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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周安宁也忍不住为原身的愚蠢而叹气。她平时与周胡氏关系那么差,居然会相信周胡氏为她生辰定做了一个银钗的事情,屁颠屁颠想去店铺里拿,结果被一麻袋套走了。   她这边发着呆,脑海中飞快过滤着属于周安宁的记忆,那边穿藕色衣衫的小姑娘拿出了自己的手绢,又往手绢上倒了些水,将手绢放在周安宁额头上。   周安宁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名叫王静的小姑娘,心中不可谓不感动。也许是因为周安宁的年纪同王静家里的妹妹相似,作为同样被拐的女孩子,王静一直对她很照顾。   王静长着一副温柔可亲的脸,相貌在这群被拐卖的女孩子中称得上是中上水平。她们这批被拐卖的一共有十二个女孩子,年纪从五岁到十四岁不等。   周安宁倒是想找个机会逃出去,偏偏此时他们在船上,四面环水,就算逃出去也是落得一个溺水而亡的下场。   她穿越过来的时机也不太好,周安宁这幅身体正高烧加感冒,若不是有王静小心翼翼地照看着,恐怕她早就挨不下去了。   她早上不过是随便喝了碗粥——那粥里的米粒清晰可数,到现在体力有些不支,索性坐了下来,靠着墙,头靠在王静肩膀上。   砰地一声,木门被推开。一个年约十四岁的少女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她同屋内这些被关押的女孩子明显不同,在精神气上。丹凤眼,杨柳腰,微微露出胸口大片春光的大红衣裳,尽管年纪不大,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这个年纪少女少见的媚意。   她一出现,屋内的姑娘们便不由而同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显然很讨厌她这幅作态。   周书宁对此却是心知肚明的。这人姓李,单一个艳字。在被拐卖后,不同于其他姑娘一心想着逃出去,她在第二天便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直接勾引了船上五个拐子。即使在人前,也仿佛没有羞耻之心地同那些恶人*嬉笑,在这些良家出身的姑娘眼中,毫无疑问是自甘堕落之人。   周书宁却不像其他人那么讨厌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对此看的很开,虽然她自己是做不到这样,但也不至于在别人这样做时去鄙视人,每个人都有选择生存下去的方式,这李艳好歹没有妨害到别人,甚至因为她的存在,反而为船里其他的姑娘争取了一些更好一些的待遇。   她手里拖着一碗粥和一碗热气腾腾地冒着烟的中药,款款走到她身前,直接放下,声音也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媚意:“喝了它,整日里咳来咳去,没得扰人清梦。”   周安宁抬起头来,认认真真道:“多谢。”   李艳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最终只是嗤笑一声:“我只是觉得你的相貌相当不错,若是长开了定能卖出一个好的价格。”   说罢,转身离去,大红的裙摆扬起了艳丽的弧度,像火一般,灼烧着人的视线。   待李艳走出去后,周安宁听到好几声的“不要脸”“下贱之人”“不知羞耻的女人”,不由摇摇头。   在她看来,这些人也不过是通过踩着李艳来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满足罢了,根本就对改善处境毫无益处。   ……   周安宁先端起粥,她想分一些给王静,王静却只是摇摇头,让她自己多吃一些,保存体力。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粥似乎熬了挺久的,入口即化。这样的伙食自然同她穿越之前完全不能比较,但是却是她在船上这些天来,所吃的最舒服的一顿。   等喝完粥后,她捏着鼻子,将这碗药一饮而尽。   这中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药材熬制而成的,苦的让她第一口就差点直接吐出来,整个嘴巴都是那股的药味。   咬着牙,喝完这碗药后,她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大战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上来了的缘故,没一会儿的时间,周安宁便觉得眼皮沉甸甸的。   反正她们被关在这屋内,也没法做什么事情,周安宁索性阖上眼好好小憩了一把。   只是,这一觉似乎睡得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来得久。   周安宁仿佛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之中——她一会儿梦见自己还没毕业,在研究所中做着关于水稻的实验,一会儿梦见自己同闺蜜一起在街上闲逛,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鞋子,两人还信誓旦旦表示如果哪天结婚要做对方的伴娘,一会儿又是周胡氏恶毒的眼神,还有那“将她卖得远远的,最好卖入腌臜之地”的阴冷嗓音。   周安宁就这样从梦里醒了过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却又感觉身体不像是睡觉之前那样沉重,像是解除了一层的束缚一般。   李艳送来的那药倒是比想象中要更好一些,才喝了一碗下去,身体就好了不少。   她若有所思想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睡前还在她身边的王静呢?   她抬眼向四周望去——她这一觉睡得有点晚,已经是早上了,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的光可以将屋内所有人收入视野当中。   屋里只有十个姑娘,其中并不包含王静。   不安的情绪奋勇而上,她眼前一黑,心中有了不少的预感。   “你在找王姐姐吗?”一个怯生生的嗓音响起,“昨、昨晚……她被一个男的给拖了出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地宣告了王静的下场。   ……被拖出去……   周安宁的身子一片发冷。她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场景,甚至可以猜出了王静的结局。   凭什么!凭什么会是王静!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恶毒,很不可理喻,可是心中却隐隐有个声音响起:谁都好,为什么会是温柔善良的王静遇到这种事呢?   她的眼睛一片模糊,只是死死咬着下唇,才不让悲愤的情绪喷涌而出。   以王静的性格,倘若被人侮辱,她恐怕会有轻生的念头。   不过怎么样,能够活下去便有希望——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安慰人的话语,想着即使王静被玷污了,她也定要取消她自尽的念头。与此同时,想杀死那群人的情绪越发厚重。   屋里的其余小姑娘都没说话。   大家都在这船里共同呆了这么一段时间,也有些同甘共苦的情谊。王静的遭遇又何尝不是她们的前车之鉴?一时之间,都生起了兔死狐悲的情绪,只有几个年纪尚小的暗暗在心中庆幸——至少遭殃的话,暂时也不会轮到他们。   周安宁心神不定地望着那紧闭的门,她也弄不明白自己此时的想法,既希望那门打开,又希望一直别打开。   噗通的声响打破了这片的沉寂,像是有什么东西落水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木门被重新打开——仍然是李艳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下了昨天的大红衣衫,一身简单的素色青衣。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淡淡道:“王静刚刚跳河了。”   周安宁的手指甲直接掐入掌心,仿佛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她不至于情绪崩溃。   她有些恍惚……   王静就这样死了?   那个小心翼翼用湿手绢擦拭她额头的王静,那个细心照料她并将自己那份吃食让给她的温柔少女就这样死了?   她甚至还来不及安慰她,来不及打消她的念头。   她仿佛看见那个身着藕色衣衫的少女冲她微微一笑,身影慢慢向远方飘走。   ------题外话------   捂脸,开文啦   ☆、第二章 逃出生天   王静的死亡终于让周安宁认识到了,这个世界并非她所熟悉的二十一世纪,人命的消逝是那样的轻而易举。   逃离这里的念头越发强烈了起来,甚至压倒了原先的那股悲愤之情。   李艳递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玉佩——玉质十分普通,拿到当铺上也不过能换几百文钱罢了,上面雕刻着王静的名字。   周安宁心中明了:这恐怕是王静的遗物了。   李艳道:“我也同她说过,女子早晚都会有这么一遭,对象是谁,时间早晚根本没有差别。只是她终究开始看不开。”   “王姐姐自然不像是某人那样自甘堕落。”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是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周安宁记得她似乎是叫做赵大妞。   李艳冷笑道:“是啊,我不知羞耻,所以最后过得最好的人肯定是我。我倒是不知道你究竟有何脸面一边吃着我用身体换来的米饭,一边鄙夷着我!”   赵大妞涨红了脸,手指着李艳,几乎无法反驳。她又没有那个骨气直接了当说“我以后再也不吃你送来的饭”的话语。   周安宁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争吵,只是握紧了那个玉佩。   王静死后第四天清晨,她从船上的窗口隐隐看见了岸边的风景。   已经快到岸了吗?   她看着远处的岸上的屋子,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在李艳又一次来送饭的时候,她唇角微扬,语气平淡:“李姑娘,我想知道王姐姐死前的一些事情,你能够告诉我吗?”   李艳怔了怔,半响过后,点点头,“你跟我出来吧。”   看来这些天她已经用身体换取了那些拐子一部分的信任,竟是不需要问过他们便可以做这个主。   跟着李艳走出后,她才发现她们之前呆的屋子外,有两个身材彪悍的大汉看守着。   看见她同李艳一同走出,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没好气说道:“没事出来做什么?”   李艳吃吃一笑:“这小姑娘没见过这海,我带她见识一下,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眼波流转之间,自是一种说不出的风情,那大汉见她这媚眼,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黝黑的脸露出了粗俗的笑容:“等晚上再好好整治你这小妖精。”   然后挥挥手,便放她们离开了。   李艳脸上始终是不变的笑意——这份忍功即使是周安宁也忍不住要佩服她一把。   此时正是三月,河上的风吹拂过来,带着一股的凉意,周安宁忍不住打了个剁手,却见李艳即使敞着白花花的胸脯,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一点都不觉得冷。   李艳所挑选的位置不错,恰好在船上那几个拐子的视线盲角——想必他们几人也并不觉得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够从这船上离开吧。   “她死之前什么话都没说,很平静,平静得我都没想到她会那么快跳入水里。”   “嗯,我猜到了。”王静看似温柔,其实性格中却也有着坚定决绝的一面。   李艳看了她一眼,“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并不是那种随波逐流之人。别的小姑娘或许会认命,但你肯定不会。”   “保不齐,在你低头的时候,就在想着逃离这里的方法吧。”   周安宁怔了怔,她怎么也没想到,李艳居然会一眼看出她的念头。   似乎被她的反应逗笑,李艳笑得娇躯微动,睨了她一眼:“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被我一炸就炸了出来。”   她明明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却因为一生曲折的经历,说话显得格外的沧桑。   周安宁并没有不安,她直觉地认为李艳会助她一把。倘若她真想害了她,那么在她生病的那段时日,根本不必为她送来药材。   她视线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不远处的芦苇丛,以及越来越清晰的岸上风景,忽地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那笑容之中还带着几分的孩子气,“我若是跳水身亡,你可会交代不过?”   李艳怔了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明艳的面容展开了一抹灿烂媚人的笑容:“希望,下次见面能够以一种更好的方式。”   这话却是应了帮忙遮掩这一桩事了。   周安宁看着距离岸边大约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心里估量着以自己的游泳水平应该是可以撑到那里的。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小心地落到水中,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   一千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周安宁不知道李艳能够给她争取多少的时间,因此她从一开始就冲着那芦苇丛生长得十分茂盛的地方游去,大约游了一百米的距离便到了芦苇丛中。   有了芦苇丛的遮掩,她从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   缓缓游到了岸上后,她看了看人来人往的码头,又低头看着一身湿漉漉的自己。   “小姑娘,现在天寒,掉水里的话还是早点回家换一套衣裳吧。”一个卖果子的好心大娘开口道。   周安宁也知道自己全身湿透了被这风一吹,很容易再次生病,但她现在也顾虑不了那么多,只是冲着那位大娘露出羞涩的笑容:“我在等亲戚过来,等下就回去。”   那大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等下确实有一班船要到了。”   周安宁视线始终没有从那辆生活了好一段时间的船上移开,也许是因为快靠岸了的缘故,船在最后这一千米的路程反而开得相当的慢。   她将身子锁在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注视着那船一点一点地靠岸。然后那几个拐子很快就上了岸,肩膀上用麻袋扛着东西——周安宁几乎是立刻意识到那麻袋里恐怕就是那些被拐卖的女孩子了吧。   事实上,在码头上,甚至还有三个陌生的男子在接应着他们。   他们将麻袋放在车上,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周安宁咬了咬牙,随即谨慎地跟了上去。   事实上,这群男子胆量颇大,他们所落脚的地方竟是颇为人来人往的一条南街的巷子口的一座三进宅子中。   等他们所有人都进了那宅子后,周安宁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估摸着他们并不会再次转换地点,便转身往衙门的方向走了。她在刚刚可是刻意打听好了路线和相关的信息。   作为一个八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她自然不会傻到自己去和一看就知道手头出过人名的拐子直接对上手。   周安宁在现代一直是个好姑娘,遇到事情第一反应便是找警察。到了古代,自然便要入乡随俗地上衙门去了。   听闻这南山县的县太爷官声不错,想必一定能够好好替天行道吧。   ☆、第三章 对薄公堂   这么多被拐卖的女孩子——这在古代也是不算小的案件了。   因此当周安宁上衙门后,县太爷林大人第一时间便派了十二个衙役跟着她,其中的四个一看就是身手好的。   后续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周安宁,她所要做的也不过是将这些衙役带到那宅子前面罢了。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那些拐子见到自己时日了狗的表情,周安宁觉得这些天的郁气总算吐了大半,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呵呵,瞪也改变不了他们即将悲惨的结局。   这些有经验的捕快将整个宅子搜索了一遍,最后在地窖又找到了另外一批的女孩子,加上她们这几个,合起来也有三十个了。   李艳被带出来时,还对着周安宁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们这些女孩子自然也要一同上公堂的,作为人证。周安宁估摸着县太爷恐怕还会一一询问她们每个人的家乡,然后送她们回去。这个拐卖案件做好了也是个不错的政绩。   这时,赵大妞突然抬起头,看着李艳的眼神充满着厌恶,声音恶意满满,“大人,这女的和他们也是一伙的,应该把她一起抓了关在牢房里!”   周安宁呆滞了——她知道赵大妞很讨厌李艳,但没想到会讨厌到直接做出这种指鹿为马的事情。   其他几个被救出的姑娘也用惊慌不定和不解的眼神看着赵大妞,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遭。她们就算看不惯李艳的行事,也不曾想过要害她。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在船上是承了李艳的情呢。   李艳却仍然是淡淡的微笑,即使被昔日照顾的姐妹这般陷害,也一副不放在心上的神情。这份神态让赵大妞更为火大了——凭什么,凭什么你都堕落成这样了,还可以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现在的赵大妞已经彻底疯魔了,心中只想着将李艳拉下来。   “大人,像她这样狼狈为奸的,是不是也应该判处流放?”   其中带头的叫做张虎的捕快率先回过神来,喝问:“你刚刚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赵大妞见没人反驳,脸上浮现出一抹笑,说话的声音也增加了几分的底气:“她每日同那些贼人同床共枕,也不曾被关着,同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民女不敢欺瞒大人。”   张虎有些犹豫地看了这群被拐卖的女孩一眼。   周安宁叹了叹气,说道:“赵大妞,我本以为你只是尖酸刻薄,但不失善良,平日里你也总爱掐尖要强的,念在大家都是沦落人份上也不曾有人与你计较……但现在看来我看错你了。在船上,倘若不是李艳与那些人周旋,大多数姑娘哪里能够保得清白之身?哪里能够有好的待遇?像你这样恩将仇报的狠毒之人,真是让人不齿。我本以为农夫与蛇只是书上的戏言,今日倒是活生生看了一出农夫与蛇。”   农夫与蛇,在这个世界是家户喻晓的故事,任谁都可以理解其中的意思。   周安宁虽然伤感于王静的悲剧,但也清楚地知道这和李艳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番话说得赵大妞涨红了脸,偏偏大家都知道周安宁是救出她们的人,她的话显然比赵大妞这个咬着昔日姐妹不放的人更具有可信度。   周安宁严肃了表情,继续道:“就连我之前能够顺顺利利跳下船游到岸上,也都多亏李姐姐的小心遮掩。大家能够被救,有李姐姐一半的功劳。李姐姐,我代全部被救的姑娘谢谢你。并不是所有的姑娘都会恩将仇报的,李姐姐别难过。”   说罢,郑重其事地向李艳行了个礼。   至少在她过了明路后,她就不信还有人会指责李艳。   张虎等捕快看向李艳的眼神也和善了不少,其中还混合着一些同情和怜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了其他女孩子做到这一步的。   李艳的心智在这些女孩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她接受到了周安宁的好意后,只是淡淡说道:“我只是不违本心罢了。”   多余的半句邀功话语都没有,但足够拉大家的好感度了。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众人对赵大妞就更加没有好感了。   搞清事情后,大家也不多浪费时间,直接押着那些拐子上衙门去了。   只是,在上公堂审讯的时候,倒是直接将周胡氏那桩事情给牵扯了进来。   当初拐了周安宁的是一个叫做王铁的人,他刚入这个队伍没多久,准备来说,周安宁便是他所做的第一件拐卖案件。   王铁见自己其他的同伙好几个被判了流放一千里,想起自己只拐了周安宁这个人,连忙喊冤:“大人冤枉啊!我没有拐卖周安宁!是她嫂子把她卖给我的!”   说罢,连忙丢出了一个蝶恋花的金钗,忙不迭说道:“这个是她嫂子当初把她卖给我的时候给我的东西!”   生怕晚说了,自己也要被跟着一起流放。流放三千里……运气一个不好,直接死途中。就算没死,到了那地也是生不如死。   县太爷林大人直接怒道:“怎么可能有人出钱卖自己的小姑子的!”   王铁缩了缩脖子,“听她口气,她很讨厌自己的小姑子,所以就算是出钱也要除掉她。”   大家哪里想到这其中还会有这样的内情,一时之间,都被周胡氏的恶毒给震惊了。   周安宁的视线落在那金钗上——她隐约可以看见上面还刻着周胡氏的闺名——她直接弯腰捡起了金钗,说道:“的确是嫂子的钗子,嫂子平时在家对我娘很是苛责,我见不惯便说了她,谁知道她竟然会怀恨在心。”   记忆之中,周安宁和周胡氏的冲突中有八成是因为周胡氏的错,加上周胡氏又恶毒地将原身给卖了,因此她十分心安理得地往周胡氏身上泼脏水。   她冷漠地看在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的王铁:“就算如此,在我娘在的情况下,我嫂子可没法做我的主,你不经过我娘的同意就拐卖了我,仍然罪无可赦。”   倘若不是李艳送来的那碗药,她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因此就算王铁磕得额头都冒出血了,周安宁仍然无法给他半分的同情。同情他?那谁来同情可怜又无辜的王静。   想到那段时间一直照顾着她的王静,周安宁的眼眶红了红。   “大人,民女能否请求将王铁的证词抄一份给民女。”   林大人看着她道:“你打算状告你嫂子吗?”   周安宁可不会直接去告她——就算周胡氏有错在先,她若是先状告她,自己的名声也会受损。而且就算真的状告了,恐怕那周胡氏也会死不承认吧,不如捏着这个把柄好好整顿她一把。至于后续的报复……她自然有所计划。   她垂着头,用哽咽的声音说道:“嫂子虽然蛇蝎心肠,但倘若她能够痛改前非,好好孝顺我娘,那么民女便可以既往不咎。她若是仍然像过往一样,虐待娘亲,有这证词在,想必她也不敢太过分。”   字字句句都是为自己的娘做主,周安宁很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善良的孝顺女儿形象,听得众人都忍不住点头赞赏。   林大人可是最乐意见到这样的孝女,加上周安宁的要求也不过分,点点头便应了下来。甚至他还在那证词上盖上了自己的官印。   周安宁接过后,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叩谢了林大人一番。   ☆、第四章 另一个穿越者   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这桩拐卖案很快就落了幕,其中的头被判秋后死刑,另外的人则是流放三千里。   林大人本身出身世家,到南山县做县令也不过是积累阅历罢了,并不缺钱。他将从那些人贩子那边所搜出的东西换成银钱,加上现银,合起来大概也有两千两多两。这些银钱,他拿出了六百多两分给了这群被拐卖的女孩子。其余的则是拿来修路和修缮一下县城中的书院。   这一番的举动让老百姓都忍不住称赞不已,高呼他是青天大老爷。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周明月这些姑娘每人都有二十两的银钱,年纪较大的几位甚至已经聚在一起盘算待回去后如何使用这笔钱。普通人家二两银子就够用一个月了,更何况是二十两,都可以置办四亩的良田了。   林大人甚至还打算将她们给返回家乡,这群姑娘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则是五岁——即使是最小的,也是记得自己家乡名字的。   南山县于南州的东南位置,有着周朝南方州府中排名前五的货运码头。这里人来人往,每日都有许多商家逗留,十分繁华。正好有十来个商队或是出于善心,或是出于想讨好父母官的缘由,愿意在顺路的情况下带她们回乡。林知县则是根据每个被拐女孩子的家乡地点,选了其中五个商队。   周安宁原本以为原身所在地方的距离这里很远,毕竟当初乘船可是乘了半个月。后来才知道,是那些拐子因为谨慎,特地绕了一大圈。事实上,她家开原县到这里也不过是五天的距离,开原县属于宣州的一部分,和南州隔着两个州的距离。   从衙门中出来后,他们暂时住在那三进宅子中,林大人特地还送了每日的粮米肉菜过来。这些女孩子除了三四个是出身富豪之家,其余皆是平民,在家也时常做活,因此做饭扫地的工作自然都是亲自动手。没有人对此有意见,大家每日都乐滋滋地聚在一起说笑,等待回去的日子。   三十来个女孩子也分成了好几个的小队伍,一般来说,家乡相近的几个更容易走近些。   和周安宁关系最好的是两个姑娘,一个家在重县,重县在开原县隔壁,坐马车也就是半天的路程,两人相约日后有空可以再联系,闺名为李梅花,差三个月十岁。另一个则是当初出声告诉她王静消息的姑娘,名叫王翠翠,刚过十一岁生日不久。王翠翠家里则在同样隶属于宣州的高知县,只是距离周安宁要远一些,但这个远也是相对于李梅花,坐马车的话大概要一天半。   这其中,李艳的存在最为尴尬,即使她对所有人都有恩,也由于“不自爱”而被大家隐隐孤立中。   周安宁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周朝的民风还算开明,对女子也不似前朝那样苛责。但即使是在现代,恐怕也有人看不起李艳这样的,何况是在古代。也许是因为自己被她救过的缘故,周安宁对她印象很好,便让李艳加入她们。李梅花和王翠翠虽然有些不渝,但终究是厚道之人,因此并没有反对。   反正她们在这宅子也住不了几天,日后定要各奔东西。   让周安宁尤其惊讶的是,李艳不仅读书识字,算账水平也颇为不错。周安宁对于她的来历更加好奇了——这年代家境好的才有资本识字,只是李艳平时一副前尘往事与我何干的姿态,她自然也不会去戳人伤疤。周安宁索性拉着两个好友同李艳一起学算学。她倒是想习字,但对于李梅花和王翠翠来说,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算账本事可比认字重要多了。拿人手短,又见李艳现在也是端正做派,两个女孩子对待她上也缓和了许多,平日也会一起说说笑笑。   当看到熟悉的阿拉伯数字和更为熟悉的乘法口诀时,周安宁感觉自己被一道天雷劈得头晕目眩,几乎无法直言——等等,别告诉她,李艳也是穿越者啊!   她以为她这样的穿越者已经够悲剧了,但是和李艳一比,简直成了亲生的。   李艳含笑道:“这是阿拉伯数字,若熟悉了后,比我们平时所用的文字数字要更加简捷方便,这可是两百年前昌义候所发明出来的,之后便广为流传。”   “昌义候?”   李艳一身青衣,不同于初见时的浓妆,看上去文静了许多:“昌义候才华横溢,一生中发明了许多东西,改善了老百姓的生活,例如活字印刷书,火药,玻璃等……九九乘法表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昌义侯同时又被称为军神,一生之中未尝有过败绩,还有数十次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随着李艳喃喃道来,一个惊才绝艳的身影展现在他们年前,让人恨不得早生两百年,能够一睹昌义候的绝世风采。   李梅花更是两眼发光,周安宁仿佛看到了她嘴角的口水都要滴落下来了,“所以说那白砂糖也是他发明的啊,真厉害!我曾见过店里卖的白砂糖,如雪如霜,只可惜我没钱。”   然后低头盘算了起来……似乎在计算十两银子可以买多少的白砂糖。   周安宁嘴角抽了抽,她敢保证:这昌义候绝对是穿越者!连火药玻璃都可以发明出来,估计还是个理工生。她莫名地想起了前世听过的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   她心中不由一紧:看来这个世界的穿越者并不仅是她一个人,若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翻一翻这里的历史,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穿越者的痕迹。   普及过了昌义侯的事迹后,李艳便开始教他们背起了九九乘法表,甚至还给她们布置了每天抄写二十遍阿拉伯数字的功课。   周安宁有前世的经历,学起来自然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的缘故,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力似乎也比前世好了许多。   不过她多少还是遮掩了一点,装作背了十次后才背下乘法表——但这样的表现也足够让李艳吃惊了。要知道李梅花还停留在一五得五上呢。   周安宁这时候则是提出了想习字的想法——一个聪明的学生是很能够激发一位老师的教导*的。因此她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对于老师这份工作很满意。   于是,在李梅花和王翠翠还在和乘法口诀和阿拉伯数字奋斗的时候,周安宁已经开始背起了千字文。   林大人虽然给他们准备了肉菜,但可没有准备笔墨纸砚——因此她们几人都是用树枝在沙子上比划的。   在周安宁千字文上的字学了一百多个的时候,周安宁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五章 痴心妄想   李梅花、王翠翠和周安宁家中都在宣州,三人自然是同一路的。李艳也决定同她们一起,她打算去宣州的州府寻一个地方住下。   她识文断字,又会算账,周明月倒是不担心她的生计——更何况,这批姑娘中也就她们三人是宣州的。谁又会知道她的过去呢?李艳换个身份后完全可以过得很不错。   李梅花和王翠翠也挺开心的——这两人经过了这些时日,总算将乘法口诀给背了下来,还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王翠翠还做了一个沙盘,带上船上来,准备让李艳接着教学呢。   她们这批有七个女孩子跟随着这个蔚家商队。另外三个女孩子都是溱州的,溱州是周朝最大的通商口岸,也是这只商队的最终目的地,因为他们正好路过宣州的缘故,因此周安宁他们才分配到这个队伍中。   在四月初的时候,队伍正式起航。   蔚家的商船颇大,两层的商船有五个大仓库和三十来个房子,她们七个女孩子则是分在两个房间内。   从这商船的规模就可以看出蔚家颇有财力,身为溱州人的张大丫上船后还想去拜访这商队的少主来着。只可惜这少主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在她们一开始上来的时候,招待她们的也是商队的主事。商队的主事是一个不到五十的中年人,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和善——但周安宁每次看见他,脑海就忍不住冒出老狐狸三个字。   李梅花快眼快嘴,看张大丫一直很不顺眼,忍不住在私下和她们吐槽:“当人都是傻子,看不出那张大丫的心思吗?说什么想感谢那少爷送她们回去,还不是做着攀高枝当姨娘的美梦!”   王翠翠眨了眨眼,怯生生说道:“万一那少爷长得很丑呢?”   李梅花压低了嗓音,“我可是听说了,那少爷相貌十分出众,他们商队又愿意送我们几个女孩子回家,肯定也是善心人,所以那张大丫不就开始做梦了。”   她忍不住呸了一口,“那张大丫背地里好意思说李姐姐不自重,人家李姐姐之前是迫不得已,现在也已经改了过来。她站在那里,谁能不说她是端正人?”   李梅花也是颇讲义气之人,李艳教她们算账识字,被救出后,也不曾有过不妥的行为,她便将她当做了自己人,听到张大丫说她坏话才会如此的气愤。   李艳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狗咬了你一口,你总不能咬回去吧。”   李梅花继续道:“那张大丫也不想想,那位少爷身边的两个服侍的丫鬟,都长得和天仙一般,那蔚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周安宁她们虽然没见过那少爷,但那两位丫鬟却是见过的。其中一个娇俏一个温柔,模样皆是上等,装扮又体面,放在外面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会有人怀疑。   八卦了好一会儿后,李艳又照例教她们识字,周安宁的进度可比其他两个女孩子快多了,在她认了两百多个字的时候,李梅花和王翠翠还停留在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上。   在练了半个时辰后,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王翠翠放下用来比划的树枝,跑去开门——门外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半个时辰之前的八卦当事人。   她探了探头,道:“你们都在这里啊?不错不错,那也省得我一个个通知了。”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们知道吗?今天是小雨妹妹十岁的生辰,大家难得有这样一场缘分,又是十岁的生辰,所以我们想说帮小雨妹妹过一下生日。你们觉得如何呢?”   小雨……在周安宁印象中是一个挺没有存在感的女孩子的,性格也是挺安静的,之前张大丫说李艳坏话的时候,她还为李艳说过几句话。周安宁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她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下来。   李梅花他们虽然不喜欢张大丫,但同样对顾小雨观感挺好的,都应了下来。   只是,答应了后,又开始头疼起了生辰礼物——总不能两手空空过去吧。   她们在这船上,吃的穿的都是蔚家提供的,总不能还要人家帮他们准备生辰礼物吧。   周安宁想了想,有了主意,“咱们去钓鱼吧。”   这商船并非一直都开着的,商队里每天会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停下来,捕捞新鲜的鱼,这季节的鱼虾又鲜美到了极点。   “做煎鱼吗?好费油啊。”在人家船上,王翠翠可不敢要求这要求那的。   周安宁笑道:“谁说鱼非要煎了才好吃,生鱼片,寿司什么的都很不错啊。鱼丸也是挺好的。”   她嘴里冒出的这些新鲜词语让李梅花她们怔了怔,王翠翠又是个爱吃的,忍不住追问那都是些什么。   周安宁一一介绍,听得王翠翠口水都要流了下来,恨不得立刻钓上好几尾鲜美的肥鱼。   周安宁看她这样急切,忍不住笑了:“差不多得两个时辰以后船才会停下来呢,要钓鱼也得等船停。”   “也对。”   于是大家又接着之前的认字工作。   等船停下来的时候,她们四人都出了房间,跑船头去一起钓鱼了。   她们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商队正将网给拉上来,一股海鲜的腥味迎面扑来,网里尽是活蹦乱跳的鱼——鲫鱼、鲤鱼、鲈鱼等……   周安宁看见这些人打开网后,还特地将一些大肚子的鱼给丢回河里。   李梅花问道:“那些鱼看起来很肥妹,为什么不留下来吃呢?”   周安宁笑道:“那是因为四月份是许多鱼产卵的时节,他丢的那些鱼都是腹中有许多鱼卵的雌鱼。”   李梅花点点头——朴素的保护道理她还是懂的。   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男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道:“小姑娘懂的道理还真不少,的确是这样没错。你们还是快回屋内,省得这腥味熏了你们。”   李艳上前一步,说道:“今天是一个朋友生日,所以我们想亲自钓几尾鱼,做点小吃,聊表一下心意。”   “我们这边有好多鱼,你们可以选一些走。”   四个小姑娘这样软语请求,又不是什么大问题,除非是铁石心肠之人,不然哪里舍得拒绝。   周安宁道:“不行,得我们自己钓上来的,才有诚意呢。”   那人恍然大悟,指了指左侧,“那你们过去那边同蔚池一起钓鱼吧。”说罢,还给了她们四个钓竿,和用面粉做成的鱼饵。这船上也有不少人喜欢钓鱼,因此这些都是常备的。   蔚池据说是那位主事的孙子,今年十二岁,总是板着一张脸。   见周安宁她们几人过来,也只是扫了一眼,继续钓鱼。   他这幅生人勿近的模样,最为自来熟的李梅花也只敢最初打下招呼,便安安静静地钓鱼了。   一个时辰后,夕阳的余晖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出乎意料,她们四人之中,钓最多鱼的是不吭不响的王翠翠,她一个人就钓上了两尾的鲈鱼,一尾的鲤鱼和两尾的鲫鱼。   周安宁收获也还可以,直接钓了三尾的黄花鱼,李艳则是一尾鳗鱼和一尾的鲤鱼。李梅花最惨,颗粒无收——她垂着脑袋看上去可丧气了。   周安宁和王翠翠相视一笑,然后上前在她耳边说着鱼丸等东西,才重新哄了她笑开颜。   那蔚池在旁边听着,片刻后,问道:“你们说的那鱼丸好吃吗?”   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她们说话。   周安宁点点头,“新鲜做成的鱼丸鲜美清脆,最是美味。”   蔚池直接将他那桶提了过来,“这些鱼都给你们,你们也帮我做上一份吧。”他顿了顿,说道:“不,三份好了,一份给少爷,一份给我爹。”   见他还记得要给自己的父亲一份,周安宁对他观感好了一些,加上她们肯定需要用到厨房,有蔚池的面子肯定更方便一些,因此她便答应了下来。   ☆、第六章 醉翁之意   蔚池的钓鱼水平可是比她们几个高了不少,一个人的成果就抵得上她们四个人的了。   有蔚池这一层关系在,她们借厨房倒是没有惹来几个白眼。   生鱼片,其实也就是鱼脍,在一千多年前,就有了这道食物。鲫鱼和鲈鱼都是可以拿来做生鱼片的上好食材,鲤鱼也是可以的。鳗鱼和黄花鱼则正好拿来做鱼丸。蔚池那桶里的黄花鱼倒是出乎意料的多,别说三碗鱼丸了,二十碗鱼丸都没问题。   其他三个姑娘虽然没法跟着一起做鱼丸,但好歹可以帮忙清理,剃鱼鳞,去鱼骨。黄花鱼的鱼刺不太好去掉,周安宁特地拍了拍,将鱼肉拍碎,然后把鱼肉和鱼刺给分离开来。又让李梅花负责将鱼肉给剁成鱼泥。   然后她将姜、蒜等东西切得碎碎的,在鱼泥中加入水、蒜、姜,顺着同一个方向搅拌均匀。接着又往里面加入鸡蛋清、淀粉、猪油,继续搅拌。   这时候水也差不多烧开了。周安宁将这鱼茸捏成了丸子的形状,下锅捞定型后,再捞出来。   她边做边对她们说道:“等到想做鱼丸汤的时候,可以直接将鱼丸放锅里煮熟了即可。”   她本以为这个世界已经有鱼丸这东西,现在才知道居然没有——不过这个朝代本身就不属于她记忆之中的中国朝代历史,所以没有鱼丸也是正常的。其实这淀粉加马铃薯淀粉是最好的,但这时候还没有马铃薯这东西,只能将就着用别的淀粉了。   等哪天有机会,她一定要买上几本史书,好好分析一下,省的一不小心就出了纰漏。   李梅花看着新鲜出锅的白色的鱼丸,有些犹豫,“安宁,我回家后,可以把这个鱼丸拿出来卖吗?”   在四个女孩子中,她家境最差,两亩贫瘠的田地得养活五张嘴。周安宁鱼丸这些做法都是当着她们的面做的,这东西又不难学,到时候做一些拿来卖还是可以养家糊口的。她又与周安宁不在同一个县,就算一声不吭拿去用了,周安宁也不会知道的。只是李梅花自认为对待朋友不能这样,因此还是想询问一声。   周安宁本来就没打算回去后靠着卖鱼丸发家,她点点头,道:“做鱼丸这个东西,鸡蛋清是很重要的,加了鸡蛋清可以让鱼丸爽滑弹牙,还可以让鱼丸增添粘性。除此之外,在搅拌的时候,要记得顺着同一个方向搅拌,这样鱼糜更有弹力。我们在剁鱼泥的时候,可以变剁边加少许的水,可以让鱼肉更细腻。”   她将一些制作鱼丸的诀窍喃喃道来,别看这些诀窍看似不起眼,可是会影响到鱼丸的口感。   三人都听得十分仔细,说不得这项技能将来就可以派上用场。同时她们心中也生起了对周安宁的感激之情——这种独门秘方周安宁都愿意教给她们,这怎么能让她们不动容呢。   周安宁把那尾也一起做成了鱼丸,三个人还各自尝了个鱼丸试试味道——原汁原味不添加任何合成剂的鱼丸鲜美得让人差点把舌头一起吞了下去。   周安宁对此很满意——事实证明,她的手艺还是没有退步的嘛。   鱼丸要新鲜的最为美味,周安宁把做好的鱼丸全都下水煮了,盛了十碗出来,每一碗都有五颗的鱼丸,其中三碗交给了蔚池,林外七碗正好七个女孩子一人一碗。锅里大概还剩下快一半的样子,周安宁索性分给了厨房里的人,做个人情。   也许是吃人手软的缘故,蔚池甚至还亲自动手帮她们弄生鱼片,要知道蔚池的刀工可是比他们好太多,切出来的生鱼片薄如蝉翼——当然,他在吃了一口鱼丸后,又顺便给自己多盛了一碗。   生鱼片根据品种的不同,同样切成了好几盘,调味料是周安宁亲自去弄的,她还弄了好几种调味料,打算让不同的人根据自己的口味蘸料。   王翠翠看着这些,简直要流口水了。   单单鱼丸汤送过去还是比较单调的,因此蔚池也拿了些生鱼片走——反正今天的鱼够多,生鱼片足够吃了。   因为她们给厨房里的下人留了一些吃食的缘故,那个掌勺的大妈还特地拿出了食盒,帮她们放好。   周安宁甜甜地冲着大妈一笑,惹得大妈心都软了——她要是能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又能干的闺女该多好啊。   四个女孩子,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走。   她们还没走到自己房间,就看见张大丫站在她们房间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看上去似乎等了一段时间了。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抱怨了一句:“我都等你们好一会儿了。”   周安宁淡淡道:“我们手头没有针线做礼物送给小雨,只好做点吃食聊表心意了。”   张大丫抬了抬下巴,“我今天特地和管事说了,所以管事他们给我们整治了一桌的饭菜。”   话语之中,有几分邀功的味道。   “那还真是厉害啊。”李梅花可有可无说道。   张大丫听她用“这也没什么”的语气说这种赞扬的话语,只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她咬了咬唇,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扭头带路去了。   张大丫她们这生辰席面并没有放在屋内,而是放在靠近船外的地方。   桌子上四个角正好放着四根的蜡烛,将桌上的饭菜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周安宁看了看,桌上有六菜一汤,六个菜有三个是肉菜,倒也算得上丰盛。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小壶的酒。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对小雨笑道:“生日快乐。”   小雨脸上带着淡淡的欣喜,小小声说道:“谢谢。只是一个生日而已,你们太大费周章了。”即使在家里,她的生日也都是注定被遗忘的。   “这可是你十岁的生辰,哪里不重要了。”张大丫说道。   周安宁她们将食盒里的鱼丸和生鱼片端了出来,道:“这是我们下午钓的鱼所做成的,这是鱼丸,这是鱼脍——你等下好好尝尝味道一下。”   七个女孩子都坐了下来。   夜幕降临,天空中缀满了点点的星光,微风吹拂,配上一桌的美食,此情此景倒也相当的动人。   美食美景素来是愉悦心情的不二法宝。周安宁嘴里吃着生鱼片,欣赏着河面风光,感觉自己的心情完全放松了下来。   蔚家的船做得很是不错,在没有风浪的情况下,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摇晃,如履平地。   周安宁她们所做的鱼丸和生鱼片都非常受欢迎,甚至胜过了那几样的肉菜。嘴里吃着鱼丸,张大丫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   在吃过菜后,每个人还喝了点小酒,这时代的酒酒精度数不高,因此喝了一杯后,周安宁仍然很是清醒。   张大丫突然开口道:“今日既是小雨的生日,因为在这里的缘故,我也没法拿出什么礼物,只能献曲一首。”   说罢,便张开嘴,展开了歌喉。   曲调悠扬,歌声曼妙,在这样的夜色之中颇有几分动人的味道。   她的视线落在了某个地方,脸颊飞起了一团酡红。   那个地方——似乎就是蔚家少爷所在的房间吧。她房间距离她们坐的地方不算远,歌声定能传达到房间内。   周安宁恍然大悟——原来张大丫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她原本以为张大丫已经放弃了,谁知道她还有这一招。   她心中腾起了淡淡的厌恶:只是,她不该借着小雨的生日做筏子。这种功利之心实在叫人讨厌。   这一桌的美味佳肴瞬间也失去了原本的好味道。   ------题外话------   泪奔…发表错地方了   ☆、第七章 所谓粉丝   一曲完毕,大家都鼓起掌来。   姑且不提这点心机,张大丫唱的的确不错,歌好,声音也好。   张大丫笑眯眯地听着掌声,眼底闪过一丝的得意,她看着周安宁问道:“安宁妹妹也来一首吧?”   没有周安宁的歌声,如何衬托出她的声音呢?她可是练习了许久,肯定比周安宁这个丫头片子唱得好。   她那点小心机自以为隐秘,但周安宁前世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岁,哪里看不出来。   她微微一笑,“那我就献丑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悠扬的歌声萦绕,嗓音清清脆脆的,唱这首温柔缠绵的歌曲又别有一番风味,将大家带进了这首词中那种飘然欲仙的境界之中。   曲毕,众人仍然沉浸在那皓月当天,银辉遍地的浪漫情景之中。   没有多余的掌声,但高下立判。   周安宁知道自己唱得本事比不过张大丫,但苏轼的词太过经典,足以将张大丫那首原本还算不错的歌曲给击得溃不成军。即使她们欣赏水平有限,不一定能够完全赏析出这首词的美,但已经足够了。   张大丫涨红了脸,她死死瞪着周安宁。她本想让周安宁衬托自己,结果自己反而成了衬托红花的绿叶,这让她情何以堪。   李艳长长地吁了口气,嗓音充满着复杂的情感:“真是首好词,是谁的作品?”   她猜也知道初学字不久的周安宁不可能做得出这样的词——不,能够写得出这首词的人,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周安宁微微一笑,“这是一个姓苏的先生写的,我小时候听他唱过几回,那时候人小,不懂词的好,只觉得好听便记了下来。”   小雨脸上带着有些羞怯的笑容,“很好听的歌曲,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张大丫忍无可忍,摔了筷子走了。   她这举动太过突然,大家都呆滞了。   好一会儿,王翠翠才说道:“她怎么了?”   似乎除了周安宁和李艳,其他人都没发现她的小心思。   看见她不舒坦,周安宁也就开心了。她端起酒杯,缀了一口:“大概是酒喝多了,发酒疯吧。”   其他人想想也只有这个解释,点点头便放下了这件事。   ……   或许是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第二天早上,周安宁直接起的平时还要来得晚。   当她梳洗完毕,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时——李艳将她那一份给留了下来,敲门声响起。   周安宁推开门,看见一脸笑意的青衣婢女——她容貌俏丽中带着一股的娇憨,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还有小酒窝,让整个人一下子生动了起来。她记得……她好像是叫做玉容?   “玉容姐姐有事吗?”她做足了乖巧的姿态。   玉容眯了眯眼,含笑道:“我们少爷昨晚吃了你做的鱼丸,倒是觉得挺好的,所以想见你一面。”   ……因为鱼丸而想见面?   周安宁怎么都觉得不太靠谱,但她想自己一个八岁的平民小女孩,好像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贪图的东西。   她点点头,笑道:“能够入了少爷的眼,是小女的荣幸。”   玉容见她说话不卑不亢,不由高看了几眼,笑了笑,在前面带路。   ……   推开门后,玉容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房间内有股淡淡的香气——说不清是哪一种檀香,味道十分清淡,像是羽毛一样轻轻落在人的心底。   周安宁抬起头,却看见一个年约十三的少年负手站在窗前,长身玉立,风姿卓越。   他转过身,面容俊美,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又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味道,只是那出尘的气质多少中和了那股高傲的气息。   他微微一笑,整个人的气质又瞬间从冰雪融化成了清泉,连带着那一双的桃花眼也多出了妖孽的味道,“你是周安宁?”   虽说是疑问,却又是肯定的语气。   周安宁点点头,“不知道少爷寻我有何要事?”她可不相信他是为了那鱼丸来的,如果真的是,他完全可以随便让下人找她要方子。   “昨天那首明月几时有,是何人作品?我昨日只听了后半一段,心心念念许久。”   周安宁怔了怔,她倒是没想到苏轼的一首词引来了这位大少爷,她垂下双眸,道:“这是我小时候听到一个苏姓的先生吟唱的,因为觉得好听便记了下来。”   “你把全首念给我听。”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周安宁将整首水调歌头给重新吟了一遍,蔚少爷则是挥笔撒出点点墨水。   他看着这诗词,神色莫测。   周安宁心中一动,说道:“那鱼丸的做法也是苏先生教我的。”她决定了,以后有什么新主意,就推到这苏先生身上好了。有本事他们就去找那苏先生好了。   蔚少爷问道:“你可知道那苏先生具体信息?”   周安宁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姓苏,字子瞻,号东坡居士,他来自何处,将往何方,一概不知。”   蔚少爷点点头,也不说多余的话语,便让她退下。   周安宁也不说多余的话语,直接离开。   待她走后,蔚少爷拿起刚刚抄录的那首词……下面铺着一张纸,从上面的墨水干涸的程度来看,像是一个时辰之前写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在最上头,还写着四个大字——水调歌头。   竟是和周安宁刚刚所念的一模一样。   他轻轻念道:“东坡居士吗?”   ……   周安宁回到房间后,毫不意外地被三个女孩子逼问了。当然,从她们三个人问的不同问题,多少可以看出各自的性格。   李梅花:“那蔚少爷长相如何?”   王翠翠:“他房里是不是有许多好吃的糕点?”   李艳:“他是为了鱼丸方子吗?”   周安宁的反应是:“我肚子好饿,让我先吃早餐吧。”   三女嘴角皆是一抽。   今天的早餐是一个白面馒头,一碗小米粥,一份咸菜和一小碟的炸小鱼。炸小鱼外面那层裹得是鸡蛋液,吃起来香酥可口,鱼的鲜味都包含在里面。   吃完后,周安宁还是将见面场景说了一下。   三人顿时一点兴趣都没有。在她们看来,鱼丸可是比一首词要重要多了。按照李梅花的说法是——鱼丸可以卖钱,词可以吗?   事实证明……词是可以卖钱的。   在吃完早饭后,她们的房门又被敲了。   敲门的仍然是玉容,只是她这回手上却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她将东西一一分给了四个人,笑道:“这是少爷让我给你们送来的。”   王梅花、王翠翠和李艳皆是一个首饰盒和两匹的布料,只是三个人的布料都有所不同,看得出是按照个人的喜好的。周安宁所收到的首饰盒要更为精致一些,布料则是四匹。   周安宁本以为她来到这个世界所赚的第一桶金会是因为鱼丸,谁知道竟是因为一首词。   她咬了咬下唇,笑道:“玉容姐姐,你等下可以借我一些笔墨纸砚吗?”   玉容点点头,也不多问什么,一会儿时间,就送给了她一刀的宣纸,一块上好的墨和一只毫笔。   ☆、第八章 回家   玉容一走,李梅花和王翠翠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她们手中的东西。两人的首饰盒里都是一套的银饰——一对银钗、一双银耳饰、银饰步摇同样是一对,还有一对的银手环。   李梅花的是梅花图案,王翠翠的则是兰花。李艳也打开了她的盒子——她的则是牡丹花样。   李梅花捧着首饰盒,啧啧称奇:“这里面的首饰,没有二十两银子肯定置办不下来。我娘嫁人时嫁妆有一个银钗,她可宝贝了,平时从不肯拿出来戴,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不过哪有我们这些花样精致好看。”   王翠翠也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心中满是喜悦。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就算出嫁时候的嫁妆总的加起来都未必能有二十两。想起她家里的情况,她原本脸上的喜色便淡了几分。   李梅花摸完银饰,又摸了摸两批的绸缎,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布料,更别提是拥有了。   李艳的眼光显然比她好很多,直接道:“这是织锦缎,一匹至少要十多两银子,那银饰因为做工好,即使去当铺也能换上五十多两银子。”   这样算来,她们每人收到的一份礼物都将近一百两了,四个人的话四百两……李梅花计算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四百两啊!够他们家花个二三十年了,有钱人家的想法真是让人不明白。   周安宁倒是很淡定,她知道四百两恐怕对那位蔚家少爷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她安抚着十分震惊的小伙伴:“放心吧,人家根本不把这点钱放眼里。恐怕他身上随便带的一块玉都不止四百两银子。”   王翠翠推了推她,“安宁,你的礼物是什么?”她们三个是间接捎带的,都有这么多,更何况是安宁呢。   周安宁打开了她那个盒子,她的首饰盒是红木制成的,打开后,里面除了一套荷花图案的银饰头面,另外多了一对缠丝镶珠金钗、一对赤金点翠花簪和一只和田玉簪。单单后面三样加起来恐怕就过百两了。而周安宁收到的除了两匹的织锦缎,另外还有两匹的云锦。   李梅花和王翠翠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是她们羡慕归羡慕,却也不会因此起不好的心思,毕竟她们都是托了周安宁的福,才能收到这样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李梅花已经想好了,这银饰可以留着几样做嫁妆,其余的同两匹织锦缎一起卖掉,给家里置办几亩田地。这布料好归好,但一想到穿在自己身上又觉得很浪费。   将这些礼物收好,四人都不是傻子,将东西很好地藏在了自己的包袱里面。她们在南山县的时候,林大人也让人给她们每人准备了两三套换洗的衣裳。她们此时正好可以把东西藏里面了。   然后周安宁冲她们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得了我的因果拿到这些东西,总该给我点表示吧。嗯,我口渴了。”   王翠翠虽然内向了点,但智商着实不低,立刻先李梅花一步,给周安宁沏了壶茶。   在周朝以前,人们所喝的茶基本都喜欢加牛乳加各种乱七八糟的调味料,直到昌义侯的横空出现,才有了现在这种不放东西单纯享受茶本身美好的泡茶方式。   周安宁一边喝着茶,一边给那位穿越者前辈记一份功——她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喝茶方式。   抿了一口茶水,她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昨天做太多鱼丸,肩膀都酸了呀。”   李梅花则是开始给她按摩了起来。   至于李艳,她已经开始磨墨了。   不得不承认,在三个朋友中,李艳最为聪慧,也最为读人心思。   周安宁想得很简单,那位蔚少爷看起来像是苏轼的粉丝,那么她就把记忆之中一些苏轼的诗词写给他好了。   苏轼的诗词才卖这点价格,她还觉得自己亏了呢。   她选了十首,她这边念,李艳那边写——周安宁倒是也想写,但考虑到她现在就是个文盲,只能放弃了。周朝所使用的文字和中文的繁体字基本一致,周安宁看是没问题,但是写吧……还真的得多加练习。   十首诗词也就用了几张纸,根本用不了那么多。   李艳也不浪费,直接把千字文百家姓和三字经都给一起写了,让周安宁回去后也能够识字。   写好后,她将这些交给了玉容,一来一往打了几次交代,玉容同她们四人也颇为熟悉了。   蔚家少爷对于那十首诗词的反应便是一句谢谢。   在她们离开之前,还特地给她们四人都送了一个香囊,香囊里面也装着一块碎银子,李梅花对于重量最为敏感,直接道:“有一两银子重呢。”   心里颇为惊讶——连一个丫鬟都能随手拿出四两银子送人,这蔚家真是有钱啊。   周安宁她们是在宣州的楚江县下船的,蔚家还很贴心地安排了两个人送她们回去——不然万一路上又被拐了,那可就不好了。   楚江县虽然同样靠海,但明显不如南山县繁华。   王翠翠所在的高知县距离楚江县要更近一些。因此自然先送她回去。   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一段时日,大家离别之时不免两眼泪汪汪。   出乎意料的,王翠翠却将她那首饰盒拿了出来,放在她手上。   周安宁大吃一惊,连忙推了回去。   王翠翠眼神黯淡了一下,“安宁,你先帮我保管吧。我若是拿回去,恐怕连一个耳环都没法落在我手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安宁沉默了片刻,道:“你就不怕回来拿的时候,我不承认吗?”   王翠翠笑道:“那也只当我命苦,信错人了。”   周安宁握住了她的手,“若是在家里过不下去了,就来找我,你是知道我家地址的。”   李梅花也道:“你也可以来找我。我家里,我是可以做主的。”虽然她家穷了点,但至少有鱼丸方子在,肯定少不了王翠翠一口饭吃。   李艳平静说道:“我打算在开原县城内租一个房子,接一些绣活来过生活。你若来了,给我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王翠翠破涕而笑,自己虽然很不幸,被拐卖,但好歹结识了三个可以信任的朋友。   他们将王翠翠送到她家的村口,然后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王翠翠走了,很快便轮到了李梅花,再来便是李艳。   最后那蔚家的两人将周安宁送到了开原县玉山村门口便回去了。   周安宁看着熟悉的场景,踏上了回家的路——对于她这个无法穿越回去的人来说,原身的家其实就是她的家。   这玉山村大概有两百户的人家,周家这一族则占了二十多户,分为六房。周安宁她家便是属于三房。   一路上倒也遇到了不少的熟人打招呼,大家看到她的时候都很是惊讶——不是说周家小姑娘被拐了吗?   周安宁只能一一解释,一路上解释得喉咙都要干了。   “安宁啊,你家不在那边的,你得往另外一条路走。”家里儿子是木匠的孙大娘细细告诉她她家现在的地址,说罢,还摇摇头,一脸的怜悯。   周安宁的心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也顾不上询问,直接向着孙大娘所说的方向走了。   当到了那大榕树下的时候,周安宁看着破败的房子震惊了——她家虽然算不上多么富裕,但好歹房子好歹也是石头和土沏成的结实房子啊,眼前这草房,真的是她家吗?   当靠近门口的时候,她听到周胡氏那尖酸刻薄的嗓音:“我看那钱老爷家就很好,你若过去当了第八房小妾也就不愁吃香喝辣了,若不是你是我侄女,我可不会介绍这么好的婚事。你要是点头答应了,钱老爷肯定会派大夫来给婆婆看病的。”   周安宁听得心头火起,直接推开了门,看着周胡氏似笑非笑说道:“大嫂,好久不见啊。”   周胡氏一听这声音,又见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惊慌失色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九章 掌掴大嫂   周安宁轻轻一笑:“嫂子是不是很惊讶?我不是被你卖了吗?怎么能够回来呢?”   周胡氏的眼珠不安地转动,不复之前的嚣张跋扈:“安宁啊,你在说什么,你之前失踪那段时间,大家都可担心你了。”   说到后面,她的心也定了定。没错,这死丫头片子没有证据,她担心什么。   周安宁的视线落在躺在床上,涕泪横面的周李氏,不由有些心酸——周李氏现在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已经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爱女这段时日的失踪让她一下子苍老憔悴了不少。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十一岁的姑娘,樱桃嘴,柳叶眉,小小年纪便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这人正是她已逝大哥唯一留下的女儿,也是她的侄女周慧。   “娘,我回来了。”周安宁将包袱放下,抱了抱周李氏——不管如何,周李氏对于原身的疼爱是实打实的。   周李氏激动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嘴里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完,还不断地咳嗽。   她连忙推开周安宁,“娘最近生病,我儿快离我远点,省得过了病情。”   周胡氏甩了甩手绢,“小姑啊,你丢了的这段日子,娘可担心你了,都生病了。”   周安宁冷笑一声,扬起手,直接狠狠地打了周胡氏一巴掌,打得周胡氏眼前不断冒金星——要知道周安宁可是半点都不留力的。   这一巴掌直接把周胡氏给打懵了,一时之间却反应不过来。   周安宁直接吩咐周慧:“慧姐儿,将周胡氏按住。”   周慧条件反射地听话照做。双手按住周胡氏的左手,周安宁则是按住她另一只手,让她无从挣脱出来。   然后周安宁接着继续打,打得周胡氏两颊都肿了起来。   周胡氏尖叫:“居然打自己的大嫂,你真是反了天了。来人啊,周安宁要打死自己的大嫂了!”   周安宁脸上仍然带着一丝的笑意:“你喊啊,你继续喊啊,让大家都过来,让大家都知道你是如何与拐子一起拐卖自己的小姑的。”   周胡氏停顿了一下,仍然死鸭子嘴硬,“你,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小姑,我知道我们平时相处有些不睦,但你也不能这样胡乱诬赖我啊!”   周安宁打得手也有点酸了,从怀里掏出了周胡氏蝶恋花的金钗,“王铁已经招供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周胡氏嘴唇微微颤抖:“那是他胡说八道,你可别信了外人的话。我们才是一家人呢。”   不过这回的她可不喊人了,万一喊人进来,周安宁把她这点事情都往外透了,她要怎么活下去?她心中不由暗恨:那王铁办事能力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居然没把这丫头卖得远远的。   周慧和周李氏都惊呆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周安宁居然是被周胡氏给卖了的。   周李氏想起女儿失踪后自己寸断肝肠的日子,挣扎从床上下来,抡起拳头狠狠地打:“你这黑心妇人!居然敢卖我女儿!”   周胡氏一边闪躲一边喊冤,全然没有一开始进门时嚣张的姿态,“冤枉啊,我冤枉啊!”   周安宁把玩着金钗,“哦,既然你没拐卖我的话,那就是你与那王铁暗通款曲,给我大哥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了?”   这帽子太过诛心,周胡氏哪里敢应下来,直接道:“小姑,看在我生了周家一双儿女的份上,你就放了我吧。”   周李氏打得累了,在那边不断喘气,周慧连忙扶住奶奶,给她拍背顺顺气。   周安宁又从怀里拿出那事先准备好的证词,“这是王铁当时的证词,上面县令大人可是盖了章了。需不需要我念给你听?”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胡氏,将上面的证词一一念了出来。   周胡氏眼中闪过一丝的狠辣,就要上前将这证词和金钗一起抢了。也许是因为之前被打了一顿的缘故,不但没抢成功,反而又被周安宁踹了一脚,好不狼狈。   周安宁笑颜如花:“你抢了也没事,大不了我再去那边一趟,反正林大人那边可是有证词的。只是若到了那个地步,你恐怕就得进衙门一趟了。”   她将证词和金钗收好,拍手笑道:“在人证物证具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你若是进了衙门,恐怕就要被杖责了……啊,我听说这种情况,都要脱光衣服打的吧。”   现在和前朝相比已经算好了,还是得在罪行确定的情况下才能这么做。前朝的话,有女子被告,走一趟衙门就要丢了清白。周安宁更是听说,曾经有个县令喜好美貌妇人,底下人便故意指示流氓诬告当时的一位美貌女子。那女子倒也烈性,直接撞死在衙门前,将这件事昭告天下。   周胡氏虽然狠毒,但毕竟也是女子,想到那场景,忍不住打了个颤抖,只能歇了抢回东西的心思,“我那一双儿女好歹也喊你一声姑姑的。你忍心让他们的娘亲受到这种折磨吗?”   她现在装得再可怜,周安宁也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冷笑道:“他们可没把我当姑姑看,我又何必把他们当亲人?你当时让人拐卖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们是一家人了。”   周李氏直接呸了她一口,“还说什么呢,这样恶毒的妇人就该休了她。”   周胡氏一双眼直直瞪着周李氏,说道:“你没资格休了我,我现在可不算你媳妇了。”她敢对婆婆这样说,却不敢对周安宁这样讲,毕竟周安宁手上还握着她的证据。   周安宁一听这里似乎又有什么隐情,皱了皱眉。   周李氏像是想起了什么,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在教训过周胡氏后,周安宁只想先打发走周胡氏,好好向自己的亲娘询问一番,她不含任何情绪地瞥了周胡氏一眼,拿着蝶恋花金钗在她面前晃啊晃,“我觉得这钗子手工精湛,没有一百两银子赎不回来,你觉得呢?”   周胡氏恨得只想掐死这死丫头,面上却不敢露出情绪,只是垂着头说道:“你说是,那就是了。”   一百两啊!她家境在开原县已经算不错了,但出嫁时候大大小小的嫁妆加起来也就差不多两百两银子。但是看周安宁这副模样,她不拿出一百两,恐怕就要真的进衙门了。   想起谋划中的那件事,她咬了咬牙,一百两就一百两。   她站起身子,将自己脸上被打乱的发髻理好。   周安宁道:“记住,你可是自己不小心摔了,若我听到有什么对我们不好的只言片语……”   “我知道了,是我自己摔了的,不干任何人的事情。”周胡氏忙不迭保证,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她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了。   待周胡氏离开后,周安宁忍不住问道:“娘,咱们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住这里了?三嫂呢?聪哥儿呢?还有大哥呢?大哥让你住这里,他就不担心别人说他不孝吗?”   一叠声的问题显示了她心中满满的疑惑。   周李氏的眼泪却直接掉了下来,恨恨道:“别提你大哥,我没有这个儿子!”   一旁的周慧眼眶也瞬间红了下来。   ☆、第十章 无耻周家   周安宁见她不断咳嗽喘气,连忙拍了拍她的背,又倒了杯茶过来,说道:“娘,你就算生气也不该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大哥怎么样我才无所谓,只要娘你好我就安心了。”   多少继承了一些原身情感的周安宁那好话是不要钱地往外冒。   周李氏听到宠爱的女儿这样说了,也展开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只是想起自己那大儿子,她的眼泪还是不断往下掉。   周慧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在短短一段时间内遭遇这么多家庭巨变,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她贝齿紧紧咬着唇瓣:“族长,他们说奶奶克夫克子,担心奶奶把全族也给克了,把奶奶和我们一起从族谱里逐出了。”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安宁闻言,气得想去撕了那些人虚伪的皮,什么克夫克子——当初她爹明明是进山,摔断了腿,又因为伤口引发高烧才去了的。二哥则是死于当年的一场瘟疫,甚至去得比她爹要更早一年。至于三哥……当初野猪下山时,若不是为了救大哥,也不会被野猪冲撞到一命呜呼了。   那族长之所以将娘她们逐出去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个原因。这其中没有大利益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明显引人诟病的事情。   她怒极反笑:“那娘你们怎么住这里了?”   周李氏没说话,还在喘气。   周慧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说了一下:“族长他们说大伯是周家的人,因此硬是逼着奶奶和大伯断绝了关系,说怕奶奶把大哥也给克死。那十亩的田地,族长也弄到了大伯名下,说大伯是周家三房的嫡长子,加上我爹和三叔都去了,所以财产理应由他继承。”   简简单单一段话,却勾勒出了一群人无耻的嘴脸。   周安宁沉默了一下,问道:“大哥又是如何说话?”   周慧道:“大伯说一切任凭族长处理,说他会好好将我们三房给发扬光大,不会辜负奶奶的慈心。”   无耻!简直太无耻了!   周李氏这病有一部分是因为女儿的走失,但恐怕也有一部分是被这群人给气的吧。   周李氏泪流满面:“我可怜的安宁啊……你才回来,就让你看到这种事情。”   周安宁继续问:“那三婶和聪哥儿呢?”   周慧道:“族长说三叔他们去了,于是分给了三婶一亩贫瘠的田地,说这就是聪哥儿继承的财产。因为奶奶生病的关系,三婶便带着聪哥儿回娘家,想借点买药钱。”   周李氏抹了抹眼泪:“你三婶是个好的。”她那大儿子的不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若不是还有孙子孙女和媳妇在,她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支撑得到女儿回来的一天。   周安宁抱住她胳膊,道:“娘,现在看来,我们脱离周家也是好的。”   周李氏白了女儿一眼,只是红通通的眼睛让这一眼少了不少的说服力,“哪里好了,我们家现在这样穷,你以后出嫁时候嫁妆怎么办?没娘家支撑怎么办?”   周安宁笑嘻嘻道:“不是还有娘的豆腐技术吗?”她说这话只是为了宽心。   周李氏神色黯淡道:“咱们家的豆腐方子被泄露出去了。方阿七那个不要脸的偷了咱们家的豆腐方子,他们家的秘方加上咱们家的秘方,一样的价格,谁会来吃我们家的豆腐。”   这也是严重打击到她的一件事情。   周安宁不在意说道:“没事的,娘,一般的豆腐卖不成,我们就卖臭豆腐好了。”   “什么臭豆腐?我怎么没听说过。”   周安宁笑道:“等我做出来后,娘尝尝就知道了。我敢保证这方子只有我知道,是我被拐卖途中,一个姐姐教我的,只是……她活不到我们被救出来的那时候。”   当时那船上除了王静,也曾死过两个姑娘——周安宁索性推到她们身上。   周李氏连忙问女儿的经历。   周安宁细细说了,为了不让周李氏和周慧担心,她省掉了其中艰苦的那一部分,只是着重说被救出来以后的事情。   周李氏听到林知县给她们二十两的时候,两个皆膛目结舌,她连忙打开包袱,果然看到了二十两的银子,四个银锭,每个都是五两。她直接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顿时笑开了花。她目光落在两个首饰盒和四匹的绸缎,更是直接惊呆了。   “林知县还送你们这个?”声音吃惊得都要破音了。   周安宁还没说到这里呢,她摇摇头,“这是蔚家的少爷送的。”   然后又把在船上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周李氏打开了两个首饰盒——其中一个她听女儿说了,是好友王翠翠的,便又盖上。   “我的乖乖,就算村长女儿出嫁也未必能有这么好的银钗和金钗做嫁妆。”她拿着金钗爱不释手的,“等你出嫁了,这些都要给你留着当嫁妆。”   二十两银子够他们重新置办五亩良田了,女儿得到的那些首饰当然得归女儿。   周安宁又拿出了玉容送给她的一两碎银子,给了周慧,“慧姐儿等下拿这钱,给娘抓些药回来。”她心理年龄比周慧大多了,叫她慧姐儿一点压力都没有。   慧姐儿平生没接触过这么多钱,手差点不稳。   周李氏感叹道:“慧姐儿是个好的,我生病这段时间,她和老三家的一直悉心照顾我。”然后她表情很快狰狞了起来,“那郑家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到慧姐儿和我们一起被逐出来,就硬是说我们慧姐儿命硬,将来会克夫,硬是解除了婚约。”   周安宁道:“这等的小人,就是要解除婚约才好,倘若等慧姐儿嫁过去后才发现,那受苦的也是慧姐儿。娘,我们应该庆幸慧姐儿逃过一劫才对。等我们家起来了后,定要给慧姐儿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好让郑家后悔。”原身周安宁本来就喜欢充大人,她这样表现倒是没人怀疑。   周李氏听女儿这样说,觉得女儿说的也对,点点头,“是这样没错,还是我们安宁聪明。”女儿不仅平安回来了,还带回了银子和那么多好东西,她顿时胸口生出了一口豪气,感觉病都去了几分。她对周安宁口中所说的臭豆腐也增加了几分的信心。   慧姐儿听到说自己的婚事,垂着头,露出了洁白的脖颈,“我,我去给奶奶买药去。”   说罢,连忙出了屋子。   “你小时候遇到的那道士说的果然没错,我儿果然是个有福的!”她咬了咬牙,“那周胡氏居然敢卖了你,定要让她声名扫地!”   周安宁不在乎道:“娘,就算如此,万一她死活咬着是丫鬟背着她做的呢?”   周李氏仍然感到很憋气:“难道就这样放过她吗?”   周安宁道露出促狭的笑容:“我不是把那钗子卖给她一百两吗?更何况,有这个把柄在我们手上,她以后哪里还敢到我们面前添堵啊。”   周李氏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头,“还是我家闺女聪明。”儿子那样伤她心——当初出生就应该丢了,幸好她还有一个孝顺的女儿,想到女儿不仅逢凶化吉,回来后还更加聪明了,她也就更加有底气了。道士说的没错,她后半辈子的福分果然是应在女儿身上!   周安宁抬了抬下巴,“那必须的。”   周李氏宠她信任她,这样她想做点事情也就容易多了。   ☆、第十一章 水落石出   周惠从村里王大夫那边买了三帖药回来,又买了几斤的米、菜和骨头。骨头是周安宁特地吩咐她买的,反正这年头大骨一点也不贵。除此之外,还有几两配菜的酸萝卜和咸菜。   安宁用大骨熬煮了汤头,然后拿汤煮了粥,粥炖得入口即化,又配上大骨汤的香醇味道,再夹几筷子买的酸萝卜,味道好得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周李氏就直接吃了两碗。   那王大夫颇有些能力,一帖药下去,周李氏第二天就好了很多,可以下床了。不过周安宁觉得她娘主要就是心病来着。她回来了,日子又有盼头了,自然好的快。   周安宁回来的第二天,她三婶周何氏带着她六岁的侄子周聪回来了,看她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就知道在娘家不好过。周聪别看年纪小,还挺聪明的,找了个机会噼里啪啦告诉她,她娘在娘家受到的冷遇。   周何氏的性格按现代来说就是包子一个,能够回娘家借点药钱已经是她鼓起这辈子全部的勇气了。她娘家除了和她性格一样软的娘,另外就是弟弟和个性刁钻的弟媳。周何氏没少被弟媳何陈氏指桑骂槐骂,被指示干了两天的活,然后一点药钱都没要到,甚至何陈氏直接放话,想要药钱,周何氏直接再嫁拿聘礼去买药。周何氏这才狼狈地带着儿子回来。   周安宁便拿出一文钱奖励告状的周聪,让他去买点糖甜甜嘴。   结果很快的,周何氏就拿着那一分钱回来了,说道:“这钱你留着,别浪费。聪哥儿不爱吃甜的。”   安宁笑了笑:“嫂子,没事的,咱们家现在好了许多了。”   然后将自己的经历挑着捡着说了一些。   周何氏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佛:“可见是菩萨保佑了。”   她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欢喜。   在安宁回来的第三天,周李氏身体变好了。她逢人都说是女儿有福,托女儿的缘故。   ……   然后安宁的舅舅李南也来了。   李南手里还拎着一只鸡,只说是朋友家养的。他从来不敢给自己姐姐钱,不然绝对会被逼问钱的来路。   李南在当时人的眼中就是个无赖混混,已经三十七了,还是个光棍。平时游手好闲,同一群流里流气的人混在一起,也不找个正经的伙计。周李氏常常因此和弟弟吵架,但李南都是当面应下,背过头又当耳边风。久了周李氏也只能死心了,她能做的就是看着弟弟不做坏事。   不过安宁对这位舅舅印象还是挺好的。至少李南对自己姐姐是真好,她娘出嫁时直接把家中唯一的两亩地都给当嫁妆了。她娘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李南也是最为疼爱安宁,每次见面了都会偷偷给她塞糕点。   李南一见姐姐一家住这种东西,脸顿时黑了下来,看他挽袖子的动作,似乎要找人掐架。   安宁半点不留情地把事情说了出来,她倒是没添油加醋,但事情本身的真相就够让李南生气了。   “周安平那个不孝子,我这就去揍他!”   看他磨刀霍霍准备揍外甥的姿态,安宁连忙拦下他,笑嘻嘻道:“舅舅,就算要揍,也得先等喝碗鸡汤有力气了再去揍呀。”   再多的火气看到可爱的外甥女的笑脸也歇了一半,李南勉强平复了内心的火气,道:“你娘呢?”   安宁道:“娘去料理她那两亩田地了。三嫂出去买东西呢。”   周李氏因为之前做豆腐的缘故,那两亩田都拿来种黄豆和黑豆去了,这样好歹可以省了买豆子的价钱。她病刚好,就跑去田里播种去了。   她想起舅舅李南可是认识不少“社会人士”,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舅舅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想要舅舅帮忙呢。”   李南难得被人需要,很大气地挥了挥手,“只要舅舅能做到的,舅舅定不会推辞。”   安宁压低了嗓音道:“舅舅,我娘突然之间被传克夫克子,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舅舅你帮我查查是谁散播流言的。”   李南惊讶,“你是说这流言是有人故意放的?”   安宁眯了眯眼,道:“不是我大哥,就是那族长。只需看放出流言后,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便知道。”   李南一脸愤怒,“肯定是周贺那老匹夫,老子看他贼眉鼠脸的,就不像是好人!你是打算找出证据后,让周贺那死老头没脸,然后重新回去吗?”   安宁挑了挑眉,漆黑的眸子中泛着淡淡的冷意,“谁要回到族内,让一群道貌岸然的老匹夫能够时不时用辈分压我吗?我只是想让那些人知道,不是我们被赶出来,而是我们根本不屑呆在那族里。”开玩笑,好不容易出来了,头顶少了那些爱倚老卖老用辈分压人的老头子,她头壳坏掉才会想回去。   李南抚掌大笑:“好!说得好,有骨气!不愧是我外甥女!外甥似舅,说得果然没错。”他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安宁则是笑眯眯地奉承他。她舅舅认识的那些朋友,拿来打听这件事最合适了。   商讨完毕后,安宁则要开始料理他带来的那只鸡——只是,她从前*料理时候,鸡都是拔毛去内脏弄好的,让她活生生把这鸡清理干净,她还真不擅长。李南的话,更别指望他了,他就只会吃。   幸好这时候三嫂周何氏回来了。她只是和李南打了下招呼,便拿着鸡去灶房里。等她将鸡清理干净后,安宁则是自告奋勇地要炒菜。周何氏想起昨晚小姑做的晚餐味道相当不错,便点头应了下来。她也有点好奇安宁想做什么。   周安宁看着厨房内的调味料,心里想着还是早点将酱油这东西捣鼓出来吧,不然炒菜都少了许多的美味。   她所要做的便是那东安子鸡,虽然现在这时候没有辣椒,但是可以用茱萸和花椒来代替。周何氏将鸡洗好,便放入水中煮。安宁待七分熟以后,将鸡捞出,切成了一条条。至于那汤则是留着,好歹晚上可以下面条吃。另一边,则是在锅里放油烧到了八成的热度后,把切好的姜丝、醋、花椒一起放下去炒了,再放入一些鸡汤下去,还未起锅,香气已经弥漫开来,甚至灶房外的李南都问道了,忍不住跳了进来,恨不得拿一块尝尝味道。   最后安宁放入芝麻油和葱,然后出锅装盘。   李南一边闻着这香气,一边说:“又加麻油又下油炒,不好吃我都不相信。”   周安宁白了他一眼后,将做好的东安子鸡给端了出去。   周何氏又炒了三样的蔬菜,因为周慧钓了一条鱼回来的缘故,还做了份鱼汤。   四菜一汤,已经是非常丰盛的午饭了。   周李氏回来后,又照例说了自己的弟弟几句,幸好有安宁在一旁帮腔,李南才省了被叨念这一遭。   ……   李南对于自己外甥女吩咐的事情还是十分上心的,一回去便开始着手调查这些事。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背后之人蠢到不懂遮掩,不过三天的功夫,便已经将人证给一同带了过来。   他来的时候,一脸的怒气冲冲。   此时,安宁正同周何氏一起用黄豆做酱油和磨豆腐呢。   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她抬起头,看向怒气未消的舅舅,“就是这些人指使的吗?舅舅?”   李南也是聪明人,特地让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一同过来帮忙看押着,有这些看起来就人高马大的人在,那些被押过来的人一个个都缩着脖子,不敢多说什么。   李南的声音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一样:“他们说,他们是听从周安平那个小崽子和周贺的吩咐的!呸,周安平那个诋毁自己亲生母亲的畜生,我等下非得揍死他!”   周李氏闻言,身子晃了晃——她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好,但没想到对方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安宁早就有所怀疑,因此很是淡定,道:“既然人证有了,我们也该去揭下某些人的皮了。”   ☆、第十二章 开撕族长   在一间有些年头的一进宅院里。   一个头发有一半银丝看上去大约五十出头的周家族长周贺正惬意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对着自己的儿子周安乐说道:“乐儿,这年头的有钱人家想法真是难以捉摸,你说他们居然舍得花八百两买一块地?不会是哄我们吧!”   三十多岁的周安乐想起了白花花的银子,脸上也同样笑开了花,“爹,我听说那沈家单单家中良田就有两百多顷,当然不把这八百两放在眼里。沈家在我们开原县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怎么可能会骗我们。沈家说了,那块地风水好,因此打算将他们家主的墓地建在那里。”   周贺撇了撇嘴,“我可不觉得哪里好。那三房拥有那地那么多年,还不是穷的要死,也没见他们发家过。”   周安乐嗤笑一声:“这样不是更好吗?便宜了我们。只可惜这六百两还得分一半给安平那小子。安平也是心狠,为了三百两银子就卖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周贺不以为然道:“三百两就可以买六十亩田地,靠着田地出息就算什么都不做,后半生都不愁了,我若是他,我也会卖。”   两人又说了些话,然后就看见他们话题的当事人之一周安平皱着眉头进来了。   “叔公,村长刚刚派人过来,喊我们过去祠堂一下。”   他们周氏本身有祠堂,但村里另外还有一个祠堂,只是村里的祠堂更像是将一个村庄的发展历史摆在那里,平时有什么关于村里的一些事务也会在祠堂里处理。   周贺皱了皱眉,“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周安平有些不安,“没有,但是我看到安宁那死丫头进去了。”他这位妹妹被拐卖回来后似乎变了不少,想起妻子甚至被敲诈了一百两,周安平心中就更加愤恨了。   周贺不在意道:“她一个丫头片子能做什么?难不成想回族里,所以让村长给她主持公道?”   想想,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那周安宁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是美人胚子,长开后说不定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   想到这里,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笃定的笑容。   玉山村祠堂内。   “安宁丫头,你把我们都召集过来是怎么回事?”开口的是周家六房的周勇,安宁还得称呼他一声六叔公。   这位在周家算得上是难得的方正人物,当初她娘被逐,他也是说过公道话的,只是拳头没其他人大,说了也等于白说。因此周安宁对他还算尊重,笑道:“六叔公别急,等周贺来了便知。”   她竟是不想喊周贺叔公。   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其他人只能歇了询问的心。   周安宁这次可是把周家六房的人都请了过来,顺便还请了村长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作为见证。   没等一会儿,周贺带着他儿子周安乐同周安平一同进来。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视线落在周安宁身上,然后做出慈爱的模样,“安宁啊,我听说你前几天平安回来了,真是佛祖保佑。”   周安宁被拐时才八岁,又不是十二十三岁,除非是脑子有坑丧心病狂之人,不然谁会往她名节上做文章。又不是前朝。   周安宁直接当做没听到。   周安平见她这样,想起妻子被揍了一顿后还得遮掩,心火又起了:“安宁,怎么能够这么没礼貌?你看见我们不用喊人吗?”   周安宁唇嘴含着甜蜜的笑意,说的话却一点都不留情:“你算哪门子的人物,也在我面前摆架子,没得让人笑掉大牙。”   “我是你哥哥,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周安宁冷笑一声:“我哥哥有周安堂、周安隆,就是没有一个周安平。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个周安平,为了抱其他人大腿,不认自己娘亲,不知道你认识他吗?”   一段话将周安平的脸皮直接往下撕,周安平无法反驳,只是气的涨红了脸。   虽然周贺以怕三侄子唯一的儿子被周李氏克了而让周贺与周李氏脱离关系。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不占理,周安平的做法更是让人齿寒,因此除了大房的人,竟是没人替他说话。   周贺刚想开头,却被安宁打断,“你也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我愿意尊敬老人,但仅限于六叔公村长他们那样的有德之人,无德的人还是回去多念佛,少出现人前好。不然身上的臭气熏坏了人就是罪过了。”   “哈哈哈哈……”李南忍不住拍手大笑了起来。他外甥女简直是口齿伶俐,看把那死老头给气的。   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吹了吹个长长的口哨让外头听到的朋友带着那些人过来。这是他们事先定好的暗号。   周贺和周安平一看到眼熟的那些人,心中不由一跳。   安宁笑盈盈道:“有没有觉得他们很眼熟?”   周贺强自镇定,“都是一个村的,彼此认识,自然眼熟了。”   性格较为暴躁的四房叔公周元道:“你带他们来到底想做什么?”   安宁抬了抬下巴,“这些啊,就是背地里散播谣言的那些人。说我娘克夫克子什么的,所以被我们揪出来了。”   周贺也是有城府的人,假装怒道:“那的确是很过分的事情,都是这些人乱说话,我才会误会了你娘……”   他还没说完,身穿灰衣的男子直接骂开了,“放你娘的屁,周贺当初可是你给了我一百文钱让我说这话的,现在就想装作没这回事?门都没有。”   他一开口其他几个也跟着怒骂了起来。   “还有周安平,我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居然诋毁自己的母亲,居然还有人夸你。我呸!”   “嘿,若不是你们两个给了我钱,我和那周李氏无冤无仇,没事在背地里说他们做什么。”   五六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将祠堂变成了喧闹的集市。   周贺和周安平倒是想反驳,但是每次一开口就被打断,他们两张嘴根本说不过五张嘴。   周氏其他几房的人倒是不知道这件事,都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周贺和周安平。   特地被周安宁请过来的村长李富贵同几位老人倒是淡定了许多——毕竟周安宁在那之前已经向他们两个说了一遍。   七十岁的张鑫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人心不古啊。   周贺见这些人再说下去,自己的老皮都要被揭下来了,连忙向李富贵说道:“村长,你看这些人,他们都是被收买的,平白无故污蔑我啊。你要替我做主啊。”   李富贵见他这样,颇为解气——这周贺平时凭借着自己是周氏族长,时常给他添堵来着。他虽然是村长,但是在某些村民眼中还没有他们族的族长有地位。   他只是冷哼了一声,“是不是真的,还得调查一下呢,可不是你一张嘴就颠倒的。”   “我对天发誓,是周贺和周安平收买我的,如果我说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   这人也是个聪明的,直接发誓了——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誓言是十分看重的。   其他几个也跟着一起发誓了,反正他们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不必担心誓言成真。   这一通发誓下来,其他人看周贺、周安乐、周安平三人的眼神都不对了。这几人都全部发誓了,那肯定就是真话。   就连周家其他几房的人也忍不住摇头——心眼活络的几个,则是在心中想着,周贺德行有亏,这族长的位置可轮不到他坐了吧。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出头一下呢?   周安宁浅笑妍妍,“周贺,你一直说自己是被陷害的,那么你和你儿子敢发誓吗?你们敢发誓,若是做过这些事情,断子绝孙吗?”   断子绝孙,这在古代无疑是十分狠毒的诅咒。   周贺脸气得都要青了,“你,你居然诅咒我……”   周安宁冷笑:“你若是没做过,何必担心呢。现在只不过心虚罢了。”   周贺环视周围一圈,看见大家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至于周安平和周安乐,这两人已经偷偷躲起来了,就只有一个周贺站中间承受火力。   他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周安宁大声对舅舅李南说道:“舅舅啊,你有没有针,越粗的越好,我们扎一针下去,他肯定就醒了。”   李南也十分配合外甥女,道:“有,我这边正好有一个。我看一针哪里够,一定要扎个十针九针。”   原本闭眼假装昏过去的周贺连忙跳了起来。周安宁看他跳起来的速度,便觉得祸害遗千年还是有点道理的,这个老祸害估计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   ☆、第十三章 断绝关系   事情的真相已经十分明显了。   也许是为了那六百两,周贺竟将事情一力承当了下来,只说是他年纪大了,糊涂了,担心周安平被那么多人拖累,才出此下策。   只是他这族长也是做不成了,二房倒是想趁机上位。不料周贺死咬着不肯,最后只能两边各退一步,换成周安乐当族长。   毕竟那些人当初咬也是咬周贺,倒是没牵扯到周安乐。   周安乐这厮也一副对自己父亲的做法很羞愧的模样。   安宁冷眼旁观——在她看来,周安乐可是压不住二叔公四叔公他们,看来周家到时候有的闹了。   周勇看着周安宁,道:“安宁啊,既然是误会的话,你们就搬回来吧。”   周贺一听他们搬回来,自己到手的六百两银子要飞了,直接跳脚:“虽然是我让人散播的,但是我话说的没错,那李氏就是克夫。”   还没说完,直接被舅舅李南给揍了。   村长李富贵也是个光棍的,等李南揍完后,才假意去拦了,嘴里道:“他虽然打了你,但你嘴那样脏,他打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把周贺气得嘴巴都要歪了。   周安宁扫了周围一眼,“我今天弄这么一出,也不是为了回去,有这种人当族长的周家,我可不想回去,也不屑回去。”   这话说得几个周家人都青脸了,四房叔公周元哼哼了几声,“你现在不想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安宁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虽然说我们一家被逐了出去,但也只是口头说说,没有凭证,所以我今日想请大家做个见证,立字据——今日我们和周家彻底断绝关系,周家日后也不能让我们回去。”   话语铿锵有力,充满了坚定的决心。   村长李富贵对安宁印象很好,觉得这丫头年纪还小,担心她为了逞一时意气而毁了自己的未来,劝阻道:“安宁啊,你回去后再和你娘她们讨论一下吧。”   安宁道:“我娘说了,我的意见就是全家人的意见。”   其他人都有些无语:周李氏你宠女儿也不能宠成这样啊。   四叔公周元被她一副我不屑于周家为伍的姿态给弄的十分火大,“那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周贺牺牲了一个族长的位置,可不想那六百两打水漂,“我们周家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孙。”   于是这文书立得倒是十分爽快,还有许多人在上面作为见证人,会写名字的就签名,不会写名字的就按手印。   从今往后,周家三房,除了周安平留在周家继承三房,其余的人全部都与周家再没有半点关系。   趁这个机会,连周安平和他们断绝关系的文书也一起写了,安宁还特地让李南去把她娘给喊了过来。   周安平原本就担心那三百两飞了,见周安宁自己提出来,竟是连表面文章都不肯做,直接就签了。   原本还有点犹豫的周李氏一看大儿子这模样,彻底心冷了,她从今以后,就当做是没有这个儿子了。   其他人看在眼里,不由对他的评价又低了好几层。   不孝啊不孝。周李氏若是愿意,完全可以去衙门告这个儿子的。   周安宁小心地将这两份文书收好,然后对一脸喜意的周安平道:“你别忘了你老婆的那根金钗。”   淡淡的话语中蕴含着警告。   周安平接触到她平静无波的眼神,身体突然有点冷——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周安宁是做得出将他们送到衙门这种事的。她连和周家彻底断绝关系这种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虽然心疼那一百两……但想到自己很快就入账三百两,他咬咬牙,还是决定出了。哼,总归这件事是胡氏做得不妥当,才会被抓住马脚,这钱胡氏至少要从她嫁妆中拿出大部分。   周安平在这边算计着妻子的嫁妆,另一边,周安宁他们则是直接回去了。   周安宁知道舅舅这几个朋友这次可是帮了大忙——正因为他们几个平时的名声不好,那些被抓住的人才会乖乖过来,生怕惹了这几个地痞流氓让自己家里受累。所谓的欺软怕硬不外乎如是。   为了感谢他们,周安宁特地去买了两只鸡,在溪尾钓了几尾的鱼,又买了三斤的五花肉和五斤的酒回来,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感谢他们。李南特地点名要东安子鸡。他自从第一次尝过味道后,便心心念念了许久。   周李氏虽然有些心疼花出去的银子,但女儿说了,倘若帮忙做事不给点回报,那么日后谁还肯帮忙呢?想到自己正在做的臭豆腐和酱油,想到女儿说以后他们家可以赚更多的银子。周李氏也就压下了那点的心疼。   更何况,这次也是因为这些人,才能够洗脱了她的名声。   东安子鸡、狮子头、粉蒸肉(因为酱油还没有制作出来的缘故,安宁便用豆酱来代替,反正豆酱也是酱油的前身)、香椿做的饺子、鱼丸汤、清炒蕨菜。   李南看着自己的好伙伴们吃得油嘴肥肠,皆口称赞,心中也很是得意——自己的外甥女真是太给他挣脸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脸面便是最重要的。   他们几人一个桌,安宁家里人则是自己又弄了一个桌吃饭。   安宁从来便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人家吃的那桌,虽然分量和外面那桌不能比,但是该有的菜还是一应俱全的。   她听到自己的母亲便吃便念叨着“一百两”“一百两”,似乎只有想到一百两才可以让心不那么疼,她忍不住扑哧笑了——娘亲实在太可爱了。   周李氏白了正在笑话自己的女儿一眼,“不懂持家的丫头片子,整日就爱吃这些好的。”   安宁笑嘻嘻道:“咱们现在总算和周家没关系了,这可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当然得吃顿好的。”   周李氏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哪里知道,有周家靠着,好歹我们不会被人欺负。”   安宁不以为然,“娘,真的留在周家,我们还没被外人欺负,就被族里人欺负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最爱看碟子下菜。更何况,你看我和慧姐儿生的这么好,留在那边,万一被那些人卖了当小妾怎么办?”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也就不念叨女儿了。   她笑了笑,“更何况,我们若是把酱油方子给咱们村,那全村人都是我们家的后盾,还怕周家什么。”   想到这件事,周李氏又开始心疼了,“你真的要把方子送人啊。”   她不算特别聪明,都看得出其中的商机,偏偏败家女儿总是要把秘方往外送,愁啊。   安宁连忙安抚她,“娘,别担心我,我们可以卖臭豆腐,可以卖鱼丸,可以卖胭脂,我们能做的事情可多了。总得送一样出去,省得别人眼红吧。”   周慧咬了一个丸子后,也附和道:“姑姑说的没错,奶奶,我也听说了不少人因为家中秘方被人眼红而家破人亡的事情。”   说罢,还举了好几个例子,听得周李氏毛骨悚然的。   安宁的三嫂周何氏在这种场合是一贯不说话的,三侄子周聪只顾着往嘴里扒肉,因此说话的也就她们三人。   被女儿和孙女这样一劝说,周李氏总算听了进去。   安宁笑嘻嘻道:“娘,我们还是赶紧吃吧,不然等吃完了,没等我们做好臭豆腐,舅舅他们都跑了。”   周李氏白了女儿一样,“就你话多。”   ……   等李南和一干狐朋狗友吃得肚子圆鼓鼓的时候,他们突然闻到了一阵冲天的臭气。   “哪里来的粪便味!”   他刚跳脚,便看见帘子被掀开,他的好外甥女周安宁端着一盘青色的豆腐款款走了进来。那臭味竟是从那豆腐里散发出来的。   周安宁看着一群捏着鼻子的人,笑盈盈说道:“各位叔叔伯伯,我请你们吃道美食。”   李南顿了顿,问道:“我们能不吃吗?”   安宁笑得更加甜美了,“不行!”   ------题外话------   和极品周家彻底断绝关系啦~   ☆、第十四章 制作臭豆腐   安宁看着一群三四十岁的大男人都捂着鼻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也不逗弄他们,直接用筷子夹起一块,在他们的注视下放入嘴里。   刚出锅的臭豆腐上撒了些黄瓜丝,再搭配豆瓣酱和醋,美好的滋味在味蕾上展开。   这臭豆腐可不是现代路边摊那种,豆腐都是自家做出来的,味道自然不是路边摊可比。安宁吃了一块,又忍不住再夹一块。   李南见外甥女这表现,也跟着试了试味道。他同自家外甥女的口味颇为相似,这臭豆腐自然投了他喜好。他一边吃一边点头,“这是什么?闻起来挺臭的,但是吃起来倒是很香。”   “臭豆腐,也可以称呼为青玉。”   “就叫臭豆腐吧。”臭豆腐这个接地气的名字肯定比青玉更符合李南的审美。   等安宁走的时候,几个男人已经抢开来了。他们彼此之间似乎就不懂什么叫做客气。   “喂,你们别抢啊,这可是我外甥女孝敬我的。”   “明明是孝敬我们的!”   “说好的结为兄弟的,你外甥女当然就是我外甥女!”   安宁关上门还可以听到这样的打闹声,忍不住会心一笑。   “如何?他们觉得好吃吗?”周李氏迎了上来,问道。   “都抢成一团了,你说呢?”   周李氏点点头,“那就好,我也觉得味道不坏。那卤水可是我下了力气调的。”   她这次只是做了不到两斤的臭豆腐,担心万一不好吃就浪费了。现在倒是可以不必担心,明天起直接做个一百斤两百斤的。   安宁和她商量着:“娘,我看我们臭豆腐干脆让舅舅去城里卖吧。”   周李氏不解,“城里?那多远啊。走路都要一个时辰。”   安宁细细替她讲解,“娘,我们村才两百多户人,就算卖再好,又能卖多少。也就只比你以前卖豆腐好一点。这臭豆腐秘方可是掌握在我们手上的,物以稀为贵,正好一份卖他个十文钱,让城里有钱人买。更何况,你不是常常嫌弃舅舅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吗?正好把这个工作交给他。舅舅人机灵,肯定可以做好。”   周李氏被女儿这么一说,也心动了。既可以赚钱,还可以给弟弟一份活,不错不错。   她看向女儿的眼神慈爱得都要滴水了,“还是我儿聪明。”   “因为我像娘嘛,娘聪明,我这个女儿自然不会笨到哪里去。”   所以周李氏那么喜欢周安宁不是没有道理的。嘴甜会说话的孩子总是能够得到更多的偏爱。   母女两说笑着,就看见周惠拎着一篮子新采摘的青菜回来了。   她脸色有着古怪。   “怎么了?”安宁问道。   周惠拨开青菜,从里面拿了一个用麻布包的小包裹,然后打开来。里面是八张十两的银票和四个五两的银子。   “我刚刚摘菜回来,遇到了大伯母。她让我拿回来的。”   安宁点头,她原本还以为得多费一些时间,结果周胡氏居然主动送来了。难道是她早上的表现吓到她了?觉得她干的出把人送衙门的事情,所以花钱销事?   “她怎么不送进来?”   周惠也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因为舅公在。”   李南在早上断绝书签了以前把周安平给揍得鼻青脸肿的。因为周安平做的事太过分,其他人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宜了李南了事。   “她是担心来了以后也被揍吧。”这样一想,周安宁倒是希望她本人亲自过来被揍一顿好了。   周李氏直接把一百两收了起来,乐滋滋道:“慧姐儿等下把青菜洗一洗,我们晚上用鸡汤下面吃,再把青菜一起烫了。”   “再窝几颗蛋吧。”吃面怎么能够不加蛋呢。   周李氏本想说女儿几句,但考虑到有一百两进账,决定大方一把。   她嘴里念叨着,“这一百两加你那二十两可以买二十四亩的良田呢。”   安宁看这房子不爽很久了,说道:“娘,我们还得留一些盖房子呢。等梅雨季节来,我们怎么熬啊。”她可一点都不希望到时候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周李氏想想也是这样,咬了咬牙,“那就留十两盖新房。”   安宁继续道:“我还需要一些银子买果树买玫瑰花种子来种呢。”   “你买那些做什么?果树种那么多吃不完不是浪费吗?”   安宁看她亲娘颇有反对的姿态,依在她身边,决定透露自己的一些赚钱计划。   “娘,谁说果子只能吃啊?还可以拿来酿酒,玫瑰花我打算拿来做胭脂呢。做得好的话,这两个才是我们家的大生意。”   周李氏听得又是心动又是犹豫。田地拿来置田是最稳妥的生财方式。女儿虽然聪慧,但  毕竟年纪还小,万一失败了,那钱岂不是打水漂了?   只是看着女儿期待和自信的表情,有种让人由不得想要相信她的魔力。   她咬咬牙,道,“最多给你五亩田地”。   如果失败了,那五亩田明年就继续种粮食。   安宁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反正等她日后银子赚出来了,娘自然会改变主意。   等李南送走他那群狐朋狗友后,周李氏把弟弟留下来说卖臭豆腐的事情。李南现在本来就没啥事情做,便点头应了下来。   安宁更是趁机教他一些现代赚吆喝的本事。比如说找托过来啊,比如说前十份免费,前五十份打五折,听得李南两眼发光,恨不得立刻扛着臭豆腐入城大显身手一番。   只是制作臭豆腐也是需要时间的,他只能将这雄心壮志往后挪移几天。   然后,周李氏拿出了那一百两,托弟弟帮忙置地。他一个大男人出面肯定更好。   李南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几乎口不能言。   安宁把钱的来历大概说了一遍后,戏谑道:“舅舅,我们可是把身家都压你身上了,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   李南在外甥女信任的目光中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拍了拍自己的胸,“放心吧,舅舅一定帮你弄得妥妥当当的。”   周李氏突然开口道:“南儿,你到时候田地落契的时候,拿十亩写安宁的名字。这钱本来就是因为她才有的,田地一半给她不过分。”   周李氏纯粹是吸取了大儿子的教训。若是她当初早点分家产,那十亩地哪里会全部被大儿子拿去。她虽然也喜欢孙子孙女,但终究更疼自己肚里爬出来的安宁,自然舍不得她受委屈。   “娘……”周安宁有着感动,不管怎么说,穿越过来后,周李氏给她的母爱是实打实的。   “有田地有赚钱秘方,我儿何愁将来找不到好姻缘。”   周安宁见话题瞬间歪楼了,撑不住,赶紧出去。   只留下周李氏和李南两人继续讨论。   病好以后的周李氏可谓是斗志满满。每日做臭豆腐做酱油,周惠则是打理家中琐事。三嫂周何氏除了带孩子,便是做田活。至于安宁则是给她娘搭手来着。但大部分还是周李氏在做,她可舍不得自己女儿受累。   李南动作很快,两天够便办好了田地的事情。他运气不错,正好城里有户马姓人家因为儿子犯事,不得不卖出良田帮忙打点。价格也比寻常要低了一些。李南一百两便买到了二十亩的良田和五亩的中等田地。   他直接把其中十亩良田和五亩的中等田地都记到了外甥女的名下。   安宁瞬间成为了有田一族。她打算拿那等于是赠送的五亩田来种果树。反正果树可不像稻米那般对田地要求那么高。   周李氏乐的她别糟蹋那十亩良田,因此没有反对。   李南随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安宁则给他上了一盏茶。   李南道:“姐,你知道我这次买田的时候看到谁了?那马家剩下的一百亩田地都被安平给买了。”   安宁和周李氏都吓了一跳,“你看错了吧,他哪里有那么多钱。”   李南摇了摇头,“我看的清清楚楚的呢,也偷偷问过了。那一百亩田地有五十亩是写着他名字,另外五十亩写着周安乐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发的这笔横财。”   说不羡慕是骗人的,一百亩啊!就算便宜买了,也是需要四百多两的。   周安宁倒是不在意,“理他们做什么。我今年的目标可是给自己赚一百亩田地的钱呢。”   “不愧是我外甥女,有志气。”李南竖起了大拇指。   ☆、第十五章 赚钱啦   毕竟周安平他们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三人八卦了一阵也就丢开手了。终究还是自己的生活更重要。   三天后,周李氏同李南一起将重达一百公斤的装满臭豆腐的缸扛到牛车上,上面还放着专门用来油炸的芝麻油,葱、蒜、花椒、醋、豆瓣酱等各种调味料。   一百公斤差不多就有两千多块的臭豆腐,可以卖出几百份。在豆腐属于自家磨出来的情况下,这些臭豆腐的成本恐怕还不用二十文钱。   这牛车也是李南向自己的朋友借的,甚至他还有朋友在城里,帮他把灶台给准备好了。这也让李南颇为得意,看他就是这么好人缘。   李南走后,周李氏一会儿担心臭豆腐卖不出去,剩一堆回来,一会儿又烦恼弟弟万一做没一会儿又惹事了怎么办。   安宁见她走来走去绕的人头晕,索性让娘跟她一起去买果实苗和一些花的种子。   安宁原本想要买桑葚、柑橘等水果来种植的,结果……一看到有葡萄她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那果农看见她这表现,有些得意:“这叫做葡萄,据说是一百多年前,从西边那边迁移过来的,许多有钱人都喜欢吃这个。倘若你种植了这个,到时候肯定不愁卖不出去。”   他没说的是,葡萄这东西,要种植得好也不容易。很多人种出来都是酸的,不然他这里的葡萄苗哪里会卖不出去。甚至还有的人种的普通偏偏结不出果实来。   安宁问了一下价格,发现这葡萄枝条虽然贵了点,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一口气直接买了足够种三亩地的葡萄苗。   对于如何种植普通这点,安宁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好歹她大学学得就是农业这块,当时导致甚至还给他们这几个学生开辟了一小块的试验田,专门种植这些东西呢。   她哪里看不出果农的想法,只是果农眼中的那些问题,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大的问题。   若不是她只有五亩的田地可以种,她肯定要多买一些。   敲定好了葡萄,她又去买了玫瑰花、益母草等一些胭脂水粉可能会用到的花草种子。   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加起来,一下子五六两银子就这样出去了,心疼得周李氏半天都沉着脸。   偏偏她之前已经答应过女儿了,又不能说话不算数,只能自顾自生闷气。   安宁哄了她许久,才开怀。   因为安宁得先回去准备种植葡萄的田地,因此这葡萄枝条只能过两天再来拿。她便先把玫瑰花、益母草这些种子带回去了。   今日在外面跑了一天,等她和周李氏回到家里后,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了。   周慧和周何氏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晚餐是简单的米粥加两样的炒菜。   安宁回来没多久,舅舅李南也回来了,从他边走路边哼着小曲就可以看出今天的收益不错。   周李氏连忙问道:“卖出去多少啦?”   李南的嘴巴咧得和瓢子一样,“全卖光了!”   周李氏惊讶,“真的假的?那边可是有两百斤呢。”   李南继续吹哨子,“我骗你做什么,生意可好了呢。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天生的做生意的人。我那是因为之前没找准,才会显得没用。”   李南巴拉巴拉开始吹起了牛,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安宁很识时务地给说得口渴的舅舅端一杯水,李南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直接将包裹拿了出来——他今天赚的钱,一部分兑换成了碎银子都放里面了。   安宁数了数,发现合起来居然有将近二两。这还只是一天的手艺呢。   周李氏也很震惊,别看他们之前才刚有一百两,但事实上,一个家庭一个月的花费也就是一二两。而他们单单卖臭豆腐就赚了一个月的开销了。   李南看上去特别享受他们的眼神,直接翘起了二郎腿。   周慧在那边计算了起来,“一天二两的话,那是不是我们一个月就可以赚六十两银子了。”   周李氏回过神来,“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一天最多也就只能做个一百斤的豆腐。”那两百斤豆腐可是她磨了两天的,真是累死她了。   聪哥儿年纪虽小,但是也挺懂事的,这些天家里的伙食又好,脸颊的肉也长出来了,不再像安宁一开始见到那样面黄肌瘦的,显出了几分活泼和灵气,“就算一百斤,那也可以赚一两银子呢。”   二两的一半不就是一两嘛。这个他懂的。   “奶奶的乖孙儿,真是聪明!”周李氏将他往自己怀里揉。   安宁想了想,道:“娘,这些钱,咱们和舅舅一人一半吧,我们拿一两就可以了。”   李南又没成家,这些天吃住都在姐姐这边,摇摇头,“你给我几文钱就可以了。”   安宁细声细语解释:“舅舅,就算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呢。你的朋友每日借你牛车,帮你弄柴火,你肯定也得分他们一些呀。老让他们吃亏的话,再好的情分也会没的。”   周李氏点头,“安宁说的是,你拿一半走。”说完,直接拿其中一两银子起来,剩余的推李南那边。   李南数了数,拿出了两百文,说道:“这两百文钱给他们两个就够了,剩下的钱姐姐你帮我收着好了。”   周李氏也担心弟弟有了钱以后乱来,点点头,应了下来。她还让安宁专门弄一个账本,把钱给记了下来,表示自己不会贪了弟弟的钱。   有白花花的银子在面前,她做起豆腐来也更加有动力了。   安宁则是开始弄起了她的葡萄园。   葡萄本身就适合在富含石灰质的土壤上种植,在肥沃的田地上反而不适合。安宁的运气不错,五亩中等田中正好有两亩挺符合条件的,她又跑去找了些这种类型的土壤,弄在另一亩田上,凑成了三亩。   然后开始搭建起了苗床。   等她捣鼓好了这些后,便去拿那些葡萄的枝条。虽然有慧姐儿帮忙,她种完葡萄和玫瑰后,也差不多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这些天,周李氏和三嫂周何氏也每天做了一百多斤的臭豆腐,五天过去,便有了三两多银子的进账。   周李氏看着银子不断增加,美得都要冒泡泡了。也舍得拿出钱给家里人买些好的吃。   臭豆腐这东西因为其臭味,在城内经过了这些天的口口宣传可谓是声名鹊起,即使不爱吃的人也知道有这个东西,更是知道卖这个的老板赚得盆满钵满的。   刚好村里有几户人家常常将吃不完的蔬菜挑到城里去买,于是等到了五月的时候,大家便都知道这臭豆腐是那被逐出的周家三房做的。   周李氏也不否认,她想让大家知道,就算离开了周家,他们的日子也可以过得红红火火的。她半点都不邀功,在人询问的时候,把周安宁给卖了出去。   玉山村便都知晓,周李氏养了个会赚钱的好女儿。   周李氏很得意,女儿被夸比她自己被夸更让她开心。她得意归得意,在人家旁敲侧击询问秘方的时候,拼命使用歪楼技术,和人扯了两个时辰都不进主题,简直让人吐血。   大家看从周李氏这边没法下手,总算想起这臭豆腐还是安宁想出来的。   一个八岁的丫头,要套话还不容易。   于是磨刀霍霍找安宁去了。   ☆、第十六章 偷东西?揍!   事实证明,这些人想法真是太甜了。若安宁真的是八岁的小姑娘,那么她还真的很容易被带入沟里。但现在天真可爱的皮壳里装了一个二十五岁姑娘的内芯……   只能给那些人点蜡了。   一般来说,这些人走的基本可以分为两种路线。一种是不动声色套话型的。   “这不是安宁吗?听说你们家最近挣大钱啦。”   虽然他们猜不出周家三房赚了多少,但一天一百文肯定有吧。一百文……一个月可是三两银子了呢。   安宁笑笑,“只是养家糊口罢了。”   “你这孩子就是谦虚。我也尝过了,你家那豆腐味道真是特别,我婆婆可喜欢吃了。怎么做的呢,我也回去做做给我婆婆尝尝。”   “豆腐嘛,不都是那样做的吧,用黄豆磨出来的。”然后安宁便开始发表五千字磨豆腐的论文。   来人听她扯了一刻钟还是那些人人都知道的磨豆腐方法,只能败退。   另一些人则是打算走亲情路线。   比如周家四房的大媳妇便端着慈爱脸,道:“安宁啊,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六婶娘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的。”这是按照族里的嫁人顺序所排的。   安宁则是道:“记得啊,我小时候多夹了一块肉,就被涵儿打手心呢。”涵儿便是这位婶娘的大儿子。   六婶娘的脸直接僵了僵,“那时候大家都年纪小,这也是亲近的一种表现嘛。”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记仇呢。   安宁继续道:“周勇老先生可是说了,我并不是周家人,你说你是我六婶娘,难道他说的话在你眼中不算数吗?”哼哼,你公公都不认我这个亲戚了,你打算越过他认吗?   六婶娘再次无言以对。她若是说不算数,那么回头这丫头透露出去,她估计就要被那个脾气暴躁的公公指着鼻子骂她不孝了。   她只能讪讪一笑,说道:“我想起我家里还炖着东西了,我得回去了。”   等她回去一宣传,那些打算打亲情牌的都歇菜了。   一路上安宁可谓是打发走了好几个套话的,原本一刻钟可以走完的路程,都被她走到了一个时辰。在距离家中十来米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阵的喧闹声。   只见她娘亲周李氏正彪悍地拿着一个扫帚作打人状,“我们家可不欢迎你这个小偷,你走。”   安宁穿越过来这么段时间,可没见过她娘这样发飙。定睛一看,瞬间可以理解了,被她娘拿着扫帚追的便是同样卖豆腐的方阿七。   也不知道这方阿七怎么弄的,之前偷到了她娘的豆腐秘方,若不是安宁穿越回来,拿了一个臭豆腐出来,她娘还不知道要气多久呢。   恐怕现在这方阿七便是打着上门偷师的主意,也难怪周李氏这样暴躁了。   方阿七一边躲一边说道:“我只是听说你病好了才上门看看,谁说要偷你的方子了?不就是一个臭豆腐嘛,我就不信我做不出来。”   她嘴里这样说着,眼神却游离不定的,明显打着歪主意。   安宁看在眼中,上前拦住她娘,“娘,理她做什么呢。狗咬了你,你最多只能说一声晦气,怎么能真的和狗计较呢。”   “哦,不对,不是狗,狗可不会偷东西。应该是老鼠才对。”   她娘一听闺女把老对头比作老鼠,直接笑了,“你说得对,等下我就去买些老鼠药放家里。省的一些老鼠真是想着进来偷东西。”   母女两一搭一唱的,把方阿七气得要命,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阴翳地看了她们一眼,走了。   周李氏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扛着扫帚和闺女一起进屋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一路上都被好多人拦下来呢,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发走他们。娘,你就不该说是我想出来的,树大招风啊。”   周李氏不依了,“我闺女这样能干,当然得让大家都知道。”   若是世家小姐,并不一定乐意自己家女儿名气太大,但农村可就不是这样了。越能干的女孩子越容易有好姻缘找上门来呢。   安宁见她娘又要念叨姻缘,头都要大了——她才八岁啊。   她连忙转移话题,“娘,我们这几天还是注意一点吧,那方阿七我看她的表情,就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样。”   周李氏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以后我们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把臭豆腐的卤水搬到屋子里来。”   他们现在所住的草屋有四间房,一间是客厅和灶房一起使用的,一间是舅舅谁的——面积最小,也就只能放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原本就是堆杂物的地方。一间稍微大点的则是三嫂带着聪哥儿住的,稍微大点的一间则是周李氏带着女儿和孙女一起住的。   平时做臭豆腐和酱油的缸都是放院子里。   只是有了方阿七这一遭,安宁和周李氏心中都生起了警惕心,这房子太破旧,导致外面的门也是破破烂烂的,还真防不住小偷。   虽然每天把东西搬进屋子里麻烦了点,但总比秘方被偷走要好吧。   周李氏也是雷厉风行之人,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便把事情说了说。   李南听了,便挽起了袖子,“姐,等我明天就找人去揍他们家一顿,居然敢偷我们家的东西。老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李氏啐了一口,“老子,这里谁是你老子?好不容易有了份正正经经的差事,我还等着过段时间给你相看对象呢,你敢去打人把自己弄到牢房里,我就敢和你断绝关系!”   周李氏最大的心事就是她弟弟还找不到对象,她李家到现在都没后代。她愧对她娘亲啊……   在发飙的姐姐面前,李南就好比是那乖巧的小白鼠,哪里敢对着干,幸好他现在每日赚了不少银子,有了些底气,笑嘻嘻道:“姐,别气坏了身子,我还等着你帮我相看个好生养的呢。”   农村人说话就是这样不忌口。   安宁见他们又要歪楼了,连忙咳嗽。   顾忌着女儿和孙女两个黄花大闺女,周李氏只是瞪了弟弟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事实证明,这未雨绸缪还是挺好用处的。   几天之后半夜时候,安宁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尖叫声音。   她猛地惊醒了过来,推了推睡在她旁边的周李氏。   尖叫声后,便是她舅舅的叱骂声,夹杂着一些惨叫声。   周李氏摸了摸女儿的脸,说道:“你继续睡吧,娘出去看看。”   安宁哪里还睡得着啊,想起来,偏偏又被周李氏推回被窝里。   周李氏在黑夜之中,摸索着穿上衣服,走了出去,又把房门关好。   周安宁在她出房间后,也从床上摸索着下来。偏偏她黑夜看路的技能点没点好,直接撞到了桌角,疼得她只想冒冷汗。   她只好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回床上躺着,顺便给自己揉揉脚,耳朵却是紧紧竖起,打算捕捉一下外面的动静。   虽然听得出外面挺吵的,似乎还有越来越多人出现的样子,但是具体的内容还是听不到啊。   她瞪大着眼睛,因为白天除草除得腰酸背痛的缘故,迷迷糊糊的,就这样重新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   她从床上爬起的时候,发现周李氏已经做好了饭菜,看上去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她舅舅李南也在。安宁今天算起得晚了,平时这个时候李南早就出去卖臭豆腐了。   安宁飞快地洗漱好,忍不住问道:“娘,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周李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方阿七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居然指示她儿子来偷咱们家的臭豆腐,结果被你舅舅直接逮着了,狠狠揍了一顿。”   安宁撇了撇嘴,“只是揍一顿而已啊。”   周李氏嘴角飞快地翘起,“方阿七养了个好儿子,把事情都推她身上了,现在方家正闹着要休掉她呢。”   也难怪周李氏看上去这么高兴。   ☆、第十七章 沈家少爷   “娘,别忘了方阿七可是守过孝的,在三不去内,恐怕这休妻一事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她赶紧给她娘泼冷水。   “可是他们家不是说要休了她的吗?”   “说不定就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呢,我可不相信方阿七她丈夫不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推她身上罢了。”   周李氏虽然知道女儿说得有理,但想到他们家根本没付出什么代价,不免有些生气。   安宁眼波一转,有了主意,“娘,咱们干脆把咱们家做豆腐的方子多送几个人吧。”   周李氏不解,“好好的,为什么要送人?”   这可是她娘家的秘方啊!   安宁笑道:“我们若是将豆腐方子公布,肯定有许多人愿意卖豆腐吧,那方阿七不就多出了不少的对手吗?而且娘,我也不希望你每天做豆腐做得腰酸背痛的,还不如给别人买豆腐回来,我们自己做成臭豆腐呢。”   “我累点没关系,好歹可以省些钱。”   安宁就知道她会这么说,道:“娘,你看,外头一斤的豆腐两三文钱——姑且算三文钱,我们做成臭豆腐卖出去可以卖二十文吧。我们把磨豆腐的时间去掉,都拿来做臭豆腐,那么一天岂不是可以至少做五百斤的臭豆腐?那么一天就可以赚八两五银子了,你辛辛苦苦累的腰酸背痛,也就是赚二两。”   对于她娘来说,如果说有半个时辰是在做臭豆腐,那么大概就有五个时辰是在磨豆腐。   周李氏对比一下八两五和二两银子,迅速倒戈了,“那我下午找几个好姐妹过来。”   安宁道:“娘,升斗恩斗米仇,必须得别人上赶着要,我们犹豫了半天,看在对方是我们家亲朋好友的份上,才把这份生意给了他们。”   周李氏细细琢磨,眼睛越来越亮——不愧是她闺女,就是聪明。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她都顾不上找方阿七麻烦了,反正方阿七就算不被休,她的名声也是彻底坏了。偷盗可不是好名声。   ……   吃早饭的时候,周李氏还提起了建房子的事情。   在她眼中,若不是他们还住在这破房子里,哪里那么容易进贼。   一家人经过了商量后,决定一口气盖一个三进的宅子——以他们家的人口,现在一进就够用了。但是她女儿说得对啊,得考虑到以后家里人成亲生子后住的地方。周李氏一点都不觉得自家的后代人会少,说不定三进都住得下呢——她可是生了三子一女,没道理她未来孙媳妇生不了啊。   而且安宁就算出嫁了,也肯定得给她留房间,慧姐儿也是。所以必须得三进!   可怜周李氏一番慈母心,已经想得那么久远了。   安宁沉吟了一下,道:“娘,咱们家酱油快酿造好了吧。”   从四月份她刚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开始酿造酱油了,而现在已经五月份中旬了,当初做的第一批酱油也差不多要好了。   周李氏问道:“也不知道你那方子有没有用,那酱油真的有你说的那样好吗?”口里虽然这样说,但周李氏是女儿还是大大的有信心的。   安宁知道她性格,只是笑道:“等酱油弄好我们再来盖房子吧,说不定可以省些钱呢。”   吃完早饭后,安宁照例去田地弄她的葡萄和玫瑰。周慧也跟着她一起,一边帮忙,一边学习。   在周慧眼中,自己这位姑姑自从回来以后,聪慧得让她常常忘记她的年纪。他们一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这无形之中让周慧对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姑姑有了难以言喻的信心——仿佛只要跟着她一起做,那么就一定可以成功。   虽然周慧从辈分上来看是安宁的侄女,但安宁其实更习惯将她当做妹妹——反正她心理年龄比她大,因此在这个侄女询问她一些关于种植方面的问题,她都悉心回答。   事实上,周家三房一直给安宁很神奇的感觉。无论是周慧还是安宁,相貌都出色得不像是农家女,两人皆是樱桃嘴,柳叶眉,小巧而圆润的鼻子,皮肤天生的白皙。只是周慧给人的感觉更加袅娜纤细,安宁则是偏向娇俏型的。安宁和周李氏走在一起,人们都看不出这两人是母女。按照周李氏的说法是,她们两个长相更像是周李氏那位早逝的婆婆——那位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貌。安宁的二哥和三哥则都是随了周李氏,相貌普通,只有那位奇葩大哥周安平相貌好。周胡氏家境也算不错,当初便是见了周安平一面,便死活要嫁给他,不然以周家的家境,哪里娶得到她。可见相貌这东西多少还是挺有用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抬头便看见了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开来,一看便知道主人身价不凡。   安宁对于这马车主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坐在车辕上的分明是已经被迫退下族长位置的周贺和周安平。这两人充当了一回的车夫,却丝毫不觉得跌份子,反而两人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安宁和周慧都不想和这两人打照面,索性避开,躲马路边的一颗树下。她有点好奇,他们究竟是攀上了什么样的高枝了。   因为路况不是特别平坦的缘故,马车开得很慢,然后在一块田地之下停了下来——周安宁皱了皱眉,这一片地不就是她家当初的地吗?只是他们被逐出了周家以后,那块地就被分到周安平名下了。   安宁隐隐约约捕捉到了某种真相——她娘被逐出不会就是因为这块地吧?   周安平谄媚地掀开了帘子,然后两个长相清秀的丫鬟率先走了出来,在她们之后,一个年约十四的少年出了马车。他身着宝蓝衣衫,模样也算上乘,自有一股官家子弟的气度。   “我爹说的没错,山位阳,水为阴。真是个不错的位置。”那少年满意地点头。   周贺笑得嘴角都要咧开了,“沈少爷满意就好。这地方也就配你们这样的人使用,若不是你们,我们哪有这样的眼力看出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啊。”   那位沈少爷嘴角微微勾起,“还算会说话。”   周安平道:“和沈少爷呆了一下,多少也被熏陶出了一些书香气息啊。”   那位少爷脸上的笑容似乎带着些蔑视和讽刺。   周安宁听着这两人在那边阿谀奉承,简直都要听得吐了。她现在非常庆幸他们一家已经分出来了,不然和这些人同一族真是丢尽了脸面。   两人听了一会儿,大致也听出了一些东西——这沈家可是花了六百两银子买了这一亩的地,就为了给他们家太爷爷将来坟墓埋葬在这里。   至于周贺和周安平,他们如此的奉承讨好,也无非是想要讨一个活计罢了。   信息听得差不多了后,两人蹑手蹑脚地从另一条小路离开。   六百两听起来很多……他们村许多人一辈子恐怕都挣不出六百两,但是那又如何?周安宁可不相信自己赚不出来。   对她来说,将自己那些葡萄和玫瑰花弄好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周慧的帮忙,安宁的活也轻松了不少。   在一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周慧甚至还在田地附近,找到了两株的兰花。那两株兰花挺小的,被踩得枝叶变形,却仍然顽强地活着。   周安宁有些不解,“你若是喜欢兰花,我们就去买几株幼苗回来种,反正价格不贵。”   周慧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两株,摇摇头,“我觉得这两个就很好,不用其他的。”   她顿了顿,道:“姑姑,在你失踪的那段时间,我们一家就像是这地上的泥,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只是,我们终究还是熬出来了。看到这两株,我就想起了那段时间的我们。”   周安宁点点头,笑道:“我们日子肯定会过得越来越好的。等回去后,我就教你一些养兰花的方法。”   周慧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就如同这兰花一样,清淡又带着无法忽略的美。   ☆、第十八章 献出方子【首推第二更】   当她们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身材高壮的白氏风风火火走了出来,看见她们两个小姑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加大:“哟,这不是安宁和慧姐儿吗?真是越长越好了。”   安宁甜甜一笑,“我看大娘您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康健了,看你样子,谁都会以为您才三十出头呢。”   白氏一听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安宁的这张嘴还是这样会说话。”   “大家都知道我从来只说实话的。”   周慧在一旁听着,偶尔附和上几句。她觉得自己在这一方面还是需要和姑姑多加学习——瞧瞧姑姑,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哄得白大娘心花怒放的,这也是一种才能啊。   送走了眉开眼笑的白大娘,屋内周李氏也是一脸开心的模样。   看见安宁就说:“我可怜的女儿,这几天天天往田里跑,都晒黑了不少,皮肤都粗糙了呢。”   安宁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胡说,明明还是嫩得可以掐出水来,谁说粗糙了。她娘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越来越高了。   她转移话题,“娘,你把磨豆腐的方子给白大娘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告诉你的?”   安宁摇了摇头,“没有呢,只是我看她很高兴的样子,就猜是这个。”   周李氏端了盆水给女儿和孙女洗手,“你白大娘虽然嘴碎了点,但为人还是挺义气的,当时我卧病在床,家里没有米粒的时候,她还送了几个窝窝头过来。加上她媳妇也是做过豆腐的,只是因为没咱们家的好吃,生意不好,所以才关了店。我跟她说好了,让她明天把做好的豆腐拿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一天给他们家定一百斤。”   周李氏嘴角翘起——她也是知道施恩的手段的。她今天大概挑选了四家送了方子出去。想到自己不用辛苦磨豆腐,就可以收获白花花的银子,周李氏怎么都止不住脸上的笑意。直到看到三媳妇苦着一张脸进来,才皱眉头道:“你那嫂子又找你了?”   这媳妇性格真是软到了极点,针扎一下也不会哭诉。若不是看在她一贯孝顺的份上,周李氏早就发火了。   告状小能手聪哥儿道:“奶奶,婶娘她想要找我娘要咱们家的臭豆腐方子呢。”聪哥儿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自己现在更够吃饱穿暖,都多亏了那闻起来臭臭的豆腐。而且他可没有忘记那时候在外婆家里时,每次他多夹一口菜,就被婶娘多掐一次的手臂。   周李氏拉下脸,“你不会告诉她了吧?”   周何氏摇了摇头,“我说我平时只磨豆腐,其他都是娘做的。”   周李氏才缓和了表情,“就应该这样说。她若找你要钱,你就说你的钱都在我这边收着。”周李氏知道媳妇耳根子软,说不得被她弟媳一哭诉,就忘掉过去受的苦,不由有些头疼。   周何氏垂下头,她今天积攒的一百文钱都给了弟媳了。毕竟,她娘还得在她手头过日子。   安宁见她娘要开始教育她三嫂了,不好呆在这里听,连忙找了个借口,拉着周慧和聪哥儿一起下去——理由也好找,直接说要把周慧带回来的兰花种起来。   周李氏挥一挥手便让他们下去了。   安宁寻了一个破旧的不用的锅暂时来种兰花,周慧则是想着找个时间去买两个便宜的花盆。   两人一个说着种植兰花的注意事项,另一个仔仔细细听着,聪哥儿在一旁觉得无聊,直接去院子里拔草玩了。   安宁看着每天闲着没事做的聪哥儿,心想,聪哥儿的教育也得提上日程了。   ……   到了五月下旬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幸好雨势并不大,也只下了三天,不然他们这屋子都快不能住了。   等雨停了后,他们之前酿造的酱油也终于成功出品了。   他们这次一共酿造了五十斤——也就是一缸的酱油。   安宁当天晚上便用酱油做了红烧肉,其色泽红亮诱人,吃起来香软可口,入口即化。舅舅李南立刻抛弃了旧爱东安子鸡,心心念念都是新欢红烧肉。   安宁装了十公斤的酱油,让舅舅明天带到城里去推销一把。   为了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她甚至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做了一锅红烧肉,和红烧鱼,并弄了一个简易保温盒带过去。   李南拍拍胸脯,表示一切都交给他身上,他和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都熟悉。   安宁听他在那边吹牛,越听越不安心——但考虑到她人脉比舅舅差多了,只能在心中祈祷他能够做好,然后便送他出去。   ……   幸好舅舅虽然爱说大话,但做事还是挺可靠的。当天下午便哼着小曲回来了。   还带回了六两两银子。二两银子是今天卖的臭豆腐,另外四两则是那十公斤酱油卖出去的。   李南一进城,便寻了一个在酒楼里当小二的朋友,向他推销了一把。有两道做好的香喷喷的菜摆在那边,推销自然十分顺畅了。最后那两道菜都入了他们三人的口。   李南问道:“那掌柜的说愿意花一百两买咱们家的酱油方子,要卖吗?”   若是以前,一百两简直就是天价,李南肯定会想都没想,就卖出去。但是现在嘛……他小金库都已经攒了几十两了,对着一百两也就稍微看不上了。   他可不傻,哪里看不出这酱油的商机,这可不比臭豆腐,臭豆腐可吃可不吃,但调味料的商机可是大大的。   只是想到外甥女打算把方子送给村里,他的心那叫一个疼啊。   同她一样心疼的是周李氏。   她也后悔听了女儿的话。就算送臭豆腐出去,也不该送酱油啊。   安宁也只能和他们将话揉碎了分析,“娘,我们护不住这方子的。倘若日后家家户户都用这酱油做菜,单单咱们县,一天至少可以赚一千两,更别提如果全国都卖呢?到时候,肯定有人想抢了这方子的。”   周李氏拉着脸,“抢就抢,我们偏偏不给。”   安宁嘴角抽了抽,“如果是县太爷呢?如果是知府呢?你能不给吗?不给的话,到时候随便给你安一个罪名,关你进牢房,您又不是不知道,舅舅可是有案底的。”   李南直接打了个颤抖,他不比他姐,见识过的阴暗面更多,立刻脑补了不少的情节,急忙道:“得送出去,必须得送。不送的话,小心家破人亡。”   安宁点点头,“送给村里,这方子便是村里的了,那些有钱人或是大官就算想拿到方子,对手是一整个村的话,肯定会有所忌惮的。而且,我们才离开族里,送了这么一个挣钱方子出去,村长他们能不感念我们吗?日后周家就算找麻烦,我们又何须害怕他们?”   周李氏叹了口气,终于软了语气,“那就送吧。”   早知道第一批就多做一些酱油了!还可以多挣一些银子。   安宁连忙安慰她,“娘,你看,我们现在每天也赚够多银子啦,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周李氏回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家的凄惨情况,又想了想现在,心中终于去掉了最后一丝的贪念。   那道士可是说了,她家闺女是个有福人,所以听她的准没错。   她站起身子,说道:“走,咱们抱着酱油找村长去。”   哼哼,他们家都献出了这么一个赚钱法子,那村长可不能亏待他们。   ☆、第十九章 福气之人【首推第一更】   在周李氏气势昂昂出发之前,安宁和她嘀咕了好一会儿,周李氏记下了后,便抱着两斤的酱油和弟弟一同出去了。   只留下他们其他人在家里等着。   安宁索性教聪哥儿和慧姐儿练字,结果聪哥儿居然嫌弃她字写的丑——他能指望一个现代人随便都能写出一手好毛笔字吗?安宁倒是想练字,但这年头的笔墨纸砚可不是小花费,在家里富裕起来之前,还真不敢买这些东西。   作为报复,安宁直接掐了掐侄子的脸——觉得果然还是她的脸比较嫩。   周何氏静静地看在他们,原本眉眼之间的郁色也消逝了几分。   嬉笑打闹过后,没多久,周李氏和李南便回来了——从他们脸上的喜意来看,这一趟收获还是挺不错的。   周李氏放现代来说就是个话唠,安宁还没问,她已经眉飞色舞地把事情给说了,“村长划了一块地给我们,足足有三亩,都够我们建两个三进宅子了。哼,我可是和村长说了,那秘方不许给周家那些人,也不许给方阿七他们,还有那可恶的郑家。没得欺负完我们,还用我们的方子赚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至于保密那些事情,反正村长肯定会好好思量的,他绝对比她们更担心方子泄露问题。   周李氏扒拉了一番后,才轻描淡写说道:“对了,村里过些天打算建一个学堂,村长还特地请了一个童生过来教书,你们若想进去念念书,可以去。反正村长说咱们家是不用收束脩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我们就算全家去,一个月的束脩也不会超过五两。”若是举人教授的话,一个月的束脩也得收个一二两银子,但像村里这种学堂,一般一个月也就是几百文钱的束脩。   周李氏冷哼道:“别拿五两不当银子看,五两够普通人家用三四个月了。听说这学堂还是城南沈家出资建造的,这沈家真是好人啊。你不知道,以前咱们邻村就有因为不识字被人骗了签了几百两银子的借条的人,后面还不起,只能投河了。所以多识字没坏处。”   周李氏当然也想自己家出个读书人,但奈何读书烧钱啊,不过现在家里也起来了,倒是可以考虑这件事。   沈家……安宁和周慧面面相觑,不会是她们下午见到的那个沈家吧。   周李氏眼睛多尖啊,把两个丫头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你们也听说过这个沈家?那沈家在咱们县里可是一等一的人家,沈老太爷还曾经做过四品的知府,致仕后就回到了咱们开原县。沈老太爷的几个儿子孙子可是有好几个还在当官,就连县太爷面对他们家的人也是恭恭敬敬的。”   对于周李氏而言,县太爷便是天大的官了,能让县太爷这么尊重的人家,那更是顶级了。至于更上的,因为距离太远,她反而没啥概念了。   安宁踌躇了一下,还是把下午看到的场景告诉她娘。   周李氏的神情冷了下来,好几息都不吭声。   半响后,她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难怪呢,难怪这样处心积虑把我赶出去,就为了这六百两。我抚养他那么多年,母子之情还不值六百两。”   她之前一直想着自己被逐出的原因,原来都是这钱闹的。   安宁看她心灰到了极点,抓起她娘的手,“那是他们没眼光。瞧瞧娘的手,胖乎乎的,一看就是有福的,再看看耳垂,同庙里的佛一样,这天大的福气他们不要,正好便宜了我。别说六百两,六千两都买不来的。哪天他们后悔了,我也不还给他们。”   一番话直接把原本伤心的周李氏给逗笑了,她看着自己的闺女,觉得哪里都好,笑道:“谁都没有你有福,你小时候啊可是有道士专程来咱们家中……”   然后又把道士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也不嫌腻。安宁都已经会背了,但念在这能够让周李氏心情好的份上,她便忍了。   安宁虽然对周安平有怨言,但对沈家意见不大,又不是沈家让周家逐出他们的。她对于学堂还是充满期待的,好歹可以认完全部的字以后,她可以自己多看一些这时代的书了解一下,省的日后出了笑话。   只是周慧却不打算同她一起去,她只是道:“姑姑你才八岁,同学堂里的人一起,没人说什么。但是我已经十一了。”   安宁想了想,觉得她考虑得也算周全,点点头,“那等我学会了以后,回来教你。”   这点周慧倒是不反对,她也是知道读书的好处的。   只是学堂建立好至少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对于周家,自己家的宅子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李南直接请了自己那些好友来帮忙建房子,他朋友不少,随便一打招呼,便来了十多个。这群人的要求也不高,就是饭管饱。不过要建宅子单单这些人也是不行的,他们最多就是当一下苦力。因此安宁他们家还是请了几个有经验的工匠过来,务必要把房子给建好。   他们家给的伙食也不含糊,每个人每顿饭至少可以吃三碗饭,两个素菜,一个肉菜,外加一个汤,另外还蒸了不少的窝窝头放着,做到一半肚子饿的时候正好可以吃。等做完后,每个人还可以收到一份的工钱。吃得饱,又有钱拿,大家干起活来自然很起劲。   安宁对古代房子建造方式颇感好奇,在她眼中,这些人不用钉子便可以把屋脊衡量弄得结结实实的,实在让人惊讶。   因为盖房子的缘故,李南得监督顺便帮忙搬石头,因此臭豆腐他便让朋友帮忙卖,每天多给朋友一些钱。   至于沈家修建学堂的事情,也在村里宣传开了。周安平在哪里都耀武扬威的,一副这都是他的功劳的缘故。   安宁心道:倘若当沈家的仆役能够一个月有五两的话,那么他肯定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仗着沈家的势,倒是有些不知真相的人真以为周安平被沈家给看中,一个个围绕在他身边奉承。   安宁看他这样得瑟,不太顺眼,寻了个机会,到他面前说了一句六百两,那之后周安平就消停了不少,似乎生怕她想法设法回去分了他钱一样。   与此同时,村长也在村里宣布了收购黑豆黄豆的事情,收购价格,是市价的两倍。   ------题外话------   首推啦,求更新,今天同样二更哦   ☆、第二十章 陌生男孩与狗崽   很快的,收购豆子这件事便越过“周李氏一家盖新宅子”“沈家建学堂”,成为了村里的头条新闻。   村长李富贵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主意,要想让秘方不泄露,那就得让少点人知道这主意。但这方子是周家送给全村的,如何让全村人能够赚钱呢?那就以超过市价两倍的价格收购家家户户的豆子。这样即使家中没有种植的人,也可以用市价买进,然后卖给他们,一转手仍然赚了不少。更别提那些本身就有种豆子的人家了。   当然,如果每个人都去外头买了一堆的豆子回来,他们做不完酱油也没办法,便索性限制了一下数量。每一户人家,每个月可以向他们卖出二十斤的豆子,等他们酱油产量上来了,便可以增加贩卖的数量。   村长李富贵甚至圈了一块二十亩大小的地,做成一个简易的加工坊,打算专门来做酱油。其实酱油制造过程中还需要小麦粉,但是为了不被发现秘方,村长便只收购了豆子。   他也不贪功,将这方子是周安宁家献出来的事情也公布了出来。   一个月卖二十斤的豆子,好歹可以赚个一百文……而且村长也说了,倘若卖出的酱油价格更好,那么他们可以拿到的钱更多。   这对于他们而言,可是从天而降的钱财。   一时之间,上安宁家门的人更多了,农家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很简单,这个送几个鸡蛋,那个送几把的葱,那个拎一条鱼来。之前围绕着周安平的人一转头又跑来奉承周李氏了,把周安平给气的。像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早把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当做了仇人……若不是他们咄咄逼人,他之前哪里会丢那么大的脸皮。   周李氏可不知道自己曾经大儿子的心思,她只觉得心中一片的舒畅。那些礼物虽然价值不多,但她也手得不亦乐乎,重点是有面子啊!瞧瞧,就算她被赶出来又如何,照样可以靠自己扬眉吐气。   她礼物虽然照收,但是对于那些上门想要套配方的,她一概四两拨千斤,推到村长身上去了。   全村中,最为火大的莫过于被排除在外的周家和方阿七一家了。   周贺对他们真的是咬牙切齿地恨——有了五十亩田地,每个月那点钱他倒是看不上。他只是觉得丢脸,特别是还有一群看他不顺眼的老头跑他面前,阴阳怪气说道:“倘若不是他,那个方子就是他们周家的了。”   说得好像安宁他们还在的话会送给他们一样。   作为周贺的儿子,周家现任族长周安乐的地位更是危危可及——若是不是因为他们促成了村里学堂的事情,恐怕已经被赶了下来。   周安乐城府没他爹深,已经摔了好几个杯子。   ……   安宁可不知道将他们赶出来的周氏一族的心理变化,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放在心上。   她现在头疼的是这几天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长得相当好看的小男孩,眉目俊秀,大概五岁左右,从穿的衣服来看,出身恐怕并不差。   这个出身不差的小男孩每日跑她这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做着除草、剪叶一类的事情。   安宁一开始还试图问他是谁,逗他说话,但小男孩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什么都不说话。   于是被围观了好几天的安宁感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的。偏偏人家除了围观她,也没做出什么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   周慧看了后还不住地笑,说道:“还是姑姑好看,引来了这么俊俏的小郎君。”   这小郎君再俊俏也不过是五岁,因此周慧这话也只是开玩笑罢了。   只是每天看着小男孩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做事,也无人过来寻他,安宁也不免心软了几分——以他穿的衣服来看,他家中应该是有仆人的。家境不错,自己却可以每天偷偷外出无人寻找,想也知道他在家中的地位。   她每天中午都是同周慧一起回去吃饭,但是小男孩似乎中午时候也没回去吃饭过,只是在晚上她们走后才离开。   在小男孩出现的第七天,安宁中午同周慧吃完午饭后,便用剩下的饭,做了几个简易的饭团,然后带了过去。   当她同周慧到田地的时候,小男孩果然还在,蹲坐在草地上,全然不顾地上的尘土会把他身上宝蓝色的衣衫弄脏。   她弯下腰,视线与他一个高度,然后拿出了饭团,“给你吃吧。”   小男孩不说话,他明明肚子饿到了不行,却仍然不接过。   安宁想了想,“那你帮我拔草吧,最近草长得挺快的。这饭团是报酬。”   她顿了顿,道:“听懂了就点头哦。”   小男孩点点头,视线落在散发着浓浓饭香的饭团,咽了咽口水,然后接过了饭团。   在她正要吃的时候,安宁看见他的手有点脏,连忙阻止,拉起他的手,先帮他洗了洗手,才让他吃了饭团。   等吃完了饭团以后,小男孩便乖乖跟在她身边拔草。   虽然他人小,效率也不高,但是却做得很认真。看着他板着一张脸,严肃认真地做着拔草的事情,真的是分外的具有喜感啊。   久而久之,安宁也就习惯了他的存在——好歹现在他不再整天盯着她了。   只是这天以后,她便养成了吃过午饭后,也带一些吃食去田地的习惯。幸好周家现在也算有点本钱,她娘在知道后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   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当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的时候,安宁家的三进宅子在一个月的努力下终于修建完成。   在乡下,新房子刚建好,一般都会请客吃饭。周李氏特地选了一个好日子,务必要风风光光地举办搬家酒席。   安宁想起这些天一直帮她除草浇水的,便想邀请他一起去。   小男孩只是摇摇头,在她手心写了五个字——我要回家了。   没错,这看起来很可爱很惹人怜惜的小男孩,很不幸的,是个哑巴。   等到第二天,安宁再次去葡萄园时,只看到了地上一只很小的狗崽。看上去似乎刚出生没有几天的样子。   安宁抱起了狗崽,心中突然有种预感:那位小男孩恐怕不会再出现了。   只是有点可惜,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之前她也曾问过,但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复。   周慧也忍不住过来抱了抱狗崽——无论哪个年纪的女性似乎都对这种小动物没有抵抗力。   “这是不是他送的礼物。”   “大概吧。”安宁摸了摸怀里小狗的头,心中涌起了说不清的怅然的情绪。   ------题外话------   今天的第二更,求收藏求评论呀   ☆、第二十一章 小伙伴与新家   安宁与那小男孩也不过相处不到半个月,最多便是可怜他。因此很快就收起了心中那些情绪。   因为手头有了小狗崽的缘故,加上这些天除草剪叶的活也做的差不多了,她浇过水后,便抱着小狗崽同周慧一同先回去了。   她还给小狗崽取名叫静静。   周慧笑道:“这一听就像是女孩的名字。”   安宁只是说道:“我想静静了嘛。”这笑话在古代却没啥人捧场,只能聊以自慰。   抱着静静回家,她知道刚出生的小狗可以喂羊奶,还特地去白大娘家要了一些回来。白大娘拿到方子后,他们家的豆腐确实做的不坏,周李氏一天要向他们买个一百斤回来,因此他们家一个月下来,竟也可以赚个五两银子。   因此白大娘看见安宁时,脸都笑开了花,给她倒了不少的羊奶不说,还要留她下来吃饭,嘴里直道:“还是安宁有出息,小小年纪就可以给家里赚钱。哪像我们家绣姐儿,什么都不会。”   安宁看到站在白大娘身边的她的孙女白绣姐已经撅起了嘴巴,她心想,自己真是躺着也中枪。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最拉仇恨了。   幸好她内芯是个成年人,因此笑了笑,“我看绣姐儿就很好,她的刺绣比其他十多岁的姐姐还要好呢。城里有个王大娘,她的绣品可是一等一的好,我听说上个月她有个绣品一幅就卖出了五十两银子。绣姐儿既然在这一块有天赋,不如好好练习,说不得日后又是一个王大娘。”   安宁是觉得这小姑娘确实可以往这方面发展,绣姐儿就是比她小两个月,刚过八岁生日不久。但她在刺绣上还真有些天赋,做出来的荷包比十二岁的姑娘还要好些。   绣姐儿听了后,睁大了眼睛,“五十两!这是真的吗?”   安宁笑,“我舅舅常常在城里卖臭豆腐的,因此他对于这些消息都知道,时常回来告诉我。”   白大娘也眼睛亮了亮——五十两啊!就算他们家现在一个月可以赚五两,一年也就六十两。绣姐儿只需要有白大娘的一成本事,一副绣品卖五两银子,她也愿意啊!   绣姐儿现在也不觉得安宁讨厌了,靠近了她坐了下来,“可是,我这些刺绣本事都是我娘我奶奶教我的,就算再有天赋也就这样了。”   她娘的刺绣水平还算不赖,加上她天赋挺好的,因此小小年纪就做的比其他人好。   安宁说了那么多,还不是为了给自己上学拉个小伙伴,“大娘,我看,不如让绣姐儿同我一起去学堂学点好了。”   白大娘不解,“这学堂还教刺绣吗?不是说,教什么三字经的。”   安宁笑着解释,“腹有诗书气自华,读点书,可以提高一个人的气质和审美。为什么一些念过书的绣娘他们的绣品人家都说有灵气呢,就是因为他们念过书,因此绣出来的东西没有其他绣娘的那种工匠气。绣姐儿倒是可以往这一块发展,而且学堂也是教算学的,学点本事对女孩子也不坏。”   倘若以前,白大娘肯定一口回绝。学堂下个月才正式开始,因为是村里的缘故,一个月也就象征性地收个两百文钱,但对许多人家而言,哪里舍得花这钱。他们家现在一个月有五两银子收益……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安宁应该要感谢一下那位穿越者。好歹他的存在提高了一下女性地位,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有男孩可以进学堂。只是世人终究觉得为女孩子花这个钱不值得,加上有些人觉得闺女和男的混一起有伤风化,因此愿意让女儿去学堂的少之又少。   不过安宁和绣姐儿也就八岁,在乡下这里,还是个孩子,倒没有名声上的问题。   白大娘犹豫了半天,说道:“我再想想吧。”   安宁看绣姐儿的表情,她自己是很想去的。   安宁也就是敲敲边鼓,最终还是得白大娘他们自己决定。不过她觉得按照白大娘的精明程度,最终肯定会同意的。   她又说了些东家长西家短,然后带着羊奶回去喂静静了。   她娘因为新宅子建好的缘故,对她拿羊奶喂狗的奢侈行为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让她喂完后,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一下,等下先搬到宅子里。   安宁的东西其实没多少,毕竟之前家里穷。她带回来的那些绸缎和首饰盒都被收的好好的。   想到自己以后不用住在这个破草屋了,她心情那叫一个愉悦。应该说他们全家人都很高兴。   周李氏早带着自己的三媳妇在这几天就把宅子给清洗干净了,这倒便宜了安宁。   虽说是三进宅子,但肯定不像是有钱人家那么大,又是弄花园又是弄庭院的。周李氏住在正房里,她倒是想带着女儿一起住,偏偏安宁更想自己住一间。   最后聪哥儿和舅舅李南两人住东厢房,安宁、周慧和她三嫂周何氏住西厢房。安宁还将西厢房的耳房改装成一个书房——虽然书房现在一本书都没有。   这一套的房子直接花了周李氏快五十两,帮忙做工的她都包了一个大红包。把她给心疼的……   不过大手笔的红包给出去还是有点用的,这不,那些人便又帮忙砍了不少榆树,周李氏用这些木材请了木匠帮忙打造了工具。   他们家并不富裕,自然用不起红木这一类的昂贵药材。   周安宁一点也不挑剔,也不嫌弃这些木材不好,周李氏待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很是疼爱,不仅打造了床,连同梳妆台和装衣服的柜子箱子也一起打好了。那木匠手艺还不错,上面雕刻的画眉鸟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要飞下来一样。   周李氏还道:“等咱们家银子更多的时候,娘给你打造一个樟木做的箱子,衣服绸缎摆里面,一百年都不会有蚊虫咬。”   安宁笑了笑,“那我就等着娘了。”   周李氏知道女儿不同于其他姑娘,成熟能干,便把她先前拿回来的首饰让她自己收着了,不过绸缎和地契还是放在她那边。   安宁将自己的首饰和王翠翠托她保管的一起收好。   她发现自己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手头没有现银啊。当初那二十两在她娘那边,身上最多也就是几百文钱。   周李氏再开明,也不敢让女儿身上揣着几十两。   她只能哀叹自己身体的年纪还是太小,说服力不大。不,等秋天后酿了葡萄酒,卖出去的钱,她非得给自己留一些不可。   在她的哀怨满屋子飘的时候,周慧捧着一盆花进来了——那是一盆的茉莉花。   她笑道:“这是我养的茉莉,给姑姑放屋子里,好歹看了也让人欢喜。”   周慧对种葡萄兴趣不大,对于养花草倒是很喜欢。她自己的屋内除了种那两盆的兰花,还种了茉莉、玫瑰等。   安宁将花放在窗台上,笑着向她道谢。   周慧现在脸上已经不复最初见到的忧色,她长得又好,微笑的时候有股温柔的味道。   安宁觉得这样就很好。   也许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前世那样方便,却又带着少见的温馨。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娘是不是在定酒席的菜单?我去帮她参详参详。”   出房间的时候,她还顺便抱了抱小狗崽静静。   ☆、第二十二章 前未婚夫家的谋划   安宁过去的时候,周李氏正琢磨着菜色呢。一个桌子坐十二人的话,那么她们家大概得准备六桌。安宁问了问,周李氏原本是打算一桌十样菜,两份汤,其中有三个肉菜,这在他们乡下已经是十分丰盛的酒席了。   若不是周李氏一心想着要扬眉吐气,哪里舍得花费这些。在这个月时间,他们家又自己酿造了几十斤酱油,打算自己拿来食用。   安宁窝在周李氏旁边,不时给她一些意见。三嫂周何氏偶尔也会穿插几句话。他们家当中,厨艺最好的是安宁,再来便是三嫂了。不过安宁年纪小,周李氏到时肯定不放心让她做那么多菜,最终主厨的还是三嫂。   商议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定下了菜单:红烧肉(这个是李南强烈要求的)、狮子头、清蒸鱼、酱烧排骨、酸辣大白菜、爆炒肥肠、莴笋炒山药、麻婆豆腐、炒青菜和红烧茄子。两道汤则是鱼丸汤和鲜香酸辣汤。   周李氏忍不住问道:“你说说的爆炒肥肠和鲜香酸辣汤真的好喝吗?”   其他的菜色女儿倒是已经做过了,她也尝过。味道着实不坏。周李氏觉得她家闺女在厨艺一样上真有些过人的天赋。明明是一样的食材,别人做得一般般,她女儿做的偏偏可以鲜美得让人舌头都吞下去。   周何氏对自己的小姑倒是很有信心,“娘,别担心。你看安宁做过的菜,哪道大家不夸的?”   周李氏想想也是,“不过那猪肠真的好吃吗?以前家里穷,不讲究,我倒是也吃过,味道一点都不好。”   安宁笑,“那是因为娘你们不懂做。”   周李氏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就你最能。”   安宁笑嘻嘻的,“不能怎么做娘的女儿呢。”   周李氏又被她逗笑了,也懒得追究她跑人家家里要羊奶喂狗崽的事情了。   等她晚上亲自上手做爆炒肥肠后鲜香酸辣汤后,周李氏也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有点味道,但味道还算不赖。”   周慧仍然无法接受这个味道,只是夹了一口后就没碰了,她倒是多喝了几碗的汤。   至于李南,他什么都能接受。安宁做什么菜,最捧场的就是这位舅舅了。李南现在已经不自己卖臭豆腐了,他改成到处跑,去卖臭豆腐了。   一斤的臭豆腐他一般给卖十二文钱左右。   周李氏他们现在一天可以收五百多斤的豆腐来做臭豆腐,但是臭豆腐卖再多,自己摆摊子卖的话,最多也只能卖出两百斤。李南的脑筋也聪明,索性到处跑,拉生意。   他的几个兄弟也跟着开起了臭豆腐的摊子,从李南这边进货。李南对于自己的兄弟肯定卖得更便宜一些的。还有一些有生意头脑的人也跟着一起买,自己炸一炸,卖出去。单单开原县他便可以卖出三百斤。李南又跑去了邻县做生意,务必要把臭豆腐这东西发扬光大。两三个县加起来,他现在差不多可以把五百多斤的臭豆腐都卖光光。   因此现在的他也无需再像过去两个月那般,每日早起卖臭豆腐卖到全身酸痛,只需要每天起来后,把臭豆腐运去进货的那些人家那般即可。   为此,周家还特地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头牛,方便李南去运送臭豆腐。   至于李南和周李氏的分钱方式,李南直接说了,他就按十文钱一斤给他姐。比如家里卖出五百斤,那么周李氏便可以拿到五两银子——减掉买豆腐的钱和成本,她一天可以净赚三两多。李南以十二文钱卖出去的话,那么扣除十文钱后的两文便是他的工钱了。这样算来,李南一天也能够拿到一两银子——而且比之前的要轻松许多。   周李氏觉得:自己现在不用磨豆腐,只需做臭豆腐,一天就可以拿到三两五,这还真是很不赖。   李南觉得:自己不用起早贪黑只需要去送一送臭豆腐就可以拿到一两银子,也很不赖。   两人都觉得这样很好,于是皆大欢喜。   晚上躺在新宅子的床上,所盖的被子也是翻新的,周李氏简直要乐到睡不着了。   ……   也许是老天也觉得她这段时间过得太舒服,非要给她添堵不可。这添堵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一开始退了周慧亲事还倒打一耙的郑家。   郑家现在心里那叫一个悔啊。   一开始退了周慧亲事的时候,他们心中还得意洋洋的——幸好早退了,不然有这么一个贫穷的媳妇进门,他们日子还怎么过啊。他们家克儿如此出色,媳妇自然也要好的。   没等他们物色好新媳妇,偏偏周家迅速发家了。虽然不知道周家赚了多少,但是看人家才两个月就赚出了一个宅子就知道肯定不少。最为精明的郑老夫人对自己的媳妇郑夫人道:“咱们家真是看走眼了。那宅子啊,没有二十两银子肯定建不了。一个月就赚十两银子,这周家是发达了。”   郑老夫人可不知道周李氏包了大红包,还在伙食上下了功夫,因此本钱翻倍,不然肯定更加眼红。   郑夫人也十分懊恼,“谁知道周家会那么快发达?之前只当他们被逐出,田地也被抢走,所以才以那个理由退了亲事的。”想到自己家被排除出酱油的队伍,她忍不住想磨牙,“那周李氏也真是的,亲事不成情谊在嘛,居然不让我们家一起赚钱。”   自私的她可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郑老夫人瞥了媳妇一眼,“这都怪你。怪你没有眼力,还用那么一个理由。”   说人家姑娘命硬……这简直就是和人家撕破脸了。   郑老夫人的自私和媳妇是一脉相承的,她似乎选择性地忘记了当初自己也是默认使用这个借口。   郑夫人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反驳婆婆,只是低着头。   自打他们使用了那个借口,虽然成功退了亲事,但也没有多少好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同他们结亲——开玩笑,这样恶毒的婆婆和太婆婆,稍微疼女儿的都不会推他们入火坑吧。   郑老夫人叹了口气,“看来看去,还是慧姐儿最为出色。为了咱们家克儿,我们就去周家认认错,同周家再结一次亲吧。”   郑夫人抬起头,惊讶问道:“可是周家愿意吗?”他们家可是发达了,手中不仅有臭豆腐方子,还有酱油的方子。   郑老夫人笑了,“咱们最多只是识人不明。唉,若不是那个和尚乱说话,我们哪里会冤枉了慧姐儿啊。你说,对吧?”   她的意思竟是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当时说周慧命硬的和尚身上,全然忘记那和尚是被她收买的。   郑夫人眼睛一亮,“还是婆婆说得有理。我们只是识人不明罢了。咱们家克儿这么好的人,周家哪里会不愿意。”   说吧,她仿佛看见了周慧带着两个赚钱方子进门,他们家富贵起来的场景,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二十三章 恶客上门?揍!   当郑老夫人和郑夫人厚着脸皮上门时,心情好的周李氏原以为他们是专门过来道歉的,虽然落下了脸,但还是让他们进门了。   当这对婆媳把事情推到和尚身上时,周李氏心中忍不住呵呵了一把:老娘信的是道教!   当郑老夫人表示两个孩子天生一对,只是被小人坏了姻缘。周李氏再也听不下去,掀桌了。   她的脾气本来就不算特别好,自打女儿两个月前回来后,更是鲜少受气,这也导致她忍耐力消退了不少。   她冷笑道:“之前看我们家落魄就迫不及待撇清关系,现在又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以为推到和尚身上我就不知道你们心思吗?当全天下只有你们两个是聪明人吗?我好好孙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嫁给你们这样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人家。”   “你以为村里其他的好人家为什么不把自己闺女嫁给你们?还不是都看透了你们的本性。可恨我之前眼睛被糊了,居然还想将慧姐儿嫁给你们,现在能够取消婚约真是老天保佑。”   一连串的话语直接揭下了这对婆媳的脸面,两人都面红耳赤的。   郑夫人恨恨道:“你以为你家慧姐儿多好,不过是一个命硬之人。我看在两家交情份上,才不嫌弃她。她长得一脸的狐媚相,看着又不是好生养的。呸,我们家才看不上呢。”   周李氏虽然心中最疼的是女儿,其次是孙子聪哥儿,但对慧姐儿这个懂事的孙女也颇为喜欢,听到有人这样诋毁她,直接叉腰骂了起来,“我们家慧姐儿再不好,她出嫁时我照样会给她准备至少二十亩地,到时候有的是老人家上门,你们家克儿十亩地都没有,不会读书不会下田,我就等着看他能娶到什么人。”   其实郑夫人的儿子郑克并没有周李氏说的那么差,郑家好歹也有五亩地,郑克虽然手高眼低了点,但好歹也有算账本事。所以当初周李氏才会同他们家结亲。而郑家一开始也是看不上慧姐儿的,但慧姐儿长得好,有她做对比,郑克根本看不上其他的村姑,寻死觅活要要,郑家这才应了下来。   但是今非昔比,郑家如今想和周家结亲,反倒是高攀了。   周李氏一看到这对婆媳,便想起了慧姐儿当初遭遇的流言,对于孙女更加心疼的同时,也就更为厌恶郑老夫人和郑夫人了。二十亩地大概也就是一百两,他们家一个月便可以赚出来。周李氏自然底气十足。   婆媳两听到二十亩地的嫁妆,眼睛都要红了。但是面对一脸鄙夷的周李氏,他们又不能舔着脸重修婚事,只在心中谋划着其他。   这厅里的动静颇大。安宁正好在正厅前面的院子里浇花呢,她走到门口,伫立了片刻便将这争执听了个*。   在她看来,郑家这种恶心人家哪里是慧姐儿的良配。她家慧姐儿温柔能干,当然得找一个好的。虽然穿越过来才两个多月,但安宁对于这个侄女还是颇为上心的。   她款款走了进来。   周李氏见到女儿过来,不想用那些污言秽语污了女儿的耳朵,便住了嘴不言。   郑夫人见她一身青色裙子更显娇嫩,不由眼睛一亮——这周李氏虽然长相寻常,偏偏女儿和孙女都长得出色,真是不公平。   郑老夫人想说小姑娘比较好哄,便打算从安宁身上下手,“安宁啊。你还记得你克哥哥吗?你克哥哥现在还喜欢着慧姐儿,你看他们两个重新在一起是不是挺好的。”   安宁展颜一笑,“克哥哥啊,我记得他啊。”   她拖长了音调,在郑老夫人和郑夫人期待的眼神中,慢慢说道:“他啊,耳反廓露,说明命不好,守不住财,难怪婶婶你们家到现在才这么点钱,就是因为没有生个好儿子。耳反廓露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没有耳垂,说明终生事业难成。而且他眉中有痣,说明克妻。你看我们家本来好好的,和他结了婚事,我娘和我侄女都没逐出周家。和他一解除婚事,我们家立刻又好了起来,可见他命差到一定境界了。他鼻子歪,说明心不正,鼻梁右弯,说明他抠门。”   郑老夫人和郑夫人被这一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   安宁可是比周李氏狠,周李氏骂的时候最多就是骂这对婆媳心地不好。安宁却直接蛇打七寸,往她们两个的心尖子郑克身上扯。敢说他们家慧姐儿命硬,她就敢往郑克身上扯。   “再看看我们家慧姐儿,她额头饱满,一看就是富贵相,耳朵光明润泽,柔嫩恰当,耳垂有肉,一看就知道她聪明伶俐,财源广进。十个郑克都不配给她提鞋。我看啊,你们和哪家有仇,就娶了那家呗,别拿你们儿子来带坏我们家风水,还是赶紧娶了别人,去带坏你们亲家的风水吧。”   周李氏在旁边听得要笑弯了腰,还是她闺女厉害。这一张嘴啊,把这婆媳给气得两眼发红,脸色发青,偏偏想不起反驳的话语。   “对对,我们家安宁说的没错。我看你们不是和那卖羊肉的张家不和吗?干脆让你儿子娶了她家女儿,带坏他们家财运,也算是报了仇。”周李氏幸灾乐祸说道。   郑老夫人听了差点晕厥过去,还是郑夫人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婆婆,嘴里骂骂咧咧的,一些粗俗的话不断往外冒。   周李氏见她这样,恼了,直接拿起扫帚,就要打出去。   那郑夫人也不逞口舌了,连忙拉着婆婆往外跑,身影那叫一个狼狈。   安宁看她们离开的身影,眯了眯眼睛,对周李氏道:“娘,为了以防她们又乱说话,咱们家还是先下手为强,把女儿那番话说出去吧。”   周李氏用力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就不信那之后还有好人家愿意和他们结亲。娘这就找你白婶娘说说话。”   白氏,是她一些朋友中最为碎嘴的一个。通常告诉她,就等于告诉了全村人。   看见她娘兴致勃勃上白大娘家的身影,安宁这才松了口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都犯贱上门了,她也就不必留什么情面了。   只是……不知道周慧对这件事是什么想法,那好歹也是她前未婚夫家。   ……   当安宁走到侄女的房间时,周慧正在修建窗台上的几盆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倒是不知道刚刚前未婚夫家过来闹了一场。   安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周慧沉默了片刻,道:“在解除婚事的时候,他们家就和我没有关系了。老实说,在听到他们以那样的理由和我解除婚事,我恨不得他们全家去死。”   对于性格温柔的周慧而言,这已经是相当严重的诅咒了。   安宁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郑克呢。”   周慧笑了笑,“不过是媒妁之言罢了。他也只是喜欢我这张脸而已,不过后来发现,我这张脸比起他的好日子,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才会同意了他长辈的行事。”   倘若郑克执意要娶她,以他父母对他的疼宠,肯定不会解除婚事的。   安宁看见周慧这般态度,笑了笑,“没错,我们慧姐儿这么好,肯定得找一个比他出色一百倍的郎君才是。”   周慧忍不住掐了掐她嫩嫩的脸颊,“你才多大,就知道什么郎君不郎君的。”   安宁点头,“就是日后和你一起生活的人。”   周慧怔了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颊泛起了点点的粉红。   ☆、第二十四章 极品亲戚的窥探   从白大娘那边回来,成功泼了郑家脏水的周李氏仿佛忘却了白天的不快,仍然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准备起大后天的酒席更加有动力了。   他们所邀请的皆是一些关系不错的人家,将他们逐出的周家自然是一个都没请。本来周李氏还想邀请对他们不错的六房上门,但考虑对其他几房太过打脸,让六叔公不好做人,他们便干脆只送了礼物过去。送过去的礼物有十颗鸡蛋,两斤的白面和一斤的酱油。六叔公的的大媳妇正好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孙子,这份礼物恰好可以让坐月子的她补补身体。   周慧自小父母早逝,外婆外公也早已经不在,母舅那边并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亲戚,倒是不必请。三嫂周何氏这边,她母亲是定要请的,弟弟和弟媳虽然人品不行,但在外人眼中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不好不请。   安宁默默给她出了个注意,她那弟媳若是有什么过分要求,她就哭,最好哭得昏天暗地,哭得全部人都知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原本愁眉苦脸的周何氏一听小姑这话,直接笑了,“哪里能说哭就哭啊。”   安宁说:“你想象一下她吃饭时候因为聪哥儿多吃一口饭就掐他的画面。”   这画面感极强,周何氏果然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   只留下其他人在那边默默无语。   ……   很快的,他们宴请的时间便到了。   李南前一天还跑河边钓了一整天的鱼和抓了一些螃蟹。安宁将那些鱼养在清水里,正好可以去去土气。由于现在并非吃蟹的季节,螃蟹并不算肥美。   安宁也只需要拿它们做蟹黄豆腐,对于大小要求不大。蟹黄豆腐其实也是可以用咸鸭蛋蛋黄来代替螃蟹,但是既然有了螃蟹,安宁当然不会费力去弄出咸鸭蛋了。   他们一大早便起来,将食材都一一整理出来,好方便到时候下锅。   安宁只记得她不断地洗菜啊洗菜,手在清水中都要泡肿了。她、周慧都是帮忙打下手的,周李氏则和舅舅李南、聪哥儿一起出去招待客人。   正厅里摆了三桌,正厅前的院子里同样摆了三桌。   因为酱油的缘故,村长倒是很给面子地接受邀请过来了,也算是给了周家一个大大的面子。   村长他们倒是已经快酿造好了第一批的酱油,正等着出来后拿出来卖一个好价格呢。酱油这东西,其实酿造得越久越是香醇,但村长他们现在急着赚钱,哪里舍得耗费一年半载的时间来弄这个。   安宁心想,也许她到时候可以建议村长他们弄两个,一个是一个月便可以制作而成的普通酱油,一个是酿个一年的更高等一些的酱油。   当她端菜出来的时候,村长还很慈爱地冲着她笑了笑。   他们家准备的菜肴无疑是十分丰盛的,更别提这其中还有好几个肉菜。安宁看到好几个人已经准备等下把一些没吃完的菜给带回去了。   农村里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但男女的席位也是分开的,男的宾客正好坐在正厅的三桌,塞得满满的,女的则是拖家带口,坐在院子里的桌子。因为一些妇女多带了几个孩子的缘故,导致位置有些不够,周李氏连忙又摆上了一桌,这才勉强塞上。   周何氏的母亲何大娘看见这桌上的菜,脸上忍不住笑开了花——从这可以看出,女儿现在的生活过得着实不赖,她也就放心了。   周何氏的弟媳何陈氏看着一道道端上来的香喷喷的红烧肉、蟹黄豆腐等菜色,嫉妒得眼眶都要红了。她从以前就看不起周何氏这个大姑子,觉得她懦弱不说,嫁的也不好,时常回家里打秋风,因此对她的态度十分恶劣。谁知道偏偏她时来运转了,老天不公啊!像她这样的能干人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运道呢。   “姐姐真是好命,在周家吃香喝辣的,可怜我们这些嫡亲的亲人,连口汤都喝不上。”想到她好几次上门想要赚钱方子都被打发回去,她心头火起,便口不择言了起来。   安宁恰好捧着鱼丸汤上来,她把汤放何大娘面前,冲着何陈氏微微一笑,道:“有些人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嫁出去后就和娘家没关系了吗?怎么现在又觉得是嫡亲的骨肉了?说到底不就是嫌贫爱富罢了。”   她可不像三嫂那样脾气好,她也不看气得脸都歪了的何陈氏,直接对何陈氏五岁的女儿说道:“妹妹放心吃,我们家可不会像你娘一样,多吃了一口饭就把人的胳膊都掐青了。”   何陈氏那女儿年纪尚小,听不懂安宁话中的机锋,只是往嘴里多塞了几口的饭。   何陈氏听着周围细碎的议论声,血液涌了上来,心中更恨,“你这孩子,口齿真是伶俐,只是女孩子家家的,太过伶俐不好。”   安宁微微一笑,“没办法,我嫂子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善言辞,因此常常被某些刁钻的人欺负,我只好伶俐一点,多护着她了。”   场上的被邀请过来的大多数是和周家关系好的,一位姓罗的大娘笑道:“可见是你们姑嫂感情好。安隆家的有你这样护着她的小姑子也是福分。”   周安隆便是安宁已逝的三哥名字,安隆家的自然是指周何氏。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安宁和周何氏给狠狠夸了一遍——好歹周家的伙食真心不错,吃人嘴软啊。在夸的过程中,时常不自觉贬低了何陈氏一把。没办法,谁让何陈氏的做法实在不厚道。把何陈氏给臊得几乎要坐不住了。   何大娘只在心中叹气:自己家到底是造了什么样的孽才娶了这样的媳妇啊。唯一让她欣慰的便是女儿的日子总算好了起来。有这样感情不错的小姑子和通情达理的婆婆,再加上她膝下还有聪哥儿,就算守寡,也比许多人要强。   这饭菜虽好,但心思各异的婆媳两却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   何陈氏越吃心中越是火大,想弄到那臭豆腐方子的念头便更深了。   她视线落在建立后院的位置,眼珠转了转,心中有了主意。   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   何大娘问:“你怎么了?”   何陈氏手捂着肚子,说道:“不知道呢,大概是昨晚着凉了吧,我去如厕一下。”   说罢,没等其他人说什么,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罗大娘还笑了一声,“可见她是没口福的。”少了一个人和她们吃,那不是更好。   大家不时地讨论这里哪道菜做得好,哪道菜入味,哪里顾忌得到何陈氏。   当安宁又端了一盘清蒸鱼上来,却没看到何陈氏的身影,便问了句,“她去哪里了?”   何大娘道:“如厕去了,去了有一刻钟了吧。”说罢,还指了指方向。   安宁皱了皱眉毛——那边不是去茅厕的方向吧,怎么更像是在后院?   她心中生起了警惕心理,这何陈氏不会打着什么歪主意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她放下盘子,顾不上将桌上吃完的菜肴盘子收起,直接朝后院走去。   ☆、第二十五章 自作自受   何陈氏并不知道周家腌制臭豆腐的地方在哪里,只能一路上寻过去。而且周家还是三进的宅子,面积好歹也将近两亩,这也给她的寻找大业增加了不少困难。   她一边找,一边在心中骂道:“真是钱多的没处烧,盖这么多间屋子做什么。”   安宁他们也并非全无防备的,在今天基本都把房子给锁了起来。安宁自己那些贵重的首饰,更是让她收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像是一看就是居住的房间的,何陈氏便没有进去找——她倒是想顺手牵羊一把,只可惜每间都拿大锁锁上。今天人来人往那么多,周李氏心再大也不敢将门都开着啊。   呸,装得好像每间里面都有多值钱的东西一样。她啐了一口,恨恨继续向前。   寻寻觅觅,她路过东厢房,走过种满了花草和青菜的小院子,终于摸索着来到了后罩房。后罩房一般是女眷住的位置。但周家人不多,便直接把女眷都安排在厢房中,这后罩房也就空了下来。周李氏便将后罩房收拾了一下,作为做臭豆腐的地方——刚好这地方又比较隐秘,方便保密。   安宁也要了两间屋子,打算将来拿来作为酿酒的小工坊。周李氏做臭豆腐和酿酱油也用不着那么多间的屋子,也就依了她。   何陈氏看见门窗紧闭的后罩房,左顾右盼了一番,连忙跑过去,从那竖条的缝隙中,看到了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样大小的缸子,缸子的旁边还有好几排的架子,只可惜现在架子上并没有晾着臭豆腐。她鼻子动了动,还隐隐闻到了一股的臭味。虽然因为缸子密封的缘故闻不太真切,但还是有些许的味道泄露了出来。何陈氏不知道的是他们平时臭豆腐是放在另一个房间的架子上。   这定是那让周家赚得盆满钵满的臭豆腐了。   何陈氏眼中亮了亮,看着这些缸子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大大的金山一样。   只是她应该如何进去呢?何陈氏心道:那臭豆腐肯定就是浸在他们特制的卤水中即可。只要拿到了卤水的配方,她还怕什么。   门被大大的锁关着,她肯定没法进去。何陈氏视线落在窗户上,还是把窗户的木条弄掉爬进去看上去会更容易一些。   因为手头没有刀、斧头一类的东西,何陈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掰了半天,终于掰断了一根的木条。   她心中有些快意:嘿,老娘就喜欢吃你们家的饭掰你们家的窗户偷你们家的东西。让那个死丫头下次敢在自己面前嚣张。   只是周李氏为了安全起见,窗子上的木条是密密麻麻的,想要弄出一个可以爬进去的大小,何陈氏至少还得掰断二十根。一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人生都暗淡了,只能咬着牙,继续掰第二根。   等她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掰第四根的时候,一盆冷水照她头上泼了下来,淋得她透心凉。   她最讨厌的死丫头声音响起,“呀,我在浇水呢,没看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你家浇水是往人身上浇的吗?   何陈氏回过头,手粗暴地摸了摸满脸的水,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安宁,“你这丫头也太不懂敬重长辈了,居然敢往长辈身上泼水。”   安宁本来就是故意的,她冷笑道:“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你不过是我三嫂的弟媳,我喊你一声嫂子都觉得侮辱了我。再说,我也没有那种要往人家家里偷东西的长辈。”   何陈氏被怒火冲昏了的头冷静了一些,连忙说道:“我只不过是想如厕罢了,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莽撞泼水呢。幸好遇到的是我,不然换做是别人,早打你一顿了。”   安宁直接弯腰捡起被她弄下来的木条,“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傻的吗?要不要我去找大家来看看,让大家判断一下你这是要如厕呢还是要偷东西呢?”   何陈氏想到那后果,打了个冷战,死咬着不承认,“你又没看到我偷东西,你没有证据。”说到后面,她也理直气壮了起来——没错,她都还没偷呢,怕什么。   安宁笑了笑,“反正木条摆在这里,我有没有证据不重要,大家相不相信才是重点。”   想也知道,大家肯定都相信安宁的话——不然何陈氏好好的掰窗子的木条做什么。只需要大家把她们看到的场景说出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何陈氏就别想做人了。   她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一见安宁有要喊人的趋势,也顾不上其他,抬起脚就跑,连收拾一下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安宁收起脸盆,哼着小曲一起走了。   ……   可想而知,一身湿哒哒的何陈氏回到位置上时毫不意外地招惹了大家的目光。   何陈氏在刚坐下的时候就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找她那大姑换一下衣服的。现在倒好,大家都在看她。   此时已经六月,天气渐热,她所穿的衣服也不厚,被水一泼,衣服都贴在身上,隐隐显出了曲线——别提,何陈氏虽然相貌寻常,但身材还是有几分的,腰是腰,胸是胸。何陈氏的丈夫何青苗直接就黑了脸。这死婆娘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弄成这副样子出现。   坐在前厅的那些男子视线也不断往这边飘。有现成的豆腐在,不吃是白痴。有几个心中还直乐:看不出啊,这小娘子身段倒是不赖,便宜了她丈夫。   真是个爱勾引人的,一看就是狐媚子。有几个妇女在心中骂道。   王姓的大娘哼了一声,“你怎么上趟茅房就弄的全身湿漉漉的,不会是掉坑里吧。”   说罢,还挪了挪自己的位置,一副生怕沾染了她身上粪便味道的模样。   何陈氏勉强笑了笑,“只是要洗手的时候,我不小心掉水缸里了。”她倒是想败坏一下安宁的名声,但是又生怕牵扯出自己想偷秘方的事情,只能咬着牙忍了这一回。   王大娘注意到自己的相公目光又飘到狐媚子这边,语气也好不起来,“别人都不会掉缸里,就你会,不会是故意的吧。我说啊,我们做女人的还是要贞静娴熟,不要去学一些不三不四的做派。”   何大娘看媳妇这样,实在忍无可忍,“你去找青梅要一套衣服换一下。”   青梅,便是安宁三嫂的闺名了。   何陈氏脾气虽然泼辣,但也知道在这个场合闹起来自己吃亏,只能暂时忍气,去灶房寻大姑去了。   安宁的三嫂周何氏长得纤细,因此她的衣服穿在何陈氏身上便紧了起来,更加凸显了何陈氏的胸和屁股。虽然看上去比原先好了一些,但何陈氏重新回到座位上时,还是惹了不少的闲话。   至少,大家都觉得她就是个爱勾引人的,才会故意穿成这样。   何大娘也只能匆匆带着儿媳妇和儿子回家了,省的引来更多的闲话。   据说,向来疼惜娘子到常常把自己亲娘放一边的何青苗出门时都忍不住打了媳妇一巴掌。   安宁只觉得这真是大快人心啊。   ☆、第二十六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扣除掉何陈氏这个小插曲,这一次的搬家酒还是挺成功的。不时有人询问吃的那几样菜都是怎么做出来的,怎么口感就那么的好。明明是一样的豆腐,他们家的偏偏那么鲜嫩爽口,与众不同。最受欢迎的仍然是红烧肉,大家在知道这红烧肉是由酱油做出来的后,心中更是多了几分的信心。   安宁他们的菜肴有不少都加了酱油,因此味道自然和其他人家做出来的有些不同。在打听出这点后,大家都不住地乐:听村长说第一批酱油要做出来了,想必到时候能够卖出好价格吧。于是那些人看着周家眼神就更和熙了。   这一家真是傻蛋啊,白白的赚钱机会送出去……不对,怎么能够说人傻呢,是善良。   不得不承认,安宁将酱油献给村长是献对了,好歹周家盖了这么一个气派的宅子也没人眼红,反而说他们是善有善报。他们毕竟得一直住村里,能结下好人缘多少是有好处的。   周李氏成功展现了自己家,很高兴。李南据说被人询问了不少结亲的事情,还有人想把自己的闺女嫁他,因此他一整天脸上都笑开了花。他过去可不是不想成亲,纯粹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把好人家的闺女嫁给他这么一个无赖。   现在好了,大家知晓他一个月至少能赚好几两(李南多少留了个心眼,没告诉别人自己一天就可以挣一两),又看他做的都是实事,有不少人都开始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对象。至于年纪大了,年纪大点算什么,这样才懂得疼老婆。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唯一不开心的便是三嫂周何氏了。她得知自己弟媳做的丑事,直接气哭了。这样的娘家人真是有不如没有。她也不能怪小姑不给面子,终究还是她弟媳有错在先。   周李氏对女儿的做法很满意,女孩子泼辣一点好,泼辣了,才没有人敢欺负。当着三媳的面,她直接狠骂了何陈氏一顿,看见媳妇抽抽噎噎的,不免有些不满,“你哭什么哭,你弟媳是你弟媳,你是你,我又不会因为她而怪你。”   周何氏擦了擦眼泪,“我只是担心我娘。”   周李氏没好说亲家的坏话,在她眼中,何氏的性格简直太软了,才会被媳妇骑在头上。想到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三媳妇也不离不弃,她语气也缓和了几分,“要不,你时常接你娘来咱们这里住段时间,反正咱们家有的是空屋子。”   周何氏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在她观念之中,哪有母亲在有儿子的情况下,跑到出嫁女儿家中住着的道理。归根究底,她还是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女子。   安宁也没有打算一下子给她洗脑过来的想法,只能潜移默化改变她。让她更为开心的是,今天见到了白大娘的孙女白绣姐,绣姐儿告诉她,她奶奶和娘已经同意让她下个月一同去学堂里学点本事了。看得出她对此很是期待,双眼都闪烁着比星星还亮的光芒。   安宁也很开心,好歹多了一个小伙伴了。白绣姐大概觉得这都是安宁的功劳,还特地送了她一个自己做的荷包。   周李氏看着她把玩着绣姐儿的荷包,拍了拍手,“决定了,从明天起,娘就教你们绣花啊,省得你们出嫁后被人嫌弃连个手帕都不会绣。”   安宁嘴角抽住了——等等,她一点都不想学啊!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管安宁再怎么不情愿,她还是得捡起女红这一方面的工作。   周慧以前学过一点,只是家里哪里来那么多针线让她练习,因此手艺真心不怎么样。   周李氏疼归疼,在这一方面还真狠得下心,认安宁十指都被针戳了好几下,仍然不可能放松课业。最多就是安慰她说,晚上多给她煮一颗鸡蛋。   安宁嘴角抽了抽,真当她是小孩子啊,她又没多么喜欢吃鸡蛋。   只是,这也激起了她内心的好胜心,倘若她是真正八岁的小姑娘也就算了,她内心是成年人,当然不肯轻易妥协。   在一开始的不愿过后,便也认认真真学了起来——多学一本手艺总是好的,说不得等她穿越回去,她还可以靠刺绣卖钱呢。她乐观想道。   绣姐儿在搬家酒后,也时常上门来。在她送了荷包给安宁后,似乎就把安宁当做自己的朋友了。   安宁发现这个小姑娘在熟悉了以后还是挺可爱的,虽然有点傲娇,但本性还不错,当做朋友也挺好的。周安宁在被拐卖之前,和族里的堂姐堂妹们玩得比较多,因此周家之外的小姐妹还真没多少个。   绣姐儿的绣工又不错,因此安宁也时常拉着周慧一起向她请教,这极大的满足了绣姐儿的虚荣心,她总是一边说着“你们呀,真是笨,这个都不会”,一边细细地跟她们讲解,半点都不藏私。   安宁觉得白家肯定常常被这个缺心眼的妹子给弄得无语。   礼尚往来,她也先教绣姐儿一些算账本事和写自己的名字,周慧则是送她一盆自己种的兰花。   有来有往才是相处之道,绣姐儿往他们家跑得就越发勤快了。   这边安宁终于交上了一个手帕交。   另一边,村长李富贵也将出缸的第一批酱油给卖了出去。他也是有魄力的人,不像周家第一次做只做几十斤,村长是直接做了一千斤的酱油。幸好上天还是颇为保佑他,这一批的酱油好歹还算不错,拿来做菜口感也很好。   李富贵给每家送了一斤后,直接把剩下的拿去卖了。他作为这玉山村的村长,好歹有些门路,这一千斤还真让他给卖了出去。当然,物以稀为贵,对方在知道这东西还会有的情况下,价格便不会给非常多,但已经算非常好了。这一千斤酱油,被他以一斤一百文钱给卖了。   一斤一百文,一千斤也就是一百两。这些成本也花不到十两银子。李富贵最初是打算以每斤黄豆二十文钱向村民收购——也算是把钱让他们赚。现在一看这生意大有所为,一挥手,直接翻倍,变成以每斤四十文向他们收购,每一家一个月收购不超过四十斤。   他还在大家面前露出了牙疼的表情,表示自己已经是尽量把钱让给大家挣了。   安宁看着这只老狐狸表演,心中也很牙疼。拜托,就算以四十文钱收购黄豆,一千斤的酱油成本也不会超过四十两好吗?   其他村民可不知道这些,计算了一下,发现自己家一个月至少有一两多的额外收益。乐得一个个直说李富贵的好话,李富贵这村长的位置可是稳如泰山啊。与此同时,周家的声望因为这白花花的银子,也跟着不断上升。   导致周贺他们想说点安宁他们坏话,都会被得到利益的其他村民给狠狠啐了一口。   李富贵做事也算周到,还亲自上门给安宁他们送了二两的银子。他表示,自己家做那些酱油,一个月最多也就是拿个二十两银子。其余的都会记录在案,到时候看是要拿来修路,还是拿来修学堂都可以。   周李氏他们想到人家一家大小(至少有十人)辛辛苦苦做酱油,一个月二十两并不过分,一个个表示村长真是个一心为民的大好人啊,什么成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总的来说,这李富贵算是一个有点小私心的好人。   一时之间,两边其乐融融,看他们面上热情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李家和周家要结为亲家了,不然这么亲热做什么。   ------题外话------   谢谢694574542送的鲜花~么么哒   ☆、第二十七章 负心薄幸   周李氏一天有三两银子入账,想起女儿整日抱怨着钱不够花,便直接把二两银子给了女儿。当然,她也耳提面命了一番,让安宁千万别随便乱花。   安宁连忙再三表示:“娘,你还不清楚我吗?我又不是爱花钱买吃的东西的人,我只是想买些笔墨纸砚回来。”   周李氏取笑她,“哟,看来我们家要出一个小才女了。”   如果是花钱买这个的话,她倒是不会多说什么。   安宁笑,“我更宁愿这个才是财神的财呢。”   周李氏在笑完女儿后,为了表示自己不偏心,还对其他人说:“这酱油也是安宁想出来的,这钱给她也是应当。你们若也有本事挣钱,那钱你们可以直接收着,我不会找你们要的。”她表示自己一个月有一百两,财大气粗不怕。   周慧和周何氏都不是那种多心的,直接笑道:“咱们家最挣钱的臭豆腐方子也是安宁想出来的,所以给她是理所当然的。”   周李氏满意地点头,她虽然疼爱女儿,但是面上还是得一碗水端平,不想让人说她偏心眼。不过女儿也是个可人疼的,若没有女儿,他们哪里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啊。更让她开心的是,今天还有不少人暗暗打听弟弟的婚事,等她给弟弟娶个持家又好生养的媳妇,生下一个大胖儿子,她这一生就没遗憾了。   拿到二两银子的安宁,第二天便跟着舅舅的牛车进了城,打算好好买一些上学使用的东西。这年头的笔墨纸砚质量好的价格昂贵,她现在生活水平消受不起,只能买一些较为普通的。家中倒是还有蔚公子之前送的,只可惜质量太好,拿来送给沈家这样的人家都不失礼,安宁实在舍不得使用,便将它们一起收好。   她本来打算买三份,她一份、周慧一份、聪哥儿一份。但想到绣姐儿也要同她一起上学,她家里人未必会给她准备这东西,便多买了一份。安宁原本还想买三字经、千字文等书籍回去,一看价格,还是打消了主意。她可不想将好不容易拿到的二两银子一口气花完。   李南对于她十分宠爱,见外甥女的事件在那几本书上打转,最后依依不舍地收回。直接让书店的小哥把那几本给包了起来。   还伸手摸了摸外甥女的脑袋。   那年轻的小哥利落地把几本书都包起来,递过来,还笑道:“像你这样疼姑娘的父亲还真少。”   李南笑开了脸,“这不是我女儿,是我外甥女。我要是有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儿,做梦都会笑醒呢。”   小哥奉承道:“可见最亲不过娘舅。”   安宁拉了拉舅舅的袖子,“舅舅那点钱还是好好攒着,别乱花了。我自己平时书写一份便可。”   李南大气地摆摆手,“不怕,就几本书而已。当做给你今年的生辰礼物。”   “我今年生辰早过啦。”   “所以现在补上嘛。”   李南这两个月好歹攒了五六十两银子,因此很大方。他之前让亲人丢脸了许多年,不免会有充大款显摆一下的心态。   安宁便不再推辞,只是拉着他袖口撒娇。   娇娇嫩嫩的小姑娘撒起娇谁都抵挡不住,更别提周安宁这一世又拥有一张好面貌,把李南给美的。   他一开心……又许下了给外甥女买新布料做衣服的诺言。   于是从书店里出来的两人,下一站便是布店了。   安宁想起了在城里居住的李艳。李艳当初也是选择在开原县中呆下,前些天还让人给她送了封信件。信件上说了些她这段时间的事情,和她现在住的地方。   李艳直接以寡居的名义用三十两买了一个一进的小宅子。那宅子若放平时出手也要四十两,只是主人急着入京找亲戚,所以才以这个银两脱手。李艳原本就从拐子那边敲来了大概价值三十两的东西,加上之前林大人给的二十两,即使买了宅子和生活用品,她也衣食无忧。她还接了一些绣活,现在的生活倒也平静安宁。   安宁之前都没有时间去拜访她,今次难得进城一趟倒是可以。   因此她在布店挑了半匹竹子样式的棉布,作为上门的礼物。   李南则是给全家人都买了一些布料,颜色稳重的是给周李氏和周何氏。花样鲜艳的则是给两个姑娘,还有他和聪哥儿的。他今天可是带了五两银子出门,因此花钱也就颇为大手大脚的。   两人走出布店,便听到对面的酒楼一片的吵杂声,哽咽声、少女怒斥的声音和男子的辩解声……一听就有戏啊。   安宁和李南都是爱看热闹的,两人连忙围了上去。   只见一个身穿碧青衣衫的少女怒气冲冲道:“想你当初,家境贫寒,我家小姐看你有些才学,便资助你学习。你那时候还信誓旦旦说若取得功名定为小姐赎身,迎娶她当正妻。谁料现在得了秀才功名,便翻脸不认人了。”   在青衣少女身旁,则是站着一个粉衣女子,容貌清丽,没有一般青楼女子的俗艳气质,倘若不是这丫鬟点出,恐怕别人都不知道她出身青楼。她两眼通红,手紧紧攥着,像是伤心到了极点。   安宁仗着自己年纪小,长得又可爱,连忙问了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三十出头的大汉道:“那位是我们城里最大的凝香馆的凝香姑娘,要知道,像凝香馆这样头等的楼里,只有头牌才能使用凝香这个名字。”   “凝香姑娘才貌出众,当初有不少的公子哥愿意为她赎身,偏偏她看上了这穷书生林叶,还拿自己的赎身银子让他进学,谁料这林叶得了个秀才功名,就翻脸不认人了,和陈员外的女儿订了亲,抛弃了这凝香姑娘。”   安宁看了看那书生,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又年纪轻轻便得了秀才功名,估计觉得这凝香姑娘配不上他吧。   她很是看不上这种人——有本事你当初就别使用人家姑娘的卖身钱读书啊,还许了诺言,结果现在又过河拆桥。看人家凝香姑娘放着其他追求她的公子哥不要,一心帮助一个穷书生,也并非嫌贫爱富的人。只可惜眼光不好,挑上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只见那林叶挥了挥衣袖,道:“像我这样的秀才,哪里能够娶一个妓女为妻?”   他努力做正人君子状,“凝香姑娘,虽然你痴心一片,但恕我无法接受你的心意。你之前那些银钱,我明天过后会送还给你。”   反正他和那陈家姑娘结亲,陈家姑娘嫁妆至少有七八百亩的田地,更别提金银珠宝和银钱,拿出一二百两还给这凝香,不算什么问题。   他视线落在凝香那张娇美动人的脸庞,心中又生出了几缕的不舍之情,又补充道:“我们之间已经是云泥之别,看在过往的情谊上,倘若你愿意与我当妾,我还是愿意好好对你的。”   那凝香眼中浮现出水雾,双颊因为气愤而染上了一缕绯红。   偏偏此时还有几个那书生的朋友拍手叫好,“好,凝香姑娘助你进学,你娶她为妾,也是一桩佳话。”   安宁身边的男子在那般啐了一口,“呸,这群无耻之人。”   安宁也听得十分气愤,她看了看舅舅,吩咐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记得装作不认识她,然后随便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些灰,遮掩住几分的容貌,接着就冲进了酒楼之中。   就算是要见义勇为,也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份的。   ------题外话------   捂脸,都没人评论,泪奔   ☆、第二十八章 再遇蔚邵卿   安宁直接走了进来,直接冷笑道:“难得出门一趟我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比戏台上演的都要精彩。有过河拆桥的白眼狼,捧臭脚的酸文人,一片痴心错付的可怜女,还有忠心耿耿的丫鬟,排成戏可比什么金鸳鸯要精彩多了。”   金鸳鸯是最近流行的一出戏,也是才子佳人类型。   被归为捧臭脚的酸文人的书生不满了,   “还敢说什么云泥之别,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云上的人,只看到一个无耻之词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匠人卖手艺,商人卖眼光。你卖学问,她卖笑,都是出来卖的,谁又比谁高贵?”   那书生林叶涨红了脸,“你竟然把我和她那样一双玉臂千人枕的人比较?”   安宁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只是我的错。你确实不该和她比较,你用人家卖笑的钱去学学问,然后出来卖学问后又鄙视人卖笑。你当然比不上她了。倘若你当初就嫌弃她,有本事别拿人家的钱读书。想到那四书五经竟是被你这种小人给学了,我都忍不住要为他们鞠一把热泪。你也别开口闭口就是自己是读书人,别白白玷污了读书人这三个字。”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将这书生的无耻脸孔往地上踩。   安宁再接再厉怒斥道:“所以劝君莫要整日说自己读圣贤之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圣人之言便是教人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别平白污了圣人之言。”   安宁深知自己那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为了避免引来麻烦,才刻意把脸抹脏,又让舅舅别出面,省的联想到自己。毕竟因为臭豆腐的缘故,舅舅也算个小名人。   凝香姑娘眼睛湿润,冲安宁福了福身子:多谢姑娘为妾身出头,妾身只恨自己有眼无珠,错信他人。   安宁指了指自己身边那圈人,不忘给自己拉同盟:不止是我,他们都为你义愤不已,只是我口才伶俐,先说出他们的心里话罢了。   被安宁手指过的人都下意识挺直了胸,露出自豪的表情。一个美貌的弱女子和一个吃软饭的好运到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秀才,大家都会潜意识选择前者。更何况这事本来就是林叶不占理。人们即使心中羡慕他有软饭可吃有美女倾心,口头上肯定是要谴责一番的。   凝香姑娘一双盈盈美目往这些人身上一扫,那感激的含着泪光的目光直接让这些男的身子酥了一半,满脑子都是美人垂泪的凄清画面,更是不知道今昔是何年,一个个拍着胸脯恨不得为她出头。   一个脾气燥的直接骂道:揍他这个负心人!   声音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有他的带头,其他人也一拥而上,抡起了拳头。至于这期间有多少是真的为凝香姑娘出气,还是有多少纯粹是羡慕嫉妒,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那林叶只来得及喊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便淹没在拳头之中,   只顾着哎哟和躲闪了。   始作俑者的安宁冲凝香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说了一句:“可怜陈姑娘蕙质兰心,遇上这样一个未婚夫。”   凝香能混到花魁位置,虽然在感情上天真了吧,但人家智商是没问题的。她一边为陈家姑娘和自己抱屈,一边通情达理地劝阻大家别为了自己这样身份的人招惹官司。   她的中心主旨便是无论是她还是陈姑娘都是好的,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渣,仗义的围观群众也是好的,个个都是正义使者。所以说女的心狠起来,手段也是杠杠的。   这番话出来,大家揍得更狠了。反正大家素不相识,只要不闹出人命,大家揍完就跑,林叶也找不到人算账。安宁都看到自己舅舅也趁乱踢了那几个书生一脚。   她扯了扯舅舅的袖子,两人趁着混乱离开了。   凝香身边那个丫鬟倒是看到了她,还对她挥了挥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楼,寻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才笑着击掌了一下,李南还笑呵呵地拍了下安宁的头。他平生最讨厌那种狗眼看人低的酸秀才,因此刚刚还偷偷踹了那几人几脚。   “你胆子倒是不少,竟然把读书人和花魁相提并论。”   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安宁抬起头,眼皮跳了跳——这位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来人风姿出众,玉树兰芝,安宁穿越过来也只见过这么一位,正是在船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蔚家少爷。他身旁还站着她勉强算是熟人的蔚池。   李南见外甥女被指责,有些不满,正要开口,却被安宁扯了扯袖子。   安抚过舅舅后,安宁才行了个礼,“见过蔚少爷。”   不知蔚少爷来到这穷乡僻壤,有何要事?   蔚少爷只是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只是恰好路过罢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运气也太差了吧,难得出头一次就被路过的蔚少爷收在眼底。而且她都特地抹黑脸了,他居然还认得出!   她左想右想,还是想不出蔚少爷注意她的原因。难不成还真因为他是苏东坡的脑残粉?   她诚恳说道:“我这里没有苏先生其他诗词了。”   她能完整记下来的都已经抄给他了。   “我知道。”   安宁心中腹诽:你知道个屁!她这个穿越者都不敢说自己能背下来苏轼全部的诗词。   当然,面上她也是低眉顺眼地垂着头,一副自己再乖巧不过的样子。   不过见过她刚才牙尖嘴利数落人的蔚池清楚这些全都是假象啊。虽然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这么关注她。她年纪还小,虽然长的可爱了点,但没胸没身材的……难不成少爷好的就是这一口?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不敬,蔚池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蔚少爷那双桃花眼往安宁身上一转,安宁莫名有着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只能归为他气场太强。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多谢蔚少爷指点,我会小心行事的。”   蔚池简直想笑:哪里来的指点?这丫头越来越会睁眼说瞎话了。当时在船上他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有意思。   他抬了抬眼,却发现他家少爷正用一种难以用言语的复杂眼神盯着人家小姑娘呢。蔚池心咯噔一下:我说少爷,你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不会真的就是好这口吧?妈呀,知道了这机密,我还能活吗?   “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   蔚少爷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徒留安宁在原地发呆。这蔚少爷的意思是让她低调一点吗?穿越过来后她除了臭豆腐和酱油,一直都很低调好吗!而且,她的名声也仅限于他们玉山村了。难道还是刚刚出风头的问题?   她越想越纠结,更是迁怒到了某人身上:最讨厌说话喜欢半遮半掩的人了,不知道她最讨厌猜谜了吗?   李南碰了碰自己的外甥女:“安宁啊,这位就是当初送你回来的蔚家?”   安宁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李南点头:“看来是个好人啊。”   安宁这点倒是不否认,好歹人家也送她回来,还送了那一些的礼物。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拜访你朋友?现在还去吗?”   李南看出安宁突然之间情绪不太高,连忙转移话题。   “去,为什么不去!”   就算这蔚少爷说话不清不楚又如何,反正他们也不太可能有什么交集了。不过人家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她还是稍微低调一些吧。   另一边,蔚池看着自家少爷,忍不住开口问答:“少爷,你怎么突然想提点那丫头了?”   蔚少爷仍然是平静的表情,“日行一善罢了。”   蔚池嘴角抽了抽:“他怎么就没见他家少爷对别人日行一善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蔚邵卿继续道:“等下放出风声,说和那酸秀才争论的是一个十岁的姑娘。”   蔚池心中一动:少爷这是担心那丫头惹出麻烦?周安宁不过八岁,倘若有心人想针对,也只会往十岁那边找去,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就算是那酸秀才也不知道周安宁的确切年纪,在有这风声的前提下,肯定会先入为主接受这信息。   他也算得上是少爷心腹,同蔚邵卿感情深厚,因此忍不住打趣:“这也是日行一善?”   蔚邵卿不由失笑:“我对她这般是有其他缘由,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却是只口不提这防的万一又是谁。”   蔚池知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第二十九章 指点绣法   李艳的住所并不难找,加上李南对这城里熟悉得很,很快便找到了。   安宁找到房子后,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的,门被打开,李艳一张娇艳的脸出现在面前。她身穿素色衣服,模样打扮看上去像是在守孝一样。   见到安宁,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恬静又发自内心的微笑:“没想到你真的来看我了。”   安宁笑道:“最近才有时间来呢。说好会看你的,绝不食言。”   她看了看舅舅一眼,介绍道:“这是我舅舅,他今日陪我进城来买东西。”   倘若她自己一个人出门,周李氏肯定不愿意。有了被拐卖的前车之鉴,周李氏哪里还敢放她自己一个人。幸好舅舅现在已经将臭豆腐生意脱手不少,自己做一个中介人身份,所以空出一天时间陪她倒是没什么问题。   李南看到李艳的装扮,明白人家是寡妇身份,寡妇门前是非多,特别是人家还在守孝,因此笑了笑,道:“我外甥女可是心心念念你许久了,你们先聊,我正好去别的地方寻个乐子。”   说完后,他看向安宁,“丫头,我两个时辰后来接你好了。”   安宁点点头,道:“好的,我正好有许多话想和姐姐说话呢。”   李艳微微颔首,随即拉着安宁的手走了进去,关上门。   安宁环视了这小宅子一圈,不算特别大,比一般的一进宅子还要更小一些。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全都有,李艳甚至还在院子中种了一些菜,养了几只鸡,田园气息一下子就出来了。住她一个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或者说,再住进两个人也是可以的。   “这房子比一般的宅子小一些,所以价格也更便宜。而且因为原本的户主急着离开,那些家具都便宜卖我了。到头来,我反而不需要将蔚家送的那银头面给脱手。”   “为了减少麻烦,我便宣传自己是新守寡的妇人,丈夫上个月因为一场疾病去了,因为夫家刻薄,将我赶出,我便索性来到这里。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喊我大力家的。”她捂嘴笑道,似乎对于自己的机智很满意。   安宁也觉得她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好歹理由挺能说通的,能够堵住其他人的嘴。加上她又说自己守寡,想必也不会有人整日上前要给她说媒。大力……这大概就是李艳杜撰出来的丈夫的名字吧,真是有够接地气的。   安宁随她走进正厅之中,第一眼便看到一个绣架,上面是绣了一半的小小屏风,她一边看一边叹,“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好手艺。”   白家的绣姐儿的女红已经让她惊叹了,但是和李艳的相比,又不算什么了。她仅仅只是看一眼,便可以轻而易举看出两人之间的差距。比如说如果绣姐儿可以勉强算是职业水平的,那么李艳的刺绣已经可以说是艺术了。她所绣的荷花,荷花绣得好并不难,偏偏荷叶上的露水也像是真的一样,随时都会滑落到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的样子。   李艳给她沏了一壶的茶,道:“我这些天接了些绣活来做,衣食倒是无忧。没想到以前学习过的东西在今日却成了养家糊口的技能。不过虽然如此,这样的生活我却觉得比以往的更好,更为自在。”   李艳识文断字,又有一手的好女红,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她此时脸上笑容虽然淡淡的,但话语中的情感却十分真挚。   安宁抚掌笑道:“姐姐现在一粒米一滴水都是用自己的双手给挣来的,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自然觉得自在。”   李艳偏头道:“的确是这个理。”   安宁顺势将买的那半匹布送给她,“我最近挣了些银子,上门也不好空手而来,也给姐姐送了这礼物。”   她们两人之间也是同甘共苦过的,抵得上别人好几年的交情。虽然有段时间没见,但再次会面却也不会感到生疏,很快就熟络地聊天了起来。   李艳一边听一边点头,“当初在船上我便看得出你不是普通孩子。全船上就你一个人眼中有火气。”   安宁不懂她口中的火气是什么,也许是指她不认命?   李艳收下布,转身又送给了她两个精致的香囊和两个络子,配色清雅,就算拿出去送人也不失礼。   安宁问道:“你这样一个屏风,卖出去能卖多少呢?”   李艳抿嘴笑了笑,倒也不隐瞒她,“这个出手的话,大概可以卖二两银子,够我两个月的嚼头了。我大概得绣上十天左右。不过不是常常可以拿到这样的单子做。平时多是做络子手帕一类的。”   安宁想起了前世红楼梦中说过的慧纹,还有曾经想要学习过的双面绣,忍不住给她提了建议,“姐姐,我曾听说过前朝曾有手艺出众的绣娘所绣出的花卉皆是仿各个朝代名家的书画作品。而且她们每一枝花侧侧皆用古人题此花之旧句,或诗词歌赋不一,皆用黑绒绣出草字来,且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断皆与笔草无异。姐姐不如也试试这样?”   李艳闻言,眼睛亮了亮,她以前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块罢了,被安宁一提醒,脑海之中便已经想出了不少的主意,她越想越是陷入,半响都没开口,仿佛沉浸在她所构想的刺绣之中。   安宁也不打扰她,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她那副未完成的作品。   一刻钟后,李艳才回过神来,向安宁道歉了一下,“妹妹果然聪慧过人。之前竟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倘若我刺绣能够大有精益,那么定是妹妹的功劳。”   “我也只是拾人牙慧罢了,倘若能够成功,那也是姐姐的水平好。我还听说过有一种叫做双面绣,指的是在绣制过程中,在同一块布上,绣出正反两面的轮廓,图案完全一模一样。”   李艳来回走着,像是在思索着这双面绣是否可行。   一会儿,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宁,“妹妹听说过的可真不少。”   安宁笑嘻嘻道:“因为我运气好嘛。”   李艳脸上浮现出感激的神色——对于她这打算以刺绣为生的人而言,安宁的这些提点毫无疑问价值千金。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的水平已经达到了瓶颈,才更能体现出这些提点的可贵姓。李艳仿佛看见自己开创出了一个绣法的新流派。   她郑重其事向安宁行了一礼,道:“倘若我真能琢磨出妹妹说的那两种,但凡妹妹想学刺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于她这样靠手艺为生的人而言,素来是敝帚自珍,能够这样说,已经表明了自己不会对安宁藏私。   安宁道:“我每一年生辰的时候,姐姐可要亲自送我一件绣品的。”   李艳莞尔失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以她们两个的关系,就算讨要几件也不大问题,安宁却还一副她赚了天大便宜的样子,果然还是小孩子啊。虽然聪慧了些,但仍然不失童稚之气。   见她答应下来,安宁得意道:“等姐姐成名后,绣品价值万金,那么我到时候就可以拿那些绣品显摆,表示我家财万贯。”   她这竟是一语成箴。   两人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番话,李艳还教了她好几种新鲜的绣法,之后安宁才满意地带着她送的几样东西回去。   时间到了后,李南便前来敲门了。   安宁同李艳依依惜别。   一路上,见舅舅不时地摩挲着自己的手,忍不住问:“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李南摸了摸鼻子,“安宁啊,我听说你娘最近在给我找对象呢。你说,她找的对象,能有你这位朋友这般漂亮吗?”   安宁狐疑地眯了眯眼,“舅舅,你不会看上我这位姐姐了吧。”   说实话……虽然她舅舅疼她了点,但论人品相貌,还真配不上李艳,即使李艳有前科。   李南摇摇头,“我虽然惫懒了点,但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你那位姐姐恐怕是落难的大小姐,哪是我攀附得起的。我只是觉得,你未来舅母要是有她的姿色就好了。”   “不对,有她三成的姿色我就满意了。”他一副畅想未来的样子。   倘若周李氏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一定会气得抄东西打他。   安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感情舅舅这是思春了啊。   嗯,未来的舅母人品好坏可是关系大大的,她回去后还是向娘亲打听一下好了。   ☆、第三十章 舅舅的婚事   回去后,一问,周李氏果然还真在给舅舅找对象。弟弟的婚事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好不容易他有了些资产,也正正经经地挣钱养家了,周李氏才有了底气给弟弟找一个像样一些的婚事。   她想着弟弟手头也有五六十两,正好可以拿出十两银子盖一个一进宅子,成亲后住一家子是完全没问题的——总不能他成亲后还住他们家里,那岂不是被人戳脊梁骨,说他成了姓周的吗?反正村长给的地还有一亩,拿来盖房子绰绰有余。   至于剩余的四十两,先拿来全部置办田地,增添一些他家底才是。反正聘金这些,李南每个月都差不多会有二三十两的收入,从相看到定下来至少也需要几个月时间,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她只需稍微藏拙,将李南一个月能有五两银子的消息透露出去,便有不少人家找上门来。周李氏在这些人中,大致看中了三家。   第一家是邻村的王家姑娘,今年十八,持家是一把好手,缺点是有些爱计较。   第二家是城里一位童生的孙姓孙女,今年刚过十六生辰。只是因为家境有些贫寒,原本的家底全都拿来供养爷爷念书,所以才看上了李南。毕竟李南一个月五两银子很能拿得出手。   第三家则是和李梅花同样为重县的张姑娘,年纪二十,在三人之中算最大。之前因为父亲去世的缘故守了三年孝,这才耽搁了年纪。据说这位张姑娘颇为能干,种田收拾家务都是好手,唯一缺点就是更早之前有个未婚夫还没成亲便去世,因此有些克夫的传言。   周李氏本身就是这种流言的受害者,因此并不将这种流言看在眼里,注重的还是姑娘本身的人品。当然家庭也是很重要的,倘若有许多的极品亲戚拖后腿,再好的姑娘也是要不得的。   安宁打探了一下,问道:“这三个姑娘哪个好看?”   周李氏扬了扬眉,“结亲看什么长相,姑娘人好才是重点。靠长相能吃饭吗?”   “可以啊,每次我出去买菜的时候,大娘看我可爱都多送我一根葱呢,娘你就没有这样的待遇——”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她娘狠狠掐脸了。   安宁觉得好无辜,自己只是说出实话而已。她也的确是一片好心,通过下午的谈话就可以看出,她舅舅本质上就是个肤浅的男人啊,喜欢长相好的。安宁严重怀疑,舅舅一直以来那么疼爱自己,肯定也是因为颜控的缘故。   不过从刚刚介绍的语气来看,周李氏似乎更偏爱孙姑娘来着。觉得孙姑娘是童生的孙女,识文断字,说不定李家的后代都会被熏陶出一些书香气质。   但是安宁恰好第一个否决的就是这孙姑娘。原因无他,她下午还真在李艳那边恰巧听到关于他们家的事情。   据说,这孙家原本也是有几十亩的薄田的,偏偏孙姑娘的爷爷孙北中了童生后便一心想中个秀才,给家里改庭换户。偏偏考了几十年,也不知道是缺了点运道还是啥,就是没考上,还直接把家底给消耗得一干二净的。安宁总觉得倘若舅舅娶了这位,就要沦为孙北念书的取款机了,辈分压在那里,李南敢太过反对吗?更何况,念书,在旁人眼中,就是上等的好事。   她分外同情孙北的家人,这是得多倒霉才摊上这么一个亲人啊。倘若孙北能够自己教书,挣点银子一边养家糊口一边念书也就算了,偏偏他除了念书还是念书,仿佛吸血鬼一般,吸着家人的血液来供养自己,做着中秀才举人的美梦。   呸,她最看不起这种人了。因此打死她也不想同孙家成亲戚。   她同周李氏说了一通后,周李氏眉头就皱了起来,她可不是要给弟弟找一家子负担来着。不过安宁毕竟也是听说的,因此周李氏确定还是自己去打听一把。   打听完后,她回来就默默把孙小姐从名单上划去了。   因为酱油的缘故,村里人都尝到了甜头,对他们家就更加热络了。这直接反应在周李氏的人缘上,她出去打听消息时还真不缺愿意给她透露内幕的人。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否决掉了孙家。   她剩余的时间则去打听起了另外两家。安宁觉得她有点事做也挺好的,省的一直念叨她。周李氏对她这个女儿爱的表现方式之一就是唠叨。虽然前世没体会过多少母爱的她对此很感动,但经常这样也是受不住啊。   在周李氏磨刀霍霍一心要给弟弟找好妻子的时候,安宁一天中的主要工作便是料理田地、练字、外加刺绣。绣姐儿也时常上门寻她,在收到安宁给她准备的那份笔墨后,她过后几天又送了安宁一些手帕和各种花的络子。   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时间很快就滑到了七月,村里第一所学堂正式开门。   村长将酱油收益又拿了些出来,因此村里人上学的束脩从原来的每个月两百文变成了每个月五十文。因此送孩子来上学的又多了一些。他们也不求自己孩子能中秀才,不当睁眼瞎,不被人骗就满意了。   安宁发现除了她和绣姐儿,还有另外四家的女儿也都被送来,都是十岁以下,最小的一个是七岁。其余六十多个,都是男孩,最大的甚至有十七岁,最小的则是五岁。   就算减少到了五十文,许多人还是舍不得花这点钱给闺女上学,上学后的笔墨再节省一个月也要几十文,对于这些人家来说,还不如把钱拿来买几十个鸡蛋全家一起吃了。因此能送女儿来的,要么家境不错,要么是真心疼爱女儿的。   安宁扫了一圈,发现她和那四个姑娘都不太熟,绣姐儿倒是和最小的那个春兰玩的不错,还笑嘻嘻地做介绍人介绍他们认识。   春兰家境不错,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家中不仅有五十多亩田地,在城里还有一间店铺,家里做的是米粮的生意。她一张苹果脸看上去就十分讨喜,还笑眯眯地请她们两个吃自己带来的绿豆糕。   三人坐座位的时候干脆坐在一起,另外三个女孩子则是坐她们后面。   幸好这屋子够大,装下七十人没什么问题。先生姓李,还是村长的远房亲戚,三十多岁的样子,性格有些严厉,对孩子倒也耐心。   上课之前,沈家的一个管事还过来说了通话刷了下存在感,只是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准备过的,文绉绉的,听得好几个调皮的男孩都直翻白眼。翻译成白话也无非就是好好感念沈家的恩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类的。   不过玉山村太小,沈家估计也看不上,因此也只派了这小管事过来。   这管事说完后,换李文李先生讲话。   忽略掉一开始的拜圣人画像等步骤,等正式上课的时候,半个早上已经过去了。   第一堂课上的便是三字经,书声琅琅,别有一番味道。沈家捐献了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这几个开蒙用的书籍,每本书都送了十二本,李文分一分,大概六个人用一本。   学堂也就是上半天的课程,毕竟村里孩子平时也得帮忙干活的,上一整天家长也不愿意。   结束后,大家认了三个字,背了背几段三字经,进程有快有慢。几个女孩子还笑着说回去后在沙子上练字呢。   至于书籍,因为担心小孩子不小心弄坏,李文在下课后便收了起来。   春兰也是嘟着嘴抱怨说书被收走后都没法认字,她担心她记不住。   安宁想起了前世所使用的黑板和粉笔,心中不由一动。   倘若她将黑板和粉笔弄出来,那不就方便大家在没有课本的情况下复习吗?李先生上课也多了不少便利,这两样东西又不难做,毕竟她没打算一口气弄出现代黑板。   越想越觉得可行,安宁便回家找舅舅去了。   ☆、第三十一章 可惜了   她同舅舅一说,李南觉得弄这个和先生打好关系对他们家有利无害,兴致勃勃地找出了木板和黑漆。这时代的漆一般是在从漆树上取出的生漆加上桐油、颜料等东西。   李南将长长的木板给磨平,然后一边又一边地涂上黑漆,务必使得木板能够更加光滑。   在涂抹得差不多等待自然风干时,安宁则是找到了一些石灰,加水后做成粉笔的形状,虽然质量肯定比不上现代粉笔,但也勉强可以使用了。   等黑漆彻底风干,安宁试着用简易粉笔在简易黑板上写了写,然后满意地点头——成果还是可以的。   李南将长长的木板截开,做成了两个四米长的黑板和一个两米长的。两米长的直接放安宁房间的书房中,正好留着大家一起使用。   安宁还同样给自己留下了一些粉笔。   李南又按照安宁的建议,弄了一个黑板槽专门放粉笔。   捣鼓了许久两人带着一个下午的成果——两个长黑板和足够用几个月的粉笔,跑去村长家了。李先生现在就住村长家中,一个月也有二两的束脩,包吃住,待遇还是挺好的。   当李文看见扛着长长木板过来的李南和安宁,第一反映便是这是要算账?   细想一下,不对啊,安宁这丫头上课还是挺好的,一点就通,也不惹麻烦。   一问清来意,李文先是松了口气,便迫不及待地试了起来。   没用过现代粉笔黑板的他自然对这简易的礼物赞不绝口——好歹他上课不用再因为头疼怎么一个个指点学生的笔画顺序了,完全可以用黑板解决。   李文甚至还无师自通了到时候叫几个顽劣学生到黑板上码字的技能。   等李南扛着黑板到学堂后,他在教室前方和后方把黑板安在墙壁上。桌上还摆着专门拿来擦拭黑板的布。   李先生兴致勃勃地在后面的黑板将三字经给写了满满的一面。   写完后,他似乎觉得自己第一次使用粉笔,字迹不怎么上台面,又擦掉,重新写。   安宁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挺严肃的先生还有这样童趣的一面,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写了一遍又一遍,才满意地点头。   写好后,他才意识到了点什么,咳嗽了一声,摆出了一副我很正经的样子,道:“学无止境,你们若闲着没事,可以来这里练字。”   安宁努力不让嘴角上扬,点点头,“像先生这样沉浸在学问之中的人,才是我辈学习的对象。”   周李氏说安宁嘴甜是很有道理的,她若是想要吹捧一个人,那绝对可以捧得对方神清气爽,就像是现在的李文一样,他虽然竭力做严肃状,但是眼中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的想法。甚至在安宁询问下,还同意借给她几本书回去抄。   见李先生说话的时候,眼神还不时落在那黑板上,显然意犹未尽,安宁便不打扰他玩,哦,不对,人家是钻研学问。拉着舅舅李南告辞了。   李文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感慨了一句,“可惜了。”   可惜这样聪慧的姑娘却不是托生在富贵人家,只能在这山野之地白白埋没。   安宁并不知道自己先生的感慨,回去后,拿着新制的小黑板和粉笔,开始练字去了。同时,她还交代了舅舅多做几个,她可以拿出送给小伙伴。   李南点点头,又扒拉出了好几块木板,开始涂抹了起来。周李氏和周何氏则仍然窝在后罩房弄臭豆腐——这可是他们发家的根本,就算熏得一身臭豆腐味仍然乐此不疲。不过两人都不肯让家中的两个小姑娘靠近,说这味道腌臜她们两个老黄瓜皮就够了,别熏了娇娇嫩嫩的小姑娘。至于小侄子聪哥儿,他也不知道是到叛逆期里还是怎么样,不屑在家里陪小姑娘玩,即使这小姑娘是他长辈,吃过午饭后就跑小伙伴家里去了。别说,他的人缘还真不赖,基本同年级的男孩都混得挺好的,不像安宁,撑死一个绣姐儿当手帕交。哦,现在还多了春兰。   等安宁用粉笔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后,周慧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颗大西瓜,笑道:“这是路上遇到孙大娘,他家今年西瓜产了不少,看见我,便让我拎一个回来呢。孙大娘家的西瓜是出了名的好吃,我们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周慧口中的孙大娘同周李氏关系不错,周李氏当初还把豆腐方子给了她,每天他们家定了五十多斤的豆腐过来。   安宁抱了抱西瓜,感觉沉甸甸的,拍了拍,听这声音,按照经验来说,应该挺甜的。玉山村的夏天还是挺热的,这种天来一个冰镇西瓜最消暑了。   这时候原本窝在角落的静静跑了过来,蹭了蹭她的脚,又闻了闻西瓜,一副想咬的样子。才一个月的时间,静静已经长大了不少,不再像是一开始小不点一样。不过听说狗得喝奶三个月,因此安宁仍然是每天去要羊奶过来给它喝,为此,周李氏还送了好一些布料过去,总不能让人家白白吃亏。静静虽然小,但是已经展现出了精明的一面,在家中最粘的便是安宁,其次是一家之主周李氏。狗崽撒娇的杀伤力鲜少有人能够抵挡,至少周李氏现在不再觉得安宁是钱烧得慌才养这狗,平时有时候还带静静出去散步来着。   安宁摸了摸静静的脑袋,道:“你还小,不能吃这个。”   其实,就算静静长成了大狗,也一样不能吃西瓜。   周慧失笑道:“你还真把他当孩子哄了。”   安宁撇嘴,“有些时候动物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的。我前些天一个香囊丢了,还是静静帮我找到的呢。”   虽然香囊找出来时,已经被静静咬的不成样子了,还被撕扯成了碎片——但好歹还是有听她的吩咐找出,安宁觉得不能要求更高了。   周慧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捂着嘴轻笑。   安宁也不管静静是否听得懂,哄了他许久,把他哄出去了,才抱着西瓜,来到院子中间的井边,被西瓜放在井里泡着。等吃过晚饭后,才捞起西瓜,切成一片一片,放在盘中。   乡下自己种植的西瓜,甜美多汁,入口时冰凉的口感一下子就消掉了全部的暑气。   炎炎夏日,来一块冰镇西瓜,神仙日子也不换~   只可惜周李氏担心安宁小姑娘吃太多容易着凉,安宁只吃了两块就被没收了全部。   安宁很忧伤……这时代,没有空调没有风扇,连西瓜都得少吃,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第三十二章 怪异的母子   事实证明,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安宁将小黑板送给两个小伙伴后没几天,这盗版的小黑板已经横行于玉山村里。甚至还有头脑精明的人直接让城里的亲戚做这个卖出去,据说还小赚了一笔。   对古人讲究什么版权问题是行不通的,加上安宁现在每个月也有二两银子的酱油分成,也就看不上这点,懒得去计较。她这番行为倒是为她博得了大度善良的名声。安宁也算是看透世情了,反正只要不妨碍他们赚钱那就是大度善良。   玉山村的人觉得安宁这丫头真是好啊,想出这么一个好法子,以后家中每个月终于可以省了不少的笔墨纸砚钱了。一时之间,不要钱的好话拼命往她身上扔,即使内芯是成年人的安宁在这样一片赞扬声中都忍不住要轻飘飘了,后来还是写了几个小时的字才勉强压下了这股的躁动。   一不小心又出了风头,真不能怪她。   有了黑板后,她迅速将全家扫盲大业抓起。   每日闲暇后,一家人被她勒令坐在小黑板前面,听她讲课,就连聪哥儿也被抓来一起,权当复习功课。聪哥儿一开始有些不乐意,但在安宁在他面前把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都给背了一遍后,他便服了——要知道他三字经到现在也就背下五分之一的内容。   只是上了几堂课后,发现全家除了周慧,对于自己名字以外的字兴趣不大,安宁好为人师的一颗心就这样被深深打击了。难道全家除了她和慧姐儿,就没有一个爱念书的吗?不对,慧姐儿其实也不算爱,只是觉得多学点没坏处,考虑到自己也是穿越过来的,说不定原主也不爱读书,安宁只能在心中感慨一下周家不爱念书的遗传基因真强大,顺便改变一下政策。   她转而教他们算账,各种口算速算心算往外跑——这下他们学习得倒是很起劲,周李氏还夸她就应该教这个,买菜时多方便啊。一转头,刚学出点成果,就跑出去炫耀,把纵横市场十多年的大妈给算到要口吐白沫了。   但是全家学得最好的反而是年纪最小的聪哥儿。别看他三字经好几天都背不下来,算学却是一点就通。   感情这是一个偏科的天才啊!   安宁再也不逼着聪哥儿天天练字了——当然学堂里的基本作业还是要好好完成的。她并没有古代那种四书五经才是正道的想法,既然聪哥儿擅长这个,那她就开发这块呗。   聪哥儿显然也更喜欢算学,安宁有时候给他布置难题,他这个爱玩的人都愿意坐黑板前面算半天。   考虑到黑板实在太实用了,李南又多做了好几块,基本达到了人手一块。就连静静也有,只是他那块是拿来磨爪子和磨牙齿的。现在的他正处于特别好动的年纪,若不是安宁平时不让她进她房间,估计她房里的东西都要被他的牙齿祸害个够。   ……   黑板在风靡全村的同时,安宁也感觉到李先生对她态度更加和熙了。她甚至还从李先生那边借了好一些书,拿回家慢慢抄着,扩大自己的书房。安宁买不起太多的书,只能抄书了。   她素来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即使先生上课的内容掌握了也不会因此开小差。作为女子身在古代,她越发感觉到知识的可贵。   春兰年纪最小,因此有时候免不了走神,幸好她身边还有安宁和绣姐儿时不时提醒她一下。   一日上课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悄悄戳了安宁一下。   安宁疑惑转头——春兰虽然上课爱走神,但鲜少会去打扰她们的。   春兰冲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嗓音:“看,有人在偷听我们上课呢。”   安宁并不意外,可能是出不起钱又实在想学点什么的孩子吧,她转过头,目光落在那偷听上课的人身上,却愣住了。   这不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小男孩吗?自打上回把静静送她后,安宁去果园时便再也没见过他了。本以为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安宁的眉毛忍不住紧紧皱起,从小男孩身上的衣服来看,他若是要上学,他家中不可能出不起那银子。这学堂的每个月五十文的优惠政策仅仅限于本村人,如果是外地的,一个月得交两百文。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那男孩身上穿的衣服布料一匹都要五两银子呢。   他听得很认真,黑漆漆的眼睛全是虔诚和专注。   安宁看着他,脑海中都忍不住脑补出了十万字的宅斗情节。   因为他的缘故,她这堂课剩余时间都没怎么听进去,也幸亏李先生现在所讲授的都是她掌握的内容。   下课后,安宁同两位小伙伴说了一声,便朝着他走去。   他们两人一个才八岁,另一个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丧心病狂地在名声上做问题,年纪实在小了点。   小男孩还记得她,看到她时还冲着她笑了笑。   见到她,安宁总想起隔壁邻居家的弟弟,心又柔软了几分。前世她父母感情不睦,对她这个女儿也完全不上心,每个月给足够生活费和一个负责照顾她生活的保姆就甩开手了。当时邻居家的大娘看不过去,时常接她过去吃饭,因此安宁同那大娘的儿子感情一向很好。那时候她还常常想,若是她有弟弟,大概也是这么可爱吧。   她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索性说起了静静的事情。   小男孩听到静静半夜挠门想睡她房间的时候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小男孩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时不时点头眯眼笑表示并不是安宁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一个庄子前面,庄子不算大,大约是二进规模,但是人家所用的石料和木料明显甩了安宁家一条街。   安宁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他家?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刚刚在路上还带笑意的小男孩脸上在回到这里后已经变得漠然起来。   庄子前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在那边焦急地来回走着,看见他们时眼睛亮了亮,扑了上来。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姨娘刚刚还寻你呢,下次别再到处乱跑去玩的脏兮兮的。”   安宁听她抱怨的花语,忍不住为小男孩辩解:“他才没有玩,他今天去听我们学堂上课了。你们家少爷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这样好学。”   本以为小丫鬟会高兴,安宁却看见她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一道幽幽的女声在她背后突兀地响起:“刚刚你是说南儿偷偷去上课了?”   安宁看见一个身穿粉衣的妇人走了出来,大约二十多岁,眉眼间虽然带着驱散不开的阴翳,从长相上来看,却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接触到她那有些阴冷的眼神时,明明是在七月,安宁却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她怎么也没法把这个人同小男孩牵扯在一起。   下一秒,美妇人却扬起手,一个大大的巴掌落在小男孩脸上,巴掌声清清脆脆,眼神中带着痛恨。   安宁直接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三章 童养夫你妹!   美妇人打的时候可没留情,一巴掌直接打得小男孩摔倒在地上。   她一边打一边骂:“我让你读书让你读书,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是不配读书的吗?”   小丫鬟则是跪着抱住她腿:“姨娘,少爷好歹是你亲生儿子,你好好说便行,别打他了。”   看不出这丫鬟还有几分的忠心,一边掉眼泪一边死命抱住妇人的腿。   也不知道她刚刚那句话触动了这位姨娘,她下手更狠了,简直不像在对自己的亲儿子。   安宁要吐血了:哪有这样的亲娘。看小男孩的表现,他似乎早习惯这样了。   她连忙上前拉住,护着小男孩,道:“你怎么能够这样打人呢?”   那姨娘冷笑道:“我是以南的娘,我教训我儿子,同你这个外人有何干系?”   呸!这哪里像是儿子了,简直就是仇人好吗?哪有听到儿子上进还愤怒的亲娘?若放在现代,安宁妥妥要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脑袋有坑。   安宁可不是随便就会被忽悠的普通农女,据理力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他就算从你肚子里出来,也是少爷,是你的主子。一个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的人还好意思教训主子,真是好家教。”   “你算以南哪门子的娘?他最多喊你一声姨娘即可,有资格教养他的是他的嫡母,你只是一个小妾罢了。”   那姨娘被她气的说不出话,还算不错的五官扭曲成一团,看不出原来的美感。   坐在地上的以南手掌因瞌到了石头,已经划了一道的伤口,血丝渗了出来。   安宁觉得按照他娘这神经病一样的性格,估计不会帮他处理,便拉他起来,牵着他的手,打算带他回家清理一下伤口。   那姨娘见他们要走,连忙喊道:“你想带他去哪里?”   她倒是想拦下,偏偏被丫鬟死死抱着脚。   安宁哼了一声:“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全部人喊来,让大家看看你的嘴脸和野心。”   那姨娘眼珠转了转,色厉内荏道:“你一个丫头片子又在胡说什么?”   “一个姨娘却充着主子的款教育主子,你是想要被扶正当主母吗?真是高大的野心,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提脚卖了才是,反正妾通买卖。”   说罢,拉着以南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走了。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这姨娘什么身份,只是随便忽悠罢了。没想到还真的吓住了她。以南这么可爱的小男孩,居然有这样奇葩的亲生娘亲,绝对是出生时候基因突变了。   安宁觉得自己对他是有一部分责任的,如果她没说出以南学习的事情,或许他就不会受伤了。   ……   她出去上学,回来却牵回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全家人都受到了惊吓,特别是周李氏。玉山村也就一百多户人家,基本村里的孩子她都有印象,特别是相貌这么好的,即使只见一次也会记住。但她还真没见过这位。   她家闺女从哪里拐来的这孩子?   聪哥儿更是嘴贱道:“童养夫!童养夫!姑姑拐了个童养夫回来!”   童养夫你妹!   安宁在心中爆了粗口一句,暂时没空和聪哥儿这个越来越皮痒的熊孩子计较,打算事情处理好后再丢几道小学奥数题去虐虐他,省得他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安宁找出药水,帮忙上药后,拿出一条干净的布把伤口包扎好。在上药时以南虽然因为瞬间的疼痛而抖了抖身子,却一声不吭。   这表现对比家中越来越熊的孩子,更是惹得在场女性母性大发。   周李氏在向女儿问清了原委后忍不住骂了起来:“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对待自己的骨肉也这样狠心!”   她想的更细一些,那以南的亲娘不会是因为以南生下后是个哑巴,没法给她带来利益而迁怒到自己儿子身上吧?   她怜惜心一起,便留了以南下来吃午饭,吃饭后又打发走弟弟,让他去探听一下是怎么个情况法。   安宁满头汗:娘啊,你在骂人之前,好歹顾虑一下别当着人儿子面前骂啊。   周李氏则是在聪哥儿的房里收拾出一床的被褥,打算让他等下午睡一下。以南眼睛却一直停留在聪哥儿屋内的小黑板上。   安宁想起他对于学问的热诚,索性拿着粉笔教起了他。   在教的过程中,还不忘拿以南鞭策一下聪哥儿,看看人家没有条件也要制造条件上,再看看他。   看聪哥儿的表情,他似乎听进去了一些。   一个下午时间,以南已经把安宁教他的十个大字写的有模有样了。   舅舅在晚饭之前也打听好事情回来了。   以南的身份还真比安宁想的更加复杂。以南,全名是沈以南,沈家的庶子。   早上安宁所见到的那位便是沈老爷身边曾经受宠过的姨娘,人称方姨娘。方姨娘生得不错,原先又是同沈老爷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在沈夫人进门时还真给她造了不少麻烦,直到沈夫人生下了嫡长子和嫡长女。后来她同沈夫人一同怀孕,方姨娘更是放出风声说肚里孩子有来历。生下沈以南时也曾受宠一时,直到后来被发现沈以南不会说话后就失宠了,现在更是被打发到这个庄子里。   恐怕方姨娘对自己儿子这个态度就是因为觉得都是儿子的关系,自己才会从云端跌落到泥里的缘故吧。但以南何其无辜,得为她的野心买单。倘若不是存着取代沈夫人的想法,她哪里会放出那流言?以南本身不能说话,即使是庶子,也不会对嫡子造成威胁,若不是方姨娘太过可厌,母子两哪里会被贬到庄子里。沈老爷身边另外两个妾室现在可是在沈家过的好好的,其中一位在三年前也生下了儿子呢。可见沈夫人也不是不能容人的。   事实上,以南已经七岁了,只是因为发育不好,所以看起来像五六岁。以南从出生后就是养方姨娘身边,身为母亲,方姨娘的不尽职可见一斑。   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后,安宁对以南更为怜惜了。   周李氏嘴里一边骂着造孽,一边吩咐媳妇去灶房煮几颗蛋,给以南补补身子。他一个沈家少爷,过的还没聪哥儿好。周李氏表达对一个人怜爱的方式就是给蛋吃。比如安宁每天都至少得吃一颗蛋。   吃过晚饭后,周李氏还找出了一套聪哥儿没怎么穿过的衣服,让以南换洗,反正他们两人身量差不多。   满心慈爱的周李氏帮以南洗澡后,炸毛了!   以南小小的身体上有不少的淤青和伤痕——那淤青一看就不是最近出现的,而是日积月累。   能殴打他的还能有谁?   亏得周李氏担心吓到小孩子,强忍着怒气帮以南洗好澡后,在安宁他们面前发飙了。   “绝对不能将他送回那什么姨娘身边,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狠心的父母!”   安宁前世新闻见多了,倒是习以为常,和这方姨娘一对比,她前世的父母都要成慈母慈父了。   她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将他送回沈家?反正再差,也不会比在他娘身边差。至少他嫡母可不敢一边苛待他一边还打他。”   但是他们又听闻一般的大户人家对于庶子待遇都不太好来着,又有些踌躇。   在他们几个人排排坐商量的时候,方姨娘找上门来了。   ------题外话------   啦啦啦,喵喵写每个情节都是有目的的哦~   ☆、第三十四章 恶毒母亲   在安宁心中,这方姨娘就是一神经病。就算自己孩子不能说话又如何,他作为沈家的儿子,肯定不会少他一口饭吃,沈家也丢不起这个人不是?她只要安安分分教养以南,在沈家总有一个位置,运转好一点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博得大家的一点怜惜。人们对于与自己无碍的弱者总是会多一点的同情心。她偏不,把好好的孩子折腾成这个样子。   方姨娘这时候才找上门来,恐怕也是花了些时间才打探出带走以南的就是她吧。   安宁他们倒是不想搭理她,偏偏她大半夜的又在外面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怎么对她了。   一进屋子,这方姨娘拿出了手绢,往眼睛一擦,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不知道她本性的人还真有可能被她这幅做派给糊弄了。   “周姑娘,你就把以南还给我吧。我,我是有苦衷的。”   若没看到以南身上的伤口,安宁他们家或许会相信。现在嘛,就连最容易被美色所迷的舅舅李南都是冷眼旁观这女的要如何把黑的说成了白的。   方姨娘垂泪道:“我这样都是为了以南好的。我们母子两已经是夫人的眼中钉了,倘若以南还求上进,那么恐怕生命都有危险。”   安宁轻轻道:“以南天生不能说话,即使再上进,也被绝了科举之路。因此,你这个理由纯粹是无稽之谈。”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周李氏立刻再次坚定立场——女儿说得没错啊。倘若她是那沈夫人,见到碍眼的庶子努力上进却永远无出头之日,心中不知道要多幸灾乐祸和快意。   不过在周李氏眼中,那沈老爷才是罪魁祸首,没事好好的弄什么小妾啊。哪有女人能够心甘情愿把老公给让出去的。   方姨娘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她之前在安宁面前毫不掩饰也不过是因为觉得是个小丫头没什么威胁罢了,现在察觉到不对,就立刻采取了哀兵政策,“我,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个小妾罢了。”   安宁见她眼神闪烁,便心知她说的不是什么实话,心中只觉得这女子真是恶毒到了极点,半点慈爱之心都没有,对她而言,孩子能利用就是宝,不能利用就是草吧。   她扬起了唇角,声音软软的,说出的话却半点不留情面,“别人常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可见这话也不是准的,连我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村姑都知道,方姨娘却一点都不知晓,恐怕所有劲都使在男人身上了。”   话音刚落,方姨娘还没做什么反应,她娘已经一个爆栗敲了过来,“胡诌什么呢,这也是你好人家的姑娘能说的话吗?别白污了自己的嘴。”   周李氏也是个损的,话里话外就是她姑娘不能说这种话,但方姨娘这种明显不是好的,说再多都没问题。   方姨娘被这母女两一搭一唱的说法给气得脸都歪了,手绢也掉了下来,正好飘落在安宁面前。   安宁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弯腰捡起。   方姨娘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几步上前,正要抢回来,安宁却已经后退,闪到她娘身后,嗅了嗅,啧啧称奇,“果然,这手绢里浸满了姜汁呢,难怪一擦就掉眼泪。娘,我们还是去请村长,请几位老人过来,也让大家一起学学大户人家姨娘的手段。”   方姨娘脸色变了变,她还想着回去争宠做当初那个连夫人也奈何不了的姨娘呢,倘若安宁在村里一宣传开来,风声传到沈府内,她就别想做宠妾了。   于她而言,一个注定没用的儿子哪里有她将来的宠爱重要。她也顾不上再把儿子要回来,见这家人油米不进的模样也知道很困难。她有些恼怒:这些人就这么不怕沈家吗?她好歹也是沈家的妾。   想到沈家……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了主意,决定先不和这群土里扒的蠢人见识。   ……   送走了这方姨娘,安宁他们决定还是把以南送回沈家,至少不愁吃不愁穿不怕被打,怎么都比在这神经病亲娘身边好。看那方姨娘就不是个轻易罢休的,这事情还是早做处理好。   只是现在晚上了,即使要去沈家,也得等天亮再去。   也许是心中有事的缘故,安宁这个晚上睡不太稳,总感觉有人压着她,胸口沉甸甸的难受。   醒来后一看,静静正趴在她被子上呢,大热天的,又多了他这一只,热得她流了不少的汗。   安宁郁闷了,一看门虚掩着,就知道估计昨晚太累,门没怎么关好,结果就这样被静静爬床了。   安宁拍了拍静静的脑袋,把他挪开,看了看被子——很好,没有给她尿床。自从有一次静静在她房里尿尿,被她关在门外整整一天都不搭理后,他似乎就学乖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品种的狗,聪明的要命。   起床后吃早饭时才发现,今天全家就她起得最晚。   早上周李氏简单地煮了白米粥、一碟腌制的黄瓜、每人一颗水煮蛋、外加一样炒菜,舅舅还多了两个馒头——他饭量大。   安宁吃过早饭正要准备上课的东西时,他们家的门又敲响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方姨娘又来了吗?   一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没见过的男子,大约四十来岁,两颊凹陷,从穿衣打扮来看,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   “这里是周家吗?”那人笑眯眯道,长相有几分的精明,让她莫名地想起了某种叫做黄鼠狼的生物。   安宁点头,她娘已经走了过来,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谁啊?”   “我是沈家的管事,听闻我们家以南少爷在府上,所以想带他回去。”说罢,他还拿出了一个沈家的令牌来表示自己身份的真实性。   周李氏他们本来就要把以南送回沈家,听到人家管事上门,刚要说话,却被女儿拉了拉袖子。   安宁刻意提高嗓音,让屋内的人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可真是不巧,我家侄子贪玩,刚吃完早饭就拉着沈少爷出去玩了,估计得等到吃午饭时候才回来。要不,你晚点再来?”   周李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啥要说谎,明明刚刚以南才和他们一起吃过饭的。但她知道女儿比她聪明,这样做肯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因此没有拆台,反而叹了口气,“聪哥儿这孩子,就是这样淘气。”   那管事怔了怔,似乎没料到这一出,他反应也不慢,“那我进去等少爷回来好了。”   安宁也不慌,对周李氏道:“娘,你带他去堂屋坐坐,我去收拾一下碗筷,顺便让舅舅出去找沈家少爷回来。”   什么收拾碗筷就是个借口啊,穿越过来三个多月,她收拾碗筷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的清。   当安宁回到吃饭的起居室时,果然没看到以南和聪哥儿的身影,周慧解释说,他们听到安宁的话,便安排两个小孩子先躲了起来。   这两孩子还挺聪明的,直接剁安宁房间去了——谅那位管事也不敢直接跑一个小姑娘房间里找人。   安宁把事情和他们一说,李南有些不解,“怎么?沈家的人自己过来带以南走,这不是好事吗?省的我们还得走一趟。”   安宁细声解释道:“舅舅,方姨娘因为打了以南而让以南不敢回家,你觉得她敢直接回沈家告诉沈老爷这件事吗?”   周慧一点就通,“姑姑,你的意思是,这管事是假的?”   安宁笑道:“人是真的,那牌子我见过,确实是沈府的管事,只是这人大概是那方姨娘派人来的。恐怕他一接走以南,就会直接送方姨娘那边。”   李南其实挺想快点送走以南的,他一点都不想和沈家扯上关系,他直接道:“我现在就去沈家一趟,把事情完完整整告诉他们,让他们来接走他家少爷好了。”   安宁原本就有这个打算,点点头。只是单单李南过去,她有些不放心,他舅舅有时候做事有点不靠谱,她目光落在周慧身上。   周慧心领神会,说道:“我陪舅公走一趟吧。”   安宁点点头,有慧姐儿看着,她也安心点。   ☆、第三十五章 沈少爷上门   两人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出屋。   安宁则是先去绣姐儿家,让她帮她请假一下,她今天和聪哥儿恐怕都没法去上课。   从白家回来后,她刚走进堂屋,就看见她娘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管事站起身,问道:“安宁姑娘,我家少爷找到了没?”   看来方姨娘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这位管事,他居然还知道安宁的名字。   她镇定自若,“我舅舅和侄女已经去他们常玩的地方找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   那管事眉头微皱,“你喊我一声赖管事即可。我家少爷难得有同龄人一起玩耍,所以昨晚住在你们这里,不过他毕竟是我们沈家的少爷,一直呆你们这里也不好。”   说完还环视了周围一圈,蔑视之情溢于言表——安宁家的宅子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同沈家一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安宁仍然笑意盈盈,“我们也是昨日他姨娘找上来才知道她是沈家少爷,不过沈少爷不愿回去的缘由那姨娘可曾告诉你了?”   赖管事没想到她直接将这事摊开来说,怔了怔,“方姨娘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作为母亲,哪有不盼着自己儿子好的?”   安宁在心中冷笑,可见那方姨娘能收买的也就是这种货色了,才几句话就被她套出了立场。   “赖管事,你这句话刚当着沈夫人的面说吗?沈夫人才是沈少爷的母亲。方姨娘,连半个主子都不是。”   赖管家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语病居然会被揪住,心中暗骂了几句:这么难缠难怪方姨娘也没法搞定,特地说动他出来,面上却一副懊恼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也只是一时口误罢了,毕竟以南少爷自幼便是长在方姨娘身边。”   周李氏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也看出了些端倪,直接问道:“那等下你打算把沈少爷带回哪里?不会是那方姨娘身边吧?你们沈家怎么比我们普通农家还不讲究,我们村里隔壁村的卖猪肉的王家都知道小妾肚子爬出的得养在主母身边才是。像那等心大敢让儿子喊母亲的小妾,就应该提脚卖了才对。”   赖管家就这样被指着鼻子骂说沈家家风不正,他倒是想要说点什么,一个农户,居然也敢说他们沈家。但是眼睛一转,却看见周安宁手里端起了热茶,若有所失地看着他。   周李氏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节奏,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听过的八卦。比如某个家中有几百亩田地的富户因为正妻一直生不出儿子,便买了小妾回来,结果小妾生的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最终把家里所有的钱财给败坏光了,还因为惹了官司还没留下后代就被判斩刑,那富户也落得一个无后的下场。   一言以蔽之,周李氏的中心主旨便是:养小妾是不好的,就算为了后代有庶子,那庶子也应该教养在主母身边,省的被小妾养坏了成了败家子。   安宁听着她娘在那般口若悬河,赖管事听得脸色发青,简直都要笑破了肚皮——娘,说得好,再多说几句。   赖管事倒是想打断,但周李氏那是谁啊,那可是同三姑六婆们纵横八卦界几十年锻炼出来的本事,就算被打断了,还可以另起一个故事,再次歪楼回来。   安宁偏偏还在一边捧臭脚,“娘说的是啊,我们家里就是有娘这样目光深远心正的人,所以才会越来越红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就是娘啊。”   周李氏被女儿捧得心花怒放,面上却还嗔怪道:“胡说什么呢,我还没老呢。”   她也并非蠢笨之人,见到赖管事面色不好,心里更开心,嘴皮子耍的更溜了。   哼,让你刚刚鄙视我们家房子。我们家房子哪里不好了!村里谁路过见到都要羡慕得流口水好吗?   周李氏知道这管事好歹是沈家出来的,得罪不起,只能用这种方法恶心他一下。反正她说的都是一等一明理的话,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说她半句不好。   她连续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半点都不喘气,安宁在这过程之中,还不忘她给娘端水送茶,润润嗓子,省得她娘说的太high到时候喉咙痛就好了。   赖管事不住地咳嗽,想要打断,安宁言笑晏晏给他送上一盏茶,“喝点茶水,回去再喝几帖中药,这种天气我家聪哥儿都不感冒的。”   周李氏立刻接话:“你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这些,这种天气还生病不外乎就是在女色上有些不忌讳——”   发现在闺女面前不好说这种话,她脸一拉,看着赖管事的眼神有些不善——都是这老不羞的,没事咳嗽啥啊。   赖管事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农村人就是没教养。   母女两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损着赖管事,发誓要将时间拖延到底。   赖管事若不是想着方姨娘送来的那手绢和衣袖下那一双柔夷,哪里会特地跑这么一趟。本以为是轻松差事,谁知这家人一个赛一个难缠。   时间就这样拖啊拖,在安宁和周李氏的有心拖延下,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都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两人不是在故意拖时间的吧?这个村就这么点大小,出去找人哪里可能找到现在。   想到他居然被自己看不起的人耍了这么长时间,他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我家少爷到底在哪里?”   安宁心中想着慧姐儿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面上仍旧含笑道:“我舅舅已经出去找他们了。”   赖管事冷哼了一声,“当我不知道吗?找一个早上都找不回来吗?”   周李氏直接拿起扫帚,输人不输阵,“我家孙子就喜欢玩到吃饭前不可以吗?”   话应刚落,聪哥儿的声音响起,“奶奶,我回来了。咦,这个人是谁?”   赖管事一看聪哥儿来了,立即问道:“我沈家少爷去哪里了?”   聪哥儿眼珠转了转,“我知道,你是坏人!”   他手指着赖管事,“我本来和以南哥哥玩的好好的,结果舅舅出现,说你要来带他回去,以南就跑掉了。你肯定是坏人,不然他哪里会跑走了!”   可见周家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是一脉相承的,这不,就连年幼的聪哥儿也学的有模有样的。   安宁装作着急的样子,“什么?他跑哪里去了?舅舅呢?去找他了吗?”   聪哥儿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舅舅一着急,就去追他,不小心跌倒了,现在在村长家里休息呢。”   赖管事听他们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说出以南的下落,一早上被当猴耍的记忆再次涌现,心头火起,他一脸阴沉地威胁着:“再不交出我们家少爷,我就回去禀告老爷,定让你们周家家破人亡。”   “你打算让谁家破人亡了?倒是好大的脸。”一道有些冷淡的少年嗓音响起。   “哪里来的王八羔子,也敢和我沈家叫板……”赖管事一抬头,见到说话的人,表情凝固成了惊恐,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少、少爷……”   安宁曾经同周慧一同见过一面的沈家大少爷牵着以南的手,冷冷看着他,“我倒是不知道我们沈家出了你这么一个人才,一句话就可以让人家破人亡。”   赖管事身子抖得如同筛子一般,一句辩解的话语都说不出,只是不住地磕头。   站在距离沈大少爷大约两米处位置的周慧冲着安宁眨了下眼睛——安宁注意到慧姐儿的脸上涂抹了不少的胭脂水粉。   问题是别人涂抹东西是为了增添几分颜色,她倒好,直接把十分的颜色减成了三分。这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谢谢苍茫时刻的鲜花,谢谢音音的评价票,都么一口   冬至了,记得吃汤圆哦~   ☆、第三十六章 姨娘风波   沈大少爷似乎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想和赖管事说,一个眼神示意,他身后的两个小厮立即上前把之前还很嚣张的赖管事给架住了。   看他连求饶都不敢多说,只敢磕头就知道这沈家少爷在沈家积威已久,以他未及弱冠的年纪就能做到这步,想来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他牵着以南的手,虽然神情冷淡了点,但牵着他本身就是一个态度了。   安宁也在心中松了口气,怎么看这位沈少爷都比方姨娘靠谱的多。   沈老爷眼睛往他们身上一扫,还未出声,安宁便先开口:“以南少爷因为和聪哥儿昨晚玩太晚,我们便让他暂时在家中住下,下次我们会注意的。”   她的意思便是沈家的事情他们周家什么都不知道,对外也只会这么说。   沈以行没想到她如此上道,倒是对他们家高看了一眼。终究高人一等的想法作祟,因此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温和却又疏离道:“舍弟打扰多时,我这就带他回去。”   也许是他之前就和以南沟通过的缘故吧,以南乖乖让他牵着,只是看着安宁的表情有些不舍,让她忍不住想起了狗狗。   她忍住摸他头的冲动,还是按捺不住开口:“沈少爷,以南一直很渴望能有念书的机会,他回家后是不是可以……”   以南不能开口说话,除非沈家男丁死绝了,不然肯定轮不到他,可谓是人畜无害,这位沈少爷应该不至于会忌讳他念书才是。   沈以行道:“在沈家,以南也到了进学的年龄了。”   意思就是安宁不必担心太多。   沈以行顿了顿,玩味道:“你们家倒是心善。”   安宁平静道:“只是不违本心罢了。”   他们对以南也不过就是拉一把手,拉一把手就能改善人的处境,那么为什么不去做呢?   沈以行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牵着以南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沈以行和以南五官颇为相似,只是以南更为精致些。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毕竟两人可是亲兄弟。   他们一行人离开后,三嫂周何氏才把午饭给端了出来。她一个早上基本都在做家务,准备午饭。今天午饭是粉蒸肉、红烧鲫鱼、醋溜白菜和冬瓜汤。   吃饭前,周慧也许也觉得大热天脸上抹那么多东西不自在,便将脸给清洗干净,看着那张熟悉的柔美面庞,安宁问道:“你怎么往脸上抹那么多东西?”   周慧平时连簪子都不带,哪里是喜欢涂抹胭脂的人。   李南无奈开口:“我们到沈家后,想找沈家老爷或夫人,但是沈家门房当我们是打秋风的,不让我们进去。慧姐儿便想了个法子,装作是同沈少爷有私情的女子,那门房当真了,便将沈少爷请了过来。”   周李氏大怒,“那你也不能糟蹋自己名声啊!”   周慧安抚她,“奶奶放心,所以我才特地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除非是你们,不然谁还能从那花花绿绿的妆扮下认出我的?就连刚刚回来路上,我也是拿了帏帽带着,没人认得出那是我。”   安宁心中一动,“你定是去找李姐姐帮忙化妆的吧?”不然哪里来的胭脂水粉。   周李氏听闻对孙女名声没影响,才松了口气,“幸好你聪明,咱们姑娘的名声最是要紧,特别是世上有一些见不得人好的,最爱说别人的不是。”   周慧笑道:“我也是想起姑姑之前也是化妆后才见义勇为的事情,才这么做的。”   周李氏并不知道这一遭,连忙问道:“什么见义勇为?”   李南对于外甥女舌战酸秀才的事情可得意了,不顾安宁死命地使着颜色,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他口才不错,又会渲染,说的大家一个个都如临其境一般。   出乎安宁的意外,周李氏并没有训斥她,反而大声叫好:“对于这种无耻的人就是要狠狠骂,可怜那姑娘了。”   周李氏对于凝香倒是没有多大的鄙视,他们作为底层人,更是清楚这些跌入风尘的女子很多都不是出于自愿,有的是被拐卖的,有的是被家人卖了的。想到自己的女儿当初差点也有可能这样,周李氏便更难口出恶言了。   她点了点安宁的额头,“你啊,就是爱作妖。”   安宁嘴角抽了抽,觉得娘亲的心思真是难以猜测,一下子夸她做得好,一下子嫌弃她。   ……   本以为送走了以南便没啥事了,结果下午的时候,沈家还特地派人送了些礼物过来,而且还挺丰盛的。   周李氏笑眯眯地清点着:“五匹的绫罗绸缎、一箱子的笔墨纸砚……咦,还有一个首饰盒。”   她连忙打开,发现里面有四个不同花样的金钗、单单这四样金钗就差不多有五十两了。家里四个女的正好一人一个。   周李氏虽然现在每个月可以赚个一百两,但她哪里舍得把这钱花在买金钗上,安宁之前要送她的她也不要,非要女儿留着自己做嫁妆,所以到现在头发上仍然是光秃秃的,最多就插个绢花。   “这沈家人真是知礼啊。”收到这么一份大礼,周李氏立即改口说人家知礼,全然选择性失忆早上是如何当着赖管事的面说沈家老爷不知羞,纳了那么多小妾的。   她把钗子分一分——正好大家喜欢的花样都不一样,安宁选的是玉兰花,周慧更偏爱石榴花,周李氏拿了牡丹花样,剩下一个桔梗花正好给了周何氏。   周李氏把那五匹的绫罗绸缎收起来,对他们道:“他们给的衣料都是好的,正好留着过年给大家缝衣服穿,穿出去也体面。”   安宁这个月才新拿舅舅买的衣料做了两套新衣,她本身又不是特别追求漂亮的人,点点头,没啥意见。   她没意见,其他人就更没意见了。   周慧再沉稳,也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鲜少见到这样鲜亮精致的首饰,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安宁看她难得的女儿情态,心中暗暗发誓:等葡萄酒酿出来卖了后,她定要给全家的人都好好买上一盒首饰。   ……   周家人这边其乐融融的,另一边村里却因为沈家人到周家送礼而起了波澜。   安宁家虽然在村里异军突起,但是同沈家一比,那就是天差地别啊。沈家居然会往他们家送礼……大家很自觉地为此编了一个合理的理由。那就是周慧要嫁给那沈家大少当小妾了。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呢,因为大家早上可是看着沈以行亲自去周家一趟的。   于是,这流言在安宁他们家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流传得到处都是了。   听到这流言,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周安平,他现在正要做些走货的生意,之前想凭借着那地搭上沈家,偏偏费了好大一番心力,也就是撘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管事,根本不抵什么用。   在听到周慧要当沈以行的小妾消息时,他心中那叫一个悔啊,早知道就不该和他们断绝关系。不然他现在不就成了沈以行的便宜大伯吗?   思考了一番后,他让妻子周胡氏准备几样礼物。   周胡氏狐疑地看着他,“你打算去干嘛呢?”   周安平道:“许久没见到娘了,再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也该上门走动走动。”   周胡氏冷笑道:“人家吃香喝辣的时候,可没想过我们是亲人呢。”   这时候她全然忘记当初是他们设计把安宁他们逐出的,只觉得婆婆他们自己赚钱,完全忘记自己真是太过分。   周安平看了看这妻子,越看越是心烦,若不是她将安宁拐卖,他们三房会走到这一步吗?那臭豆腐和酱油方子本该是他的!村里人的尊敬也是应该给他的!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然后将周慧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周胡氏心中有些不平,那周慧的运道也太好了点吧。她转念一想,如果相公能够趁机搭上沈家,那她也可以跟着享受荣华富贵了。至于小妾……就周慧那头脑,能不能在内宅中熬出头还是个问题呢。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惹恼了主母被发卖了,反正那时候他们已经搭上了沈家,周慧如何也不关他们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心中的不平之气又散去了几分,转头帮周安平准备上门的礼物去了。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小灵仙文文,宠文,无虐,强强联手虐渣渣!   书名:重生之鬼医宠妃   她是二十一世纪国医大师的传人,却因一根续命仙针,身死师姐之手。   她是鬼谷的三小姐,却因经脉郁结被鬼谷抛弃,丢在古祠堂中做了扫地丫头。   她愿平凡,但却再遭人妒,竟然是因为那一介白纸,为了替换她,她身死亲姐之手。   她恨,她恨。   经脉再续,她不再是鬼谷废物,怨她的,忌她的,恨她的,她都要一一找回来。   三千银针,一双鬼手,她成了京城人人敬畏的鬼医。   清河续命,命运捉弄,她竟然扑倒了他。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就是她,他在她面前毁了婚约,却又满世界的找她。   再见他时,她哭笑不得。   他爱她,宠她,依着她,她却只愿在京城开个小小的医馆。   ☆、第三十七章 痛打郑克   当周安平拎着几颗鸡蛋上门的时候,周李氏看着这早就断绝关系的儿子,正想直接甩门走。   周安平早料到他娘会这么干,先一步,直接跳进门内。   周李氏瞪着他,冷冷道:“你还来做什么?”   周安平嬉皮笑脸,“只是许久没见到娘了,所以过来看看。”   经过了那番变故,周李氏哪里不清楚这个儿子的本性,他素来是无利不起早,恐怕正打着什么歪主意呢。周李氏对他的那点母爱早被消耗得差不多,懒得应对他,“别喊我娘,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完这话,她觉得不解气,直接抄起旁边的扫帚,就要将周安平打出去。   周安平放下篮子一边闪躲,一边问道:“娘,慧姐儿呢?”   周李氏手顿了顿,“你问慧姐儿做什么?”   周安平理了理刚刚因闪躲而乱了的发髻,说道:“娘,你们还是重新回族里吧,有族里的支撑,慧姐儿也在内宅站稳位置不是吗?”   “什么内宅?”   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慧姐儿定亲了?周李氏现在不着急着说亲,就是等家里银子再多些,到时候置办一些田地到慧姐儿名下才能让她结亲更有底气些。   周安平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慧姐儿若是成了沈少爷的妾室,有我们整个周家做她的后盾,她的位置也更稳当不是吗?”慧姐儿的容貌摆在那里,若运转的好,定能够受宠,若是能够在正室进门之前诞下一子半女,那就更好了。   周李氏早上才刚骂过方姨娘,一听这话,气得七窍生烟,“谁说慧姐儿要当妾的?放你的狗屁去。”   她一生气,便骂起了粗话。   周安平只当她不愿让他们沾光,心中很是不悦,“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你们还想隐瞒我们这些亲人吗?”   “你们爱当妾就当去,我家慧姐儿才不去什么妾室。”周李氏哪里不知道这周安平打的是什么主意,气到极点,目光落在那一篮鸡蛋上。   她直接拿起篮子,狠狠朝周安平砸了过去,鸡蛋破碎,直接淋得周安平满身子的蛋液。恰好其中还有一颗蛋是坏的,发出了一阵的臭味。   没等周安平发飙,周李氏的扫帚又打了过来,周安平见她满脸狰狞,打了个冷战,拔腿就跑。   周李氏毕竟跑不过他,才跑出家门没几步就气喘吁吁的,最后骂骂咧咧地往回走。想到周安平之前说全村传得到处都是,周李氏一口血差点涌了上来。   这时候和她交情不错的白氏也急急忙忙过来了,她见到周李氏连忙道:“阿李啊,你家现在也起来了,何必把好好的孙女往沈家送,留在身边好好嫁出去做正头娘子不是更好吗?”   也就是白氏现在关系和她更好了,所以才会直接说出这话。   周李氏长长吐出一口气,“呸,那个黑了心肝的说我要把她嫁去当小妾了。当我家是那等爱慕虚荣的人吗?”   白氏皱了眉头,“村里现在都这样说呢,我磨好豆腐听到有人议论,就急忙来找你了。”   周李氏狠狠道:“若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说的,我非要打死他不可。”   女孩子的名声是随便可以败坏的吗?   她对白氏道:“走,我们一起去找村长,必须要把这长舌的给揪出来。”   他们还没找出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已经直接撞上了安宁他们。   安宁早上上课,下午则是同周慧一同去田地——幸好他们家属于晒不黑的体质,加上天天又顶着帽子,并没有晒成个大黑炭,不然两个漂漂亮亮的姑娘都要哭瞎了。   安宁还说了些上课时发生的好玩的事情,比如卖包子的王家二郎上课打瞌睡,结果被旁边同学点了点,立刻站起来背诵三字经,把周慧给逗笑了。   周慧今日梳着一个简单的双平髻,下午时还掐了朵路边的黄色小花戴在发上,少女青春气息十足。她的相貌别说在玉山村了,就是在这附近好几个村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她捂嘴轻笑,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灵动之气。   安宁相貌生的也好,但毕竟还只是八岁小姑娘,论魅力肯定比不过快十二了的周慧。   周慧的前未婚夫郑克呆了呆,想起他娘要给他介绍的又黑又矮的邻村村姑,再对比一下眼前的周慧,心中更是腾起了不平之气: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初他们郑家都低头认错了,她居然反过来嫌弃他们家,还倒打一耙导致郑家在村里都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姑娘结亲,只能往别的村寻。   他站了出来,阴阳怪气说道:“哟,这不是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周慧吗?怎么还打理田地,你现在应该学的不是伺候好男人吗?”   周慧见到这令人厌恶的前未婚夫,本想无视他,直接走人,见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顿了下脚,“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郑克只当自己戳中了她心虚点,冷冷道:“我们哪比得上你,只需要用一张脸就可以把人家少爷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我和沈少爷清清白白,只有你这样的小人才会胡乱说话毁人清誉。”   “什么清白!那沈家少爷都到你们家了,还让人送了那些东西,我娘可是说了,那些都是聘礼,你到时候是要到沈家当小妾的。哼,清白,恐怕我家天天踩的地都比你们清白。难怪当初我家上门被你们打出来,恐怕你那时候就已经和沈家少爷勾搭在一起了,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周慧拿着担子打了过去。   别看郑克是男的,年岁还比周慧大,他长这么大,在家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没干过活,周慧自小则是田地活家务一把抓,加上她心中又一股的火气,手里还拿着武器,竟然把郑克给打得抱头乱窜。   周安宁则是在旁边拉偏架,嘴里说着“慧姐儿你小力点,别打死了人”,一遍拉扯着郑克,让周慧更加方便揍。   等到有人听到动静跑过来时,郑克好好一张脸肿得和馒头似的。   来人是村长王富贵的三儿子李三牛,见到郑克被打成那样,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看打人半天气都不怎么喘的周慧,不由后退了一步。   周慧见到他,死命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眼眶红了红,“三牛叔,这人乱说话毁我清誉,纯心比我去死,我一生气就打了他。”   李三牛二十出头,加上脾性也好,安宁喊他三牛哥,周慧则喊他三牛叔。   “三牛,你快让人把这两个疯女人抓起来,居然打男人,真是反了。”郑克声歇力竭说道,一激动又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他直吸气。   李三牛想起自己家中激动的周李氏,再看看红着眼我见犹怜的周慧,心中天平再次倒戈,“你们都去我家一趟吧,婶娘现在在我家骂人呢,说要揪出那毁你清誉的长舌妇。不过你们把人打成这样也不太好。”   说完,还不屑地看了郑克一眼,一个大男人被娇滴滴的小姑娘揍成这样,这得多没用啊。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指着郑克,“不用找了,就是他们家。郑克自己都承认是他娘说的。三牛哥把他一起带走,我倒是想知道,这种故意坏人名声的得关牢里多久。”   咬牙切齿的声音听得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郑克身子僵了僵。   周慧用力点头。   安宁想了想,在周慧耳边说了几句话,让周慧先同李三牛自己过去,她则是回家一趟拿东西。   之前方姨娘那手绢没拿走,现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题外话------   远目,晚上还会有一更的~   昨晚吃了火锅……撑死   ☆、第三十八章 被退亲的郑克【第二章】   等安宁找了手帕回到村长李富贵家时,发现人来得挺齐全的。   郑克的母亲郑夫人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立刻哭天喊地的。待她得知是周慧打的,更是扑了上来,想抓周慧头发。   周李氏对于孙女的作为很满意,直接抬脚踹开郑夫人,两个女人就这样你抓我头发我抓你手地掐了起来。   周慧和安宁上去拉偏架,顺便多揍了郑夫人好几下。也是郑夫人人缘差,她吃亏时都没一个人帮她一把。   村长李富贵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再继续打下去,就让你们跪祠堂整整三天。”   这跪三天后,膝盖还要不要了?   周李氏同郑夫人两人都停了下来,前者还不忘偷偷再踩郑夫人一脚。   “周李氏,你家又是个什么情况法?”李富贵终究还是偏向了安宁一家,让周李氏他们先开口。   安宁早就偷偷把手绢塞给周慧了,见母亲的眼色使过来,她声音清脆地把沈家小少爷因为与聪哥儿投缘而留了一宿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又道沈家知礼,还因这缘故送了他们家一些东西,话末狠狠道:“谁料到有些犯红眼病的人自己内心藏奸,便只当别人同他一般,编排出这些胡言秽语。”   周慧适时地拿手绢擦眼睛,眼泪静静滑落下来,一副伤心哽咽的模样。   郑夫人有些心虚,嘴里却道:“那关我克儿什么事情,你们居然把他打成这样?”   看到儿子的馒头脸,她心如刀割啊。   安宁直接说:“你也别在这里装无辜,你的好儿子都说了,就是你败坏慧姐儿的名声的。求亲不成就想逼死我家慧姐儿,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周慧眼泪掉得更欢了,见她默默垂泪的模样,大家都不由可怜起了她,李三牛更是出声力挺,“没错,我都听到了,你们一家都不是好的。”   其实他没听到多少,但出于与安宁一家的良好关系还是出来作证了。   郑夫人嚎道:“那你也不该将克儿打成这样啊,真是毒妇!不行,我得去报官。”   周李氏呛了回去,“报官就报官,谁怕谁。”   安宁笑意盈盈道:“报官好啊,反正我们打人也是情有可原,最多赔偿几文钱。你随意毁谤他人清誉,意图谋杀,报官的话,像你这样的人至少也要关个几个月,说不定还得关好几年。用几文钱还你关几个月外加杖责二十板,我不亏啊。”   周李氏听女儿这样说,立刻眉开眼笑了,一副要去报官的样子,“走,我们现在就去衙门给慧姐儿做主去!”   郑夫人傻了,她只是见周家居然勾搭上了沈家,觉得肯定是周慧这狐媚子勾引了人家少爷看不过眼说了几句罢了,哪里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但是看着儿子在那般哼哼唧唧的,她心中又分外不甘心。   安宁直接笑出了声,“不过说真的,一个大男人被小自己几岁的小姑娘揍成这样,这是没用呢没用呢还是没用呢?”   “好了,都少说几句。虽然慧姐儿打人不好,但这件事本来就是郑家有错在先。郑汗家的,你得好好跟他们道歉。”李富贵终究还是出来主持公道了。   郑夫人已逝的丈夫就叫做郑汗,因此大家也喊她郑汗家的,她听到这明显偏向周家的处理,气得要命,“那我儿就被白打了吗?”   周李氏冷冷注视着她,“可以不白打啊,我们现在就上衙门去!”   一抬出衙门这一杀器,郑夫人就气短了。   李富贵也不想和这一家子多说话,沉下脸,“不道歉也可以,你们一家直接搬出咱们玉山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这边可容不下爱说三道四乱编造消息的人。”   郑夫人立刻不敢再多说什么,她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周慧眼睛因为刚刚流了不少的眼泪仍然是红的,她站了出来,声音坚定说道:“谁若想坏我名声,我就算死也要拖着他们。这次我只是打脸,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打你儿子的子孙根。你想毁我名声,我便让你们家断子绝孙!”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在场男子肚脐下三寸位置不由一紧,打了个冷战——女的狠起来真是要命啊。   周李氏和白氏两人都在一边叫好。周李氏原本还觉得孙女个性太软,见周慧这般强硬的表态反而觉得女孩子就是要这样泼辣,才不会受欺负。果然还是她女儿的功劳,慧姐儿跟着安宁一段时间,都长进了起来。   这年头又没什么计划生育,每家都是生了好几胎,多少都有女儿。将心比心一下,也就可以理解周慧的心情了。稍微心疼点闺女的,哪里会舍得把女儿送去当妾,就算是沈家也一样。只有一些目光短浅的才会觉得周慧傻。   安宁更是补充了一句,“反正下次还听到这样的话,我们就找你。你说一句,我们就揍他一顿。就算不是你说的,我们也只当是你了。”   她目光落在郑克身上,眼神轻蔑,“像这样的软货,就算是我也不怕。”   这场的谣言最终以郑克被揍得像猪头一样作为结局,郑克更是被贴上了软货一名号。连周慧这样娇娇嫩嫩的小姑娘都可以把他一个大男人打成这样,这不是软腿虾是什么?   郑夫人就算心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咬着牙吞了下去,除非她不想继续在村里混下去。更让她生气的是,她原本不甘不愿为儿子定下的那户人家,居然上门退亲了!   那姑娘是邻村的一王姓姑娘,郑夫人虽然觉得对方不好看配不上自家儿子,但为了嫁妆中的五亩田地忍了下来。给儿子找了这么一个又黑又矮的,心中还替儿子委屈。谁知道,对方却退亲了!有什么比你看不上的人更加看不上你而耻辱呢?   对方是这样说的,“当初同意的时候哪里知道得去找道士打听一下八字,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儿子面相不好,抠门心歪,一辈子不仅不会有出息,还会带累女方家。这样的人哪里可以要。”   原本两家便是口头定下,连聘金都还没送过去。退亲也就退得干净利落的。   这把郑夫人和郑老夫人气得差点卧病在床。郑家也再一次成为了大家口中的笑料。   这其中自然是有周家的一番手笔在内。周李氏当初可不是白找白氏一趟的,这不,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安宁觉得,以郑家那种情况,那姑娘不嫁过去才是幸福的,在对郑克一家幸灾乐祸了一下,便把这件事给丢开了手。   ……   另一头,周安平在得知这一切都只是误会的情况下,仍然不放弃利用周慧的想法。   他心道:假的又如何?慧姐儿的容貌放在那边,他也要把假的变成真的。至于慧姐儿会不会因此在沈府过得不好,那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更别提他心中恨不得安宁他们这些都过得不如意将来只能仰他鼻息。   只是安宁技高一筹,直接让舅舅先去沈府打预防针。没多久,沈府那些门房便知晓有个头脑有问题,幻想自己是沈家大少便宜大伯的人打算上门打秋风。为了慧姐儿的清白名声,李南直接将名头安在了现在的周家族长周安乐的女儿身上,同时也算是周安平的侄女。毕竟,周安平已经同慧姐儿没有关系了,他口中的侄女当然不会是慧姐儿。   于是等周安平过去的时候,所遭遇的便是沈家门房的冷嘲热讽和一顿的殴打,李南为了出气,还特地给了那些门房一些银子,让他们打得用力些,别出人名即可。   周安平最后被打得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真是恶有恶报。   ------题外话------   打滚,今推期间,求收藏求评论,嘤嘤嘤   ☆、第三十九章 舅舅下聘   “哗啦啦——”   下课后,安宁等一群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困在了学堂之中。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变幻莫测,说下雨就下雨。   不过安宁倒是对着雨水喜闻乐见,这几天的天气十分炎热,下过雨后,好歹可以凉爽一段时日。   陆陆续续有家长过来接孩子,也有一些家长大概是抱着等雨停后孩子自己回去的想法,一般来说,夏天的雨都是一阵一阵的,不会下很长。   安宁等待了片刻便看到周慧撑着伞款款走来,身子袅娜,漫游在雨中竟是多了一股风流味道。她手上拿着两把的雨伞,走到后,将其中的一把给春兰和绣姐儿,自己则是同安宁撑同一把伞。   绣姐儿和春兰都同她很是熟悉,绣姐儿更是笑嘻嘻道:“我听说,婶娘最近在给李叔叔找对象呢。”   李叔叔说的便是安宁的舅舅李南。   “还在看对象呢。”   “嗯,你们家确实得好好看对象,要是选了个爱折腾的就不好了。”春兰努力做老成状。   安宁抿嘴一笑,她娘看了半天,还是选了那重县的张姑娘,嘴里说是张姑娘能干又持家,又有几分的义气。虽然性格泼辣了点,但是个性太软的话,哪里管得住李南。虽然舅舅从小疼爱安宁,但安宁也不得不说一句,她这位舅舅确实有些花花肠子,待亲人是极好的,对外人就坑了点。幸好因为现在手头有了钱,终于收起了以前一些做派。至少周李氏再也不必担心自己弟弟哪天就被送到牢房里。   舅舅的婚事谈的差不多,宅子也正在建造当中。有了之前的盖房经历,这回可谓是轻车熟路,加上宅子也就是一进,即使所用的人手比安宁家之前少,但也不过是半个月便已经建成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安宁同周慧先将绣姐儿和春兰给送回家,春兰娘还给了她们一些刚做好的绿豆糕。   ……   等到家的时候,雨势渐渐变小。   安宁刚进屋就听到了一陌生的女子声音,夹杂着她娘的笑声。   她抬起头,看见她娘正和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姑娘说话着,那裙子洗的有些发白,看得出穿过了许久。她头上攒着一个绢花,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出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已经出嫁,甚至生子了。她梳着却还是在室女的发型。   那姑娘皮肤黝黑,细看其实五官底子还算不错,只是因为黝黑的皮肤而被遮掩了。一白遮百丑不是没有道理的,安宁和慧姐儿就是属于拥有让人羡慕的晒不黑的白皙皮肤。   “这就是贵府的两位小姐了?这容貌在咱们开原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好,至少在我们村里,再没见过比你们家两位姑娘更好看的女孩子了。”她嘴里虽然说着奉承的话语,却不显得谄媚,不卑不亢。   周李氏心中得意,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那金钗正是蔚家前些天送来的,“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好,只不过生的比别人齐整些罢了。”   然后转头向安宁介绍,“正是张家青青姑娘。”她本来想让闺女他们喊青青姐姐,但考虑到她若是嫁给了李南,那就是安宁的舅母了,一时又有些犹豫。   张青青笑道:“我大你们几岁,你们喊我姐姐即可。”   就算两家人有了这个想法,至少现在她还没嫁进来,不必按辈分来喊。   周李氏想想也是这样,现在捅开来,反而不好来往,她还想再多看看这张家姑娘呢,虽然张青青给她的印象颇为不错,但总得多考察一段时间。   安宁同周慧两人相视一眼,随即笑着上前同张青青磕叨了。   张青青的家境在那些上门想给李南做媒的人中,算是中下。她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小她五岁,现在已经定亲,并在城里一家酒楼做账房。恐怕她一直拖到现在,一方面有守孝的原因,一方面也是等弟弟有了亲事有才放心嫁出去吧。   周李氏所看重的便是张青青虽然家境不算好,但是家里人都是明理之人,不会拖后腿。   一番谈话下来,安宁对于她的印象不错,这是一个很坦然的人。   他们又不是什么官宦人家,规矩一堆,结亲之前先见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李南也看了张青青几面。   安宁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对张青青的看法,李南倒是可有可无,看不出多么喜欢,也看不出讨厌,只是说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待九月时候,两家走动得差不多了,又合了一下八字,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也就交换了婚书。   张家对于李南这个未来女婿也是相当的满意,因为交换了婚书的关系,所以周李氏也稍微透露了点李南每个月能够拿到的银钱。二十两银子一个月,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就是一笔的巨款。   加上周李氏又催促着弟弟时不时往亲家那边送点东西。   李南准备的聘礼是实打实的,里面的一对大雁是他特地寻了一位当猎户的好友为他打来的,另外还买了一件的鹿皮。绫罗绸缎一部分是他自己去城里买的,其中两匹还是周李氏直接从沈家送来的那些都拿出的,一匹都要十两以上。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聘礼能有一两件银首饰就已经很体面了。也许是为了出这么多年憋着的一口气,李南直接去县城的一家首饰店,买了一个金钗、金戒指、金耳环,还有几样银头面。   这些东西摆出来,金银珠宝,直接三闪瞎了来观礼的人的眼睛。重县里原本还说张青青嫁了个老男人的那些三姑六婆眼睛都要红了,扎在那石榴花的金钗上再也拔不出来。   “这单单这些首饰就要十多两银子了吧。”   “那布料你们瞧见了没,我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福气穿山一次呢。”   “要是有这样的聘礼,就算是老头子我也嫁!”   “三十多岁其实也不算老吧。”   众人沉默了一下,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甘——他们自己家也有条件比张青青好许多的闺女或侄女,早知道李南有这样的家底,早就介绍自己家女孩去了,哪里会便宜张家这破落户。   张青青的母亲在看到这些聘礼的时候也是十分欣喜,原本因为女婿年纪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那点芥蒂早就消影无踪了。女婿既然送了这么多聘礼过来,想必对她家青青也是满意的,她以后就不必担心这个亏欠了不少的女儿了。她早就想好了,这些聘礼,除了一些不能带走的,其他全部都给女儿留着当嫁妆带过去。他们家虽然穷了点,但也不是卖女儿的人家。   至于张青青,她早就红着脸颊跑房间躲羞去了。她手里拿着一张的银票,心中满是甜蜜。   那银票也是二十两的面额,是李南私下给她的,让她一方面能够置办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妆,另一方面,也可以给他们家添补两亩的田地。   以李南的粗神经,能够想到这点才有鬼,他还是被安宁给提醒的。安宁知道这未来舅母家境不怎么样,才想着用这种方式贴补她。   虽然觉得妻子相貌并非自己喜欢的类型,但既然决定是她了,李南也想着要同她好好过日子,也就接受了安宁的建议。   别提,这一招让张家全家人对李南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张青青的母亲张王氏更是喜滋滋地对女儿说:“可见女婿是个疼人的。”虽然女婿有把这钱拿来给他们家贴补的意思,但张王氏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这钱拿来置办四亩田地让女儿带过去。就算他们家穷,但是对女儿的疼爱也不会减少的,至少要让亲家看到他们的态度。   张青青这个平时大大方方的女孩子在听到母亲说自己婚事的时候也不免地红了脸颊,含着羞意绣着进门后需要用到的荷包。   心中却满是甜蜜,暗暗憧憬着日后的生活。   ------题外话------   呼呼,继续晚上二更……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奇怪了啊,一下子冷一下子热   ☆、第四十章 酿造葡萄酒   舅舅的纳征完成,安宁也没有闲着。   她所种植的葡萄已经成熟,到了采摘的季节了,至于种植的花朵恐怕要来年春天才会开花。   葡萄架上沉甸甸的紫色葡萄晶莹剔透,看了就让人口水直流。   纯天然无农药无污染!   安宁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摘下一串来尝尝。酸酸甜甜的,葡萄皮薄,完全可以做到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葡萄皮的微苦同里面果肉的酸甜相得益彰,让人吃了一颗还想接着吃下一颗。在这段成熟时间,她也时不时采摘一些回家,洗干净后也送了几斤葡萄到要好的几个人家中,大家都称赞不已。   这时代的葡萄酒早就已经出现,但仍然仅限于达官贵族引用,酿造方法一直被几个世家把持着。   安宁所种植的也就是三亩的葡萄,在全家一起出动的情况下,很快便都采集了下来,三亩田地下来,共有葡萄三千斤左右。   周李氏虽然觉得葡萄好吃,但是看着这山一样的葡萄,也开始头疼——这么多葡萄,能够在烂掉之前全部卖出去吗?   安宁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谁说我要卖了?我种这些都是要留着酿葡萄酒呢。”   三千斤葡萄,大概可以酿造一千五百斤的葡萄酒,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面前,安宁真是笑都会笑醒。   周李氏瞥了她一眼,“你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酿酒。”   安宁道:“我还真知道怎么酿,我前些天去城里书店逛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本书上写着呢。”   周李氏大惊,“书上还写这些啊?”   她哪里懂葡萄酒酿造手段哪里是普通书店能够有的,都被上层把持得好好的呢。   安宁也只是为自己知道这个找一个借口罢了,她眼珠转了转,又觉得那个理由有些不靠谱,干脆杜撰出一个师傅,她压低了嗓音,道:“娘,其实我一直瞒着你们。我摆了一个女道士为师傅呢。”   为什么不说是尼姑呢?因为周李氏自从小时候出现的那道士后,比起和尚便更相信道士的话了。   “我那师傅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葡萄酒的方子就是她教我的。就连之前臭豆腐和酱油都是她教我的,不然你以为我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些。”   周李氏立刻合手念了几声无量天尊,“我说难怪呢!我儿就是有福气,都能引得这样的高人收你为徒。”   她眉开眼笑地接受了安宁这个理由,反正只要是家里发生的好事,她都全部推到女儿的夫妻身上。   见她又要开始重复第一百零一次的道士故事,安宁连忙打断她,“娘,后罩房就空出几间让我酿葡萄酒吧。”   周李氏既然觉得是高人指点,也就不扯皮了,点点头应了下来。她忍不住又问道:“你那师傅教了你这么多好东西,我们是不是得准备点东西给她啊?你这孩子,把这件事隐瞒得这样紧,我们到现在连一份拜师礼都没准备,真是太失礼了。”   安宁哪里能变出一个师傅给她,她继续满嘴跑火车,“娘,我师傅那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最恨世俗这些规矩,我若是这样做了,她反而当我是俗人,不高兴了。她当初收我为徒,也不过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像她已逝的女儿。”   周李氏嘴里嘀咕着“人活在世上哪里能没有规矩”,但她念叨了几句后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女儿小心一些,别不小心惹怒了这样的高人。   安宁自然点头应了,还给她这莫须有的师傅取了一个逍遥子的道号——金庸我对不起你。   有了“师傅”的背书,安宁要酿葡萄酒这事可谓是方便了许多。   周李氏甚至还大出血给她买了酿造使用的酒桶等工具。安宁所种植的是红葡萄,因此酿造出来的也就是红葡萄酒。   她将这些红葡萄去梗轻轻捏破,要知道葡萄皮上可是有天然的酵母菌,正好可以用来发酵。在将这些葡萄捏破装入酒桶中发酵也是有方法的,必须得留大约20%的空余位置。   在制作葡萄酒的过程中,一般情况下都会加一些糖。   白砂糖或冰糖都是可以的,只是安宁更偏爱冰糖一些,她以前自己制作的葡萄酒,加了冰糖口感更为香醇一些。   这时代白砂糖是已经出现了,但冰糖还未出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位穿越者本身忘记冰糖的做法了。   在安宁的记忆之中,冰糖的制作似乎得用到白砂糖、油和明矾。明矾本身可以用来制药,因此并不难找。至于白砂糖……这时代的白砂糖价格还是比较昂贵的,安宁舍不得买。   幸好她还记得白砂糖的古法制作流程,因此便直接去买了便宜的蔗糖回来,用干净的黄泥水过滤后熬煮结晶成了白砂糖。接着又把白砂糖制作成了冰糖。   她感到自己真是太拼了,为了弄葡萄酒,还得辛苦捣鼓出这些东西,但为了降低成本,也只能拼了。   周李氏觉得女儿简直就是在变戏法,这褐色的蔗糖,怎么经过她的手就变成了如雪如霜一样的白砂糖,还变成晶莹透亮的冰糖?   她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家自己做这些的话,得赚多少钱啊。这白砂糖本来就是暴利,就算现在的白砂糖不同于两百年前刚出来时那么昂贵,但价格也是蔗糖的好几倍。   安宁直接给她泼冷水,“娘,我们守不住的,你看看拥有白砂糖制作秘方的都是什么人家?那可都是王孙贵族!”   周李氏呐呐道:“我们就在城里卖也不行吗?”   安宁只好不厌其烦地把一些因为怀有秘方而家破人亡的故事翻来复起地念,周李氏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她咬咬牙道:“既然不能卖,那我们等新年前就做一些拿来走礼好了。”   不过见女儿的师傅连冰糖白砂糖这样的方子都能随处给出,她对于葡萄酒就更加有信心了。   安宁倒是想直接买白砂糖冰糖,但这两样可不同于葡萄酒,普通老百姓都可以食用的,利润高的惊人。她现在的力量毕竟太小,只能先缓缓扩张再说,就连葡萄酒,她都打算寻一个可靠的靠山再卖出呢。   葡萄酒和冰糖的比例大概是10:1,安宁按照记忆中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做。等到全部的流程走完,三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葡萄酒酿造的时间越长,口感就越发的醇美,但安宁正等着拿出来卖呢,哪里等得了那么久。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她收获十分美味的葡萄酒了。   新鲜酿造出来的葡萄酒甘而不捐,脆而不辞,冷而不寒,味长汁多,就连周慧这样不爱喝酒的人都很喜欢。更别提葡萄酒的卖相十分的好,其酒色呈深饱和色,晶莹透亮,本身就是一件的艺术品。   三千金的葡萄,安宁一共酿造出了一千五百斤的葡萄酒。安宁又将其中一千斤给蒸馏了一下,变成了五百斤,使得味道更加甘醇。   十一月底正好是李艳十五岁的生辰,两人相交一场,她也该去给她庆贺一下。她想了想,觉得李艳的出身肯定不坏,品鉴能力也比一般人强。她便带了一瓶的葡萄酒和一斤的白砂糖,过去给她当做生日礼物。   虽然周家全家人都对这葡萄酒充满了信心,但是他们喝过的最贵的酒也不过是一斤一两银子,安宁现在极其需要李艳的肯定。   ------题外话------   第二更啦~大家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   ☆、第四十一章 与蔚家的交易   这段时间的来往,她深知李艳的性格,也不扭捏,直接道出来意。   李艳扑哧一笑,“你倒是直接。”   安宁抬了抬脑袋,“我一向就是这么直来直往。”   其实喝葡萄酒用玻璃杯是最好的,但李艳这边明显没有这样的奢侈品,改用酒杯装了两杯。   她轻轻酌了一口,脸上疑惑与惊叹交织,“妹妹果真大才,至少我没喝过比这更好的葡萄酒了。”   李艳一句话透露出两个信息,一个是她的确喝过只在上层阶级流传的葡萄酒,一个是安宁所酿造的葡萄酒味道确实是好,连她都觉得可以。   安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只不过是仗着比这里的人多出的那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知识罢了,“姐姐若是觉得好,我下次还给你送一些。每天喝一点葡萄酒可以养颜美容呢。”   没有女子不爱俏的,李艳笑道:“那我就毫不客气占妹妹便宜了。”   安宁喜笑颜开过后,眉毛又忍不住皱起,“我现在烦恼的是,这葡萄酒怎么卖出去?”   李艳却反而笑了,“可见你酿葡萄酒酿到鲜少关注外界消息。你可知十一月城里最大的事情是什么?”   安宁皱了皱鼻子,“我确实没怎么关注。”   她又不是时常进城的人,对于县城的八卦来源都来自她家舅舅,她舅舅大概是因为要成亲了吧,最近忙得要死,安宁少了这么一个八卦来源,不就捉瞎了吗。   李艳笑道:“蔚公子使人在城里开了一个古玩店。”   蔚公子?   安宁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芝兰玉树的身影,“他怎么会在开原县开?”虽然不知道这蔚公子来自何处,但从他的谈吐和打扮来看,出身不凡,怎么就选了开原县呢?   “他们那样的人物,在想什么,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哪里知晓。”   安宁感到不对劲,“城里的古玩店也有好几家,沈家所开的那家最为出名,怎么他开设古玩店就可以成为一个大事?”   李艳细细向她道来,“那是因为蔚公子所开的这家店,主要是卖玻璃琉璃一类的珍贵器皿,甚至还可以专门为人定制想要的琉璃花样。”   这代表着蔚家或是蔚家背后的人掌握着玻璃的方子,而大周中掌握着玻璃制作秘方的无一不是达官贵族。   安宁闻弦歌而知雅意,“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将葡萄酒卖给他们?他们不是古玩店吗?”   “古玩店只是其一,蔚家在城里开了好几个店铺,我看他们似乎有心在开原县里驻扎下来。”   安宁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她对蔚家的观感不错。除去蔚家,她似乎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合作对象了。   她扬眉看向李艳,“姐姐既然向我说了这么多,肯定有知道联络蔚家在开原县主事的手段吧?”   李艳扬了扬嘴角,“托妹妹的福,我的刺绣大有进益,这两个月陆陆续续卖给蔚家一些刺绣,换了一百多两银子。蔚家还请我做了一个大幅的屏风,倘若做得好了,恐怕能够拿到几百两的银子。”   安宁目瞪口呆——这才几个月时间,李艳就奔小康了。   她转而笑了笑,“那就恭喜姐姐了。”   李艳扶了扶头上的金钗,“不过那屏风即使是我,恐怕也得花费半年时间才能做好,十分费心费力。”   安宁真诚道:“姐姐平时刺绣可得好好保护好眼睛,晚上时候光线昏暗,最好是休息一下。平时做半个时辰,最好休息一刻钟,看看窗外的绿色花草也好……”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保护眼睛的一些措施。片刻之后才醒悟过来,“姐姐就是做这一行的,肯定比我知道的更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不,我很高兴。”   李艳经历复杂,在人情世故上甚至比安宁这个活了两世的人更为精通。如果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哪里会说这些话。   “妹妹可知这蔚家这几家商铺的管事是谁?”   安宁眼睛一亮,“难不成是蔚池?”除他之外,她也想不出还有哪个认识的。   李艳笑着点点头。   蔚池勉强也算的上是熟人,安宁的心又定了几分。   离开之前,李艳还送了她几样的针线。其针线清新雅致,令人爱不释手。   ……   安宁回家后便兴冲冲地装了两坛的葡萄酒,一坛是蒸馏过的,另一坛则没有。   有了前几次到城里的经历,她娘终于放心让她一个人进城。周李氏原本是想让弟弟送女儿进城的,偏偏李南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不见人影,只能作罢。   不过就算如此,安宁也是同村里一个打算进城卖东西的大娘结伴的。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一路上大娘一直在推销她娘家侄子,目标似乎就是她家慧姐儿。   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努力应付大娘,下了牛车后,安宁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僵住了。爱当媒人的中年大妈真是太可怕了。   她心有戚戚焉。   李艳早就把蔚池的地址给了她,抱着两坛酒,安宁顺顺利利地找到了他。   听到她的来意,蔚池狐疑地看着她,“葡萄酒?你懂葡萄酒的酿造方法?”   安宁眯了眯眼,“这个就不牢您费心了,这生意做吗?”   蔚池微微一笑,明明距离他们初次见面才过去半年,蔚池却感觉变化了不少,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很多,“那得看你这葡萄酒的品质呢。”   安宁直接打开坛子,用事实说话。   刚打开,葡萄酒的浓郁香味便蔓延出来,勾引得人心中的酒虫蠢蠢欲动的。   蔚池有些惊讶,单单这气味……便至少是上等的葡萄酒。   他神色一敛,收起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居然还拿出了一个玻璃杯。酒红色的葡萄酒倒在玻璃杯子更显得颜色的透亮,酒香如同花朵一般缓缓绽开。   他轻轻抿了一口,终究还是少年,不能很好地遮掩情绪,眼中满是惊讶——这味道甚至比盛京里的葡萄美酒更胜一筹。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女居然能够酿造出这样的美酒?   安宁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这是要谋财害命还是想怎么样?   却见蔚池收回视线,“你这酒打算怎么卖?”   安宁刚刚给他喝的就是没蒸馏过的葡萄酒,她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又给他到了蒸馏过的。   蒸馏过的葡萄酒味道更是不一般,口中的美酒仿佛包含着葡萄的鲜活滋味,那种比最顶级的丝绸更为丝滑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她笑道:“冰镇过后口味更佳。”   蔚池点点头,再次问道:“你这酒是打算寄卖在我们这里呢?还是直接卖给我们?”   这两种的话价格自然有所差别,寄卖的话,只需要收取寄卖的费用,其余商家一文不取。如果是在蔚家这样的商铺,寄卖东西,蔚家大概会收一成的交易金额。直接卖的话,那么安宁这里便成了进货商。蔚家所赚的钱自然取决于他们自己定的价格。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选择寄卖,毕竟能得到的钱财更多。安宁却是坚定说道:“我直接卖给你们。”   她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益,但倘若她选择寄卖,无权无势的她一旦被发现拥有这样的技术,反而容易招来祸患。   蔚池没想到她能够想得如此通透,他原本就想着看在熟人的面上,劝她一把,见她已经自己想通其中关节,欣慰一笑,“好,倘若有人找上门,你直接报上蔚家的名号即可。”   淡淡的话语中是掩盖不住的自信,仿佛单单蔚家两个字便可消弭一切的祸患。   蒸馏过的美酒是以一斤二两成交,没蒸馏过的则是一斤五百文。而现在市面上,一般的酒一斤是卖五十文,质量上好的美酒则是三百文。   安宁直接被银山砸了个晕眩,她勉强镇定地同蔚池协议好其中的关节,然后怀揣着我发大财了的想法晕乎乎离开。   这回是真的发大财了!   蔚池还体贴地表示他会上门去收剩下的葡萄酒。   安宁点点头,看着蔚池笑眯眯地收下那两坛酒,还举了举酒杯向她致意,安宁的身后也跟着一群上门收酒的小尾巴。   她并不知道的是,她一走,蔚池就立刻向他顶头上司说了这件事。   ------题外话------   大家圣诞快乐哦~昨晚啃了苹果,又啃了鸡爪,一本满足XD   ☆、第四十二章 买买买!   “这两坛是她酿造的葡萄酒?”   蔚邵卿神色莫测地看着玻璃杯中色泽鲜亮的葡萄酒。   蔚池恭恭敬敬地点头,随即笑道:“她也的确聪慧,还知道给自己寻一个靠山。”拥有这技术,倘若不给自己找个靠山,赚再多钱也是没命花。   蔚邵卿手指微曲,轻轻敲着桌子,从他平静的神色很难窥探出他此刻的心情。   半响,他缓缓开口,“派两个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蔚池惊讶地抬头,“少爷,你是说她有可能是?”   “再等等。如果她手上真有那样东西,那就不枉费我们一番心力。”   像是想起了什么,蔚池突然笑道:“倘若少爷找回的那三样作物真如记载中所言,陛下恐怕再也没法压下少爷您了。”   蔚邵卿垂下眸子,“只要我蔚家尚在一天,坐在那椅子上的人就会永远忌惮我们。除非……”   后面的话语充满着几分的寒意,仿佛周遭的温度也因此下降了一些。   蔚池没再说什么,他视线落在桌上那张纸上,上面写着三个字:逍遥子!   ……   女儿出去一趟,后面却多了好几个小尾巴,周李氏可谓是受到了小小的惊吓。   蔚池派遣出来的一个丫鬟红玉笑着向她说清了他们的来意。   周李氏惊疑不定地看安宁——她不是出去找城里的朋友吗?怎么突然就把葡萄酒给卖出去了?   安宁镇定自若地对她娘点点头,然后带着这群人把她酿造好的葡萄酒给搬了出去,她还贴心地在每个酒桶外贴了标签,表示出哪样是品质更好的葡萄酒。   蒸馏酒一斤二两,五百斤是一千两,普通葡萄酒一斤五百文,五百斤是两百五十两,加起来便是一千二百五十两。   货到付款,红玉直接将银票给了安宁,笑着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周李氏直接被一千多两银子砸了个头晕眼花的——女儿这才种了三亩的葡萄园就赚了这么多银子?这可是抵得上她和媳妇一年辛辛苦苦做臭豆腐的收益了。   送走了这群人后,不用安宁说,周李氏急急忙忙道:“明年我们就全部种上葡萄!”   安宁有些无语,“娘,那也是因为我们葡萄种的好,酿出来的酒才美味。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大家都不种葡萄?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有慧姐儿帮忙,最多也只能种植二十亩的葡萄。再多的,我也料理不过来的。”   还不是因为他们许多人种出来的葡萄又酸又涩的。   “二十亩也很好了。”才三亩就赚了这么多银子,二十亩就更别提了。她的女儿就是能干!   周李氏看着女儿那叠的银票,说道:“你那些钱给我,我全部给你置办田地。”   古代劳动妇女就是这么实在,对于土地简直拥有难以想象的热忱,有钱就想买田。   安宁抽出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一千两你帮我买田吧。”   其他二百五十两她还想留着买点东西呢。   大头在周李氏手中,她也就不计较女儿还藏了两百多两的事情了。   安宁想了想,拿出了一张五十两给她娘,“娘,你之前可是出了钱帮我买酿酒的工具和蔗糖的。”   这前前后后的,她娘帮她出了二十两的银子呢。   周李氏也不跟女儿客气,“哟,你这利息倒是不菲。”   安宁笑了笑,将剩余的两百两银子收好。   ……   当大家知晓安宁不吭不响挣了一千多两银子时,大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虽然大家知道家里一个月也能赚一百两,一年有一千两百,但这种积小成多的效果终究还是比不过一口气赚一千多两的震撼程度啊。   周李氏用一千两给她买了两百亩上好的田地,安宁直接五十亩给了慧姐儿。这段时日,慧姐儿可是每天都跟着她一起忙碌的。   亲人之间,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推辞,慧姐儿开开心心地收下,笑着说:“托姑姑的福,我一下子也成了地主婆了。”   在他们村里,除了她和安宁,哪个姑娘能够有这么多田地。单单冲着这五十亩田地,她的嫁妆在村里也可以说是头一等的好。   不过虽然田地都已经写上了她们的名字,但出息一类的还是得交到周李氏手中。   其他人并没有对此有什么意见,葡萄是安宁种的,葡萄酒也是她们两个小姑娘酿的,周李氏和周何氏倒是想帮忙,但整天忙着做臭豆腐的他们还真腾不出手来。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晚年更加寒冷。幸好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因为酱油的收益而发了一笔的小财,有不少人家还修缮了一下自家的屋子,并不存在被冻死的现象。   周李氏直接买了好几件棉衣回来,让全家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暖暖和和的。   等到十二月的时候,学堂直接给他们放了一个多月的假期——临近新年,每家都变得忙碌起来。   周李氏更是精神满满地准备着年节要用到的东西,今年他们家总算可以过个好年了。想到家中的财产,周李氏真是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安宁发了笔横财,正想着给家里人添置些东西,同周李氏说了一声,便进城了。周慧鲜少有这个机会,便要同她一起。   周李氏直接让李南骑牛车送他们过去。进城后,李南懒得陪他们闲逛,同他们约定好集合的时间和地点,便不知道钻哪里寻乐子去了。   安宁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她舅舅来年就要成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成亲后就不能玩了,这些天玩得有些过头了。幸好他钱财大多掌握在周李氏手中,想玩些费钱的都没办法。   安宁第一站便是直奔书店,选了几本的书,又挑了一箱子的笔墨纸砚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二站则是女孩子都喜欢的首饰店。安宁想起家中除了她以外,其他的人都鲜少有首饰,便给每个人按照喜好选购了些金饰。   钗子、耳环、戒指、手镯——全都是纯金打造的,安宁按照每个人喜欢的花样都各自挑选了一套。四个女人,单单这些金饰便直接花去了她一百两银子。加上每人一对的银钗和银簪,一百二十两就这样去了。   家中并不缺布料,因此安宁也就停止了挥霍的行为。   一口气花掉手头财产的大部分,真是又爽快又心痛。   周慧捧着这些东西,感觉心都要砰砰跳个不停,她强自镇定地对安宁道:“我们赶紧找到舅舅回家吧。”   这些东西,若是被抢了,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其实开原县的治安还是挺好的,也就是周慧难得捧这么贵重的东西,比较患得患失罢了。   安宁比她淡定许多,还拍了拍她肩膀,道:“别怕,丢了后大不了我们明年再买一次。”   周慧嘴角抽了抽——这是安慰人的方式吗?心中却也安定了下来。   最后他们还给聪哥儿买了几样他喜欢的小玩意儿,然后抱着一堆的东西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李南,安宁还去买了几个九连环打算送给小伙伴。   “你们是周家的两位小姐吗?”一道柔柔弱弱的嗓音响起。   正在聊天的安宁同周慧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着浅色衣裙的姑娘站在她们面前,模样清秀,像是一朵白莲花一样,风一吹就会倒下一般。   安宁皱了皱眉,“你是?”   她对这类型的人向来敬敏不谢,更何况她还看见了这女子眼中的算计。   “我,我想找李南说几句话。”她垂着头,手指绞着上衣的衣摆。   安宁心中警钟大响——她舅舅不会是招惹了一朵烂桃花吧?   ☆、第四十三章 舅舅的烂桃花   安宁脸上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你找我舅舅做什么?我舅舅去给我舅母买礼物去了。”   这姑娘脸色白了白,眼泪要掉不掉的,一副她们欺负了她的样子,“你有舅母了吗?”   安宁唇角微扬,“我舅舅早就定亲了。我舅母能干懂事,和我舅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明年就要成亲了。”   周慧细声问道:“不知道你找我舅舅有何要事?”   这位姑娘只是垂着头,“我只是想跟你舅舅表达一下谢意,上次承蒙他的帮助。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的。”   安宁差点遮掩不住眼中的不屑——这姑娘还真把她们当小孩子哄啊。这样娇娇怯怯脸颊含羞的模样明显诉说着她的心思,正常姑娘就算被帮了,也应该是让家长男性长辈来感谢才对,哪里有特地打扮过一番后来找人。   她目光落在她梳着整整齐齐还散发着桂花油香气的黑发上,特地涂抹了胭脂的脸,心中嗤笑,面上仍然是天真无辜的神态,“你同我说也是可以的,我会帮你向舅舅表达的。”   周慧也跟着搭腔,“舅舅现在正忙着准备成亲的事情呢。”   周李氏特地去开原县最有名的一个道观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就在来年的三月。安宁同周慧也与张青青这位未来舅母打过不少的交道,对她的印象很好,就更不愿这一桩婚事出现什么波折。   那姑娘听了成亲一类的话语,却只是咬着下唇,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想亲自感谢一下而已的。你们不要误会。”   嘴里说着不要误会的话语,行动和神态却又故意表现出别的意思。   安宁眉头一皱,又展开来,“你和舅舅本来就是陌生人,有什么值得我误会的地方吗?姐姐不如说给我听听。我年纪小,听不懂姐姐你的话呢。”   旁边一个卖果子的大娘直接笑了,“你们年纪轻轻的,当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了。”   她轻蔑的目光落在这姑娘身上,“这姑娘在听到你舅舅有婚事后,还一直说要当面要见你舅舅,还不是存着勾引人的心思。明明长得挺好看的一小姑娘,何必非要和人抢男人呢。”   大娘见多识广,这种戏码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家的侄女就是被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寡妇给抢了男人,一看到这姑娘,新仇旧恨涌了上来,把这姑娘说的眼泪像被打开的水龙头,流个不停。   当李南买了些东西回来时,就看见方怜儿被一个大娘给骂到哭个不停,而他的外甥女和外甥孙女似乎在一旁看热闹。   属于大男人的劣根性立刻冒出,他怒气冲冲道:“你这妇人,怎么好端端地骂起人来了?”   方怜儿听到这声音后,眼睛亮了亮,她擦了擦眼泪,“周大哥,你来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流泪,见到他后却努力将眼泪抹掉,勉强自己坚强起来,李南心中生起了对她淡淡的怜惜,“她骂你,你就应该骂回去,你啊,性格太软了点,就是容易受欺负。”   安宁见状,简直不想承认这人是她舅舅,她咳嗽了一声,直接说道:“舅舅,如果欺负她的是我,你也会让她骂回来吗?”   李南尴尬地笑笑,“安宁你是好孩子,哪里会做这种事呢。”   安宁冷笑道:“在这件事上,我和大娘站在同一战线上,你眼中的这个容易心软姑娘正想要当我的舅母呢。我再没见过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在知道你有婚约的情况下,还不知道避嫌的道理,心心念念要见你一面呢。”   她可不想放任这明显居心不良的姑娘蛊惑她舅舅,索性直接揭穿她的心思。这姑娘并非玉山村的人,还能知道她与舅舅的关系,显然是做过一番功夫的,恐怕今日接近也是蓄谋已久的。   “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感谢周大哥上次的帮助罢了。”   “那么你敢对天发誓,倘若你生出这点心思就天打雷劈?”   “我——”   方怜儿睁着一双泪眼,看上去又要掉眼泪了。   “够了,安宁。你别想太多,方姑娘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安宁点头,“她若是发誓,我就相信。你发誓啊,你既然不心虚,为什么不发誓?”   方怜儿只是垂着头,看上去分外的可怜,“我没想过要破坏周大哥和他未婚妻之间的关系的,我只要知道他幸福就可以了。”   “为什么你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我呢?”   安宁简直要被这番话恶心吐了,她冷哼了一声,“既然你没想到要破坏,你就发誓吧。你发誓,我就相信你是发自内心这样说的。”   对于李南这样即将四十的男人而言,有这样一个清秀佳人钦慕,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内心虚荣心,他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婚约,却仍然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露出的洁白的脖颈上。   “安宁!”李南忍不住训了外甥女一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老实说,安宁对于这样被美色冲晕了头的舅舅很失望,她深呼吸一口气,直接说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舅舅,你别忘了,你已经定亲了。”   周慧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姑,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和舅公伤了和气呢?舅公素来最为守信,自然不会辜负舅母的。你啊,就是太爱胡思乱想。”   “我说的对吧,舅公?”   周慧说话的水平见长,两句话便定死了这方姑娘的野望。   李南看着眼泪默默掉的方怜儿,想起了同自己定下亲事的张青青,他内心叹了口气,努力消除掉心中那点不舍,说道:“我的妻子自然是张姑娘。”   虽然成功得到舅舅的保证,但安宁心中却一直有些不安。   她紧紧抿着唇,没再说什么,抱着今天买的东西,直接坐上了牛车。   回来的时候,三个人是兴高采烈的,归来时却是一片的沉默。   到家后,李南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语气,“放心吧,安宁。我不会对不起张姑娘的。”   他都亲自给她下了保证,安宁想起舅舅以往对她的疼爱,红了红眼眶,“舅舅,你不知道,我可讨厌她了。我明明那时候没对她说什么,她就一副我欺负了她的样子。那大娘看不过眼,才帮我说了她几句的,结果你就急冲冲地跳出来训斥人。我还是你外甥女呢,你居然偏向外人!”   比柔弱,谁怕谁,她还有血缘上的更为亲近的关系呢。   李南看着这样的外甥女,安慰了她,“方姑娘只是爱哭了点……”   见外甥女的眼神扫过来,他连忙投降,“好,好,是她的错。”   安宁这才满意地点头。   “我说你们既然回来了,堵在门外做什么?”   正好买菜回来的周李氏问道。   安宁耸了耸肩,没说啥。   周李氏眼尖地看见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连忙帮着他们一起拿进屋内。   ------题外话------   每天吃吃吃,感觉自己要肥了   ☆、第四十四章 被揍了   当周李氏看见那纯金打造的首饰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手镯咬了一口,第二反应就是:安宁这个败家女!这些纯金的首饰得花多少银子啊!   然后……安宁穿越以来第一次被揍了,在周李氏知道她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买这些东西后。   安宁当然不是乖乖等着被打的人,她在因为没料到而挨了第一下后,后面都灵活地躲闪着。她觉得自己简直冤枉死了,哪有给家里人买礼物还被揍的啊。   她感到十分忧伤。   最过分的是,打完她后,全家人喜滋滋地围着桌子,鉴赏她买回来的首饰。简直就是牺牲她一人,幸福全家人。   “娘,你戴这个牡丹的好看,小姑的眼光真好。”三嫂周何氏头上戴着梅花金钗,对周李氏奉承道。   周李氏明明心中高兴,嘴角明明已经忍不住翘了起来,嘴里还嫌弃,“就应该把钱全部拿去买田地,省的乱花这些银子。夭寿啊,以后谁家会想要娶这么败家的姑娘啊。”   她之前虽然打了安宁几下,但安宁自认为是心胸宽广之人,不和傲娇的娘亲计较。   “你若是全部收了钱,哪有现在这样漂亮的娘啊。”   “奶奶有什么可担心的,咱们村里哪里找得到像姑姑这样可以给自己一年挣两百亩田地的人?”   周何氏也跟着点头,她虽然之前命运多舛,早年丧妻,幸好婆家不错,小姑也好相处,还舍得拿自己的银子给她置办这样的金饰,“妹妹也是好心,有了钱就想着给家里人送礼物。这是妹妹的一片孝心,娘应该开心才是。”   周李氏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在这样的对话中也消音无踪。   安宁见她娘松动了不少,趁热打铁,“娘,你看,我挣一千两百两,也就花了一百多,别人家可是挣多少花多少的。”   她觉得她必须找机会给她娘做做思想工作,如果是穷的时候抠门了点也就算了。都赚钱了,还舍不得买这买那的,那钱岂不是白赚了?   周李氏白了她一眼,只是当手碰到头上的金钗时,仍然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女儿有孝心,做家长的最开心了,只不过看到安宁这样把钱花了大半,心中生气她存不住钱罢了。   周慧适时地将铜镜摆了过来,周李氏笑得就更加欢快了。   只是晚饭过后,她以教导的名义将女儿给留了下来。   自从搬到这宅子后,有了自己的房间,安宁就再没和她一起睡过,倒是有些怀念。   周李氏把女儿绑好的发髻放下,拿梳子轻轻梳着,“你这头发又黑又亮的,别人家天天吃芝麻糊都养不出这样的好头发。”   安宁笑嘻嘻道:“我遗传娘的,天生丽质嘛。”   “你啊,本来就想着让你把钱攒着,多攒几年,做嫁妆也好。你倒好!直接花了个大半,气死我了。”   “娘,我赚了这么多钱,好歹也得给家里人带些东西,这才是相处的道理呢。你看三嫂,辛辛苦苦一年,手头都没什么钱,她脾气再好,肯定也有点怨言吧。”   周李氏撇了撇嘴,“你三嫂若是立得起来,我自然会给她,我之前给了她几两,结果她娘家人一哭,她就拿去贴补她娘家了。你说,我敢给她吗!”   说到这里,周李氏就生气,在她眼中,三媳妇那些银子以后也应该是给聪哥儿的,哪有拿婆家贴补娘家的道理。若娘家是好的也就罢了,偏偏还是那么一群神经病。   “那你买点首饰给她也是好的。”   周李氏没好气说:“我还不如买地呢,全写上聪哥儿的名字,看她怎么送。”   不过想到三媳妇除了这点外也没什么好指摘的,平日也是勤快孝顺,周李氏便又气平了。   她从床板下翻出了一盒子——安宁嘴角抽了抽,她娘还挺会藏东西的,床铺下居然还弄了一个暗格。想起自己现在财产也不少,安宁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在房间里弄一个。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一张的银票,皆是一百面额的。她粗略看了看,她娘到现在都已经攒了五张,相当于是五百两了。   她拿出其中的一张,就要给安宁。   安宁连忙推了,“娘,我又不缺钱花。”   “你买那些也花了一百多两了吧,娘给你,你就收着。反正咱们家里具体赚的钱,只有娘心里门清,他们不知道我攒了这么多的。再说,这臭豆腐也是你师傅给咱们家的,就算他们知道了,能说什么呢。他们若能像我儿一样拜一个好师傅有这样的本事,他们赚的银子,我可以一文钱不收!”   安宁心中有些感动,周李氏明显是怕女儿吃亏,所以想暗自贴补她,但明面上却还是周安宁送的首饰,做好人的仍然是她。也只有亲身母亲才会为女儿考虑得这样周到。   穿越过来以后,虽然周李氏有许多的缺点,唠叨,小气,但对于她的母爱却是实打实,不掺半点杂质的。   安宁把头靠在母亲肩上,“娘,你就留着吧,等我明年种了二十亩的葡萄田,到时候能拿到至少有五千的银子,你还担心什么呢。”   周李氏听到五千两,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响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将一百两收了回去,搂着安宁不住地笑,“我儿这样能干,以后就是官家子弟也配的。”   官家小姐能像安宁这样一年挣五千两吗?   安宁见母亲怨言很多的样子,只好帮三嫂描补,“娘,这也不能怪三嫂的,她娘还得在她弟媳手下生活呢,她当然不能断的一干二净了。”   周何氏的母亲何老夫人同样是个包子,何陈氏又是个不饶人的,这不逮着软柿子捏吗。周何氏为了这件事,默默洗泪了不少。   安宁想起了白天的场景,连忙告诉周李氏那方姑娘的事情。   周李氏愤愤说了几句,“他就是有钱了,所以觉得有本钱找漂亮姑娘了。”   她对于弟弟的花花肠子更为清楚一些,以前是没这个本事,现在有了钱,便开始抖起来了。   “青青虽然不算好看,但人好就胜过一切了。你说的那方姑娘一听就心术不正,你舅舅就是个看脸的,他没被好看姑娘追过,才一时昏了头。等我闲了好好说他几句。”   她冷哼一声,“反正他钱大部分都在我这里,想搞些花花肠子也没机会。”   扣除掉聘金和建造宅子的钱,她账面上已经给弟弟攒了八十多两的银子。周李氏决定把钱拿去做她最爱的投资项目——买田!   “你啊,小姑娘家家的,也别操这份心,娘会好好处理的。”   安宁点点头,也就将这桩心事给搁一边去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姐姐给训过了一顿,李南这几天都有些恹恹的。长姐如母,周李氏的话她还是听了进去,也许是因为对张青青有些愧疚的缘故,他还特地买了一个银钗送了过去。   惹得张青青母亲对女儿道:“姑爷年纪虽大了点,但好在是个疼人的。”   张青青则是内心甜蜜地绣起了一些准备拿来做回礼的荷包。   一场可能出现的家庭风波就这样暂时地消影无踪。   安宁也开始帮周李氏一起准备过年的东西。   ------题外话------   话说……据说去蒸房蒸四十分钟等于跑好几公里,像我这样呆了四十分钟都不流汗的还有没有效果啊   ☆、第四十五章 年礼   今年的周家明显可以过一个好年。   在新年的前半个月,周李氏便暂停了臭豆腐的制作,等来年再继续。   冬日本身能有的蔬菜并不多,大多是白菜萝卜这些,不过秋天时,周家晒了不少的菜干,茄子干、蘑菇、笋干、黄花菜,这些够他们吃一个冬天了。   屋内烧着炕,又有火炉,因此比较暖和。   安宁心中一动,便在屋子里搬了些脸盆,种起了青菜。   周李氏一开始只当她人小胡闹,谁料到还真种出了些青菜。菜干就算好吃,那也比不上新鲜蔬菜啊。   若不是周家现在有钱了,周李氏肯定将这些种出来的青菜拿去卖出高价。   鸡、鸭、鱼、猪……周李氏一心要过一个好年,花了不少价钱买了足够的肉食。见她这样大包小包都是肉,谁能不夸一句周家富贵起来了。   她还扯出了几匹的布,给全家上上下下都做了两套的新衣服,布料皆是之前进城里买的,一模就知道价格不菲。   安宁和慧姐儿的女红水平仅限于做做荷包,打打络子什么的,真让他们做衣服,那是糟蹋了布料,周李氏只好和三媳妇两个人辛苦了点,不过用花样精致的布料做衣服,就算身体累,心也是甜的。   为了减轻她们的负担,安宁同周慧便将厨房这一块给揽了过来,她也有心做一做几样新鲜吃食,显一显本事。   第一样便是那北京烤鸭。   安宁特地去买了五六只的白鸭回来,将它们拘在笼中,用填喂方法育肥。又去定做了挂炉回来。   北京烤鸭是不需要给鸭子开膛的,只在鸭子身上开一个洞,取出内脏,灌进开水,再把那小洞系好,开始烤。这烤鸭所使用的燃料也是有讲究的,是用枣木、梨木等做燃料,做出来的烤鸭带着果木的清香。   安宁第一次试做的时候,那烤鸭味道传遍了家中,惹得全家人在挂炉前来回走动了好几圈——那香气啊,实在是勾人。为了稍微解一下大家的馋虫,安宁只好把内脏拿出来,先做了几碗的鸭血粉丝。大冬天,热热的鸭血粉丝一碗入肚,整个胃都像是被熨斗烫过一般,十分的暖和。   因为这季节没有黄瓜的缘故,安宁便用萝卜细条代替黄瓜,做了甜面酱,买了荷叶饼。为了以防家里有人更爱大葱,她也准备了一些大葱。   晚上烤熟的北京烤鸭大受欢迎,一只烤鸭根本不够五个人吃。周李氏更是直接说了,过年时候还要再烤这个来吃。周李氏和李南都是口味重的,喜欢加大葱,安宁、慧姐儿更偏爱萝卜丝。至于聪哥儿是博爱派,他两个都喜欢。   除了北京烤鸭外,她还准备了虾饺、毛血旺、姜母鸭、松鼠鱼等菜肴。周李氏直夸说:“把厨房交给你是交对了。”   刚从河里捕捞上来的虾、鱼被她养在小笼子中,小小条的鱼清洗干净,过上鸡蛋下去炸,便是极致的美味。虾也不必多做处理,到时候直接白灼、蘸了酱料食用便十分的美味。   安宁还去城里买了大约一百斤的蔗糖回来,自己动手做白砂糖和冰糖。周李氏正打算把白砂糖拿来做走动的年礼呢。冰糖虽好,但若捅出去,容易招惹别人目光,便索性自家留着食用。   他们自从被逐出周家以后,需要走动的亲戚便少了许多。   按照周李氏的说法是:“倒省了同一些黑心肝的人来往的功夫,省钱了。”   安宁心道:现在每一份年礼价格翻了好几倍,总的来说,其实并没有省钱。   不过这钱周李氏也没打算省便是,他们家当初贫困的那段时间,也是有不少的街坊邻居帮助。自家亲戚唯一需要走动的便是亲家何家。虽然何家有些极品,但看在三媳妇的份上,周李氏还是准备了一份不错的礼物。   一匹的棉布,十多个鸡蛋、一斤的白砂糖、两斤的白面和两斤的肥肉。加上何家也不是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家,这份礼物够他们过个好年了。   虽然周李氏知道亲家还的年礼肯定比不过他们家,但看见媳妇一脸羞愧地拿着一篮所谓的年礼回来时,还是出离了愤怒。   周何氏只带了两斤的米回来和两颗蛋,而且这米还是陈米。   看着三媳妇一脸羞愧地掉眼泪,“弟媳说家里情况不好,所以才……”   她也深知这个只是借口,她过去的时候,桌上明明还有一碗的肉呢。吃得起肉的,哪里会不好。甚至,这两颗鸡蛋,还是她娘看不过眼偷偷塞过来的。   饶是周何氏这样传统又任劳任怨的妇人都对娘家生出了一丝的恨意——他们究竟有没有将她当做亲人?   周李氏愤怒到了极点,语气反而平静下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来我们家也有十来年了。”   这话意思便是那何家……可以同他们渐渐淡了。   周何氏一惊,说不出心中是委屈还是无奈,最终只是化作一句“我知道了”。   村长家、白家、孙家……周李氏花了半天时间准备年礼。   安宁也没歇着,她也得给李先生送礼物,除此之外,还有住在城里的李艳。李先生的礼物倒是好准备,一套文房四宝外加两斤的肥肉便很体面了。   她想起当初他们这一队中,一起回来的人,李梅花和王翠翠至今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李梅花倒是还好,同张青青一个县,她舅舅也是打算去未来舅妈张青青家中一趟,安宁便准备好了三尺的棉布和半斤的白砂糖,让舅舅一同带了过去。   等她知道舅舅还打算去王翠翠所在的高知县见一好友的时,她顺便把给王翠翠的礼物一同交给她。两个朋友都是一样的礼物。   既然要送东西过去,自然不能忘了李艳。   安宁进城买些东西时,收了些菜干、鸡蛋和白砂糖作为给李艳的年礼,她之前便说过喜欢安宁家自己晒的菜干。   李艳返给她的礼物居然是一对的玉石翡翠坠子,玫瑰花样,小巧精致。她笑道:“我前些天给周家老夫人绣了一套衣服,她很喜欢,便赏赐了我一些首饰。我看了就觉得这对坠子很适合你。”   李艳口中的周老夫人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她的儿子是翰林,丈夫生前曾经做到知府,公公更曾经是大儒。这周家别说是在开原县,就是在这宣州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同安宁村里的周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能够入得这位老夫人的法眼,可见姐姐的水平了。”   安宁这次过来,便发现李艳这里的摆设多了不少贵重的,心中也为她感到高兴。   李艳给安宁准备的年礼自然不只是那一对坠子、还有一匹的布和一小罐的云雾茶。她给王翠翠和李梅花准备的东西则是更加的实用,皆是一匹的布、一个荷包,荷包中装着一两的碎银子。出手不可谓不大方。   安宁看着她一个人也是自在清静,心中有些欣羡,但想起家人对她的疼爱,这种心情又淡了许多。   她把东西整理好,便让舅舅一起带了过去,许久没有听到两个小伙伴的消息,安宁分外想念。她甚至觉得,王翠翠和李梅花其实也是可以来她这里玩耍,住上一段时间的,反正他们家现在并不缺屋子,不像以前一样挤在拥挤狭窄的草屋中。   大概四天后,李南回来了,也带回了两个小伙伴的回礼。回礼,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她们两人的生活水平。   李梅花送来的是一篮子自己家做的糕点、一尾新鲜的雨和干蘑菇。王翠翠的礼出乎意料的减薄,只是几个烤饼,而且那烤饼用料粗糙,一看就不怎么好吃。   按照李南的说法是,给静静这个不挑食的,他都不会想吃。   安宁心中涌现出不安的情绪,连忙拉着舅舅询问了起来。   ------题外话------   小伙伴们都会慢慢出现的,多少都会有所变化和产生分歧。   ☆、第四十六章 过年   按照舅舅的说法,李梅花回家后就用二十两给家里置办了田地不说,还做起了鱼丸的生意。她所做的鱼丸鲜嫩弹牙,生意十分红火,李梅花家的房子在年前便已经翻新。李梅花又会算账,虽然有过被拐卖的经历,但在他们村里仍然是很不错的媳妇人选,李南回来时,听闻有好几家殷实的家庭正想着和她做亲事呢。   王翠翠明显就没有李梅花好运了。李梅花是在她家中是长女,在她成功带领家庭奔小康后,无论是父母还是弟弟都对她颇为信服。王翠翠家中有一年长她四岁的哥哥,一心想着要当秀才。她娘又是个重女轻男的,即使她带回了鱼丸方子,在家中的地位仍然没有什么改变。她原先那二十两银子她娘更是直接给她哥,拿来做入城里学堂的束脩。他们城的学堂可不像是玉山村这种小学堂,一个月的束脩至少要一两多的银子。   李南说起她就不住地叹气,“我看啊,她再继续留在那个家中,迟早会被再卖一次。她娘知道我常常几个县地跑,甚至还问我有没有大户人家想买几个丫鬟回去,大户人家买丫鬟的话能有二十两吗。”   安宁听了只觉得心寒,这世上有像周李氏这样慈爱的母亲,也有像王翠翠母亲一样冷血到让人心惊的人。   李南继续说道:“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把你那姐姐给她的那个荷包里面的银子拿出来,私下偷偷塞给她。”   安宁仍然放心不下,王翠翠又不像是李梅花那样强硬的性格,就算是遇到什么困苦恐怕也会咬着牙支撑下去。也难怪她当初会把她的首饰托她保管。   李南看她闷闷不乐的,低声哄她,“放心吧,我给你那小伙伴咱们家的地址了,实在过不下去了,她还可以过来我们这边卖鱼丸嘛。”   安宁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她和王翠翠虽是朋友,但终究不能帮她决定,最终还是要落在她自己的想法之上。   有了王翠翠母亲做对比,再加上前世那有跟没有没什么差别的父母,安宁对周李氏更为依恋,还被后者取笑说都要成大姑娘了还这么爱撒娇。   嘴里这么说,周李氏对于女儿的依恋还是很享受的。   除夕夜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大餐。   红烧肉、烤鸭、虾饺、姜母鸭、白灼虾……一道道美味的佳肴将圆圆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的,当从菜色就可以看出周家这一年来的变化。   安宁早就换上了新做好的衣服,头上还带着一个鎏金的蝴蝶钗。   周李氏说她们也到了打扮的年纪,给她和周慧都送了一盒子的首饰,虽然都是鎏金的,比不过纯金的价格,但首饰精致,也是花了她三四两银子买的。   安宁深深觉得,她娘肯定是怕她们小姑娘爱俏,把金簪往头上戴然后心疼吧。   其实……安宁更偏爱玉石和银钗一类的。   周李氏看见打扮得整整齐齐俏丽漂亮的女儿和孙女,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整个村也找不出比她家两个姑娘更好看的女孩子了。   李南以前新年给的压岁钱,基本都是一两文钱,今年他得意洋洋地每个人包了一两银子,聪哥儿也是如此,只是看周何氏的表情,聪哥儿的银子很快就要充公了。用的借口也是古今通用的,“娘先帮你收着,等你长大了给你。”   一般来说,听到这句话,就别再想长大以后的事情了。   李南已经堪称是大手笔了,村里最有钱的人家给小孩子的压岁钱最多也就是几十文钱罢了。   只是周李氏一出手,大家便吓尿了。   她给聪哥儿包的是五十亩的地契,给安宁和周慧都是二十亩。周李氏终究还是将女儿的话给听了进去,家里赚了这么银钱,周何氏也是跟着操劳的,如果这钱她一点都拿不到,性格再好的人都会感到委屈。只是让周李氏给周何氏的话,她又担心被她心软拿去贴补了娘家,索性换成地契,还写上聪哥儿的名字。她就不信周何氏会把儿子的财产拱手相让。   周李氏嘴里还道:“安宁和慧姐儿能够自己挣钱了,所以我就少给了点。”选择性失忆了女儿不是会挣钱,而是很会挣钱这一点。   周何氏接过的时候,又是欣喜又是羞愧。   烛光中,她想起她娘对她说过:“你娘那么宠爱你小姑,不会到时候都把财产给你小姑出嫁时候带走吧?毕竟孙子隔了一层的肚皮,她连亲儿子都可以舍弃的。”   虽然她那时候信誓旦旦地对娘保证说不会,但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点的动摇,周李氏今日这一份礼物让她想起那时候的动摇,心中越发的羞愧。   原本可能会产生的芥蒂就这样消影无踪。   在过年期间,周家可谓是小孩子们最爱来的地方。   安宁他们准备了不少的糖果和水果干,有小孩子上门也不吝啬抓一把给他们。他们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还算朴实,做不出让孩子天天上门讨要糖果的举动。也就是小孩子嘴馋了后会上门来。   对于玉山村的小孩子来说,周家的糖也比别家的好吃,甚至还有那种如雪一般的霜糖,用手指沾上一点,放入嘴里,那甜味仿佛可以蔓延到心中一样。   事实上,这个年玉山村的大多数人因为酱油的缘故都过得很不错。靠近年关时,村长李富贵甚至还给这些人家给了双倍的钱,大多数都能拿到一二两银子,就连安宁都收到了五两的银子,平时的月份都是二两银子的。   手中有了闲钱,自然新年就好过了。有的人家翻新了屋子,有的则是扯了新买的布料做衣裳,有的桌上多了一碗的肥肉。   正月十五的时候,村长甚至还请了一个戏台子到村里来唱戏,家家户户都可以过去听戏。   古代的娱乐节目那是相当的少,听戏也就成了许多人的爱好。但请戏班子也是需要钱的,因此很多人一辈子可能也就听过不到十场的戏,比过的年还少。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李富贵说了这事时,全村都轰动了,家家户户都无不感恩戴德。难得有听戏的机会,到时候基本全村的人都会出动,人多了,显摆也就成了常事。因此每一户的人家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家境稍微好点的头发上还带上银钗。   周何氏也爱听戏,只是她上一次最近的一次听戏也是在五年之前,但就算是这样鲜少的听戏经验,也够她在女儿孙子面前显摆了。   “你们没听过,那位孙大家啊,嗓音那叫一个好,唱起戏来,悠扬动听,还有城里的文化人说,那戏听了,让人吃三个月都没滋味。”   “不过我觉得这话也太夸张了,那说话的人纯粹是因为没钱吃肉吧,真吃了肉,怎么可能会没滋味呢?”   安宁被她娘的解释给打败了,连忙道:“娘,那是三月不知肉味,形容这戏太过美妙,让人痴迷到了极点。”   周李氏不理她,继续说着当初那折戏的剧情,亏得她记性好,五年前听过的戏,细节还记得一清二楚的。   她越说越是激动,时间就这样哗啦啦如流水一般一去不复返。   安宁再次打断:“娘,我们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周李氏倒打一耙,“就算你们想听我说完,也要提醒我时间呀,真是的,等回来后,我再继续给你们说吧。”   还扶了扶自己头顶的金钗,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安宁被她娘彻底打败了!   ------题外话------   冬天果然是长肥肉的季节QAQ往体重秤一站,心碎!   ☆、第四十七章 炫耀啊炫耀   戏台位于大榕树下一片空地上。、   最前方有三张大圆桌,桌上摆着一些瓜子花生,还有烧的热热的开水,这三桌明显都是给村里一些有声望的人坐着的。至于其他人,就只能坐在长椅上了。安宁和周李氏因为酱油的贡献也混到了两个圆桌上的位置。三个圆桌,也就只有五个位置是留给女的,另外三个皆是五十岁以上的,无一不是德高望重受人敬仰之人,其中一位苏大娘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媒人,一生中牵成的好姻缘有上百件,她同其他媒人不同,不会为了那点做媒的钱就口绽舌花,把黑的说成白的,而是仔仔细细将双方的优点和缺点都展示开来。   周安乐作为周家的族长,自然也占据了一席之地。大家虽然私下皆在嘲笑周家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为了几亩地,把会生金蛋的母鸡生生往外赶。但面上对于他还是做到了基本的礼数,要知道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周家就有二十多户了。   想到这里,大家便迫不及待等着看周家遇到周李氏他们家后会有什么反应。周李氏被逐出后反而大富大贵了起来,这绝对是打脸!   周安乐到了后,对着大家点点头,便坐在位置上,对大家的目光熟若无睹,镇定自若的样子。   他内心也的确是很镇定……倘若他们的谋划成功的话,周安宁他们家迟早是要从云端上摔下来的,到时候怎么搓圆捏扁就可以随他们的心意了。他们一族的人被嘲笑了许多,心中都早就憋着一口气在。   他这样淡定的表现落在别人眼中,反而让人高看了少许。   “周贺那老匹夫的儿子倒是比他有出息。”   “你看他身上穿的那衣服布料,周家大房还真是有钱啊。”   “谁知道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正说话着,周安宁因为周李氏沉浸在过往记忆中不可自拔而还没到来,周家其他的人都陆陆续续来了,除了周安乐以外,其他人都坐在一块。   出乎大家的意料,周家这六房当中,除了大房,竟然是三房过得最好。   之间周胡氏身着一银红色的衣衫,布料是一匹五两银子的三菱罗,她头上还带着一个芙蓉花的银钗,在村里大多数都是穿着棉布麻布的妇人当中,深深压了其他人一头。   她扫过那些只是带着绢花或者镀银钗子的妇人,脸上显出几分的得意。   就算是周胡氏这样的极品人,也是有个别交好的。   一位王姓的妇人道:“你头上这钗子之前没见你带过,是镀银但还是?”   周胡氏扬了扬嘴角,“镀银的哪敢带出来,没得跌了分,这是我相公送我的,城里老字号的银饰店打造的,一只就要一两多的银子呢。”   其他只带镀银钗子的妇人就这样躺着中枪了,一个个在心中暗骂:忤逆不孝的人,还敢在这边大放厥词。   其中一位却突然眼睛一亮,声音也放大了几分,“咦,老姐姐,你来了?看你这通身的气派,这衣服,这簪子真是好看!”   众人循着她的声音望去,便看见周李氏一行人走了过来,差点被闪瞎了眼睛。   站在最前方的周李氏一身云母纹花样的云锦,头上戴着牡丹的金钗,耳朵也是金耳环,眼尖的还看到了手指上的金戒指,金光闪闪的,简直要晃花了大家的眼睛。   周胡氏那银钗瞬间就被比到地上去了。   她右侧则是桃红裙子的周安宁,这个花色衬得小姑娘越发娇俏,周安宁头上只是简单地带了一个银钗,但耳边那玫瑰花样的玉石坠子一看就价格不菲。   周慧一身碧色,更是显出了几分温柔的气度,即将十二的她已经显出了几分少女的风韵,发上的朱钗轻轻晃动着,让人忍不住猜测这钗子究竟价值多少啊。   周何氏是四人之中最为低调的,但这个低调也是同三人做对比,她头上的银钗,手环上的纯金手镯都告诉了大家,人家也是有钱的。   至于聪哥儿,他刚刚早就跑去找他的小伙伴去了。   之前被周胡氏说跌分子的人轻蔑地扫了周胡氏一眼,随即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周胡氏被这一眼气得拿手不住抚胸口,看向四人组的眼神满是羡慕嫉妒恨,对于丈夫当初的主意也有了一些质疑:拿到三百两又如何?看看人家!没一个人戴的首饰比她差的,就连她最瞧不起的周何氏都有了新的金手镯,这让自认为聪明人的周胡氏情何以堪。   “老姐姐,你怎么突然买了这些首饰来带了?”   周李氏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嘴角明明上扬了,嘴里还很嫌弃,“都怪我这不省心的女儿,之前她酿了一些果酒,挣了点银子,我本来想说让她自己留着的,谁知道这丫头一个不注意,就给我买了这些。”   “买了也就算了,还非要我戴。不戴她还不乐意呢。”   “这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你有这样的女儿,可抵得上好几个儿子了。”说这话的人,眼神还往周胡氏身上扫了扫,意思显而易见:有你丈夫那样的儿子,还不如没有呢。   其他人则在心中琢磨,这周安宁卖的是什么果酒啊,这么挣钱?她不会是财神爷投胎转世的吧,怎么挣钱的点子一出接一出的?   周胡氏他们在这件事上心虚,心中再恨,也不敢表露出来。要知道周李氏手中还握着证词呢,她若是不高兴了,往衙门走一圈,周安平就悲剧了。   白大娘点点头,“这话说的是,我那孙女绣姐儿也是这样。今年送她上了学堂,她的绣工有了进步,过年前把她这几个月做的荷包和络子往城里卖,居然卖了二两银子。她同安宁丫头一样,都是存不住钱的,直接把银子拿来给我扯了细棉布,给我做了一身新衣裳。气得我打了她一顿,这么存不住钱,以后怎么持家啊。”   别看白大娘嘴里这样淘汰孙女,心中可得意了,这是明晃晃的炫耀。   其他人心中只是羡慕,就算他们家闺女没有安宁能干,能像白家的绣姐儿这样年纪小小就赚二两银子也够好了。   周李氏和白大娘就这样你一眼我一语地炫耀起了自己的孙女。   其他人的则是在心中想,原来上学堂还能够让女红进步啊?要不要把家里孩子也送过去呢?   这其中有着大大的误会,绣姐儿技艺会进步,一方面是因为她读了书,刺绣时少了几分工匠之气,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安宁给她开小灶。安宁的水平同她相比差得远了,但架不住有一个李艳。绣姐儿刺绣上的问题,安宁都问了李艳,也直接明说是手帕交想知道的,李艳一般都不怎么藏私,绣活这种也是看天赋的,有些技巧即使你知晓,没那个天赋,仍然做不好。绣姐儿的天赋好,但是李艳天赋更好,她根本不怕有人超越她。这也导致绣姐儿的手艺突飞猛进。相对于前者的原因,后者其实更为重要。但白大娘哪里知晓这些,只觉得孙女入了学堂后一日千里,心中还暗暗得意自己将她送学堂的英明举动呢。   周李氏同白大娘炫耀开心了,才拉着安宁的手去前面的桌子旁坐下。   ------题外话------   来例假,嗷嗷,难受,打滚   ☆、第四十八章 卿本佳人   周李氏同周安乐虽然不是同一张桌子,但是一抬头也可以看到他。   周李氏现在手中有钱,底气十足,见了周安乐,只是冷哼一声,便将他给无视了。   安宁嘴巴很甜地叔叔伯伯爷爷婶婶一通喊了下来,周安乐也有喊,只是排在最后而已,周安乐见到她就心情不好,听到别人不断夸这死丫头有礼貌又能干心头火就起得更旺了。   看到他心情不好,安宁就愉快了,还故意问他,“周家大房和三房就是比别人家能干,穿的绫罗,戴的起银钗,其他几房就只能穿棉布,带绢花了。”   周家的位置距离这桌子不远,安宁这问话一出,其他几房的人都听到了,眼神直接就往大房和三房扫过去。   对啊!同样都是周家的,大房和三房怎么就突然发家了?   安宁家发家是因为臭豆腐和酱油,这个大家都知道,也可以理解,毕竟人家秘方在手嘛。但是周家大房和三房怎么不声不吭就有钱了?明明没见到他们做什么生意啊。   一时之间,大家看向这两房的人眼神都充满了怀疑。   周安乐表情更是僵住了。他能说是因为伙同三房卖了那地分了三百两银子吗?这事若传出去,他们就彻底没名声了。   安宁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听闻有的家族族长会偷偷贪污了一些族内用来修缮祠堂、供养子弟上学的钱财。不过安乐叔叔听说最为清廉公正,想必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的。”   周安乐的脸更加黑了。族长贪污掉一部分族内的钱这已经成了潜规则的事情了,只要贪的范围在大家的允许范围之内也就不会有人嚷嚷出来。他们大房当了族长好些年,更是贪了不少,正因为以前有的贪,所以大方已经习惯了奢华的生活,甚至把好几块的祭田列在他们大房名下。日积月累的,族内出息少了,他们能贪的也就少了一些。由奢入俭难,他们得知沈家有意那块地后,便干脆伙同周安平设计了这一遭。为什么周贺宁远自己下台,也要把族长的位置紧握在他们这一房呢?便是因为担心别房上台后,掀开了这延续百年的旧账。   他皮笑肉不笑道:“安宁你就是心思太细,我自然不会那样做。”   安宁点点头,“我也就是想起之前叔叔之前给我说过的这趣事,说出来聊表大家一笑罢了。”   即使安宁这样说,其他几房的人看着大房和三房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有些脑洞大的更是认为是周李氏他们就是不小心发现这件事而被赶出,而周安平则是被大房的给收买了。   安宁种下一颗种子,等待着这种子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她知道过犹不及是不好的,见周安乐想要开口解释,又笑着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周安乐来不及说出的话语就这样硬生生憋在心口,憋得他火气直燃烧,一个晚上都没心思看戏,而是想着,他们大房账面做的有没有问题,会不会被发现。   成功挑拨离间的安宁则是和她娘看戏看得很欢乐。   这出戏唱的仍然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不同于别的才子和佳人在一起结局,这个才子在功成名就后抛弃了对他仕途没有助力的佳人,另娶大官之女为妻。佳人自缢后,才子又后悔了,天天念着佳人的名字,最后恍恍惚惚地投了水而亡。   据说这故事还是根据一个真实故事改编的,看着一群妇人感动得拿出手绢直擦眼泪,安宁只觉得三观不同果然不能交谈。   在她看来,那才子就是不折不扣的渣男,勾引了人家小姑娘又抛弃她,等人死了才来做深情不悔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支撑她看下去的是,扮演佳人的那戏子真心美貌啊,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唱腔婉约绮丽,即使是她这种不懂听戏的人都觉得好。因此她自缢时,安宁才会那么讨厌那男主。   这样貌美的女子,却成为了戏子……安宁不由为她惋惜。这年头的戏子地位十分的低贱,像红楼梦里史湘云说林黛玉像戏子,根本就是人身攻击好吗!   许多人之所以成为戏子,要么是被拐卖了,要么就是被亲人给卖了,基本没有自愿当戏子的。   等那佳人卸了妆,前来谢礼的时候,安宁不由囧了。卸下油墨的佳人,分明就是一俊美到了极点的少年。   她这才想起……古代戏子似乎还有反串这么一回事。   看到这样的好相貌却不得不做戏子任人侮辱,周李氏也同情心大起,给了好些铜钱。   安宁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他,“里面只是一些干果,你唱的真好听。”   卿本佳人啊!   那人捏了捏荷包,有些惊讶,最终只是默默收下。   安宁荷包里装的是一两的碎银子,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解救这些苦难人,只能用这个聊表一点心意了。   看过戏后,又炫耀了女儿和孙女一把,周李氏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回家后的她还不断地说那剧情,感慨才子和佳人没有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真是遗憾。   安宁忍不住反驳:“那都是他自己作的,他若是不抛弃人小姑娘,人家会自缢吗?分明就是被逼死的,我看他的死根本就不是什么殉情,是佳人的亲人知道了,干脆设计了让他死亡的吧。不然怎么她死前还兴高采烈地迎娶新人,佳人一死就立刻情深如海了?”   说完,她还不忘对周慧说:“慧姐儿以后得擦亮眼睛,这种男的要不得。谁年轻时候没爱上几个渣啊,就算遇到了,也别学佳人自缢,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其他女人吗?就应该一把剪刀剪掉他子孙根!看他如何勾引人!”   她这番话太过惊世骇俗,周李氏在震惊过后,果断地揍女儿了。   一边揍,一边说:“这是你一个小姑娘能说的话吗?就算你心里是这样想,也不该说出来啊!”   可怜安宁,大过年的还得挨打。   周慧忍俊不禁地帮忙挡了一下,劝道:“奶奶,至少姑姑这样的,以后就不担心遇人不淑了。”   周李氏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是不用担心,因为都没人敢娶了。”   心中更是想着如何磨练一下女儿的心性,好歹改掉口无遮拦的毛病,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操心命。   安宁心中只想喊冤:她明明只在他们面前才会这样的好吗!   ……   事实证明,最让周李氏操心的不是安宁,而是李南。   一月份,李南默默在家中投了两个大炸弹。   第一,他想要同张青青解除婚约。   第二,方怜儿有孕了,孩子是他的。   ------题外话------   谢谢lxz72的鲜花~   今天家里把煮了红豆,里面加了芋圆、红枣、桂圆、莲子、红糖,熬了一个下午,好吃!   ☆、第四十九章 色迷心窍的舅舅【第二章】   安宁所说的正是周李氏所担心的,她更加没法接受方怜儿了。   在她回房间的途中,周慧低声问道:“姑姑,你又何必和舅舅这样说话,伤了亲戚情分。”   安宁嘴角扯了扯,“我是故意的。”   “我总觉得这件事猫腻很多,正想去调查一下。调查是需要时间的,只有说狠话,让娘去拖延她进门的时间,才能查出其中的猫腻。”   周慧点点头,“舅舅有几位好友常常来家中吃饭,或许他们会知道一些,我们到时候去问问吧。”   安宁也是这样想的。   “可惜青青姐姐了。”周慧对张青青的观感也是很好的,心中不由可惜起了这位好姑娘。   安宁眉头一皱,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舅舅不是觉得青青姐不够好看吗?那我就把她变得漂漂亮亮的,让他到时候后悔去吧!”   张青青不过是皮肤黑了点,粗糙了一些,但五官底子不错。等皮肤变白变细腻了,根本不会比那个方怜儿差。   安宁一会儿想着要找舅舅的哪位好友了解情况,一会儿想着要做哪几种的美容保养品帮张青青美白。一路上胡思乱想的,倒是把最初淤积的那点气给忘得差不多了。   ……   周李氏这回是彻底被弟弟给气到了,连续好几天都不许李南进门,甚至连听他说话也不肯。   一头是姐姐,一头是自己喜欢的人和将来的孩子,李南纠结得头发都要掉了一半。   全家人没有一个人同情他的,周家一家五口,四个女的,将心比心一下,都恨极了李南这做法,周李氏更是觉得他将李家的名声败坏。她现在唯一头疼的是如何把事情告诉张家?她一生的脸面啊,就要弟弟而毁了个一干二净,想到这件事中最无辜的张青青,周李氏好几个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好,臭豆腐也暂时没做了。   安宁将自己主意同她一说,她才算了有了些精神气儿,兴冲冲地张罗了一桌的饭菜,请了两个李南平日玩得好的朋友,一个叫做王大牛,一个叫做张同。这两位当初周家盖宅子都是过来帮忙过的。   王大牛和张同一碗酒下肚,便把事情向他们说了,两人知道的情况不同,正好可以互相补充。   “方怜儿有个哥哥叫方查,比南哥小上几岁,他们是去年九月份来开原县的。”   “方查说他们之所以过来这里,是因为有个富户看上了他妹妹,想要他妹妹当小妾,他们不从,便逃过来了。据说老家是在平和县。”   “之前他们被混混骚扰的时候,南哥见他们可怜就帮了他们一把。”   “我同那方查处不好,觉得这人说话太虚,十句话中没有一半是真话,我同南哥说了,南哥那时候还和我生气呢。”   “他们家做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似乎家境还可以的样子,那方查平时也没做什么活,照样一家子过得还不赖,饭桌上时不时就有肉可以吃。”   说到这里,王大牛和张同都有些生气,他们两个可是认识方南二十多年的朋友,方南居然因为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和他们发火。   安宁听到一半,心中一动:“大牛叔叔,你可还记得当初勒索他们兄妹的是哪些混混?”   王大牛漫不经心说道:“不就是住城南那条街的姚三达那浑人吗?不过他为人还算可以,一般只勒索外地的,不对本地的下手。他也算聪明,从来不向那些看起来就有点势力的人出手,一般也就是要些钱财。不过大概是那方怜儿长得还不错的关系,他居然破了不对女眷出手的原则。”   安宁心中更是狐疑,她隐隐觉得她在这姚三达身上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她甜甜一笑,“大牛叔叔,你们能带我见一下这位吗?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题外话------   舅舅肯定会得到教训的,他就是典型的暴发户心态吧,难得有钱了,就出幺蛾子了   ☆、第五十章 对峙   周李氏第一个不同意了,“你一个小姑娘,见什么混混?还要名声不?”   安宁慢慢解释道:“娘,我见过那方怜儿,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我觉得应该不至于让姚三达破了不对女眷出手的原则。对于他这样的混混而言,坚持了那么久的原则可不是那么简单就破了的。”   那姚三达也是有几分聪明的,能够勒索人这么久都没进牢房,不就是因为死死把持着自己那点原则。他勒索一般也不会太过分太频繁,十分符合人们破财消灾的想法。加上他收了保护费后,多少会回护那些人,因此鲜少有人要状告他的。小人物也是有小人物的生存模式的。   “我是觉得,恐怕舅舅当初的英雄救美,也有几分的猫腻在里面。”   她在现代看多了电视剧和影视剧,因此不吝啬把各种情节各种阴谋化。就算没有这回事,那姚三达也算是地头蛇一枚,说不得还可以从他那边多打听一些细节。   周李氏大惊:“你是说是他们故意的?”   安宁笑了笑,“说不定就是他们一起演的一场戏呢。不过这也就是我的想法,还是得亲自去找姚三达问问。”   她还只是猜测,王大牛和张同已经是这样认为了。或者说他们对于李南见色忘友的行为不满许久了,内心深处更加希望安宁的猜测是真的,才好让李南清醒过来。   安宁并不只是做这一手准备,她还让王大牛帮忙找几个朋友去平和县打听一下方家兄妹的底细。周李氏一心想着要让弟弟清醒过来,不吝啬钱财。   有这两人的帮助,安宁要找到姚三达容易了不少,周李氏自然也是跟着一起的。   姚三达见到王大牛和张同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和一位妇人,惊讶地挑眉,“哟,这是刮得哪门子的风,你们两个怎么上门找我了?”   姚三达长得人高马大的,加上天生一脸的凶悍,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也难怪他收保护费一收一个准。   张同与他打过不少的交代,直接捶了他一下,“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姚三达撇了撇嘴,摆明了不信。   安宁使了个颜色给王大牛。   王大牛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道:“这两位是李南的亲人,一个是他姐姐,一个是外甥女,今天有事想找你问一下。”   “哟,原来是李南的亲人啊。李南现在可是出息了呢!”   周李氏脸直接黑了:出息什么出息,还不是她家安宁给的好方子。   安宁笑眯眯啊笑眯眯,“舅舅就是太出息了,所以被人盯上,给设计了一回。”   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姚三达,不放过他半点的神色变化。   姚三达移开视线,没说什么。   安宁继续道:“姚叔叔,大牛叔叔和张同叔叔向我说你时,都说你是个好的,从不欺负本地人,也有自己的原则。”   任谁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吹捧,都会心花怒放。   姚三达乐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嘴里还假意谦道:“哪里哪里,都是街坊朋友抬爱。”   安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浸了姜汁的手绢,擦了擦眼睛——那辛辣,直接让她眼泪就掉了下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伙同其他人坑我舅舅呢。”   姚三达连忙反驳,“喂,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坑你舅舅了?”   王大牛他们见安宁演的像模像样,一个个在旁边看戏。   “你伙同那方家兄妹坑了我哥哥。你难道不承认这件事吗?”事实上,安宁在这里耍了一个小花招,她没有询问姚三达是否做过那样的事情,而是故意这样说,误导姚三达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姚三达果然上当了,“我,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那方家妹子长得好看,又看上了你舅舅,便花了些钱,让我演出这么一出,然后顺理成章和你舅舅认识。你们得感谢我啊,给你找了一个标致的舅母。”   姚三达想起这事就觉得李南运气真好,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妹子看上他,啧啧,那对兄妹那时候可是给了他整整二两银子呢。   周李氏一听这所谓的真相,气得都要说不出话了,“我,我就说过,那女的居心不良,他还不相信。”   安宁知道姚三达这种人物最爱听好话,又最讨厌被人欺骗,她直接说道:“姚叔叔,你只是好心办坏事啊。你心地是好的,偏偏被那等的小人给欺骗了。”   王大牛快言快语道:“那方怜儿趁南哥喝醉后,同他上床,现在又说有了南哥的孩子。”   安宁道:“倘若她真心想嫁入我家,应该堂堂正正和我舅舅认识,再找媒人上来,但她却故意用这种手段,明显居心不良。”   安宁可不相信她家舅舅有什么魅力,能够让一个长相不错的姑娘倾心相许不说,还用各种手段要上位。   姚三达怔了怔,他见识过的腌臜事可比这多很多,他直接反应就是:“这李南不会是戴了绿帽吧?”   说不定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李南的,只是那孩子父亲不要,那方姑娘便赖上了李南。   安宁道:“那方姑娘说是因为英雄救美,所以看上我叔叔,既然那救美一事是莫须有的,可见她打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我舅舅现在被她迷了心窍,还请姚叔叔帮我们作证。”   姚三达说坏吧,也不算坏到底,至少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同县人被外地人给蒙骗了,当下便拍了拍他的胸脯,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安宁和周李氏立刻奉上了不要钱的好话,说得姚三达都以为自己是义薄云天的大侠了。   ……   搞定了姚三达后,周李氏便让李南带着方怜儿回来一趟。   这是上次将李南打出门后许多天来,周李氏第一次愿意让李南上门,李南只当姐姐愿意接受方怜儿了,开开心心地带着方怜儿来了。   方怜儿也是有点小聪明的人,知道周家对她观感都很差,觉得她是狐媚子,这次特地将自己打扮得端端庄庄,一副良家姑娘的模样。   等她进了周家的门,看到了坐在上首的姚三达,身子晃了晃。   李南连忙扶住她,眼神看到姚三达就不是那么友好了,“你来做什么?快滚出我家这里。”   周李氏直接说:“是我请他来的,你有意见吗?”   “姐姐,你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他……”   安宁笑了笑,落在方怜儿身上的目光很冷,“我和娘以为方姑娘见到姚叔叔来,会很开心的,毕竟姚叔叔可是你的恩人啊。”   她在恩人两个字上拉长了声调,意味深长。   方怜儿被她那一眼看的心慌,手捂着肚子,哎哟了起来,“啊,我肚子好痛!”   安宁立刻抽出了一根粗长的银针,“这是动了胎气吗?正好,我给你扎几下,我特地向城里医术最好的赵大夫学的,三针下去,保证什么胎气都没事。”   那粗大的银针闪烁着慑人的光芒,可想而知,扎下去的话,会有什么感觉。   方怜儿也不敢装作动胎气了,倒吸一口气,“我,我现在没事了。”   安宁有些惋惜,意犹未尽地看着她肚子,“真可惜,我没拿这么粗的针扎过人,很想试看看呢。”   李南斥道:“安宁,你别闹了。你想做什么?”   周李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弟弟,“不做什么,就是让方怜儿认认恩人啊。方姑娘对我弟弟还真是情谊深重啊,为了认识他,特地拿二两银子收买姚三达,演了一出的好戏。”   姚三达喝了杯水,点点头,“李家兄弟,我可以以我这十多年的信誉保证,倘若不是这女的给了我二两银子,我会破了规矩,对女眷动手吗?”   李南闻言,惊疑不定地看着身边的方怜儿。   ------题外话------   新年快乐么么哒~   ☆、第五十一章 大势已去   方怜儿立即泪眼汪汪的,“姐姐,就算你很讨厌我,不希望我入门,也不该收买他来污蔑我啊。”   周李氏立即骂开了,“放你娘的狗屁,你以为我是你吗?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会使出来。”   李南虽然很喜欢方怜儿,但对于姐姐的信任还是占了上风,“我姐姐不是那种人。”   姚三达又一五一十地把当初方家兄妹如何求肯他又拿银子收买他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道:“李南兄弟,我当时可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婚约,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种坏人姻缘的事情。”   在他看来,这李南就是傻的,放着好人家的闺女不要,非要戴绿帽子。没错,姚三达已经坚定地认为李南肯定是戴绿帽了,看着他的眼神也分外同情。   方怜儿见到李南怀疑的眼神,连忙哭道:“我,我只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这么做的。我想在你心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啊。”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真正爱一个人就不会欺骗他,你的话根本就没有半句话可以相信。”   方怜儿仍然朦胧着一双泪眼看着李南,“南哥哥,你不相信我吗?”   李南此时很犹豫,他的理智告诉他,方怜儿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欺骗,恐怕没安好心,但一抬头,又陷入了那双泪眼之中。   “南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方怜儿见他在动摇,连忙使出孩子这杀手锏。   姚三达嘴太快,直接说出了心里话,“是不是李南兄弟的孩子还不一定呢。像你这样的女人,谁知道跟多少人上过床了?”   啧啧,能够趁男人醉酒上床的,怎么可能会是好人家的女儿啊。   安宁差点笑出声,这姚三达也是妙人一个,为了她娘给他的二两银子可算是拼了,不遗余力地抹黑方怜儿。   方怜儿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差点破功了,她咬了咬牙,努力不让脸扭曲,“南哥,你是知道我只有你一个男人的。”暗示他她的第一次是献给他的。   姚三达继续道:“这年头要制造出是第一次的效果实在太容易了。直接在床上撒点鸡血不就好了,反正那时候李南兄弟醉的半点意识都没有,你们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啊。”   这一套都是窑子里的女人玩剩下的,有些人爱到窑子里享受玩处子的感觉,里面的女人便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别说是昏迷不醒的,就算是清醒的人,也可以给你制造出上了处子的感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南想起自己确实是全然没有那个晚上的记忆,当时醉的半点直觉都没有的自己当真和她上床了吗?   方怜儿见唯一能够依靠的李南脸色变来变去的,心一横,装作要自尽的样子,“连南哥你也不信我,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带着我苦命的孩儿一起离开。”   李南条件反射要去拉住她,安宁直接伸出脚,李南啪的一声,摔倒在地,痛的他眼冒金星。   方怜儿等了半日,也等不到有人阻止她,直接坐在地上嘤嘤哭泣了起来。   周李氏鄙视地看着她,“你若是真的敢撞,我还会夸你有骨气。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招谁不会啊。”   安宁更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肚子,“真可惜,你若是撞了,小产了,我正好可以用血液鉴定一下,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舅舅的。”   方怜儿脸色瞬间就白了白——她可是清楚地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甚至没打算生下来。   李南看见她一闪而过的惊慌神色,脸色沉了沉,“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吗?”   方怜儿心知不能让他怀疑,只是细声抽泣着,“我若是不信我,孩子生下来后,我便一个人养着,不需要你。”   她这是以退为进。   安宁却拿出绳子,趁她不备,直接把她绑了起来,周李氏早就被女儿提点过,帮忙打下手。   方怜儿努力想要挣扎开来,偏偏被绳子绑得紧紧的,“你们想干什么?”   安宁拿出银针,见她舅舅一脸的不赞同,连忙说道:“舅舅,你别捣乱,我就是想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李南虽然怀疑起了方怜儿,却觉得外甥女这样不好,“等生下来不就知道了吗?”   安宁冷笑一声,“我就担心她为了消除证据,直接小产呢。,我听说过的,可以取孕妇肚子里的血,来滴血认亲的。放心吧,这种方法对孕妇和孩子不会有伤害的。”   安宁这纯粹就是胡编乱造,哪里会有这种方法,又不是现代,还可以DNA检查。她纯粹就是仗着这些人不懂,骗骗他们,顺便诈一诈这方怜儿。   周李氏只当这一招是女儿那神秘师傅教她的,露出了信服的表情,“倘若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我们李家的,我就向她道歉,让你八抬大轿抬她进门。倘若不是……呵呵,我们就只能上衙门一趟了。”   要骗过别人,得先骗过自己人,连周李氏都坚信不疑了,更何况是方怜儿。   她拼命想要挣扎,不想让那银针进入自己体内。   她这样的举动无疑承认了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李南的,李南只觉得血气涌了上来,怒骂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孩子是我的,为什么不让安宁检查?”   方怜儿就算有再多的小聪明,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如果昏迷可以混过这件事的话,她一定选择昏迷。偏偏安宁那粗粗的银针就在她面前晃啊晃,意识显而易见——她昏迷过去正好,她可以更方便滴血认亲了。   方怜儿现在既不敢太过用力而小产,又不敢让安宁取出她肚子里的血,可谓是心力交瘁。   这时,周家的门碰碰作响,显然是有人来敲门。   安宁同周李氏相视一看,像是想起了什么,两人一起去开门。   方怜儿这才松了口气,她刚松的这口气,在看到被周李氏带进来的两个人后又提了上来。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李氏好几天前派去平和县打听的人。周李氏他们正是算日子,觉得这几天人证就要到了,所以才请了李南和方怜儿过来。   去平和县的是李南平时关系不错的两个朋友,他们不仅打听到了点重要消息,还将人证给带了过来,证明自己没说谎。他们所带来的是两个平和县当地的妇人。   其中一个扎着灰色的头巾,身材瘦小,别人喊她杨三嫂子。另一个身材粗胖,穿着茶色衣衫,又唤张三家的。   张三家的一看到方怜儿就说道:“哟,这不是怜儿姑娘吗?当初你想爬少爷床结果少爷看不上你这么一个放荡东西,将你逐了出来。你不是又勾引了方查,离开了平和县吗?”   张三家的一张嘴就是猛料,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全场都震惊了。   李南呐呐开口:“方查不是她亲哥哥吗?”   杨三嫂子没好气说道:“什么亲哥哥,是情哥哥吧。平和县谁不知道这谢怜儿做出的好事。”   敢情这方怜儿原名叫谢怜儿啊,而且方查还是她的好相好。   李南眼睛都已经发红了,王大牛等人连忙上前按住了他,以免这位老哥哥一时愤怒,错手杀了人。   安宁有些幸灾乐祸,又有点同情舅舅——这真是好大的一顶绿帽子啊。   方怜儿见大势已去,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题外话------   新年出门太可怕了……到处是人,停车都找不到位置   ☆、第五十二章 上张家   在明白自己是被人当做傻瓜给耍了以后,李南对于方怜儿……不,是谢怜儿再也没有一丝的怜惜之情。他只感到自己的头顶绿油油的。   想起自己曾经为了这个女人,同亲人杠上,还想解除和张青青的婚约,他的一张老脸更是烧的通红。   安宁直接道:“这件事终究得落在明面上,省的日后有人不知道随便说嘴,我们直接送他们上衙门吧。”   李南阻止,“别,这样多丢脸啊。”   周李氏冷笑,“原来你还怕丢脸啊,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前怎么就不知道丢脸怎么写呢。”   安宁吐槽:“娘,舅舅本来就不知道丢脸怎么写,他最多就是会写一下自己的名字。”   李南的那几个朋友幸灾乐祸地笑。活该!南哥就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自己作出来的。   周李氏瞪着自己的弟弟,“就该让你丢脸一回,省的你下次继续犯蠢。”   安宁道:“娘,我也去找青青姐姐他们家一起过来。”   说来,因为周李氏一直不同意谢怜儿进来,认定的弟媳只有张青青,她实在做不出毁婚这种事情,因此之前一直没有上张家说这件事,只打算先让弟弟清醒过来,如果真的无法清醒了,她便豁出脸面去张家赔罪。因此张家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李南更加尴尬了,经历过谢怜儿这一遭,他才越发觉得张青青的好,“安宁,别啊,你让他们知道,不是让我们婚后有芥蒂吗?”   倘若李南不是自己的亲舅舅,安宁一定会骂他是个渣。   她凉凉说道:“你有脸做,就有脸承担。”   周李氏也有些犹豫,弟弟好歹清醒过来了,让青青知道的话,她会不会不愿意啊。   安宁叹了口气,“娘,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让青青姐姐从别的地方知道这事,还不如我们明明白白告诉她。再说,这件事的确是舅舅不知礼,他做错了就得道歉。不能因为他是我舅舅,我就偏向她。就算青青姐姐家因此后悔不想嫁给舅舅了,那只能说舅舅自作自受了。他们从头到尾都是最无辜的那个。”   “倘若是我遇到舅舅这样的人,将心比心,你愿意我一无所知出嫁吗?”   李南立即道:“那我就打断他的腿!”   这回他又变回了好舅舅了。   安宁没好气地看着他,“那等青青姐姐的弟弟要打断你的腿,我可是不会阻止的,最多给你出医药费。”   李南知道外甥女这是气话,更清楚自己理亏,不说话。   周李氏沉默了好久,嘴角勾了勾,“我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还没你一个小姑娘看得明白。是该让亲家他们知道这件事。”   说完,又气鼓鼓地瞪了弟弟一眼。   李南缩了缩脖子,继续装哑巴。   达成共识后,李南和王大牛带着昏迷的谢怜儿去衙门,其他几个则是抓方查。   安宁同周李氏则是去一趟的张家。   若是平时,有机会去张家,安宁肯定会顺便去探望同在重县的李梅花,现在的她显然没有这个心情。   张翠翠的母亲张王氏是一个温柔的妇人,看到她们的时候还很开心。   周李氏见状,又想把弟弟给抓过来揍一顿了。   等张青青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眼眶已经红了——是气的。她还算沉得住气,在听的过程中,没有打断她们的话。   至于张王氏,她本身温柔,即使心中愤怒到了极点,也不会发泄到安宁和周李氏的身上。说起来周家完全可以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但她们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们家,本身就是一种尊重。这样的亲家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李南。   到底要不要要李南和女儿成婚呢?倘若女儿还是同李南成亲,听起来是委屈了女儿,但女婿既然已经悔改了过来,想必女儿嫁过去后因为这份愧疚也不可能对她不好,加上女婿虽然意志不够坚定,但也是被人设计。一个男的,在面对好看的小娘子,多少都会变傻。   而且……若是这婚事没成功,世人素来苛待女性,即使是李南的错,也只会推到她家青青身上。当初青青结了这门亲事,可是有不少人羡慕嫉妒恨来着。若没成,也不知道那些人说话会多难听。   张王氏一番慈爱心肠,可谓是百转千回,最终还是认为这门亲事可以结。   张青青只是沉默。   许久之后,她红着眼道:“如果,我不愿这门亲事了呢?”终究还是个姑娘,更多的是意气用事。张王氏焦急地看向女儿。   安宁道:“如果你当不成我的舅母,那当我的姐姐也是极好的。”   周李氏一锤定音,“你不愿,我们可以理解,只能说是我弟弟对不住你们。就算外人问起,我们也会说是我们的缘故,你是极好的姑娘。那些聘礼也不必送回,我们两家当不成亲家,当朋友也是好的。”   张青青的眼睛湿了湿,咬着下唇,没再说什么。   张王氏道:“周娘子,你再让我们想想吧。”   周李氏点点头,带着女儿一路长吁短叹地回家了。   他们来回一趟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等他们到家后,谢怜儿和方查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谢怜儿和方查都不是什么嘴硬的人,方查只被打了十板,就没出息地把事情都给招了。   他们接近李南便是为了臭豆腐方子——周家凭借这方子又是盖房又是买地的谁不清楚,想说等谢怜儿入了李家,拿到方子后,他们便可以双宿双飞去别的地方用方子挣大钱了。   两人都被县太爷判了关牢房两年,方查还被打了二十板子,谢怜儿看在有孕的份上,倒是没打板子。不过这两人就算出了牢房,也别想在开原县混了,李南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物。   李南期期艾艾地看着周李氏——安宁难得从舅舅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青青怎么说?”   安宁忍不住吐槽:“这时候又喊人青青了?之前不是还喊人张姑娘的吧。”   李南觉得自己的外甥女真是太记仇了,他不过是说了她几句,这个小心眼的就一直记在心上,随时不忘拿出来戳他伤口。   周李氏现在还不太想搭理自己的弟弟,“青青似乎想要解除婚约来着,她母亲还在犹豫中。”   李南的脸难得转青,他拿出了一个金手镯,好家伙,这手镯重量可不轻,整整有二两金呢,拿出去卖也可以换二十两银子,可见他是出了血本。   “这是我买给她的。”   安宁笑眯眯道:“还有青青姐姐她娘呢。”哼,只收买张青青有什么用啊,她看张青青也不是那种虚荣的女子。   李南忍无可忍,“你究竟是站在谁那边啊。”   “谁有理,我就站谁那里。”   安宁不理他,直接回房间,她还打算做几款的胭脂水粉面膜一类的东西送给张青青呢,务必要让张青青成为大美女,让舅舅后悔死。   没等她收集好材料,她收到了李艳的一封口信,说是许见不见,甚为想念。   明明一个月前才见过的。   安宁心知恐怕李艳是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要告诉她,同周李氏说一声,便到城里找李艳了。   在李艳家中,她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个身着绿意的姑娘笑意盈盈地向她福了福身子,“周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安宁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位不是当时凝香姑娘身边的那位丫鬟吗?   ------题外话------   谢怜儿这件事还没真正落幕哦~当然,这两人是蹦跶不起来的   ☆、第五十三章 个中缘由   凝香姑娘身边的这位丫鬟知道她身份,安宁并不觉得稀奇,当时她可是看见她同舅舅出来的,打听一下也能知道的。只是……安宁不认为她现在特地跑来找她就为了当初的事情,距离那时候都已经过去半年了。   “小娘子您当初仗义执言,我和小姐都十分感激,我叫绿苑。”   安宁心道:她到底是因为喜欢穿绿衣而叫这个名字呢还是因为这个名字而喜欢穿绿衣。   脸上却甜甜一笑,“见过绿苑姐姐。”   绿苑眼中闪过一丝的惊喜,“担不起姐姐两个字。”   她深知许多良家的姑娘都不屑于与她们这样出身青楼的女子来往,像安宁这样愿意为她们出头说话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小姐让我过来,提醒小娘子一件事,同小娘子的舅舅有关。”她顿了顿,看了看李艳,似乎不确定安宁是否想要李艳听到。   安宁笑了笑,“李姐姐自然是可信之人。”   她有点好奇……舅舅那件事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吗?难道这其中还有其他的内幕不成?   绿苑莞尔一笑,“事实上,真正想要方子的并非谢怜儿和方查,他们还没有这个本事设计这些。”   安宁皱了皱眉,“难道是谢家?不对,谢家应该没那么蠢,我若是谢家肯定会找两个明面上同谢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   绿苑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真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她只是有些疑惑,那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而是通过小姐来拐弯抹角提醒呢?终究那种大人物的想法不是她这种小人物可以揣测的,绿苑放下心思,低声道:“小娘子可知平和县的钱家?”   安宁连开原县的一些士绅人家都只是略知一二,更别提别的县了。   李艳开头解释:“这钱家和谢家,所做的都是粮米一类的生意。一山不容二虎,虽然两家明面上和和气气的,但私下的争斗可不少。这钱家的老爷子前年去世,因为钱老爷子没有嫡子,最后是庶长子上位,这位庶长子没有钱老爷子的魄力和能力,这两年和谢家的交锋都处于下风。想必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打上酱油方子的主意。”   至于臭豆腐……对于钱家来说,还真不放在眼里。   谢怜儿和方查深知他们若是咬出钱家,恐怕就没命活了,因此一开始就干干脆脆招供出一部分,别人只当他们两个没骨气,哪里会想到他们却暗藏了最重要的一点。   果然,即使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活法,不可太过轻视。   安宁穿越后因为取得的一系列成就而有些浮躁的心再次沉淀下来——倘若随意把古人当做傻子,那么最终成为傻子的反而会是自己。   “凝香姑娘如何知道这事?”   绿苑脸上浮起了淡淡的讽刺,“钱老爷子生前最宠爱的是另一个庶子钱岁,最后成为家主的钱山。钱山的实力并没有比钱岁好多少,因此钱岁一直对他很不服气。如今钱山计划失败,钱岁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他昨日到楼里找姑娘陪伴时,多少漏了点痕迹。”   能够从这些痕迹中找出真相,凝香姑娘倒是个聪慧之人,就是眼光不太好,之前看上了那么一个渣。   安宁福了福身子,“还请绿苑姐姐代我谢谢凝香姑娘。”   绿苑侧身避开,“不敢当。”   安宁沉默片刻,突然展颜一笑,“可见这钱家也就这点出息了。作为一个家主,却只想着从后宅使力,格局太小,分外小家子气。倘若他上门威逼,还能说他有魄力。啧啧,另一个,不想着家里好,只想着使绊子。这钱家……恐怕也就这样了。”   绿苑神色微动,“小娘子这话倒是和一个人说的颇为相似。”   “谁?”   绿苑却只是神秘一笑,没说什么。她忽的转换了话题,“小娘子可知那林叶如何了?”   林叶,便是之前对凝香恩将仇报的秀才。   安宁有些好奇,“他这等负心薄情之人,若陈员外知晓了,恐怕不会将女儿嫁给他吧。”这种对恩人恩将仇报的人,谁知道等他发达后会做什么。   绿苑露出了快意的表情,“他同陈家小姐的婚约已经取消了,陈员外更是声明再也不想见到他。如今,他居然还有脸到楼里找小姐。”   “凝香姑娘肯定不会原谅他的。”   绿苑点点头,“他还当小姐是容易被他哄骗的人呢。妈妈见他这样死缠烂打,气得命人将他打一顿,丢了出去。听说他养好伤后,还打算去考举人呢。”   看绿苑的表情,她根本不相信林叶能够考上举人来着。   安宁笑着同她说了些话,李艳又教了她一些刺绣诀窍。按照绿苑的说法是,安宁这是暴殄天物,抱着李艳这样手艺高超的人,却不好好钻研一下女红。   安宁只是笑着说人各有志。   ……   回到家中,她便将钱家算计他们酱油方子的事情给说了。   周李氏他们哪里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周李氏更是随手拿起小棍子打了李南一下。   李南忍不住龇牙:“姐,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些人心眼这么多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立身正的话,谁能算计你。”   安宁点头,这话说的是。   李南连忙转移话题,她姐因为这件事每天都念叨了她好久。唯一的好的地方是,这事了结后,她又开始做起了臭豆腐。   “我们要不去状告钱家?”   安宁扫了舅舅一眼,“没凭没据的怎么状告?谢怜儿和方查可不傻,他们若是供出钱家,就别想活着出牢房了。”   “难道就这样白白被算计吗?”李南感到很憋屈。   安宁笑了笑,“娘,等下我们去找村长吧。酱油这东西,可不能单单我们开原县有,我们也当让平和县的人品尝到才是。我看谢家便是不错的合作对象。”   谢家的名声可比钱家好多了,谢家曾经连续出了好几个举人秀才,因此也以书香世家自诩,并且有男子四十以后才能纳妾的家规。家风正,出的幺蛾子也就比较少。谢家又因为要脸面,所以不时地做一些布粥舍米的善事。正是因为有那家规,才有谢怜儿因爬床反而被踹逐出的事情。   谢家若起来了,倒霉的自然便是钱家。   周李氏也觉得这主意好,他们家现在虽然有些钱财,但怎么可能斗得过钱家。这样不声不响坑了钱家反而好。   她吃过饭,直接便去村长家了。   回来后瞧她一脸笑意便知道事情很顺利。   周李氏道:“村长他们本来就已经有要扩大产业的想法,只是人手一直有些不够,不过他们近日正打算买几个签了死契的丫头来帮忙做事。我同他们说了一下钱家和谢家的事情,村长说会同谢家联系的。”   她啧啧了几声,“李家可没少因为这酱油挣钱,我看他老婆也是开始穿金戴银了起来。他家的姑娘身边甚至还有了使唤的小丫头。”   李家的家境在村里算不错,但在有酱油之前,再不错也不至于可以穿金戴银。李富贵不算很贪的人,但酱油这生意,他只需昧下一些就足够家里富裕了。   周李氏也不眼红,自己家现在产业也起来,将来不比他们差,最多就是有点酸——这酱油可是她家闺女拿出来的。只是想到李家和村里人现在对他们家也是恭敬不少,她这点酸意又吞了回去。   她看着自家闺女和孙女,拍了拍手,“明天咱们就进城去!没道理他们家姑娘有小丫鬟,我们家没有!”   女儿可是有福气的,自然要好好培养。只是只给闺女丫鬟使太过偏心,慧姐儿也是个好的,干脆一人一个好了!   ------题外话------   明明每天都在努力存稿,但怎么就觉得存稿增加得好慢呢   中午去吃鱼火锅!   ☆、第五十四章 买丫鬟   周慧犹豫了一下,“奶奶,我就不必了吧。咱们家哪里需要用得着那么多丫鬟,没得浪费银子。”   周李氏早就想好了,“没事,我向村长他们打听过了,一个丫鬟最多就是十两银子顶天了。有了丫鬟后,你三婶也可以少做点家务活了。你和安宁种葡萄种花草有打下手的,好歹轻松一些。买回来后,咱们一个月给她吃又给她穿,再给个一百文,就是极好的待遇了。”现在一人买一个,调教好了,出嫁时正好一起带走。   周何氏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她平日只需要做臭豆腐即可,工作量也就少了。   李南摸了摸下巴,“姐,你说我要不要也买一个小丫鬟,送去给岳家呢?”   安宁对舅舅有些无语:他现在为了讨好未来老婆真是不顾一切啊。不过他的努力也是有点成果的。好歹,张青青虽然不见他,但她母亲张王氏还是给了他勉强的好脸,见面时也没提说要延迟婚礼或是取消婚约的事情。   周李氏说:“你还不如把那钱拿来多买两亩田地呢。”   她这弟弟做生意还算精明,其他就……张家像是有钱养小丫鬟的人家吗?蠢货!   一般周李氏定下来的决定除非安宁出动,不然很难让她改变主意,买丫鬟这事也就这样提上了日程。   ……   再过几天,学堂就要重新开课,聪哥儿长这么大,不像他姑姑三不五时就可以进城一趟,这次死活也要跟着一起。   周李氏手一挥,干脆全家一起出动,坐着牛车浩浩荡荡去城里。   出门之前,还出了个小意外。   静静见他们全家人都走了,以为要丢下他,嗷呜个不停,围着安宁打转,看见牛车,还叫个不停。   安宁哄了他许久,还拿出几个骨头让他啃,这才成功脱身。   李南看着静静,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这狗越长越像是狼了?”   安宁笑了笑,“狗本身就是由狼驯化而来的,有的狗长得像也是正常的。”   李南点点头,也就不放在心里,转身上牛车。   一辆牛车,勉勉强强把他们全部的人都装上。   聪哥儿是在场的人中,唯一没有进过城的,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周李氏笑骂了一句,“麻雀都没你吵闹。”   聪哥儿也回了句,“麻雀也没我孝顺啊。”   直接逗乐了周李氏和周何氏。作为长辈最乐见的便是子孙的孝顺。   到了城内,李南将牛车牵到他平时经常停靠的地方。   李家给周李氏介绍的人牙子是一个王婆子,王婆子在这一行的名声算不错了,她从来不买那些拐卖来的,手头的基本都是家里人卖掉的,有契书在,因此买的人也比较放心,不用担心买回去后,人家的亲人又找上门来。   世人重女轻男的多,因此一般来说,就算要卖孩子,也是卖女孩子。王婆子这里大概有十来个姑娘,年岁各异,有的还一团孩气呢。另外还有三户,皆来自瀛洲。瀛洲去年干旱,导致不少本地人为了糊口离开家乡,一部分的人选择了卖身为奴。想必这三户人家皆是这个缘故。   周李氏挑选了半天,最后选了两个女孩子,两个在家里都是时常做活的,有没有做活,一看手就知道。一个苹果脸,身材微丰,今年刚十岁。另一个稍微瘦一些,听说她家以前还是花匠来着,周李氏想起外孙女在家挺喜欢侍弄花草的,又见她稳重,不像是惹是生非的,便选了她。   苹果脸见自己被选中,有些惊讶,张了张嘴,“真的愿意选我吗?以前人家都嫌弃我饭吃得多。”   噗嗤。   安宁忍不住笑了,“不怕,我们家不缺你一口饭吃。”   那姑娘顿时笑开了花,“这样就好,其实我能干很多活的。扫地擦桌煮饭下田,我都会的。”   她似乎生怕这家不缺她饭吃的主家会后悔选她,努力推销自己。   安宁看她年纪只比自己大上一些,还有些娇憨之气,颇觉有趣,便定下是她了。   周李氏又问了这两个女孩几句,发现没有多大问题,便拿出银子买了她们。这王婆子本身还是村长儿媳妇的远方亲戚,看在这一层关系上,还给周李氏省了点钱,只需要十四两。她本来还想给孙子买一个小厮带在身边,年纪相仿的就好,方便培养感情。   偏偏王婆子这边真没几个年纪合适的男孩。她给周李氏出了主意,“不如你把那卫氏同她儿子一起买了,她儿子年纪和你孙子差不多,还算乖巧。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买她的话,儿子也要一起买,骨肉不能散掉。”   王婆子压低了嗓音,“你不知道,那卫氏可是读书识字的,听说以前还是个官家小姐身边的奶娘,只是那户官员被抄家,他们这些仆役被重新发卖了。说来也是你们的缘分,她也是刚送到我这里的,不然就她的条件,肯定很好卖出去。”   周李氏一听说她读书识字心中就有几分的意动,又见这卫氏三十出头,生的端正稳重,目不斜视,站在那边可谓是鹤立鸡群。   官家小姐的奶娘?那岂不是可以让女儿和孙女学出几分大户小姐的气度和规矩?   她越看越满意,加上卫氏的儿子又和孙子差不多年纪,可以陪着孙子,一番思索后便同王婆子商量起了价格。   像卫氏这样读书识字的,价格立刻就翻了倍,加上她儿子,至少也要三十两银子。   周何氏以为婆婆是为了儿子才这样,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不安。   三十两银子啊……听说大户人家请的女先生一年束脩都不止这个数,周李氏心中已经暗暗将卫氏充作女先生了,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买了下来。   安宁和周慧的丫鬟自然是由她们自己命名,安宁取了桂圆这个名字,周慧则顺势取了红枣这名字。   卫氏的儿子卫隆倒是和聪哥儿一见如故。聪哥儿一直觉得家中女性太多,难得来了一个年级相仿的小伙伴,顿时笑开了花,玩作一团。   王婆子也很满意,卫氏条件好虽好,奈何出得起价格的大户人家更偏爱自己家培养的,小户人家又出不起这个钱,不上不下的。这卖出三十两,她至少能够赚到十两银子。说起来,她也不算是坑周李氏,毕竟卫氏的确是值这个价格。   当然,安宁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些,等后来他们才发觉,这三十两真是花的太值了!   一转手,就花去了四十多两银子,周李氏小气惯了,心仍然感到有些痛。   聪哥儿可没想到他奶奶这些心思,难得进城一趟,自然要好好逛一逛,好好玩一玩。由于大家想逛的地方都不一样,干脆暂时分开。   安宁、周慧跟桂圆、红枣、以及卫氏一路,剩余的一路。   安宁率先去了书店,每个月差不多这个时间,书店都会进一些新书。对于她来说,就算买不起,看看她也心情愉快啊。   她抬起头,却看到架子上一看上去分外眼熟的东西,她忍不住咦了一声。   她常常过来,又是长得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店员同她颇为熟悉,笑着介绍,“你之前来都错过了这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报纸!可是个好东西!”   安宁惊讶了,等等,这报纸不会也是那位穿越者前辈弄出来的吧。   她忍不住拿了一份,看了看。   那店员还继续给她说,“这报纸买的可好了,一般当天出,两天内就会卖光光,一个月出一期,如果有要事的话,那么会提早发布。”   “这报纸是一百八十年前,周昭帝弄出来的,那位可真是英明的君主啊。”   “周昭帝?”   不是穿越前辈昌义侯?   ------题外话------   打滚,一直被催婚,好烦   ☆、第五十五章 动手美容   这就是看的史书不够的弊端,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   “周昭帝,也算是昌义侯一手辅导出来的,可谓是雄才大略的一代君王。当时周昭帝感慨大周南北消息不通,时常有小人拿假消息蛊惑民众,便创建了报纸。”介绍报纸的不是店员,反而是卫氏。   卫氏将这段往事喃喃道来,“周昭帝一开始要创建报社时,不少大臣说他只是劳民伤财,等报纸出现后,却又不少的商家愿意出万金购买上面一小块位置来传颂自家商品,反而让周昭帝大赚了一笔,加上彼时活字印刷术推广,又改进了造纸,报纸成本便降低了不少。”   那店员惊讶道:“这位夫人懂得真多。”   卫氏只是微微一笑,对安宁解释:“从前我呆的那户人家,也时常买些报纸回来看。”   安宁笑笑,“卫先生真是博学多才,这是我和慧姐儿的运道呢。”   她算是当时在场的人中,唯一窥探到她娘想法的人,入乡就得随俗,才能更好地融入这个世界,安宁一点都不想要被当做怪物给烧了,有卫氏这样一个女先生自然是好的。这三十两,真是太值了啊。   一份报纸是五文钱,她拿出钱,买了这报纸,又买了一本书,打算回家慢慢看来。在听到周昭帝是昌义侯辅导出来的后,她也大致明白,恐怕报纸也是昌义侯弄出来的,谁掌握了报纸,就等于掌握了舆论。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昌义侯才将这份权利送给了周昭帝。这位穿越者前辈的确是很厉害,无论是政事上还是军事上。唯独在女色上有些不修,后宅中有官员之女,有良家姑娘,甚至还有青楼女子和寡妇等,当时的他也没少因为这后宅混乱而被弹劾,却依旧我行我素,这似乎也是许多穿越男子的通病。不过他显然不像是安宁所看过的起点小说男主那般本事,有办法让后宅妻妾亲热如姐妹。待他死后,他那夫人便将所有小妾遣散,一舒多年的郁气。   虽然看不惯这位穿越者在女色上的行为,但其他方面,安宁还是相当感谢他的,好歹他当时也奋力为女子地位争取了一把。   逛完书店后,她们一行人又去首饰店、酒楼走了一遭,一路上还买了些小吃。安宁这次出门本身就有带一点银子,街上的小吃又不贵,很多都是几文钱一份。一百文钱就够她们五个人吃的肚子圆滚滚,这其中最开心的要数桂圆了,她从未一口气放开肚皮吃过这么多美味食物。她之前说自己饭量大,还真不是谦虚,安宁他们已经吃不下了,她还仅仅只是三分饱。   安宁觉得以她的食量,现在身材还只是微丰已经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了。   最后一站,她逛的是药铺。   周慧好奇问:“药铺有什么好逛的?”   安宁笑道:“我之前正好得了一些方子,先做点美白用的药妆,送给青青姐姐呢。”在张青青还未嫁入李家之前,她还是习惯喊她青青姐姐。   卫氏眼神微动:药妆方子这种东西,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君不见许多握有这些东西的人都把这些当做自家底蕴,小心翼翼地藏着掩着。   安宁要弄的药妆有好几个,今日把所需的一些药材一口气买了,许多药妆所用到的药材混在一起,让人很难从中窥探出真实的方子。   买了差不多二两银子的药材,她才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开开心心地去牛车停靠的地方等待着其他人。   等了片刻后,周李氏他们也风风火火地到来了。看聪哥儿脸上的笑容和手上拿的木剑等小东西,就知道他逛得也很开心。   人齐了后,他们照样坐牛车回家。   ……   桂圆、红枣和卫氏都被安置在西厢房的耳房中。三人皆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周李氏便拿出布料,让她们给自己做两套衣服。   桂圆立刻喜笑颜开的,说她从未穿过新衣裳。这是一个十分容易满足的孩子。桂圆的身契周李氏一开始便给了安宁,红枣同理给周慧,只有卫氏和卫隆的在周李氏手中。   有人帮忙端脸盆洗脸什么的,她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好几天后才适应了下来,幸好不习惯的不只是她一个,慧姐儿同样如此。   家里多了几口人后,感觉宅子中更有人气了,周何氏和周李氏也轻松了许多,家务活有人分担了。   桂圆的饭量的确不小,别人吃一碗饭或者两碗饭,她一个人便可以吃四碗饭,不过她手脚也很勤快,又是擦桌子又是洗地板的。   那些美白的方子,她第一个用的白蜜茯苓治斑点方,制作方法很简单,只需要用白蜜混合茯苓末,涂在脸上即可。这方子一方面可以减掉张青青脸上的斑点,还可以美白,方法又十分的简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庞三娘美容方,是用珍珠粉、云母石粉、绿豆粉、麝香、冰片和蜂蜜制成面膏,涂抹脸上。   安宁并不知道哪种对她有用,索性做了好几种。她有些庆幸自己前世对于这种DIY的美容面膜和胭脂十分感兴趣,曾经找过资料,也曾动手自己做过,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周慧也兴致勃勃地帮她,但凡女子,对于美容这东西都有着天然的爱好。   等做出了四种后,安宁将他们分开装,贴上标签,让她舅舅带去给张青青。李南听闻是这样的东西,十分乐意带去,应该说能够讨好岳家的事情,他都十分愿意,更何况,若是未婚妻能够变白变漂亮,最开心的恐怕就是他了。   周李氏听说她在弄这个,杀了过来,以安宁小小年纪不需要这位为由,抢走了安宁剩余的一点存货。   还给了安宁二两银子,说让她再去买一些材料回来做。周李氏以为这些方子仍然是安宁的先生给她的,安宁先生=好东西!她算盘打得十分响。   结果安宁辛苦了半天,还是为别人做嫁妆,她就算想再做下一批,也必须等下次进城,只能气鼓鼓地回房间了。   看到放桌上的报纸,她才想起报纸买回来到现在都还没看过呢。   最醒目的一条消息便是武安侯从海外带来了红薯、土豆和玉米等作物。红薯亩产十四石,土豆的产量比红薯还高。至于玉米,虽然比不过红薯和土豆,却也同样是高产量作物。   安宁有些惊讶,她可是清楚地知晓红薯、土豆和玉米这些作物的好处,产量远远胜过了现在所种植水稻小麦。倘若大周有这三样,只要上头的皇帝不自己作死,恐怕以后的饥荒都会减少了不少。   生在农家,她更能体会到底层老百姓的痛苦,因此倍感欣慰。   她继续往下看,下面的新闻则是皇帝明年又要开始大选,不仅是要从官员之女中选取后妃,据说还要在平民百姓中选一部分呢。   倘若没有那红薯的消息,这选秀恐怕就是头版新闻了吧。皇帝也算是被抢了一次头版。   她摇头失笑,后面的一些新闻她便不是特别感兴趣了,报纸一共有四个版面,其中有半个版面是拿来连载小说。那小说情节有点类似黄粱一梦,讲的是一个男子做了个自己当驸马而后又当*的梦,醒来后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一切都只是梦境一场。   小说下面甚至还有征稿启事,表示好的小说可以寄到他们报社。这报社在每个州都有据点。   在一个版面中,小说占半面,另外半面就是广告了,其余三个版面两个是新闻,另一个是才子文人的墨笔。   一张报纸看下来,并不让人觉得乏味,也难怪这么好卖了。安宁心想着,下回到城里便让店员帮她每个月留一份好了。倘若能有之前的报纸那就再好不过了。   ------题外话------   穿越者前辈……其实算是有点重要的人物,虽然他总是在历史中出现   ☆、第五十六章 别出心裁的礼物   二月二,龙抬头,正好是安宁这个身体的生日。   周李氏见家中越发兴旺,有心给女儿好好过生日。   龙抬头本身就是一年中重要的一个日子,有吃龙头,也就是猪头的习惯。村长今年甚至还掏钱请了舞狮的过来。   周李氏觉得,这个日子虽然很重要,但闺女生日更重要啊,所以在看完舞狮后,她便回家去准备给女儿过生日去了。   安宁难得见到舞狮,分外好奇,同聪哥儿一起挤在人群中,反正这些人都是村里相互认识的,也不用担心聪哥儿一下子被拐卖走。   这舞狮的队伍一共有五只的狮子,一丈多的高度,每只狮子都是不同的颜色,每一只狮子都是由十二个舞狮郎组成,每个人都带着红抹额,穿着彩绣的衣服,手执红拂子,每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的,分外有精神。狮子的外形也同真的狮子颇为相似,在舞狮郎的引导下,表演着腾翻、扑跌、跳跃、登高、朝拜等技巧,并有走梅花桩、窜桌子、踩滚球等高难度动作。安宁看的目不转睛的,在现代可是很少能够见到这么原滋原味的舞狮了。   聪哥儿更是跟随在舞狮郎背后跑,连带着卫隆也一起。   村里难得有这样的热闹场景,基本没有什么人会呆在屋内。几乎全村的人都汹涌而上,空气中似乎也因为这份人气而躁动了起来。   安宁看得正开心的时候,忽然感到肩膀被拍了拍。   她回过头,却看见绣姐儿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笑的眉眼弯弯,往她手上塞了一个牙白色的包,包上绣着几株清脆的竹子,包同安宁在现代看到的单肩包很像,打开后有两层布分成了三个空间,里面还有一个暗格,可以放些东西。   安宁没想到自己只是向她提了提款式,她便做出来了,拉着绣姐儿的手,“你这包做得真好,我以后装书什么就方便了。”   绣姐儿嘴唇抿出一个得意的弧度,“你都把款式说的清清楚楚了,我当然做得出来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做好后,我娘说这个东西好,放东西也方便,我一个姨母在城里开了一个小店,我正打算多做一些,寄在她那边卖呢。”   她大大方方地说,安宁也不贪图这点收益,更何况,这东西样式在这世界虽然算新,只是人们的盗版速度也快,她提醒了一句,“那你得多做一些,不然过几天后到处都是这个款了。”   绣姐儿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手头的布有限,也只能有多少做多少了。她奶奶算是疼爱她的了,平时出售她绣品的钱都给她攒了下来,到时候出嫁时买地。绣姐儿见到安宁平时手中都有闲钱,不免眼热几分,也想给自己攒点小金库,这才打上了那包的主意。   但那包也是安宁的主意,她即使心动也得征求她同意。   安宁抿嘴一笑,“我就算做了这包拿去卖,以我的速度,十天都做不成一个,你尽管拿去使用好了。报酬有你送我的这包就可以了。”   绣姐儿也不想占她便宜,摇摇头,“这可是给你的生辰礼,哪里能够混作一谈。”   “那我下次让你帮我做荷包的时候,你可不许推脱。”   “好,一定先给你做。”   两人相视一笑,绣姐儿看过舞狮后,又急着回去,很快向她道别。   安宁则是继续跟着舞狮队伍一起。   “你倒是心善。”一道极其具有辨识度的嗓音响起,尽管只听过两回,却像是早已刻在记忆中一般,再次听到时总会轻而易举地唤醒。   安宁回过头,看见一身青衫伫立在那里的蔚邵卿,他身后立着蔚池。   她扬了扬眉,“蔚少爷倒是清闲,还有闲情逸致来乡野地方看舞狮。”   “倘若作为主子还得忙的不见人影,要手下何用。”淡淡的嗓音洋溢着一股的自傲。   “玉山村有蔚少爷想拿到的东西吗?”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自然是有的。”   安宁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话,索性不问。   蔚池倒是补充了一点,“这对你们玉山村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前段时间,我们在玉山村买的一些地,其中挖出了温泉。”   安宁有些惊讶,这玉山村居然也有温泉?虽然她不知道是哪些人家卖出的地,等他们知道了,恐怕会后悔死吧。   蔚池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放心吧,那些挖出温泉的地,我们到时候肯定会给一些补偿的。”   安宁福了福身子,“那就多谢蔚公子好意。”   他们也是先买地以后才弄出温泉的,就算不给补偿,在道理上也是说得通的。   看来这蔚家还真的要在他们开原县发展了,这又是开店又是置地的。   她视线落在蔚池身上,却想起了最初见面时这家伙的冷淡,忍不住道:“蔚池你初见面时冷得像冰块,看来跟在你家少爷身边倒是学了不少。”   也是她与蔚池打过好几次交道,才好打趣他。   蔚池点点头,“没办法,少爷不爱说话,我只好一个人说两个人的话量。”   安宁忍不住噗嗤一笑——看不出这蔚池还是个幽默的。   蔚邵卿淡淡看了他一眼,“下个月把蔚松叫来,到时候你一个人记得说三个人的话量。”   蔚池立刻苦着张脸。   该!   蔚池咳嗽了一声,拿出了一个用绸缎包好的东西,“听闻今日是安宁你的生辰,作为蔚家酒庄的掌柜,特地给你送上一份深沉礼。”   安宁惊讶:“你们家还开酒庄了。”   “去年刚开不久。还需要安宁姑娘您的多多支持,你酿造的葡萄酒就是比别家可口,只可惜量太少。”   安宁没想到蔚池这么会耍嘴皮子,笑道:“没想到蔚家待遇这么好,还有生辰礼。”若是还有五险一金就更好了,当然这也就是想想。   “你的李姐姐也是有的。”蔚池补充了一句,却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安宁接过礼物,捏了捏,感觉里面像是书一类的东西。   “里面是之前的一些报纸。”   安宁微怔,随即露出一个灿烂如春花秋月的笑容,“多谢了,这真是我想要的礼物。”   蔚邵卿那张白玉般无暇的脸缓和了几分,眸光似乎也多出了几分的温度,“倒没见到像你这样把不值钱的东西当宝的。”   安宁收到一份让她开心的礼物,倒也不计较他这话,反而笑道:“我所喜欢的,即使不值一钱,在我心中也价值万金,我所不喜欢的,就算它价值万金……”   “也不值一钱吗?”蔚邵卿竟是难得接了话头。   安宁笑得一双眼如同月牙一般,“就算它价值万金,在我心中也一样价值万金。”   “噗!”蔚池忍俊不禁,他家少爷这是被刷了吧。   安宁竭力做严肃状,“好歹在别人心中价值万金,拿出去卖多好啊,还可以买回我喜欢的。”   蔚邵卿轻哼一声,“你倒是会做生意。”   “好说好说。”   蔚邵卿似乎今天便是因为那温泉地而来,他冲她微微颔首,便带着蔚池离开。   蔚邵卿一走,安宁顿时被包围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围绕着她。   “安宁,那位公子哥是谁啊?那气度!县太爷都没有!”   “就是,他刚刚站那边,我们谁都不敢上去说话呢。”   “他身上的布料,比上次那沈家公子还好呢。”   安宁嘴角抽搐,你们确定你们真的看得出布料差别吗?恐怕是看人长得更好,就觉得什么都好吧。   她咳嗽了一声,“我酿的酒就是卖给他们,算是东家,人家开的店铺日进斗金呢。”   安宁对于这蔚少爷真心了解不多,只觉得他总是神出鬼没的。所以大家问,她基本都是一问三不知。   大家起哄了一下,发现,安宁了解的也没比他们多多少,很快就都散了。   ------题外话------   本来以为极品小说里比较多,现实果然是存在的。姨丈大学同学的老婆是个大奇葩,每次都在下午三四点,或者晚上九点十点的时候,跑人家家里说“我肚子饿了”让人给她做饭吃。如果没做,她就自己动手从冰箱从桌上翻吃的。最奇葩的是,之前阿姨的朋友有一箱葡萄酒要送给阿姨,让那奇葩拿给阿姨,结果那女的直接扣住了葡萄酒不还,别人问起的时候,就沉默不说话。   ☆、第五十七章 过生辰   安宁说的是实话,在她眼中,蔚家送的这份礼物可谓是送到了她心坎处。她之前让书店帮她留意看有没有之前的报纸,但也心知希望渺茫。这报纸每个月都是有定量的,基本都是一抢而空。报社的人,按照那店员的说法,更是洋溢着一种高冷气场——我们每个月就只印这些,想要更多?没了!最坑爹的是……这报纸为了保持所谓的逼格,居然还不给定,还得自己去买!这对于大户人家而言,并不算什么,反正他们下人多。   安宁觉得他们纯粹是因为蛋疼,放着钱不赚。店员也说了,基本每个酒楼都会定报纸。因此每个月报纸刚出的那几天,酒楼生意都很不错,一群人坐在里面听说书的讲那所谓的国家大事。不过,最受欢迎的还是每个月的小说专栏。   在有了这礼物后,安宁对于舞狮的兴趣,顿时下降了一截,也懒得跟着舞狮队伍跑,直接同聪哥儿说一声,便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她看到大家都在忙,洗地的洗地,做饭的做饭。   周李氏看到她还展眉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们饭快做好了,今天你娘我可是大展身手了。”   安宁笑了笑,她娘的确挺久没做饭了,“那我就等着娘的好手艺了。”   然后回房间,拆开那绸缎,露出里面的报纸,她数了数,其中有六十份的报纸,皆是这五年来发生的事情,也够让安宁了解不少了。   她不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虽然不知道蔚家对她为什么怀有这样的好意?但她们家还真没有什么可以贪图的地方。   难道是看中她身上的潜力?   百思不得其解,她也只能放下。   桂圆穿着黛色衣裙,两颊因刚刚跑过而红通通的,“姑娘,现在要不换上新衣裳?”   这新衣裳却也是周李氏前些天给她新做好的,因为之前要出门看舞狮,别没换上。   安宁洗了洗脸,擦了脸,换上新衣裳,鹅黄色的裙子,绿色的小衫,穿上去就像是初春刚刚开的杏花,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安宁刚换上,又带上一个桃花的银簪,桂圆一边拿了铜镜过来,一边直夸好看,羡慕的眼神往衣服上飘。   周家并非苛待之人,给两个丫鬟做的衣衫布料也是不错的,但肯定和安宁这身云锦没法比。这云锦还是当初下船之前蔚家送的那份礼。   安宁打开首饰盒,在几个精致的首饰旁,还放着一块玉佩,玉佩玉质普通,上面甚至还有一道小小的裂缝,放在一堆首饰中,显得很不协调。   看着这被遗忘了许久的玉佩,安宁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拿起玉佩,轻轻咬着下唇,她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王静姐姐的身影,藕色衣衫,笑容温柔。   只可惜斯人已逝,她甚至不知道王静姐姐家乡在哪,家中还有哪些亲人,只能将这份挂念放在心底。   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她同桂圆一同去了起居室。眼一扫,果然看到一桌的好菜,皆是周李氏和周何氏亲自下厨的。   红枣已经出去把玩疯了的聪哥儿和卫隆都找了回来。   等一家人齐全了后,便坐下开始吃饭。   平日都是周李氏坐在首座上,不过今天安宁生辰,便也享受了一次坐首座的感觉。她先吃的便是那寿面,那寿面也是有讲究的,一碗就一根面,在吃的时候,还得一口气吃完不能断。   安宁只咬了一下边觉得面十分Q弹,肯定是她娘下了力气揉出来的。周李氏别的菜或许做得没安宁和周何氏的好吃,但是揉面确实一把的好手。不仅是面,这汤看上去是清汤,其实是熬了好久的鸡汤,整只鸡的精华都在这碗汤中,鲜美可口,配上十分劲道的面条,即使不加别的配菜已经足够美味了。   一碗面下去,即使碗不大,也已经吃了个半饱。安宁之后又卷了两卷春卷来吃,喝了一碗汤,便撑得走不动路了。   这时节的韭菜、芥菜、豆芽、葱蒜皆是最新嫩的季节,所制成的春卷皮嫩肉丰,味道鲜美。   不过家中两个男孩子和李南都是肉食动物,吃春卷也只吃包了肉馅的。   美美饱食一顿后,安宁还搬出了一小坛自己之前留着的葡萄酒,一人喝上一杯。葡萄酒的度数不算高,那喝酒的杯子又浅,即使聪哥儿偷偷给自己倒上一点,周李氏也只当没看到。   她先前还不太赞同喝酒来着,直到安宁说每日一小杯葡萄酒可以养颜美容,她就开始每天喝上一点了。喝完后还道,“怪道这葡萄酒比其他酒都要贵,原来既好喝又可以美容啊!”   九岁虽然不是什么大的生日,其他人还是都奉上自己送的礼物。   周李氏送的是她身上这套衣衫,周何氏则是一双的绣鞋。李南则是给了一对漂亮的银手镯。   聪哥儿也给了她一个杏花的木簪,雕刻十分的细致,想来是他用自己攒的钱买的。   桂圆和红枣两人送的都是荷包。   卫先生送的是一本亲自抄写的书,安宁翻了翻,里面居然是一些药材方子。   她笑道:“这里都是一些调养身子的方子,我从前服侍的小姐身体不好,平素喜欢看些医书,我便也记下了一些。”   她所服侍的好歹是官家小姐,官家小姐所知道的方子,恐怕有一些都并非市面上流通的。这份礼物看似轻,其实价值颇为昂贵。   安宁有些疑惑:有这一手本领,卫先生何愁要卖身养自己和儿子呢?至少,当初的王婆子肯定是不知道的,最多以为她看得懂一些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周李氏心中则是惊喜:这三十两太值得了。因为有卫氏的关系,周李氏也不让女儿去学堂了,女儿可是说了,卫氏的水平就足够教她了。因此现在的卫氏,在家中的地位相当于是安宁和周慧的女先生,每个月也有五百文钱,另外每一季她和儿子都有两套新衣裳。   像是看出了安宁的疑惑,卫氏道:“自从小姐家被抄后,我便知晓世事无常,特别是官场上。因此不敢再入官家,只希望在普通人家平平安安度过一生。”而若想被普通人家买去,价格自然不能太高,只能藏拙了。   周李氏对此深有同感:平安是福。   安宁珍重地收下这份礼物,又向卫先生行了个礼,卫氏现在算是她的女先生,倒也担得。   周慧送的不是别的礼物,而是一盆的兰花。她之前捡回来的那兰花经过她小心翼翼地照料,长势相当好,她分了好几株,分开在花盆中养着。她所挑选的这盆是她那些兰花中长得最好的。   之前捡回的那兰花因为被踩踏的缘故,安宁倒是没认出,如今养好了,送到她面前,她不由一惊。   “这品相倒是有点像墨兰呢。”   “墨兰?”   周慧平时被安宁普及过一些花草知识,笑着解释,“墨兰也是兰花的一种。”   “好卖吗?”周李氏关注点十分的朴实。   安宁忍俊不禁,“得看开花后,花色、瓣型、捧、舌、肩、葶,现在还不知道呢。”就算是现在,墨兰有几毛钱一株的,也有几百万一株的。   安宁看这墨兰被周慧养的颇好,放在桌上也可以品赏,便笑眯眯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她的九岁生辰就这样以收到了一堆礼物度过,就连春兰也跑来她家送了一盘自己做的糕点,味道还不赖。   ------题外话------   打滚,晚上继续更新一章!   ☆、第五十八章 八卦啊八卦   二月份玉山村有三个最受人瞩目的新闻。   排名第一的是红薯、土豆、玉米三种作物的出现。这个报纸上甚至把皇帝选秀给踹下了头版位置的新闻,通过酒楼、店铺等口口相传,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晚了几天后传到了玉山村。   民以食为天,玉山村大部分的村民又都是普通农民,对于这件事更是上心。以前的人,问候是问“你吃了吗”,这些天则是变成了“那红薯是真的吗”。至于好吃不好吃,大家不太关心,能吃就可以了。   人们一方面希望这是真的,一方面又觉得,这产量是不是高过头了?怎么可能是稻谷的好几倍呢?   看着他们纠结的小神态,安宁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这也是因为太过于盼望这消息的真实,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吧。不过大部分的人都倾向于这是真的,转而开始纠结起如果种了的话,他们玉山村这种小地方能早点拿到吗?   甚至还有一些人,开始在家里给带回这三种作物的武安侯上香了。安宁在看到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拜托,人家还活的好好的呢。   这股关于新作物的讨论热度直到月末才稍微降低了一些。毕竟报纸上也说了,这几种作物会努力在两年之内普及开来。也就是说,这几个月是别想了。   第二个新闻则是那温泉地的事情。蔚家这次在玉山村买了一千亩的田地,其中大约有两百亩是向玉山村的村民买的。蔚家这次所挖掘出来的温泉地中有一半是属于这两百亩中的。蔚家当初是以六两一亩买的田地,若不是因为比市价还高了一两,除非家境中落急需用钱,不然哪里会有人把田地给卖了。   在挖出温泉后,还有人笑话那些人,白白把宝让出去。那些人即使清楚这件事蔚家占理,心中仍然忍不住嘀咕几句,蔚家是不是实现知道有温泉才买的?   结果几天后,蔚家又补贴给了这些人二十两一亩,这些人又立刻转而说蔚家好话了。说他们大方又厚道。有温泉又如何?他们又不泡温泉,还是银子来的实在。这也让这些人家发了比横财。   最让安宁郁闷的是,这些发横财的人还包括了她一直很讨厌的郑家——周慧的前未婚夫。   郑家还拿了这笔钱买了将近二十亩的田地,郑夫人趁机连忙给儿子相看一下对象。总会有人会冲着这二十亩田地嫁入他们家。   安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他们家就这么好运?”   这点钱她不至于放在眼里,纯粹就是厌恶郑家罢了。   周慧倒是很淡定,还安慰她:“姑姑别理他们,他们一家的田地还没有我的多呢。”   安宁衡量一下两家的差距,瞬间就气平了,丢开了这件事。   至于第三个新闻,若发生在平时,那肯定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因为有了前两件事才被排到第三。   住在村尾的何乐,同城里一个暗娼勾搭上了,还被迷了心窍,一心想着娶她回去当小妾,在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后,竟是将家中财产卷了,带着这暗娼私奔去了,直接在玉山村这里投下了一个大炸弹。   据说一开始这何乐还想着休了他老婆娶了这暗娼的,只是他老婆给何家养过两子一女不说,还为公婆守过孝,因此休不得,他便想着让那人当小妾,还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心上人。何乐家的哪里能够忍受自己多出这么一个娼妇当姐妹,何乐的儿女更是不愿。听过娼妇玩玩的,没听过还玩出了真爱。也不知道他是起了气性,还是被那暗娼给怂恿了,居然拿了家中钱财就跑。何家气得声明将他逐出族内。   这何乐的老婆还是春兰的姑妈,对春兰也很是疼爱,因此春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气得眼眶都红了。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安宁也不好说太多,也只能安慰安慰她。她不在学堂后,春兰和绣姐儿仍然是上学的。   绣姐儿的奶奶白氏如今可得意了,逢人就说孙女能干。绣姐儿做好的那些包,拿去城里亲戚店后,小赚了一笔。   春兰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有些羡慕,“你和绣姐儿,一个读书好,又会酿酒,一个女红好,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毕竟是小姑娘,前面还在抨击姑丈,一下子又转了话题。   安宁安慰她,“你年纪还小呢,长得又可爱,谁见了你都喜欢。”   春兰这才重新笑了。   等春兰离去后,周李氏这等最恨小妾的人忍不住骂道:“真是个老不羞的,孙子都快有了,还赶出这种丑事,何乐家的性格太软,这种男的就应该直接剪掉他的烦恼根,一了百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娘啊,你真的不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吗?想法真是前卫啊。   骂完男人后,她又接着骂那暗娼,说她不是好东西,离了男人就不行。她骂得太起劲,都忘记女儿还在旁边。等回过神来,才恼羞成怒地将安宁赶回自己的房间。   不过从她说的那些话,安宁多少知道了何乐那位相好。据说这位姚秀娘是个寡妇,五年前丈夫因病去世。大周对妇女不像前朝那么苛待,寡妇可以守节,也可以选择再嫁。偏偏姚秀娘不嫁人,也不守节,而是暗戳戳做起了皮肉生意。   周李氏这才分外瞧不起她,如果说楼里的妓女是身不由主,那么这位纯粹就是自甘下贱了。   安宁也弄不清这位的想法,当初她出孝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给她介绍了人家,嫁过去后都是做正头娘子的,她偏不,一一拒绝了。等现在却又勾搭了何乐,两人私奔去了。   如今痛苦的是被何乐丢下的一家人。   这事没几天后,何乐的娘子,也就是春兰的姑姑上门了。她找的不是周李氏,反而是安宁。   一见到安宁,这位何王氏红了红眼眶,又勉强勾起了笑容,“你是安宁吧,兰儿常常和我说提起过你,说你再是聪明不过姑娘了。”   见她形容憔悴,就知道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   安宁听说她出嫁之前也是出了名的爽利人,见她这模样,也有几分同情,“大娘您坐。”   何王氏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犹豫,“安宁,你是知道我家情况的。那杀千刀的,把家里的银子地契都带走了。所以,我想让你给我指条路,看什么能挣钱。”   说来这何家也是流年不利,何王氏嫁过来的时候也带了几亩田地的。运气好,她那几亩田地中有两亩是温泉,从蔚家拿到的银子还没焐热买新的田地,就被何乐给卷走了。   二十多年的夫妻,何王氏哪里想过枕边人会做出这种事,对何乐更是咬牙切齿的恨。但是再恨,钱也回不来。全家上下那么多张嘴都要吃饭的,大媳妇更是怀了身子饿不得,她也不能总是要娘家贴补。何王氏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不然一般人哪里会找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要主意的。   安宁记得这何王氏的大儿子是做木工一类的,努力想啊想,看见桂圆一边弯着腰拿布拖地,一边侧着耳朵听八卦,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其实是为了听八卦才拿布做做样子吧!   拖地啊……她眼睛一亮,突然有了主意。   “大娘,你等等。”   说罢,直接转身拿了纸笔出来。   在何王氏疑惑的眼神中,安宁将现代拖把、畚斗给画了出来,向何王氏解释。这年代畚斗是有的,但是没有长柄,安宁所画的则是现代的款型。   她还画了用来挠背的不求人。   何王氏疑惑道:“这个大家自己也会做啊。”   安宁笑道,“那是因为店里没卖,大家才自己做的,你做出来,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多出一文钱买的。”   何王氏想了想安宁一直以来的丰功伟绩,一脸信服地点头。   安宁对她道:“大娘,到时候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何大哥自己想的,别说是我帮忙想的。”   何王氏点点头,“放心好了!”   安宁又教了她好一些,比如可以针对富贵人家做一些好的,选用好的木材,弄的精致一点,再刻上花纹,出高价卖给富贵人。   然后把这几张纸往怀里一笼,郑重道谢后,回家去了。   周李氏问道:“干嘛不说是你啊?”   安宁笑道:“万一到时候每个人都学何大娘跑来找我要挣钱主意,我是给呢还是不给呢?”若不是何王氏人不坏,小时候见了周安宁也时常塞点吃的,她可不一定会帮。   周李氏点头,“还是你说得对。”   无论这三样新闻在玉山村如何沸沸腾腾,周家人很快就搁下了它们,只因为他们也要开始准备起了李南的婚礼。   ------题外话------   每次和基友拼文都是受虐……啥时候能把她三千四千的时速分我一点啊   ☆、第五十九章 李南成亲   三月鸟长莺飞,柳树舒展开青翠的枝条,村里的桃树杏树在春风中开出了新嫩的花朵,望眼望去,皆是一片赏心悦目的春天景致。   安宁一家都在忙着李南成亲的事情,包括席面的准备,需要邀请的亲戚朋友。李南那一身新郎服饰早就已经备好。   他们席面一共准备了十桌,其中两桌是张青青那边的亲戚朋友,李南的狐朋狗友可不少,从中选了选,也凑够了两桌。周李氏和李南的亲戚不多,最多就是一些远方的,当初他们父母去世的时候,有一些可是没少倚老卖老欺负他们、若不是周李氏够能干,都护不住那点田地,因此他们姐弟两才不打算邀请那边的人。反正那边还活着的,要么关系远,那么辈分比他们低,不请也无所谓。   李南现在等于是直接驻扎在了玉山村,因此剩下的五桌都是请玉山村这里关系好的街坊邻居。周何氏的娘家也被请了过来,虽然周李氏很烦三媳妇的弟弟和弟媳,但明面上还是亲家关系,不好不请。   周家没有那么多桌子和锅碗瓢盆,所以周李氏还特地向其他人借了桌椅和锅碗瓢盆。白大娘、何王氏等人更是过来一起帮忙。   到了那日,安宁一大早就从被窝中被挖起,开始帮忙做事。   她舅更是提早一天到重县一人家等着,准备到时间就去迎娶新娘。   张青青的嫁妆早就提前一天送了过来。李南下聘的那些东西,能当嫁妆的全部带了过来,李南之前私下给张青青的银两,被张王氏全部置办了四亩田地。张家也不可能一分不出,张王氏拿出积攒的银钱买了布匹,又让儿子砍了好些木材,找手艺好的木匠做了家具。   因此这些嫁妆铺陈开来,看上去还是挺丰厚的,至少没有人再说张家这是卖女儿了。周家的席面也是下了功夫的,十个菜中有三个肉菜,其中还有一个是北京烤鸭。   安宁前几天的工作就是填肥鸭子。她从天还没亮便在厨房忙碌了起来,直到新娘被接过来了才同慧姐儿一起出去招待客人。没办法,他们家人少,年纪小的也得顶上。   张青青那边送嫁的亲人见到她有条有理,行事分明有分寸,还多问了几句。   送张青青过来的娘家人一共有十二个,其中一位还是她的弟媳。安宁注意到那弟媳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愉。   记忆之中,张青青这位弟媳性格挺好的呀,这是怎么回事?幸好那弟媳张陈氏很快意识到了这点,重新展露了笑容。   拜天地、进洞房……一切行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家舅舅,笑的像个傻子一样,和新娘一起入洞房去了。   安宁也跟着进去,看两人揭红盖头、喝交杯酒。也许是因为她送去的药妆有了效果,张青青皮肤白皙了不少,她脸上抹着胭脂,穿着大红的嫁衣,正是一生中最美的模样,把李南都给看住了。   周李氏轻轻咳嗽,随后给张青青开了脸。   安宁看着这开脸的流程,就觉得脸疼,也亏得青青舅妈还能面不改色地忍了下来。   随后周李氏和李南出去招待客人了,一部分的人留了下来。   其中一位穿着粉衣,大约十六岁的姑娘不住地打量着新房,眼中不时闪过几分羡慕嫉妒。   “这房里的家具是松木做的吧?得多少银两啊。表姐真是好运道,能够嫁入这样的人家。”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看到张陈氏的脸也是黑了黑。   张青青倒是很镇定,一副早知道她会这样的模样,“那表妹八月嫁到王家难道就觉得自己运道不好了吗?”   粉衣姑娘被这话直接噎到了。她总不能说自己运气没张青青好,不然传到婆家,她就别想立足了。   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瞪了粉衣姑娘一眼,才慢慢道:“倩倩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她可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笑道:“不过王家女婿虽然不算有钱,但好歹不会让倩倩刚入门就当娘。”她手捂着嘴,一副自己只是不小心嘴太快的模样,“不过青青啊,即使是外头生的孩子,到时候也是得喊你一声娘,叫你母亲的,你要懂得当一个慈母。”   安宁目瞪口呆。这是张家哪里来的奇葩亲戚啊!怎么就让她们送张青青过来了呢?   好歹张青青是她舅母,她自然得帮她一把。   她直接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我舅舅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倒是前些天上了趟衙门,里面有个女的,心术不正,硬是要把别的孩子塞舅舅头上,幸好县太爷明察秋毫,关了那女的几年。知道的人以为您是心直口快,不知道的以为你对县太爷不满呢,才会故意扭曲事实。”   扣帽子谁怕谁!不知道她最擅长的就是扣别人一顶大帽子吗?   那妇人脸也跟着黑了。   安宁对张青青道:“所以舅母你别听人乱说,有些人就见不得人好喜欢制造谣言呢。”她看了妇人一眼,学着她之前做派,捂嘴道:“当然我不是说您,我这人一向口无遮拦,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   张青青和张王氏两人都忍着笑意附和着。   张王氏还道:“姑妈,她年纪还小呢,所以心直口快了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人家小姑娘不到十岁,心直口快是可以理解的,表妹都已经要出嫁了,还这样心直口快……   这张姑妈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安宁笑道:“哟,静静,你怎么来了?”   随后,一只狗就这样窜进了新房,跑到安宁身边,围着她打转转。   静静现在也快一岁了,体型比这个年纪其他的狗更大,站在那里就很能够唬住人。至少张姑妈和她女儿都吓得脸都白了,嘴里还道:“你们怎么能够让狗进来呢?”   安宁拍了拍静静,故意道:“放心吧,除非我指示,不然他不会随便乱咬人的。不过静静脾气挺大的,若是见到讨厌的人,说不得就咬伤几口。”   她拍了拍静静的背,静静立刻配合地冲着这对母女叫了起来,叫得这张姑妈脸色发白。   张姑妈最讨厌狗,立刻带着女儿出了房间。   安宁见这两个讨厌鬼走了,连忙把静静带回房间关好,又给了他几根骨头,才又重新回到新房。   新房中此时就张青青和她弟媳张王氏在,安宁见没其他人,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让这样的长辈过来了?”   张王氏有些无奈,“她是长辈,硬说自己有福气,非要拉着表妹一起来,我们作为晚辈也不好拦着。”   张青青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当时姑妈看到他送去的聘礼,就一直后悔没把表妹介绍过来。”   张王氏有些惊讶地看了姐姐一眼——姐姐就这样直接把家丑扬了出来?   她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之前姐姐脸上涂的那些东西是你做的吗?姐姐分了一点给我,我用了也觉得好,皮肤白皙了不少呢,你看姐姐脸上,更是明显。”   张青青原本皮肤黑,所以用了以后效果更是明显。她皮肤变白后,脸蛋都显得清秀了几分,今日又刻意抹了胭脂,才将李南给看呆了。   安宁笑道:“你若是喜欢,等下回去,我再给你一些。”她前段时间又做了好一些,现在全家女性都在进行美容大业。   她有心给她几种别的,试试效果。一个有意结交,一个开朗自信,两人倒是说的十分投契。   虽然说新娘子不好吃东西,但为了以防张青青饿到,安宁还是偷偷拿了一些不易掉落粉末的糕点过来。   厨房的人也送了饭给她和张王氏,张王氏吃了几口就道好。周家的伙食一向是不差的。   等到宴席结束后,她出去同周李氏他们一同送了宾客回家,婚礼也就告一段落,后面的入洞房就不是她能参与的了。   ------题外话------   成亲了,然后要变成气管炎啦   ☆、第六十章 桃花林中的少女   翌日。   周李氏兴奋得一个晚上没睡着,还将累了一天想瘫在床上不起来的安宁给拖起,换好新衣服,等待新人过来。   李南父母早逝,都是姐姐抚养他成人,周李氏于他而言,如姐如母。他现在之所以攒下这份家业,也是拖了外甥女的福。   因此即使一夜被翻红浪,李南还是早早和妻子收拾好自己过去,两家的宅子相邻,走过去也就是几步路而已。   张青青家中也有一个弟弟,母亲性格又软弱,弟弟几乎等于是她抚养成人的,因此她对于周李氏很有些感同身受,对她也就更加信服了。   周李氏见到他们两人,明明很开心,嘴上还嗔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李南结婚了还是笑嘻嘻没个正行,“这不想着早点和姐姐请安嘛。”   安宁笑道:“以后就不能喊青青姐姐了,只能喊舅妈了。”   张青青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粉色,若是以前皮肤黑的时候,脸红也看不出,现在倒是显出了几分的清秀动人。   李南磨牙,他这外甥女就是故意气他的,之前婚事定下来后也故意喊姐姐,直到现在才改口。若是不知道她性子的人,还以为她这是不承认张青青的身份,但她其实就是故意气李南的。   看着这对外甥斗法,张青青忍不住笑了。她心中是分外感谢安宁的,若不是她送来了那些东西……   见过礼后,张青青给家中每个人都送了礼物,都是针脚绵密的鞋垫,一看就是认认真真准备的。礼物虽然不贵重,但胜在心意十足。   大家开开心心地见礼,改口后,一起吃了午餐。   安宁现在的生活十分规律,早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她的田地侍弄花草葡萄园,中午歇息过后接受卫先生的教学。原本只有她和周慧时,最多就是弄二十亩田地。如今多了桂圆和红枣两个手脚勤快的丫鬟,她索性扩大了规模,弄了二十亩的葡萄园和十亩的花草,另外还有十亩的药材,省的她总是需要去药店买。益母草、黄芪、白芷……这些常常出现在美容配方的药材是必种的东西。   周李氏心知女儿心中自有一番沟壑,也不再说女儿,而是任她发展去了。她心中也在琢磨,倘若,女儿真的做得可以的话,那她和三媳妇也是可以一起种这些的。   再过一段时间,种植的玫瑰、茉莉都可以采摘。等制作出足够的胭脂水粉面膏后,她还打算进城一趟,找一个合适的店铺。胭脂水粉店又不像是酒楼,并不需要寻找非常好的地段位置,只要设法把名声打出去,自然多得是上门的。而且胭脂店铺针对的又是女性,恐怕她们也不喜欢太过吵闹的地段吧。   虽然地里的玫瑰和杏花还没收成,但村里的桃花却开得格外的绚烂。后山更是有大片的桃花林。   村里的人们最多也就是偶尔栽几枝桃花回去当摆设,鲜少有人会想到拿桃花做胭脂。安宁可不止是想要拿桃花来做胭脂,还要来做桃花酒,桃花酒本身也是美容圣品。而且桃花酒所用的白酒准确来说是蒸馏酒,这个时代可还没出现。这桃花酒的配方即使很容易,知道蒸馏酒做法的安宁完全不惧别人学去。   为了避免麻烦,安宁还是先同村长说一声。   村长知道后,笑了笑,“你爱采就采去,反正每一年的桃花也没人要,都是放那边自生自灭。”他们村也没人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赏花。   在村长这边得到允许后,安宁同周慧带着两个丫鬟去采桃花去了。一眼望去,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一副春意盎然图。   周慧都不由沉浸在其中。   安宁比较俗,她所看到的却是那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飘。所以说掌握技术真的很重要啊。玉山村真的是一个风水宝地,有桃花林有温泉,可惜村民们守着宝山却不自知。   由于昨夜下过雨后,空气中还带着点湿意,春风温柔地吹过桃花树,偶尔几片娇嫩的花朵飘落。   安宁呼吸了一下古代没有污染的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在这些微带着冷意的空气中都清醒了过来,打开自己所带来的袋子,开始摘桃花了。   被她的动作被惊醒,原本还沉浸在美景中的另外三个姑娘也清醒了过来,开始干活。   安宁和周慧从小在农村长大,别看两个姑娘长得娇娇滴滴的,但是对于爬树这种活一点压力都没有。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她们还是挑了一些比较低的桃树,这样即使掉下来也不必担心会受伤。   手里采摘着桃花,没一会儿,细嫩的手便满是桃花的芳香。   安宁还向大家鼓气,“等摘够了,我们回去做桃花酥。”   在周家的这段时日,桂圆对于自家小姐的手艺深有体会,听到小姐回去后要亲自下厨,口水都要滴下来了,手下动作更快。   单单吃的还不够,安宁继续说道:“谁摘最好,我就把李姐姐送我的那个桃花手帕送给她。”   这下轮到红枣有动力了。桂圆和红枣,一个爱吃,一个爱女红。周慧则是只爱种些花草。   四人卖力工作,连脚步声靠近都每天听到。   “哎,你们在做什么呢?好好的桃花,为什么非要摘下来呢?让它在树上盛开不是很好吗?”一道陌生的少女声音响起。   安宁向树下望去,却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带着两个婢女打扮的人在树下看她们。从她头上的金钗和额间所佩戴的珠玉可以看出她身份不菲。只是……玉山村,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人物,她怎么不知道?   “因为桃花可以吃啊。”桂圆道。   “桃花可以做胭脂。”红枣说。   “让它们开着不是更赏心悦目吗?你们若想吃,我可以请你们吃,你们若想要胭脂,我也可以送你们。”   这位小姐似乎见不得她们这样糟蹋桃花,努力想要说服他们改变主意。   安宁笑了笑,“那这位小姐是否听过这么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又不是桃花,怎么知道她更希望开在树上,而不是被我们摘下呢?”   论辩能力,她可不会输给她。   那小姐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念着安宁说的那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只是你做的诗吗?”   安宁摇摇头,“只是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觉得喜欢便记住罢了。”   这位小姐从鼻子哼了一声,“一看就知道你也做不出这样的诗。”   安宁顶了回去,“至少我看过,总比连看都没看过的人好。”她这话其实是诡辩,毕竟每个人所看过的书都不一样,所掌握的知识面也都不同,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位小姐咬了咬唇,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才好。   安宁也不理她,看到枝头上一簇桃花花瓣娇嫩,弹出身子要去摘,然后她在树上一移动,枝桠就摇晃个不停。花瓣也不断往下掉。   “啊,虫子!”刚刚还指责她们的少女顿时花容失色了起来,似乎有虫子好死不死,刚好掉到了她身上。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个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身旁的两个丫鬟……让她们端茶送水是可以,捉虫子就难度很大了,两人都惨白着脸,陪她们家小姐一起尖叫,看不出她们三个身材纤细归纤细,肺活量挺好的,尖叫声一听就中气十足。   安宁直接从树下爬下来,发现这虫子正好爬到小姐额间的玉石上。她直接拿起玉石,把虫子用力往远处一丢。   拿掉玉石后,小姐额头上的疤痕就这样露在空气中,那道疤痕大概是鹌鹑蛋一样的大小,在白皙的肌肤中显得分外显眼。   下一秒,这小姐直接哭了。   ------题外话------   谢谢gbw007的鲜花~晚上还有一更~   ☆、第六十一章 爱哭的大小姐   安宁怔了怔。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说哭就哭,虽然刚刚她被嫌弃让她很不爽,但她也不小心把虫子掉她身上了,两人勉强算是扯平。   “你哭什么呢?”   周慧她们三人也从树下爬了下来。   “我在京城被人欺负,来这里后还是被人欺负!”她哭也就算了,她的两个丫鬟也跟着哭。   安宁连忙撇清关系,“是虫子欺负你,和我没关系,我还帮你抓虫了呢。”说罢,连忙把玉石塞她手上。   这个动作也不知道触动了这位小姐哪里的心思,她哭得更欢了,看她这哭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安宁究竟是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会引来这么多眼泪。   安宁只能使出杀手锏,“再哭下去,你脸上的妆都要花了,变成丑八怪。”   “丑八怪就丑八怪,反正在京里,大家因为我额头的伤都喊我丑八怪。”难为她一边哭,还可以口齿清晰。   “额,其实……你头上的伤也没那么夸张。”安宁努力安慰,但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这位已经哭得一点形象都没有的少女爆发出有史以来最大的哭声,“我就知道你也嫌弃我,连一个村姑都敢嫌弃我。”   被人村姑村滚地喊,安宁再好的性子也生气了。   安宁拉下脸,“你再说,再哭下去,我就拿一堆虫子扔你身上哦。”   也许是这个画面太过可怕,一秒止哭!连那两个丫鬟也不敢掉眼泪了。   安宁看了看她,只见她哭得脸上涂抹的脂粉都化开来,一道一道的,像是小花猫,再配合上她红通通的眼睛……挺好玩的。   她心下一软,终究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放现代也就是刚上初中的年纪,她和她计较什么呢。   她拿出手绢,递给她,“擦擦脸吧。”   她怯生生地看了她,一时之间忘记自己也有手绢。然后接过手绢,开始擦眼泪,擦脸,脂粉和眼泪混成一团,手绢很快就脏了。她看到手绢,已经能够想象到刚刚自己的脸上场景,脸黑了黑。   太丢人了!她居然在一个村姑面前哭成这样,还丢了这么大的脸。   周慧不知道其他的小姐是不是这样,她只觉得……这位一看就身份不菲的姑娘挺好玩的。她弯腰抱起食盒,从中拿出了一叠的栗子糕。出来干活之前,安宁也是有准备好一些吃食的。   安玲珑很想要很有骨气地拒绝,但视线落在色泽艳丽散发着淡淡甜味的栗子糕上就移不开了。   安宁眼波流转,从另一个食盒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瓶里装的是她特地为栗子糕准备的用白糖和糖桂花浇的糖汁。   她手腕微微抬起,糖汁往栗子糕上一淋——安玲珑直接吞了吞口水,拒绝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糖桂花呢,是先收集秋天新鲜的桂花风成干桂花,放在瓶底先铺一层白砂糖,再铺一层桂花,一层糖一层桂花地装瓶做成的。最后制作而成的糖桂花既带着桂花的馨香,还有砂糖的甜蜜。这栗子糕一共分为五层,栗子泥中夹着金糕片和澄沙馅,搭配上糖桂花……”   安宁还没介绍完,安玲珑身后的丫鬟已经手疾眼快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块布,铺在地上,跪坐着,一副等着吃的样子。   这主仆简直就是逗比三人组啊。   她忍不住笑了笑。   原本还在互相较劲的两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坐下来,一起吃东西。   安玲珑原本还想矜持地只吃一点,但在吃了一块后,就停不下手了。   一叠的栗子糕有三分之二都是进了她和她丫鬟嘴里。安宁担心他们噎到,还给她们倒了菊花茶。   安玲珑一边吃还一边对丫鬟使眼色,“就知道吃吃吃,你是没吃过啊!”她好歹是小姐,怎么能够和她抢了?   她的丫鬟也不甘示弱,“小姐你不也一样。”   可见主仆中间情谊深厚,才能够这样互相拆台。   甜点是很能安抚人情绪的东西,至少吃完一叠后,这主仆三人组情绪看上去好了不少,甚至展露出了笑颜。   “看不出你们自己做的糕点很不错嘛。”安玲珑感到十分意外,玉山村这里的一个普通姑娘做出的点心居然比她家里的还好吃。   桂圆这个吃货与有荣焉地重重点头,“那是,我家小姐的手艺谁也比不上,回去后她还要给我做桃花酥呢。”   明明是给大家做,到桂圆嘴里就成了给她做了。   ……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安玲珑心动了,扭扭捏捏说道:“我叫安玲珑,我允许你们喊我玲珑。其实,我手艺也不错的,我到时候跟你们一起做好了。”   她其实就是想吃,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她的丫鬟小云直接拆台,“小姐,你忘了,在家中时,自从你下过一次厨后,夫人就不许你入厨房了吗?”   安玲珑瞪了贴身丫鬟一眼——你还想不想吃啊!   另一个丫鬟小月接受到小姐传递而来的信息,连忙补救,“小姐只是不擅长热食,说不定她很擅长糕点呢。”   其实……只要不摆架子还是很可爱的一群小姑娘嘛。安宁笑道:“那你们帮我摘桃花,等下回去后,我亲自下厨做给你们吃,作为谢礼好了。我叫周安宁,这是我侄女周慧,这是我丫鬟桂圆,那是慧姐儿的丫鬟红枣。”   她其实根本不指望这三个能摘多少,纯粹就是给个台阶下而已。   安玲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点头应了下来。这时候的她已经忘记自己之前还因为摘桃花的关系和安宁吵了一架。心里还觉得:咦,她叫安宁,我姓安,还是挺有缘分的嘛。   事实上,安宁太小瞧这三个姑娘了,他们摘起花来,进度可不比安宁她们几人慢多少,瞧这爬树的利落劲头,就知道这位安小姐平日在家中也不是安分的主。   安宁没有想要去探听她身份——根本没有必要,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若有缘分自然会交往下去。没有缘分的话当做一场邂逅也是好的。   只是人家在桃花林中遇男主,她则是在桃花林里遇到大小姐。   多了三个劳动力,她们的进度快了不少。不到中午时候,便已经装了好几袋。丫鬟小月更是机智地从地上捡一些刚掉落不久还是新鲜的花瓣。   幸好花瓣本身不重,因此拖回家也不费力。   周李氏见到闺女出门一趟,捡了三个姑娘回来,也只是惊讶了一瞬,然后摇摇头,“中午煮少了,我再去准备几道菜。”   安玲珑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家做的菜也和你做的糕点一样好吃吗?”   安宁笑道:“没我好,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她的优势就是知道许多菜谱。   安玲珑听了后,放心地点头,看样子是要留下来吃午饭了。   她的丫鬟小月还算有点理智,“那我先回去告诉公子他们一声,省的我们一直不回去,他们会担心。”   “去吧。”安玲珑挥挥手,好奇地看着周家。   小月没忍住说了一句,“小姐,别忘了戴上玉石护额。”   安玲珑这才想起,她自从那时拿下后,一直忘了戴上去。平时她都不会忘记的。   不是……应该说是周家看到她的态度都太自然了,自然得让她产生她额头上有疤痕是很寻常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放心上。就连周李氏见到她,也只是惊讶安宁带她回来这事。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掉了。   ------题外话------   新一号人物出场啦,大家若有想要客串的角色,可以和我说一下哦,取名苦手,泪奔   ☆、第六十二章 天门冬酒   安宁有些同情她,拉了她的手,“你到我房里来。”   牵了她到自己的屋内,顺便抱走一看到她就缠上来的静静,让慧姐儿带静静去散散步,她则是拿出了全套化妆工具。   让安玲珑坐好,安宁拿出小小只的毫笔,胭脂水彩等,开始准备画。   “你要给我抹胭脂吗?”安玲珑问。   安宁笑了笑,“此时桃花开得正好,我就给你画一个桃花妆吧。”   说罢,先是给她上了打底的白粉,安玲珑只觉得她用的粉居然比自己使用的还好,忍不住问道:“这水粉哪里买的?”   “都是我自己做的。”   从外头买的不仅昂贵,还比不过她做的好。而且这时候不少的胭脂水粉里都含有铅的,安宁自己不放心用,也不让家里人用。   她粉只是打上薄薄的一层,轻的几乎看不出来,让人看了只以为是皮肤本身的白皙,又往两腮抹了点胭脂,同样是淡妆,轻轻一撇,就显出了好气色。   安宁又继续在她额头的疤痕处,顺着疤痕,画了一个桃花,桃花娇艳动人,落在额上更显丽色,仿佛刚掉落的新鲜桃花被她拿来贴在额头上一样,煞是好看。   安玲珑的丫鬟小云直接看住了,半响才道:“小姐真好看!”   然后竟是喜极而泣了。   安玲珑连忙拿了铜镜过来,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怔——一直因为疤痕被叫做丑八怪的她也有这么好看的一天?   其实安玲珑本身就是挺好看的一小姑娘,只是被疤痕所累,才有了丑八怪这外号。   安宁见她又要哭,连忙吓唬她,“哭了妆就花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有用,安玲珑立刻把眼泪给缩了回去。   “安宁姑娘,你教我画吧。等以后我就可以天天给小姐画桃花了。”可见这丫鬟小云虽然平素喜欢给她家小姐拆台,但对她也是忠心耿耿,所以安玲珑即使来到这个地方,也带着这两个丫鬟。   安宁笑,“谁说一定要画桃花。今天画桃花,明天画杏花,四月画玫瑰,五月石榴花,六月画荷花……”   一连串的花朵听得小云脸都垮了下来,“那我得学多少种啊!”   安玲珑扬了扬眉,“是你自己说要学的,可不许反悔。你总不能夏天桃花谢了还给我画桃花吧。”   “好吧,为了小姐回到京里不被柳千雪那贱人笑话,我会努力的!”说到柳千雪这名字,看起来有几分娇憨之气的小云声音都透着一股的杀意。   安玲珑在听到这名字后,脸也拉下来,对安宁道:“安宁,你要记住,柳千雪是这世上最讨厌的女子,没有之一。她这个人最会装模作样,明明是她害的我脸上有疤,还可以唬弄得世人以为是我贪玩自己弄的。”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若不是因为在京里被别人整日闲言碎语,她哪里会跟着哥哥过来这里散散心,顺便躲开京里的流言。   安宁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更倾向于安玲珑不会说谎——或者说这丫头根本就没有说谎的智商。   她只能安慰她,“既然她想要毁你相貌,你更要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让她气死。”   “对,气死她!”小云瞬间很有动力学化妆了。   不过桃花妆虽然好看,但也是治标不治本,最根本的做法就是去掉疤痕。   “你爹娘没给你找好大夫看看如何去掉吗?”看安玲珑的打扮就知道她家不是请不起好大夫的人啊。   “那些都是一群庸医。”似乎揭到安玲珑的伤心事,安玲珑直接向着她抱怨了起来,包括她曾经喝了多久的草药,喝到嘴里都是药材的苦味,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安宁想了想,去疤痕的方子她倒是记得一些,薰衣草精油祛疤效果较为温和,但是现在大周估计没有这种作物。芦荟也是可以祛疤,但是仅限于刚产生的疤痕,安玲珑显然已经是好几个月后的。不过说到祛疤,她倒是想起了前世自己尝试过的一个方子。   天门冬酒,祛疤美白效果确实是很好,就是比较伤脾胃,所以后来被人改进了,配置时加了干姜,防止伤胃,而且还得去皮去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倒是有个方子,你可以试试,只是那方子偏寒,虽然祛疤效果不错,但是喝了后,得好好调养脾胃。”   安玲珑眼睛一听到祛疤眼睛就发亮,“调理脾胃我不怕,那些太医若是连调理脾胃都做不到,也可以从这个位置上滚下来了。”   太医……这安玲珑身份看来不一般啊,就是不知道怎么跑这里了。安宁装作没听到,又把天门冬酒喝了后的反应给说了一些,然后让安玲珑过几天来取。   她也直言,自己到时候打算开胭脂水粉店,这些方子一类都会用到,所以没法把药方送她。   这点安玲珑非常能理解,君不见许多世家连一些菜谱都要把得死死的吗?如果这效果真有安宁说的这样好,那可是比一百张菜谱重要许多。   她看安宁就更加顺眼了,觉得她虽然出身农家,却不比京城里的小姐差,见她又是给自己画桃花妆,又是送自己酒,更觉得这个朋友交得很值。   安宁若是知道,恐怕就要哭笑不得了,一个方子就收买了安家的大小姐。   两个小姑娘亲亲热热地说这话,仿佛相识了许久的朋友,直到周李氏让人通知她们去吃饭。   因为周李氏有心显一下身手,做了好几样周家独门菜肴——周李氏现在也精明了,知道女儿教家里人的那些食谱外面有钱都买不到,不再像是一开始人家问就说。   这倒是让安玲珑大吃了一惊,一户普通的农家,做出的菜色居然有不少是她没吃过的,这怎能不让她吃惊呢。她性格爽朗,爱哭爱笑,一点也不扭捏,吃了哪样觉得好,就赞不绝口。   至于她的丫鬟小月和小云,都只顾着吃了。   周李氏被夸得眉开眼笑,更是不住地往安玲珑碗里夹她夸奖比较多的那几样。   午饭过后,安玲珑还留下来兴致勃勃地听卫先生给安宁和周慧上课。   末了还偷偷对安宁道:“你这位先生,学问不比我府里的差,你有福了,得好好学呢。”   难怪安宁这般不同凡俗,原来是有一位好先生啊——不太了解周家情况的安玲珑倒是想岔了。   安宁心中一动,点点头。她知道卫先生学问好,但是却不知道有安玲珑说的这样好。   等下午就着花茶吃完新鲜出炉的桃花酥,她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两个丫鬟回去了,这人一点都不懂得客气,还顺手拿走了一篮子的点心。   似乎在她家找到了乐趣一般,安玲珑闲着没事就来她家,当然,人家也不是空手而来的,第二天过来就直接带了两匹的绫罗绸缎和两样首饰当礼物。   安宁觉得这丫头就是过来催她做天门冬酒的,早早做好,让她带回去。   也许是为了试验这天门冬酒的效果,安玲珑倒是好些天没有上门来打扰,只是偶尔派小云或小月过来送东西。   这两个吃货丫鬟,每次回去是必带吃食的。安宁也提醒过她们,一定要记得别让她家小姐吃鲤鱼等忌讳的东西。   这两个丫鬟对她家小姐的脸最为上心,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好好监督!   三月即将过去,到了四月,她也开始准备采摘玫瑰等花草做胭脂水粉了。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解语杉正在上架连载的美文,书名【权少的至尊狂妻】,这是一个男强女强涉黑涉权谋涉娱乐圈的无敌大宠文,还有天才萌宝两只噢,喜欢的亲们去戳一戳~   ☆、第六十三章 进城   四月正是采摘玫瑰、茉莉的好季节。   周李氏为了女儿,更是又空出两间屋子给安宁专门弄胭脂,也是周家现在人不多,房间又多,所以才够使用。   新鲜采下的玫瑰花用干净的石臼把花瓣舂成厚浆后,用细纱过滤取汁,再把蚕丝剪成胭脂缸口大小,放到花汁中浸泡,等完全浸透取出晒干,就成了上好的胭脂。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做法,便是把上好胭脂拧出汁后,淘澄净了,配了花露蒸成的。这样弄出来的胭脂鲜艳异常,甜香满颊。   安宁一样样做出自己前世中从各种书籍中淘来的胭脂水粉方子。玉女桃花粉、唐宫迎蝶粉、七白膏、庞三娘面膏、玉容粉、白肌芳等……皆是她记忆中的。安宁当初的毕业论文甚至还是这些古代药妆,正是因为下过好一番功夫,因此这才印象深刻。看来多学点知识是有好处的,这不,穿越过来便派上了用场。   她每次拉着周慧和两个丫鬟捣鼓这些,一整天身上都是胭脂味。安宁还拿做好了的一些送人,按照李艳的说法是,她那一盒胭脂,上脸效果都比外面一盒二两的银子好,她心中也更加有了底气。   等做好了足够的胭脂,她接下来便是要到城里去盘下一间小店铺来买了。幸好安宁虽然花了不少钱买东西,但是加上每个月二三两的酱油钱,她手头还有七八十两银,足够盘下一间店铺再好好装修了。   安宁想了想,拿出了好几份的胭脂水粉,包装好,然后骑着牛车去城里,她娘见她又要进城,托付给了她一个长长的购物单。安宁深深觉得,她娘这等不爱学习的人,也会跟着她学点日常的文字,必须是为了更方便地指示女儿啊。   这次出门的也就是安宁和她的丫鬟桂圆。桂圆平时吃一顿等于安宁吃的三顿,她吃得多,力气也大,虽然不算是天生神力,却也不比李南这个成年人差。周李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心两人独自出门。在她眼中,桂圆也和李南差不多了。   骑着牛车不仅更快,也更为轻松。   到了城里,两人先将牛车牵到李南的好友王大牛家中。王大牛现在也是买起了臭豆腐,一个月下来也有五六两银子的收入,足够养家糊口了,因此他们一家对周家也很亲热。安宁他们每次都是把牛车放在他这里,再去逛街。   王大牛正好有一个不到四岁的女儿,说话奶声奶气的,又爱学舌,可好玩了。安宁每次见到她都喜欢逗逗她,她将带来的糕点,分了一些给小姑娘,逗着她玩了好一会儿,才出去逛。   她手里拿着从家中带出的胭脂,第一站便是那凝香阁。   现在还是白天,因此凝香阁属于休息状态,门虚掩着,只是是不是有楼里的姑娘丫鬟进进出出的。   安宁看见一个长相温柔的姑娘正要进去,连忙逮住她,笑道:“这位姐姐,能帮我喊绿苑姐姐出来一下吗?”   那黄衣姑娘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一般的姑娘不是应该对这里鄙夷外加敬而远之吗,她怎么跑来了,她也算是楼里难得脾气好的,还道:“这可不是你小姑娘该来的地方,你快快回去。”   心中不免以为她是不知道这凝香阁是什么性质。   安宁笑了笑,“我自是知道的,只是有事找绿苑姐姐,还请姐姐替我喊一下。”   黄衣姑娘不由惊讶,心中却也因为安宁并不嘲笑她们而欣喜,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她本想询问一下安宁是哪家姑娘,又觉得恐怕对人家小女孩名声有碍,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绿苑便快步走了出来,她仍然是一身的绿衣——安宁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每一套衣服都是绿色的。见到安宁,她连忙把她拉到一个看不见人的角落,“你怎么来了?若有事找我们,直接去你李艳姐姐那边留言即可,何必自己过来呢。”   这些深陷青楼的女子虽然在世人眼中身为下贱,但在安宁看来,她们中的一些人却比别人更加义气热忱。   她拿出那些胭脂水粉,塞到绿苑手上,“这是我自己做的胭脂水粉,方子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我们全家用了都觉得好,我便带了一些过来。你们若看得上眼,也可以试试。”   “是不是你之前送给李艳的那些?我上回去她家里,就觉得她所用的胭脂比我们买的五两银子一盒的还好,还问过她,她只说是你送的。这下可算便宜我们了。”   安宁扬唇浅笑,“我过些天就要开一间胭脂水粉店呢,我也不算白送你们,你们若觉得好,肯定会帮我们宣传的。凝香阁的凝香姑娘都用我家的胭脂,这可是买都买不到的噱头。”   绿苑点了点她额头,“就你聪明。”   她顿了顿,不由问道:“你就不怕有了我们这群客人,那些妇人不屑上你们家的店吗?”   安宁笑道:“我是开门做生意的,有客人上门难不成我们还要赶出去吗?如果是那等如此不明理的,不买我家东西反而好,省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纠纷。对了,你记得拿一盒给刚刚那位帮我喊人的姐姐。”   “你运气的确是好,云乐可是我们楼里脾气最好的呢。”   她们说了几句后,绿苑便拿着胭脂回去了。   安宁则和桂圆去买周李氏所要买的东西,上面是二十斤的蔗糖,两斤的盐,六斤的棉花。安宁顺便还买了一斤酱牛肉。在酱油这东西被她们弄出来以后,酱牛肉等食物也顺应而出,劳动人民的赚钱智慧不可小看。   桂圆一个人就扛了蔗糖和棉花,安宁只需要拎着盐和酱牛肉即可。   她们先回到王大牛家中,把东西放在牛车上。   随后两人又找了一间面店,点了两份牛肉面吃了起来。安宁所点的是二两面,桂圆则是五两。这间面店开了十多年,他们家的汤头都是从昨夜睡前熬到早上的,汤汁鲜美,面又充满劲道。   吃过午饭后,她则是开始选店铺了。李南之前便已经帮她看好了五家,她今天只需过来选择一下即可。   挑来挑去,根据价格和地段,安宁最后选了南街的一个大约三十平方的店铺,她选中这里是有两个原因的,首先,这边距离李艳住的地方并不算远,店里若放不下全部胭脂,她还可以放一些在李艳那边当仓库——李艳也是同意的。她那时候还想给仓库租金来着,只是被李艳给拒绝了。   另外,这里相较其他三条街,比较不是那么龙蛇混杂,租金虽然贵了点,但附近的店铺也比其他的有档次。加上姚三达还是这条街的地头蛇,有了之前那一出,打起交道来也容易许多。   那家店店主原本是做糕点生意的,但是生意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便索性关了。   店铺一个月租金的话是六百文钱,若是直接买下来便是六十两银子。   安宁既然选定了这里,也不犹豫,直接就和店主签订了下来。那店主原本以为她只是帮家里人来相看,不能做主,谁料人家直接拿出银票,倒是唬了一跳。这家心也太大了吧,这么多银钱也敢让一个小姑娘做主。   安宁淡定自若地签了契书,又到衙门弄了改换店铺的文书,成功拿到一间地铺。   今天出门的目的基本达成。   她十分满意地带着桂圆上牛车准备回家。   天不遂人愿,当他们上车时,车内却多出了三个不速之客。   ☆、第六十四章 瞒天过海   三男一女,其中一个姑娘容貌秀美,一身桃红衣衫,自有一番大家气度。她旁边放着一个包裹,右手扶着一个手臂明显受了伤的男子。那男子眉目俊朗,相貌出众,但是却还是比不过车内的第三人。其容貌妖艳,偏偏不显女气,神态镇定自若。   这样的相貌仅仅见过一眼便难以忘怀,安宁恰好曾经见过——就在新年十五的戏台上,那时候的他办起花旦也是倾国倾城,足以迷惑人忘记他的性别。   若不是他的缘故,恐怕安宁一见到他们就要喊人了。   红杉姑娘眼眶微红,却还记得压低嗓音道:“还请姑娘垂怜,帮我们这几个苦命人一把。”   桂圆站在安宁的前面,戒备地看着三人,准备他们一发难就喊人——她作为丫鬟虽然整天吃吃吃,但关键时候还是十分可靠的。   “在下顾可欣,我娘在我小时候早早去了,我爹又续娶了。待我及笄,我继母便想给我许给他娘家侄子。”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眼泪的掉落,“那人据说吃喝嫖赌无所不能,还未成亲家中已经抬了五房妾室。我不愿嫁他,便央求杨公子带我离开。”   那受了伤的男子恐怕就是她口中的杨公子了,他强忍着胳膊的痛楚,“就算姑娘不放心我们,只愿带她一人出城也可。现在城门恐怕戒备森严,姑娘只要能够带顾姑娘离开,便是我杨开意的恩人,日后若有任何差遣,我杨开意在所不辞。”   安宁视线落在妖艳男子身上,“你呢,你同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妖艳男子收回目光,“开意是我的师兄,平时在戏班中对我多加照顾,他想要救顾姑娘出来,我自然得帮他一把。”   “师弟你……”杨开意似乎有些惊讶自己师弟居然直接说出了身份。   妖艳男子唇角扬起,笑容如融融春光,照亮了这小小的牛车,“师兄,周姑娘早就认出我了,她就是那上次那偷偷给我塞了一两银子还硬说是果子的小姑娘。”   安宁视线在他们三人之间流转,淡淡道:“我又怎么能够确定你们所说的是真的?万一你们是歹人怎么办,我们毕竟只是两个弱女子。长得好看的又不代表是好人。”   那顾可欣有些着急,“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安宁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这样吧,这瓶里装着毒药,解药就在我家中,只要在三天之内服用解药,便不会有事。你们若要让我信服,便一人吃了一颗毒药。”   桂圆连忙垂着头,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古怪的脸色——这哪里是毒药啊,明明是小姐平时吃的用来养颜美容的桃花丸。小姐也太会糊弄人了。   杨开意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可以吃下,但是顾姑娘的那份我可以替她吃下吗?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肯定不会对你们有威胁的。”   顾可欣抽了抽鼻子,心中充满了感动的情绪,“不用了,杨公子,我同你一起吃下。按照于公子的说法,安宁姑娘心底善良,到时候肯定会给我们解药的。”   说罢,她率先拿过瓶子,倒出一颗,吞了进去。   这倒是让安宁刮目相看——想不到她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能够这么果断。她对于这顾姑娘不由生出了一些钦佩的情绪。   “顾姐姐果然是爽快人。”   杨开意同于峥也一人吃下了一颗,又把瓶子还给了她。   安宁也只是用这桃花丸测试了一下三人罢了。见他们是可信之人,她本身心底善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自然愿意帮上一把。   她直接坐着牛车,先去了李艳那边。王大牛一家毕竟是普通人,让他们知道得和官府作对,恐怕没这个胆子。李艳则不同,她不仅更得安宁信任,本身也见识过不少世面。   看着顾可欣家里可以因为她失踪一事就让城门戒备,可见非富即贵。杨开意同她相识,只怕也是因为唱戏的缘故。偏偏看这两人的神色,似乎又彼此恋慕,只是碍于彼此天差地别的身份才有所保留。若不是顾可欣的继母要将她嫁给侄子,这顾可欣恐怕也走不出这一步。   ……   当他们到李艳那边时,李艳果然没有多问,只是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这份信任让安宁心中十分暖和,她笑道:“麻烦姐姐帮我准备一身男装,我打算让顾姑娘扮成男子,至于两位公子,只能委屈你们躲在车下一小段时间了。”   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道:“让你们抓着车板的话,你们能够坚持一刻钟吗?”   于峥淡淡道:“我们平时也是需要经常锻炼体力,所以这不算什么大问题。”   他也明白了安宁的做法。首先守门的人会更注意两男一女,让顾可欣扮成男子后,车上只余两女一男,其中两个还是形容尚小的小女孩,本身就是视线盲点,会被忽略。顾可欣又被安宁扮成男子,相貌上做了遮掩后也不容易被发现。   安宁不仅让顾可欣换男装,还机智地把脸上弄黑,露出在外的皮肤也是一个颜色——省的露出马脚。除此之外,眉毛还刻意画粗了一些,嘴唇附近也弄了点胡须上去。   顾可欣所穿的靴子,还在里面垫了鞋垫,让她整个人瞬间高了不少。   李艳都说了一句,“想不到你考虑的这么周全。”   安宁嘿嘿一笑,她能说是小说和电视剧看太多的后遗症吗?   顾可欣也因此更有信心了。   安宁不仅让顾可欣扮男装,而且还让顾可欣坐在外头驾车。   其他人都被她的大胆行径给吓呆了。   安宁振振有词,“别忘了,他现在可是顾公子,不是顾姑娘,哪有让我们两个小姑娘驾车的道理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真是太天真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于峥重复了一遍,眼神复杂地看着周安宁。   安宁继续道:“再说,寻找你们的人肯定认为你们这时候是躲了起来,哪里想到你们会胆大到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就是所谓的思维盲区。”   其他人细细思索一番,不得不承认安宁这番话的确非常有道理。   顾可欣点头,“那就这样做吧。”   ……   早上进来城里还不用检查,下午出城反而得检查了。   不过正如安宁所预料的那般,顾可欣堂堂正正地坐在外头,反而被忽略了,城门守卫在打开车帘,见到里面只是两个小姑娘,便直接挥手让他们通过,继续检查后面的。   安宁出了城门,并没有马上让杨开意和于峥出来,而是继续走了五分钟多,周围左右都没什么人,才让他们出来。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有点诡异的情况,顾可欣在外面驾车,两个大男人和安宁她们一起坐车内。   到了玉山村的村口,安宁让顾可欣停下车,对他们说道:“好了,就在这里吧,你们可以走了。”   顾可欣问:“那解药呢?”   安宁噗嗤一笑,“那是桃花丸,女子吃了可以用来养颜美容,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   顾可欣也笑了,“那男子吃了呢?”   “这个嘛……应该也是可以养颜美容吧。”   三人向她们两个郑重其事地道谢,顾可欣甚至从包裹中拿出了一对金钗和两张银票作为谢礼。银票数额还真不小,两张加起来正好一百两。   安宁坦然地收下金钗却拒绝了银票。   于峥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两个都拒绝。”   一般来说,就算不拒绝,也应该要推辞一二啊。   安宁道:“我帮你们是我的好意,你们送我这个作为谢礼,也是你们的好意,我为什么要拒绝?只是……你们平时生活的话,最好多兑换一些碎银子,就算给人谢礼,银子就够。一百两还是太多了,这对钗子我很喜欢,谢谢。”   随后,她将一百两银子还给他们,向他们福了福身子,重新坐上牛车,开进玉山村内。   只余下顾可欣看着牛车缓缓远去的身影,感慨:“想不到这小小村中,也有这样不同凡俗的小姑娘。”   杨开意却看着她,“在我心中,却不及某人。”   顾可欣的脸颊涌起了淡淡的粉色。   ------题外话------   捂脸,这篇文十四号就要上架啦!上架当天会更新两万,之后是万更,因为全职的关系,所以更新是没问题的,还请大家到时候多多支持~上架之前,会一直双更的~   ☆、第六十五章 新邻居   安宁本以为同他们三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从未想过他们还会有接下来的缘分。   选好了店后,她便得开始准备店里的家具。这对于安宁而言,又是一大笔好开销。李南便又拉着好友,进山砍树去了,还把静静给带了出去,美名其血训练。   他原本目标是松木,却发现了一棵长得颇为粗壮的榉木,便兴冲冲地砍了下来。外甥女的店铺又不算特别大,这一棵榉木的木材便足够做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再砍了两棵的松木,放拉车上,一起推下来。   这木材他还运到了城里,寻找手艺最好全城有名气的王老板做家具。安宁更是把自己需要的款式给画了出来,包括大小。她在舅舅忙的时候也没歇着,特地去店里仗量过的。其实,若是有玻璃的话,那还可以弄成现代的玻璃柜,档次一下子就提高,奈何这年代的玻璃太贵,真要装修好整个店铺,几百两银子就没了,只能含恨忍着,等挣钱了再说。   安宁顺便将胭脂给搬到了李艳那边。李艳一个人就住那么大的宅子,空屋子多得是。   等她家具打好了,胭脂也搬过去了,才从周李氏那边听说隔壁苏家把他们家一进的宅子给卖了出去。   周李氏道:“不知道是卖给哪家有钱人,才一进的宅子,出了整整五十两银子呢!那些钱够苏家自己盖四进的屋子了,也难怪苏家卖的那么爽快。”   “啧啧,也不知道是哪个头脑浸水的有钱人,五十两银子都够在城里买一个二进宅子了。还跑来我们这玉山村。”   安宁笑了笑,“保不齐人家就是喜欢咱们这里的山山水水呢,你看玉山村有山有水,据说还有温泉,哪里不好了。”   周李氏想想也是。   ……   很快的,周李氏口中脑子进水的有钱人上门拜访了。   安宁看着明显乔装过但仍然可以窥探出以往依稀模样的顾可欣三人,眼皮跳了跳。   这三人显然也知道他们的相貌突然出现在玉山村中太过惹眼,三个人都做了好一番的装扮,将容貌控制在普通好看的级别。因此村里人见了也只是说,不愧是有钱人啊,长得就是不错,然后就丢开手了。   顾可欣是以杨开意的妻子身份驻扎下来的,在外人眼中,他们便是一对兄嫂,带着弟弟,因家境中落,所以迁到了玉山村中。   顾可欣又会做人,刚住下来,便买了好一些糕点,送给左邻右舍,很快就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周李氏看着她行事温柔婉约,心中便有了好感,又见她年纪轻轻,行事周全,背地里不免向安宁赞叹了几分。   安宁心中道:人家可是官家小姐,周李氏见过的多是小家小户的,当然觉得特别出众。   偏心眼的周李氏虽然嘴上把顾可欣夸了又夸,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自家闺女更加出众些,无论相貌还是气度在玉山村都是独孤求败的境界啊。当然,周李氏肯定是不知道独孤求败是谁。   就算有卫先生的恶补,安宁在规矩礼仪上还是比不过浸淫十多年的顾可欣,她唯一胜过的不过是来自现代的那一份坦然自若与其他女子少有的自信。   而邻居换成这三人,对安宁而言,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影响。首先三人看上去都不像是会随便惹幺蛾子的人。其次,顾可欣的家人就算仍然在寻找他们,恐怕也只会以为他们离开了开原县,哪里想到三人会心甘情愿跑来这小村庄安顿下来。   她还因此多了一个可以走动的人家。无论如何,她都由衷祝福顾可欣可以幸福美满。   ……   四月底的时候,安玲珑也上门了。她这次不仅上门,还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安宁见她脸色红润,皮肤白皙,笑容甜美,就知道那天冬门酒的效果很是不赖。   安玲珑这次额头没画桃花妆,也没带玉饰,而是大大方方地把额头给露了出来,她额头上的疤痕已经消退了许多,有些地方长出了新的嫩肉,只余下少许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她细细端详了一番,满意点头,“你再喝酒一段时间就可以停了。”   安玲珑笑逐颜开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了以后不能继续喝吗?我看这东西可有用了,我喝了这段时日,都感觉皮肤更好了。”   安宁摇摇头,“这酒偏寒,待你好了,到不了我给你其他的美容方子,不必非得继续喝这个。”   安玲珑摇晃着她的手,“安宁你真厉害,我家里之前请了多少大夫来都没用,还不如你给的一瓶酒呢。”   她没说的是,一开始她喝的时候,脸上冒出不少痘痘,那时候她哥哥气得要死,以为她遇到庸医,还是安玲珑想起安宁所说过的喝酒可能会有的症状,才把哥哥给拦了下来。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脸上有痘痘,她才不好出门的。   她原本早就做好了喝几年的准备,谁料到效果居然如此的快。   她今日所带来的礼物,也是她哥哥愧疚之下,觉得误会了她,特地让人给帮忙准备的。   安宁只是笑笑,“大概是我运气好,总是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一些东西。”   安玲珑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的银票,“这里是五百两,给你的谢礼。我听说你要开胭脂店了,正好可以用上。”   安宁虽然很眼馋五百两,但还是推了回去,“不行,我这酒就算拿出去卖,一坛最多也就是卖二十两。卖给旁人尚且只有二十两,你是我的朋友,哪有收你那么多钱的道理?更何况,你送来的那些礼物都不止二十两了。”   “那些啊,都是我哥哥让人准备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回去笑话他。”安宁都已经这样说了,安玲珑便把钱收了起来,又问:“你的店铺什么时候要开?需要我帮忙吗?钱不够的话,我借你啊。”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可惜这里不是京城,谁也不认得我,不然我就可以好好帮你宣传一把了。”   自从额头上的疤痕有了痊愈的希望,她似乎又恢复了过去天真活泼的性格,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停。   安宁只觉得这样的她分外可爱,也同她说起了胭脂铺的事情,安玲珑认真听着,若有所思。   结果,第三天,安玲珑就送来了好几块几米长的玻璃,看见安宁难得震惊的表情,还露出了邀功式的得意笑容。   “嘿嘿,我家同蔚家哥哥自幼便是相熟的,你别看这些玻璃在外面要好多钱,其实成本也就是没多少的。我同蔚家哥哥说了一声,他便让人送来了这些。”   安宁也知道玻璃成本不高啊,不就是石头烧出来的吗,但是用什么石头,需要多少温度……这些她还真的不知道,所以只能咬牙看着天价的玻璃流口水。   她没想到玲珑居然将她随口说的几句话便放在了心上,心中十分感动。这丫头也太容易放下戒心了吧。   她并不知道的是,安玲珑把她推辞五百两的事情说给她哥哥听,她哥安逸成便说她是可交之人,因此安玲珑才会这样掏心掏肺的。   见安宁打算拒绝的样子,她拉下脸,装出生气的样子,“你若是不收下,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你若是觉得亏欠了我,那就把你做的那些胭脂水粉再分我一些,嘿嘿,我以后可算是省了一份的脂粉钱了。”   安宁只能收下这昂贵的礼物,心中暗暗决定,等到时候就送给安玲珑一份大大的礼物。   ------题外话------   带二哈出去,感觉是他遛我,而不是我遛他   ☆、第六十六章 开业前奏   送了玻璃后没几天,安玲珑又送来了红木的家具,顺带还有一个木匠。按她的说法是,这些木材摆在仓库里也是放着发霉。而且普通的榉木搭配玻璃一点都不上档次,还是用红木好。她安玲珑的朋友开的店,自然也是最好的。   周李氏被这样接二连三的大手笔给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们家现在就算一年有一千多多两入账,也不敢买红木家具啊。   “玲珑家里究竟什么身份啊。这些东西加上前头送的玻璃都要上千两了吧。”她本以为安玲珑只是普通的富家小姐,但是他们县里最有钱的富家小姐也不会送礼一送就是上千两银子吧。   安宁给她解释,“这家具大概是她把她家不用的给弄了出来,所以家里人不会有什么意见。玻璃也是她家来往的朋友送的。”   这份礼物在他们眼中很昂贵,但是在安玲珑心中,恐怕真的不算什么。即使如此,她能够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准备这些,真的是很有心。   周李氏不由咂舌,“那还是很贵!她送来的那些布料也都是好的,有十匹呢,做衣服够咱们穿一整年了。唉,咱们家同人比起来,果然差距很大。”   见识到真正的富豪后,周李氏便不再因为自己那点家业而沾沾自喜了。   她在这里将安玲珑翻来覆去地念,还是念不出真实身份——安宁自己也不知道她身份,也无心去刻意打探。   安玲珑送来的木匠林师傅则是按照安宁所画出的设计图,将家具同玻璃结合在一起,做成了现代玻璃橱柜的样子。摆在那边,便是一件艺术品。   林师傅的手艺很好,缺的不过是来自未来的创意。有林师傅的手艺,安宁的创意,许多这时代所没有的家具便展现在大家面前,让人啧啧称奇。   玻璃橱窗就同安宁所需要的那样,既可以打开,也可以关上。   林师傅回去后忍不住向自己的东家安逸成夸了一把,“那安宁姑娘真是蕙质兰心,我本以为玻璃就是拿来安窗户,不曾想过可以同家具弄成她口中的玻璃橱窗,不仅可以清晰地看见柜子里的东西,还能够防止其他人伸手碰触。而且,她还让我弄成两块玻璃安上,无论是从左边打开,还是右边打开,都十分契合。”   安玲珑听到自己的朋友被夸,并不嫉妒,反倒开心,内心还觉得自己十分有眼光,“既然你说的那样好,那我房里你也给我做上一个。”   她心中还琢磨着等回到京城里也做几个,到时候邀请小姐妹们过来,让她们大开眼界。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容更加灿烂了。   安逸成看着妹妹这段时日以来脸上没有停过的笑容,眸光变得温和起来。看来让妹妹同他一起来到这开原县是来对了。如果这周家姑娘能够让妹妹变得开心起来,那么让底下人照料一下周家也未尝不可,这对他们安家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那始作俑者的柳家终究不能轻易放过……他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   等安玲珑再次过来的时候,安宁递给了她一张事先写好的文书。   那是一张关于胭脂店铺股份的转让,上面写着安玲珑有胭脂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红收益也是20%。   见安玲珑打算推辞,她道:“虽然不知道玲珑你是什么家世,但肯定不会比县太爷差吧。若是有人见我们店铺挣钱想用下三滥手段收购的话,那就需要你出场啦,你这20%的分红可不是白领的。另一方面,你都送了那么多东西,就算你自己不在意,我也不能拿你的好意当做理所当然,所以这东西你收的心安理得。”   她坦坦荡荡地表示就是利用安玲珑的家世来给自己找靠山,直接逗乐了安玲珑。那县令和她家明显天泥之别,亏得安宁还拿他做对比。   心中更是想着要不要放下身架,却见一见这州府里的那几位官家小姐,帮安宁这店宣传一下。   她并不知道这胭脂铺日后的手艺如何让人吃惊,也就不把这二成的分红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帮好友一把。   安玲珑只需要开个诗会,将那些官家小姐请来,再提上几句胭脂水彩即可。那些人只当是安家大小姐闲来没事开的一间店,还想着等开业那天去捧捧场,也算是讨好一把这位安家大小姐。   另一方面,李艳和凝香阁的凝香姑娘也在不遗余力地宣传着。   在安宁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她这间胭脂店竟是未开先火。   她暂时不管宣传这块,毕竟这间店走的不是平民路线,里面二两银子一盒的胭脂普通平民用得起才有鬼。   她现在正在训练两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化妆。   这两个小姑娘皆是从熟人王婆子那边买来的,虽然也可以聘请普通人家的闺女,但是为了放心起见,还是身契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让人安心。两个一个叫青芽,一个叫雨歌。安宁取了一堆的名字,让她们自己选,两个姑娘都各自挑选了自己喜欢的。   两个姑娘不仅要学习各种化妆技巧,还得学习不同脸型的人化那种妆比较合适。除此之外,接待上的礼仪也是得一起培训。   当然化妆技术仍然是最重要的,基本礼仪掌握后,剩下的可以在开店中进行实战。   正是为了培训她们,安宁开店时间才会一再延后。   桂圆和红枣最倒霉,两人成了青芽和雨歌的试验品,脸上被各种胭脂涂啊涂。   桃花妆、淑女妆、优雅熟女妆、粉嫩清爽妆……各种妆容轮番上。   幸好青芽和雨歌对此十分感兴趣,并不觉得枯燥,反而学的兴致勃勃的。   桂圆和红枣也跟着学了一些,但是上手速度并没有青芽和雨歌快。   一天天的联系,消费的便是一盒盒胭脂,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如流水般飘过,若不是这些胭脂都是自己动手做的,成本不算贵,不然安宁都要心疼死了。   投入大代价的后果便是两个小姑娘的技术一日千里,到后面,安宁还真比不过她们。好歹人家也熟能生巧了。   周李氏都忍不住感慨一句:“原来开店这么折腾啊!”   等到青芽和雨歌出师后,周李氏又忙不迭到云水观中让他们选了一个良辰吉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一切都妥当的情况下,她心心念念许久的胭脂店终于正式开业。   ------题外话------   安玲珑这条线,等到安宁他们到京城后会比较容易展开~   谢谢钉在命里的劫i和13970780877的评价票~   ☆、第六十七章 开业大吉   开业时间是五月中旬。天气正处于春天与夏天的过渡期,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称得上是很不错的时间。   安宁学习现代模式,事先在店铺两边摆满了好几盆石榴花,红艳艳的,看上去就喜气,十分夺人眼目。   到了巳时,又放了鞭炮,吸引大家注意,店铺便正式开张。名字也懒得再取别的,直接蝶恋花刻了上去。   门侧更是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本店只招待女客。   一般情况下,会来胭脂水粉店的也就是女客,安宁不过是为了让一些顾虑名节的姑娘们更加放心过来罢了。   进了店铺的客人目光都会首先落在那引人注目的玻璃橱窗上。橱窗里摆着各种的胭脂水粉,而且在每一种下面都标注着名称和价格,以及适用人群和使用效果。玉女迎蝶粉一盒二两,红楼胭脂一盒五两……每一种都不二价。这样明码标价的形式极大地减轻了青芽和雨歌的工作量。这种从所未有的经营模式让人不由感到几分的新奇。   单看那玻璃和红木家具便知这店铺不同凡俗,更别提那些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风格了。在店铺的中央,还挂着一幅的字,上面书写着:揽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粉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却是安宁取自东汉蔡邕的一段话。   屋内的两个衣着皆是同款浅蓝色衣裙的少女带着温柔的笑意接待每一个客人。   安宁本以为她没宣传过,第一天应该没什么客人的,谁料到一些小姐抱着给安玲珑面子的想法都来了。   一时之间,小小的店铺莺歌燕语一片,脂粉香弥漫。雨歌见青芽一个人便忙碌得过来,转头钻屋内去了。   店铺内的产品价格最便宜的都是五百文的面膏,昂贵的则需要五两银子,若没见到东西效果,大家哪里舍得花钱买这些东西。   “这胭脂是用什么做的?”   青芽直接从柜子中,拿出事先准备的试用装胭脂,边打开边介绍:“这是刚盛开的玫瑰花所制成的胭脂,小姐可以试试。”   那位发问的小姐一看胭脂的颜色和香气便知是上好的,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觉得这胭脂颜色鲜艳得像是盛开的玫瑰花,入手滑腻,一看便知道比她在别的店铺买的要好,而价格似乎也贵不到哪里去。   “小姐若是喜欢,可以试试?”   “咦,你们店里的东西还能让大家试啊?”   青芽露出自信的笑容,“这个自然,不仅如此,我们店里每天还可以免费为前二十个客人量身定做最合适的妆容。”   她伸手指了指店铺里面,那边用帘子虚掩着,店里来的客人之前还以为是店里的小姑娘歇息的地方。   到来店里的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小姐,不免有些好奇,最后苹果脸的郭家小姐郭荷花先进来了。   ……   因为店铺刚开张的缘故,安宁自然是坐镇这里的。雨歌站在她身旁,跟着学习。她化妆技术现状不比安宁差,但是在如何针对不同模样的姑娘画出合适的妆,她仍然需要锻炼。青芽的口才更好一些,因此安宁才放她在外面接待客人。   安玲珑今天也来了,她除了一开始在外头现了下身影给这家店撑腰,没一会儿就溜到这屋内,跟安宁一起说话,顺便看看安宁如何化妆的。   先进来的郭荷花看见里头是安宁年纪这样小的女孩,脸上便显出了几分的踌躇之色。   安宁看出她想法,也不点破,笑意盈盈问道:“坐下吧,你喜欢什么类型呢?是温柔的还是清纯的?”   郭荷花呆了呆,声音弱了几分,“都可以。”   安宁笑了笑,“我们先帮你把你脸上的脂粉洗了好吗?”   说罢,拿出了她自己制成的澡豆。   郭荷花想说,进来都已经进来了,那就试试吧,然后在雨歌的服侍下,用澡豆洗好了脸,不由问道:“你们这澡豆也有卖吗?”   雨歌点点头,“这一种的澡豆不仅可以滋润皮肤,还可以美白,一盒是一两银子。”   他们这边一盒的澡豆,可以用两个月。   郭荷花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安宁先在她脸上抹了抹保湿用的面膏,小声地教她一些美容的基本常识,听得郭荷花眼睛发亮。   郭荷花的脸型偏圆,因此安宁在上妆的时候在两腮和额头两边都加深了粉底,以长线条的方式刷染,下巴和额头中间则是加了白色粉底,这样几个步骤下来,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瞬间就感觉修长立体了不少。   粉底、眉毛、眼线、鼻影、口红、腮红……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还给郭姑娘稍微换了换发型。   安宁的动作算快了,但这样下来,也花了一刻钟时间。   大功告成后,她把铜镜往她面前一摆——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新鲜出炉。   郭荷花看着铜镜里的身影,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焕然一新的人是自己。   她长得并不胖,偏偏有张圆脸——虽然长辈们都喜欢她这样子,但是郭荷花内心却更羡慕堂姐的鹅蛋脸,时常捏着脸唉声叹气。   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做的?只是化妆就可以做到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   “你,你刚刚都用了哪些?帮我包起来!对了,那澡豆也给我一份。”   看不出这郭荷花是个隐形小富豪,居然连价格问都不问,就直接喊打包。   其实……这也是安宁的目的。这世界厚脸皮的人还是少数的,她打出免费试用这一招,每天二十个人,总有几个会出手买下一些。   青芽手疾眼快地将她所要的那些包了包,面膏、胭脂、口脂、澡豆……这些加起来,一共需要十一两银子。   郭荷花一个眼神示意,她身边的丫鬟立刻就付钱买了。   安宁最喜欢这样爽快的客人,也不急着让她走,而是在纸上写了些她刚刚化妆的要点,交给她,“这是我刚刚给你化妆的一些要诀,你平时在家中可以让丫鬟给你试试。”   郭荷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开开心心地付了钱,拿着胭脂和那张纸走了。   郭荷花是开原县郭家的女儿,郭家因为同大盐商张家有姻亲关系的缘故,拿了盐引子,因此郭家在这里称得上是有钱人,这郭荷花付钱时才如此爽快。十一两银子在旁人眼中不少,但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月的脂粉钱罢了。   她一走出去,这截然不同的面貌改变立即让一群姑娘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她。   郭荷花心中得意,话里话外免不了抬了安宁一把,同时抬了自己一把,觉得自己真是分外慧眼识英雄,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有了郭荷花这个活广告,立刻有人争着也要去试试,瞬间排起了队伍。一个人化妆要一刻钟,二十个人的话,恐怕得等好久。   早就做好准备的青芽直接给排队的人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号码,又在号码旁边写上时间。不想等的人可以带着号码先回去,到了时间再来。   至于排在前几个的人,店铺里,安宁可是特意抄写了一排的书摆在书架上,青芽又给那些愿意等的人端上了柠檬水,边看书边喝水,时间也不难过。   安玲珑呆了一个时辰后,觉得枯燥,便先回去了。但她心中也开始觉得这店似乎大有前途的样子。   里头,安宁给客人化妆,外头,青芽则是向客人们推销胭脂水粉,整个店铺都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第六十八章 莫名敌意   安宁原本以为第一天会轻松一些,结果来的客人还真不少。二十个人完完整整化妆下来,她手臂都酸了。   因为一天只有二十个名额的缘故,其他想要上妆的人只能等第二天了。不过这二十个人也是最好的广告效应。东西好不好,用了就知道。   因此来店里的人都知道,蝶恋花里的东西虽然贵了点,但架不住质量摆在那里,仍然备受追捧。   也许是因为早上来的许多人大多是冲着安玲珑,不少人家中富裕,这二十个免费体验的人,竟有三分之二都买了一些回去,四分之一的则是和郭芙蓉一样,把用过的那些都买了。   青芽那边也可谓是开门红,一天之内,营业额就有一百多两。   加上安宁这里,加起来也有两百两多,即使扣除了成本,一天收益就有两百两。   青芽和雨歌数钱的时候都在手抖,眼神梦幻,他们并不知道这胭脂成本,但是就算按一半的成本算也是她们不敢想象的数字,比她们身价还要多好多!   “我们每天都可以赚这么多吗?”雨歌声音有些颤抖。   安宁噗嗤一笑,“怎么可能,那是因为第一天,有很多人是看在玲珑份上来捧场的。”   青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常常来家里找小姐的这位安家小姐身份,但是也可以猜出她身份高贵,不是寻常人。   就算这些人只是看在玲珑身份,安宁也有信心将其中一部分人转为自己的真正客户。   头几天,安宁肯定得坐镇在店铺之内,李艳便收拾了一下房间,让她们先住在这里。   安宁也寻思着,要不要在城里买一个宅子呢,这样住在城里也方便许多。   第二天的客人同第一天不算特别多,但因为凝香她们的缘故,倒是来了一批特殊的顾客,买了一堆的胭脂水粉回去,结果算下来反而不比第一天赚的要少。仅仅才两天,她所开的胭脂店就已经挣了四百多两。   只是第三天以后便没有了这样的好事。   第三天第四天起,顾客少了不少——毕竟安宁这些胭脂价格摆在那里,同其他胭脂水粉店相比贵了一些。只是每天二十次免费上妆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天天都有人排队做。   雨歌这才体会到自己家姑娘的高瞻远瞩,排队做的那些人,可是有一部分最终成为了她们的客户呢。   除了第一天而第二天以外,剩余的日子,扣除掉成本,胭脂铺每天也有十多两的进益,竟然不比家里的臭豆腐差。不过这收益也是建立在东西的好品质上。口口相传之下,安宁的蝶恋花在开原县中算是小有名气了。   周李氏得知后,这才彻底信服了——她家闺女前世肯定是财神爷,简直是做什么赚什么啊。   等六月份结账时,才刚开业一个月的蝶恋花,纯收益已经有了八百两(当然,这其中有一半是因为第一天和第二天)。安宁除了一百六十两的分红给了安玲珑(安玲珑拿到手的时候吓了一跳,她本以为二三十两最多了),取出了十两银子,给青芽和雨歌。她们两个小姑娘这段时日还是颇为辛苦的。桂圆和红枣也各自给了五两,毕竟她们两位当初也是跟着她做胭脂种花草。慧姐儿则是收到了两百两的银票。   剩余的五百二十两,安宁四百两交给她娘继续帮她置地,又拿出了四十两银子在这附近买了一个一进宅子,雨歌和青芽以后直接住这里即可。总不能一直麻烦李艳吧。对她颇多帮助的李艳,安宁则是好好挑选了一份礼物过去给她,并且许诺只要她不嫌弃,她每个月的脂粉钱她都承包了。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蝶恋花步上了正轨,雨歌和青芽也历练出来了,不需要她整日坐镇店铺之中。   安宁终于可以回家里放松一下啦。   ……   回到家中的她,因为这段时间功课上的荒废,被卫先生罚抄书了。即使她送了在城里买的笔墨纸砚,卫氏也只是默默收下,该罚的还是罚,一点都不手软。   安宁心知卫氏也是为了她好,便静下心来温习起了功课。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卫氏对她似乎比对慧姐儿严厉许多。   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了起来。玉山村靠山伴水,比城里要凉快多了,因此安宁一周也就去一次城里检查一下账本,倒是当了一回的甩手掌柜。   她每日在家练练字,作作画,有时候去田里劳作一把。或是在家招待安玲珑和顾可欣。   顾可欣他们已经彻底在玉山村安家落户了下来,安宁也不知道顾可欣这样逃离家里的大户千金是怎么弄到户籍的。但她本人温柔中带着刚强,安宁同她处的十分要好。   卫氏私下也对她说,这顾可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她倒不知道顾可欣其实是逃婚的官家小姐来着。   偶尔,她也会上顾可欣家中做做客,品尝一下她的手艺。也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吧,顾可欣做的几样糕点还不错,精致小巧又美味。   或许是因为由于玉山村中只有安宁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偶尔顾可欣也会告诉她一些她家过去的事情。她便得知她爹本来是举人,她娘的母家富贵,便供养他读书,成了进士,却不知他爹原先有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只是看中她娘母家的富贵,因此抛弃了情人,在成了进士以后,开始想着将那女子接入府中。等她娘得知这事时,那女子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她娘本来身体就弱,受了这刺激后便一病不起。而那女子,也成为了她的继母。   顾可欣才离开家中的时候,不仅带走了一些珍贵的首饰,她娘的嫁妆转而也一起拿走。她娘死前好歹硬气了一回,将所有嫁妆变卖,然后全部换成了她爹所不清楚位置的地契和银票。有这些东西在身,她的日子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   安宁还知道她甚至还花钱请了村里的赵大娘帮忙做家务,指望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一下子学会家务活真是太困难了。更何况,她同杨开意一起,杨开意只觉得委屈了她,哪里肯让她做粗活,因此才会聘请了赵大娘。   当安宁过去顾可欣家中还书的时候,还见到了赵大娘的女儿赵小红。赵小红模样算是清秀,穿着石青色的衣衫,十三岁的少女,显出了几分的窈窕,头上还带着一个金簪。她手里拿着扫帚,扫着地板。   安宁扬了扬眉,那簪子恐怕还是顾可欣送给她的吧,不然赵家哪里置办得起。   见到她的时候,赵小红眼中闪过一丝的敌意。   安宁正好抬眼见到,心中一跳:她同这赵小红无冤无仇,虽然平时没怎么说过话,但也不至于有敌意啊。   “安宁你怎么来了?”   安宁只是淡淡一笑,“我是来找可欣的。”   赵小红似乎松了口气,“原来是找杨夫人的啊。”   “不然你又以为我找谁呢?”她除了来找可欣还能找谁?   赵小红讪讪一笑,什么也没说。   顾可欣听到她的声音,走了出来,展颜一笑,“我昨天正好作了一幅新画,正想去找你呢,你却来了。”   在玉山村中,能同她一起品鉴的也就安宁了。   说罢,就要拉着安宁进屋。   这时候赵大娘也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语气欢快,“杨夫人,我今天进城里买东西,顺便帮你买了新鲜鸡蛋和你爱吃的牛肉回来了。这鸡蛋也不贵,一颗才十文钱,牛肉两斤才三百文钱呢。”   安宁差点呛到口水——等等,什么时候鸡蛋涨价到十文钱了?这还不算贵?明明她娘早上买鸡蛋还是一文钱一颗的好吗?   赵大娘说完后,才看到安宁,怔了怔,“安宁啊,你怎么来了?”   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过来找可欣姐姐说故事呢。”   ------题外话------   捂脸,收到编辑的通知,这篇文十四号就要上架啦,上架当天直接发两万字,之后万更。因为打算全职的关系,所以更新肯定是可以保证的~喵喵也会努力写出好看的故事来回报大家的~   上架第一天,会弄一个首定抢楼活动。   首订预计两万字。   时间定在1月14号中午12点30整开始。   12点30整准时开始抢楼。具体活动见公告的商家通知哦~   ☆、第六十九章 说故事   顾可欣也是聪慧之人,只是她毕竟出身富贵,对物价真的了解不多。他们先前花五十两买了这一进宅子,还只当便宜了。   见到安宁说这话,她怔了怔,心中却也生出了几分的疑惑。   赵大娘原本以为安宁要直接捅出这事,谁料却没有,心中想着:看来这安宁也是偏帮本村人啊。心下安了一些,嘴里还道:“哦,是什么故事啊,我也来听一听。”   安宁唇角微扬,声音软软糯糯的,“据说是几百年前的一个皇帝,心血来潮,问他的宰相:‘你每天早上上朝之前,在家吃了点心吗?’。那宰相回答他吃四个鸡蛋。其他大臣上朝前都是吃燕窝人参汤,这宰相算是十分节省的了。那皇帝听后一愣,说:‘鸡蛋十两银子一个,四个就是四十两。朕都不敢吃这么多呢。’那宰相知晓鸡蛋一文钱一个,到皇帝这里却成了十两银子一个。他知道这是因为皇帝身边的人虚报贪污,但他哪里敢揭穿,只能说;‘外头卖的鸡蛋哪里比得上皇上吃的鸡蛋。臣吃的鸡蛋都是残破不堪的,只能值一文钱。’皇帝点点头相信了这话。”   待安宁说完这故事,赵大娘的身子已经软了一半了。   安宁笑意盈盈看着顾可欣,“姐姐平时吃的鸡蛋十文钱一个,肯定比小妹家的好吃多了,等下记得也让我尝尝十文钱鸡蛋的味道。”   顾可欣听了这故事,哪里不明白自己是被坑了。十文钱一个……若赵大娘一文钱一个的鸡蛋报两文钱也就算了,偏偏她还贪心到翻了十倍。亏自己一个月给她二两银子不说,还时不时给她及赵小红首饰布料。   赵大娘嘴唇动了动,仍然作困兽之斗,“这鸡蛋可是我跑了好多路才寻到的,城里最好吃的就是他们家的鸡蛋。”   安宁只想笑,在现代土鸡蛋比起养殖鸡蛋要受欢迎很多,但是在古代,没有饲料的情况下,谁吃的不是土鸡蛋啊。   顾可欣淡淡一笑,“我们平民小户家,吃不起那么昂贵的。大娘帮了我们许久,这一个多月感谢您了,我等下就把钱结算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过去赵大娘贪污的她也懒得计较了,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赵大娘听出她没有打算要回之前那些礼物钱的意思——顾可欣送的东西加起来也有十多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痛。她和女儿在这里帮忙,一个月加起来就有四两银子啊!这么一大笔钱,现在就没了!   都是周安宁这个多嘴的丫头。都是同一个村的,她怎么能够这样偏帮外人呢?   安宁有些人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直接道:“赵大娘,虽然我脾气好,从不说人闲话,但是倘若有人不长眼犯到我头上,我不介意去村长面前分辨个清清白白。”   她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赵大娘之前的一点小心思在这话面前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她可是想起,自家每个月的黄豆收入还是因为这丫头的缘故。倘若她惹毛了她,她到村长面前一张嘴,这钱没了不说,自家还会丢了脸皮。   她索性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候多说多错。万一她多说几句话,勾起杨夫人的记忆,把她之前贪的那些钱都拿走怎么办?   之前一直沉默的赵小红却突然张口,声音带着一些哽咽,“杨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我娘这样,不然我肯定会阻止她的。”   安宁本以为这声婉转凄清的杨大哥喊得是杨开意,一抬头,却看见于峥走了过来,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听了多久。   想想也是可以理解,于峥是以杨开意的弟弟身份呆在这里,赵小红不明所以,便以为他也是姓杨。   于峥冷冷淡淡道:“在下于峥。”   赵小红脸色涨红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安宁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这赵小红不会是看上了于峥了吧。于峥虽然遮掩了容貌,但掩饰过后的三分相貌在这村里仍然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加上看顾可欣的出手就知道杨家家底不菲,所以赵小红看上于峥也就顺理成章了。安宁怀疑她之前对她的敌意不会就是以为她是为了于峥来的吧?   这真是躺着也中枪,她还不到十岁好吗?   赵小红抽了抽鼻子,“你都没告诉过我……”   于峥却仍然是事不关己的模样,“红袖姑娘知道不知道,同我又有何干系呢。”   安宁咳嗽了一下,“这是小红,不是红袖。”   赵小红终究只是十多岁的姑娘,就算有再多的小心机,终究受不了这二连击攻击,哇的一声,丢下扫帚,哭着跑了出去。   赵大娘原本以为女儿打感情牌有用,说不定还可以留下来,谁知道于峥却一副完全看不上她女儿的姿态,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顾可欣算是厚道之人,直接将鸡蛋和牛肉按照赵大娘所说的钱给了不说,把这个月的月钱也给了,即使这个月才过去一半。   赵大娘接过钱后,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小红”,然后匆匆忙忙走了。   安宁觉得顾可欣真是个聪慧的女子。她越是厚道,就衬托得赵大娘越是面目可憎。在这种情况下,赵大娘若是敢说他们杨家一句半句不好,恐怕都要被口水淹死。   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手里拿着鸡蛋和牛肉,顾可欣叹了口气,苦笑:“若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要被骗多久呢。”   安宁好奇地看着于峥,“你也不知道吗?”   于峥看了她一眼,沉吟几息后开口道:“你那天那两银子,是我收过最少的赏赐。”   安宁瞪大了眼睛,“胡说,村里别人都比我少的。”   于峥眼中难得闪烁着笑意,“除了那次,我们戏班子一般只给达官贵人唱戏的,所以拿到的赏赐都是十两银子以上。你们村的村长同我们戏班子头子年轻时候有几分交情,才能请了我们过来。”可是,那一两的银子却包含着一个小姑娘对他的最真诚的善意和温柔。   说起以往的经历,于峥坦坦荡荡,神色平静,既不因此拿到许多赏赐而自矜,也不因为过去的戏子身份而自卑。   “所以,我和杨大哥确实对外头物价不甚了解。”   安宁算是明白了,别看这两人是戏子身份,人家也是很有钱的。   她想起那天所听到的戏曲——即使她不懂所谓的鉴赏,也可以听出他唱的有多好。   “虽然日后听不到你的唱曲,但是若能以此换得自由也是好的。”   于峥眼抬也不抬,语气平静,“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唱给你听的。”   “好。”   她觉得这于峥的心态真的是很好,也知道他是把她当朋友才这样的,也许是因为当初的一两银子?也许是她帮他们三人逃出来?   顾可欣提了提手中的东西,对安宁道:“原本想先让你看看我作的画,现在只能先让你教我几样菜了。我听说你的厨艺可好了。”   安宁点点头,“我觉得,过几天,你们可以干脆去城里买个丫鬟和婆子回来。”   顾可欣也有这样的打算,叹了口气,同安宁一起进厨房了。   虽然说是教顾可欣,但最后这饭基本还是等于安宁做好的。忙过之后,品鉴了一下顾可欣的画作,安宁便先回去了。   她将赵大娘的事情告诉了周李氏。周李氏显然很厌恶赵大娘的这一番行为,“真是想钱想疯了,幸好杨夫人厚道,不然咱们村的名声都没有了。哼,你也不必去管她,她小奸小恶的事情做得出,其他的是不敢的。”   同周李氏通过声后,周李氏似乎因此觉得顾可欣是可交往之人,与她的来往倒是多了一些,也帮了不少的忙。   ------题外话------   捂脸,好紧张好紧张   ☆、第七十章 接二连三的试探   顾可欣很快就买了一个会做饭会干活的婆子回来。只是那赵小红似乎对于峥还不死心,时不时就打着各种旗号上门。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顾可欣哪里看不出来,她心中不由生出了厌恶的情绪,每次她来之前,从不让于峥出现。赵小红来了许多趟,却连于峥的一面都见不到。   赵小红也不放弃,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是带来自己亲自绣的手帕,又是拿鞋垫过来。   顾可欣到后面实在不耐了,直接暗示说赵小红头上的簪子其实是她之前心爱的首饰,送出去后一直梦见这首饰,心生不舍。言外之意就是,她再继续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把首饰给拿回来。   终究还是漂漂亮亮的首饰更加重要,赵小红生怕顾可欣把她之前送的东西都收回来,吓得好久都不敢上门。   安宁知道后,不住地捧腹大笑。   该!对于赵小红他们家这样厚脸皮的人,就应该采用这种办法!   尽管安宁不曾透露出什么风声,但赵家之前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才服侍了人两个月就给家里置办出了几亩的新田地,大家猜一猜,便离真相*不离十了。酸言碎语便多了起来。人类一直都是这样,自己占便宜的时候只觉得理所当然,不过只让别人占便宜就看不顺眼了。在自己却没这个机会的时候,他们不吝啬当一回君子,站在道德的角度高高在上地去指点别人。   关于赵家的闲言碎语传了全村。有的说是赵大娘偷了杨家的东西,也有的说是杨夫人不懂物价,所以被赵家给坑了(这个猜测倒是*不离十),还有的则是说赵小红要嫁给于峥当小妾,赵家是出卖了自己的女儿换来的。   等到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顾可欣才站出来表态说:她见赵大娘服侍得好,才送给了她那些东西。赵小红虽好,可惜于峥这几年没有成亲的打算。   赵家哪里敢说出真相,连连表示杨夫人说得对。   赵家如何同安宁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现在正抱着静静,左顾右看的。   周慧给她倒了一杯刚从井里拿出的酸梅汤。   在天气炎热的时候,来一杯酸梅汤是最好的。安宁不仅熬了酸梅汤,还将煮好放凉了的酸梅汤放井水中好半天。这时代没有冰箱,只能用井水将就一下了。这样做出来的酸梅汤,酸甜可口,一碗入肚,暑气全消,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周李氏还说,若不是每日得忙着做臭豆腐,夏天卖卖酸梅汤,也是不错的选择。   玉山村一到夏天,太阳就晒得人头晕脑胀的,在阳光下呆久了,还很容易中暑。所以每年村里挨家挨户都会煮上一大锅的凉茶。安宁不爱喝凉茶这东西,便提前把酸梅汤给捣鼓出来了。周李氏常常说,女儿上辈子肯定是食神,这辈子才会这么多的吃食。   安宁放下静静,喝了酸梅汤后,才对周慧道:“慧姐儿,你说静静真的是狼吗?”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李南的一好友上门找他,结果一进屋,和静静打了个照面,以为遇到了狼,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后来才知道,他曾经在山里遇到狼群,后来在树上躲了好几天,饿得气都快没了,熬到狼群受不了自己走了,才捡回一条命的。他那几天几乎是睁着眼不敢睡,眼里是凶狠的狼群,耳边是狼可怕的叫声。任谁像他一样有过这样生死一线的经历,都会对狼群这种生物印象深刻。   李南虽然也时常进山,但是他运气不错,总是恰好避开了危险动物,所以长这么大还真没接触过真正的狼,最多就是听朋友在酒桌上吹牛。   按照李南那好友的说法是,静静肯定是一只狼,只是估计是因为从还是小狼崽的时候就被他们给按照狗的方式给养了,才养成了这样,半点狼的习性都没有,就同村里的土狗一样。   那人原本打算在周家多呆一会儿的,也许是因为静静一看到陌生人,就喜欢目不转睛地盯着,给他压力太大,说没几句话就回去了。   安宁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之前虽然也有来过她家的人说静静长得像狼,但是他们一家都没怎么当一回事。   她家的静静,爱绕着她撒娇,每次她晚上不让他进屋,他就呜呜地撒娇个不停,喜欢啃骨头,什么东西都吃,最爱啃的是花,家里各种的花都被他啃过,安宁还送他一个外号叫花痴。有时候还会闹脾气,生气的时候就会去祸害安宁在院子里养的小菜园。她有一次因为有事情在城里呆了几天,回来后就发现静静把她之前种的菜都祸害完了。   这样的静静,其实是一只狼吗?   周慧笑了笑,“如果他是狼的话,姑姑打算丢了他吗?”周慧是十分清楚静静在姑姑心中的地位的,别看姑姑整日嘴里嫌弃着,全家中最疼静静的也是她。   “怎么可能!”安宁想也不想地回答,都已经养了一年了,在她心中,静静就是家里的一份子,怎么可能舍得把他给丢了呢。   全家中最怕狼的周何氏都不会害怕静静。周李氏还说了,若是狼都像静静一样乖巧,那她就算遇到狼群也不怕。   “那不就得了。”   “嘿嘿。”安宁拿起梳子,开始给静静梳毛——静静特别喜欢被顺毛,梳的过程中还会不时地哼几声,看上去分外的惬意。这样的静静……说实话,怎么也让人无法生出害怕的情绪。   “我只是觉得很骄傲,别人养宠物最多就是养养狗,我直接养狼呢。”   把一只狼养得跟狗一样,莫名有点骄傲呢。   安宁突然想起,静静还是当初沈以南带给她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静静的,总不可能是自己跑到山里面。自从那日分别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无法开口说话的小少爷。   李南知道她的担忧,还特地帮她去打听了一把。从他打听出的内容来看,沈以南在沈家过得还是相当滋润的。沈家大少爷沈以行对这个庶弟颇为照顾,时常带在身边教导,待遇和之前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至于沈以南的亲生母亲方姨娘也被拘在了沈家,过着形同软禁的悄无声息的生活。   真的有点再见一下他,好好谢谢他,把静静送到她身边来。   安宁有些遗憾,又喝了口酸梅汤,继续给静静梳毛。   静静被安宁教养得很好,在动物之中,他也算是十分聪明的。好歹他想要大小便的时候,都会跑安宁特地圈的地方,不会到处乱洒排泄物。所以安宁现在并不反对静静跑她闺房里,只是不包括这种情况……   安宁身上穿着浅蓝色的纯棉做的亵衣,默默地看着趴被子上睡得真香的静静,将它给抱到屋外。   静静被她的动作吵醒,耳朵动了动,爪子紧紧抓着被子,一副要和被子共存亡的模样。   每次睡觉的时候,静静总是喜欢跑她床上,一开始只是只小狼也就算了,到心中都已经一岁了。想想一只至少三十公斤的狼压在被子上……那重量那叫一个舒爽,害安宁还做了好几次鬼压床的噩梦。冬天的话还好,抱着静静睡觉好歹可以取暖,夏天已经够热了,根本不需要再多一个火炉好吗?   因此,就算静静绕着她如何撒娇,安宁还是铁石心肠地把他丢房间外了。哼,明明她都在外面给他弄了一个足够舒适的狼窝了好吗?   就算再可怜她也不会心软的,安宁一点都不想半夜被热醒。再说,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上演,早习惯了,她也已经练就了面对静静的铁石心肠。   成功再次把静静放门口,安宁下意识地看了一下窗外,月光皎洁,在地上洒下一片银霜。她打了个哈欠,重新回到被窝当中,安心地合上眼。这一闭眼很快再次被汹涌的困意淹没。   也许是做梦吧,她梦见自己像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恍恍惚惚走到了森林之中。森林很是安静,静的仿佛不存在任何生物一样。梦境中的她不知道害怕,只是继续向着深处走去。   脚一划,她直接跌倒在地,一只斑斓巨虎跳了出来。高达两仗,身形健硕,额头上长着一个大大的王字,看上去气势惊人。   她想要逃走,但是速度却远远比不过从后飞奔而来的老虎,仿佛下一秒就要陷入老虎尖锐的虎牙之中。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静静却突然跑了出来,身子矫健,同体型比他还大的老虎纠缠在一起。两人滚得地上一片的尘土。   安宁紧张得说不出话,也不敢掺和进去这两个王者之剑的战争,直到最后老虎巨大的身体种种地倒在地上,旁边的静静身上是一道一道的伤口,毛发也沾满了血液,不知道哪些是他的,哪些是那只老虎的。   静静的视线与她相对。   梦境中,静静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芒,冷漠嗜血,过去对她的亲昵彻底被已经唤醒了的兽性压倒。他朝她扑了过来,伴随着狼嚎声响起,与她如此接近。   这是安宁第一次听到狼嚎声,却是在梦中。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心有余悸地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那梦境太过真实,让她有种“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的恍惚感。   ……原来是梦啊。   她长长得吐出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一个梦。   狼嚎声却仍然一声一声地响起,伴随着一声的惨叫,声音凄惨到了极点,仿佛声音的主人真承受到极大的痛苦。   安宁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回过神——不,这不是梦境!谁被静静咬了?   她连忙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点起了蜡烛,手因为颤抖的缘故,差点连门都开不好。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血腥凶残的画面。   只见在她房间的门前,静静嘴里正咬着一条腿,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陌生男子惨叫声此起彼伏。他的脸趴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的惨叫,身上的伤口很多,血不断地流。给他造成这么多伤口的明显就是静静。   听到她开门的动静,静静抬起头,那一眼让安宁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凶残,冷酷,让人毫不怀疑拥有这双眼的生物会在下一刻将一切狠狠撕碎,同刚刚梦境中扑向她的静静的那双眼重合在一起。她有种自己会被毫不客气咬死的直觉。   静静的牙齿,还滴着血,这血是被他狠狠咬住的人身上的,一滴一滴,缓缓滴在地上,血腥味被微风给送到了她鼻下。   安宁曾经听过,狼即使被驯养了,骨子里的狼性仍然没有熄灭,若是见血很容易被再次唤起。   所以,静静这是被唤醒了吗?即使平时被她驯养得像是一只狗,但本质上还是一只狼。   安宁感到自己的脚步很沉重,理智告诉她此时的静静很危险,非常的危险,她最好的举动就是立刻回去关上门。情感上却告诉她,这是静静。喜欢撒娇,喜欢黏着她的静静。她的脚像是有了意识一样,向静静走了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程,却像是她这一生中所走过的最漫长的道路。   她慢慢走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静静的头,像过去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嘴里轻轻嗔怪着:“怎么弄得脏兮兮的。”   静静的视线仍然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安宁也不转移目光,尽管手心都已经渗出了汗水,仍然固执地不肯移开。   最漫长的几分钟过去,静静终于放下了之前咬着的腿,伸出舌头,舔了舔安宁的手,安宁的手也因此沾染上了那人的鲜血。   安宁注意到静静的眼睛变了,从刚刚的冷酷重新变得清澈温和起来。安宁几乎要喜极而泣,眼泪强忍着,还是掉了下来,滴在静静的毛上。他像是受到鼓舞一样,嗷呜了一声,舔得更欢了。   安宁知道她的静静再次回来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抱住了他,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身的鲜血。   “乖孩子。”她温温柔柔道,就像是过去静静把她不小心丢了的东西找出来后温柔表扬他做得好一样。   至于地上那还在痛苦呻吟的陌生人……呵呵,安宁一点都不想管,在大半夜打算跑她屋子,一看就知道居心不良,被咬活该!若不是静静,她都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   也许是他受的伤太严重,即使静静放下了他的腿,他仍然连移动一下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她心中泛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平时这样的动静,家里其他人早该被吵醒了。特别是桂圆,她本身特别容易被一些风吹草动的声音给弄醒的。   她看了看地上还在流血的陌生人,直接转身去拿了绳子,捆了好几圈不说,还打了死结,至于这过程中不小心扯到他伤口,惹得他哀嚎声更多,安宁表示痛死活该。做坏事就要有被咬的觉悟。   虽然现在的静静嘴上毛上都是血,却出乎意料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桂圆住在她房间旁边的耳房里,所以她第一站去找的就是桂圆。桂圆睡觉的时候没有把房门上锁的习惯,安宁很轻松地就进了她的屋子。   她一进屋子,鼻子似乎就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捏住鼻子,拍了拍了正熟睡的桂圆,直到快把她脸给拍肿了,桂圆才醒了过来。   她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看到安宁的下一秒,眼神却严肃了起来,“这屋子里有什么味道?”、   安宁用手绢捂着鼻子,“不知道呢,静静刚刚咬伤了一个想进我屋子的男子,我把他捆起来后就赶紧来找你们。”   “这一定是迷药。没想到我也有被迷药放倒的一天。”桂圆清醒过来后也跟着安宁一起捂鼻子。现在房间内的迷药含量应该比一开始要少了不少。   这话听得安宁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说得好像你很有对付迷药的经验一样。”   两人急急忙忙都去唤醒其他人,果然和桂圆这里的情况一样,一家子都中了迷药,这给大家都吓出了一声的冷汗,若不是静静,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   周李氏没见过静静冷酷的一面,更是狠狠表扬了一把静静,说他是周家的守护神。周李氏还在心中得意,养狼好啊,真是给力!看看这伤口,若是普通的狗说不定还干不过这贼人呢。   见到贼人凄惨到了极点的模样,周李氏也只是啐了一口,黑着脸给他上了点药,省的对方流血过多而死。   安宁也问过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倘若要偷东西,也应该是去她娘房间偷吧,一般情况下,都会以为周家财产都是由周李氏保管的。   偏偏这人职业道德杠杠的,就算痛到极点了,也半点消息都不透露。   一般的贼哪里有这么强的意志力?   安宁心中生起了诡异的情绪,总觉得事实真相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家就算有点小钱,同真正的有钱人相差远了,怎么就被盯上呢?   有了这么一遭,周家后半夜基本没怎么睡着,天刚亮,便敲醒了李南家的门,一家人将这人一起送到城里的衙门去。对外,他们家都只说是进贼了,结果还没摸进屋子,就被静静给咬了。   大多数人都跟着义愤填膺的,除了例如赵大娘等和安宁积怨众多的人家则在心中默默诅咒:怎么就不把周家钱都给偷光光呢?这小偷真是太没本事了,周家那一堆老弱幼小都搞不定。   ……   安宁本以为县太爷能够成功撬开这贼的嘴,但是板子也打了,刑也上了,偏偏这人连只言片语都不肯透露半分,嘴硬到让人啧啧称奇。   这下子无论是谁都觉得不对劲了。   哪里会有普通的贼拥有这样优秀到极点的保密本事?   坐在高堂上的吴县令更是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他只能先将贼人压到牢房中,准备择日再审。   反正大家也都看到了,不是他的本事不行,而是贼人的嘴巴比河蚌还紧,这真的不能怪他。   只是……没一会儿的功夫,压那人过去的衙役就一脸菜色地回来了。   “大人,那人趁小的几个不备,自尽了,只留下三个字——蔚邵卿。”   吴县令的脸色更是变得和衙役一个颜色——蔚邵卿,谁不知道他是谁啊!他怎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蔚邵卿?   安宁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她第一反应就是那蔚家少爷。她平时总是蔚少爷地喊,还真不知道他的全名。   吴县令的脸更是开起了染坊,五颜六色,煞是好玩,他看向周安宁,问道:“周家小娘子,你可知那蔚邵卿?”   安宁福了福身子,“启禀大人,小女所做的一些葡萄酒便是寄卖在蔚家。”这个有心人打探一下就可以知晓,因此安宁并没有隐瞒的打算。   周李氏急切道:“难不成是他们蔚家派来的?”   安宁忍不住笑了,“娘,不会是蔚家。蔚家若是为了一个葡萄酒就这样,那我反而要小看他们了。这事恐怕是栽赃陷害居多,那人口舌如此之紧,怎么可能临死之前突然想吐露真言了?其次,他这么做恐怕还想警告一下蔚家,表示这件事看似是针对我们,但意在蔚家。”   正所谓项公舞剑,意在沛公。   即使是在公堂之上,安宁也不像其他农女一般战战兢兢,反而侃侃而谈,镇定自若。   吴县令不由高看了她几眼,心中嘀咕着,难怪一个看起来普通的小姑娘能和蔚家扯上关系,果然不是什么平凡人啊。   他直接对身边师爷说了几句,让他去请蔚家的人过来看看。   安宁则是在那边安抚着明显不安的周家人——本来普通的偷盗一下子变成水很深的命案,周李氏他们都是普通人,自然做不到安宁这样的镇定。   没一会儿时间,蔚池来了,想也知道,蔚邵卿本身不会亲自过来。除了蔚池以外,还有几位像是侍卫一类的人物和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   也不知道这蔚邵卿是何身份,吴县令即使面对他的手下蔚池,都颇有些拘谨的感觉,“不知道蔚公子可好?”   蔚池只是淡淡笑了笑,“公子让我过来看一看那人的尸首,想说说不定可以找到其他线索。”   他说话时不快不慢,这份镇定很快感染了在场的人。   吴县令点点头,让人带他过去。   安宁直接跟在蔚池身后。   “你也要来?”   “那是自然,总不能对方都对我出手了,我还不知其所以然吧。”   “你不怕尸体?”   安宁笑了笑,“人总有死的一天,总有成为尸体的时候,这有什么好怕的。”她顿了顿,“当然,如果死的很惨的话,我还是不太喜欢的,看了就反胃。”   蔚池龇牙,这丫头的胆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走了一会儿,便到了牢房。   在进来的第一间牢房里,那贼人躺在地上,口吐着黑色的鲜血,两眼紧闭,嘴角噙着一抹奇异的笑容,为这牢房平添了一丝恐怖的气氛。   蔚池身后那身材矮小的男子上前一步,检查了贼人的眼睛,舌头,还收了一些黑色的血液,检查了至少一刻钟以后才沉声道:“是鹊桥仙。”   鹊桥仙……安宁皱了皱眉,她只知道有词牌名鹊桥仙,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矮小男子的嗓音低沉,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灼烧过发出的声音。他仿佛知晓其他人的不解,解释道:“这是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出自南夏,里面其中有一味药只有南夏天山才有的。”   南夏,属于大周的邻国,南夏,大周和草原,基本就是安宁所知道的这个世界最大的三个势力国家,其他众多的小国依附于这三国。草原武力彪悍,因此在以前南夏与大周常常联手,直到大周两百年前出了一个昌义侯,带着火药横空出世,直接压下了两个国家。如今三国之中,以大周实力最为强横,草原其次,南夏稍逊一筹。   事情感觉越来越复杂了呢。瞬间从仇杀上升到了国家等级。   有鹊桥仙这种毒药的势力却派人来对付她,不觉得太大题小做了点吗?   这其中疑点重重,让她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蔚池背了背手,对她说道:“我们公子等下打算见你一面。”   安宁深呼吸了一口气,“正好,这件事,我也想找他。”   单凭她本人,安宁肯定无法得知其中真相,从吴县令对蔚池都恭恭敬敬的样子,恐怕蔚家并不是她之前所想的只是富贵一些的商家,说不得还是官家子弟。   不过蔚家实力越强,她就越安全。   蔚池郑重道:“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恐怕这事就是冲着蔚家来着,周家只是个小小的警告罢了。只是蔚池也不明白,就算要警告,也不该警告到周家身上啊。开原县中同蔚家合作的多得是呢,周家混在其中一点都不显眼。除非对方知道那件事……   矮小男子似乎职业本身就是仵作一类,对收集证据检查尸体这一类工作可谓是轻车熟路,他甚至撕下了黑色衣服之下的那套衣服的袖口,说道:“这上面的绣花的花纹,颇像是南夏那边的风格。”   安宁看了看,怎么也看不出差别,只能在心中感叹一句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证据收集得差不多后,一群人又重新回到公堂之上,在唯一的知情者都自杀的情况下,这桩案件也只能匆匆结了。对外表示那贼人想到周家偷东西,结果被周家的狗给发现,上了公堂后,因羞愧难当而自尽了。   至于外人会不会相信,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出了公堂,安宁同娘亲和舅舅他们说了一声,便先同蔚池一起走了。   ……   走着走着,安宁便发现不对劲了,这个方向是?   安宁对着面前的凝香阁,扬了扬眉,“你们家蔚公子在里面?”   蔚池咳嗽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安宁一脸了然地点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懂的。”   你懂个屁啊……蔚池觉得自家公子真是冤死了,但这其中的一些隐秘又不足以向外人道,只能憋在胸口。   安宁若有所思,“我听闻最近有一富家公子爱慕凝香姑娘,甚至花斥千金包了凝香姑娘,难道就是蔚公子?”   她以前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还在对她娘说,果然是人傻钱速来的冤大头,一想到风姿翩翩的蔚邵卿身上被贴上了冤大头的标签,总觉得违和感不能再浓了。   蔚池更加憋屈了,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   安宁只是笑笑,“那我们上去吧。”   全然不顾自己一个小姑娘上青楼在别人眼中会不会很奇怪。   也许是因为青楼里的人早就见惯了蔚池他们,安宁一个女孩子跟在他身后,居然没有被拦下,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蔚邵卿之前花费不少银钱的关系,谁会平白无事得罪大款啊。   他们穿过大厅,越过长长的走廊,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幢单独的小楼前。作为凝香阁的头牌,凝香的待遇明显是第一等的,拥有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小楼。   安宁在走进去之前,忍不住问了问蔚池,“我们真的不用敲门一下吗?万一不小心打扰到他们,会不会不太好?”   万一人家蔚少爷在里面正和凝香谈情说爱呢?   蔚池的眼皮跳了跳,“你想多了。”   安宁啧啧了几声,“你啊,还是多学点什么叫做察言观色吧。”作为下属,好歹得掌握好这一门技能。   也就是她和蔚池熟悉了,才会这样打趣。   蔚池忍无可忍,“我说,你一个小姑娘整天都在想什么?成年人都没你想得复杂。”   安宁笑了笑,“你又不是我,哪里知道我想什么。”   蔚池懒得和她打机锋,他知道周安宁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他未必说得过她,索性当做没听到。   他们还没进屋,银红色的帘子已经来开,绿苑一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我刚刚在里头就听到你们两个人的声音啦。”   安宁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说她和蔚池的对话都被人听到了吗。她赶紧转移话题,“我店里的胭脂你们喜欢吗?”   “喜欢,就是贵了点。”   安宁笑,“我到时候和青芽说一声,你以后去就给你打七折。”   绿苑和凝香可是给她拉了好多客源,给她打点折扣是应该的。   绿苑抚掌大笑:“那好,我明天就买一堆回来,然后转手九折卖给其他姐妹,这一来一回倒是我赚了。”   安宁笑道:“你真不该呆这里,若呆我那里,保准能帮我赚得盆满钵满的。”   绿苑嘴角扯了扯,“我这样的身份,就算我去了,你敢收吗?”谁会愿意收一个妓女?   安宁心知,于绿苑而言,呆在青楼里的经历便是她一生的心病,也正了脸色,“你敢来,我又有什么不敢收呢?都是一样的人,一双眼睛一张嘴一只鼻子,又有何不同?”   绿苑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或者说是听过,只是这种话从来是不会对他们这种人说的。她眼眶瞬间红了红,忍住眼泪,笑中带泪,“那我可是会当真的,我可是和你说好的,以后混不下去就赖你身上了。”   她身边的几个女孩子也都垂下头不语。   “那可是我赚了,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摆店里,就算不会卖东西,当装饰物都合算。”   几个姑娘听得不住地揉肚子,撑不住笑了。其中一位还说,“幸好你不是小郎君,不然该拐骗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啊。”   安宁也跟着叹气,目光在一个个小美女身上流转了一圈,“我也可惜我不是小郎君,不然把你们这些漂亮小姑娘都娶回家,摆在后院里看着也养眼。”   蔚池简直叹为观止,这周安宁简直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瞧瞧,才几句话功夫,这些楼里的姑娘待她那叫一个亲热,簇拥着她,把他这个正宗的男人都给撇一边去了。   说说笑笑的,安宁左拥右抱众多美女,排场十分浩大地出现在蔚邵卿和凝香面前。她小小的脸庞一脸得瑟,眼睛落满了星辰,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脸颊。   凝香看见她这样,又听了几句她在楼下的话,忍不住笑了,“真是好一个怜香惜玉的周公子。”   安宁接过话题,拿起旁边桌上的扇子,装模作样地打开,一副翩翩君子的姿态,“承凝香姑娘吉言,我以后便自号怜花公子了。”   武林外史里的怜香公子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叫这个名字,她一点都不吃亏啊。   屋内的女孩子们都不住地低头偷笑,肩膀耸动。她们难得见到像安妮这样不歧视她们存在说话又有趣的小姑娘,注意力一时之间都集中在她身上,反而忽视掉了蔚邵卿。   蔚邵卿一席白衣,坐在竹席上,一手捏着杯子,神态莫测。他每次不说话的时候,气场十足,给人的压力很大。   安宁觉得,她宁远应付一群美女,也不想单独面对蔚邵卿。   偏偏凝香还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我正好要和姐妹们练习一曲新舞,我先下了。”   然后就这样带着众多莺莺燕燕走了,只留下蔚邵卿、蔚池和她。   等等……也带她一起玩耍啊,她也想看她们练曲啊。   只可惜凝香听不到她心中的渴望,只留下淡淡的一抹幽香。   “你在这里倒是适应得很快。”蔚邵卿的声音听不出是表扬还是讽刺,反正安宁就当做是表扬了。   安宁扬了扬眉,“环肥燕瘦,群美环抱,这是我的眼福,有什么好不适应的。”   “你一个姑娘家——”蔚邵卿下意识皱起眉。   “这里是凝香阁。”安宁直接打断他的话,蔚邵卿若是真把她当姑娘了,会选在这地方会面吗?换做别的小姑娘,吓都吓死了,安宁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不小心招惹了这位,才来这么一个下马威。   “嗯,这是我的失误。”蔚邵卿却出乎意料地道歉了。   安宁没想到他一位贵公子居然也会这么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懒得抓着不放,“没事,反正是我占便宜。”   “……”蔚邵卿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言以对。他视线落在安宁身上,他见过的漂亮的小姑娘众多,周安宁是好看,却也没有好看到倾城绝色的程度,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周安宁身上有着京城中那些世家小姐所没有的东西。   这些……是她那位神秘的师傅逍遥子教给他的吗?   他的失神只是一瞬,蔚池很快便在他耳边将在牢房里发现的一些线索告诉他家少爷,连带着某人的表现也一起说了。   蔚邵卿垂下眼睛,手指微曲敲着桌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思考他的,安宁自己则是自得其乐地给自己泡茶。   虽然她的动作并不像专门训练过的世家子一样,仪态万千,行动之间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悠闲气质。   安宁边喝茶,边看沉思的某人,不得不承认,蔚邵卿长得确实是好,他的容貌让人觉得稍微在哪个位置修动一分都是亵渎,给人一种完美无缺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抬眼问道。   盯着人看却被抓包,安宁也不慌乱,笑了笑,“只是在想,就着蔚公子的容貌,这茶都可以多喝两杯了。”   蔚池在旁边装死:他家少爷这是被调戏了吧?这绝对是被调戏了吧?   若是在别人面前,安宁恐怕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蔚邵卿虽然与她身份悬殊,她却有种直觉——眼前的这个人不会真正伤害到她。   安宁的直觉曾经救了她许多次,这一次,她也一如既往地相信着她的直觉。   蔚邵卿果然没生气,只是说道:“既然喜欢这里的茶水,那就多喝几杯。”   安宁惊讶地看他,她没想到蔚邵卿居然听出了她真正的意思。凝香这里的茶的确是好,清香怡人,甚至比李艳送给她的那些要好。   “对于这事,你有何想法?”安宁问。   蔚邵卿道:“是我们连累了你们家。”   安宁皱了皱眉,她来找蔚邵卿可不是为了听这种虚话。   “我会派两个身手好的侍卫去你家那里。”   安宁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抿了抿嘴,有些恼怒,“那些人应该不是因为葡萄酒吧?”   蔚邵卿赞许地点头。对方的想法就连他也不明白,从对方连鹊桥仙这种消失了两百年的毒药都能拿出,可见势力不小,这样的势力,却只派了一个人过去,怎么看怎么奇怪?倘若对方一口气派了五六个人过去,恐怕周安宁那只狼也应付不来。而且从对方对周家人下迷药来看,对方似乎也不想伤害周家的人。这些事,他并没有告诉周安宁——恐怕周家并非被他连累,而是对方就是冲着周家。还是让安宁以为是被连累好了,省的她们家一直提心吊胆的。那贼人的身份,他只能让手下人继续调查,看能不能从这一块下手。   也亏得蔚邵卿这样一个性格冷淡的人难得会替一个人想这么多。   众多思绪缠绕成一团,但做出最后决定也就是一瞬的功夫,他淡淡道:“放心吧,有蔚家在,他们不敢弄出太大的风浪的。”   平淡的话语遮掩不住的是理所当然的霸气。   安宁怔了怔,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懂什么叫池鱼之殃吗?”   不过蔚邵卿的保证却让她一颗心也安定了下来,“既然同葡萄酒无关,那我就放心继续酿了。”   蔚邵卿失笑,“你想到的只有葡萄酒吗?”   “废话。葡萄酒可是我小金库的一大来源。”虽然胭脂也赚钱,但是赚钱路子能多一条是一条。   “我还以为你会担心一下其他问题。”   安宁很淡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蔚少爷,我相信你的本事。相信周家肯定不会再出其他的事情。”   蔚池听了这明显是推脱的话语,嘴角抽啊抽——这周安宁怎么越来越无耻了,推脱的本事越来越好了。   安宁若是知道蔚池的想法,只会大喊冤枉:她没权没势,除了让蔚家帮忙,还能做什么?   蔚池哼了一声,“还以为你会稍微害怕一下呢。”   安宁面不改色,“就算我害怕也改变不了事实,与其战战兢兢让人看笑话,还不如淡定一点,说不定还会唬住对方,让对方以为我有什么凭据,不敢出手呢。”   虽然蔚池知道这是实话,但不知为何听了还是有点不爽。   安宁对于蔚邵卿还是很有信心的,坚信对方派来的侍卫一定是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高手,一定可以把周家给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她心安了,行动之间不免透露了几分,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地欣赏起了凝香所住的这个房子。   蔚池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她这心态也太好了点。   蔚邵卿也没说什么,仿佛他让安宁过来,就只是要给她两个侍卫一般,甚至还自然地用安宁泡好的茶,给自己杯里倒了一杯。   一时之间,只余茶香袅袅,楼下排练的曲乐隐隐约约传来,好一派安享静谧的场景。   再好喝的茶,喝上两杯即可,喝了一壶那就是牛饮了。   浅酌两杯后,安宁转头看向蔚邵卿,“不知道我有这个荣幸可以一览凝香姐姐的舞蹈吗?”   蔚池脸抬也不抬说道:“你若是过去,她恐怕会很高兴。”他说起凝香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仿佛传闻中一斥千金痴心于凝香姑娘的人不是他一样。   “凝香姐姐和绿苑可以很乐意,但这里终究是凝香阁。”谁知道看到一半,老鸨会不会突然跳出来。   蔚邵卿却突然站了起来。   安宁看他。   他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白玉般的面容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而增添了一缕魅惑的味道,   “走吧,你不是想看吗?”   安宁怔了怔,随即乖乖站起,跟在他身旁。   ……   曲声悠扬,舞姿曼妙,凝香婀娜多姿的身影像是一只游戏于花丛之中的蝴蝶一样翩然起舞,美不胜收。跳舞时候的她是快乐的,像是卸下了所有的烦恼和面具一样,单纯地享受着舞蹈的乐趣。   即使不知道她们正在排练什么舞,安宁也觉得单单这舞蹈本身就是一种足以让人沉醉其中的艺术。   凝香……她不应该呆在这里的。   她不由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不为她赎身?既然喜欢她的话,为什么还要让她呆这里?”   “谁告诉你说我喜欢她的?”蔚邵卿反问,即使在欣赏这足以让人着迷的舞乐时,他的神情仍然是平静的,仿佛这样的艺术也无法真正感染他一样。   “你在她身上投的那些钱财,已经足够为她赎身了吧?”安宁实在无法理解,如果他真的对凝香有一丝的怜惜之情的话,就不该如此行事。   蔚邵卿像是不打算做出什么回应,只是淡淡道:“你对她们这样的人倒是没有偏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蔚邵卿开口道,他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有种喑哑的味道,落在她耳中,像是有羽毛在她耳廓钻了钻,挠的人痒痒的。   肯定是他们现在的距离太近了。   安宁不动神色挪开了一步,才扬唇浅笑,“为什么要有偏见?一个人好不好应该是看他的品道德,而不是看他的出身。凝香姐姐虽然出身风尘,却仍然保有一颗善良之心,在我眼中,她比许多人都要来得高贵。她既然把我当做朋友,只要不背叛,就一直是我的朋友。”   在她第一次仗义执言后,凝香又是帮她打探谢怜儿的事情,又是帮她拉客户,这份善意安宁一直铭记于心。   “朋友吗?”蔚邵卿嘴里轻轻呢喃着这个词,突然转头看她,“如果有一天,我堕落深渊,满身泥泞,那么你也会把我当朋友吗?”   安宁本想说,他们之间根本就不算是朋友,纯粹的雇主关系,只是不知道为何,对上他沉静的没有情绪的眼神时,却说不出口。   “只要不背叛的话。”翻滚自心中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蔚邵卿嘴角勾起一个看不清楚情绪的笑容,“真是天真的想法,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你说的话。”   说罢,他转身离开,衣袖翻飞出一个冷漠的弧度。   安宁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鼓起腮帮子,对旁边蔚池说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家少爷有时候很讨厌。”   蔚池咳嗽了一声,“你不是一个人。还有,这个距离我家少爷肯定听得到你说的话。”   “就是要他听到。”   好好的心情都被他给败坏了。   “对了,等下这茶叶你带回去吧,我看你似乎挺喜欢的样子。”蔚池递过来一盒的茶叶。   安宁接过罐子,觉得自己刚刚被败坏的心情瞬间又好了。   她回家的时候,不仅带着茶罐,还带着两个一看就身手不凡的护卫,派头十足。两个护卫一个叫蔚景,一个叫蔚海。她还当着蔚池的面直说:“海一听就比池派头多了,蔚海将来肯定比你有出息。池焉知海之志焉~”   把蔚池给气得差点把茶叶给收了回来,还是他想起给茶是他家少爷的意思,才强忍住这股的冲动。   蔚景和蔚海在给她涨威风的同时,也给她带了点麻烦。   比如她回去的路上,不时有村里的三姑六婆上前询问这两人是谁。   安宁只能不厌其烦地解释这是蔚家的护卫,顺带又解释了一下事情。   玉山村的村民们忍不住想:原来蔚家待遇这么好啊,安宁只是把酒寄卖在他们家,遇到小偷还能够多出两个免费劳动力。   在他们眼中,护卫,不就是劳动力吗?   嘴里还不住地夸:“看这两个小伙子,长得多结实啊,看起来就讨人喜欢。”干起活一定很利索。   幸好蔚景和蔚海不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不然估计要吐出一口鲜血了。他们是护卫!不是什么劳动力!   回到家中,她又向家里人解释了一遍。   周李氏他们接受得很快,还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   聪哥儿在知道这两人能够飞檐走壁后,双眼亮晶晶的,恨不得蔚海他们立刻把这绝招本事教给他。每个男孩子,小时候都有一个当大侠行侠仗义的梦想。   安宁觉得他学点东西也是好的,好歹可以强身健体,只要学业不落下就可以。   两人皆是随聪哥儿住在东厢房那边。   作为这件事的大功臣,静静更是被周李氏奖励了好几块大骨头,然后拉出去溜一圈,四处显摆。安宁心想,多亏她娘没亲眼看到静静咬人的画面,不然估计心理阴影都出来了。   安宁也是心大之人,即使见过那画面,还是亲亲热热地抱着静静。   顾可欣在听说他们家的事情后,还特地上门来安慰了一番。   安宁其实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担心——天塌下来,还有蔚邵卿这个高个子顶着呢。她有什么可操心的,还不如多赚点钱呢。   只是……在这小偷事件后的第三天,周家的人出乎意料地上门了。   上门的是周家里同安宁他们关系较好的周家六房的人——六叔公的妻子周原氏。   她眉头紧皱着,道:“虽然你们家已经分出来了,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让你们知道一下。今天早上,五房的人发现,咱们周家的墓地被挖了好几个。”   周原氏的视线落在周李氏身上,“这其中包括你婆婆的,我家婆婆的,四房的叔公,二房的叔婆,大房的甚至有四个墓都被挖了。”   在古代,挖人坟墓是十分罪恶的事情。   周原氏在家中听到这消息时已经气过一回了,在安宁家再次说起这事,还是忍不住动怒,咬牙切齿地恨,“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做出这种缺德事情来,甚至连里面的尸骨都给偷走了。那些人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周李氏直接倒吸一口冷气,“尸骨无存?”   安宁正巧在一旁听着,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是和咱们周家多大仇啊!”   对于她那个已逝的奶奶,安宁时常听她娘说过,据说是一个再标致不过的女人,他们三房中,长得好看的基本都是遗传这一位。当时她爷爷对奶奶可谓是一往情深,等奶奶去世了以后,爷爷没多久也跟着走了。   只是……她的坟墓也被挖了吗?   周原氏又赌咒了一回,总算说出了来意,“你这里可还有你婆婆生前留下的一些衣服?贼人肯定是得找出的,但是现在还是先给他们立衣冠冢吧。”   安宁不由问道:“六叔婆,那其他人呢?”其实,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六叔婆过来的。   周何氏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叹了几回气,才说了真话,“他们其他几房的抓住了大房这些年来贪污祭田的证据,现在又出了这档事,都说是因为大房作恶,所以才惹来的这场报应呢。”   也难怪她会觉得说不出口,这根本就是家族丑事。遇到这种事情,不提立刻找出贼人,却想着篡位。   安宁脸色很平静——她觉得周家那群人现在才找到大房贪污的证据已经够慢了,不过至少有点智商,知道趁着这次的机会发难。   周李氏神情讽刺,对于将他们用那种手段赶出来的周家,除了六房的人,她一点好感都没有。她可没忘记虽然大房和周安平是主使者,但当时其他几房要么落井下石,要么冷眼旁观说风凉话。   她默默转身回屋子去找东西。   她婆婆虽然去世得早,但也是给她留了几样的东西,还有一些作为念想的衣服。   安宁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娘从一个小箱子里找出了几套衣服,一个小银钗。   “其实……你奶奶本来就没有埋葬在那里。”   周李氏低声说出了这件事。   安宁瞪大了眼睛。   “当时婆婆下葬得很快,公公也因此缠绵病榻,他想同婆婆死同穴,便以孝道的名义压着你父亲,偷偷把婆婆的尸骨弄出来,两人埋葬在一块。也幸亏这样,才免了这一遭的祸事。”   难怪她娘刚刚听到这件事,都没有特别气愤的感觉——感情是被挖的不是她那位便宜奶奶真正的坟墓啊。   没想到她那位爷爷还是个痴情的种子呢。   周李氏捧着两套衣服和小银钗,打算拿出去,给周原氏立衣冠冢用。   安宁的视线落在那银钗上……总觉得那银钗看上去很眼熟啊,似曾相识的样子。   她眉毛突然一跳,这钗子同记忆中的某个图案重合在一起,“娘,这个银钗就送我吧,我也想留着一个奶奶的东西。”   周李氏失笑,“你那边比这个好的首饰多着呢。”   这的确是大实话,若是以前,这银钗自然是珍贵的,但周李氏现在金钗都有好几个,自然看不上这银钗,只是因为这东西是婆婆以前留下的,所以一直收的很好。   “听说奶奶生前是大美人,人人都夸她是仙子。我收着,多少也沾染上一点奶奶的仙气嘛。”   周李氏声音充满骄傲,“我看你和慧姐儿就长得不比她差,而且你可是咱们村里最有福气的姑娘!你奶奶哪里比得上啊。”   这说的绝对是实话,周李氏也逐渐把安宁拜了个好师傅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村里谁不夸她女儿有福,拜的师傅也比别人厉害。   安宁只是抿嘴笑,拉着她胳膊撒娇,“娘,你就送我吧。”   周李氏哪里禁得住女儿的撒娇,反正只是一个小银钗罢了,那两套衣服就够做衣冠冢了。   安宁将银钗收好,又问她娘,她奶奶当初是否还有留下别的东西?   周李氏摇摇头,“更早的一些首饰都已经变卖掉了,不然你以为咱们家以前为什么会有那几亩田地?现在也只剩下这几套衣服和这个钗子了。”   安宁不敢问太多,省的她娘起疑心。   周李氏不好让周原氏在外面等太久,捧着衣服就出去了。   安宁手心握着银钗,最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银钗看上去普普通通,拿出去卖最多也就只能换一二两银子,偏偏银钗上的花纹,她曾经见过的,就在那个自杀的小偷身上。   南夏……她那位逝去的便宜奶奶难道是南夏人?   伊人已逝,她又不能把她从坟墓中拉出来问她。   只是,她隐隐有个预感,恐怕这次周家被大规模的挖墓,很有可能同那小偷是一伙的,其他人的坟墓被挖,只不过是掩饰罢了。   安宁还是寻了个机会,把这个线索告诉了蔚池,让他转交给蔚邵卿,看能不能发现点别的线索。她也曾问过周李氏关于那位奶奶的事情,但是所知道的仍然是那些翻来覆去嚼了好几回的事情。比如她奶奶据说还是落难的秀才小姐,当初流落到这里,被她爷爷给救了,两人成亲,生下了她的便宜父亲,在周李氏进门之前,这位奶奶便已经去世了,只留下一点首饰和衣服,指明要留给未来媳妇。   她并不想让家里人烦恼,这件事死死按在心中。而自己则是做好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准备。安宁感觉自己的神经紧绷着,随时准备着下一个事件的发生,如同期待着另一个靴子的落地。   偏偏,在她脑补了许多秘史后,她的生活还是重归为一片平静。别说什么试探了,就连普通的幺蛾子都没有。这样太过平静的生活仿佛在嘲笑她——看,其实就是你自己杞人忧天,想太多罢了。   不过她这里很平静,那周家可一点都不平静。   在闹了许久以后,周家大房终究失去了族长的位置,就连以前吞并的祭田在其他人的威逼之下也得一起还回来。最让安宁幸灾乐祸的是,原先周家大房那三百两银子正好勉强填了之前贪污的洞,也就是说,他们以后得过着省吃俭用的日子了,从云端上跌下来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周李氏知道后当天晚上都多吃了两碗饭,吃太撑,导致不得不捧着肚子吃山楂丸消食。   周家二房的人成功取得族长地位后,一时意气洋洋,还派人来他们家,想让他们回去。他们很理直气壮地把之前一切的错误都推到大房头上。   安宁他们哪里不晓得,周家不过就是想要她家的赚钱方子罢了。   周李氏觉得离开周家挺好的,他们背靠着村长,村长李富贵比周家一族的人靠谱多了。所以只是呵呵一笑,直接送走了他们。   安宁更是拿出当初断绝关系的文书,指着上面现在族长的签名笑——当初签名的可不止是周贺,除了六房,基本都签了名字。   说过的话还可以吞回去,这二房是比大房更不要脸一点。   二房的人见他们油米不进的样子,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不过自己婆婆衣冠冢重新下葬的钱,周李氏并没有让他们掏,而是拿出了五两银子让他们帮忙下葬。   就连听到曾经的大媳妇周胡氏再次怀孕的消息,她也眉毛抬都不抬一下——他们已经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了。   ……   夏日的阵雨总是来得十分迅速,只是片刻之间,安宁同几个丫鬟刚把院子里晒的衣服抢收回去,雨水已经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沿着屋檐的瓦片,在地上汇成了小溪流。   安宁收好衣服,回到房间,发现因为刚刚窗户忘记关了,导致雨滴飘了进来,她刚刚桌上的一些刚写好的字帖被雨水淋了,糊成了一块一块的。   她忍不住跺了跺脚,“我三天的功课就这样毁了。”   桂圆探了探头,“要不,和卫先生说一下?”   安宁摇摇头,“只能重写了。你还不知道先生的性子啊。”   按照卫氏的性格,肯定会认为这是因为她的疏忽而造成的事故,必须得她自己来承担。她倘若找理由,说不定会被罚双倍呢。就算告诉她娘,她娘可不会为她求情,而是站在卫先生那边。   自从看到女儿和孙女被教导的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周李氏可开心了,直接把卫氏的月钱涨到了一两银子,深深觉得当初那三十两真是太划算了,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合算的买卖。   更何况……   安宁皱着眉将那些毁了的字帖收起来,“先生可是说好了,我这个月功课若一直完成的好,她会送我一份大礼呢。”   被卫氏教导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安宁哪里不知道这位先生的博学,她口中的大礼说不定还是一些市面上没有的知识文化,在这种情况下,她哪里会做出可能触怒到她的行为,只能自认倒霉,重新再写一遍。   带着一点凉意的雨水飘了进来,落在她脸上,让她原本浮躁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她拿出一刀的宣纸,将窗子关小点,磨了磨墨水,开始练字。   一笔一画,落笔之处,娟秀的字体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气。   向来大大咧咧的桂圆也下意识地放轻了步子,生怕不小心吵了小姐。   安宁越写,越是沉浸其中,仿佛自己周遭的时光都被放缓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氏悄无声息地伫立在门口,眼神温和地看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学生,半响之后,嘴角勾起了满意的弧度,然后转身离开。   ……   待到一叠的宣纸上都沾染了笔墨的清香,安宁伸了伸懒腰,望向窗外,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而她也写了整整两个时辰。   不过这两个时辰也不过是完成了一半的功课罢了。   劳逸结合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安宁打算休息一下再接着奋斗。   窗外的花圃中所种植的一串红被之前的雨水给打下了好些,地上花瓣零零落落地撒着,叶子被雨水洗出了翠绿欲滴的颜色,让人望之神清气爽。   “可惜没有荷花池……”   若是这里有荷花池,这个季节正好可以品赏荷花,还可以摘下新鲜莲藕来吃。   她正望着窗外出身,桂圆急促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样子。”   安宁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桂圆来了。   “姑娘,三夫人她娘过来了。”   桂圆口中的三夫人指的是安宁的三嫂周何氏。太太则是周李氏。   “她来了又如何?大概是过来看嫂子吧。”   桂圆摇摇头,“那位老夫人,现在正在厅里哭着呢,还带了好一些行李过来。姑娘,你说她是不是打算住咱们家里了?”   安宁失笑,“怎么可能?在有儿子的情况下,哪有母亲住在出嫁的女儿那边的道理。”   她将写好的字帖收好,“走吧,我们去看看不就好了。”   ……   安宁还没走到正厅,就听到三嫂她娘何大娘嘤嘤嘤的哭泣声——不得不承认,这对母女哭起来的样子简直是一脉相承的。不过周何氏因为现在日子好过了,眼泪倒是不怎么掉。   只是在见到自己母亲哭成那样,也是手足无措地递过手帕。   周李氏已经说破了嘴,还是止不住亲家的哭声,正头疼着,就看见女儿来了,连忙拉她坐下,“安宁啊,你也劝劝她吧。”   安宁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周何氏脸涨得通红,“我那弟媳,说我娘故意想害死她,硬是把我娘给赶出来了。”周何氏自己也想哭了,怎么她日子才刚好过,娘家就开始出事了呢。   安宁大惊,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说何大娘对媳妇没怨言是不可能的,但是以她的性子,做得出害死人这种行为才有鬼呢。   何大娘眼泪掉得更欢,“她肚子里才怀着我们张家的孩子,肚子尖尖的,大夫都说是男孩的怀向,我捧着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想害死她?”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那弟媳怀孕了,我娘就去城里买了安胎药回去,打算给她熬些喝。结果那碗不小心撒了,家里的狗跑来舔了,没一会儿就口吐白沫死了。”或许是因为她娘还在哭的缘故,周何氏这回倒是没哭,反而有条不紊地向安宁解释了一遍。   “陈氏说我娘这是打算药死她,让她一尸两命,就把她赶了出来。”   安宁听了只觉得头大,问道:“那药渣你还留着吗?之前买的安胎药呢?找哪个大夫买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何大娘一句话都回答不出来。   安宁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估计什么都没做,就直接被赶出来了。她觉得有些头疼,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安宁觉得这何家的女人都是水做的,她家三嫂还好一点,哭了后被劝了劝也就止住眼泪了。但何大娘就没那么好劝了,说了半天,还是哭,问了半天还是哭,似乎除了哭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一样。   难怪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娘一脸的暴躁,她也快被哭成神经衰弱了。   周何氏是在场的人中最镇定的,她的哭泣*本来就是学自她娘,只是比不过她娘的功底罢了,她还不时地给她娘续水。   安宁在一旁看得囧囧有神,是错觉吗?总觉得三嫂似乎开始走向一条奇怪的道路了呢。   打断她哭声却是她儿子何青苗的到来。   在看到儿子来的时候,何大娘眼睛立刻亮得惊人,眼泪也不流了。   周何氏在一旁看得有些眼热,连忙低下头——无论弟弟如何对待娘,娘最疼爱的终究还是他,而不是拼命孝顺娘亲的她。   何青苗这回来,却不是为了带回他娘,而是让他姐暂时照顾一下何大娘。   “姐,你知道的,她肚里怀着咱们家的下一代,我担心她要是看到娘会生气,而动了胎气。”   “青苗,我买的真的是安胎药。我怕她觉得药苦,问过大夫后,还特地花银子买了白砂糖回来加进去,让她好入口。”   “我知道,但是娘,你可能是老眼昏花了,把放厨房里要拿来药老鼠的砒霜当特地买回来的白砂糖给加了。”何青苗再三地表示自己真的相信她,又向自己的姐姐表示希望她能收留一下娘的想法。   安宁和周李氏什么都不想说了——把砒霜当砂糖撒安胎药里,这是心多大的人才能做出的坑爹事。虽然她很讨厌那何陈氏,但是完全可以理解她不想见到婆婆的心情。   周何氏也是希望弟弟能够有个儿子的,因此也劝她娘留了下来。   周李氏看在媳妇平时兢兢业业干活,又不折腾的份上,也没说啥,反正养一个人也花不了多少的银子。   何青苗倒是有说要给一点的抚养费,但周何氏怎么可能会收下,还是拒绝了。   安宁在一旁看,倒是旁观者清——这何青苗恐怕就是做做样子而已,根本就是知道他姐姐会拒绝,才做出这样的姿态。   她也懒得点出来,好歹给她三嫂一点面子。   周何氏同弟弟处了那么多年,哪里不清楚弟弟的想法,对于娘家的情分更是淡了一些。她倒是想要扶持点娘家,偏偏娘家人做出的一些行为举止总是让她心寒。   何青苗心中还念着家里怀孕的妻子,同自己的娘说了几句话,哄得她笑了后,才走。他本人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哄人的本事倒是还可以。   于是,在何陈氏生出儿子之前,这何大娘就暂时住在他们家中了。周何氏直接让她娘同她住一块,不仅可以方便照顾她娘,也可以省点功夫。   私下,周何氏拿拿出平时攒的几两银子要给周李氏。   “虽然婆婆心好,但是也没有我娘一直住在这里的道理。这点钱就当做是我娘的一点伙食费吧。”   周李氏哪里看得上这点银子,不过三媳妇的态度还是让她很满意的,至少知道道理。原本对于何家的一点怨念倒是消失了点,“咱们家又不缺这点饭吃,你这钱拿回去,留着,以后都给聪哥儿用。”   周何氏推了几次,最后还是自己收了下来。   ……   何家不过是普通农家,平时吃饭最多只能勉强吃饱罢了,何陈氏又是个吝啬的,何大娘在家里的生活真的不怎么样。一周能吃一口肉就很不错了。   周家则不同,有了钱后,周李氏哪里会在口腹上苛待大家,加上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的年纪,伙食上就更下工夫了。每一顿的鱼、肉、蛋皆是不缺的。   第一顿的时候,何大娘只当她初来,所以做顿好的欢迎她,却发现……第二顿、第三顿,每一餐都是吃得这么好!   晚上睡觉之前,她忍不住拉着女儿问道:“你们家吃得这么好啊。我原本还担心你守寡受苦,看来反而你在周家反而是享福了。”   周何氏温柔地笑了笑,“这都多亏了小姑呢,家里这些挣钱的主意,都是她想出来的。”   “我原本虽然知道你们日子好过了,但是却不知道这么好过,甚至都买了使唤的丫头,这可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做派。”   可见,这周家现在不是一般的有钱啊。   何大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虽然说方子是你小姑想出来的,但是平时的活计可是你和你婆婆在做,赚的钱都归谁了?”   周何氏没想太多,回道:“娘,你不必为我担心。婆婆对我很好的,之前还说,以后每一年都给聪哥儿买上五十亩的田地呢。小姑人也好,自己酿酒挣了钱,还买了首饰送我。”   周何氏都觉得自己是烧了八辈子的香,才有现在这样的福气生活。   “五十亩……”周何氏瞪大了眼睛,他们家攒一辈子都未必有五十亩的田地,她外孙子倒好,一年就有五十亩。想到她未出世的孙子……   她不由道:“青梅啊,娘看到你有这样的好日子过,让我现在去了找你爹我也是愿意的,只可惜你弟弟他们,没有你这样的福气,到现在家里也就两亩的田地。你未来的侄子,同聪哥儿是天差地别啊。看在娘的份上,你到时候也多扶持一下你弟弟他们。”   “之前弟弟向我要钱,说要做生意,我也给了他几两银子,但结果如何你是知道的。”   安宁的潜移默化还是有效果的,若是以前的周何氏,听了这话,恐怕就要把自己攒的一点银子都拿回了娘家,但现在的她却会开始考虑值得不值得。   见到自己娘亲的脸色沉了沉,周何氏安抚道:“弟弟若想要做生意,你让他踏踏实实地拿出个章程来,我让小姑帮忙看看,倘若可行,我这个姐姐咬牙也会拿出几两银子帮他一把。”   娘家若能起来,她脸上也有光。   “你小姑才多大啊,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还不如让你弟弟问一些村里的老人呢。”   “安宁哪里没有,我们周家现在能够住这样的房子,吃这样的饭菜,可都是托了她的缘故。”   周家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对于安宁的自信——这是一次又一次的成功积累而成的。   何大娘看女儿这样有自信,不好拂了女儿的好意,打算等下回见到儿子,就对他这样说。   ……   周家的人都不是难相处的,何大娘在最初的拘谨后,很快也放松了不少。她在家里也不是吃白饭的,平时闲着没事,便帮忙做一些家务活,也许是为了避嫌,她倒是从不去制作臭豆腐的地方逛去。   周李氏对她的观感也好了不少,还对安宁说:“虽然和你三嫂一样爱哭,但好歹人也懂事。”   她这语气让安宁听了不住地想笑。她娘就是典型的刀子口豆腐心,安宁早就习惯了。   何大娘住在周家,何青苗便也时常上门看看自己的母亲——当然,礼物是从来没带的。   何大娘见了儿子就开心,想起女儿的建议,便同儿子说了起来。   何青苗听后,想起了妻子交代他的话语,“娘,你说我们也跟着卖臭豆腐如何?周家的不是在做臭豆腐吗?咱们直接向他们家进货拿去卖了,如何?我听说城里做这个生意的都赚得可好了。”   何大娘之前是灯下黑,没想到这点,被儿子一提醒,便觉得这个主意不坏。   何青苗又继续道:“不过若是让李南一转手,臭豆腐肯定贵很多,一斤就要十来文钱呢。我们两家好歹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家,总不能也卖给我一斤十文吧。”   “这个娘可没法做主,得看亲家的意思,你去找你姐姐问问。周家人厚道,又不缺这点银子,肯定不会卖你一斤十文。”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何大娘只以为儿子要规规矩矩做生意了,十分高兴,哪里晓得何青苗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呢。   ------题外话------   第一次上架,好激动。捂脸,感谢各位订阅的小天使~明天同样是九点五十分更新哦   ☆、第七十一章 温泉聚会   最初,何青苗说要卖臭豆腐的时候,周何氏还很高兴,只当弟弟长进了。   何青苗瞥了瞥姐姐脸上欢喜的表情,嘿嘿一笑,“那姐姐,你臭豆腐就以一斤五文钱卖给我呗。”   “这怎么可以!”周何氏眉头蹙起,“舅舅向我们进货都要十文钱的。”   其实现在李南向他们进货,是一斤八文,但周何氏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心知得对娘家这些不靠谱的亲人留一点的心眼,因此故意这样说。   “姐,那我怎么赚钱啊。进货你就给我们算十文,我卖了以后,一斤也就赚两三文,一天卖五十斤也赚不了多少啊。”其实一天五十斤,就算一斤赚二文钱,也够多钱了。只是何青苗知道自己姐姐从小就不会算账,还想着把她绕晕。嗯,就告诉她一天这样只赚三四十文钱好了。   他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只可惜周何氏今非昔比,算学好歹也是被安宁给教导出来的,她直接道:“一斤赚三文,一天五十斤,一天就赚一百五十文,一个月都有四两多银子,你以前四个月都赚不出四两银子,有哪里不满意的?”   何青苗直接震惊了,他姐姐啥时候算账这么利落了?   他被震了一下,发现他姐现在不是那么好糊弄了,只能暂时打消原来的那点小算盘,“那,好歹多给我一些让我卖吧。”   周何氏整日听家里人说这些,门儿清着呢。   何青苗呐呐道:“那就先给我五十斤吧。”   周何氏道:“先给你二十斤,省的你刚开始做,一时之间卖不完。”   “别啊,姐,你给我五十斤吧,我卖的完的,真的。”   周何氏狐疑地看着他,何青苗竭力表现出正常的神态,“真的,不骗你,我朋友也打算同我一起卖呢,所以我们肯定卖的完的。”   周何氏见弟弟总算要上进了,心想,家中有个即将出世的男丁果然是好的,这不,她之前好说歹说弟弟都还是那副死样子,现在却知道要养家糊口了,心中很是欣慰,便应了下来。   周何氏也不想让周家亏,因此她打算弟弟这五十斤的臭豆腐都交给她自己做,她每天多做一个时辰也就出来了。   周李氏在知道这事后,挥了挥手,直接道:“既然是你弟弟的话,那就五十斤给他,一斤卖个八文钱就可以。”   周何氏心中很是感激,知道婆婆这是在让利给他们家,平时做事就更加勤勉了。何大娘知道后,也忍不住说:“你婆家是厚道人啊。”   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儿子赚了大钱后把她接回去享福的场景,越想越是沉迷。   ……   何大娘住在家里,一点都不影响到安宁的生活。她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这些天到城内蝶恋花的次数增加了。   她们店铺里的胭脂配方很多都是这时代没有的,或者说,即使有,也是只流传在上层阶级的,因此安宁店铺里的东西可谓是物美价廉。导致这些天的进账比以往还要多一些。   作为股东之一,安玲珑的分红也因此增加了不少。   这是她第一次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挣钱,还乐滋滋地向哥哥安逸成显摆。   只是想到自己即将回去,她的脸色又垮了下来。或许她一开始来到玉山村这里很不情愿,但现在却也喜欢上这里宁静安逸的日子以及朴实的民风,加上她又交了安宁这样一个好朋友,就更加舍不得走了。   安逸成一眼看出妹妹的想法,道:“你现在额头上的皮肤已经好了,正该回去让之前那些笑话你的人看看。”   安玲珑想到那时候扬眉吐气的画面,这才重新展开了笑颜,又随口问道:“那哥哥呢,你到时候同我一起回家吗?”   安逸成摇摇头,“邵卿前些天回到京中,过段时间才会回来,他不在,我得帮他坐镇这里。”   安玲珑想起自己来到这里后,鲜少见到待她一直很好的邵卿哥哥,嘟起了嘴巴,“还说把我当做妹妹呢,结果我来这里后也不见他有陪我玩,幸好有安宁,不然我岂不是无聊死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整日神神秘秘的。”   安玲珑也只是抱怨了一下。   安逸成揉了揉她的脑袋,“还说邵卿不疼你,他都特地送了你一个温泉的庄子,你还不满意啊。”   一个温泉庄子,可是价值几千两的银子。   安玲珑笑开了脸,“这样正好,既然我要回京城了,那就邀请一些官家小姐过来,嗯,必须也让安宁来一趟,让安宁同那些人见见面,说不得也能有几分交情。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能照看她。”   她额头上的疤痕皆因为安宁而痊愈,加上安宁又送了她好些美容方子,让她的皮肤越发的白皙水嫩。女孩子皆爱惜自己的容貌,因此,在安玲珑心中,安宁无疑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说罢,她开开心心地回房间去写帖子去了。   安宁……安逸成想起妹妹整天挂在嘴上的名字,以及自己的好友蔚邵卿对于她的关注,不免也上心了几分。   ……   安宁收到安玲珑的帖子并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但这一次却显然和以前的不一样。在帖子里面还夹着一封信,上面写着过些天,她就要回京城里去了,下次过来肯定至少得等到明年。   所以说这是送别宴吗?   她放下帖子,有些郁闷。安玲珑虽然家世出众,但是在她面前却从不摆架子,天真直爽,安宁也很喜欢这位朋友。   既然是送别的宴会,那么作为她的好友,她肯定得好好准备一份礼物给她。   玲珑最爱吃她做的糕点,因此安宁想了想,决定到时候做枣泥山药糕和玫瑰清露。现在玫瑰花还未凋谢,到时候新鲜的玫瑰花拿来做玫瑰清露最是合适。   虽然她手中有大概二十毫升的玫瑰精油,但这些玫瑰精油是她当初用一百多斤的玫瑰花给蒸馏出来的,简直是每一滴的价格都比黄金要昂贵。   若全部拿去送人,安宁自己都要心疼死,所以她打算拿精油来做玫瑰香水。一毫升的蒸馏水,十毫升的酒精,再加上二十滴的玫瑰精油,便可制成香气足以维持五六个小时的玫瑰香水,再制成以后,还得将香水放在低温阴暗的角落好些天,把香气给锁住。   为了制作香水,安宁特地还去蔚家开的店铺中买了好些玻璃瓶。也是她运气好,当时蔚池正好在店内,十个大约二十毫升的玻璃瓶子,直接只卖她一两银子。   蔚池更是直接说了,“你若是每一年的葡萄酒能多做一些,来店里买再多玻璃瓶我都可以给你免费。”   听听这话,就是大气!   这十个玻璃瓶,市场上就得卖几十两——安宁不得再次承认,玻璃真是个暴利的行业。十几两的玻璃,成本恐怕不到一百文钱,也难怪蔚池说要送她的时候语气一点都不犹豫。   因为蔚池在的缘故,安宁更是毫不客气地再买了几块一样大小的彩色镜片回去,这些东西她正要拿来做成万花筒。   万花筒,是她那一代人小时候中最美好的记忆,小学的劳技课上就曾经自己动手做过。长大后的她或许能够花几十块买足够精致的万花筒,却再也买不回记忆之中那段美好的时光了。   除了彩色玻璃和透明玻璃后,她还画了好一些彩色的图案,在制作万花筒的时候放入其中。   制作而成的万花筒随着万花筒的转动,所看到的图案皆是千变万化的。   安宁成功做出万花筒后,忍不住想在家里人面前显摆一把,这一显摆,差点这个万花筒就被抢走了。   对于聪哥儿这样的男孩而言,万花筒这样的玩具简直让他割舍不下。他再玩了一次后,就不肯放手了。   幸好安宁在他面前颇具有威严,她脸色一拉,聪哥儿就乖乖交了出来,不敢说什么,只是不时地用期待的小眼神看她。   安宁嘴角抽了抽——聪哥儿居然也学会了卖萌。卖萌可耻!   “这个是姑姑打算送给好友的,不能给你。”   聪哥儿小嘴立刻撅起,毕竟还是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无法很好地掩饰情绪。   安宁咳嗽了一声,道:“倘若你接下来一个月的功课有所进益,等你生日时候,姑姑就做一个新的送你。”   打一棍子也是得给一颗枣子,这才是教育之道。   聪哥儿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我马上去写功课。”   那身影跑得比什么都快。   安宁无语地看着他背影,“现在做什么功课啊,都要吃晚饭了!”   ……   一个万花筒,一瓶玫瑰香水,一瓶玫瑰清露和枣泥山药糕。这样的礼物已经十分上台面了,特别是其中有三样都是这世界所没有的。   安宁突然想起玲珑一直很喜欢她做的糖桂花,便又加上了这一份。   因为玲珑特地在信件中写上要邀请其他家的小姐,所以安宁这次打扮肯定不能像过去那般随意。   周李氏在知道后,也是拿出了珍藏许久的云锦,给安宁做了一套的新衣裳。   绿袄黄裙,衬托得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犹如娇嫩盛开的花朵,耳朵上戴着白玉耳坠。一头乌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上面一个荷花样式的玉簪。她站在那里微微一笑,便是最漂亮的风景。   周李氏看着自己漂亮的女儿,别提有多得意了。   “我家女儿一点都不比员外爷家的小姐差。”对于周李氏来说,自己女儿比得过员外爷家的便是最大的夸奖了。   安宁知道她的乐趣就是夸女儿炫耀女儿,只能点点头。   周李氏又看了看她准备的礼物,也觉得不赖,她家安宁准备的东西胜在新奇,都是旁人没有绝对没有的东西。对于安玲珑这样不缺钱的小姐而言,反而更看重新奇而不是礼物本身的价值。   安宁看着她娘拿着香水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笑了,“娘,等我回来继续给你做香水用。”她觉得还是别让她娘知道一瓶香水的价格好了,省的心疼死了。   “那我就等着了。”周李氏立刻放下了瓶子。   东西准备齐全后,安宁带着桂圆一同去安家的庄子。   安玲珑直接把这宴会地点定在了温泉庄子内。   周家在前些天便已经买了马车,毕竟同牛车相比,马车的速度更快些,再说,他们也不是用不起马车的人家。   驾车的正是蔚海。虽然安宁家现在似乎没再出什么事情,但蔚邵卿并没有把这两个护卫调回去的想法,这两人仍然每天悠闲地晃悠着,在安宁家吃白饭。   看在他们给聪哥儿当免费教习的份上,安宁对于他们吃白饭这一可耻行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若是让蔚海他们听到,恐怕要喊冤了。他们明明是千金的身价,却不得不干着教习的活,那才憋气好吗?蔚海他们甚至巴不得立刻出一个事件好让他们展一下身手呢。   驾着马车,只是一刻钟多一些的时间,他们便到了温泉庄子。   说来也巧,正好也有一辆的马车同时停下,那马车装饰华丽,多少可以窥探出主人的身份。   车上走下了两个一看就是大家小姐的女孩,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走在前头的那位一身的软银轻罗百合裙,无论是衣服还是首饰都是上好的,模样也是上等,只是……安宁总觉得她的相貌有几分的眼熟。   站在她后面的那位小姐明显以她为尊,桃红衣衫,相貌较为寻常,她的视线落在安宁所坐的马车,眼神不自觉透着一股的轻蔑,还哼了一声,这一声在此时安静的气氛之中便显得尤其突兀。   安宁哪里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位小姐,也不理她,直接看向在门口等着的小月。她同安玲珑交好,与安玲珑身边的小月和小云自然很是熟络。   小月自然也听到那哼声了,她只是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桃红衣衫的姑娘以为小月是要迎接她们,正要摆出最灿烂的笑容,百合裙姑娘也跟着露出了矜持的笑容,然后两人就这样看着小月越过了她们……来到安宁面前。   “总算等到你啦,小姐可是说了,若没等到你,等下可不许我进去呢。”   这语气一听就十分熟悉。   安宁知道小月是在为自己做脸——说实话,她刚刚其实也没怎么生气,这年头以貌取人的人多着呢。   “那早知道,我就该再晚点过来,让你多等一下,好报一报你上次帮着玲珑弄乱我头发的仇。”这说的是上次玩闹时候的小事故。   小月笑了笑,视线落在桂圆手上拎着的盒子,“你若是把这食盒给我,爱怎么报仇我都不多说一句。”   安玲珑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吃货,她一见到这食盒,就猜到里面估计又有美食了。   两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有意无意把那两个姑娘撇在那里,百合裙姑娘还好,城府较深,还能端着笑脸,另一位,脸都快拉下来了。   说的差不多了,小月才引着她,在经过那两人的时候,象征性地行了下礼,然后向安宁介绍了一下,“这位是宣州知府大人的嫡次女,顾可人,至于另一位……”   她皱了皱眉,发现她还真不知道那位是谁,疑惑的视线落在顾可人身上。   顾可人连忙解释,“这是我表妹唐月荷,她曾经听我说起安小姐,仰慕她许久,所以我今日便带上了她。”   偶尔也有收到帖子的人带上亲厚的亲戚姐妹一起来,小月对此见怪不怪,心中嗤笑:什么仰慕我家小姐,是仰慕我们安家的门第吧。   她也没说什么,向她们两人介绍,“这是我家小姐的好朋友,周安宁。”   其他多余的话语一句都不说,带着她们走进去。   唐月荷见自己表姐在这丫鬟面前也不敢居大的模样,便猜出小月在安玲珑面前很能说得上话。又看小月和周安宁这个自己刚刚嘲笑的人十分亲厚,反而对自己爱理不理,心中更是憋着一股的气。   顾可人则是在心中想着:这周安宁是哪家的小姐?她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呢?   ……   等小月把他们带到了小花园中,看着争妍斗艳的少女们,安宁才发现,玲珑这次邀请的人还真不少啊,加上她们三人,大概有十多位的小姐,叽叽喳喳的,一下子让花园热闹无比。也幸好这园子够大,才不显得拥挤。   安宁到的时候,安玲珑正和一个关系不错的姑娘说话呢,看到安宁眼睛一亮,“安宁你来啦!”   然后直接拉着安宁的手,一个个介绍了过去。   她所邀请的人什么身份的都有,有知府之女顾可人,吴县令的女儿吴若希,皇商之女等等……   介绍完了一圈后,她对着众多小姐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周安宁,也是蝶恋花的老板,你们日后若来店里买胭脂水粉,说不得还可以给你们打个折扣呢。”   安宁心知玲珑这是在为自己铺关系,不由心生感动。   原本看低她身份的人,见安家这位小姐行事,便知道这周安宁在她心中地位极高,也就收起了心中的那点轻视,有些好奇地看着安宁: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如何惹得安家小姐如此看顾的。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唐月荷,唐愈合在知道安宁只不过是一个胭脂店的老板,脸上轻蔑的表情差点遮不住,又见安玲珑这位她想要搭上关系的贵人如此抬举她,心中更是不忿。   顾可人看她这样的表现,有些后悔带她过来——这么沉不住气,不会给她招惹麻烦吧。   那边吴若希看着这花园,不由说道:“可惜现在不是冬天,不然我们说不得还有这个荣幸泡泡温泉呢。”   安宁笑了笑,“夏天才是泡温泉的好时机呢,正好可以消暑。”   唐月荷听到这话,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插了进来,“安宁妹妹,你一直跟在安小姐身边,怎么不多学着点她的见识,这温泉这么烫,只会越泡越热,哪里能够消暑?”   说罢,还摇了摇头一副你真是土包子的模样。在她心中,安宁纯粹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泉才胡诌的土包子罢了。   她以为她通过抬高安玲珑来贬低安宁,安玲珑就会开心。殊不知其他几个小姐都在心中嘲笑她。   安玲珑眉毛一竖,就要发火,却突然被安宁握住了手。   安宁淡淡地瞥了唐月荷一眼,只能说人与人之间果然是存在眼缘这东西,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唐月荷就一直针对她。   “春日洗浴,升阳固脱;夏日浴泉,暑温可祛;秋日泡泉,肺润肠蠕;冬日洗池,丹田温灼。这温泉一年四季泡,各有各的好处。一个人可以无知,无知并不是错,但知道自己无知还出来显摆,那就是错上加错了。”   尽管她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听得出这是在讽刺唐月荷。   安玲珑闻言笑了笑,拿出了一个牌子,“我本来还想说到冬天再让人把这牌子给你,既然这温泉四季都可以泡,那就先给你,你以后若是想来,直接带上牌子即可。我已经向他们说过了,认牌不认人的,你可别丢牌子进不来了。”她说的其实是开玩笑的,她把牌子送给了安宁,她手下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即使安宁过来泡的时候忘记带牌子了也无妨。   这是在人前直接干脆地表露出对安宁的支持。   吴若希开口圆场,“等到了夏天不是很热吗?泡温泉怎么还可以消暑?”   安宁笑道:“那是因为人泡在温泉之中,身上的毛孔会因为温度高而打开,使得身体里的热气出来,从而达到了消暑的效果。不过夏天泡温泉也有一些注意事项,比如每次泡的时候不超过一刻钟,超过这个时间就起来休息一下。水温也不宜太高,在泡的过程中还要注意补水。”   吴若希若有所思,“那其他季节泡,是不是更好一些?”她没想到周安宁一个寻常的小姑娘居然懂的那么多,说的泡温泉头头是道的。   在场的姑娘们或是擅长诗词,或是擅长琴棋书画,但鲜少有人会了解到温泉的这些常识。   “不对,夏天泡温泉其实比其他季节要更有效果。首先,它可以呵护肌肤,让我们的皮肤变得更白嫩;其次,在夏天泡温泉比其他季节更容易出汗,出汗过程中同时排出了我们身体中的毒素,对我们的身体有好处,这种自然排毒方法只有泡温泉可以做到。不仅如此,夏天泡温泉还可以适当减掉一些身体的肥肉,瘦身美容。”   这世道人们虽然都说胖点才有福气,但讲究的也是丰满而不是肥胖。   “对了,如果有失眠症状的人,也可以来泡泡温泉的。不过温泉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泡的,肝、肾和心脏有问题的,最好别泡温泉,不然一不小心出事就不好了。”   “原来泡温泉还有这么多好处和学问啊。”   “难怪大家都想要一个温泉庄子呢。”   这年头的温泉庄子基本都是被贵族给霸占……所以除了安玲珑外,其他人还真没有泡过所谓的温泉。   安玲珑原本是想安排其他活动,现在听安宁这么一说,觉得还不如泡温泉呢。举办诗会哪里有泡温泉引人注目啊。   她抬了抬下巴,“难得大家都在,等下,我们就来一起泡温泉好了。”   这个提议一出,不少姑娘眼神都亮了起来。刚刚安宁那一通的言语早让大家心动了起来。只是活动一般都是主人家安排的,他们也不能说自己想泡温泉来着。安玲珑自己提起是再好不过的。   安宁突然想起了某个重要的事情,在玲珑耳边说了说,玲珑目光扫了一圈大家头上的手上的金饰银饰,吩咐了小月几句话。   幸好在场的姑娘,大部分都有带换洗的衣物,以防万一,加上都是女孩子,年纪最大的也就是十三岁,最小的则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杨蕊。是皇商杨家的嫡女,家中有几十顷地种着兰花菊花和桂花,他们家拥有皇商的名额,这三种花都会上贡到皇家。甚至每一年,这杨家都会在秋天举办赏兰会,赏菊会。   杨蕊似乎对她尤其的亲热,并且这种亲热并非像其他人一样看在安玲珑的面子上。   后来还是小云解开了她的疑惑:“听说这杨家的家主,也就是杨蕊的父亲家中有好几个小妾,杨蕊她娘虽然是主母,但因为脸上有不少痘痘的缘故,也就是得了个敬重罢了。”   “那杨夫人寻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也不见得好,后来去你那边买了一些药丸搭配着面膏使用,竟是好了起来。”   安宁恍然大悟,难怪这杨蕊对她态度这样亲热——看杨蕊眉目清秀,就知道她娘应该长得也不差,只是再不差的脸如果多了痘痘也是没法见人的。   小云继续嘀咕着她听到的消息,“咱们那店里如今生意比之前更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位杨夫人的宣传呢。”   安宁点点头,决定早点推出所谓的贵宾卡,作为谢礼。   别人释放的好意她也没必要推却,便笑着接纳了。   她这边一群少女环绕,那一边顾可人和唐月荷可就尴尬地被大家有意无意地撇下。   顾可人还好点,她父亲是知府,所以大家聊天多少还会带着她,至于唐月荷,直接就被无视掉了。   顾可人已经十分后悔带上唐月荷了,便干脆走快一步,同关系好的几个朋友一起,丢下了唐月荷这个表妹。   “这唐家果然就是上不得台面。”说话的是宣州的通判之女于施璐。通判其实算是知府的属官,低知府一级,但于施璐家情况又不太一样。他们于家除了她爹是通判,她爷爷是光禄大夫,家中的几个叔叔伯伯官位都不比知府差。因此她还真不怕顾可人这个知府之女。   更重要的是,于施璐一向厌恶顾可人,在这种时候找到机会便落井下石。   她一开头,其他人就靠近了她,典型地想听其中的八卦。   吴若希更是问道:“这唐家好歹也是知府的亲家,应该没那么差吧。”一般能够结为亲家的,再烂也烂不过哪里去。   “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故,那顾可人是继室所出,她上头还有个姐姐顾可欣是前头正室所出。”   顾可欣……安宁瞪大了眼睛。难道顾可人就是可欣姐姐同父异母的妹妹吗?难怪她总觉得顾可人相貌有几分眼熟,可不就是同可欣姐姐有几分相像。   “可欣姐姐是个好的,温柔坚强,偏偏顾可人她娘是个黑心肠的,明明知道自己娘家没规矩上不得台面,还想把可欣姐姐嫁给她外甥。我前些天便听到了可欣姐姐因病去世的消息。她身体一向康健,在去世前几天还写信给我说过段时间要请我过去的。只怕是可欣姐姐不堪受辱,才自缢了事。我娘说了,那唐家小门小户的,人品最是要不得。当时伯母尸骨未寒,她便勾引了知府大人,成为了继室。”说罢,她的眼眶红了起来。   安宁没想到她随便来这么一趟,居然就遇到了顾可欣曾经的闺阁好友,看着于施璐眼睛发红,又不能告诉她说,你家可欣姐姐现在已经逃出来了,过得还挺好的。   想必于施璐如此厌恶顾可人,便是在为顾可欣抱不平。   因为顾可欣这一层关系,安宁在心中不自觉同她亲近了几分,安慰她道:“举头三寸有神明,那唐家肯定会得到报应的。”   这话倒是触到了于施璐内心深处,她用力点头。   其他的小姑娘都被自己的亲人保护得很好,哪里听过这种腌臜事,个个长吁短叹了半天,在心中都把顾可人列为了结交的黑名单。那样的母亲教养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的?看唐月荷就知道唐家的家风了。   至于于施璐,她才完全不怕得罪顾家呢,顾家本身就没什么根基。   安宁想起安玲珑吩咐给小月的那几句话,微微一笑。说不定还可以让她们两个出个小丑呢。   ……   蔚邵卿送给安玲珑的这个温泉庄子还真不小,一眼望去,也有两百多平方,足够她们这十来个姑娘外加丫鬟一起泡了。   水雾迷蒙,将温泉显出了几分的仙气。   一些机灵的丫鬟手上早就捧好了准备换洗的衣物。   安宁也换下了身上这套衣服,只穿着单薄的亵衣。她眼睛转了转,看到唐月荷在她不远处,便唤来桂圆,当着她的面将手上的首饰和头上的钗子都摘了下来,让桂圆好好保管。   唐月荷见状,努力堆起笑容,“安宁妹妹,你带着那钗子挺好的,何必摘下呢。”   安宁只是淡淡笑了笑,“只是担心等下泡温泉时不小心掉水里罢了。”   唐月荷本身家庭就属于暴发户,若不是有个好姨母嫁给了知府大人,恐怕她还在乡下当村姑,因此她越发不想让人看穿自己的根底,对于安宁这种和她同样身份,却可以同官家小姐们交谈自如的人越发愤恨,总是想要拉下她。   她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钗,又转了转手腕,露出了手腕精致的银手镯,“不过是一个钗子,丢了又如何。若是丢了,姐姐我到时候送你不就好了。”   顾可人拉了下她,只想把这位到处树敌的表妹给踹下水。她就没看到安小姐看她的眼神已经很不善了吗?   安宁直接刺了回去,“还是别,姐姐所使用的一针一线皆出自顾府,还是少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好。等什么时候姐姐家里能够自己挣出金钗的钱,到时候妹妹再讨要也不迟。我身上的东西皆是自己真金白银挣来的,自然珍惜了点。”   她又对顾可人道:“顾姑娘虽然心善,但也不能让有些人蹭鼻子上脸拿了自家的东西。”   她直接掀开唐月荷的底,点名唐家就是靠着顾府罢了,也好意思在她面前显摆。从于施璐口中,那唐家先前也就是只有几亩地的贫农家庭。   顾可人还真以为安宁是为她好,垂下头,“她毕竟是我的表妹。”   她也不是不知道唐月荷的毛病,偏偏母亲还特别纵容娘家,她作为子女,也不好跟她娘对着干。   安宁被她这反应给噎了一下——是错觉吗?总觉得这顾可人有点缺心眼啊。   只是想到被逼的不得不逃走的顾可欣,安宁那点同情心又丢掉了。   在泡温泉之前,所有的姑娘都视线洗了一下澡,然后再换上了单薄的亵衣,慢慢地浸泡在温泉之中。   安玲珑更是让丫鬟端来了几杯的柠檬水,放在旁边,要喝的时候随时可以拿。   安宁脚轻轻点了下温泉,感觉一下热水的温度——嗯,这温泉不算特别烫,比她平时洗澡温度高一些。   先是脚底,然后是膝盖,就这样让身体缓慢地适应着温泉的温度,最后整个人浸泡在其中。   她闭上眼睛,让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此时都没有什么人说话,感受着这静谧的气息。   直到大约五分钟以后,大家才分成小团体,叽叽喳喳地说这话,话题大多是围绕着这温泉。   因为有安宁提醒的缘故,大家基本都是泡一刻钟就起来吃点零食,说说话休息一下,再继续泡。   安玲珑更是直接把安宁送的礼物给拿了出来。   万花筒更是大受欢迎。   不时有姑娘发出惊呼,“咦,图案怎么又变了?”   “这个怎么做到的?”   大呼小叫的,全然没有平时嬷嬷教导的礼仪。   对万花筒没兴趣的则是围着安宁,问她香水她店里会卖吗?   安宁只能回答:“香水的制作比较不容易,需要花费的也比较多,就算有,也只是少量而已。”   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倘若先做出来了,我肯定会先给你们留下的。”反正这群妹子也不像是买不起的人。   她这样一说,大家都满意了。   至于万花筒……制造方法要简单多了,大不了回去以后她多做几个。   安玲珑本想将安宁送的玫瑰清露拿出来泡了,请大家喝喝水,吃吃点心。但她在喝了一口后,默默让小月收起来,打算自己留着喝。   哼,安宁以后说不定还会送她们几个喝,而她这一去也要明年才能回来,果然还是要给自己留着才对!   于是她转而泡了花茶,配着枣泥山药糕和一些糕点。   一起泡过温泉后,大家的感情似乎也因此而加深,吴若希更是让丫鬟拿出了她特地带来的一把古琴,说道:“之前收到帖子后,我试着谱了一首送别的琴曲,打算送给玲珑。”   专门为自己写的吗?   安玲珑眼睛灿若星光,她素来最爱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因为都是女孩子的缘故,吴若希直接挽起了袖口,弹起了琴。   虽然仍有些不足,也称得上是悠扬动听,因为共同泡温泉而建立起了革命感情的各位小姐更是一起给她鼓掌。   吴若希抿嘴一笑,笑容有点小得意。   安宁惊讶,刚刚谈话之间,还以为她是沉稳类型的,原来也喜欢被人夸奖来着。   有了她这个开场白后,大家纷纷都献艺了一把,不过因为场地换成温泉池边,大家又都是这副随意的打扮,少了几分的严肃,多了几分的欢笑。就连之前一直很讨人厌的唐月荷似乎也稍微放下了身上的架子。   有写字写到一半就被促狭的姑娘推下温泉池的,也有拿小小的糕点当棋子下,然后边下边吃的。还有的玩游戏输了,不得不灌下了好多水,然后红着脸颊跑出去好几趟小解的。   到最后,大家便唱起了送别的曲子。   安宁擦了擦额头上因为温泉和跑动而起的汗,这才有点送别宴的样子啊。   闹到最后,就变成了大家一人唱一首离别的歌曲,而且还不能是重复的。   安宁有些忧伤地泡在温泉里,她悲伤地发现她唯一会唱的几首都被前面的姑娘给唱了,那几个一边唱一边笑,显然是想到了她们后面的人苦恼的样子。   吴若希很淡定,她直接把她之前做的曲,配上一首离别的词,轻松搞定不说,还赢的了大家的一片掌声。   皱着眉头的安宁想起某首歌,突然眉开眼笑了起来,前世中最著名的离别歌曲不就是那首送别吗?   “接下来,我唱的这首是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因为很喜欢就记了下来,大家可别嫌弃。”然后清了清喉咙,轻轻哼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相聚,唯有离别多……”   嗓音动听,词曲清丽中又饱含动人的情感,在这弥漫着白雾的温泉池中,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大家不由听得痴了——并不是没有比这首送别写的更好的词曲,却不像这首一样能够直达内心深处的灵魂。   加上歌曲朗朗上口,大家不自觉也跟着哼唱了起来。或许大家唱的多少都有所不如,但那情感却足以弥补了一切。   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安玲珑眼眶都微微湿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又要舍不得离开了。   “啊——”突兀的尖叫声打破了这样略带忧伤的气氛。   大家回头一看,却见唐荷花指着自己的手镯尖叫,“我的手镯!”   只见她原本精致的银手镯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块。   ------题外话------   先更新~等下我发公告,写上抢楼成功的亲的名单~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把奖励发出去~么么哒   ☆、第七十二章 涅槃重生的王翠翠   安玲珑立刻想起了安宁之前让她们把首饰都给摘了,不然可能会变黑,没想到……还真的会这样。幸好她特地让小月去通知了那些姑娘们,只是因为太讨厌唐月荷,所以故意略过了她和顾可人。顾可人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小月原本也想通知她的,只是看到唐月荷黏着她,便改变了注意一转头走了。   因此,不仅是唐月荷的首饰发黑,顾可人的首饰也黑了一片。她原本还想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把首饰给换了的,谁知道唐月荷喊得如此之快,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这下子,大家的目光不仅落在唐月荷身上,也注意到了正要拿下镯子的她。   “为什么我的手镯会变成这样?”唐月荷一脸的愤怒加惊恐,直接怒气冲冲对自己的丫鬟说道,“是不是你对它做了什么?”   这个手镯可是姨母给她的那些首饰中她最心爱的一个,平时都舍不得带出来,今日过来安家才特地拿来的,谁知道却彻底毁了。   安宁想起她之前的话语,直接原话奉还了回去,“不过是一个手镯,坏了又如何,等下我送你一个好了。”   其他的姑娘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这唐家也太……   顾可人发誓,等回去后她一定要好好向母亲告状,再也不带月荷出门了,她从未这么丢脸过。   唐月荷看见安宁脸上那漫不经心中又带着微微嘲讽的笑容,心中忍耐了一整天的怒火终于爆发,“肯定是你弄的!一定是你使用什么手段弄坏的!”   她说的……其实也不算错。   安宁还没说话,顾可人已经先爆发了,“够了,月荷!安宁妹妹根本就没靠近过我们,她怎么弄的?我本以为你平时虽然有些毛病,但还算是善良的姑娘,谁知道现在却也学会了污蔑别人。”   顾可人并非是因为喜欢安宁而站在她那边,她这么做有几个原因。其一是对唐月荷连累她而忍无可忍,其二是为了撇清自己和唐月荷的关系,还可以顺便给自己塑造一个深明大义的形象,其三,则是讨好一下安玲珑。   不可否认,她这一招还是有点效果的,除了于施璐这样特别讨厌她的人,其他几个姑娘对她都稍微改观了一些。   唐月荷不可置信地看着表姐,就算安玲珑喜欢周安宁又如何?安玲珑都要离开这里了,还能护着她不成?她表姐偏偏为了这么一个人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她。她只觉得满腹委屈,自己明明也是在为她讨公道的,表姐的手镯不也变黑了吗?   “其实,金银首饰泡在温泉中,本来就容易变黑。”小月开口道,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这是小姐之前告诉我的,她特地让我去通知各位小姐在浸泡之前把首饰一类的东西收起来。”   安玲珑点点头,“是我吩咐小月的。”   她并没有直接说是安宁告诉她,而是担在自己身上。反正唐月荷就算心中恨她,面上还不是得讨好她,不敢对她说什么。   唐月荷听了后,哪里还不明白,声音越发的委屈,“玲珑小姐,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应该不通知我表姐啊。”   她还算有点小智商,知道拉顾可人出来当挡箭牌。   顾可人直接睁眼说瞎话,“小月姑娘之前就同碧玉说了,只是我那时候忘记了。”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承认自己被孤立吧。   她的丫鬟碧玉更是直接跪了下来,“小姐,都是我不好,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放在心上,是我疏忽了。”   顾可人脸色缓和了几分,缓缓道:“只是一个手镯和几个钗子罢了,不值什么钱,但你做事这样大意,也不能不罚,就罚你一个月的月钱好了。”   对于碧玉而言,这只是象征性的惩罚,自己给小姐脸面,小姐私下肯定会贴补一二的。她垂着头,用感动的语气说道:“多谢小姐宽宏大量。”   主仆两一搭一唱,就这样同唐月荷撇清了关系。   唐月荷一脸的惊讶,似乎没料到会是这种发展。   小月又继续道:“我本来也打算通知唐姑娘的,但是唐姑娘都说了,不过一个镯子,不算什么东西,所以我想说即使她的首饰黑了,应该也不会生气。谁料到……”   小月边拿唐月荷之前说过的话堵回去,一边露出了十分无辜的眼神。   安宁在心中给她大力鼓掌:做得好!就应该这样!   在大家鄙夷的眼神中,唐月荷的脸涨得通红,她又不能说自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谁知道却赔了自己最喜欢的首饰,简直要呕出一口的鲜血。   安玲珑淡淡道:“好了,小月,等下去拿一个新的手镯送她,省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赔不起一个镯子呢。”   “好的,小姐,前几天少爷才让人给你做好了一套新首饰,随便捡几件送给唐小姐就可以了。”   不屑的情绪溢于言表。   于施璐更是直接褪下手上的镯子,用施舍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这个手镯就先送你吧,我也只是戴过几次罢了。”   于施璐的丫鬟笑道:“小姐这手镯可是上好的白玉呢,可比她那个值钱多了。”   唐月荷闻言,眼睛亮了亮,正要接过,却被顾可人死死拉住手。   顾可人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紧紧握着她的手,面上仍然是温柔的样子,“表妹只是因为那个手镯是我娘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弄坏了后才会如此失态。我们顾家和唐家并不缺那点首饰的。”   倘若真的让唐月荷接下安玲珑和于施璐的首饰,那么她家的颜面就要被狠狠踩在脚下了。   想到这里,顾可人都忍不住对她娘生出了一丝的怨念:为何唐家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她娘要非要向着他们呢?甚至为了唐家,想把姐姐嫁过去,害得姐姐不得不逃离家中。尽管顾可人并不喜欢顾可欣这个姐姐,但内心深处也是觉得唐家的表哥根本配不上她。   唐月荷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因为手腕处突然变大的力道而疼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位表姐力气会这么大。   顾可人转过头,笑意盈盈,却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表妹,你若是再多说一句话,日后无论我娘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再带你出来。”   她的语气冰冷却坚决,唐荷花突然觉得这位表姐是会说到做到的,就算她找姨母告状,人家是亲身的母女,难道还会为了她而训斥自己的女儿吗?   她咬了咬牙,最终愤恨地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镯,没再说什么。   ……   因为有了唐月荷这一闹剧,大家看完戏后,都有些意兴阑珊。反正温泉已经泡得过瘾了,唱歌也唱开怀了,索性结束了今日的宴会。   大家换好衣服,一一向安玲珑告别。   安宁自然是留在最后,有不少姑娘离开之前,还表示有时间要下帖子请她过去。一般发出邀请的都是和她谈得比较融洽的,所以她都应了下来。   安玲珑留她下来自然是为了吩咐她一些事情。   “虽然我走了,但是我留下了小红,你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跟她说。我同她说过的,你的事情她会第一时间写信通知我的。”小红并不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但是却是她哥哥之前送到她身边的,颇有能力,安玲珑平时也挺看重她的,这次特地将她留下便是为了安宁。虽然她更偏爱小云和小月,却也知道这两个丫鬟的能力还是比不过小红的。   安宁含笑点点头,见她又在那边嘀咕说很喜欢她做的玫瑰清露,索性把配方送给了她,惹得安玲珑又是泪眼汪汪地抱着她。   “安宁,我舍不得离开你。”   安宁拍了拍她的肩,吐槽道:“我看你是舍不得我做的吃食吧。”   小云和小月在旁边用力点头。   离别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   马车上。   顾可人卸下了平时温和的笑容,面无表情的模样。   唐月荷原本想抱怨什么,接触到顾可人没有温度的眼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倒不知道我们顾家究竟是给你少吃了还是少穿了?眼界那么低,为了一个手镯,丢尽了脸皮。”唐月荷丢脸不止是她的事情,带她过来的是她顾可人,人们只会记住顾可人的亲戚就是这样的上不得台面。   唐月荷被她这语气一激,想起了刚刚所受到的侮辱,忍不住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们顾家家教不好,养出了一个私奔的姐姐。若不是她私奔了,以她的嫁妆,我就算带十个金钗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她心中恨意更深了,说好的金母鸡就这样眼睁睁飞走了!她原本还想着让顾可欣那个总是瞧不起她的人伺候她,在她面前做牛做马的。   顾可人冷笑道:“若不是你哥哥太过没用,顾可欣会宁远跟着戏子,也不愿和你哥一起吗?你那个哥哥,连下九流的戏子都比不过。”她竟是连表哥也不愿喊了。   唐月荷被这话气得胸口直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顾可人转过头,不想再看她一眼,“你若是再多说一句,我便让人将你丢下车,你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几天看能不能回去。”   唐月荷本质上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见顾可人这般强硬不留情的表现,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是一道裂痕就这样深深地在两人之间横亘开来,一个低头,一个看窗外,泾渭分明。   ……   安宁从温泉庄子离开后,便坐着马车回去。   安玲珑对丫鬟很不错,因此几个丫鬟们也是跟着一起享受了一把,泡了趟温泉。桂圆坐在车上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   “姑娘,我们以后是不是还可以再去泡温泉?”她眼睛亮晶晶说道。   安宁笑着点了点头,“等冬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再来。”   虽然玲珑好心把牌子给她,但她也不能将这视作是自己的所有物,每天都过来。   桂圆笑,“能够泡一次温泉就是我的荣幸了。我只是希望慧姑娘和红枣也能来一次。”   桂圆和红枣是一起来到周家的人,加上安宁和周慧又时常在一起,这两丫鬟彼此之间也是关系最好的。   玩闹了一天,安宁感到有些疲倦,便阖上眼,小憩了一把。   红枣出去同驾车的蔚海说了一声,蔚海便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等到了以后,桂圆将她喊醒,这段路程本身就短,即使速度减缓,安宁也不过是休息了一刻钟多一些。   下车后,她先转到了隔壁杨家,寻顾可欣去。   好歹在宴会上见到了顾可欣的妹妹顾可人和那唐月荷,她至少得知会她一声。   顾可欣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宅子中,鲜少外出——杨开意将她保护得很好。   听到安宁将顾可人唐月荷的事情一说,嘴角浮现出淡淡讽刺的笑意,“那唐家便是那样。唐月荷当初在之前我那继母有意把我许配给她哥哥后,还到我面前摆了小姑子的架子。”   因此听到唐月荷出丑,她心中也不免快意,又是一阵难过——若不是她爹是那样负心薄幸之人,她又怎么会鼓起今生最大的勇气同杨开意私奔?想到杨开意对她的好,她那点怨恨才平息了一些。   “施璐妹妹是个好的,我娘在时,于伯母便同她感情交好,我娘去后,于伯母那时还想上门看我,却被我继母以我身体羸弱给挡了下来。”   至于顾可人……有那位继母在前,顾可欣这个有点小心机的妹妹也就显得不那么讨厌了,至少当初她也曾在她爹面前说过这门婚事的不好。只是她爹甚为宠爱唐氏,反而认为是她在顾可人面前说了唐家的坏话,反倒罚她禁足了一个月。   她对于她爹那少数的父女感情在这些事中也渐渐消磨了干净。   再次从安宁口中听到她们的消息,她心中不免唏嘘了一把。也幸好她不仅变换了妆容,鲜少外出,这玉山村,除了安宁,其他人也不知晓她的名字和来历,倒是不怕被找上门来。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压低眸光,两排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她转身回到房间,再次出现在安宁面前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账本。   她将账本递给安宁,笑道:“妹妹就帮我保存一下这个吧。倘若有遭一日,我不幸被找到。妹妹就把这个交给蔚家少爷。”   安宁顿时觉得手中的账本千金重,沉得她差点要脱手,“可欣姐姐,你……”   顾可欣做出了决定后反而很淡定,“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我也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的。”   她逃离顾家后,在外人眼中,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安宁点点头,将账本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   她同顾可欣又说了些话后便回家了。   到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把账本收在了她专门放地契的小箱子中,小箱子藏在床下一块砖的下面,每次藏东西的时候,安宁都得钻床底。   那本账本……虽然她看不太懂,但想必是同顾可欣的父亲有关,而且估计还不是普通的账本,关系重大。顾可欣将账本偷出,说不定也是为了给自己拿一个保命的凭仗。父女之间却走到这算计彼此性命的一步,的确是人间悲剧。   她在那边难得感伤一把,桂圆却拿着一封信过来了。   “姑娘,舅老爷帮你带来的信件。”   因为李艳时常给安宁写信的缘故,李南有时候进城里,也会帮安宁带东西带信件。   安宁只当是李艳寄来的,接过信件,拆开之前却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道。   不对,不是李艳。李艳的信从来不会有多余的香气,总是简简单单的,就像是她现在的妆扮一样。若是以前那些被拐卖的女孩子见到李艳,想必也要认不出那个看上去就是个端庄夫人的会是记忆中妖媚外露的李艳吧。   她拆开信,纸上的字体是陌生的,清秀娟丽。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简单地传达着一个信息,问她是否认识一个叫做王翠翠的来自高知县的姑娘。她现在在凝香阁。   落款处的签名是凝香。   来自凝香阁的凝香姑娘。   王翠翠这个名字很常见,许多家长懒得给自家闺女费心取时,一眼看到绿色的东西便直接取名叫翠翠。   安宁所知道的叫翠翠名字的姑娘在村里就有好几个,同名同姓的也听过两三个,但是来自高知县的却只有那样一位,同她一同被拐卖一同回家的王翠翠。   她的眼前浮现出离别前,王翠翠略带忧郁的模样,心中不由不安了起来。   王翠翠不是回家了吗?过年前,明明也有送年礼的,虽然年礼坑爹了点?她怎么突然之间跑凝香阁去了。   翠翠她……不会是被卖到凝香阁了吧?   安宁怎么想,都只有这个可能性。   她再也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对桂圆说道:“走,我们进城去!”   桂圆抬头看了下外面的窗子,“姑娘,现在快天黑了,明天再进城买东西吧。”   安宁摇摇头,“来不及了,我们得去急着救人!”   周李氏原本听到她闺女现在这时间要进城,立马就阻止了。   但是在听到她说,她可能有朋友被卖到那边后,便不阻止了——那地方哪里是女孩子可以呆的。女孩子多呆一天,名声都会没的。   安宁在她娘面前还是留了个小心眼,没告诉她说自己要去,直说是进城,让蔚池进去。   当然,她也不算完全说谎,安宁即使对凝香和绿苑再放心,也不可能一个人傻乎乎地跑进里面,那到时候真的倒霉出了事情哭都没地方哭去。   看那老鸨对蔚池都是恭恭敬敬的样子,这时候自然得狐假虎威一把了。   当她找到蔚池,把这理由这样一说时,蔚池嗤笑道:“得了吧,楼里漂亮的姑娘那么多,真当有人对你感兴趣吗?”   不到十岁的丫头片子,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有人要出手好吗?   尽管嘴里这样说,蔚池还是跟着她一起进了凝香阁。   ……   凝香阁外,夜幕降临,阁内丝竹声不断,与调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暧昧的歌曲。凝香阁作为开原县最大的青楼,人来人往,不少白日在外头正襟危坐的男子在里面便褪下了道貌岸然的面具,放浪形骸。   安宁跟在蔚池身后,他们身边还有四个护卫包围着,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蔚池见一贯嬉笑自若的她难得紧绷着脸,就想笑她,“别紧张,我说过的,不会有人对你——”   “咦,哪里来的小娘子?要不要跟我回去啊?”一道带着酒气的嗓音接近,一个喝得两眼发红的男子看见安宁,脸上浮现出淫荡的笑意,想靠近他们,但是摄于四个护卫的缘故,只能耍嘴皮子。   安宁立刻看蔚池。说好的不会有人对她出手呢?   蔚池嘴角抽了抽,吩咐道:“把他丢出去。”   然后其中一护卫对于那酒鬼的怒骂声置若罔闻,一只手拎起那人,轻松简单地像是抬起一个一斤重的东西一样,往外一丢,酒鬼狠狠地坠落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伴随着唉哟的惨叫声。   刚刚来不及阻止那人靠近的老鸨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是赔笑着引着他们去找凝香。即使蔚池进来前不曾说过目的地,但那老鸨似乎便已经确定他们是去找凝香的。   安宁扬了扬眉,冲着蔚池哼了哼,“不会有人是吗?”   蔚池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快到凝香所在的阁楼前,才顿了顿脚步,道:“下次要来之前,还是先找我。”   安宁嘴角往上微微一扬,没有多说什么。在她眼中,蔚池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货。   桂圆走在她身侧,好奇地看着周围,安宁见她这模样,突然有点担心——这丫头会不会回去后不小心说漏嘴,那她娘知道她来这种地方一定会揍死她啊。   安宁:“桂圆啊,你知道的……我娘很不愿意我们来这种地方的。”   桂圆闻弦歌而知雅意:“姑娘放心,我一定会保密!连红枣都不说。”   安宁满意地点点头,直接踏入楼内。   凝香早就等待她许久,见到她,微微一笑,给她斟上一盏茶,淡淡的茶香同脂粉的香气混合,却不难闻,反而有种沉静的味道。   安宁环视了一圈,没见到王翠翠,心下失望。   绿苑噗嗤一笑,“看来那姑娘真的是你的好友呢,我心中就去喊她。”   安宁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来你这里了?”   凝香眉毛蹙起,看上去尤其地令人怜惜,“按照那人牙子的说话,她是被她娘和她哥哥给卖了的。”   安宁沉默了一下,才憋出一句话,“这样的亲人有不如没有。”   把自己的女儿卖到青楼里……真是太狠了。安宁忍不住怀疑当初王翠翠恐怕不是被拐卖,而是被自己的亲人给卖了一回吧。   凝香似乎对于这种事见惯不惯,“你可知为何她家人要把她卖到青楼里?而不是让人牙子卖作大户人家的丫鬟?”   “难道不是人牙子的主张?”   凝香摇摇头,“她母亲和她哥听说进了楼里,每次接客后,虽然大部分银钱被老鸨拿了,但本身也会有一成的收入,打量着先卖进楼里,日后再慢慢拿那皮肉钱呢。要是调理得好的话,一个月可以拿好几两银子。”她嘴角勾起了讽刺的弧度。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她紧紧咬着下唇,竭力克制想要骂人的冲动——这都是什么吸血鬼亲人啊。   她冷笑道:“我记得她哥哥还想当秀才,考举人,就不怕名声不好吗?”   “这有什么?到时候只需要说自己妹妹不小心被拐卖了,再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将她赎身回来,让她青衣古佛一生即可。世人即使知晓了,还会夸他仁义。”   淡淡不带情绪的描述却让安宁浑身一冷——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不幸。她们只能将幸福的希望寄托于父兄的良心,若遇到如此不堪的亲人,一生也就是毁了。   同其他人相比,王翠翠已经算是幸运了,她至少还有她愿意为她谋划。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朋友的?”   凝香叹了一回,“也算是她的运气,那时候我正好同绿苑说到你家的胭脂,她听到你的名字,就立刻跪了下来,问清了后,便求我们帮她写信给你。”   安宁抿了抿嘴,问道:“她的卖身契是多少?我赎她的话,需要多少银子?”   “二十两。不过有蔚池在的话,恐怕妈妈不敢收你的钱。”凝香看着安宁,“她虽然不幸,但幸运的是有你这么一个愿意为她的好友。今后脱离这里,想必苦尽甘来。”   安宁听出她话中的伤感,脱口而出,“那你呢?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如果是缺银子的话,我可以借你的。”   更何况,当时蔚邵卿为她一掷千金,她应该攒了不少的银钱才对。以她的聪慧和那老鸨对于蔚家的畏惧,她不至于得继续留在这里的。尽管她在凝香阁备受追捧,但在外人眼中,仍然是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妓女,哪里比得上出来后逍遥清净。   凝香的眉眼柔和了下来,静静看着面前这个为她抱屈的少女,唇角上扬起温柔的弧度,“安宁,你是个好姑娘,这些事情你不需要懂的。”   见安宁还想说些什么,她连忙岔开话题,“好了,我若是要走,妈妈也拦不住我的,到时候说不得我和绿苑还要投靠你呢。”   说绿苑,绿苑到。   绿苑身边还跟着王翠翠,一年多不见,王翠翠的眉眼长开了一些,多了几分清秀的味道,她的双眼因为之前哭过一场之后而红得像兔子,见到安宁,眼泪似乎又要逸出。   “你们许久不见,先聊聊。”凝香微微一笑,带着绿苑先下去了。同那些每晚都要接待客人的姐妹不同,她作为花魁接待不接待都随心意,有时候甚至七天都不见别的男子。所以她的阁楼也是凝香阁中最清静的一所。   她们两人一走,王翠翠的眼泪终于忍耐不住。   安宁知道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也不阻止她,静静地看她哭,一边思索着将她带出来后如何安排她。   等她苦累了以后,才递上手帕和一杯刚砌好的热茶。   “谢谢。”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就毁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这说明,老天也觉得你是享福的命。”   王翠翠努力想要勾起嘴角,笑却比哭还难看,“我以为,只要我好好做事,乖巧听话,他们就会把我当亲人的。谁知道……”   “他们是豺狼,是吸血虫,本来就不算是人。你将希望寄托在畜生的良心上,本身就是不对的。”   她没有因为那些人是王翠翠的亲人而留一点的口德。   “我只当那二十两还了这些年的抚养之情。”声音虽然哽咽,但其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   安宁心中也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将王翠翠救出来以后,王翠翠又立刻回到那个家,然后又被卖掉。她能够自己走出来,自然是极好的。   王翠翠垂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在安宁的面前跪下,“安宁,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买下我吧,和我签了卖身契。”   安宁手一抖,手心的茶水差点撒了出来。这年头哪有人上赶着要卖身的?   她摇摇头,“翠翠,你别担心,我会替你赎身的。等赎出来后,你就是自由的。”她以为王翠翠担心自己不帮她赎身,才这样,连忙要拉她起来。   王翠翠却仍是固执地跪在那里,“我知道你心善,肯定会赎我出来,我只希望,你赎我出来后,能够买下我。”   “翠翠,你在担心什么?”   王翠翠咬了咬苍白无血色的唇瓣,“即使你给我安排得再好,日后他们若是找上门来,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哥哥,我仍然只能回去任由他们摆布,还不如卖身给你。我相信即使卖身给你,你也不会害我的。”   安宁惊讶地看着王翠翠——一年多不见,这个以前有些内向的小姑娘却是成长了不少,甚至学会了为自己思考。   安宁感到欣慰,她扶住她,“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原本就想让你去我开的胭脂水粉店里工作的。”   在她答应了以后,王翠翠才站了起来,她刚刚下跪的时候太过用力,导致两边的膝盖都有些疼,她忍不住揉了揉膝盖,然后慢慢地喝茶。   透过滚烫的茶水上所弥漫开来的雾气,她看到安宁那张美丽镇定的面容,心不由就安定了下来。   真奇怪,明明现在的自己还在凝香阁这种以往唾弃害怕的地方,却感到从所未有的安心和宁静。   这一天中,她的情绪太过大起大落,这一放松,便觉得倦意席卷了上来,身子歪倒在一切。   吓得安宁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喊了人过来看后,才知道她是太累,睡着了。   她只好小心地将她扶上了马车。   因为有蔚池的缘故,王翠翠的身契她很轻易就拿到手了。拿到后,她立刻撕掉了卖身契。不管蔚池是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还是看在每一年的葡萄酒上,他作为朋友还是比较讲义气的,还特地派人将他们送了回去,说是单单一个蔚海,不够放心。   蔚海嘴角抽了抽——十个你都不够我一个人打,你居然好意思说不放心。对于此等污蔑他实力的行为,他表示十分愤慨,还揍了蔚池一拳。   在安宁眼中,那纯粹就是好友之间的玩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回到家里后,她还得面对他娘的逼供——王翠翠大概是累坏了,她和桂圆把她从马车上搬到床上都没弄醒她,这其中桂圆这个力气大的姑娘出力颇大,看着她将身量同自己差不多的王翠翠以公主抱的形式轻松抱起,安宁只觉得那画面实在有些诡异。   王翠翠暂时安置在她屋子旁的一间空余的耳房中,家中本来就有多余的床铺,安置一下很容易。   弄好后,安宁又细心地在桌上放上一壶烧过的开水,让她半夜醒来口渴可以喝上一杯,才去找周李氏。   因为回来的路上同桂圆串供过的缘故,简简单单地敷衍了过去。   这世上有王翠翠家那样不把女儿当人看的恶母,也有周李氏这样的慈母。   周李氏一边听,一边拍桌子,结果拍的太大力,手都要肿了,最后一边吹着手,一边骂道:“烂了心肠的人,女儿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的,为了儿子,把女儿卖进这种地方,真不是人!”   周李氏虽然生有三子一女,但最疼爱的却是这唯一的女儿周安宁,所以分外不了解王翠翠母亲的想法。   末了,又问:“你打算如何安置她?让她卖鱼丸?”   安宁摇摇头,“娘,我打算让她到胭脂铺里帮忙呢,现在那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我担心雨歌她们忙不过来。翠翠学过算学,会算账,让她过去帮忙也是好的。”   周李氏点点头,对王翠翠更是怜惜,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家里人逼的一定要卖身才有安全感,真是造孽啊。   “那雨歌和青芽辛苦帮你开店是个好的,你一个月给她们五两银子是应该的,但桂圆和红枣来到你和慧姐儿身边更早,却还是领着几百文,这样不好。要不,让桂圆红枣跟雨歌、青芽她们一起轮流做?”   桂圆和红枣现在的工钱涨了,变成了一个月五百文钱,她们两人的月钱都是安宁支付。   安宁知道周李氏是担心两个丫鬟有所不满,说道:“娘,这个我问过桂圆和红枣了。一方面,她们在化妆上没有雨歌和青芽的天赋,另一方面,她们两个也不喜欢呆在店里,更愿意呆我和慧姐儿身边,领着那一份月钱。”加上安宁其实也没亏待她们,每次酿葡萄酒,做胭脂,都有两个帮忙的丫鬟一些奖励的。   安宁当时问桂圆后,桂圆居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打死不离开她,说若去了城里,就再也吃不到安宁做的美食糕点。   这丫头居然还模仿她闲来写的那首诗,文绉绉了一把,“生命诚可贵,金钱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二者皆可抛。”   说到美食的时候,她的眼睛亮得都可以当灯泡了,一副安宁若把她调开就是断绝她梦想让她生无可恋的模样。   既然两个丫鬟都更喜欢呆她们身边,安宁自然也就不勉强了,她本来就使唤桂圆更加顺手。   由奢入俭难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才半年多,她居然就已经被封建主义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习惯了桂圆的服侍。不是我军战斗力太弱,是敌军火力实在太强。   同周李氏说了些闲话后,安宁便回屋子歇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王翠翠睡得甚至比她还迟一点。   吃过早饭以后,安宁便同她签了所谓的卖身契,王翠翠上的卖身契上明文正码写着,倘若王翠翠也赎身,必须得拿出一千两的银子。   这一千两还是王翠翠刻意要求的。   她看着那签好了名字按了指印的卖身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样即使他们找上门来,想必也不愿为了一千两而将我赎回去。毕竟在他们眼中,我就价值二十两。”   “那是他们眼瞎,错把珍珠当鱼目。”   王翠翠只是苦笑——只有卖身契能给她安全感,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十分讽刺的事情。   安宁想起她以前让她保留的首饰盒,连忙拿了出来,还给了她。   两人那时候分别时,哪里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局面,捧着首饰盒,不由唏嘘。   王翠翠抱着首饰盒,突然泪流满面,“现在想来,那段船上的日子反而是我最自由轻松的一段时光。”   安宁摇摇头,她对于这话可不能苟同,她握住王翠翠的手,坚定道:“不会的,要有信心,我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比如我就觉得我现在日子比那时候要好多了,而且日后更好。”   王翠翠怔怔地看着她,半响之后,才重重地点头,“你说得对。”   她抱紧了首饰盒,双眼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   蝶恋花就这样从天而降了一个账房先生。   至于安宁,她则是开始捣鼓起了贵宾卡这东西。   既然是贵宾卡,当然不能够随便拿一般市面上的宣纸来制作,那样不仅容易被盗版,还失去了高大上的味道。   澄心堂纸是她所能想出的最合适的做贵宾卡的纸类,据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纸,其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冠于一时。要让安宁制作出来,那是不可能的,她撑死就只能做出薛涛笺。   为了这贵宾卡,她纠结得头发都要掉了不少。   直到桂圆一言惊醒梦中人:“姑娘,为何贵宾卡一定用要纸啊,按照姑娘您的说法,只要是不好模仿的东西就可以啊。”   安宁醍醐灌顶,直接跳了起来,忍不住亲了桂圆脸颊一口——对啊,干嘛非要纠结于纸呢?别的也是可以的。   正好路过的蔚景见了此情此景,差点脚滑——这安宁姑娘不会喜欢的是女孩子吧?   少爷,出大事啦!   ------题外话------   话说……过年的衣服还没买,选择困难症好痛苦,打滚。每一年买衣服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觉得好看的我娘嫌弃,我娘觉得好看的我打死不穿   ☆、第七十三章 内贼?秘方泄露   为了让这贵宾卡显得高端上档次,安宁直接打上了李艳双面绣的注意。即使安宁每个月进城次数不多,但李艳刺绣的名声还是不时地钻进耳中。双面绣一出,将她的名声更是抬上了一个台阶。一个双面绣品,直接卖五两银子。   只是李艳知道物以稀为贵,一个月最多也就是绣不到五个的双面绣寄托在蔚家那边卖,每次一拿过去,基本都在一天之内卖光。   倘若这贵宾卡让李艳弄成双面绣的形式,任谁拿在手上都会觉得有品位。每一个双面绣上还会绣有编号,每一个编号皆是独一无二的,编号旁边还会绣上使用人的名字。安宁打算留下前十个,自己收着,日后留着送人。第一个和第二个编号,那必须是留给她和玲珑啊。   正好趁玲珑还没走之前,还可以把这个做好送她。安宁还打算顺便多送一些胭脂水粉给她。   安宁手头李艳平时所送的双面绣还真不少,只是这些这时候却没法用上。李艳一个双面绣不用一天就可以绣出,只是刻意减少数量罢了。   她行动力素来很强,立刻带着王翠翠进城去了,王翠翠身量和慧姐儿差不多,所以慧姐儿直接把自己的几套衣服先给她穿,这几天再赶着时间做几套新的。   有了马车后,她们进城便换成马车,速度更快。   王翠翠听安宁说着李艳的境况,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欣羡。当初她们四个女孩子,安宁独当一面,又是酿酒又是开胭脂店。李梅花做鱼丸,是家里的第一把手,他们全家没有一人不服她。李艳则是在刺绣上找到了自己的存在形式,随便做出的一样刺绣比得上别人家一个月的收入。只有她……落得被家人再次卖出的下场。   看出她的想法,安宁直言:“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既然他们觉得你只价值二十两,你就要活得比他们更好,让他们后悔。待那时候便可以在他们面前说,看到你们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王翠翠勾了勾嘴角,又不安了起来,“安宁,我真的可以做好这份工作吗?”听桂圆说,青芽和雨歌皆是训练了许久后才上工的。她真的不会拖后腿吗?   “你好歹学过算账,你现在先负责算账,其他的跟着雨歌和青芽学,你也不用辛苦学习如何化妆,学会待人接物即可。再说,账本我每周也是要看过一次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出差错。”   王翠翠这才松了口气。   下了车后,也许是因为心情平复了不少,她还有心情左看右顾的,她昨天来开原县便直接被卖到凝香阁,根本没有机会逛城里。   安宁先带她去李艳那边,李艳很干脆地应下了双面绣的事情,而且,一个双面绣也只收她一百文钱。   安宁觉得不妥,“你平时卖到店铺里的都是五两银子一个呢。”   李艳微微一笑,“其实做这个还挺快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久,只是我现在懒了,所以做活才慢了起来。”   两人你推我推的,最后以一个五百文成交。李艳这段时间,先紧着做出十个,让安宁送出去。这十个的人选安宁也是想好了的,其中一个给杨蕊,一个给吴若希。   这两人本来就和她同城,加上那日玩得也算投契,自然先给他们。吴若希编号十一,杨蕊则是十二。至于其他八个,一个给凝香,另外七个则是给常常在店里买东西消费至少上百两的客人。   每一个有贵宾卡的人,在购买胭脂水粉的时候都可以打九折,如果是在自己的生辰那天来买,不仅可以收到一份礼物,还可以打八折。   王翠翠看着过去两个小伙伴在那边款款而谈,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   对于从天而降一个王翠翠,青芽和雨歌都没什么怨言,她们每个月的工钱也不会因为多一人儿减少,而且工作还可以轻松一点。   安宁想起她们两个鲜少休息,直接说了,以后十天一休沐,这一天,看她们是要在呆城里,还是回到玉山村都可以。   终究还是十五岁的小姑娘,闻言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她还定下,第一次的休沐便是明天。无论是青芽还是雨歌,一个月有五两银子,根本不缺钱,两人凑在一起,说着明天休息后想要买的东西,直到有客人进来了,才带着笑脸迎了上去。   王翠翠已经将换洗的衣物带了过来,安宁带领她去城里的宅子内,让她自己选了一个房间,将东西安置好。她一心想着早日开工,刚弄好,便回到店里,开始学习了起来。   安宁便也不打扰她,她看着王翠翠,忍不住想起了许久不见的李梅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四人一起相聚。   进城一趟就这样回去岂不可惜,她索性带着桂圆和蔚景逛了起来。   在酱油出来以后,这城里甚至开了酱肉的铺子,其中有一家做的酱牛肉尤其美味,安宁让桂圆买了两斤回去。   让桂圆拎着酱牛肉,她又照例跑到城里的一品轩中买文具去了。报纸的话……因为青芽她们在城里,每次刚出的时候便会帮安宁捎带一份。   一品轩的伙计对她已经很是熟悉,看到她,还向她推荐了几本新出的书。   安宁从中选了选,只挑了一本的散文和一本的讲述大周建朝以后的史书,除此之外,还在一堆的旧书中淘了几本自己感兴趣的游记和诗词。   因为胭脂铺挣钱的缘故,她还想着给自己买一方好的砚台来使用。   活计一听她要买,立刻向她推荐了起来。   “这是绛州的澄泥砚,出了名的好,质地坚硬耐磨,易发墨,也不耐墨。价格比端砚要便宜许多,这一块只要五两银子即可。”   安宁捧在手心瞧了瞧,感觉还是不错。真要让她花几十两银子买端砚的话,她又要舍不得。   只是,这一台的澄泥砚拿在手心又有点奇怪,似乎比一般的澄泥砚更为厚重一些。   “咦?”她的视线落在澄泥砚底部的位置,隐隐觉得那个印记有些熟悉。挺像是记载之中温一耀的标签。温一耀,几十年前活跃的一个书法家,人们只知他是一代书法大家,却不知道这位大师平日所用的砚台和笔墨皆是自己所制,而且水平出类拔萃。   “这个给我包下。”她直接对活计说道,如果真如她说想的那样,那么她算是赚了。即使不是,一个澄泥砚花五两银子也不算吃亏。   “哎,好的。”伙计喜滋滋地将澄泥砚打包。   这时候,店里走进一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穿戴华丽,粉雕玉琢,只是眉眼之间骄横的气质破坏了美感。她的身边站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人看到她后,眼神闪了闪。   一品轩的伙计一看到她就有些牙疼,但还是将她迎了进来,“沈小姐,您这次打算看什么呢?”   他再也见过比这位沈小姐再会挑剔的人了,看到什么都可以挑得一无是处,偏偏看在沈家,只能忍了下来。   “我上次说的澄泥砚呢,你帮我留了吗?”   “自然是一早就留了下来,您看看……”伙计连忙拿出了早就收好的澄泥砚,又把安宁买了的那台给安宁。   安宁直接付款,自己手里拎着这些东西,准备走人。   那沈家小姐身旁穿着蓝衣的姑娘突然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家小姐眼睛眯了眯,伸手指着安宁,“那么她呢?她买的是什么?”   “自然也是澄泥砚。”伙计答道。   沈家小姐眉毛一样,语气蛮横,“我看了看,觉得她那一块更好一些,我不要这一块,我就要她的。”   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安宁无语了。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她同这位沈小姐在这之前,完全没见过面好吗?   等等,不会是那个沈家吧?   她视线落在这沈小姐身上——听闻沈家有位和以南一样年纪的嫡女,难道是她?五官好是好,看得出是美人胚子,还有点眼熟的味道。不过就算是沈家嫡女又如何?   她轻笑一声,不理她,直接抬脚走人。   无视便是最高级别的蔑视。   那沈小姐气急了,直接对身边丫鬟道:“你们还不快给我拦住她!”   蔚景直接上前,剑仅仅只是出鞘又落下,荡起的剑气划过其中一个丫鬟的头发,一缕发丝悠悠然飘落。   尽管他只是让剑出鞘再回鞘,连碰都没碰到丫鬟,这一手的功夫已经足够让两个同主子一样蛮横的丫鬟吓得说不出话来。   蔚景扬了扬眉,“少爷只说让我保护姑娘,其他的后果一律他来承担。即使面前是沈家少爷,若是阻路——”   他的拇指轻轻拂过刀鞘的表面,意犹未尽的话语满是肃杀的味道。   安宁却没有半点欣慰开心的想法——蔚邵卿他,是不是保护得过头了?如果是别的姑娘说不定会自作多情认为蔚邵卿喜欢自己,但安宁不可能会相信这个理由。   首先,她这具身体就算再漂亮,也才九岁,只要不是变态,就不会现在就看上。其次,蔚邵卿身边的美女不少,他所包下的凝香就是个让人心动的大美人。   还是想不通啊……她心中知晓,只要这个疑问没有解开,她就无法真正信任那位看起来风光霁月的少爷。   一个人会无所求地对一个人好吗?她无法相信。   沈小姐怔怔地看着那发丝飘落在她面前,那股凛然的剑意让她身子抖了抖,下一秒,她哇哇大哭了起来。   安宁无语了。明明是她先找茬的,怎么还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她顿住脚步,“你为什么非要我那个澄泥砚?”   “因为我讨厌你。”   ……这个理由安宁只想呵呵了,她之前都不曾和她见面好吗?   “小姐,别哭了。若是老爷知道你被欺负,哭成这样,一定会替你做主的。”蓝衫丫鬟在一旁劝道,“也怪咱们沈家太过低调,导致现在什么小猫小狗都敢在我们面前蹦跶。”   沈小姐听了后,擦了擦眼泪,狠狠地看着安宁,“你说的没错,爹最疼我了,他会替我做主的。”   这倒打一耙的本领也是醉了。   安宁发现对于有些人,果然同情心是多余的。   她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我如何欺负你了?明明是你看上我的东西,想要仗势欺人。你这丫鬟倒是厉害,黑的也可以说成白的,想必没少用这一招构陷别人吧。”   她只觉得这小姐和丫鬟的智商都不太行,就算要倒打一耙,也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呀。   旁边客人也看不过去了,也跟着声援,“就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小小年纪就这样不学好。”   “明明自己非要看中别人的东西,还怪到别人身上。”   “兰儿,你又做了什么?”少年略带不悦的声音响起,与其同时,沈以行一身淡青绸衫了,出现在一品轩中,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护卫。显然刚刚就是这位回去通风报信的。加上沈家到一品轩的距离很近,因此沈以行才能出现得这么及时。   那被唤做兰儿的沈家小姐听到这个声音后,缩了缩脖子,显然对自己这位兄长很是畏惧。   “哥,她欺负我,她的护卫还拿剑威胁我。”她手一抹,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以行眼抬都不抬地问道:“高正,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正垂着头,语气平平淡淡,没有半分的偏颇,“刚刚周小娘子在店里买了一个澄泥砚,小姐进来后,本来要让伙计包下原本看中的澄泥砚,但是不知道为何,突然改变主意,非要周小娘子手中那个。我担心她们起冲动,便连忙回去通知少爷。”   他本来就是少爷的人,自然不会为了小姐而说谎话,他的主子只有沈以行一个。   “兰儿,高正说的都是真的吗?”   沈以兰张了张嘴,想反驳,视线接触到她哥哥平淡的眼神时,那点反驳的勇气就烟消云散了。她红着眼,只觉得愤怒和委屈——凭什么?明明她才是他的嫡亲妹妹,她和沈以南之间,他却总是偏向那个贱种!就连她和周家这死丫头之间,她哥也选择抛弃她。   如果不是周安宁,沈以南还在庄子中,过着和他相匹配的泥一样的日子,哪里能够被她哥哥带在身边?   这世界,若论厌恶的人,她第一个讨厌的是沈以南,第二个就是那同她作对的周安宁。   沈以行看着自己的妹妹,皱了皱眉,吩咐道:“让人将小姐带回家吧。”   沈以兰惊慌地看着她哥哥,她现在就回去的话,恐怕会被她哥给禁足好几天,她连忙求饶:“哥,我只是看你生日快到了,所以才想找一个好的砚台送你的。”   沈以行不为所动,“你若是送一个你亲手绣的荷包,我会更高兴一点。”   他眼神扫过去,高正便要送沈以兰回去。   “等等。”安宁开口,视线落在蓝衣婢女身上,“沈少爷,这事也不能全怪令妹。令妹恐怕是被某些有心人撺掇的。”   她说这话并非要替沈以兰求情,只是刚刚桂圆告诉她说,沈以兰最初对她发难却是在那蓝衣婢女说话后。而且,刚刚这位婢女故意颠倒黑白显然不是好的。   她视线落在蓝衣婢女身上,声音冰冷,“这位姑娘,我同你家小姐素未谋面,你之前到底同她说了什么,惹得她对我发火?再说,作为一个婢女,你在你家小姐做错后,不仅不劝阻她,反而火上加油,混肴是非,究竟是何居心?”   那婢女直接跪倒在地上,颤抖着身子,“我,我……”   沈以行眼也不抬一下,直接让人将这婢女带走,只留下沈以兰在那边茫然,“哥,你怎么能够因为外人的一句话而惩罚惠儿。惠儿是个好的,对我可忠心耿耿了。”   因为安宁一句话,她的丫鬟就被带走,她对于周安宁的恨意更深了——这个人,为什么非要同她作对。   但是在沈以行这个哥哥面前,她甚至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只想着,等回去后就向爹娘告状。明明他们才是亲兄妹,哥哥却总是护着那个哑巴。   ……   安宁看着先前还挺蛮横的沈以兰被带回家,也不多说什么。   “舍妹打小被娇惯大了,我很抱歉。”   安宁惊讶地看了一眼沈以行——这位天之骄子居然也有道歉的一天。她其实并不算特别反感沈以行,虽然姿态高高在上了点,好歹还是讲道理的。   “令妹年纪还小,容易被身边的人怂恿,所以对于她身边的人你们家更是得好好把关。”安宁看似在替沈以兰说话,其实是不动声色摆了她一道。就沈以兰那臭脾气,若是沈以行天天派自己人看着她,估计会头疼死。她也算是为自己小小报仇,她又不是泥人性子,被平白针对,哪里会一点脾气都没有。   成功给沈以兰添堵的她,抱着今天买的东西直接回家了。   当她一脚踏进正厅时,便看见她家舅舅一脸焦躁地来回走着。自打他成亲以后,安宁便鲜少见到这副模样的他。   李南听到脚步声,一抬头见到从城里回来的外甥女,急忙道:“安宁,大事不好啦!”   “是你又被哪个美女算计啦?”安宁还有心情调戏一下舅舅。   “呸呸呸,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了好吗?你别咒我。”李南并没有因为安宁的打趣而展开紧皱的眉头,“你可知道,有人研究出咱们家的臭豆腐了!”   对于有人研究出臭豆腐,安宁觉得蛮正常的,打从臭豆腐出世到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只是她对他们家的臭豆腐更有信心,好歹她娘和三嫂也是调整过配方好多次,方法更是改进了一些。现在做出的臭豆腐比起最开始,味道好了不止三成。   “就算那人做出臭豆腐后,卖的比咱们便宜,我们的味道摆在那里,自然是有人追捧的。”安宁低头略一沉吟,“不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还是得去买下那人做的臭豆腐,看看和我们做的有什么差别。”   李南见外甥女神情自若,被她的镇定情绪感染,也跟着笑道:“没错,咱们家做的臭豆腐是鼎有名的,哪里是随便一户人家就可以媲美的。”   同安宁家相比,臭豆腐对于李南而言,更加重要。他好歹也努力了一年,才把这臭豆腐路子给铺陈开来的,心血都在这上面。而对于安宁而言,就算没卖臭豆腐,她家还有胭脂铺和葡萄酒,这两样无论哪个都不会比臭豆腐要差。   因为有盗版臭豆腐这一遭,李南晚上就大大方方地带着媳妇来安宁家蹭饭了——一样的菜色,安宁家做出来的就是比他们做的好吃。   周李氏知道这事,也同安宁一个反应——这臭豆腐的改进都是经过她的手的,她那是非常有信心,当然,她也叮嘱了弟弟关注一下那一家的臭豆腐究竟是要自己做出来卖呢,还是向他们家一样,出货给别人卖。倘若是后者,万一抢他们家的生意就不好了。   当务之急,自然是想找看看,究竟是哪家同他们一样做出这臭豆腐。   何大娘正好在盛汤,手一抖,热热的汤撒了出来,烫的她一松手,当啷一声,碗就这样掉在了地上,碎成一块块。   周何氏见她娘手都烫红了,连忙翻出药膏,又是清洗,又是抹药的。   何大娘有些不安道:“没什么要紧的,你不必担心。”   周何氏道:“娘下次盛汤时候还是得小心点,这鸭汤所用的鸭十分肥美,所以每次炖汤时上面都有一层油,你别看汤放那边好一会儿了,但是有最上层的油在,里面的汤汁还是很烫的。”   何大娘忍不住一笑:“知道你过得好,以前在咱们家半年都吃不上一只鸭,现在倒好,在你这里,三天两头就喝鸭汤,吃鸡肉的。这日子啊……简直都比得上土财主了。”   她的神色有些怪异,“你生活这样好,也不必我担心,我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你弟弟了,只希望他以后也能过上你这样的好日子。”   周何氏安慰她,“娘,你就放心吧,我看弟弟自从卖臭豆腐,也长进了不少,日后你定可以跟着他一起享福。”   “对对,你弟弟前几天还送给我一个银钗呢。”何大娘说起这事,忍不住眉开眼笑了起来,被烫到了的手也不觉得疼了。   她另一只手抚上了头上儿子买的银钗,心中那一点对女儿的愧疚又消影无踪——青梅说的没错,我的福气最终还是要落在儿子身上的。   女儿再孝顺,终究还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   安宁虽然做好了在出现竞争者后,稍微减少产量的心理准备,但是……接二连三上门来退货的这些人却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你们周家的臭豆腐虽然更好吃,但是太贵了啊!一斤就要十二文钱,你们自己赚七八文,我们却只能赚个一两文钱。”   “他们陈家卖的臭豆腐一斤才八文钱,比你们家便宜多了。所以我们决定还是向他们家进货好了。”   “这些日子,我们两家合作得也算是愉快,那就好聚好散吧。”   “总是你们家吃肉,我们只能喝汤,这也太过分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必你们是可以理解的吧。”   “当然,你们若是愿意一斤卖我们七文钱,我们还是愿意向你们买的。”   两天之内,便连续上门五家表示陈家的臭豆腐卖得比较便宜,所以要向他们进货。   这五家一反悔,安宁家的订货就少了整整一半。   周李氏气得直咬牙,“都是同一个县的,那陈家却找上那些人,抢我们的生意,这根本就是故意针对我们的。”   不过周李氏也只知道是陈家做出的臭豆腐跟他们抢生意,但不知道是哪个陈家,开原县那么多户陈家,她哪里找得到。   安宁这样脾气好的人也生气了,对方能有能耐做出臭豆腐,那是对方的本事,但也没有必要吃相如此难看,直接找上周家的客户,然后一家一家地抢走。   更让周李氏伤心的是那些人说过的话,“当初,我们把臭豆腐让他们卖,还教他们如何做的好吃,他们一个个夸我们心善大度,恨不得把我们当菩萨供上。现在好了,一个个换了个嘴脸,说得好像我们多么苛待他们一样。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我们,他们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吗?连五百文都挣不起。”   “就算觉得我们家的臭豆腐贵,都做了一年多的生意,看在这情分上,也该同我们商量一下,这样不声不吭地选了别人,还想用陈家压低我们家价格,算什么人啊。”   周李氏是彻底被这些人的话给伤到了,眼眶都红了起来。因为这些人突然之间单方面的毁约,导致她好几百斤的臭豆腐卖不出去。他们之间做生意又不像是那些大商家一样,还会签订纸面上的合约,因此即使对方单方面毁约,他们也没法告对方,让对方赔偿,只能咬牙吞下这苦果。   李南打听事情回来后,得知这消息,更是气得要去找他们掐架。   安宁连忙拦住他,“舅舅,你过去揍人也没用啊,他们难道就会因此回来买咱们家的臭豆腐吗?虽然我们这次损失了点,但损失点钱就能看清他们的人品也是好的。”   也就是安宁现在手头有钱,才敢说出这样的话。她见她娘仍然气得不住抚胸口,担心她肝火起,连忙彩衣娱亲了起来,她从身上摸出荷包,里面也有五六两碎银子,“娘若是还气,就把女儿这零用钱拿去使唤,好歹可以抵了这损失。”   周李氏捏一捏荷包,掂一下就知道银两轻重,点了点她额头,“五六两银子节省点,都可以当一年的消费了,你倒好,拿来当零用钱,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败家女。把钱收好,不许胡乱买东西,天天这样手松,往后可怎么办。”   安宁把身子往她怀里一拧,“不怕,只要钱赚够多就可以。”   周李氏想想女儿胭脂店和葡萄酒的收入,有心说几句,那话语又被她给吞了下去。   只是她虽然心中的怒火平复了一些,却仍然没忘记这一档事,让李南问一问他们周家其他的合作伙伴是否同样收到了陈家的消息。   剩余的那些,有不少都是李南的朋友,他索性直接将他们一起请了过来。   酒桌上,灌了一坛酒,再划几下的酒拳,果然都问了出来。   王大牛直接道:“南哥,那陈家也有上我们家,问我们要不要他家的臭豆腐,他以为稍微少两文钱就可以收买我,想的美!我们可是认识十几年的兄弟了。”   “对的,当初我们家连饭都吃不饱,若不是南哥教了我们做臭豆腐,我们哪里能够吃肉喝酒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陈家如何找上他们,怂恿他们和周家了断生意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也就是因为这群人同李南皆是认识许久的狐朋狗友,最是讲义气,哪里会轻易就背叛了李南。   “好兄弟!大家兄弟一场,我也不亏待你们,以后你们的臭豆腐皆是八文钱一斤。”李南这个价格也是问过周李氏的。   周李氏对此能够理解,在出现了竞争者以后,想要像以前一样,臭豆腐价格随他们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再次饮下一壶酒,李南抬头看向王大牛,“大牛啊,我这边有件事需要你帮忙,等下次陈家再次找你,你就同他们合作。顺便先买上几斤他们家的臭豆腐,我倒是想看看,是哪个陈家,故意同我们作对。”   即使要找那陈家,也得找到再说。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是,陈家还是十分精明的,除非他们同意合作,否则根本不愿意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导致李南现在想找人算账,都找不到地方,这也是他如此暴躁的原因之一。   王大牛原本坚决不做这种背叛兄弟的行为,但是在李南讲述了一番利害关系后,他便同意了。   安宁并不认为那陈家不会上门来,毕竟对方现在摆明态度就是要拉走他们家的生意。敌暗我明,只能暂时采用这种手段来引蛇出洞。   王大牛更是听从李南的话语,刻意在外头说,生意越来越难做一类的话语。   他说的也是实话。同陈家做生意的那几家,在卖臭豆腐的时候,把价格也给降低了一些,王大牛为了不让自己的顾客被抢走,只能跟着降低。幸好李南也是给他八文一斤,这样算起来,赚得反倒比以前多一些。   在他放出风声后没几天,陈家便再次找了上门,王大牛先同他们家定了十斤的货。   也许是因为王大牛在陈家人面前抱怨周家给的价太高,导致生意不好做,又骂了一回李南是吸血虫,对他们这些兄弟也没留情面,不肯多优惠。   那上门的陈家人也跟着他一起骂了起来,“没错,都是亲戚朋友的,只顾自己赚钱,都不懂帮扶亲戚一把。也莫怪我们陈家不留情了。”   “嘿,他们把秘方把持得那么紧,还不是被我们给偷了出来。”   王大牛心中一动,难道这陈家还是南哥的亲戚,面上却跟着陈家人一起义愤填膺地骂李南。   那陈家送了十斤的臭豆腐过来,又顺带留下他们家的地址便走了。   他人一走,王大牛立即带着臭豆腐飞奔到周家去了。   ……   安宁、李南、周李氏排排坐,开起了会议。   “陈家?还是我们家的亲戚?我们有姓陈的亲戚吗?”   “反正我这里的亲戚,要么不来往了,要么死绝了,不过也都是李家人,没有陈家。”周李氏冷漠道,她对那些曾经想要趁她年纪小时霸占财产的所谓亲戚一点好感都没有。   “我同姐一样。”   李南的说法成功赢得周李氏的白眼,他是她弟弟,她的亲戚自然就是他的亲戚。   “既然说是陈家,肯定不是周家了。唔,难道我们家有姓陈的亲家吗?”亲家在古代也算得上是亲近了。   周李氏从死了的大媳妇扒拉到了三媳妇,得出一个结论:三个媳妇没有一个是陈家的。   他们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这陈家是哪一户。   王大牛拍了下手,“啊,我想起来了,这陈家住在北三村呢。对了,嫂子,你看看,这是他们家的臭豆腐。”   王大牛把十斤臭豆腐都给带了过来,“同你们家的臭豆腐是不是挺像的?我出门之前,尝过一点,味道也很像,虽然没有你们做出来的好吃,但是配方应该是一样的。”   他信誓旦旦说道。他也卖了一年的臭豆腐,对于味道什么的早就是刻在脑海中了,其中些许的差别都能品尝出来。   安宁捏着鼻子用筷子夹起一个臭豆腐,从色泽品相来看,同他们家的臭豆腐确实是很像。   周李氏则是捡起一些,直接去厨房,煮上一些,试试味道。   安宁陷入了思考之中,一时也顾不得捏鼻子了。她原本以为这臭豆腐是陈家自己发明出来的,但从现在得到的线索来看,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从他们家偷出的配方。   他们家的配方可是有好几种的料,再怎么自己琢磨,也不可能味道都是一样的。配料的不同便决定了臭豆腐的味道。   臭豆腐本身煮起来就很快,周李氏沉着张脸端着臭豆腐出来了。   “味道没有咱们家自己做的臭豆腐好吃,但配料肯定是一样的。咱们家的房子泄露出去了。味道之所以比不过我们,一方面是工艺问题,一方面是因为你白大娘他们自己磨出的豆腐本身味道就比别的好。”   说到这里,她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的牙齿,“那个杀千刀的陈家,偷咱们家的方子不说,还抢咱们的生意,断咱们的根!”   简直就是不要脸的小偷!烂了肠子的贱人!   “娘,重点是,咱们家的方子哪里是那么好偷走的?家里有蔚海蔚景在,身手再好的贼也进不来。而且,就算他们侥幸进来偷了咱们拿来浸豆腐的卤水,那卤水若没有见到过我们下料,也是猜不出方子的。”   又不是舌头灵敏的大厨,吃一口,还可以吃出配方。真那么厉害,他们家的臭豆腐早就已经满街都是了。   她沉下心,慢慢为娘和舅舅分析,“所以那贼人肯定是亲眼看着你和三嫂整个制作的过程的。”   “不可能!”周李氏直接反驳,“咱们家臭豆腐都在罩房那排,就算客人也无法进去那里。”   安宁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叹了一口气,“娘,您还记得吗?三嫂的弟媳,姓陈,家就在北三村。”   这个答案直接让周李氏他们安静了下来,他们更愿意接受是小偷,也不愿意承认是内贼。   “你,你的意思是你三嫂……”周李氏手微微颤抖着,瞪眼翘舌,几乎无法成言。   “娘,应该不是三嫂的,三嫂若是有心给她娘家,早就给了,还会等到现在吗?”安宁对于周胡氏还是比较信任的,“更何况,咱们家的臭豆腐赚的钱,很多都留着给聪哥儿买地的,三嫂就算再向着娘家人,也不会傻到损害自己儿子的利益。”   “恐怕,是何大娘做的事情。”   周李氏打从内心也不愿接受是媳妇做的,对于安宁这个结论深信不疑,她的脸因为怒火而要扭曲成一团,“咱们见她被媳妇赶出,好心接纳她,她倒好!反倒恩将仇报,偷学了咱们家的方子去坑我们!”   她越说越气,自己之前的好心在这种现实面前显得尤其可笑。气急了的她甚至等不到去验证出事情的真相,直接冲了出去,目的直指周何氏的房间。   这个时候何大娘一般都是在女儿的房间做针线,或是同女儿说话。   周李氏的行动太快,安宁拉都拉不住,只能跟在她后面一边跑,一边喊着让她娘先停下。   王大牛和李南都不好去周何氏的房间,只能跺着脚在客厅直叹气。   ……   安宁本来以为追上她娘很轻松,事实证明,她真是太天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愤怒的加持作用,她娘跑得飞快,一点都不比她差。   她就这样看着她娘,直接冲进了她三嫂的房间。   安宁刚在门口喘气,就看见她娘十分彪悍地扬起巴掌,狠狠在何大娘脸上印了个五指山。   被打的何大娘和周何氏都惊呆了,安宁也被她娘的行动力给惊呆了。   娘啊,你好歹先解释一下再打啊。   “婆婆,我,我娘做了什么,你怎么打她了?”周何氏眼眶红了起来,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昨天她婆婆还在她面前夸她娘勤快来着,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何大娘脸颊一片疼,看着周李氏愤怒的表情,她第一反应就是东窗事发了,心虚了起来,更没有底气去指责周李氏。   周李氏见她垂着眼明显心虚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只觉得自己那一巴掌还打轻了呢。   她冷笑道:“我为什么打你娘?你自己问她啊?你去问她,做了什么好事?”   “偷咱们家的方子,挖咱们家的生意,我没见过比你娘更不要脸的!若是知道她是这种人,当初她被赶出来我就该一棍子打出去!”   ------题外话------   开撕!   推荐基友正在首推的文,喜欢的可以点进去看看哦   谋妻有道之毒宠无良妃/青柚奶茶,一句话说的是,男主重生回来把他家王妃重头开始追求,却在追求过程中练就了一身妻奴委员会会长的专属本领,最后夫妻双双打怪虐渣收江山,给你不一样的男主重生体验。PS:一对一不np宠文!   ☆、第七十四章 断绝关系   周何氏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内容,张目结舌地看着她娘低着头,手抚着被打的地方,“婆婆,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我娘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她虽然知道自家出现了竞争者,却全然没想过那竞争者居然会是她娘家,这里面肯定有哪里不对吧?   “为什么?我也想问她为什么?我们家哪一点对不起你娘了?她被媳妇赶出来,我们替她说话不提,让她吃好的穿好的,她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周何氏见母亲一直没开口,理智告诉她婆婆说的都是真的,但情感上她却无法接受。  娘怎么可以这么做?她没考虑过在她做出这种事后,她这个女儿如何在周家立足吗?  她的身子晃了晃,眼泪逸出眼眶,哽咽道:“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安宁觉得这说的不是废话嘛?不就是女儿再好都抵不过肚脐下二两肉吗?她很淡定地帮何大娘回答:“自然是为了让你弟弟和你弟媳吃香喝辣了。只是我不知道你们何家心这样狠,偷方子也就算了,还非要把我们的客户一家一家拉走,想让我们家喝西北风。若不是我们自己调查出来,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你们这样无耻的人呢。”喝西北风是不可能的,但是安宁还是知道什么叫做站在道德至高点指点江山。  “嫂子,你也别哭了,说不定当初那砒霜事件就是你娘他们自己弄出来的呢,为了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呆在我们家里。”  安宁说得其实只能算对了一半,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便直接把什么事情都阴谋论了。“真的不是这样的。你弟弟来找我,哭诉说等我孙子出来后,想送孙子去学堂都不够银两,他又说你们的臭豆腐卖给他太贵了,他都赚不了多少银子。我本来想说,他学会了后可以自己做臭豆腐,没想那么多的。”   “你弟媳说了,我若是能拿到方子,他们就再也不麻烦你整天贴补娘家,也会好好孝顺我的。”按照何大娘的说法是,她什么都没想,她是无辜的。  安宁觉得以前自己居然会觉得嫂子和她像,真是眼瞎了,她家嫂子好歹三观还是很正的。“你也不必多说什么,现在这种结果,你打算怎么处理?”周李氏冷笑道。   安宁凉凉道:“有啥有好处理的,直接以偷盗罪的名义把他儿子送衙门呗。至少让他关个几年再出来。”   其实,真要告也应该是告这位何大娘,但安宁知道她的软肋就是她儿子,当然要死命往何青苗身上套过去。   何大娘怔了怔,随即跪在周胡氏面前,“青梅啊,这都是我做的,你别让他们把你弟弟进牢房,进了那地方哪里还能好好出来。那可是你嫡亲的弟弟啊!”   周何氏哪里能真的让母亲跪下来,她也只能跟着跪,哭道:“娘,你记得那是我弟弟,但是他有记得我是她姐姐吗?你有记得我是你的女儿吗?你让我在婆家如何立足?”   在这种情况下,周李氏就算把她扫地出门,人家也只会说一句情有可原。   “咱们家只有几亩田地,可是你不同。就算你婆婆把你扫地出门,你的聪哥儿有五十亩田地,再怎么样日子也亏不了啊。我,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你弟弟和你将来的侄子受苦?”   何大娘明显就是我弱我有理。   “青梅啊,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被人说坏话,那时候都是你弟弟替你出头的啊。你不能让你弟弟被送去坐牢啊!”周何氏怔怔地看着在哭泣的母亲,似乎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同记忆中慈爱的母亲联系在一起。是啊……早该想到的,母亲对她的慈爱都是建议在她不曾忤逆,不曾阻碍了弟弟的基础上。她就算做得再好,她眼中也只有弟弟。她对他们的好在他们眼中大概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至于她……早该将自己当做周家人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周李氏虽然知道媳妇无辜,但因为何大娘的缘故,对这个媳妇有了芥蒂,也不去扶。何大娘又只会哭,最后还是安宁叹了口气,将她嫂子给扶起,对她娘说道:“娘,让舅舅去报官吧。”报官像是触动了何大娘的开关一样,她也不哭了,瞪大着眼睛,“你怎么能够报官呢?”  若是年轻美貌的女子,做这样的情态还可以说一句楚楚可怜,但是放在四十多岁的妇人身上,只能说面目可憎了。  安宁轻轻笑了笑,笑容看上去娇俏可人,说出的话语却半点不留情面,“你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不就是觉得我们是亲家,不会真的把你们给告上公堂吗?却不曾想过,倘若你们真的拿我们当亲家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你口口声声说担心儿子和未来孙子,王大牛叔叔他们同样也是每个月卖臭豆腐,一个月就可以赚好几两银子,足够过上好生活。我们看在嫂子份上,还给你们更低价格,只要你们脚踏实地,一个月至少也有五两银子。说到底你们不过就是嫉妒罢了。”   恐怕这何家早就嫉妒他们周家许久了吧,就连何大娘也是一样,不然怎么可能儿子一撺掇,她便做出了这种事情。   “你们家有那么多钱,把方子分给我们又如何?为何要如此斤斤计较?你们都已经赚了那么多了,就算不做这个生意,也有钱啊。你不是还开了胭脂铺子吗?”何大娘被她一个小姑娘当面训斥,脸终于挂不住了,说出了内心真正的想法。是啊,儿子说得对,倘若真当他们是亲家,为何不愿教他们做豆腐,让他们何家不得不低声下气去求一个出嫁的姑娘贴补。没错,他们做的并没有什么错误。何大娘努力用这样的念头说服自己,然后她也就真的相信了这点。   “倘若你们的亲家是县太爷,你们敢这么做吗?不过就是欺软怕硬罢了,以为我们会为了所谓的面子问题而把事情盖下来。真不巧,我最喜欢的就是让事情公诸于众。娘,去找舅舅吧,我们今天就报官去!”   何大娘见她这次真的要动真格了,这才感到惊慌了起来,上前就要抱住安宁的腿,“你们怎么能够报官呢?那、那聪哥儿怎么办?你们想让聪哥儿有蹲牢房的外婆和叔叔吗?”   “只要两家断绝关系即可,聪哥儿也就不用有这样丢人的外家了。”   安宁直接避开,同周李氏快步走出周何氏的房间。   何大娘这回甚至不敢再哭了,急急忙忙爬起来,想要阻止安宁他们。   安宁拿出一个哨子,吹了吹,一只狼就这样向她扑了过来,舔了她好几下以后,才绕着她转圈圈。   “静静,看着她,她要是敢过来,就咬她。”静静配合地露出了一排尖锐的牙齿,眼睛冷酷地看着何大娘,看起来凶狠到了极点。静静一直被养得很好,体型放在那边很能够糊弄人,加上何大娘又从女儿那边听说过他咬伤小偷的事情,一时之间,吓得不敢动弹。   全家之中,静静虽然同其他人也玩的起来,但是在安宁在的情况下,却只会听从安宁的命令,这时候就算周何氏醒过来,也是没法指挥动静静的。   安宁轻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对于何大娘的讽刺。   周李氏看见何大娘被吓得两腿发软,觉得十分解气,还对静静道:“静静,做得好,晚上回来我给你加骨头吃。”   说完,跟在女儿的身后。   “安宁啊,我们真的要报官吗?”走出何大娘的视线外以后,周李氏问道。   “报啊!当然要报啊!若是不报的话,怎么把他们的脸皮揭下来?想赚钱还想要有好的名声?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你嫂子她?”   安宁沉默了一下,“这就要看嫂子是要当何家人,还是周家人了。倘若做出这样的丑事,还不会得到任何的教训,娘,你觉得他们是会感激我们呢还是日后更加变本加厉?”   周李氏哪里不知道那家人的德行,叹了叹,“好好的亲家,却走到了这一步。”   安宁冷漠道:“他们既然不想同我们当亲家,那就成全他们吧。现在断了也好,总比等聪哥儿长大以后,他们拿长辈架子压着聪哥儿。”   周李氏想到那场景,忍不住打了个颤抖,原本动摇的心也就强硬了起来。   是啊,当断即断。   “你嫂子那边,就交给你了。”周李氏说道,她怕她说没几句,就训斥了起来。她家闺女口才好,又会忽悠人,这种情况就应该派她过去。儿子三年前去世以后,媳妇就在她面前发誓要守节,也称得上孝顺,一码归一码,她也别想让她难堪。   安宁点点头,她对于三嫂并没有什么恶感,这种极品的亲人也不是三嫂自己想要的。只是希望三嫂这回别让她失望啊,她可不想她家三嫂被亲人哭诉一下,掉几滴鳄鱼泪就心软了下来。   ……   李南他们在正厅里简直是要等得度日如年。   等看到姐姐和外甥女走过来,才松了口气,问道:“怎么回事?确定是她偷的吗?”   安宁一颔首,李南就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们家没一个好的!”   安宁咳嗽一声,“嫂子她并不知道这件事。舅舅,咱们报官去吧。”   “报官?有证据吗?”安宁笑了笑,“大牛叔叔,他们对你说的时候,是不是承认是从我们家里偷的?”   王大牛用力点头,“没错,他们还一直骂你们家呢!说你们不肯教他们,害他们只能辛辛苦苦偷。”   他当时为了附和那群人,掏出更多的话,不得不跟着骂南哥,希望南哥知道后,可别揍他。   安宁摊手,“所以说了,大牛叔叔说的就是证据啊。加上他们家的配方同咱们一样,难道不是证据吗?”   安宁继续道:“就算因为证据不足,而没法让他们下狱,能够让他们家名声臭掉也是好的。”   这年头,对于名声还是十分看重的,特别是对于生意人而言。何家自以为聪明,但是打从他们如此算计亲家,做出这样不厚道的丑事,他们的名声就注定要坏掉了。   几个人一商量,便要出发去衙门。   这时候,聪哥儿红着眼睛来了。   “奶奶、姑姑,你们要送外婆舅舅他们去衙门吗?”   安宁皱了皱眉头,这何大娘是想让聪哥儿来说情吗?   “你外婆向你说了什么?”周李氏怒道,这何氏居然也好意思找上聪哥儿。她怎么有脸在做出那些事后,还来找聪哥儿的。   “聪哥儿,这不是你小孩子应该懂的事情,你一边去。”李南道。   安宁直接对着舅舅翻了个白眼,“舅舅你才一边去呢,聪哥儿已经八岁了,他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可不是这时代的人,觉得小孩子只需要听大人的话即可,即使是小孩子,也有知情权和做出选择的权利的。   “聪哥儿,你知道吗?你外婆和你舅母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她假装被你舅母赶出来,利用咱们家的同情心,住了进来,偷学了咱们家的臭豆腐以后,你舅舅又故意压低臭豆腐价格,把我们家的生意伙伴,一个个抢了过去。你觉得他们做的对吗?”   聪哥儿怔住了——他外婆只跟他说,她做错了一点事情,现在非常愧疚,希望他能替他们说情,根本不晓得其中有这么一番故事。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求情的话语根本说不出来。   安宁狠心说道:“你外婆甚至说了,就算你娘因为这件事,被我们周家休了,反正你名下有五十亩田地,她以后的生活根本不必操心。”   聪哥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似慈爱的外婆对他娘却如此冷酷吗?   “我,我也是她的外孙啊!”   安宁看着被打击得要懵了的聪哥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聪哥儿,毕竟你姓周,他们是何家人,对他们来说,你和嫂子对他们再好,仍然是外人。你看,即使到现在这种时候,他们仍然想要利用你一把,想利用你让我们心软,打消主意。”   聪哥儿忍不住哭了起来,像是要哭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心。   周李氏看见孙子这样难过,将他揽进怀里,嘴里不停地骂着何大娘、何青苗和何陈氏。心中断绝关系的念头更加清晰了!断,必须要断!不断难不成要留着他们以后辖制他家聪明伶俐的聪哥儿吗?   聪哥儿听着奶奶骂骂咧咧的话语,抽泣着:“奶奶,你们去吧,聪哥儿不该为他们说情的。”   安宁这才松了口气——全家人当中,她最担心的就是聪哥儿,他能想通就好。   聪哥儿的出现不过是更加坚定了李南他们报官的想法。   安宁直接让蔚景看住何大娘,让她不要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静静对她的威胁还不够大啊,她居然还跑去找聪哥儿乱说话了。   随后跟着她娘,她舅舅一起坐马车进城去。至于慧姐儿,她则是留下来照看周何氏,等周何氏醒来后,顺便安慰一下她吧。   因为马车里没办法一口气坐下这么多人,其他的人只能暂时坐牛车了。   他们家的人又不是第一次上衙门,所以都挺淡定的,李南在车上,还同其他人吹起了上次去衙门的事情,简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安宁听见他在那边说自己之前多么英明神武,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舅舅啊,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把舅母也一起带上好了。”   哼,有本事你就当着张青青说谢怜儿的事情啊。现在李家的财政大权都是掌握在张青青手中,还是李南主动上缴的,毕竟他因为谢怜儿那件事而对张青青十分心虚,讨好还来不及呢。幸好张青青为人温柔沉稳,钱在她手上基本也是拿来置办田地,从来不乱花钱。她身上的首饰衣服还是李南看不过去特地给她添置的呢。   张青青现在就是她舅舅的软肋啊,安宁一提起她,李南立刻转移了话题。   ……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上衙门,那衙役还同他们打了下招呼,准确来说,是和李南打招呼。   有周李氏和李南在,自然轮不到安宁出面,她纯粹就是在旁边看戏的。   这年头讲究的是家丑不宜外扬,许多人就算被姻亲坑了,或是私下调节,或是咬牙忍了下来,像他们这样直接告上公堂的少之又少。李南一心想着要何家的名声扫地,还让他那些兄弟们帮忙宣传一下。臭豆腐现在可谓是开原县的特产,鼎有名的东西。   这么一宣传,在大热天跑出来围观的人都有不少,甚至还有精明的小摊贩将摊子摆在了衙门的门口,吆喝了起来。卖果子的,卖水的,一片的热闹。   何家人还没到场,围观群众都已经八卦了起来,都说这何家不厚道,怎么能够坑自己亲戚呢。   不过偶尔也会蹦出几声不和谐的声音,表示,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没谋财害命即可。   只是这样的声音刚出现就立刻被广大正义群众给消灭了,大家一代入受害者的心态,立刻觉得告的好,告得妙!   当何青苗被几个长相彪悍的衙役给请了的时候,他直接懵了——他以为周家在发现后最多就是来他家骂一顿,骂就骂呗,反正他无所谓。哪里想到周家釜底抽薪,直接告上了公堂。   他立即喊冤了起来,表示自己很无辜。   衙役们才不管那么多,直接道:“有什么冤屈,你就上公堂上和县太爷说吧。”   其中一个还呸了他一口,“偷了人家的东西,你还好意思喊冤。”   不用多说,这位明显和李南是相熟的,李南做生意的时候,甚至没少请他喝酒吃肉,帮忙照顾一下。   何青苗心想,反正到时候他打死不承认就是了,那周家又能耐他们何。   这样一想,他便理直气壮了许多。   另一个衙役只是直接翻出何家做的臭豆腐和卤料,打算带过去,当做证据。   挺着大肚子的何陈氏看见自己丈夫被带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甚至躲了起来,生怕自己也跟着丈夫走一趟衙门。她却不知道,安宁不仅告了何家,连她的娘家陈家也一起告了,何陈氏的哥哥也一起被带走,所以现在陈家正一片混乱呢。   ……   安宁在衙门中等得烦了,还跑去买了几个桃子解渴。这时节的桃子鲜嫩可口,她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掉两个。她原本还想请她娘吃一下的,只是她娘明显没有这样的胃口,还瞪了她一眼。   最后只余下她一个人在大堂上把桃子咬得嘎吱作响。   何大娘来得比较早,不仅她人来了,安宁的女先生卫氏也跟在一起来了。卫氏,还是因为她到这里后,想起某件事了,才想着让她过来做一下证人的。   何大娘见到门口那么多人,听着大家传来的话语,两只脚又要打起了哆嗦,对于她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以被告身份上衙门都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我们何家的声望……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又要涕泪横流。   安宁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直接说道:“你可别哭,省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家偷了你们家的东西呢。”   何大娘视若无睹,仍然哭个不停,只是在场的人没有谁会好心去安慰她。   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何青苗和何陈氏的哥哥陈宝同总算来了。王大牛一眼认出这陈宝同就是当初上门去找他的陈家人。   在公堂上坐得快要打起瞌睡的吴县令立刻清醒了过来,按照程序一项一项来。   首先就是李南和周李氏再把状告的话语说了一次,然后王大牛等人充当证人,表示陈宝同自己承认过方子是偷了周家人的。   再加上几个衙役从陈家和何家搜出的证据,同安宁家带出来的臭豆腐一对比,事实的真相十分清楚明白。   何青苗见状,当然不肯就这样认了,“县太爷,冤枉啊!这方子不是我们偷的,是我姐姐给我们的!”   他突然想到可以把这件事推到他姐姐身上,反正他姐姐都已经嫁到了周家,周家最多就是休了她姐姐,也不能耐她何。   “没错,是我姐姐给我的,我姐姐看我们何家穷,才想着用这种方式贴补我们的!你们要抓就抓她去,不应该抓我们。”   周李氏被他的无耻给震惊了。   何大娘听了儿子这话,虽然觉得对不起女儿,但是她最终还是得靠儿子来养老的,她只能昧着良心承认,“没错,方子是青梅给的,不关青苗的事情。”   倘若女儿因为这件事被休了,大不了她在儿子面前,帮忙说几句话,让她能够在娘家有口饭吃也算是全了这一场的母女情分。   安宁冷眼看着这一对母子往所有的一切都往她三嫂身上推,对着门外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周何氏道:“嫂子,你都听到了吗?这就是你亲生的娘?你嫡亲的弟弟!”   周何氏早就泪流满面,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亲人。   何大娘一转头,看见女儿眼中的怨恨和悲伤,身子微微抖了抖,却还是用恳求的语气道:“青梅,你最疼你弟弟了,所以都是你做的,对吧?”   在女儿和儿子之间,她又一次选择牺牲了自己的女儿。青梅一直以为都那么孝顺,这一次肯定也会听她的话的。   周何氏透过婆娑的泪眼中,看着自己的亲娘,感觉她那一张脸看起来那么陌生,又那么的恶心。   她想起小姑通过慧姐儿问她的一句话。   “你是打算做周家人?还是做何家人呢?”   是啊,她早该做出抉择了。不能一直由着他们拨弄她的人生。   她深呼吸一口气,跪在堂下,声音虽然仍然带着哭腔,却异常的坚定,“启禀大人,民妇不曾将方子给娘家人。”   何大娘和何青苗都呆了。   后者更是吼叫道:“不,就是你给我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何大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冷漠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个预感:她这回是要彻底失去女儿了吧。   吴知县皱了皱眉头,用力拍了拍,“肃静!何青苗,你再继续下去就治你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   何青梅看着自己这两个亲人,垂下眼帘,“我曾经想过你们是我的亲人,所以说服婆婆把臭豆腐卖给你们,想要你们有个营生。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不仅偷了方子回去,还刻意挖我们周家的生意,面目可憎。”   两行清泪顺着两颊流了下来,这样的周何氏穿着一身的素色衣衫,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我本以为亲人之间只要真心相待便可以换来真心,看来是我妄求了。”   字字带泪,句句含悲,即使是围观群众都被她给感染了。   情感较为丰富的甚至也跟着红了眼眶,“造孽啊,对自己的女儿也这样。”   “毕竟女儿比不上儿子嘛。”   吴知县虽然也很同情周家——加上她闺女似乎对这周安宁也挺有好感的,他自然偏向了周家。只是这罪名要怎么定才好呢?一般来说,具体的论罪都是按照赃物来计算的。   周家这臭豆腐,倘若卖出去,至少也值个两百两银子,按道理来说,是得杖责一百,徒三年。   他视线落在何大娘身上,直接宣布何大娘的罪行。   杖责一百……她这条老命根本就撑不住啊。   何桃花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何青苗却移开了视线,“娘,你放心吧,我等下会帮你买最好的药的,你不用担心。三年之后,你的孙子不仅出世了,还可以喊你奶奶呢。”   其无耻的嘴脸可见一斑。   何大娘闻言,顿时脸色灰白,心如死灰——这就是她的好儿子啊!她拼了命护着的甚至舍弃了一直孝顺她的青梅的好儿子!   周何氏的脸上则是浮现出了几分的犹豫——杖责一百,真的要让她娘承担吗?这一百下去,她娘的命也就没了吧。   安宁却突然开口问道:“县令大人,倘若我们撤销这告诉的话,是否罪名还会成立?”   吴知县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若是你们同意私了,那自然是可以的。”   何大娘眼含希冀地看着周安宁。她不想死,也不想被关押个三年五载的。   安宁冷冷说道:“那就用臭豆腐的方子来换取你对三嫂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吧。”   何大娘呆呆地看着她,吃力问道:“什么意思?”   周李氏却是明白了女儿的想法,虽然看不到这女儿被打被关让她很不爽,但是如果能够趁这个机会让媳妇和她娘家彻底断绝关系也是好的。她从鼻子里长哼了一声,“既然在你心中已经不把青梅当女儿看,那就彻底断绝关系吧,从此以后,青梅和你们何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周家也同你们何家没有半点姻亲关系。虽然你不慈不仁,但青梅也不能不孝,这臭豆腐的方子就当全了这几十年的亲人情分。”   “是要断绝关系呢还是杖责一百再关押三年,你自己选择吧。”   “怎么能够断绝关系呢?她永远是我的姐姐!”何青苗连忙说道,彻底断绝关系的话,以后他怎么上周家的门?周家可是还有胭脂的方子呢。   李南直接啐了他一看,“没见过比你更不孝的人,居然想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去死。”   他讽刺的眼神落在何大娘身上,“看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巴不得你马上死去呢。”   “何青苗,你似乎忘记了,咱们大周,不孝可是死罪呢。”   虽然这不孝是属于亲告罪,不告者不理。但何青苗要是太过头,惹得何大娘鱼死网破,那何青苗可落不到好。   何青苗感受到周围人投注在他身上的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   何大娘仍然呆呆地看着周何氏,希冀女儿能够像过去以往一样,无数次原谅她,“青梅,你呢?”   周何氏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向她跪下,磕了三个头,声音坚定,“这三个头,就当全了这一场的母女情分,从此,我便是周青梅,世上再没有何青梅。”   “娘,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娘了。”   婆婆和小姑的心意她是知道的,若不是为了她的名声问题,哪里会同意撤销告状。她也该做出抉择了,至少,不能让真正爱护她关切她的人伤心。   何大娘嘴唇抖了抖,最后只逸出一句颤抖的话语,“那就断绝关系吧。”   断绝关系也好,他们何家可以堂堂正正拥有方子,而她也可以不用被杖责一百。   只是……后悔了啊。   早知如此……   在大家的见证之下,当周何氏和何大娘的手印印在断绝关系的文书上时,周何氏在伤心的同时,内心也隐隐感到一阵的轻松。   无论是陈家宝还是何青苗也都松了口气,好歹他们也算是过了明路。陈家宝更是恨恨地看着让他虚惊一场的周家人,哼,等他明天就把周家所有的生意都抢过来,看他们还要怎么抖!   自然堂下达成了所谓的和解,也就没吴县令什么事了,他直接宣布退堂。   何青苗连忙扶起了他娘的手,一副孝子的样子,“娘,你慢点走。”   周何氏终究对何大娘还是有最后一点的母女情谊,因此在文书上声明了,将这臭豆腐方子送给何家和陈家的前提是,何青苗必须每个月给周何氏一两的银子。   一两银子,足够让何大娘衣食无忧了。这也是她最后的孝心了。从此以后她便是周青梅。   安宁觉得,吃一亏长一智,她嫂子也算是机灵了一回,这方子早就落在了何家手上,文书上说是送方子,其实就是个走过堂的表面形式,她却趁此机会,帮何大娘争取了最后的权利。因为何青苗盖了手印的缘故,他日后就算反悔也是来不及的。   ……   他们这边达成了和解,衙门周围的围观群众们也看得津津有味的。这一出大戏跌宕起伏,真是比唱戏的还好看啊!大家边看边不住地发表意见。   “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就换来了一个赚钱方子,这何家真会做生意啊。”   “呸,这样没良心的家庭,以后谁敢嫁进去啊。”   “可怜这周青梅,摊上了这样的亲人。”   “嘿,不是断绝关系了吗?已经不算是亲人了。”   大家的讽刺丝丝钻入耳中,臊得何大娘满脸通红,偏偏一句话都反驳不了。至于其他几位,脸皮太厚,就当做没听到了。   跟随者何家和陈家过来的几个北三村的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他们,生怕被人把他们也一起给扯上关系。   由此可见,何家和陈家的名声是彻底坏了,周何氏虽然同何家断绝关系,但是现在却没人说她一句不好,这也算是达成了安宁的主要目的。人言可畏啊。也许在旁人眼中,他们周家很傻。但是对安宁而言,能够用一个臭豆腐打发掉何家这样如附蛭骨的姻亲,实在划算。   在走出公堂的时候,何大娘挣开了儿子的手,来到周何氏……不,是周青梅面前,呐呐道:“我被赶出来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打算。”   直到儿子来探望她时,三番五次说服她,又被周家的富裕给迷了心窍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同女儿说这些,也许是下意识地想要寻求她的谅解吧。   周青梅的神色却没有半分的变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又如何,你好自为之吧。”即使如此,那些伤害已经构成。早在一刻钟前,她对她便没有所谓的母女情谊了。   然后低头走到了周李氏身边。   何大娘鼻子一酸,什么话都说不出。   何青苗又上前搀扶着她,内心有些不屑:既然都舍弃了她,现在又何必做出这副情态?还不如像他一样,堂堂正正地做个小人。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好,何青苗心中是很看不上他娘的。   下一刻,他这个真小人就被突然袭击过来的臭鸡蛋给糊了一脸了。   他在公堂上的言行举止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有人十分看不过眼,觉得用言语无法完美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屑,改用臭鸡蛋了。一有人起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朝他们三人丢了起来。   三个人身上都是散发着恶臭的蛋汁蛋液,好不狼狈。   何青苗气得脸上充血,他一抬头,看见周家的人都在幸灾乐祸地大笑,愤怒的情绪更是席卷而来,口不择言了起来,“你们等着!回去后就等着你们的生意都被我们抢走吧!”   他嘴张得大大的,在那边骂骂咧咧,无巧不成书,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的准头太好,一颗臭鸡蛋正好砸进了他的嘴里,砸得他满脸都是,嘴里的臭味更是熏得他差点吐了出来,在一旁不住地干呕。   陈家宝也被砸了不少,一脸狰狞地上前,想要同周家吵架。   李南和他的狐朋狗友直接挽起袖子,秀出了自己的肌肉,露出了凶狠的表情——陈家宝立刻怂了,赶紧躲何大娘身后,内心自我催眠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报仇,不急在一时。   看着他们几人狼狈地离去,周家人感觉这几日囤积在胸口的郁气消散了一些。   李南向自己这些助阵的好友抱拳,并请他们明天过去吃酒,然后同安宁他们一起坐车回家。   在车上,周李氏回想起陈家宝和何青苗的嚣张气焰和不知悔改的样子,还是一肚子的火气,忍不住嘀咕道:“真是便宜他们了。到头来,他们还是没吃亏。安宁,你就不应该这样简单放过他们,至少要狠狠宰他们一刀。”   “至少,他们的名声变差了。”李南倒是觉得挺解气的。   周李氏白了他一眼,“名声能顶饭吃吗?”   周青梅垂下头,“都是我不好。”若不是顾虑到她,安宁哪里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对比一下她娘的做法,这小姑子反而更像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没错,无论是县太爷、围观群众,还是周家的人,都觉得安宁这孩子真是太过善良了,这么轻易就放过了那些人。   他们眼中的善良人周安宁嘴角却微微扬起,“娘,别担心,谁说我要放过他们了?”   她眼睛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既然我们可以把方子给他们,自然也可以给别人。”   等她把方子散播得到处都是,她倒是想看,这何青苗要如何挣钱?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手锏呢。   ------题外话------   谢谢tina1849的评价票~谢谢洛凝儿、annylai和15126358297的月票~   文内角色多多,欢迎客串哦   ☆、第七十五章 花痴静静,冤家路窄   “给别人?”周李氏听不太懂女儿的话,他们因为这方子的事情闹成这样,如今又要把方子给别人,这是什么道理?   安宁转而问道:“娘、嫂子、舅舅,你们以后还要继续卖臭豆腐吗?”   三人皆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周李氏没好气开口,“现在就算继续卖,也卖不出好价格啊,那杀千刀的陈家都打算买卖八文钱了。”以前那种一斤十来文钱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周李氏念在周青梅的份上,没有骂何家,而是转而骂起了陈家,也算给媳妇留一个面子。   周青梅红着脸低下头,虽然已经断绝关系了,但是她对于周家还是很不好意思。她清楚婆婆刀子口豆腐心的性格,更不会因此而怪罪婆婆。   安宁颔首道:“所以以后我们做臭豆腐估计能够赚的也就是以前的一半,那样我们还不如不做呢。娘和嫂子还不如帮我种花,我店里的胭脂都要卖不过来了。”   安宁说的是实话,她虽然种了十来亩的花草,但是总产量有限,导致她那些胭脂水粉都要供不应求了。她急切希望有人帮她一起种啊。而且像她娘和三嫂这样的种田好手,在知晓一些要诀后,肯定不比她差,又不像她还得上课,能够打理的花田更多。   周李氏对于这个提议很心动,她也是知道女儿的胭脂铺收益的,一个小小的铺子,一个月却能赚几百两银子,比臭豆腐还厉害。   “娘、嫂子,你们就帮我呗,到时候我收益一半给你们。”   “这怎么可以,那些方子可都是你师傅送你的,我们最多就是种几亩地,哪里能够拿那么多?”改姓周后,周青梅也敢大着胆子说话了,若是在以前,她在家里是从来不会反驳,也从来不会说出要求,只会默默承受一切。周青梅觉得他们已经沾小姑的光很多了,哪里还能占了她的收益。   “我们是一家人,不需要计较那么多。”   周李氏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感到十分欣慰——无论是让安宁让利,还是他们少拿点,这话都不好出自她口,她们自己能够想通就好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青梅,大不了咱们两个老骨头多劳作点,多弄几亩的田地。”安宁其实更想要买几个人回来帮忙的,而不是让母亲辛苦劳作。但奈何周李氏不愿意,有了这前车之鉴后,她似乎觉得就算是签了死契的丫鬟也不够保险。因为许多丫鬟虽然被买了过来,但是父母还在,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牺牲自己便宜家人呢。她更是觉得能够收到桂圆和红枣这样一身荣辱皆系于他们身上不会背叛的丫鬟已经足够幸运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周李氏操劳惯了,让她乖乖当养尊处优的老封君她反而会发怒呢。   有一个勤劳过头的母亲也是不容易啊。安宁在心中唉声叹气,想着啥时候再给她娘做做思想工作。这一做工作,就做到了年底才成功说服。   “安宁,那我呢?我做什么?”李南见她们三人几句话就商量好了日后的转业工作,连忙出声刷存在感。   “你和舅母要跟我们一起做吗?”安宁问道,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家人。   李南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别,天天下田,青青的皮肤又要变黑了,现在这样多好看啊。”   安宁嘴角抽了抽——他舅舅这个爱美色的毛病啥时候能改啊,幸好他现在爱的是她舅母。   周李氏忍无可忍,直接一脚踹了过去——马车内空间有限,李南没法闪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   安宁想了想,问道:“舅舅,那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帮你们参详一下。”   “还是做生意吧,我比较喜欢这个。你觉得在城里开一个店铺如何?”李南都想对着安宁胭脂铺的生意流口水,这开店也太赚钱了吧。当然,他心中也是知道这是因为外甥女的东西好,又会做生意,才能够赚那么多。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够有外甥女一成收益就不错了。   如果是开店的话,安宁主意倒是不少,她笑了笑,“其实开酒楼是很挣钱的,咱们家那些食谱拿一些出去,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的,只是酒楼需要的人手多,开一个酒楼没有几百两上千两是没办法的。所以,咱们还不如开一个小店,看是要专门卖烤鸭呢,还是专门卖糕点,都可以。”   李南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卖糕点比较好,烤鸭虽然好吃,但是累啊,还不如糕点轻松,而且他媳妇似乎在糕点上的天赋也比热食上的好。   周李两家,周青梅更擅长热食,张青青擅长糕点,至于安宁则是两者皆擅长——应该说这两人皆是师从于她。   “还是糕点吧!青青做的栗子糕可是一绝,不比安宁做的差。”李南回想一下媳妇做的糕点,都要流口水了,他后悔出门之前没填几个糕点下去,肚子也十分应景地咕噜地响了起来。   其他人没有人嘲笑他,毕竟大家都同样在衙门里呆了那么久,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李南继续畅想,“刚好现在这么热,店里还可以卖酸梅汤呢!这酸梅汤的配方也是咱们家独有的!”   安宁满意地点头,她舅舅倒是挺懂得什么叫做举一反三啊,不错不错。她想着,等回去以后,就去把奶油给弄出来,有了这些新鲜的吃食,她就不信糕点店不红火。至于蛋糕,在没有烤箱这东西的情况下,她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周李氏也在一旁跟着出主意,一群人在那边讨论得沸沸扬扬的,又不知怎么拐到了皇帝的选秀上,歪楼那叫一个彻底,已经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最后还是周青梅赶紧把话题给扯了回来,“对了,小姑,你不是说要把臭豆腐送给别人吗?是要送谁?”   安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讪讪一笑,她刚刚也讨论得太high,都忘记了。   “自然是送给大牛叔叔他们呀。大牛叔叔他们在受到金钱诱惑时,仍然对我们不离不弃,还为咱们上堂作证,就冲着这份情谊,我们也不能亏了他们。既然我们已经不做臭豆腐了,倘若他们打算继续这营生,那岂不是会受制于何青苗?”   周李氏也点点头,“是的,我们要懂得感恩,不能亏待他们。他们若是学会自己做臭豆腐,就算现在臭豆腐的价格变低了,也比以前要赚得很多。”毕竟以前臭豆腐的大头都被他们家拿了。   她想起了前几天那些人跑来他们家同他们解除合作关系的嚣张嘴脸,畅快地笑道:“哈哈哈,那张家小子忘恩负义,因为何家给他们的八文臭豆腐,就跑到咱们家里耀武扬威的,那就让他们继续买何家的吧,咱们家现在不做了,按照何青苗的性格,肯定会对他们坐地起价的。”   安宁一点都不同情他们,她就算要送方子,也是送给懂得感恩的人。送的人越多……这方子就越不值钱了。何家虽然拿到了卤水配方,也知道了制作过程,但是最为关键的几点却仍然不懂,所以他们做出的臭豆腐虽然和周家挺像的,但是味道还是比不过周家。何家和陈家想凭借臭豆腐大发一笔的算盘恐怕是要打水漂了。   安宁可是打算把这些诀窍也送给王大牛他们。应该说,这次对于周家不离不弃的,基本都可以得到方子,只是王大牛这些关系更好的人,能够拿到更多秘方。   对于周家而言,这次的臭豆腐事件也算是帮他们淘沙,让他们看清了谁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周李氏也打算把方子送给白大娘家和孙家,至于他们以后是要继续卖豆腐呢,还是转而做臭豆腐,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定好了所有的事情,安宁可谓是无事一身轻。以后经过罩房时,总算不用整天闻到臭豆腐的味道了,真是谢天谢地,呆久了,她都觉得自己身上会染上那股的臭味呢。   ……   周家将方子大手笔地送出去在村里还是掀起了一点小小的风波。像白家、孙家这样得益的人家对于他们那叫一个感恩戴德。   白家更是打算直接做臭豆腐,然后学习周家,把臭豆腐卖给别人,正好他们卖的人家是王大牛家。毕竟白家的豆腐好,做出来的臭豆腐也比别家的好吃,两家收益平摊,算得上是皆大欢喜。孙家则是寻思着在城里也跟着开一个小店,自己做,自己卖,钱财都攥自己手上。   至于以前抛弃他们选择何家的人,一个个都捶胸顿足,只是再是悔恨,也无法回到过去。   还有几个厚脸皮的,还带着礼物腆着脸上门,想要同周家重修旧好。话里话外都是他们一时不慎,才会被何家给蒙蔽。   对于这等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安宁直接冷笑,然后挥手,放静静!   静静嗷嗷叫了几声,吓得来人屁滚尿流的。   这其中,打击最大的要数何陈两家了。   他们听到这消息后直接就懵了——说好的只有他们知道方子呢,怎么流传得到处都是了?   安宁还很阴险地把方子送给了北三村里的钱家——这钱家当时也帮了何家不少,不仅帮他们通风报信,还把那时候上门的何青苗给打了出去。对于这样上道的合作伙伴,周家更是投桃送李地送了方子过去。   有钱家这个同村又不缺技术的人同何家打擂台,想必何家的生意便不是那么容易了。何家虽然深恨周家来这一手,偏偏又不能说什么,何陈氏更是气得当天便动了胎气,请了大夫过来,又喝了好几天的药,躺床上不敢动弹,生怕孩子保不住。何大娘又得照料怀孕的媳妇,又不得不忍耐媳妇和儿子指桑骂槐的言语,心力交瘁,偏偏又有苦说不出,此时的她分外想念在周家的安详日子。   何家和陈家当初两家携手设计周家,那时候还只当自己运筹谋划,分外不把名声当回事。   结果等他们真正做起了生意,这才吃到了苦头。不少唾弃他们做法的老百姓根本不买他们的帐,即使是买臭豆腐,也宁愿多走几步,去其他的摊位。他们的生意虽然算不上惨淡,却远远不如最初的设想。这两家在北三村也颇有举步维艰的味道,每当他们拜访别人家中的时候,人们总会下意识地将贵重东西收起,小心地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生怕什么东西被摸走。小偷这名号一旦要摘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何青苗看见别人戒备的眼神,简直要呕出一口的鲜血。他就算想偷,也要偷有钱人家好吗?就那几个破碗筷,真当他稀罕啊。   ……   何家的发展如何于安宁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在使出杀手锏坑了何家后,她便将这件事丢在脑后了。倘若总是纠缠于过去,又如何放眼未来。她还不如好好发展一下她的生意呢。   显然她娘周李氏没有她这样的胸怀,叨念了好几天以后,为家中的祸事找到一个好理由——那就是最近没有拜三清神仙。   她一脸严肃地看着安宁,“难怪咱们家有这一场的祸事,敢情是没有祖师爷保佑啊。走,咱们后天就去云水道观。”   安宁嘴角抽了抽,见她娘一脸虔诚地上香,便什么都不说了。算了,她开心就好。   听说云水道观的伙食还不错,去品尝一下也好。   云水道观是开原县中最有名的一个道观,里面的每一任的观主道号皆是云水道人。周李氏显然是云水道人的忠实粉丝,按照她的说法,小时候说她有福气的道士,便是云水道人一位四处云游的弟子。   弟子都这么了得了,师傅自然更加出众。再加上李南又要在城里开店,周李氏这一趟除了拜拜观里的三清祖师,还要顺便请云水道人帮李南选一个开店的黄道吉日。   为此,她还没收了安宁那一罐蔚池给的好茶,说是要孝敬云水道人。众所周知,云水道人,爱茶如命。   对于这等令人发指的强盗行为,安宁只觉得心那叫一个痛啊。她因为觉得那茶叶太好,平时都舍不得多泡,结果现在都白白便宜了那个什么云水道人。她再三提出抗议,结果也只换得整整一个时辰的说教,最后只能恹恹回去。   结果回到屋内,就看见屋里乱糟糟的一片。地上三三五五躺着一块块被撕裂的破布,瓦罐也摔成了碎片,里面的泥土撒了出来,至于罐子里的那株茉莉,正被罪魁祸首咬在嘴里呢。   看到此等大闹天宫的场景,安宁只觉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该死的静静!又给她捣乱了!每次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总是把她屋内弄的一团糟。以前更过分,还有咬书的习惯,直到那时候被安宁气得拿棍子打了半天,才改掉这个恶习。   揍他!必须要狠狠揍!   静静耳朵动了动,抬头看见她后,叼着那株可怜的茉莉跑到安宁面前,还把茉莉丢在安宁的脚下,讨好地蹭了蹭她。这只狼,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都要成精了。   安宁从鼻子长哼了一口气。以为撒娇她就会轻易原谅他吗?不可能!现在不好好教养,以后就要上屋檐了。   静静的撒娇对安宁没用,对周慧倒是一击命中。   她帮忙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对安宁道:“好了,姑姑,别气了,我等下再送你一盆茉莉。”   安宁没好气道:“送来干嘛?还不是被他咬的份。你数数,咱们家里被他祸害的花有多少了?这已经是第三盆茉莉花了。”   也不知道静静究竟是哪里出现变异了,天生爱啃花,院子里的花草也没少被他祸害。他还特别嘴挑,一般的草还不啃,只啃会开花的那种。安宁觉得她当初就不应该给他取名叫静静,一点都不安静,直接叫花痴就挺好的。   周慧微微一笑,“我看静静倒是聪明得紧,他知道你特别宝贝书,和宝贝那兰花,所以现在都不碰这两样。”   安宁想到这个也有点头疼,这只狼简直像是在试探她的底线一样,聪明得令人发指。一想到自从养了他以后,自己所损失的东西,安宁决定要来一个大的。   她直接转身,去厨房拿了一块的面饼过来,然后放在地上。   静静嗷嗷了几声,以为这是给他吃的,正要叼起来,却被安宁拍了拍头,“这不是给你吃的。”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静静,声音不怀好意,“从以后起,敢再啃花,就蹲面饼,面不许碎!”   ……   半个时辰后。   静静的屁股蹲在了面饼上,耳朵耸拉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它的眼睛充满了灵性,像是在向安宁哀求一样。   安宁边看边乐,“才刚蹲呢,还有一刻钟!”   饶是静静再聪明,她还是浪费了二十多块的面饼,才让静静掌握了蹲面饼不许碎的惩罚技能。   某个无良主人觉得这种惩罚方式真好啊,好歹比饿静静一顿要好多了。   看见静静的屁股似乎有要往面饼上一坐下来的趋势,安宁冷酷警告道:“碎了的话,你晚餐就没了!”   她知道静静是能够稍微听懂一点人语的。   果不其然,静静又把屁股往上抬了抬。   周慧已经笑到了不行,又把家里其他人喊来,一起看静静被惩罚。   不厚道的一家人围着静静笑个不停。   周李氏对安宁说道:“安宁啊,你这一手驯养的本事可有云水道人的几分火候呢。”   安宁心中一动,“那云水道人也会驯狼吗?”   周李氏一脸骄傲,“那云水道人法力高强,别说狼了,连老虎都训的。几十年前,他有个仇敌,把他丢到森山老林来着,结果你知道怎么了?”   安宁好奇地看着她娘,对于云水道人她还真了解不多。或者说从来都是她娘去道观,就连原身周安宁记忆之中也就只去过一两回。   “后来啊!云水道人骑着老虎慢悠悠地走出了林里,把他仇人吓得直接疯了。那之后,大家都说云水道人是有*术的。现在那道观后山,可是养了不少他驯养的动物呢,老虎啊,猴子啊,什么都有。”   安宁被她娘说的心痒痒的,“娘,那我们后天也带上静静一起给云水大师看看吧,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沾染上大师的一点神通呢。”   说什么神通,只是幌子罢了。安宁并不相信什么法术一类的,即使她已经穿越了过来。在她眼中,那云水大师说不定就是厉害一点的驯兽师。若有机会向对方取经一下也不赖。   周李氏略一沉吟,也觉得这主意可以。她想得要更深一点,她家静静毕竟是一只狼,狼在大家眼中,那是养不熟的,村里要是有人知道了,说不定会上门来说三道四的。要让周李氏把静静送回山里,她又舍不得。索性趁这个机会,在云水道人面前过了明路,让大家都知道,静静是一只十分安全的不会乱咬人的狼。   她心中添了这些念头,又觉得送的那点理由又不够了,急急忙忙跑库房里,看能不能搜出一些合适的礼物。但是翻来覆去,也就是布料首饰一类的东西,又不能送给云水道人。   安宁看她倒腾了半天,也没倒腾出什么结果。亲自下马,做了一瓶玫瑰清露。   周李氏啐了她一口,“云水道人,还少你这口吃的吗?”   安宁笑道:“这可是市面上没有的东西,周家独有,说不定云水道人就稀罕呢,到时候再准备几样糕点就好了。”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便不多说什么了。   到了后天。周李氏一大早便将大家唤醒,都换上了素雅的衣衫,包袱东西都准备好以后,两家人浩浩荡荡地朝云水道观前进。   安宁、慧姐儿、聪哥儿、卫隆、周青梅、周李氏、桂圆和红枣,外加李南张青青两口子,还有蔚海。这一堆的人塞了两辆车才勉强能坐上。蔚景、卫氏则是留在家里,负责看家。因为牛车太慢,周家只有一辆马车,李南又特地去借了另一辆的马车。   从玉山村到云水道观坐马车也要一个多时辰。   路上,聪哥儿因为出门之前喝太多水,中途还下车一趟,躲在田里,偷偷尿了一把。上车的时候,脸颊都是红的。让一车人停下等他尿尿,真是太丢脸了。   等顺利抵达云水道观的时候,也已经午时了。   安宁从马车上下来,便看见道观前停着十来辆的车驾,显然今日也有不少访客前来拜访这云水观。从其中几辆马车来看,不乏富贵人家。云水观并不算大,坐落在竹林之中,即使是炎炎夏日过来,也能够感受到一股的清凉气息。   单从这普普通通的外观来看,同其他道观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周李氏一下马车,便虔诚地向前方的空气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的。   道观的门口有个年约十二的小道士,身子斜斜靠着墙,正打瞌睡呢,仿佛来再多的客人也吵不醒他一样。他长相颇为出色,即使懒懒的样子也遮掩不住身上的气质。   这时,静静却突然跑了过去,摇晃着尾巴,安宁养了他一年多,自然知道静静这是开心的意思。   静静绕着这小道士跑了几圈,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养着他衣衫的下摆玩呢。   周李氏倒吸一口气,“静静,快回来。”   静静却置之不理。   安宁对他们解释,“静静只是同他玩耍呢。我第一次见到静静亲近外人呢。”   这说的是绝对的实话,别看静静在她面前撒娇耍赖一把抓,但是在陌生人面前还是颇为凶狠的,不过好的是,除非安宁下命令,否则他不会随便乱咬人。这也是安宁放心把他带出来的原因。   他在那边咬着小道士的衣服玩,小道士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念着:“软软,你又跑来了。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咬我的衣服,怎么说不通!”   他还伸出手,摸了摸静静的头。   出乎安宁的意料,静静居然任他摸了!   “咦?”这小道士睁开眼看到是静静后惊讶出声,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是软软啊。”   “静静,回来。”安宁喊道。她的命令还是比较有效果的,静静乖乖地放开了嘴里的衣服,一溜儿地跑回了安宁身边。   那小道士眯着眼,看着静静,然后问道:“这狼是你养的?”   安宁有些惊讶他一眼就看出是狼,而且居然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这云水观看来还真有几分道行。   “你不怕他?”   小道士笑了笑,“有什么好怕的,他一出生我就抱过他了,同我家软软长得一样,连爱咬衣服的习惯都一样,害我刚刚差点没认出。”   软软?他的意思是,道观里还有另一只狼?   安宁不由问道:“软软,难道是静静的兄弟?”   小道士嘴里叼着一根草,看上去颇有几分桀骜不驯的味道,“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软软比静静早出生一点。”   安宁道:“说得好像是你接生的一样,你还知道哪只先出来啊。说不定我家静静更大呢。”   小道士从鼻中哼了一口气,“那是我师傅接生的,我就在旁边看着呢,后来就把他送给了沈家的那个小哑巴。”   沈家的小哑巴,说的是沈以行吧。   安宁摸了摸静静的头,“你能别小哑巴小哑巴地喊吗?人家有好好的名字,叫做沈以南。”   小道士哼了几声,上下打量了安宁一眼,“你倒是挺维护他的嘛。”   安宁纯粹是觉得小哑巴这个称呼有点侮辱人的味道,因此才制止的。   周李氏上前一步,亲切问道:“小道长,今日你师傅可在观内。”   小道士点点头,“今天天热,上来的人少,你们说不定还可以见我师傅一面呢。”说罢,也不引路,直接伸手摸了摸静静的头,“你们可以把这只狼也带进去,看在它的份上,师傅说不定会多同你们说几句话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能够同他家师傅多说几句都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周李氏闻言,不由眉开眼笑了起来,拉起了静静脖子上的链子。出门在外,为了保险起见,安宁还是用布条做了一个简易的狗链。   他们走进门中,一眼望去,便是一个大大的池子,池水中种满了荷花,此时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吃面上碧绿的荷叶连绵不绝,荷花亭亭玉立,风一吹,便摇曳出动人的姿态,宛如一个聘婷少女。   穿过架在池伤的小桥,前面便是云水观的主殿,云水观同其他道观不同,只拜三清祖师,其余一概皆无。右侧是观主和观内道士所居住的地方,左侧的房子则是给上访的客人歇息的,至于女客,则在更偏远的靠近后山的位置。   三清殿内有一群的仆役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上香,妇人身侧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皆是熟人,一个是沈以南,一个是沈以兰。   安宁不由一惊,她没想到今日过来云水观的会是沈家人——既然沈以兰和沈以行都在,那位妇人想必就是沈家的主母了。   沈以兰一抬头便看见周安宁,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今日陪母亲过来上香居然会遇到周安宁。   安宁的视线落在沈以南身上。一年多不见,沈以南的个头窜高了一些,脸颊也长了些肉,看上去精神气十足,看得出他在沈家过得还算不错,至少比在他亲生母亲身边要好。   沈以南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的欣喜,但是又不敢上前找她。   沈以兰嘟起了嘴巴,拉了拉她母亲的袖子,“娘,你看她居然把狗给带进来了,真是对三清祖师太不敬了。”   沈夫人抬起头,看向安宁,她皮肤白皙,模样秀丽,看上去温柔端庄,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位姑娘,还是快快把这只狗给带出去吧。”万一这狗不小心在里面尿尿或者便便,那岂不是污了这一片的净地。   安宁正想说静静不会随处大小便,刚刚见过的那小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殿内,开口道:“那只狼,同我师傅有些缘法,是我让她带进来的。他当日是因为三清祖师的保佑而平平安安出生的,来拜一拜祖师爷也是应该的。”   现在的他依旧是刚刚那一身的道袍,却不像最初见面那样惫懒,严肃时候的他虽然年岁尚小,那种独属于道士的仙风道骨的味道却是出来了。   安宁没想到他会替自己说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小道士不为所动,对她道:“等下上完香,就去见我师傅。”   即使不知道这云水道人多厉害,单看沈以兰不甘的神情就值得票价了,安宁含笑点头道:“那就叨扰云水道人了。”   说罢,她接过周李氏递来的香,郑重其事地跪拜,上香。   她看着乖乖坐在她旁边的静静,嘴角弯起一个促狭的弧度,又拿了三株的香,“来,静静,也给三清祖师拜拜一下。”   然后把香递到静静嘴旁,静静咬住香,安宁轻轻扯了扯链子,静静随着她的动作,点了三下头,像是在作揖一般,这套动作他们在家的时候也玩过,因此静静做得十分自然。安宁拍了拍他脑袋,拿出香,随后插在香炉中。   沈夫人惊讶地看着静静,又看着镇定自若的安宁,心中终于相信了这只狼与云水道人有缘法的故事。她心中却以为静静是云水道人养的,最多嘀咕了几句,果然是大师,连狼都养。   “真是只聪明的狼。”她不由感慨。   安宁笑着接纳赞美,与有荣焉,“静静一直很乖很聪明。”   沈夫人惊讶看她,“这是你养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有勇气养这么一只狼,还养得这样好。   安宁只是笑笑,拉着静静,走出了三清殿。殿内香味太浓,静静显然有些不习惯,刚刚还咬了一下她的裙子。   沈以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静静,满是贪婪——她也想要有一只这么拉风的狼。   “娘,我也想要养狼。”她向沈夫人撒娇道。   沈夫人皱了皱眉,还是劝道:“乖,等回去后,娘让人给你买几只狗,你要什么类型的都可以。”   “不要嘛,我才不要狗,我只要狼!”连周安宁这个村姑都能养狼,她怎么能够输给她呢。   作为一个母亲,沈夫人怎么可能让女儿养狼这种危险的动作,她只能找别的借口,“就算要养狼,也必须从狼崽开始养,才能养熟,狼崽很难抓到的。”   沈以兰仍然嘟着嘴,一脸的不放弃,“她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以兰。”沈夫人沉了下了脸色,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平时都是直接喊兰儿,只有生气时候才会喊以兰。   就算她爹在气头上,沈以兰也敢同他撒娇,偏偏她娘和她哥哥严肃的时候,她都不敢多说什么,在他家,素来慈父严母的。   她咬紧了下唇,暂时不敢多说什么,脚蹭了蹭地板,“我出去走走。”   哼,不给她买就不买,她从周安宁那边要去!不过是一只狼罢了,她就不信拿不到。   沈夫人只当她小孩子脾气上来,想要出去散心,见她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个问题,松了口气,又叮嘱了两个丫鬟好好照看小姐。然后跪在垫子上,虔诚地拜着三清祖师。   ……   走出三清殿,安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索性牵着静静,走到不远处一个亭子处,直接坐在那边,乘凉顺便看看荷花,桂圆在她旁边坐下。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一些炒瓜子。   “姑娘,要吃吗?”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个吃货,无论到哪个地方都不忘吃吃吃。   “不用了,不过你壳记得别乱丢。”   桂圆咬了一个瓜子,口齿不清道:“当然不会,我像是那种人吗?”   安宁把“像”的答复吞了下去,托着腮,欣赏着荷花。唉,要是家里也能弄个水池那就好了,静静也坐在她脚边,一人一狼,一起看荷花。   安宁看着他安安静静的样子,有些惊奇——静静还真不愧是花痴的外号啊,看荷花也能看得这么着迷。   “周安宁,你这只狼多少钱才卖?”一道倨傲的声音响起,安宁转过头,瞧见沈以兰正用势在必得的眼神看着静静。   老实说,这种眼神真的很讨厌啊。   “只怕我要的价你出不起。”她声音冷淡。   沈以兰轻蔑一笑,“那你出价吧。”一个农女而已,能出多少钱,十两银子就顶天了,也就是她一个月的月钱。她在家中素来受宠,一个月不仅有十两的月钱,爹和娘生怕她受了委屈,平时还时不时添补东西。因此沈以兰手头颇为宽松,只要是在一百两以内,她都买得起。   安宁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容,“好啊,十万两,不二价。”   “你,你在耍我……”沈以兰怒气冲冲地指着她,“开什么玩笑,就这样一只狼,也要十万两?你以为他是黄金做的吗?”   安宁轻哼一声,“我就这个价格了,你爱买不买。”   “我最多只给你一百两了,没有更高价格了。”就算是坐地谈价,也不应该是十万两这么离谱的性格。   安宁直接笑了,“一百两,你当打发叫花子呢。或许在你心中,静静只价值一百两,但是在我心里,他不仅价值十万两,他是无价的。在你出得起这个价格之前,你还是别来找我了。”   沈以兰咬了咬牙,拿下头上一个白玉簪子,“这个簪子加一百两,你要不要?我告诉你,就这样一只狼,在外面都卖不出五十两,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安宁叹了口气,“沈小姐,我说过的,不二价。难道你平时买东西也是这样经常讲价的吗?”   沈以兰身边的丫鬟早被替换过一圈,穿着杏色衣衫看起来温柔可亲的婢女拉了拉她家小姐的手,“小姐,我想这只狼在周姑娘心中价值万金,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们还是别找她了。”   安宁赞赏了一句,“看来你身边的丫鬟都比你有脑子呢。”   沈以兰恼羞成怒,直接挥手甩了这丫鬟一巴掌,“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她打的力道太大,不仅把丫鬟给打得直接倒在地上,自己也因为力气收不住,身子直接前倾,她倒下的方向好死不死,正好是荷花池里。   因为打人而把自己弄的掉水里——安宁再没见过如此愚蠢的落水方式,直接惊呆了。   两个丫鬟也呆了,另一个丫鬟回过神来,正要跳到水中。   比她更快的是却是另一道身影,以飞一般的速度跳入水中,一手抓着沈以兰,一手作游泳状。   安宁揉了揉眼睛,她没看错吧,那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方姨娘?   ------题外话------   等初八过去了,才想起,自己忘记吃腊八粥了,捶地!不过感觉小时候家里的腊八粥比较好吃啊,料很多,现在爸妈似乎懒得做了,都是随便煮一下而已   ☆、第七十六章 再次陷害,反将一军   安宁同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原本要跳水里的丫鬟见方姨娘下去了,游得还挺像模像样的,也就不下水了,只是在亭内做焦急状。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另一个刚刚被甩了一巴掌的丫鬟则是赶紧跑到殿内,去通知沈夫人。出了这么一档的事情,哪里是能够隐瞒住的,还不如老老实实交代,向夫人请罪呢。夫人素来最为端正明理,想必不会太过责怪她。   方姨娘刚把沈以兰捞上来,就忙不迭地拍了拍沈以兰的后背,其脸上焦急的神态一点都不像是假的。对比起她当初对沈以南的冷漠不慈,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荷花池的水其实并不算深,沈以兰掉下去也是受到惊讶居多,吐了两口水出来后,就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方姨娘急切问道。   沈以兰也懵了,是方姨娘救她的?怎么会是方姨娘呢?在她的印象中,虽然她娘不曾在她面前提过方姨娘,但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娘刚进门的时候,差点被挤兑得没地方站了。后来生下了大哥,才坐稳了位置。因此她所受到的教育就是方姨娘是个专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就算做出了苛待儿子这样的丑事,也有办法让他爹心软,把她继续留在后院中。无论是沈以南还是方姨娘,沈以兰都厌恶到了极点,当时私下时还说过怎么不干脆把沈以南苛待死这种话。   处于这种微妙的讨厌情绪,即使知道方姨娘救了她,她也不想理会,直接问道:“黄杏那个贱婢呢?”   都是她,若不是她,她哪里会掉落在水里?   同样穿着杏色衣衫的丫鬟跪倒在地上,“小姐,黄杏去请夫人了。”   说夫人,夫人到。   一群的仆役围着沈夫人快步前来,沈夫人的视线往女儿身上一扫,看见她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还赶紧不带小姐下去换一套衣服。”   对于自己的小女儿,沈夫人也是十分头疼。明明几个孩子都是一般的教养,偏偏小女儿却养成了这副无法无天的娇蛮性格,若不早日扭转过来,这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性子等出阁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吃亏呢。   “方姨娘,你这次做的不错。秀红,也带方姨娘下去换一下衣衫。”即使面对自己曾经的情敌,沈夫人也是无动于衷的神态。   这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是方姨娘极其厌恶嫉妒的,她垂着头,声音楚楚可怜,“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只要小姐平安无事,奴婢愿意折十年的寿。只是还请夫人为小姐做主。”   沈夫人眉毛微动,“兰儿有什么需要我为她做主的?”黄杏都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件事本来就是兰儿不对,也难怪以行常常要她多加看管兰儿。沈夫人也不会因此迁怒到黄杏和周安宁身上。   方姨娘抬头看向安宁,“周姑娘,你好端端地为何要将我们家小姐推入水中,她就算言语不太中听,你也不必如此狠毒心肠啊。”   原本只是围观群众的周安宁嘴角抽了抽。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在这种情况,方姨娘还不忘要黑她一把,她就那么自信其他人都会对她作证?   沈夫人表情复杂地看着方姨娘,“方姨娘,你确定是周姑娘推以兰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方姨娘自信道,她早就知道沈以兰一直很讨厌周安宁,想必她也会同她一样的说法。   “够了,我本以为带你来拜一下三清祖师,可以让你学着祖师爷的宁静平和,谁料到你却仍然是死性不改。”   沈夫人的丫鬟秀红轻声道:“方姨娘,刚刚黄杏过来时,已经说了,小姐是自己落水的。”   方姨娘哪里想到黄杏这丫头居然不怕责罚,在第一时间就说出了真相。本以为有周安宁顶缸,黄杏到时候只会默认的,谁知道会功亏一篑。她眼珠转了转,呐呐道:“那,那大概就是我看错了。”   沈以兰看她这副可怜的姿态,想起刚刚她也算是救了自己,就算抹黑周安宁,这行为也是很投她的心意,因此她不由开口为她说话:“娘,看在方姨娘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就原谅她这次的口不择言吧。方姨娘与周姑娘素有前怨,才会一念之差,做出这样的事情。”   安宁扬了扬眉,“沈姑娘这话我可不能苟同。原来只要是一念之差,即使做出诬陷别人的行为,也可以轻易被原谅吗?这对于我这样的受害者何其不公。敢情我就活该被白白陷害吗?”   沈以兰厌恶地看着她,“这是我们沈家的事,与你无关。”   安宁寸土不让,“她陷害的是我,你说同我有没有关系?”   “你!”   “好了,你们两个小姑娘怎么都是一副孩子脾气,谁也不肯让。”沈夫人出面打了圆场,“既然方姨娘如此行径,想必是受到的熏陶还不够。那就罚你抄一百遍的道德经吧,想必抄写完后能够心平气和下来。黄杏,带小姐下去换衣衫。”   让黄杏带兰儿下去,还可以让黄杏稍微打理一下自己,一直顶着一个巴掌印也不好。   至于兰儿和这周姑娘之间的小吵闹,沈夫人根本不放在心上,让兰儿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顺着她也是好的。   待沈以兰和方姨娘被带下去后,她平和地看着安宁,“你就是周家的那位小娘子?”   安宁见她处世公正,也没有摆出一副要为女儿做主的模样,对她的好感增加了几分,俏皮回应:“开原县周家的小娘子有很多呢,不知道夫人说的是哪家?”   沈夫人微微一笑,“自然是将以南送回来的周家。”   对于沈以南的存在她感情是十分复杂的,既厌恶他的出生,又怜惜他的遭遇,索性眼不见为净,交给了大儿子带在身边。   “我本以为刚刚方姨娘诬陷你的时候,你会辩解,却没想到你如此镇定。”   安宁笑了笑,“那是因为我相信夫人是明理之人。以南在方姨娘身边时,未曾过过好日子,回到夫人身边后,精神气足,个头还蹿高了不少。由此可见,夫人心正慈爱,怜悯幼小,想必不会随便让人污蔑了我去,那么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被她这样轻轻一吹捧,沈夫人眼中都忍不住荡漾开一丝的笑意——真是个妙人儿,如此这般会说话。   “那倘若我并非你口中的好人,非要同你计较,你又待如何?”带着笑意的问题明显是在开玩笑。   安宁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那我只能真的推沈姑娘下水一次,才能不白白担了这个虚名。”   周围人都忍不住噗嗤一笑,就连沈夫人都忍俊不禁,真是个伶牙俐齿半点亏都不吃的小丫头。偏偏她长得又好,说这样的话语也只让人觉得娇俏可人。   所以说皮相果然是很重要的,安宁穿越后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那位早逝的奶奶。   不过别人家的孩子再喜欢也抵不上自己家的,沈夫人终究还是不太放心女儿,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就走了。   只是今天这件事毕竟是他们家失礼,她虽然极厌方姨娘,但方姨娘丢脸也代表沈家丢脸,不得不为她描补一二。她让人送了些赔礼的礼物过去给周家。   安宁在外面逛了一下,经过刚刚那些事,也有些意兴阑珊的,索性回殿内找她娘去了。   她娘此时正拿着香,对着三清祖师的画像,嘴里念念有词。   安宁凑近了,听到她念叨:“保佑我们全家平安喜乐,保佑我们全家赚大钱,保佑安宁和慧姐儿有个好姻缘,保佑聪哥儿将来能够考上举人……”   十几个保佑听得安宁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觉得,以聪哥儿的资质来说,要考上举人真的有点难度,聪哥儿聪明归聪明,但他的聪明是在算学上,不在四书五经之上。   把所有的许愿都许了一遍后,周李氏还对安宁解释:“以前一次最多只捐几文的香油钱,害我都只敢让祖师爷保佑我们全家身体健康,今天可是捐了整整十两,当然得多许几个才够本呢。”   安宁正色:“娘啊,你许那么多,祖师爷万一觉得你太贪心,一个都不给你呢?”   “呸呸呸,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周李氏脸色变了变,显出了几分的挣扎,随即一脸肉疼地对着祖师像道:“祖师爷啊,如果觉得我许愿太多,那就灵验前四个就好,后面几个可以作废的。”   若不是怕笑出来会被她娘抽,安宁都想大笑出声了。她娘以为这是在做生意吗?真是太可爱了。   拜过之后,一个年约八岁的小道士将他们引到了休息的厢房中。   小道士努力装出大人模样,“等下几位师兄会让人送来饭菜,还请几位施主略等一二。”   这年头,无论是和尚还是道士都是称呼施主的,意思就是施舍财物的人。   正太脸还装大人,这种反差萌别提多可爱了,安宁忍不住伸手掐了他的脸一把——水嫩水嫩的,手感真好!   那小道士被这突然的袭击给弄懵了,半响后,他的脸慢慢涨红,然后一溜烟跑了。   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在落荒而逃。   屋内人爆发出一阵的笑声,笑过之后,沈夫人的大丫鬟秀红带着几样礼物过来,两匹的绫罗绸缎,和一个黑色的木盒,盒子中装着一个碧绿的翡翠手镯。   安宁知道,在这个朝代,翡翠的价值是比不过玉石的,不过这样成色澄透的翡翠镯子,还是可以卖个几十两。   秀红又说了几句谦话后才走。   她人一走,周李氏就立刻盘问起了女儿。   安宁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道出。   周李氏不好骂沈以兰,便骂方姨娘,又夸沈夫人大方明理,一看就是正房的做派,随即损起了沈老爷,“这沈老爷脑筋真是不正常,听说以前还挺宠这方姨娘的,这种爱搞七搞八的人,也是能宠的料?”   说完,照例拿沈老爷做反面例子教育聪哥儿,聪哥儿连连点头,反正他奶奶就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纳妾是不好滴,浪费钱不说,还后宅不宁。从小被如此说教的后果就是导致长大以后的聪哥儿对于妾室这种生物退避三舍。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收礼物收多了,导致周李氏看到绫罗绸缎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整日摸啊摸,就说了一句“料子不错”。   安宁直接把那个手镯戴她手上,那手镯对她来说,太大了,她娘戴刚刚好。   周李氏笑眯眯地收下了女儿的孝敬。   没一会儿,他们最初见到的道士便送了饭菜过来,虽然只有四样菜,但是分量还挺大的,他们这一屋子的人吃是没问题的。   道士目光落在安宁身上,“吃过饭后,你可以来拜访一下我师傅,带上你养的那只狼。”   他顿了顿,问道:“你会泡茶吧?”   安宁怔了怔,点点头。   道士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然后直接走出去。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师傅在哪里啊!这种理直气壮的姿态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周李氏听到云水道人要见自己的女儿,顿时眉开眼笑,还不住地叮嘱着安宁要听话一类的话语。   云水观的饭菜做得还算不错,鱼汤尤其的鲜美。   安宁吃过午饭后,便拉着静静走出去,打算去拜访这位所谓的云水道人,周李氏则是带着其他人继续去三清观念经去了。她本来想要随便在观内找一个小道士问一下,逛了一圈,却没看到什么人影,只遇到了沈以兰。   沈以兰已经换了一套黄色的衣衫,见到她时眼神虽然有些愤恨,却没有做挑衅一类的事情,想必是因为之前被她娘给教导过了。   安宁也懒得搭理这种公主病的小女生,直接拉着静静往另一个方向走。   沈以兰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对着身边丫鬟说道:“听说,那云水道人养的几只狗嗅觉十分灵敏?”   丫鬟点点头,“听说之前有一位贵人不小心把贵重的东西掉落池中,云水道人直接让他的狗下水找到呢。”   沈以兰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那就好。沈以南还在娘亲身边?”   丫鬟知道她家小姐一提到沈以南就心情不好,不敢多说什么,“正在抄书呢。”她觉得以她家小姐嫡女的身份,何必非要同一个注定没出息的庶子计较呢,没得跌了身份。   沈以兰嗤笑一声,“还真是会卖乖,只是他在卖乖又如何,娘可不是大哥,会轻而易举被他给哄骗了。”   说罢,直接转身回厢房。   ……   安宁寻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她都忍不住觉得那道士是不是在故意整她啊。   走得脚有些酸了,她直接坐在石凳上,沉吟着。   她视线落在静静身上,心神一动,既然那道士让她带着静静去,说不得这找人工作就得落在静静身上。   她直接拿掉静静身上的链子,弯下身子,拍了拍静静的脑袋,微微一笑,“走吧,静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既然没有主意,那就索性放开一切,交给静静好了。静静是在这里出生,又聪明得不像是一般的狼,说不定能够起到意外的效果。   静静耳朵动了动,低头嗅了嗅,然后撒开四肢跑开了,安宁小跑着跟上他。   等他们穿过一个林子的时候,跃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大大的石阵,那些石堆一眼望去似乎很普通,看似随意摆着,但安宁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了古怪的念头,越看越觉得这石阵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   静静才不管那么多,嗥了一声,便窜进石阵之中,安宁赶紧跟上。   这段石阵的路程并不算长,也就是几分钟罢了。她跟着静静穿过石堆,便走到了又一片的竹林。云水观最不缺的便是竹林。应该说整个云水观四面皆是被竹林环绕着。   只是一照面,她便看出了这片竹林的不同凡响了,同门口那片灵秀俊逸的竹林相比,这一片竹子的枝干显出了刚强与坚毅的风姿。其秆基部有相当长的一段秆的节间连续呈不规则的短缩肿胀,交斜连续如同龟甲状。坐落在这片竹林中的小屋,似乎也同样用这种竹子来建造而成的,与周围的竹林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龟甲竹……在世人眼中象征着长寿健康十分珍贵的龟甲竹,居然就这样拿来盖房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安宁撇了撇嘴,心下明白恐怕那位云水道人便是住在这里了。   突然,竹屋内传来了一声的狼嚎声,单单从声音便可以想象出这是一只健康强壮的狼。   静静也跟着嗥了起来,两道相似又不同的狼嚎声此起彼伏的,像是在比赛一样,谁也不肯让谁。   一阵风吹过,竹屋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安宁牵着静静,刚进屋子,便看到一个白发童颜的道人坐在一个棋盘面前,如果不是那一头的白发的话,即使说他是三十岁,也有人相信,岁月仿佛仅仅只在他的眼睛和头发中留下痕迹。那双眼澄透,充满着看透世事的明净剔透。一只长相同静静一般无二的狼躺在他脚边,懒洋洋的模样同那位小道士有异曲同工之妙。   安宁知道,这位便是那云水道人了。至于那只狼,想必就是传说中静静一母同胞的兄弟软软了吧。给一直威风凛凛的狼取这么一个名字,这对师徒也真是够恶趣味的。   云水道人指着安宁对自己的徒弟笑道:“元白,我就说周姑娘能够在半个时辰内过来。”   元白道士仍然是慵懒的姿态,他拍了拍身上刚刚被软软咬出痕迹的道袍,漫不经心道:“这局是师傅赢了,我这就去给师傅钓几位鱼过来。”   说罢,轻轻踹了软软一脚,然后干脆利落地走人。   敢情她还成为了他们师徒打赌的工具啊。   云水道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会泡茶吗?”   安宁下意识地点头。   云水道人拿出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罐子,“那就沏一壶茶吧。”   安宁眼皮跳了跳。等等,这个茶不就是她娘送过来的那罐吗?   她心情复杂地接过,拿勺子舀出一些,放在紫砂茶壶中。这云水道人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主,种的是珍贵少见的龟甲竹,拿来泡茶的也是全套的紫砂茶具。   泡茶她还真学过一点,在现代的时候,因为羡慕堂姐泡茶时那种如诗如画般的仪态,还曾经学了一段时间,现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过后,她给自己和云水道人都倒了一杯。清幽的竹林也沾染上袅袅茶香,气氛静谧,就连静静和软软都仿佛被这气氛感染,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   云水道人轻轻酌了一口,阖上眼,露出心旷神怡的神情。   安宁也不说话,跟着一起喝茶,多喝几口是几口,她这罐茶都被她娘拿来做礼物了,能喝一口算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水道人睁开眼,眼睛温润如玉,“我也不白喝你这口茶,你若有什么所求之处,我可以考虑帮你一回。”   云水道人的帮助啊……安宁还真不知道这云水道人具体有何能耐。虽然她娘整日说他多厉害,但是粉丝状态的她十句话能有一句话相信就够多了。他在能耐,能够让她穿越回去吗?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她想起来到这里的初衷,指着静静,含笑问道:“道长,您看我们家静静如何?”   云水道人面露赞赏,“很不错。”   安宁摇了摇下唇,“小女没有什么其他心愿,只希望道长对外能表示,静静是您送给我的。”   世人皆知,云水道人虽然擅长驯服野兽,后山里更是装满了他所驯养的动物,但无论别人出价几何,他都鲜少送出。而被他所送出的动物,皆是亲昵人类温顺无害的动物。   安宁不求其他,只希望静静即使有遭一日被发现狼的身份,也不必活在人类畏惧排斥的眼神之中。   云水道人抚掌大笑,“你确定要这个心愿?不需要其他的?”   安宁点点头,“其他心愿,我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实现。”   云水道人伸手摸了摸静静的头,“他倒是运气不错,跟了个好主人。”   随即笑了笑,“不必担心。”   安宁想起了她娘一直以来的心病。如果是出自云水道人的口中,想必她娘会更容易相信吧。虽然觉得这要求有点小羞耻,她还是忍着羞意,开口道:“那个道长,其实我还有一个要求。你见到我娘的时候,能不能多夸夸她,说她有福,前程非凡。”   “嗯?”   安宁抿了抿嘴,“就算是骗她也好,至少能够让她开心许久。”   云水道人看着面前这个还有几分稚气的小姑娘。她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提了两个要求的人,这两个要求却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求。而且,于他来说,更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   他的眼神不自觉温柔了几分——这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   “你娘,是个有福的。”有这样的女儿,谁能说她娘没福气呢?云水道人甚至隐隐察觉到,她娘的福气恐怕就要应在面前这位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绽开灿烂笑颜的小姑娘身上。云水道人不同于他师兄,并不擅长卜卦,但偶尔也会有来自冥冥之中的直觉。   不管在见到云水道人之前有再多的腹诽,在这一刻也都消失殆尽,就为他愿意成全她这一份的心意。   安宁眉眼弯起了好看的弧度,“多谢道长好意。”   云水道人微微颔首,“泡一壶茶后,再走。”   这句话还真是十分破坏他这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啊。安宁看着他,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不会泡茶。若说她泡的茶有多好喝,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是架势好罢了。   轻车熟路泡完新的一壶后,云水道人说道:“送你一句话,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安宁挑了挑眉,“那个石头摆的,是所谓的阵法吗?”   云水道人唇角微扬,“你若是自己走进来,恐怕要在里面耽搁至少半个时辰。人心越是复杂,便越容易陷入其中。依靠动物的直觉和方向感,反而容易走出。”   难怪那元白道士会打赌她没法在半个时辰内来到。终究还是这云水道人技高一筹啊。只是他明明不曾见过她,却能够猜到她会让静静带路?   这人果然有些古怪,名声不是白来的。   安宁向他行了一礼,然后牵着静静离开。   有了云水道人的那句话,安宁回去仍然是让静静带路。也许是因为有几分的不甘心,在进入石阵的时候,她故意自己先走一趟试试。   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一次的心血来潮,害她比过来时多花了一刻钟,走出石阵的时候,还有点灰头土脸的。最后能走出还是托了静静的福。   真正吃过亏以后,安宁才相信这位云水道人真的有几分的道行,心中那点自得的情绪也收了起来,无论是哪个朝代,都是有不输给现代的人才的。   出了石阵,她向着竹屋的方向拜了一拜,这一拜,拜得可谓是真心实意。   ……   安宁回去时也不去三清殿,直接到厢房中——好歹也要换一下衣服啊。出门之前,他们每个人也都准备了一套备用的衣服,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厢房内只有她一个,想必是都被她娘给带去念道德经去了。   安宁换下身上这套衣服,便看见静静在屋里到处走动,鼻子还动了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安宁也不打扰静静,看着静静这边闻一下,那边嗅一下,最后停留在一个小包裹前面。安宁记得,那个包裹里是放着沈夫人之前让人送来的赔礼。   奇怪,之前拿过来的时候静静可没现在这个表现。   她眉头微微蹙起,上前将包裹打开,仍然是两匹的布料和一个木盒,木盒里的翡翠镯子之前早就让她送给了她娘,照理来说,应该是空的。   安宁打开盒子,却看见原本空空如也的木盒中多出了一块的玉佩。玉佩温润如脂,触手生温,即使是安宁这种对玉石了解不多的人都可以看出它价格不菲。   玉呈半月状,浑然天成,正面刻着麒麟图,反面则是一株兰花,旁边雕着两个小楷字体:以兰。   以兰……这云水观里还真有一个沈以兰。   安宁叹了口气,她知道这玉佩怎么来了。恐怕是沈以兰想要陷害她一把,特地让人装进来的。周李氏又把全部的人都带去念经了,正好方便了她行事。   只是她就那么确定到时候可以来她这里找玉佩吗?   安宁手摸了摸玉佩,觉得这沈以兰还真是大手笔啊,这种一看至少价值几百两的玉,为了陷害她,直接拿了出来。   安宁眯了眯眼,把玉佩送到静静鼻子旁边,“静静,继续闻,看屋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有这个味道。”   静静摇了摇尾巴,也只从厢房中找出这一样。   安宁把玩着这玉佩,本想直接寻了个地方丢了,比如扔水池里啊什么的,等沈以兰算计落空后,也让她心疼一回。但是又觉得这样的话挺辜负她这一番辛苦的算计的。   只是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一看就不像是向着她的,不然那黄杏也不会直接把状告到沈夫人面前,说不定还是沈夫人或者沈以行安排的。沈以兰肯定不是利用这两个丫鬟做这件事的。   安宁眼睛转了转,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笑容甜美。   真不知道,当沈以兰见到自己的玉佩所在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   把玉佩藏在自己所预想好的位置。   安宁嘴里哼着小曲,去三清殿找她娘去了。   周李氏此时正好刚念完一卷的道德经,像她这样的道教忠实粉丝,对道德经自然是倒背如流。   看见女儿归来,周李氏跪拜起身后,问道:“云水道人说什么了?”   安宁笑道:“娘,云水道人果然是神通广大的大师呢,才见了我,便说咱们家的静静,是二郎神的哮天犬转世的,最是忠心耿耿。”   周李氏笑开了脸,“静静本来就是好的。”   “我还见到了静静的同胞兄弟呢。”安宁噼里啪啦说了在竹林里的事情后,又道:“我当时还问云水道人,大家都说我有福,我是不是真的有福气。”   周李氏打断她的话,“哪能这样直接问呢!你得委婉点啊。”想也知道肯定是说她女儿有福气!   安宁笑道:“你猜云水道人如何说了?他说啊,你娘的福气还在你之上呢,你只是沾了你娘的光。”   安宁穿越过来一年多,还不曾见周李氏如此欢喜的笑容,欢喜过后,又不安地问道:“你没为了哄我开心而胡乱说话吧?”   “没,千真万确,不信,你下次见了后问他。”她言辞振振,再坚定不过了。反正就算她娘去问了,她也是不怕的。   “什么他啊,不礼貌,是云水道人!”周李氏嗔怪地扫了她一眼,嘴里欢喜地直接把三清的名号来回念。   她的眼眶甚至红了红,只是强忍着泪意。   安宁知道以前的流言终究在她心中留下过一些痕迹,心中更恨周安平几分。   周李氏花了一会儿的时间平复心情,她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走吧,我们回去吧。今天你能有缘法见到云水道人,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   云水道人也不是谁都会见的。她本来就没奢求自己能够见到。   安宁其实挺想再呆一下,好歹看一下沈以兰的下场啊,但是她又不好跟她娘这样说,只能跟着走。   出了三清殿,他们一行人要回厢房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沈家的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正好撞了安宁一下,与此同时,一张纸条塞进了安宁的手心中。   那个丫鬟连忙道歉,然后像是背后有鬼追一样,飞快地跑走了。   安宁捏了捏手心的纸团,故意落后几步,摊开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小心以兰,检查衣服中的玉佩”。   字迹有点眼熟。不用猜便知道特意送纸条过来的恐怕就是沈以南了吧。穿越过来的这段时日,最让她惋惜的是两件事:一个就是王静姐姐的死亡,另一个就是沈以南的无法言语。   安宁将纸条撕碎,在路过荷花池的时候丢到水里,然后小跑着追上了周李氏他们。   女眷所居住的厢房本来就在一块,因此沈家的厢房同安宁家的并不远,就隔着几个房间。这也是沈以兰如此方便动手脚的原因。   安宁他们刚走近,便听到沈以兰的声音突然拔高的声音,“不行,那个玉佩可是我出生时奶奶特地送我的,我一定要找到,说不定就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给偷了呢!”   安宁微微一笑,原来沈以兰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她也不说什么,直接跟着她娘进厢房。   周李氏也不急着走,直接一屁股坐下,先灌一壶茶水再说。她老人家念了一个下午的道德经,都要口渴死了。   喝了水后,周李氏又想小解了,直接外出去茅房。云水观中,男女的茅房是分开的,所以不用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周李氏刚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敲门了。   桂圆打开门——门口站着一堆的人,有一脸倨傲的沈以兰,有牵着软软打着哈欠一脸睡意的元白小道长,还有沈以兰的两个丫鬟,和一位年约四十的嬷嬷。   安宁状若无事说道:“发生什么事了?真是好大的阵仗!”   元白没好气说道:“这女的说她玉佩丢了,正大选旗鼓地找呢。”他冷笑一声,“若是不让她好好找回她的玉佩,那岂不是说我们道观藏贼了。”   安宁平静道:“既然丢东西了,那就把你经过的地方一寸寸翻出来,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沈以兰笑,“就是因为丢了,才需要到处找啊。这只狼是云水道人所养的,据说嗅觉最是灵敏,我特地拿了我的东西让他闻,好方便帮忙找我的玉佩。”   周慧站起身子,“那么沈小姐是专程来我们这里找东西的吗?我们周家虽然比不过你们沈家,却也不会眼皮子浅到看上你那点东西。”   沈以兰轻蔑地笑道:“你们不会是心虚了才不让我进来的吧?说不定东西就是被你们拿的呢?”   安宁望着那两个嬷嬷,“你们家姑娘做出这种事,你家夫人知道吗?”   沈夫人若是知晓,怎么都会阻止女儿做出这种没脑子的得罪人的行径。   元白撇了撇嘴,“她娘正好去找我师傅了,所以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沈以兰怒气冲冲看着他。   元白半点都不沭她,“等到找到玉佩以后,还请沈姑娘高抬你的贵脚,少踏足我们这样的贼窟,省的我们云水观一世清明不保。”这话的意思确实谢绝沈以兰日后的拜访了。   那嬷嬷微微变脸,“小道长,我们小姐年纪尚小,若有得罪之处……”   元白直接打断她,“年纪可不是她任性的理由。”他冷漠地看着沈以兰,“我今日将软软带过来帮你寻找,不过是为了道观的清名。你还真以为你们沈家的名头那么好用?所以没有下次了。”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又抬头看向安宁,“周姑娘也不妨让让身子,全她这番心思又如何!你若是阻了她,说不定日后这位大小姐什么污水都往你身上泼呢。”   沈以兰被他这一番话给气得满脸通红,偏偏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她已经有点后悔了自己的举动,就算成功陷害了周安宁又如何?等娘回来知道她被拒绝上这里……   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只是再是后悔,也不得不咬着牙走下去。   安宁笑道:“检查是可以。我们行的正坐得直,自然不怕沈小姐的检查,只要沈小姐发誓,只要证实我们与这事无关,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们道歉,我们就让你们进来。”   “若连这样的诚意都没有,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好啊,道歉就道歉,只希望玉佩真不在你这里。”沈以兰抬了抬下巴,兴冲冲走了进来。   元白也牵着软软一起进来,看到软软东闻西嗅的动作,和静静如出一辙,安宁只能感慨即使分别了一年多,这两只狼还真的是很像。   软软在厢房里溜了一圈后,在那个包裹面前停下。   沈以兰激动得身子都在发抖,“还不打开包裹!说不定就在里面呢。”   安宁一点都不心虚,“这东西是从你们沈家送来的,沾染上你的味道也是正常。”   说罢,镇定自若地打开包裹,露出了里面的绸缎和盒子。   沈以兰直接推开她,急切地打开木盒,下一秒,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如遭雷击,“怎么会没有?”   周慧皱眉,“沈小姐,怎么听你的话,你像是很希望我们这盒子里有你的玉佩?”   沈以兰嘴唇动了动,嘴里仍然喃喃道:“不应该啊。”   她明明让人放进这里面的,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元白冷笑道:“既然这里没有的话,我们就继续找吧。”   沈以兰脸上仍然是不解的表情,恍恍惚惚地跟在元白和软软身后,一起前进。   安宁正等着看好戏呢,连忙拉着周慧跟上去。   软软经过三清殿,又走过男客住的厢房,最后停留在某个位置。   大家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奇怪。   周慧更是拿出手绢捂着鼻子——怎么来到了男子的茅厕了?这也太尴尬了吧。   沈以兰更是怒瞪元白,“我的玉佩怎么可能在这里?”   元白脸上却满是看戏的恶趣味,“我也不知道啊,这得问你了。既然软软走到这里停下了,那就说明是在这里了。”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你们女孩子不太适合来,我进去帮你们找吧。”   随即,钻入了茅厕之中。   沈以兰气得身子一直在发抖。   一会儿时间,元白出来了,他的手上多了一块玉佩,他扬了扬眉,轻轻笑道:“沈小姐,这是你的玉佩吗?”   安宁适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沈小姐,女客的茅厕不在这里啊?你的玉佩怎么跑这里了?幸好你过来的时候没遇到男客,不然沈姑娘你的名声就……”   言外之意就是沈以兰不会是跑到男客这里的茅厕来小解了吧。   沈以兰感觉到血液涌了上来,那可恶的道士手中的玉佩如此的眼熟,像是在讽刺她的一切算计都落空了一样,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题外话------   帮忙推荐朋友新作《农女太子妃》,故事讲述现代女大学生安初夏穿越到异时空,帮助村民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的故事。   灾荒年,初夏远走他国购买粮草,救济灾民,善名远播。遭遇二皇子的强娶,遭遇众多皇子的示爱,怎么办,她可是有心上人的……   文中男女主角身心干净,一对一,无虐。   ☆、第七十七章 祠堂开会,躺着也中枪   元白颠了颠手中那块暖玉,眼底流露出一丝的不以为然,虽然是还不错的玉,但也没有珍贵到需要这位沈家小姐如此兴师动众的。即使要算计人,就不能拿出点更有价值的吗?他眼神闪了闪,把白玉直接丢了过去。   沈以兰的丫鬟是知道自己小姐对这块玉的喜爱的,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拿出手绢擦了擦白玉上的一点灰尘。   元白嗤笑道:“再擦也是擦不掉那股茅厕的味道的。”   沈以兰正好幽幽醒转过来,闻言,想到自己宝贝的白玉从此沾染上那股味道,再次气得晕了过去。   安宁和周慧见状,别提有多解气了。   安宁还冲着那嬷嬷笑道:“既然找到了玉,那我们就先走了。只希望你们以后好好保管自己的东西,别等到丢三落四以后,又给别人冠上贼的帽子。我们周家虽然小家小户,但也不是平白任人污蔑的。”   一番话说得那嬷嬷满脸通红。沈以兰是主子,她只是下人,夫人和少爷皆不在,她就算想劝阻也劝阻不了啊。也不知道夫人那样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难缠的女儿。   安宁知道罪魁祸首是沈以兰,其他下人不过也是遭了池鱼之殃罢了,说了两句解气话,也就丢开手了。   只是,她心中仍然有些不是味道。倘若她周家是不输给沈家的人家,那沈以兰性格再恶劣也不敢算计到她头上吧,就像是她遇到了安玲珑还不是得在一旁装乖巧。   说到底,仍然是她的实力不够,才会明知道沈以兰的算计以后,用这种迂回的形式反击回去。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出生这种东西注定无法改变。如果无法投胎成豪门,那就让自己家成为真正的豪门吧。   “怎么了,姑姑?”在她旁边的周慧明显察觉到姑姑身上发生了一点难以形容的变化,似乎……眼神更加坚定了,眉目之间洋溢着一股压不下的韧性。   “没什么,我只是想着回去以后要给聪哥儿布置什么作业。”哼哼,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聪哥儿你就多努力一点吧。   周慧有些不知所以然,怎么就突然转到聪哥儿身上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被慌乱的丫鬟们扶着的沈以兰,叹了口气:无论是沈大公子还是他们所熟悉的以南,皆是上等人品的人物,偏偏有了沈以兰这么一个妹妹。   也罢,沈家如何,终究与她周家这种小家庭无关。   ……   安宁在那边想着事情,却突然感觉到耳边像是有一阵风轻轻拂过,与其同时,一句轻的几乎要被吹跑的话语钻入耳中,“合作愉快。”   声音中带着一丝的赞赏,一丝的冷淡以及……说不出所以然的意味深长。   她抬起头,却只看到刚刚还在她耳边说话的元白牵着软软离去的背影。微风轻轻吹过,扬起了宽大的道袍,颇有些书上所写的潇洒风流气度。   她手捂着右耳。刚刚那句话是他说的?   难怪……   安宁眼中闪过明悟,难怪以元白这样不羁的性格会真的听从沈以兰的话,乖乖带软软来找东西。想必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将她的行动看在眼中,不过是配合她坑了沈以兰一把。   他这一举动,不仅可以反击把他们云水观拿来当算计人场合的沈以兰,顺便杜绝了沈以兰以后过来的理由,可谓是一举两得。他就对她那么有信心?   看来这位云水道人的弟子也并非什么池中之物啊。   安宁突然觉得,以后有空她可以多上几次云水观,就算没法向云水道人取经,好歹可以看看那后山的动物园啊。   她牵着静静,缓缓走着。   这一趟的云水观之旅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唯一可惜的是没法向以南道一声谢谢,尽管安宁不会轻易被沈以兰这种小手段算计,但对方的心意却也弥足珍贵。   ……   在离开云水观之前,沈夫人大概是知道了女儿做的好事。沈以兰当然不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只说是不小心丢了玉。但这种搜东西搜到别人头上几乎是指着别人说贼的行径还是让沈夫人气得胸口疼。   特别是女儿还得罪了云水道人唯一的弟子。   沈夫人心中已经十分后悔将女儿给带了过来,却不得不为她收拾首尾,又遣人过去周家道歉。   安宁这次对于又一次见面的丫鬟秀红十分冷淡,只说了一句,“令府小姐还欠我们一声道歉。”   然后甩手进了马车,连礼物也退了回去。   秀红两颊皆是羞愧的神色,偏偏自家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也无法抱怨,只能忍气回去。   周李氏这才知道原来在她小解外出的时候,还有发生这一档事。   她扬了扬眉,教育女儿:“傻瓜,就算你生气,不想收下他们的道歉,好歹把礼物留下啊。我看这份礼物比之前还值钱的样子呢。”   安宁表现得十分有骨气,“娘啊,你知道什么叫做不吃嗟来之食吗?知道什么是骨气吗?就那么一点东西,也想收买我,太天真了。”   周李氏不懂什么嗟来之食,但是她懂的可以用武力消灭道理,直接送了女儿一个暴栗,“哼,骨气能当饭吃吗?”   她被赶出周家的时候也很有骨气啊,结果却差点饿死了。再说,周李氏自认为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沈家做错事,他们收下赔礼有什么不对?偏偏女儿一副要跟沈家毫无瓜葛的样子。傻啊,他们周家,能够硬碰硬沈家吗?还不如就着这个台阶下,你好我好大家好呢。   周李氏为女儿操碎了心,见到女儿这样油米不进,觉得更加心累了,上下嘴皮子也翻动得更加起劲了。   安宁见招拆招,“娘,再继续说下去的话,之前沈家送的翡翠镯子和布料,我也一起送回去。”   周李氏知道女儿说到做到,又实在喜欢手上的镯子,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她转而跑去教育聪哥儿了,把聪哥儿念得双眼无神,生不如死。   安宁当做没看到,直接阖上眼小憩,还把她娘的唠叨当做催眠曲来着。她其实是知道周李氏心中的担忧,无非是觉得他们周家这个细胳膊拗不过沈家的粗大腿。   她只能安抚她娘,“娘,我见过几次沈夫人,她是个明理之人,虽然这次碰了个小钉子,但是下回定会重新上门的。说不定还会带上更多赔礼呢。”   后一句话纯粹就是打趣了。   周李氏白了女儿一眼,“谁稀罕那点礼物了,我又不是没钱。”   安宁觉得她娘绝对是更年期到了,越来越难缠。之前说骨气不能当饭吃的人又是谁啊。这么快把自己说过的话吞下去真的可以吗?   “那下回你可不许这种态度了。不过那丫鬟的脾气倒是不错。”   安宁连连点头,再三保证。   桂圆字正腔圆道:“夫人放心吧!那沈家定会上门赔罪的。”她言辞凿凿,竟是比安宁更相信这点。   安宁不由失笑,“你就这么有信心啊。”   桂圆用力点头,“那是一定的!”   红枣同桂圆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着点头。   有几个丫鬟逗趣,周李氏终于松了口气,也不念叨聪哥儿了。   聪哥儿连忙再次尿遁,这回说什么也不肯呆在安宁他们这辆马车上,死活要同李南、张青青、周青梅等挤另一辆,显然是怕极了他奶奶的唠叨。周李氏对着他背影笑骂了几句,接下来的旅程之中,倒是安静了不少。   耳根子清静了不少的安宁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今天她一整天都走来走去的,也感到疲累不已。   周李氏看着女儿的头一点一点的,干脆把女儿的头移到自己腿上,把她的腿当枕头,又拿出一件的小披风,盖在安宁身上,生怕安宁不小心着凉了。   ……   安宁回到家后,开始磨刀霍霍,继续做胭脂了。现在周李氏和周青梅都不做臭豆腐了,因此可以给她当帮手。   等到了秋天时,她又得开始收葡萄,酿造葡萄酒了。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安宁做活时都不觉得疲惫了。   张青青和李南自从拿回了开店的良道吉日,便整日忙着开店的活。李南最后还是在安宁店铺附近买了比蝶恋花稍大一点的店铺,花了他六十两银子。周李氏觉得用租的比较便宜,何必非要买下铺子呢,又不是她家丫头这样钱多太多。   李南却是不同的观点,他对于自家糕点生意很有信心,他家的那些糕点可都是外甥女教的,而且外甥女还捣鼓出了奶油这种新奇又美味的东西,他对于糕点铺的前景就更加看好了。生怕万一等生意红火后,店家抬高店租——这种事情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因此索性直接买了下来一了百了。更何况,即使真的亏了,到时候租出去也可以嘛。   张青青听到这话,脸都黑了,连忙让他赶紧呸呸呸。还没开店呢,就诅咒自己家亏本,找打!   李南虽然挨了媳妇的几记粉拳,但还是甜在心中。   ……   从云水观回来的第十天,沈家再次上门了。   安宁本以为顶多就是派个主子面前得用的陪房过来,谁知道却是沈家大少沈以行亲自压着沈以兰过来周家。   沈以行的气场太强,沈以兰根本不敢在这个哥哥面前放肆。她脸色有些憔悴,明显回家后的这些天没少被训斥。   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乖了,沈以兰和以前的表现可谓是天壤之别,站在那边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她压低眸光,低眉顺眼道:“安宁姐姐,上次是我做错了,还望安宁姐姐别同我一般见识。”一句道歉的话语说得那叫一个楚楚可怜,仿佛她就是那朵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小百花。   安宁差点以为沈以兰被穿越了。她以前不是都走野蛮少女路线的吗?什么时候改道啦?   心中即使有再多的腹诽,人家都表现出这样的诚意了,安宁也不好抓着不放,“没什么,只望沈小姐日后能够真的痛改前非。”   痛改前非……四个字刺得沈以兰的心隐隐作疼。她的指甲掐进了手心,面上却仍然是再乖巧不过的笑容了,“以前都是我太任性,对安宁姐姐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安宁姐姐原谅我就好。”   说完,还拿手绢抹了抹眼睛。   沈以兰看着周安宁不咸不淡的神情,心中的恨意更深。那天回去后,她便被她娘给训了一顿,还给她禁足了。她那时候还向她爹撒娇,她爹倒是为她出头,不仅免了她的禁足,还打算给周家一个小小的教训。   结果第二天蔚家的人便上门了。也不知道蔚家的人说了什么,她爹一改之前慈爱的态度,不仅将她禁足的时间延长到三个月,还请了一个严厉的嬷嬷过来,说要好好教导她规矩。那嬷嬷看起来慈眉善目,每次她规矩稍微有点不对,便下狠手教训。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明明让她身上疼得要命,却找不出半点的痕迹,沈以兰根本有苦说不出。她爹娘见她规矩变好了,还大大奖赏了嬷嬷一把。   才几天的时间,沈以兰便从一朵娇艳怒放的鲜花成了霜打后的小白花。如果不是她哥要带她出来道歉,恐怕她连得闲的功夫都没有,还得留在家里边被禁足边学规矩。而这一切都是拜周安宁所赐。她也算是看透了,她娘虽然疼她,但是最重要的是哥哥。她爹虽然宠她,最爱的却是自己的身份权势。而她能够利用的便是他们这点随时可能失去的宠爱。沈以兰算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之中,看什么事都往偏激方面想去。这样一脑补,在她心中,自己便成了天下那第一等的可怜人。   城府变深的沈以兰不但没有在安宁面前发飙,还对安宁说道:“咱们这样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说不得以后还能当好姐妹呢。”   安宁越看越觉得她这副做派怎么和那方姨娘好像,被她的话给弄的鸡皮疙瘩都起来。这沈家到底是怎么训沈以兰了?   她只是呵呵一笑,“小女蒲柳之姿,比不上沈小姐天真浪漫,哪里能和沈小姐当姐妹。”   然后赶紧转移了话题。   沈以行也蹙起眉毛,看着越来越陌生的妹妹。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让妹妹道歉过后,放下礼物便带着沈以兰离开了。   周李氏之前便从女儿嘴里听过好几次这位沈家小姐的嚣张气焰,如今见她完全变了个性格,也在一旁啧啧称奇。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翻别人送的礼物。   沈家这次的赔礼的确不少。除了绫罗绸缎外,还有一箱的笔墨纸砚,一盒首饰,另外还有一幅的字画。从落款来看,也是名家之笔。   安宁估量了一下价格,大吃一惊,这份赔礼恐怕都抵得上沈以兰那块暖玉的价格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从沈家的态度来看,他们更像是将周家当做了沈家一样级别的家庭来交往。   安宁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更不知道沈老爷有过教训周家的想法,只是后来不得不被迫打消。   周李氏看到这些礼物便乐滋滋地点了起来。   安宁把那幅字画收下,挂在自己的房间。其他的东西基本都是全家每人分了一些。就连桂圆和红枣都分到了一个银戒指和一匹的绸缎。周李氏觉得她家闺女的优点就是大方,从不把东西藏着掩着。不过这也是缺点之一,她常常头疼女儿手头这么松快,以后被婆家嫌弃那可怎么办?只能让她辛苦一点,到时候多给女儿挑选几个好相处的人家。   分礼物是最快活的时间,能分的都分了以后,周李氏把剩余的布料装到她小库房里,等要做衣服的时候再找她拿。   这时候,白大娘上门了。   她一开口便是笑,“哟,沈家又往你们家送礼物啦?咱们村里能够同沈家交往的,也就独你们周家一份,他们沈家连村长都看不上呢。”   周李氏直接剪了五尺的绸缎,“这个你拿回去,给你家绣姐儿做套衣衫。”   绣姐儿同安宁交好,又嘴甜,周李氏对这个小姑娘也是很有好感的。   白大娘也不同她客气,“那我就收下啦。我们白家还真是托了你们家不少的福。”   这话说得可谓是真心实意。自打安宁他们把臭豆腐方子送给了白家以后,白家一个月都能挣个十两银子左右,日子美得做梦都能够笑醒,而这一切都是周家的好心。   她摸了摸这布,只觉得布料那叫一个柔软顺滑,几两银子都买不到一匹这样的好布,而且这种布料即使放几年也不会坏掉或者是褪色了,不是寻常几百文的布可以比的。她心中更是决定把布收下,平时穿什么穿,有棉布就够好了,这种布就应该给绣姐儿当嫁妆。   白大娘虽然也有孙子,但她最疼爱的还是长在她身边又有出息的绣姐儿。她这次上门,也无非是为了通知周李氏等下一起去村里的祠堂开会来着。听说村长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一般来说,去开会的都是家中的男丁,但周家情况不同,肯定是周李氏出马,安宁看她娘坐立不安的样子,干脆地表示要同她一起。反正她又不是没去过祠堂。   周李氏觉得女儿比她有文化,又聪明,带上她肯定不会吃亏,就这样定了下来。   开会的时间是在第二天早上。天空不太作美,直接下起了大雨。   安宁同她娘一起撑着伞出发,正巧于峥也要一起去。顾可欣他们在玉山村也驻扎了好几个月,结果人品端正,很快就融了进来。所以村长李富贵这次开会还特地让人通知了杨家,只是杨开意做起了生意,前天正好出门。顾可欣又是女眷,所以是于峥出面的。   于峥一身浅淡的青色,衣服只是在下摆的地方绣上一些竹子。即使他特地修饰过面容,站在那里,仍然透着一股纤尘不染的味道。   他看见安宁,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还对周李氏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语。   大家基本都是这个时间出门开会,尽管下着雨,路上行人还是不少。   安宁不太喜欢这种下雨天气,路面是大大小小的水坑,一片泥泞,等她回去以后,又得换掉这一身衣衫和鞋子了。幸好她机智地在出门之前换上了一套往日不太喜欢的衣服,即使脏了也不觉得可惜。   最郁闷的要数周李氏了。她最喜欢在村里人面前显摆一下,结果新做好的鞋子回头又得丢了。   不行,不能丢!大不了到时候多清洗几遍。周李氏咬牙想道,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趋势了。   等到了祠堂以后,基本大家衣服鞋底都沾上了泥,只有于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路的,仍然是那样干干净净得令人嫉妒。   村长李富贵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生怕大家脚下的泥把好好的祠堂弄得脏兮兮的,特地在门前放了好几块布。人们进来之前,都可以先把脚在布上多踩几下,擦干净一些。   祠堂在几个月前修建过一次,比以前还要大上一倍,勉勉强强还是能够装下这么多人。李家虽然也从酱油中挣了不少,特别是搭上谢家,把酱油往平和县也一起卖之后,收入更是比以前翻了几倍。安宁每个月还可以收到五两银子的分红。为了以防大家说嘴,李富贵便把祠堂给好好修建了一番。   他看着外头这路,心中思考着,要不要到时候把路也给修了。不仅可以博得好名声,还可以表示自己家其实没有贪太多。   等人都来齐全以后,李富贵也说出了今天的来意。   “诸位可还记得那红薯、土豆和玉米?”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村长啊,今天的事情就和这个有关吗?”   当时这事件在村里可是流传了好久,直到后来讨论来讨论去都没啥成功后才渐渐平息,但也不代表大家已经忘记了。   李富贵点点头,“前几天啊,衙门派人过来说了,这三种作物其实去年便已经带了回来,只是因为官家先让农部试着种植了一些,所以才没有动静的。如今成果出来了,并不比之前在报纸上说的差。所以官家打算先在十个州上试着推广,咱们宣州也是其中的一个呢。”   他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自豪感,似乎觉得宣州被选上入了官家的眼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安宁颦眉细细思索,大周一共有128个州,宣州在其中不上不下,不算好也不算差,距离京城又远,一般来说,就算是从中选十个,也应该选不到宣州身上的。尽管不懂宣州被看上的理由,但是于她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土豆炖牛肉!烤地瓜!芋圆!玉米!   每一样吃食都可以让她流口水,而且她还可以让舅妈和舅舅也把这几样吃食弄到店铺之中,想必可以小火一把。   她笑道:“这可是大好的事情,那地瓜土豆的产量摆在那里,想必种植了以后大家都不用打饥荒了。”   白大娘捂着嘴笑,“安宁啊,现在咱们玉山村在附近几个村中可是出了名的有钱,再饥荒也饥荒不到我们头上。”   安宁怔了怔,她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村里大部分家庭每个月都有酱油的收益在,衣食无缺,也难怪大家的兴头都不高,除了几个老人。那几个老人是吃过饿肚子的苦头的,还教训年纪小的,“种!必须得种!只是这几样东西要怎么种?”   李富贵是下过这方面的功夫的,他连忙把他从上头的人听到的那些给一一说了出来。   安宁也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其实论对这三种作物的了解,她恐怕要胜过在场大多数人。   李富贵又说了一通的话,安宁总结一下他的发言,大致可以归纳得出这么几个信息:一,玉山村可以申请的种子三种作物加起来大概可以种五百亩。二,这三种作物种子也是需要花钱买的,价格还比一般的水稻贵上一半。三,若是要申请买种子的话,得在三天内申请完成,他好上报上去。   安宁眼皮跳了跳。果然,在李富贵说价格是水稻的一点五倍时,不少人都打消了注意。   价格比水稻还贵,虽然产量据说很高,但是眼见为实,大家一点也不想打赌,加上又有不少人不知道这几种的味道。万一种出来不好吃没人买怎么办?干脆等有人种出来了以后再考虑一下吧。   于是打退堂鼓的人就更多了。还不如做种黄豆酿酱油呢。   李富贵哪里想到他的一番话反而起到了反效果。他还想着响应县城里官老爷的号召,把五百亩都申请了,让官老爷看到他的能力呢。可是若是申请下来了没人种,那岂不是白费精力了?   他苦口婆心劝道:“大家知道吗?那红薯的亩产量至少是水稻的四五倍啊!”   直接有人呛了回去,“谁知道味道如何呢?我们现在又不缺那口吃的。”   若是放在两年前,就算价格贵了两倍,看在产量的份上都会有人买,但是现在嘛……大家又不是吃不上饭,当然更偏爱白花花的大米饭了。   安宁看见村长李富贵急的额头都要冒汗了,忍俊不禁,含笑说道:“村长爷爷,既然大家都不喜欢的话,那我们家申请个一百亩吧。”   周李氏本想出声阻止,又想起女儿的决定向来没有错误过,又把话吞了回去。   李南更是紧接着外甥女的步伐,“那我们家也要个十亩吧。”   跟着外甥女肯定没有错!李南早就有了跟着外甥女有肉吃的觉悟。   “二十亩。”开口说话的是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于峥。   一下子就去了五分之一的定额,村长李富贵简直要热泪盈眶,真是一群好孩子。他想了想,作为村长,也是得起好带头作用。就算他们家到时候亏了,反正也就是几两银子,亏得起,他沉声道:“那我家,我就做主拿五十亩吧。”   这么一来,已经拿了快五分之二了。   有人抢的就是好东西,在安宁他们的带头之下,陆陆续续有人申请要,有的一亩,有的两亩,有的五亩……最后竟是瓜分完全了。安宁并不知道的是,有不少人是看在她的面上跟着申请的,比如家里改卖拖把的春兰姑妈。   李富贵一一登记下来,完成任务后才松了一口气,对于最初起头的安宁更是和颜悦色,莫怪大家都夸这孩子,就是有眼力劲。   开完会后,外头的雨势也比一开始小了,变成了蒙蒙细雨。   周李氏撑开雨伞,挡住她们两人,她还把伞的方向往安宁这块斜了斜。   安宁望向同时走出的于峥,“我没想到你也报名了呢。”   于峥发出低沉的笑声,“只是觉得跟着你定然不会吃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在戏班的关系,他说话声音十分动听,低沉时候更是有种难言的魅力,让人把持不住。安宁应该庆幸她不是声控,所以还能很淡定地同他说话。   她对于某人有这样的自信是很满意的,由此可见她的口碑之好。   于峥手上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在这连绵的雨势中硬是渲染出了诗歌上的意境,“你若是有空,也可以上来同嫂子赏花颂词,她见到你定然欢喜。”   安宁这些天在忙着教舅妈多学点糕点,所以还真没怎么出门。她点点头,应了下来,“好的。”   反正两家距离那么近,也就是一抬脚的功夫。   “我最近有很多闲暇时间,也可以去拜访杨夫人的。”一道声音插入,带着微不可见的娇羞。   安宁转过头,看见赵小红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还走在于峥和她的中间。   周李氏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她的那点小心思,笑眯眯道:“小红啊,听说你上个月同邻村的张福订婚了,不知道嫁衣绣好了没有?”   安宁吃惊地看着她,她倒是没想到赵小红这么快就定亲了。   赵小红脸颊烧得通红,用羞怯中带着哀怨的眼神看了于峥一眼,“婶婶,我只是定亲了而已。即使是定亲,也是可以解除婚约的。”看得出她对于这一桩的婚事很不满意,甚至当着安宁说出了这样的话。   安宁差点喷了,这赵小红的想法怎么比现代的人还要来的开放?在古代,定亲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没有什么意外根本不会解除婚约。更别提是玉山村这种小山村了。   于峥对于一个妙龄少女的暗示却仿佛听不出一样,仍然冷酷到令人发指,“孙姑娘既然已经定亲了,家嫂也不好耽搁您的时间。”   安宁轻轻咳嗽,“是赵姑娘。”就算记不住人家姑娘,好歹记住人家的姓氏啊,她娘可是在你家帮工了一个多月。   “好,赵姑娘。”于峥从善如流地改口。   但这样连姓氏都记不住已经足够羞辱人了,赵小红哪里想到自己都鼓起了这样的勇气,于峥却仍然不为所动。戏曲上不是说了吗?那些落难的公子爷素来喜欢像她这种主动告白的良家女子吗?   事实上,赵大娘给赵小红找的亲事也是不赖的,若不是赵小红有几分的姿色,这亲事还落不到她头上。偏偏她平时听多了戏曲,沉迷在才子佳人的故事中不可自拔。自从见了于峥后,便觉得全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出色更符合戏曲中的男主描写的人物,一颗芳心便挂在他身上。即使亲事定了,仍然不愿意放弃,想要搏一把,却受到了这样的打击。   她眼眶含泪,仿佛故事中被辜负了的可怜女子一样。   安宁只觉得有点头疼和她定亲的男子,他知道他未婚妻心中都心心念念别的男人吗?   周李氏直接皱起了眉,念在都是街坊邻居的份上,没有口出恶言,只是说道:“我听你娘说了,那可是再般配不过的婚事,过些天,婶婶就上你家去添妆。”   于峥也跟着补刀,“到那天的时候,还请婶婶通知我一声。赵姑娘也在家中服侍过一段时日,大喜之日,自然是要送上一份薄礼。”   赵小红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忍不住嘤嘤嘤地跑开了。   周李氏对着她的背影直皱眉,叹了口气,“明明小时候还是挺乖巧懂事的小姑娘的。”怎么大了反而学了这些不三不四的做派。   于峥嗓音清冷,像是飘落的雨丝,落在手上还带着一股沁人的凉意,“只不过是被富贵迷了眼罢了。”   他不由失笑,他家现在情况哪里是真正的富贵人家,赵小红不过是因为出身玉山村,不曾见过比他更好的,才会被迷了心智。倘若这时候有真正富贵的人站在她面前,恐怕她立刻就会转移了目标。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冷意,等目光重新投向安宁时,那股冰冷又像是在覆盖上了一层温暖的水。同样的出身,周安宁同赵小红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物。她也会同赵小红一样吗?在见过真正的权贵后便失去了现在的从容善良。   于峥发现,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公子,怎么了?”   “雨停了。”他收起雨伞,也不见他走路速度多快,但仅仅几步,便走在了安宁他们前头。   安宁抬头看着雨还没完全停的时候就已经出来了的太阳,也跟着把伞收起来。   “走吧,回家后,正好说说红薯、土豆和玉米的事情呢。”她对周李氏笑道。   ……   另一头,赵小红抹着眼泪,回到了她娘身边。   赵大娘一看女儿的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小红啊,我之前就说了,那于公子不是我们能够攀得上的人物。”她只恨小时候带过女儿听了太多的戏,导致女儿都听不出她的话。赵大娘虽然也喜欢占便宜,但在看眼色上比女儿出彩太多了。   她左顾右盼,看周围没什么人,才苦口婆心地打消女儿心中那点念想,“我给你挑选的张福是个好的,勤快稳重不说,家里还有二十亩的田地,这还是咱们家高攀了呢。若不是我把你生的好,人家还不一定能看得上咱们呢。”   赵小红想起了在杨家工作的那段时日,虽然说要做活,但杨夫人素来温柔,她的活计十分轻松,吃穿皆是好的,都比得上大户人家的小姐了。在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她更加无法忍受嫁给一个农民,每天顶着大太阳操劳田里的活计。更何况,她在她娘亲的安排下,也是见过未婚夫张福几面的。那张福生的粗壮,五官又粗糙,说话声音响亮,站在于峥面前直接被比成了泥,她心中哪里愿意。   她一双手几乎要将手绢拧成了麻花。   赵大娘继续道:“像于公子那样的品貌和家底,恐怕咱们村除了周安宁和周慧,谁都配不上。”这两位长得好,家境也不差,从周安宁今日随手就能拿出一百亩田地来败家就知道。   没错,有不少人认为安宁用一百亩田地种植那三样作物根本就是在败家,只是人家家里田地多,不怕这点损失。君不见周安宁的母亲周李氏一句责备的话语都没有。   赵小红虽然知道是事实,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那于公子绝对看不上周慧的,他除了周安宁,旁的人站在他面前,都不会多说一句。”   赵大娘为了说服女儿也算是不遗余力了,努力给于峥牵红线,“这不就对了,有安宁在,你觉得他看得上谁吗?”   “安宁还不到十岁呢。”   赵大娘笑了,“很快就十岁了,再过三四年也可以说亲家了,那时候于公子也不过十八,正好相配呢。你看周安宁不也时常上杨家寻杨夫人,说不得两家都已经有了默契了。咱们村里,除了于公子,其他人恐怕也配不上安宁了。”   赵大娘虽然被解除了在杨家的工作,但是因为当时顾可欣并没有说过他们一句半句的坏话,因此她在评价的时候还是十分公允的。   相配两个字直接戳中了赵小红心中的点,她脸上又是不忿又是不甘心。   敢情这周安宁天天上杨家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在她面前怎么还有脸说自己?自己之前看她年纪小,还不当一回事。从小心机就这样重,哪里配得上她家于公子!   赵小红嫉妒得眼睛都要发红了,作为一个情敌,她是坚决不承认周安宁和于峥般配,当然从各个方面挑剔。   不是都说他们般配吗?那她就让她再也配不上!   安宁若是知道赵小红的想法,恐怕只想对天咆哮:关她什么事啊!她是躺着也中枪!   ------题外话------   过几天寒潮来袭,大家别忘了添衣服哦,悦夏美人的角色过几章后会出场,嘿嘿,看你认得出自己的角色吗?   还有其他要客串的妹子,记得写上名字性别和设定哦,等过几天有时间了,我就去弄一个领养榜   ☆、第七十八章 恶意中伤,打出去!   安宁直接拍板了一百亩田地,回去后自然而然被盘问了。她只能拿她那位莫须有的师傅当理由,“我师傅说了,这三种不仅产量高,做出吃食也十分的美味。”   一抬出逍遥子,周李氏立刻不多问了。   李南想得更远一点,既然美味的话,到时候他们的糕点店正好可以用上。   安宁种植花草和葡萄已经够了,这一百亩她并不打算自己种。周李氏很干脆地打算再去买几个人回来,专门打理田地。人力有穷尽,她也不是不知道变通的人。不过他们家好歹也有两个寡妇,所以周李氏即使是去王婆子那边买人,也都是买了妇人回来。这种被卖的妇人,基本都是丈夫已经不在,甚至没有儿女的寡妇,她们的要求通常不高,倒也少了一些纷争。   李南原本想要赶着夏天的尾巴卖酸梅汤,这个主意只能暂时泡汤了,云水道人给他定下的良成吉日正好是在九月,那时候秋老虎都已经结束了。安宁倒是觉得没事,大不了冬天的时候还可以卖热的酸梅汤嘛。   九月份对于周家而言,也是一个十分忙碌的月份,安宁得忙着摘葡萄,酿葡萄酒。尽管多了她娘、周青梅还有买回来的好几个妇人帮忙,但因为现在种植的葡萄有二十亩,人手还是相形见绌。周李氏常常向王婆子买人,同她也算熟悉,事先便让王婆子帮她注意合适的人选。因此这次一共买了三个年纪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妇人,三人皆是住在倒座房中。一个叫做彭昌家的,一个张平家的,另一个是文祥家的,从称呼上来看,这三人都有为已逝的丈夫守节的意思,都是跟周家签了死契。彭昌家的干起农活是第一等的好手,在三个人中也是月钱最多的。张平家的则是力气大,一些需要体力的活计通常交给她。文祥家的别看不声不响,脾气是最好的,有她在,三人都处得还算愉快。可见周李氏在挑选人上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   今年的二十亩葡萄园,差不多结了两万多斤的葡萄,做成葡萄酒也能有一万多斤。安宁早在酿造之前,便已经做好了过程之中需要使用的冰糖和白砂糖。虽然采摘葡萄可以让仆役帮忙,但为了保密,酿造这一块就只能他们自己上了。等把两万多斤葡萄都酿造好后,安宁只觉得腰都不是她的了。彻底休息后,全家人都趴在床上,让人帮忙按摩捶肩膀呢。   这其中卫氏的手艺是最好,力道恰到好处,又刚好捏准了酸痛的位置,真是痛并快乐着。   在歇息了好几天九月底的时候,安宁收到了来自杨蕊的信件。杨蕊之前也曾下过帖子邀请她参加诗会,安宁也去过几次,还送了杨蕊贵宾卡。杨夫人待她也很是亲热,因此杨家也算是周家比较常来往的人家之一。   安宁拆开信件,上面却是说十月上旬品兰会的事情,还送给了周家一张参加的邀请函。每一年的品兰会都是杨家举办的,其一是为了扩大杨家的影响力,一般来说,来参加品兰会的都是宣州有名的兰花人。久而久之,杨家所举办的品兰会已经成为了宣州一带有名的兰花盛宴了。其二,是为了从中挑选出一些品种珍贵的兰花,然后杨家也可以将他们拿来走礼,送给一些达官贵族。品兰会上前十的兰花,在同等价格下,都会优先给杨家。所以说,这邀请函也不是随便能拿到的,特别是像周慧这样才养了两年半点名气都没有的人,平时更是想都别想。品兰会一年会举办两次,一次在十月,一次在三月,为的是将不同品种时间开放的兰花一网打尽。杨家也会做人,每一年前三名的兰花都主动送给了一些交好的官员,因此他们家的皇商牌子一直戴得稳稳当当的。兰花,在人们的心中是高洁的象征,尤其受那些文人墨客的追捧。   不过也有一些人参加这个品兰会只是为了扬名,即使兰花在前十,品兰会过后仍然带回去,不肯卖出。按照过去几届的情况来看,一般而言,排名在前列的兰花中,中会有三分之一的兰花被杨家买走,一半的则是怎么带回来就怎么带回去,只有少数的卖给其他人。   安宁拿着邀请函给周慧,会心一笑,“蕊儿这张邀请函恐怕是特地送给你的呢。”家中也就周慧喜欢养兰花。周李氏甚至特地腾出一间屋子给孙女专门放兰花。里面的兰花品种可不少,春兰、蕙兰,墨兰、建兰都有。周慧若是没事,呆在这屋里都可以呆上一整天呢。   周慧也跟着笑了笑,“蕊儿虽然出身富豪之家,但却半点娇气都没有。”她忍不住把杨蕊同沈以兰做对比,若家世,两人差不了多少,但杨蕊就不曾在她面前摆过大小姐的架子。周慧跟随安宁去过几次杨家,对于这个小姑娘印象很好。   安宁点点头,“怎么样?要不要去?”   周慧眼中闪过一丝的渴望,但还是有点不安,“姑姑,参加的人都是厉害的人物,我养的这些兰花真的能同他们相比吗?”   安宁不以为然,“蕊儿不是也见过你养的吗?她还夸你养的兰花很好呢。我倒觉得可以试试。再说,咱们目标也不是非得要前十,重在参与就好。你就不想同那些大师交流一下养兰的经验吗?你到时候选几盆开花的送过去就好。”   论养兰的技巧,周慧现在知道的可不少,除了以前向安宁套经外,卫先生也教了她一些,她自己更是搜罗了这方面的书籍。因此安宁觉得慧姐儿就是太妄自菲薄了。   周慧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姑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姑姑还记得最初我捡回来的那株兰花吗?您当时还说品相像是墨兰的样子。”   安宁点头,在她生辰的时候,慧姐儿还送了她一盆,只可惜,她养到现在也还没开花。反正兰花这东西,据说有的养了十多年都不开花,所以安宁一直很淡定。   周慧笑眯眯道:“其中一盆已经开花了,虽然我不知道品种,但是看了就觉得好,姑姑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   安宁跟在周慧身后,来到这放满了兰花的屋子,屋子中摆着大约四十多盆的兰花,有五六盆已经是开花了的,整个屋子都是兰花的香气。其实周慧没指出是哪一盆,安宁第一眼便注意到那墨兰。   其花瓣洁白如雪,不参杂半点的杂质,甚至有点玉石的感觉,像是雕刻出来的。不,雕刻出来的兰花哪里会有这样自然的高雅情态。看着它便仿佛看见一个优雅的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这首诗词虽然是咏白海棠的,却出乎意料地适合这株墨兰。   周慧疑惑地看着她。   安宁笑,“就叫玉无痕吧。品兰会不是都需要给自己的兰花取名吗?咱们这株就叫玉无痕。”   “玉无痕。”周慧嘴里来回咀嚼,也觉得好,“那就省了我一番功夫了。”   她对于诗词这块还真的不擅长,安宁其实也没有多擅长,不过就是凭借着前人的知识罢了。在见过这株墨兰后,她对于周慧更加有信心了。   周慧眉眼弯弯,望向这一室兰花的眼神很温柔。   ……   周家在城里本来就有宅子,因此在品兰会前两天,周慧便直接带着兰花住在城里的宅子内,安宁则是同她一起。她没参加过品兰会,对此分外好奇。   反正一张邀请函可以进三个人,安宁想了想,虽然她更想带上桂圆和红枣,但安全起见,还是带上蔚海。蔚海长得人高马大的,往那边一站多有安全感啊。虽然品兰会大多都是有名望的品兰大师来,但架不住慧姐儿长得好,万一被某个纨绔看上,有蔚海在,也不惧。   安宁对于品兰会也就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慧姐儿则不同,参加的可是有她的玉无痕,她紧张得一个晚上都没休息好。   安宁第二天起来看到她眼眶下面都是青色的,唬了一跳。   慧姐儿拿冷水洗了一下脸,顿时清醒了过来。安宁又帮她拍一下粉,上了点胭脂,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是神采奕奕的样子。   吃过早饭以后,杨家便已经派人来接送他们过去会场。因为兰花在前一天已经送过去的缘故,安宁和周慧轻装上阵。   在马车上,她还取笑了一下慧姐儿,“幸好兰花提早一天送去,不然按照你的紧张尽,说不定出门的时候都会忘记带兰花。”   “这不还有姑姑嘛。有姑姑在,肯定会提醒我的。”   被这样一打趣,周慧的紧张情绪总算去掉了大半。两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会场。   品兰会会场大约占地上千亩,门口站着两个杨家的仆役在那边核对着请帖。   周慧还没拿出请帖,门口那两个仆人已经笑眯眯地请他们进去。   安宁惊讶地扬眉。   其中一人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指着门口刚刚她所乘坐的马车,“能让我们杨家特地去迎接的,肯定收到了请帖。”   原来如此。   安宁点头,同慧姐儿一起进去,蔚海在她们身后,充当守护神。   他们来的已经不算特别早,会场中人潮涌动,摩肩擦踵。有不少人都是文人骚客,文人最爱的自然是吟诗作画,面对着兰花天堂,不觉诗兴大发,不时有几句诗词钻入耳中。   安宁放眼望去,不知道自己家的兰花摆放在哪里。会场之中,至少有两百盆以上的兰花,而且这两百盆有不少都是宣州著名养兰人的心头好,要在这其中脱颖而出的确不易。不过从每盆兰花周围所围绕的人群数量基本可以看出那盆兰花的品质。那些品相十分出众的无一不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包围着。安宁别提见到花瓣了,最多就是凑近了闻一鼻子的兰花香。   杨家的下人把他们引到他们的兰花面前。每一盆兰花前面都有用木栅围着,防止人们因为太兴奋或者一拥而上,反而伤到了兰花,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因此杨家可谓是做好了全方面的准备。他们可是要将这品兰会做成辐射到全国的活动,自然不想出半点的差错。   周慧和安宁远远地看着她们家兰花玉无痕的摊位,发现这里也是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好,写得好!”   “这兰花也养得好,玉无痕,如白玉无痕,真是太贴切不过了。”   “不知道这首诗是否有完整的?”   “咦,周慧。你们谁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说不定可以找上主人询问出完整诗篇,这样的诗篇哪里能够籍籍无名?”   不时有赞叹声传出,安宁有些无语地发现,虽然她们家的兰花非常好,但是似乎被诗的风头给抢过了。   周慧见到安宁的表情,噗嗤一笑,“说不定我还可以托姑姑这首诗的东风,多前进几名呢。”   等真正进了会场后,她的心态反而变得很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眉角眼梢之间也因为这股的洒脱而显得越发风流别致。   两人在他们的摊子面前站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欣赏几盆的兰花。   走到一半的时候,周慧突然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安宁却看见了本应禁足的沈以兰,她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不说,还有一个一看就十分严肃不好惹的嬷嬷。   安宁正好视线与沈以兰相对,她怔了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竟是主动走了过来。   “两位周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沈以兰的态度同以前可谓是天差地别,说话轻声细语的,全然没有过去的倨傲。   伸手不打笑脸人,安宁也笑着回应:“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小姐呢。”   沈以兰轻轻嗔道:“我们也算朋友一回,你喊我以兰就好,兰儿也是可以的。用沈小姐太过疏远了,听起来一点都不亲近。”   不知道的人听她这话,还以为她们关系多么好呢。   安宁只觉得毛骨茸然,嘴里却回道:“我们小姐小户,哪里高攀得起。”   沈以兰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安宁你还是不愿原谅我吗?我已经知道错了,这些天在家里也有好好学习规矩的。我其实一直都想同安宁你做朋友的。”   她身后的丫鬟也帮着说了几句话。   安宁只觉得这样的沈以兰比以前更加难缠,城府似乎变得深沉起来。她定定地看着她,随即改口:“那我就喊你以兰了。以兰今日也是出来看兰花的吗?”   沈以兰这才绽开笑颜,语气轻快,“是的,我素来最爱兰花了。每一年两次的品兰会都不曾错过,娘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暂时解了我的禁足,放我出来的。你们呢?你们怎么来了?”   周慧抿嘴一笑:“我正好有一盆兰花也要送来比赛,姑姑是陪我一起来的。”   周慧同安宁的想法都差不多,这沈以兰突然改变态度,必有所求。不过就算如此,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在明面上她是不愿意有半分的失礼,导致周家被说嘴。   沈以兰一副好奇的样子,“哦,你们的兰花在哪里?我也去看看。这次的二十个评委中,正好有两个是我们家的世交,说不得还可以帮你们一把呢。”   安宁与周慧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把她们摊子的兰花指给沈以兰看。就算不让她知道,沈以兰随便找个杨家的下人问一下也是可以找到的。   沈以兰同她们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丫鬟和两位嬷嬷一起走了。   安宁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同周慧道:“你说她会不会故意给咱们使绊子?”   周慧抿唇一笑,“使绊子又如何?就算我们分数最低,垫底了,也不会公布出来,有何丢脸。”周慧现在对名次一点要求都没有,没有得失心的她对于沈以兰可能的算计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不过杨家每一年的品兰会和赏菊会的确都是大手笔的活动。状元的话能够有八百两银子,榜眼则是六百两,探花是五百两,至于第四名到第十名则都是三百两银子。   若是以前周慧肯定会对这奖励心动,现在也就一般了。她姑姑可是同她说了,今年的葡萄酒卖出后,她至少能够拿到一千两银子的分红。身上有钱,才有不把奖励放心上的底气。   于周慧而言,参加品兰会更重要的是可以同许多的大师交谈养兰花的经验和技巧,她刚刚就听了不少,可谓是受益匪浅。   ……   沈以兰步伐轻快地往周慧的摊子前面走,她看到摊子前挤满了赏花的人,不由眉头一皱,又很快舒展开来,用听起来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没想到周慧的兰花如此受欢迎呢。”   尽管出过上回的事情,但黄杏仍然在沈以兰身边伺候着,只因为她一心向着沈以行这个主子的缘故,她轻声道:“小姐要帮周小姐一把吗?”   她是知道少爷一直不希望小姐同周家两位姑娘势如水火,因此才会开口想要调解一番。也是她看到今日小姐同周家两位姑娘谈得也算契合,所以才大着胆子这样说。   沈以兰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倒是比我还操心。”   黄杏垂下头,“只是觉得小姐同他们交往一下也不坏。”   沈以兰没有说什么。越是学习规矩,她心中对于周安宁的恨意更深,也同样迁怒到了周慧身上。只是她知道,周家有蔚家的护持,她爹不可能会出手对付他们。她的好哥哥,更是偏心那两人,全然不顾他们这些年来的兄妹情谊。只是沈以兰也很清楚,身边的嬷嬷是她娘派来的,两个丫鬟是她哥派来的,在她们面前,她甚至不能流露出想要复仇的心态。作为堂堂沈家小姐,却过得如此的憋屈,更是让她的仇恨燃烧得更深,只是全部被她压在心底。   她突然看到一个身着蓝色缠枝祥云绸布的中年男子,一个念头闪过,她笑容甜美地对着黄杏说道:“你看,那是不是冯伯伯?我记得他也是这次的评委呢。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同冯伯伯说上几句话,说不定还可以帮忙推荐一下周慧的兰花呢。”   两个丫鬟只当她是要真心同周家两位姑娘交好,高兴还来不及,虽然觉得姑娘不带上他们的举动有些奇怪,不过她们也就是在这里看着,难不成还能出事吗?所以也没有多加反对。   沈以兰说让她们在原地也只是试探一下,见两个丫头和嬷嬷都没有跟来,松了口气,然后带着甜美的笑容迎了过去,“冯伯伯,你在看什么呢?”   冯天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笑了笑,“原来是兰儿啊,你怎么也来了?”   沈以兰笑道:“冯伯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爱兰花了。”   冯天点点头,他虽然已经四十岁出头,但因为保养良好的缘故,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来岁,冯家同沈家素来是世交,所以他同沈以兰这个丫头也很熟悉,加上他有心将最疼爱的女儿嫁给沈以行,在面上对沈以行嫡亲的妹妹沈以兰就更加慈爱了。   “哈哈哈,也是,我听闻你每年都会过来参加呢。怎么?今天可有特别喜欢的?冯伯伯到时候买下一盆送你。”   沈以兰也跟着笑了笑,指着周慧的那盆“玉无痕”问道:“冯伯伯,你觉得这盆花如何?”   冯天刚刚可是甚为喜欢这盆兰花,因此才会在它面前停驻许久,“其花如同白玉无痕,实在是好,在我心中,足够排进前三甲中。花好,诗也好,竟是将在场的那些才子的兰花词都给压了下去。”   见冯天对这花大加赞赏的模样,沈以兰心中暗恨,却故意压低了嗓音,道:“那么,冯伯伯可知道?这花虽好,养花的人却更是好,可谓是花如其人。”   冯天眉毛一耸,他素来风流,最喜欢有才貌的小娘子,听到沈以兰这话,也有些心动,想看看能够养出这兰花的人是否真的像是沈以兰所说的那么好。他疑惑地看着沈以兰,“你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同我说这个了?”   沈以兰故意用委屈的声音说道:“我是为云儿姐姐委屈呢,她同我哥青梅竹马,本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偏偏我哥却喜欢上了这兰花的主人周慧。那周慧我也说不出她半点不好,的确是蕙质兰心的佳人。只是在我心中,我所属意的嫂子只有云儿姐姐呢。周慧再好,一个妾室也就顶天了,只是倘若她当真嫁给了我哥,有这样才貌双全的妾室,我只怕云儿姐姐入门后日子难过呢。”   她在那边唉声叹气。   冯天脸色也阴晴不定了起来,沈以行年纪轻轻便已经拿到了秀才的功名,又是官宦子弟,在他眼中可谓是再好不过的乘龙快婿了。加上沈、冯两家交好,他对这亲事更是势在必得,哪里能够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城府颇深,因此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和熙地问沈以兰,“这慧姑娘又是哪位?今日也有到来这里吗?”一般来说,把兰花送来参展的话,主人也会到场。   沈以兰微微一笑,手指着不远处的周慧,“不就是那位吗?”   冯天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上身是月白色掐牙衫,下面是水红色百褶裙的姑娘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明眸善睐,五官精致。她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一盆兰花,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清丽的容貌竟是胜过了周遭的兰花。   他一时看得痴了,想起了让他赞赏不已的“玉无痕”,不由感叹:“果然是花如其人。”对于这样的佳人,他哪里还有之前指责的心态。   沈以兰将他的情态收进眼底,眸光中闪过一抹的厉色,嘴上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冯天被这笑声笑得有点脸红,刚收回视线,便看见刚刚那位姑娘又同一个年纪稍小的同样出众的小姑娘走在一起,不由感叹,无论哪个都远远胜过他女儿啊,也难怪兰儿会如此担心。   沈以兰手捂着嘴轻笑,一副小姑娘做派,又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道:“周姑娘才貌双全,又会养花,可惜伯伯若是年轻几年,倒是再相配不过了。”她眼珠不怀好意地转了一圈,“不过伯伯看起来也就三十岁,风流潇洒,家境出众,倒也配得上。”   冯天笑着点她,“你一个小姑娘就知道什么叫做风流潇洒啊。”   沈以兰侧了侧身子躲过,说了几句后就要告退,在经过冯天的时候,有意无意道:“哥哥最是端方守礼,肯定不会夺岳父之心头所爱。”   然后款款走向了在前头等着的黄杏她们。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她脸上浮现出了刻薄的笑意。那冯伯伯风流爱俏,家中早已抬了六房的妾室,还不包括通房。冯夫人看似贤惠温柔,其实颇有手段,几个妾室被她整治得苦不堪言,偏偏面上还得道一声她的好。以周慧的容貌性子,若是进了这宅院,恐怕没有几年就要被蹉跎死。那才叫快意呢。   冯天瞪大眼睛看着沈以兰的背影,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周慧那浅淡如兰的微笑,心中的一把邪火越烧越旺。   他转过头,手中的折扇点了一下身边服侍的小厮,“走,去打听一下,那周慧是哪家的姑娘。”   若只是寻常人家,抬过来当妾室倒也美事一桩,想到日后两人一起品鉴兰花红袖添香的场景,冯天感觉身体都燥热了几分。   ……   这会场中养兰的不仅仅全是男性,大约有四分之一的妇人。周慧在其中称得上是年纪最小的,她模样好,又会说话,很快便同那些人处得很好,不仅好好交流了一番,其中还有好几个都留下了各自的帖子。   安宁看慧姐儿眉角眼梢都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喜意,也很为她开心。   中午的时候,杨蕊还派人请他们过去,为她们置办了一桌的酒席。   席上,杨蕊冲着周慧挤眉弄眼,“我早上还去看了下你那个摊位,幸好昨晚已经看过了,不然根本就挤不进去呢。”   周慧笑了笑,“也是运气好,才能捡到这兰花。”想当初这兰花还被安宁一脚给踩了过去呢,只是它的生命力也是异常的顽强。   安宁补充了一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杨蕊吃完饭后,还是给她们透露了一点消息,就是今天有很多的评委都很看好“玉无痕”,前三甲或许有点悬,但前十应该是没问题的。   无论是谁,都不会嫌钱多。周慧笑着向她道谢。   慧姐儿请他们吃饭,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透露这个消息。她同时也是想代替杨家向周慧买两株玉无痕的苗。   周慧这个毫无资历的人能够参加这么一个比赛,本身就是托了杨家的关系,加上杨蕊虽然有些市侩,但也是很讲义气的一个姑娘,所以她没有多大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反正杨家也不会真的让她吃亏。   另一个原因是,她手头上这苗就有整整十株,就算让出了两株,剩下的八株也足够让她继续养成了。   安宁若有所思:“慧姐儿,等真的前十后,恐怕到时候有不少人向你买玉无痕的兰花苗,但到时候你可别急着卖出去,继续养。虽然玉无痕很好,但我觉得还不算是最好的程度,还有进步的空间。”   周慧浅浅一笑,“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养花草的确是她的爱好,不过如果爱好能够同养家糊口结合在一起,那再好不过了。周慧也不想要一直沾着姑姑的光,她也想要有自己的事业。   ……   品兰会的名次是在第三天出来的,当周慧收到玉无痕获得榜眼的结果时,她直接懵了!虽然杨蕊事先同她打过招呼,但她心中想着最多也就是四五名,因为这次的品兰会的确出了好几个珍贵的兰花。却没想到会直接夺得榜眼的位置。   “六百两。”她郑重其事对安宁道,眼睛都要变成铜钱状了。   安宁噗嗤一笑。她是不是把慧姐儿给带坏了,听到名次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银子。   “以后比赛还得找姑姑要诗词呢。”她狡黠地笑了笑。   杨蕊说了,这次名次之所以那么高,便是因为那两句诗词太好,今日过来会场的可是有不少的才子骚客,所有人的兰花词却被那两句给盖过了。加上二十个评委中,有五六个是有功名的,自然更加偏爱。其他也有几个则是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只懂得铜臭味的商人也是懂的墨水的,因此也打了高分。   所以说玉无痕能够获得榜眼的好成绩,也是有一定运气成分的。   周慧心中更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再接再厉,至少得明年,即使拿到状元的名次也会被人说是实至名归。   杨家又派人询问她们,这一盆的兰花是否要卖出去?还是直接带回家。   奖金归奖金,卖出的兰花价钱又是另外一笔了。   杨家给的奖金很快,十张一百两的银票直接到了周慧手中。六百两是奖金,另外四百两是为了买兰花苗。周慧第一次手头有一千两银子,拿着这轻飘飘的十张银票,手都在颤抖。   她手头那几十亩的田地换成银子也不到五百两啊,幸福日子来的不要太快。   周慧将银票小心翼翼收好,决定等回去后,还是全部拿来买田地好了。在这年头,土地算得上是一项不错的投资手段了。她倒是想分一些给安宁,不过安宁有蝶恋花,还有葡萄酒,并不缺钱,所以她很大气地拒绝了。   “不就是一千两嘛,自己收着!”   周慧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给镇住了。她什么时候也能够像姑姑一样用云淡风轻的表情说出这种话呢?   她在内伤的同时,暗暗在心中许下了这个目标。   杨蕊问她那盆花打算带回去呢还是直接卖了?   周慧想了想,反正家里还有八株,因此她果断向钱投降了。   第三天下午本身就是这些兰花的拍卖会,有一些人选择怎么带来就怎么带回去,也有一些选择直接卖了。   最终玉无痕以五百两银子成交。卖的最贵的作为状元的那盆映月,直接拍出七百两。杨家因为已经向周慧定了两株苗的缘故,并没有再多花五百两,映月最后却是由他们家买下的。安宁只知道买了玉无痕的是走马县的冯天。   也就是说周慧这三天便已经挣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了。   安宁再次感慨,有钱人就是钱烧得慌啊,近千两的银子砸在花上,眼睛眨也不眨。不过想起现代卖出千万元的高价兰花,安宁就淡定了。反正打死她也不会花钱买这么贵的兰花。   本来品兰会结束就应该回去的,但周慧难得挣了这些钱,便想着在城里买一些东西给家里人。似乎在安宁的带领下,周家都养成了赚钱就剁手买东西的习惯。当然,他们未必能够明白安宁口中剁手的真正含义。   所以她打算在城里先住一天再回去。安宁再次觉得她当初在县城里买宅子是十分英明的做法。周慧负责买东西,安宁则是去蝶恋花中算一下账。王翠翠早就习惯了当账房先生的日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有过之前的经历,导致她特别珍惜现在的日子,工作起来也十分的努力,无论是算账还是化妆,两手一把抓。   她甚至还能够笑着同她说她哥哥先前上凝香阁找她的消息。很显然,王家的人根本找不到王翠翠,在知道王翠翠已经被人赎出去后直接懵了。   这事情还是绿苑上蝶恋花买胭脂的时候说的。   安宁看王翠翠的神情没有失落一类的情绪,就知道她是彻底放开了。   ……   安宁一口气把这段时间的账本看完,揉着脖子,回到了一进宅院,打算等周慧买好东西今天就一起回家。好几天没听到她娘的唠叨声,怪不习惯的。   刚走到门口,她就看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要敲他们家的门,门口还有好几个仆役,其中一人还手捧着一盆的兰花。   安宁眼皮跳了跳——等等,那盆兰花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特别像是昨天才拍卖出去的玉无痕。   难不成是来退货的?   她刚要出声,便看见那管事已经敲门了,周慧也许是因为正要出门的缘故,正好也打开门。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安宁身上,又疑惑地看着出现在她家门口的这些人。   安宁直接走到慧姐儿身边,眯着眼看着喜形于色的管事,问道:“请问你来我们这里有什么事吗?”   那管事的视线在她和慧姐儿身上来回打转,那种像是估量商品价格的眼神让安宁分外不爽,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蔚海也站在她旁边。虽然看起来他们这边人少了点,但他一个人干掉对方全部的人,完全没有问题。   “我是冯家的管事冯源。”冯源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他朝身后使了个脸色,那个手捧玉无痕的下人立即小跑着过来。   “这是我们家老爷指定要送给慧姑娘的礼物。”   周慧拉下了脸,冷着声音道:“抱歉,我与你们家老爷不曾认识,这份礼物太昂贵,你们还是请回吧。”   然后一副要送客不想多谈的模样。   冯源连忙说道:“慧姑娘,我家老爷自从昨日同你相见后,便辗转难眠,今日特地送上这份小礼,聊表心意。我家老爷说了,慧姑娘就如同这兰花一样,清雅脱俗,这玉无痕当然只配送给姑娘。若是能得慧姑娘为妾室,必会送上十二台的聘礼。”   以他家老爷对于这位慧姑娘上心的程度,恐怕聘礼至少要花上几千两呢。这人还没进门,就能引得老爷花五百两银子买花来讨好佳人,以后恐怕更不得了了。因此冯源才要了这差事,打算先奉承一把。   安宁和周慧听着他嘴上连续不断的赞美,脸直接黑了。   周慧更是气得想直接撕了这人的嘴。   安宁怒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就他也想娶慧姐儿,做梦都别想。”   呸,不要脸的老东西。   然后怒气冲冲看蔚海:“还等什么?还不赶快把这群胡说八道的人给打出去!”   蔚海摩拳擦掌,他来到周家这么长时间,总算有大展身手的时刻了。   ------题外话------   有跟我一起关注和弯弯在FB的表情包大战吗?笑死我了   ☆、第七十九章 未婚夫出现,借尸还魂   蔚海出马,一个顶十。这不到五个的冯家人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   安宁很有先见之明地喊道:“人随便打,兰花不许打坏。”   好歹也是她家慧姐儿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即使已经卖给了冯天这个恶心的老男人。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那该多心疼。   冯源等人听了差点吐血,虽然这兰花的身价的确比他们高,但这周安宁也别一副其他人随便打,揍死不赔偿的态度啊。不过是一个家丁而已,真当可以打得过他们这么多人哦。哼,他倒是要看看到时候是谁打谁。   上一秒还在想着找回场子的冯源下一刻就被蔚海打脸了。   蔚海一个人,对他们五个。不过转眼之间,五个都倒在地上直喊唉哟。冯源更是遭到了特殊对待,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甚至连喊唉哟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满意点头,“很好,你总算不是吃白饭的人了。”   刚刚还有点小得意的蔚海听了真想把这丫头也揍一顿,当他们每天巡逻功夫都是假的吗?   原本还在生气的周慧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看着地上的冯源,神情转冷,“我们周家永远不欢迎你们冯家上门。”   关门!可惜在城里,没法放静静。   冯源用满怀恨意的眼神看着紧闭的大门,最后还是被一伤势最轻的仆役扶起,一脚一拐地离开了这里,当然,那盆兰花他也没忘记带走,好歹也是他家老爷花了五百两银子买的。   他回去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家老爷添油加醋地说了周家的嚣张行为。   “老爷,你没看到他们那嘴脸,根本就是不把我们冯家放在眼里!”   冯天却没有如他想象中发火,听了他至少一刻钟的抱怨和投诉,脸上却露出了轻轻的笑容,“这才是我心中如兰般的女子,倘若一盆兰花就能收买了她,那她哪里配当我心目中的红颜知己。”   他似乎已经开始想象到周慧在见识到他的人品才学后,对他百依百顺的场景了,还一脸风流地叹气,“果真是蕙质兰心,不辜负一个惠字。”   冯源不识相地打断他的脑补,“老爷,是智慧的慧。”   冯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冯源连忙道:“老爷,可是周家不肯让我们上门,摆明了不会同意这亲事,我们还要上门自讨苦吃吗?”   冯天摇摇头,“自然得换种手段。慧姑娘不过是没真正同我相识,才会有误解,只要把她请过来即可。”   “可是这样不是强抢民女吗?”他这句真话在他家老爷的瞪视下被迫吞了回去。   他曲手轻轻敲着桌子,“等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两家已经是亲家了,自然不算强抢。”   那周家也只是开了一个胭脂铺,到那个时候,哪里敢同他们冯家作对?若周慧到来后不肯从也没事,他手头的药物多着,拿出几样助兴药物即可。等得到周慧的人,还不怕得不到她的心?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得到一个美娇娘,女儿也能够顺顺利利地嫁入沈家,真是一举二得。   想到自己这一英明的举动,冯天都忍不住要哼起了小曲。只是派去执行这件事的人得好好挑选,听冯源说,那周家的护卫身手还挺不错的,他这群手下根本就不是对手。   到底该找谁好呢?   就在这时,门房却突然走了过来。   “老爷,门口有一男子过来,说要同我们合作。”   “合作?”冯天疑惑开口。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已经转瞬之间到了面前,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十米处以外的位置的。从这称得上神奇的不带半点烟火气息的身手来看,对方的武功不可谓不高。   冯天见到这一幕,戒备心生起的同时,也生起了一丝的欣喜——有这样的合作伙伴,何愁他无法得到周慧?   ……   周慧给家里人带的衣服也无非就是金银首饰,笔墨纸砚——对于女的来说,再多的首饰都是不嫌多的。不过她给安宁买的却是玉石首饰一类的东西。同金银相比,安宁肯定更偏爱玉石。买好了给家里人的东西,她们也没打算继续在城里住下去,直接在傍晚时候坐马车回去,等到家的时候还可以赶上晚餐呢。   从县城到玉山村的路他们可谓是走过无数遍,加上还有蔚海在,也不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从县城到玉山村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小树林,小树林面积并不大,大概有几十亩的样子。此时正是秋天,树上的落叶大部分由绿转黄,纷纷扬扬落下。也算得上是小小的景致。只是安宁见过这样的景致可不少,若是枫叶林她还有点兴趣,普通的嘛……连让她停下来瞧瞧的动力都没有。   慧姐儿在车内拿着买好的首饰一样样给她讲解,姑侄两说得很是开怀。   突然之间,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由于惯性的作用,安宁身子一个趔趄,直接从位置上滑了下来。   “蔚海,你在——”   仿佛是突然之间,车外想起了刀剑相击的声响,安宁脸色一白,直接拉开帘子。   却看见蔚海同三个黑衣男子缠斗着,远处,一个身着石青色衣衫的男子带着一个面具,负手站在那边,仿佛在看着一场闹剧一般。   在地上,还躺着四个黑衣人在唉哟,每个人身上都被捅了一剑,血不断地流出来,显然这四人都是蔚海下的手。   同蔚海打在一起的那三人身手相当不错,虽然三个人都比不过蔚海,但联合起来对付蔚海一个人却已经足够了。   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出手都是不留半点的情面,生死搏斗之间越发见得真章。安宁这才知道,之前蔚海揍冯家那几个人的时候,竟是连一成的力都未出。她看到好几次险象迭生的画面,差点尖叫起来。她死死咬着唇,虽然有心同慧姐儿离开马车逃走,但视线落在那面具男身上,又把这主意打消了一半。   她有种预感,她若是敢离开,这面具男也就敢出手。更重要的是,蔚海没让她们离开,显而易见,他也不觉得离开是一个好主意。   在见到那三个黑衣人的身手,安宁可不认为这面具人会比他们差多少。他闲庭信步地向这边走来,姿态从容优雅。   蔚海一看他的行动,心中越发急切。心一急,出手便有了破绽,然后胳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剑。   安宁看得越发紧张,牙齿几乎要把嘴唇给咬出了血。她的另一只手同慧姐儿紧紧握着,两人皆没有吭声,也无非是不敢叨扰到蔚海罢了,但却能感受到牵着的那只手心湿漉漉的。   到底是谁要对付他们?还请来这些人。   安宁穿越后多少也明白,这个世界的确是存在着所谓的武林高手,但一部分被朝廷招安,一部分隐姓埋名,绝大部分的都是普通的如她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胡思乱想之间,那面具男已经靠近了他们马车。   蔚海连忙收剑,硬是再挨了一剑,换取立刻来到马车前面的时间。   面具男却只是发出轻轻的笑声,那笑声充满着讽刺和高高在上的蔑视,仿佛蔚海的挣扎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困兽之斗,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出手的动作太快,快到安宁的眼睛已经捕捉不到了。   下一秒,蔚海已经半跪在地上,吐了好几口的鲜血,用手持剑抵着,面前不倒下。   “别伤他!”安宁脱口而出。   面具男的一只手已经到蔚海的头前,在听到这话后猛地收回,声音竟是带着一丝的宠溺,“好,听你的。”   天鹅绒般丝滑的嗓音拥有让人沉醉的魔力,那带着微微宠溺的语气更是令人忍不住相信他会把你宠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这个人好危险!   安宁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只觉得汗都滴了下来——如果说之前还不明白,那么现在她可以确定了,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等等,为什么又是她啊?   只是一瞬,面具男便出现在他面前,安宁与他视线相对,撞入那双如同深沉夜色的双眸,只觉得背后脖子一疼,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她陷入黑暗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你妹啊!不知道脖子这地方很脆弱很容易出事的吗!   ……   昏昏沉沉之中,安宁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上下晃动着,仿佛正处在什么颠簸的地方。耳朵隐隐能够捕捉到一些声音。   “大人,要往哪个方向走?”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声音带着一丝的媚意,让人不由自主相信拥有这声音的主人定是一位柔媚动人的女子。   “左边。”仍然是她昏迷之前听过的面具男的声音。   之后又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   安宁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疲惫地做不出这个动作,身体有点热,烦躁得让她想要大喊大叫,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   她可以感觉到有人拿了热热的毛巾敷在她额头上,过一会儿的时间便重新换毛巾,也能隐约听到马蹄声。除此之外,一概不知,甚至连自己处于何处都不知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一次努力尝试睁开眼睛,本以为会像之前一样是徒劳无功,这一次出乎意料地很顺利。   一睁眼,便看见了头顶的天花板。因为光线突然的进入,安宁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直到好一会儿适应了光线后,才重新张开眼睛。   “大人,你醒来了吗?”是睡梦中所听过的那道柔媚入骨的嗓音,她同样带着一个戏曲常见的小旦面具,向她款款走来,身姿摇曳。   大人?这个称呼给安宁一种诡异的感觉,她怎么就成为大人了?若不是睡梦之中听到过这人同面具男说过话,她差点要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了。   “这里是哪里?”她一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嘶哑。   女子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   安宁早就口渴多时,一口气灌了下去,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不少。   “大人您发烧了好几天,今天总算好转了过来。”这女子对待安宁的态度很是恭敬。   安宁皱了皱眉,“你为什么叫我大人?”   她发出轻轻的笑声,笑声妩媚,钻入耳中如同有一只小羽毛在你心头勾呀勾,连女子都会动容,何况是男子。   “大人就是大人呀。”   这说了等于没说!安宁气结,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放我回去?”   女子向她福了福身子,“大人,我们现在就是打算带您回家呀。”   安宁觉得她肯定是装作听不懂她的真实意思,她冷着嗓音道:“我是说回玉山村。”   女子却道:“大人,您的家并不在这里。您睡了这么多天,现在一定很饿吧,我去给你端一碗粥过来。”   说罢,摇摇摆摆地离开了,离开之前,还不忘把门关好。   被她这么一提醒,安宁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她原来所穿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换成了另一种更柔软的布料,从布料来看,这些人并没有亏待她。她竖起耳朵,还听到了一些窗外的一些喧闹的声音,很像是闹市一类,吆喝声、脚步声、以及说话声交织在一起。   看来她的性命一时半会儿是不用担心的,只是不知道她如何才能回去。这些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带走她的?那女子为何要喊她大人呢?蔚海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到底会不会有事?还有慧姐儿,她突然被带走,慧姐儿怎么办?她娘若是知道了,一定很担心。   众多的疑虑和担忧让安宁忍不住皱起了一双柳叶眉,脸苦成了一团,几乎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了回去。   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来的却不是刚刚那位女子,而是面具男,他依旧是那套面具,那套衣衫,手里还端着一碗的粥。   “曼娘说你醒了,我便来看看你。”   他走到她床前,舀起一勺的粥,凉了一下,才要送到她嘴里。   安宁不习惯这太过亲近的举动,下意识避开,“我自己来。”她不会因为生气而拒绝吃东西,不吃饱一点,怎么有力气逃离这里呢。就算要想办法,也是需要体力的。   面具男从善如流地把碗给她。   安宁却是错估了自己的行动力,她发烧了好几天,这几天也就是被灌了一点的米粥,连下床都吃力,别提端碗了。   手一抖,碗就要滑落,眼看被子就要被弄脏,一双纤细的手却适时地出现在碗的下方,及时接住不说,还十分稳当,一点的水都没溅出。   这次面具男要喂她,安宁没有再反对了,何必要同自己的胃过不去呢。   这粥似乎被熬了许久,入口即化,粥本身是淡绿色的,还带着点荷叶的清香。堪称是安宁所吃过的最好喝的一碗粥。   一碗粥很快就吃完,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面具男道:“你刚醒来,好几天没吃饭,不可一口气吃太多。这碧粳粥养气补血,最是适合现在的你。”   碧粳粥……安宁可没忘记碧粳米可是所谓的贡品。她难得吃了一次贡品,却是在这种情况,真是有些无语。   “你们到底是谁?”她问道,一开口,她才意识到她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一些的变化。之前同那位曼娘说话的时候,还没有发现的。   这不是她的声音!更加的偏向中性化,同她以前的嗓音大概有二成的相似。   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脸上,却感觉到了一层薄薄的东西贴在脸上,因为太过轻盈的缘故,导致她之前都没注意到。她手正要扯下,面具男的手却覆在她手上,力道恰到好处,正好让她使不出劲。   “别扯,这面具可是花费了我不少的功夫。若是扯坏了,恐怕你也不想带上真的人皮面具吧?”他的声音轻柔,说话时呼出的气喷在她耳廓中,内容却让她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安宁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从他那时候对蔚海毫不留情的动作来看,人命在他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   她不敢再做撕下面具的举动,甚至也猜到,自己的声音发生变化恐怕也是他们做的,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如何做到的。   仿佛看出她的疑虑,面具男轻轻一笑,“只是一种草药罢了。表妹若是不喜现在的声音,等回到家后,就不必吃了。”   表妹?   这个称呼直接震得安宁耳畔一片的轰鸣。   等等,这位是她表哥?   不可能!她若是有这样一位表哥,她娘怎么可能会不同她说?   面具男看起来没有要向她解释的样子,“表妹,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以后,我们还得继续上路。”   “等等,慧姐儿和蔚海呢?”她生怕这两人出事,连忙问道。   面具男顿了顿,“周慧是你的侄女,所以不必担心。放心吧。至于蔚海,本来想杀了他,不过既然表妹你当时不愿意他受伤,我便听了你的,没对他动手。他们两位,想必早已到周家了。”   安宁听到这两人皆是平安无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泛起了疑惑。   “慧姐儿不也是你外甥女吗?”既然这位是她的表哥,那么从辈分上来看,慧姐儿自然是他外甥女。   面具男发出低沉的笑声,撇除偏见不谈,这人的声音的确好听,若到现在,就是所谓的听了后耳朵会怀孕,凭借着这嗓音都可以大红大紫起来。   “你是我的表妹,其他人同我毫无干系。”前一句明明还温柔缱绻,后一句忽的转为冷淡。   “你好好休息吧,表妹。”   他将她按在床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她反对的力量,然后温柔地把被子盖好。这是对话到此为止的意思。   他的手覆盖在她眼睛上,安宁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手掌上的茧,带着一股催眠的意味。   安宁本以为她会睡不着,但在那双手覆上来的同时,一股的倦意便席卷了过来。   ……   安宁这次醒来是被曼娘给唤醒的。   曼娘的脸看上去十分平常,属于放在人群之中随便就会被忽略的那种。从声音中安宁可以听出她的好心情,“大人,我们该起身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安宁只能乖乖换好了一套的新衣服,又吃了碗碧粳粥,配上几样的清粥小菜。经过了昨天的良好睡眠,加上病虫又早已被赶跑,她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以前的精神气。   “去哪里?”   “自然是回南夏。”曼娘能说的基本都不会隐瞒她,不能说的,无论安宁如何询问,也是半句话都不透露。   “你们是南夏人。”安宁语气肯定。   “不是你们,是我们。”这个我们,却是把安宁也给算在内了。   曼娘拿出梳子,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戴上一个羊脂玉的簪子,耳朵则是红宝石耳坠,她语气有些遗憾,“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一些了。”   无论是玉簪还是耳坠,做工都十分的精致,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安宁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那张脸很是陌生,中上之姿,勉强算得上是清秀。   自从听了面具男人皮面具的威胁,安宁也不敢做出撕下面具的举动。模样换了,声音变了。这样的她出现在她娘面前的话,她娘还能认出她吗?   曼娘牵着她的手,走了出来。安宁早就知道他们所住的是一个普通的客栈。   面具男一伙除了他和曼娘,还有另外三人——安宁严重怀疑这三人就是同蔚海打的那几个,三个人见到她,还冲着她露出友好的笑容。   这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张脸都很普通,安宁这个勉强清秀的人都算得上是颜值担当了。   想起了脸上的面具,安宁便猜到这群人恐怕都是同她一样带着面具的吧。   她看了看客栈内形形色色的人群,按耐住求救的冲动。在见识过他们的本事后,她很清楚这一类的高手同普通人的差别,虽然一个人未必对付得了一百个,但十个人肯定没问题的。倘若闹出来,最后遭殃的恐怕会是客栈里无辜的客人。   因此她一路上乖巧得令人侧目,让吃饭就吃饭,让休息就休息,连多余的问题都不问了,反正问了肯定也不会有答案的。   他们一路上也曾住过客栈,也曾直接在荒山野岭露宿。不过安宁的待遇一直都很好,所有人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仿佛她真的是身份贵重的公主一样,表哥待她也很是温柔。   没错,面具男强烈要求在外必须喊她表哥。   安宁只能忍了。表哥就表哥,喊了还能少块肉不成?   越是前进,他们便越是靠近南夏。   安宁安慰自己,好歹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私下则是寻找着逃离的机会。她并不怕离开后会没有盘缠回去,她现在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上品,大不了到时候把首饰给变卖一下。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也许是她表现得太好,“表哥”对她终于放下了点戒备,在后面的日子中,安宁不仅成功申请到了单独一个房间的待遇,到客栈的时候,偶尔甚至还能练练字什么的。虽然她每次练字后的纸团都会被没收,曼娘甚至还会当着她的面检查纸团数量,生怕她暗藏了一两张纸在身上。   安宁表示很淡定,她本来就没在纸上做功夫,因为她是把求救的信息写在了手绢上。那手绢,正好是当初慧姐儿给她看首饰时,所用来放首饰的。安宁一直把那手绢收的很好。   尽管写好了求救信息,她仍然静下心,小心翼翼寻找着适合的求救对象。普通人肯定是不可以的,能够同“表哥”他们对抗的,至少也得是高手。而最容易出高手的地方,除了富贵人家,还有官员。   在路过一个知府的府邸时,安宁装作不小心将东西掉落在地上,在捡东西的时候,顺势把那裹着一颗小侄子的手绢,踢到了一个知府府邸的门口。   她能够做的也就是这些,其他的只能凭借着运气了。倘若这手绢是被一个普通人捡到,那么她也只能自认倒霉。她从不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反正手绢已经被她扯成了三片,她好歹还有剩下两次的机会呢。   ……   只是,在吃过晚饭的时候,那手绢便出现在她面前,被血给浸满。   表哥站在她面前,仍然是那种淡淡的微笑,安宁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一下,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的眼睛都被那被血给浸红的手帕被充满,再也看不到其他。   她的身子一软,差点要倒了下来。   表哥及时扶住了她,声音十分温柔,“怎么了?安宁?别怕,那人没死。我知道你素来心善,肯定见不得死人,所以我只是砍了他捡手绢的手而已。因为那人不识字的缘故,所以看不懂上面的字。”   “你应该清醒这点,不然他的眼睛恐怕就要没了。”   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可怕的事实,偏偏另一只手还轻轻拍着安宁的背,像是在安抚她一样。   安宁没忍住,眼泪直接就翻滚了下来。   因为她的缘故,一个人素昧相识的人的手就这样没了!都是因为她!   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几乎要看不清“表哥”的脸。   “表哥”拿出手绢,声音仍然温和,“没有下一次了。下一次,砍的就不只是手了。”   “为什么是我?”心中的悲伤混合着愤怒让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会知道的,等到了南夏。”   南夏!又是南夏!周安宁明明是大周人,跟南夏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关系。   “还有其他的手绢呢?”   安宁从怀里拿出另外两片事先写好的手绢,仍在他面前。   “表哥”则是当着她的面,将手绢焚烧。她这几天的努力就化作了一片乌黑,还有那无辜的人被砍下的手。   “自从被我们带过来以后,你太乖了,乖得让人吃惊,不哭也不闹。若是别人,只会以为你是死心。但我是知道你的,你从来就不是会轻易妥协放弃的人。所以我给了你一个机会,想看看你要做什么。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他的语气很是赞赏,像是在一个骄傲的家长在夸奖家里表现出众的孩子一般。   安宁这才知道,她这些天的行径其实都落在了他们眼中,甚至她眼中的机会恐怕都是他们刻意给她的。她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的。   沉重的内疚感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冷冷看着他,“你别告诉我说,你们在我娘生我的时候,偷偷换了孩子。”   不然如何解释他们对周慧无动于衷,对她却如此执着的心态。   “表哥”仍然是静静地看着他,缓缓吐出四个字,“借尸还魂。”   安宁浑身一颤,震惊地看着他。   这是她穿越以后,最大的秘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掩盖着,即使是面对周李氏,也不敢泄露出半点的端倪。对周李氏而言,原先那个已经死去的灵魂,才是她真正的女儿,她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平平淡淡地说出了她最大的秘密。   “表哥”忽然勾唇浅笑,这个笑容不带任何的阴谋算计,干干净净的。他现在那张寻常的脸竟是因为这笑容让人感到了几分的惊艳。   她回过神来,发觉到了不对劲。就算是借尸还魂,她也很确定自己没有这么一位表哥,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也不像是从现代来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表妹可知道你为何会借尸还魂?”   安宁只是保持缄默。   “表哥”似乎不介意她的态度,“之前的仪式出了点差错,所以你才会记不起以前的记忆。但你的确是我货真价实的表妹。”   听他这样语气笃定,安宁忍不住也跟着疑惑了起来。难道她真的是他的表妹吗?只是借尸还魂才来到了周安宁的身体?   她的脑海中却闪过了高楼大厦,闪过了电视、电脑、空调等家用电器,闪过了过去二十多年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画面。这些都是真实的!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周安宁,才不是这个什么稀奇古怪的表妹。   她心中知晓这所谓的表哥恐怕是弄错了人,有心说他弄错了,又生怕说出实情后,恐怕会被毫不留情给弄死。   “什么仪式?”她问道。恐怕这所有的一切都出在了这个仪式身上。   “等回到南夏,你便知道。”仍然是这句不变的万金油回复。   “表哥”眼神沉静,忽的笑了笑,“表妹,你可知一件事?”   安宁正在努力思索中,听到这话,抬头看他。   “你是我的未婚妻。”   安宁嘴角抽了抽。若是之前,她肯定会震惊到无以复加,有了前面“借尸还魂”这一遭,她已经挺淡定了。现在就算这位表哥说她是南夏的公主,她大概也会无所谓地说“这样啊”。   “之前我奶奶的坟墓是你们挖的?”她突然想起这件事,又想起了曾经想要潜入她房间的那个贼人,“那个自尽的小偷也是你们派的?”   “表哥”只是不含情绪地看了她一眼,不否认也不承认。   “表妹,我们是未婚夫妻,我愿意宠你疼你,胜过周家所能给你的百倍千倍,但是倘若你若是想要离开我……”   正好一阵风吹过,安宁不由打了个冷战。   “表哥”将自己的外套拖下,披在她身上。从安宁被迫跟在他身边后,他对待她一直都是如此温柔体贴。   “放心吧,表妹。即使如此,我也不愿伤你一分一毫,但是那些帮助你离开的人,我可不会留情。”   “这次是留下手,下次便留下命了。”   说罢,冲着她微微一笑,离开了屋子,像是给她一个思索的时间。   安宁满怀思绪,随意坐在床上。她只觉得头脑一片的混乱。   理智告诉她若是想要知道那所谓的仪式是怎么回事,她应该跟着这位表哥回去,说不定还可以搞清楚所谓的借尸还魂。但想到周李氏、周慧等亲人,她又迫切地想要回家。她突然被带走,周李氏恐怕不知道要焦急到什么程度。   现在距离她被带走已经过去整整七天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最终对于周家的担忧还是压过了好奇的情绪。真的到南夏,表哥的地盘,恐怕她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想起了那无辜的被她牵连的人,她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即使想要离开这里,她也不想再牵连到别人了。   ……   同表哥说开了以后,安宁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乖乖巧巧的,开始也会要东西了。   她若是嫌弃饭菜不好吃,表哥便让人给她买来大厨刚做好的吃食。   她若是嫌弃白开水不好喝,表哥便买了最香醇的蜂蜜,喝水的时候,可以加上一些。   她若是觉得衣服不好看,曼娘便用最好的布料做出漂亮的衣衫,她的女红出众,竟是不比李艳差多少。   发现安宁的疑惑,曼娘笑了笑,“我听说大人有位好友擅长女红,比起曼娘谁更胜一筹?”   安宁想了想,“李姐姐会更好。”   曼娘悠然神往,“大人只怕是偏心呢,希望有一天能够同这位姑娘一较高下。”她说这话时,神情还残留着一丝的天真娇憨,完全不像是会面不改色取了别人性命的杀手。   安宁曾经见过她出手,刀刀致命,毫不留情。她嘴角扯了扯,“只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曼娘没有多说什么。   无论她如何挑剔,表哥都十分通情达理地满足了她的要求,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安宁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遮掩她唯一的目的。在那砍手事件以后,她便再也没练字了,即使曼娘把笔墨纸砚直接摆在她面前。   她只是竭尽全力地找茬。   对于她任性的举止,曼娘居然还一脸的感动:“大人现在总算有了上位者的气势呢。”   安宁听了这话差点呕出一口鲜血。所谓的上位者气势就是任性吗?   他们这一路走来,也并非都是住在客栈中,也是曾经在破庙在野外风霜露宿过,不过安宁由于受到了十分良好的待遇,倒是没委屈过就是。   在距离离开周家的十天以后,他们以露宿野外居多。   第十二天,在坐马车坐得快吐了的时候,表哥总算大发慈悲,在一个茶馆中停了下来。荒山野外的茶馆自然不能同大城市里的茶馆相比较,只能做到勉强遮风避雨和补水罢了。不过因为这方圆十里以内,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茶馆,所以生意还算可以,至少路过的人都会选择在茶馆中歇脚一下。   茶馆的主人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两人看上去都是忠厚老实的面相。   安宁看了看,虽然装潢不怎么样,但从干净的桌椅和茶杯来看,这对夫妇还是很用心的。茶馆内一共有四张桌椅,其中两张都坐了人。   表哥随手选了一个最靠外的位置坐下。   曼娘皱了皱眉,“这里有不少蚂蚁呢。”   但也没得选择,只能跟着坐下。   别看安宁平时总是故意找茬,在场的人中,她反而是最容易接受困难环境的那位。她随手找了个同表哥距离比较远的位置坐下。   那对夫妻很快就上了需要的茶水,味道普通,是最常见的那种廉价茶叶,不过用来解渴已经足够。   安宁刚喝下一壶水,却看见坐在她对面的表哥脸色微变,随即一个黑色的丸子突然入了她的口。   他动作太过突然,安宁半点防备都没有就把药丸给吞了。   “蔚邵卿来了。”表哥轻声道,在安宁吃下那丸药后,脸色由恢复了原本的从容镇定,“表妹,只能暂时委屈你不说话了。”   安宁听到蔚邵卿三个字,下意识地转头。   马蹄声由远及近,蔚邵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一身白衣,利落地下马。除了他以外,他身边还有十来个护卫。   安宁感到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尽管她不知道蔚邵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曼娘坐在她旁边,紧紧挨着,似乎打算她一有出格的举动就制住她。   安宁心跳的越快,她反而越是镇定。她张了张口,果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别说求救了,连出声引起蔚邵卿的注意力都没办法。   蔚邵卿一行人直接在另一张桌子坐下,因为人数太多的缘故,其他几个侍卫还同其他人拼桌。   安宁垂下眼帘,视线落在缓缓从桌子下面爬上来的蚂蚁,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拧开蜂蜜,正要往开水中倒出一些,手一抖,蜂蜜却撒了出来,直接撒在她手上。   曼娘连忙去拿清水,打算帮她洗手。   在表哥的注视下,安宁也不做多余的动作,只是在桌子侧面用蜂蜜写了四个字:怜花公子。   所有成败,就在这一举之上了。   ------题外话------   这绝对不是神转折哦,前面伏笔埋下了,也关系到安宁穿越的秘密,安宁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穿越的   ☆、第八十章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安宁在半夜睡得迷迷瞪瞪的,却突然被喊醒。当她对上表哥深沉的眼睛时,她便知晓,她的计划恐怕是成功了。胜利女神嫌弃了她那么久,这一次终于选择站在她这边。   “怎么做到的?”他沉声问道。   安宁忽的笑了起来,笑容甜美,“你猜?”   表哥怔了怔,苦笑道:“我本想带你回去的,那边有大片的花园,还有天池,你看了定会欢喜,若是你喜欢吃葡萄,我们也可以种上一百亩的葡萄园。”   “可是那里不是我的家。”安宁打断他的话,“本想?也就是说你们改变主意了?”   表哥听着她语气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欢喜,心中有些酸涩,“蔚邵卿他们快追上来了。带着你,我们无法离开。”   安宁不擅长骑马,更不会武功。加上他们一路上为了不引人注目,所骑的马皆是寻常的,哪里比得过蔚邵卿所骑的骏马。被追上只是迟早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他的眼皮底下,安宁究竟是如何成功把消息传递出去的。   “蚂蚁。”安宁粉色的唇瓣抿出了得意的弧度,“蜂蜜会吸引蚂蚁,只要用蜂蜜写字就可以。”而且即使引来蚂蚁成字,那也是他们离开以后的事情,表哥根本发现不了。   之所以写怜花公子是因为,她曾经在蔚邵卿、凝香他们面前,自称是怜花公子。旁人或许对这四个字没什么反应,但蔚邵卿肯定可以察觉到是她。   “真是个聪慧的姑娘。”表哥由衷赞叹,并不因为自己被安宁摆了一道以后而生气,语气中反而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这让安宁的心情很是复杂,这一路上,老实说,这位便宜表哥的确对她很是宠溺,没有让她受过苦。   “你们……若是走不了,可以拿我当人质的。蔚邵卿是言而有信的人,他想必不会为难你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表哥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安宁,记住我的话。若是蔚邵卿问你,你一路上的事情但说无妨,只有两件事。不能告诉他,你是我的表妹。不能告诉他,借尸还魂的事情。如果你不想日后永无宁日的话。”   这位表哥明显是南夏人,倘若她把这两件事暴露出去,恐怕在蔚邵卿眼中,自己大概也会被打成同伙吧。从这点来看,他对于自己这位表妹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好,只可惜安宁不可能会舍弃周李氏他们。   安宁的鼻子有点酸,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表哥似乎有些欣慰,“若他问你原因,你就告诉他,是为了火药方子吧,为了你师傅逍遥子给你的火药方子。这个理由他会相信的。”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硫、硝一比三,记清楚了。”   声音温柔,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安宁点点头,“你真的不打算拿我当人质吗?”   表哥神色微敛,语气自信,“我若是想走,他们来再多人也是留不住。”   “大人,我们该走了。蔚邵卿快到了。”曼娘快步走进,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急切。   表哥最后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同曼娘一同离开。   “小心蔚邵卿。”   余音袅袅。   安宁看着他们的背影,怔怔地坐在地上。她不知道她同这位便宜表哥是否还会有相见的时候。虽然对方对她很好,但终究还是相见不如怀念,能不见是最好的。之所以提出人质的方案,也无非是对他们未曾伤害过她的谢礼罢了。安宁虽然不会跟随他们离开,但也不希望他们受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直接撕下脸上的面具,塞到怀里。   安宁抬起头,看见蔚邵卿向她走了过来,火把的光芒下,他身姿越发清俊挺拔,像是从画上走下来一样。   安宁忍住眼中的泪意,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对着他微微一笑,“多谢。”   不管蔚邵卿是出于什么原因,愿意前来解救她,她终究要感谢他,感谢他愿意到来。   蔚邵卿微微颔首,“走吧。”   也不盘问什么,直接让安宁一起离开。   ……   说来也是安宁的好运气,蔚邵卿并非专门前来找她,不过是恰好从宜州回来,打算去宣州的路上。也许是因为这条是必经的路线,所以两方人才会撞了个正着。远一点,或者早一点,都没有这样恰好遇到的运道了。宜州正好是南夏和大周的交界处,若没有意外的话,安宁本来也会同表哥他们一起前往宜州,再通过宜州去南夏。   安宁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旬洲,若是顺利的话,大约七天以后就可以回到玉山村了。表哥他们当时离开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绕了一点的远路。   遇到蔚邵卿后,虽然还没天亮,但是安宁也已经睡不着了,便跟着蔚邵卿他们一起上路。蔚邵卿他们所坐的都是马,并不会为了她而特地弄出一个马车。这对安宁而言,是件痛苦的事情。虽然过去这段时日,她也是跟着学了骑马,但水平实在一般,只能勉强不掉下来罢了,在大多数的时间内,她还是以坐马车居多。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蔚邵卿愿意救她,将她送回去,她已经很感激了,所以根本不会提出额外的意见。   当蔚邵卿问她是否会骑马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点头。   这一逞强的后果就是,第一天骑马下来,她的大腿内侧都快被磨破了,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实践出技术。她的骑术也在这样的赶鸭子上架中得到了一日千里的进步。   尽管强忍着疼痛,但在走路的时候多少还是暴露出来了。她忍功再好,也没办法做到在磨出血的情况下,还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路,更何况蔚邵卿是何等细心的人。   “你不会骑马。”他皱着眉道。   安宁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会骑,只是不是那么擅长。”   “明天我就跟你准备一辆马车。”   “真的不用了。”安宁情急地打断他,“我现在技术已经好很多了,而且,我也想要尽快回家。我失踪这么长时间,我娘一定很担心。我家里的葡萄酒估计也酿的差不多了,都可以卖了。坐马车,还是太耽搁时间了。”   现在都已经进入十一月了,天气也开始变冷。幸好表哥他们当时离开的时候,衣服首饰都给她留下,所以说安宁并不用担心着凉一类的问题。   蔚邵卿看着她倔强的神态,“我们并不急着回去。”   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小的身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量能够忍住这些疼痛。   “可是我着急啊。”安宁微微露出点笑意,“所以真的不用担心,只是第一天才不习惯,明天就好多了。”说起来,蔚邵卿给她准备的马已经是其中最温顺的了,不然她估计还要更加受罪呢。   蔚邵卿看着她的表情温和了许多,“你骑马时,仍然有些地方不太对,若是骑久了,肯定更加受罪。趁现在天还没黑,我现在教你骑马,把那些纠正过来。”   也就是说要对她进行系统的培训了?   安宁想想也是好事,若是平时,她哪里能够有这样的机会,于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安宁她错误估计了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培训是手把手地教导骑马啊。   当蔚邵卿让她和他坐上同一匹马的时候,安宁觉得,自己那时候的脸色一定不是很好看。   蔚邵卿印象中的周安宁总是言笑晏晏的从容模样,即使进了青楼这种地方,也能够大大方方地调戏楼里的姑娘,全然没有自己是女孩子的自觉,现在让她同她暂时骑同一匹,反倒脸僵了。   他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微微一笑,“怎么?怕了?”他倒是没有起什么旖旎心态,安宁长得再可爱,也就是个丫头片子。   安宁觉得蔚邵卿之所以总是不笑,一定是因为清楚自己笑容的杀伤力。美色当前,本来是赏心悦目的事情,对方的语气又实在有点气人,激起了她好胜的心态,她仰起头,丢开了那点的不自在,“学就学!谁怕谁!”   好歹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总不可能比一个古人还古板吧,再说了,这具身体都还不到十岁呢,谈名节问题还太早。   说罢,直接上马。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再来一次,刚刚的动作不标准。”   老师发威,安宁只能乖乖下来了。   单单上马的动作,她就重复了十多遍。蔚邵卿作为老师,还是十分严格的,有一点差错都重新来过。   安宁骨子里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老师越是严厉,她便越是认真。   虽然在学习过程之中,不可避免会有肢体上的碰触,但两个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得心无旁骛,反而有了一种风光霁月的感觉。   蔚邵卿坐在安宁身后,告诉她耳、肩、胯、脚跟要保持一条直线,还让安宁要放松肩膀。   安宁努力想要放松,但越是想要,越是容易紧张,握着缰绳的手也不自觉用力了几分。脚下的马似乎感染到她的情绪,或者是因为安宁握太紧了,马竟是有些不听使唤了起来,突然急窜地跑了起来。   安宁越是握紧,马就越是乱闪,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惊险了起来。   “别急。”一道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同时身后的蔚邵卿伸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缰绳,正好是处于一个将她包容在怀中的动作。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着骑马时的要素,仿佛胯下惊慌的马匹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   安宁下意识地将他的话收进耳中,直觉地照做。小腿膝盖和大腿的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跟随着马的跑动节奏起伏。她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种很神奇的状态,之前明明如何做都做不好的,现在却似乎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自然而然地将这些要点都做了出来。   马跑得飞快,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有轻微的刺痛感,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淋漓酣畅的痛快感,仿佛在这样的状态之中丢掉了所有的包袱,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身后的蔚邵卿,忘记了周家,身体感官只残留着骑马本身纯粹的愉悦。   “做的不错。”淡淡的嗓音中带着欣赏。   安宁回过神来,发现她同蔚邵卿靠得很近,因为拿着同一个缰绳的缘故,在外人眼中,是十分亲密的拥抱动作。   刚刚跑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尴尬的情绪倒是涌了上来。   蔚邵卿见她小小的耳朵泛起了红色,微微一笑,缰绳紧了紧,马便停了下来。   他一个纵身,潇洒地下马,牵着缰绳,慢慢走着。   安宁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牵着马走回原地。   她心知,自己在刚刚惊马的情况下,之所以没有做出惊慌失措的举动,是因为有蔚邵卿在身后。   “多谢。”她郑重其事道谢。   “这也是徒弟学得好,老师教起来才有成就感。”以蔚邵卿的性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殊为不易。   任谁都喜欢被夸奖,何况是被一个美男夸张,虚荣心更是杠杠的。安宁不自觉微笑了起来。   蔚邵卿回过头,正好看见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她的笑容更是显得温柔圣洁,眼中像是有着细碎的星光。他心中微微一动,不自觉眯了眯眼,将这副美好的场景印记在脑海之中。   一时骑得太开心的后果就是,大腿内侧被磨得更加厉害了。即使不回帐篷里看,安宁也可以猜到那边肯定是出血了。   一拉扯,便疼得她忍不住想龇牙咧嘴的。   蔚邵卿倒是想扶她,安宁很有骨气地拒绝掉了。不过蔚邵卿还是送给了她一瓶白瓷瓶装的药膏,让她用来涂抹。这药膏质量真心不错,黑乎乎的,手指一抹,便散发着草药的清香。安宁用清水洗了洗那个地方,冷得直龇牙,然后往手心倒出一些药膏,往受伤的大腿贴了贴,不仅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楚,反而有种冰凉的感觉,连原本的痛感都减少了几分。   好东西啊!   她感慨道,一边把药膏小心翼翼地收好,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在经历过第一天骑马的坚信后,也许是因为骑术的长进,也许是因为习惯了,也许是因为药膏真的起作用了,安宁后面反倒适应了下来。看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咬着牙不仅不拖累队伍,吃穿皆不挑剔,蔚邵卿那些护卫不免都高看了她几分。   其中一位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安宁扬了扬下巴,一脸的骄傲。   蔚邵卿看着她小小的脸庞上眉飞色舞的神情,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在路过并州的时候,一路上特别能够吃苦从不抱怨的安宁难得提出了请求。   她告诉蔚邵卿,她想要寻找一个被砍掉手的无辜人。她也不隐瞒,将自己如何把手绢送出去,又如何牵连到别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尽管这几天以来,蔚邵卿未曾问过她关于表哥的事情,但安宁觉得不可能一直安安静静到宣州,还不如自己提出来呢。   她只是想要打听出那个人,然后弥补他,倘若他愿意跟着她回去,她便给他安排一个衣食无忧的工作。倘若他不愿,她便给他足够的银钱,到时候置办几十亩田地,后半生也就不需要人操劳了。安宁相信那人的身份应该不算高,不然表哥不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他们一路上还是挺识相的,从不招惹一些身份贵重的人。   至于补偿的银子,表哥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首饰,到时候变卖一些就可以了。   蔚邵卿并没有拒绝,而是在并州上停留了一天下来打听这件事。   当天下午,就有人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来到他们面前。   安宁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惊讶地发现他的两只手都是完美的,她疑惑地看向蔚邵卿。   蔚邵卿语气平淡,“你是否捡到过一个包着石头的手绢?”   他其实没有刻意大声说话,言语之中也有一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那是上位者习惯了高高在上所养成的一种气场。   那人也就是普通的小市民,唯唯诺诺道:“回老爷,是这样没错。在六天以前捡到的,那手绢上还写字呢,只是小的没有文化,实在看不懂上面的内容。后来就有两个人找我把那手绢给要了回去,还给小的五两银子呢。”   也许是因为进来之前被交代过的缘故,这个人说话很老实,半点隐藏都不敢。   安宁看他的神态不像作假,有些茫然,“你的手没被砍下来?”   那人哆嗦了一下身子,惊恐地看着安宁——这个小姑娘长得标致可爱,怎么说出的话语这么可怕啊。   安宁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当时差点以为她就要害死一个无辜的老百姓了。   蔚邵卿听她声音,便知晓她的想法,让手下人将他带了回去,还示意给那人一点银子。   那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乐得不住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   若是平时,安宁肯定会让他起来,但是现在……   她脑海中浮现出表哥威胁她时的场景,以及那块浸满血液的手绢,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所以,他那时候是骗她的?只是为了吓唬她的吗?   “看来那人只是为了吓你,让你乖乖行动罢了。”蔚邵卿说道,从周安宁的一些只言片语来看,那个人,对她不可谓不爱护。只是他到底是谁?   周安宁苦笑道:“可是我那个时候确确实实是当真了。”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做了一个噩梦,她心中对于表哥的心情经过这件事后,更加复杂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无法讨厌那些人,尽管那些人不顾她的意愿,想要把她带回南夏。   “你可知他们的身份?”蔚邵卿沏了盏茶水,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   安宁心知戏肉来了。她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我只知道他们是南夏人,打算把我带回南夏。”   蔚邵卿点点头,尽管没有查不到那几个人的身份,但出身南夏这点是可以猜出的。   “这件事,似乎还同我一位先生逍遥子有关。”她抿了抿嘴,脑海中闪过了表哥对她的那番吩咐,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的疑惑和踌躇。   蔚邵卿并不催促她,只是静静地充当一个聆听者的角色。   片刻之后,安宁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咬紧了下唇,挤出了几个字,“他们想要火药的配方。”   意外之外,情理之中。   蔚邵卿此时只有这个感受,他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安宁,仿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的神态变化,“那么你说了吗?”   安宁摇摇头,“他们是南夏人,我是大周人。”她没有说的是,火药的方子根本就是那位表哥告诉她的,她出身二十一世纪,火药对她虽不陌生,但专业不同,让她种东西没问题,让她发明火药这些,她还真没辙,只记得现代火药中除了硝、硫、还有碳,具体的配方就不清楚了。   “所以他们才打算从你口中得到,因为你不愿说的关系,便打算带你回南夏,打算来日方长吗?”蔚邵卿从这刻意放出的假信息中自顾自脑补完一个完整的谋划。   安宁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还是低头好了,不然万一被蔚邵卿发现了怎么办?   表哥的这一番交代,倒是很恰当地将安宁同南夏给撇清了关系不说,安宁瞬间成为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形象,这无疑对她在大周的立足很有好处。   她的眼睛被茶水的雾气氤氲,多了几分水汽。其实那个人真的对她很好,好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生怕她受到委屈。甚至那个浸血的手绢也只是为了吓唬她而已。只是她知道,她是周安宁,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周安宁,不是他的表妹,更不是他的未婚妻。   她吸了口气,努力不让声音流露出半点的异样,“那么,你想知道配方吗?”   蔚邵卿勾唇浅笑,“我不需要这东西。”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周安宁,“你不必想用这个试探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安宁垂下眼帘。她也想相信,但实在做不到。那位便宜表哥与蔚邵卿之间,她反而更信任前者。好歹便宜表哥之所以待她好,是因为以为他表妹借尸还魂到了她身上——这个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得到。而蔚邵卿对她的好,仍然看不出缘由,分外不踏实,像是随时都可能冷酷抽离一样。所以安宁永远无法真正信任他,即使表哥没有对她说过那句话也是一样的。   她心中思绪翻滚,面上却冲着他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真的不需要吗?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记性不好,说不定明天就会忘记了。”   “那就忘记吧。最好一直都忘记,别再想起,也别让别人知道。”   安宁抬头直视他,“这个别人包括你吗?”   “对,包括我在内。”他毫不犹豫回答。   “我可以相信你吗?”即使不相信,她也仍然想要一个承诺。安宁所拥有的力量太少,少的她不得不暂时借用别人的力量,直到她自己真正成长起来。   “还是不要全信,或许有一天,你会讨厌我的。”带着些许疲倦的话语像是预言。   蔚邵卿这个下午说过的话语几乎要抵得上过去说过的所有话了。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老师是逍遥子?”答案其实很简单了。   她家里,恐怕有蔚邵卿派去的人。至于表哥则是从她的一些书稿中得知。这件事表哥并没有隐藏,那时候还在他面前显摆了他让人偷来的手稿。难怪安宁有段时间觉得她的书稿老是丢。   蔚邵卿只是沉默,“在你身边,有我派去保护你的人。”   “那还是别说是谁了。否则,我大概会难过的。”无论哪个人,都是她认识了好长一段时间,培养出了感情,真正信任过的。她只是有点难过,真的只有一点。   是桂圆呢?还是卫先生呢?   安宁心中多少已经有了偏向。   蔚邵卿说道:“卫夫人原本曾是宫中的女官,有她在你身边,你的教养以后恐怕无人能够挑剔。”   “我娘会很郁闷的。”安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她一直以为是她眼光好,才能找到捡漏到卫先生这样的人才。所以还是不告诉她了。”   “让卫先生一个女官教导我这样的农女,不觉得浪费吗?”难怪,难怪连玲珑这样身份的人都说卫先生很出众。从宫里出来的女官,当然出众了。   “你的自保能力还是太差,现在学习武功也是来不及,以你的天赋而言更是浪费时间。我会让她给你教导一些药学毒理。”   “好。”安宁立即答应了下来,她也不想再过随便受制于人的日子。这叫武功不行,毒药来凑吗?等等,她都还没学过武术,这人凭什么小看她,说她没天赋啊!   “至于其他你想知道的内容,等你及笄了,我会告诉你的。”蔚邵卿以这样一句话作为这番谈话的结束。   女子及笄是十五岁的生辰……安宁现在还没十岁,也就是说她至少还要再等上五年。这简直要让人吐血。   不过……她眼睛微微眯起,蔚邵卿只说到时候会告诉她,没说她不能自己查。   这次的事件更是给她敲醒了警钟,她越发感到掌握一股属于自己力量的迫切性。她暗暗给自己定下目标,即使到时候蔚邵卿不告诉她,她也要靠自己要找出事情的答案,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别人对她的善意上。   ……   被掳走的第二十天,安宁披霜戴月,终于再次回到了这片她熟悉的土地。重新回到开原县的时候,虽然说不上是饱含热泪,但心情激动肯定是有的。   到了县城中,蔚邵卿自然得先询问蔚池一些问题。在他不在的时候,蔚池相当于是他的代理人,替他处理一切事务。找他询问安宁被掳走的相关调查内情是最合适的。   安宁虽然急着回去,但她也想知道一些关于那些人的内幕,所以按耐住焦急的情绪等待。若蔚家没送她回去,以她的脚程也是要走上半天的。   蔚池看到安宁同他家少爷一同出现后,在感慨两人缘分的同时,也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周安宁这丫头虽然有时候嘴巴特别气人,但作为朋友而言还真的挺不错的。   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毒舌:“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向蔚邵卿汇报事情,他原本还想避开安宁的,但是他家少爷却摆出了一副“让她听,没事”的姿态。他虽然心中不免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   安宁这才知道这其中还有冯天的手笔,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一刀捅了这个老色狼。不过这冯天也算是被利用了一把,那些人不过推他出来做明面上的幌子,所有的罪名到时候都是落在冯家身上。安宁最初所见到的那几个被捅的黑衣人就是冯家的家丁,他们身手远远比不过蔚海,所以一照面就被拿下。   “冯家平时也有些欺凌弱小,霸占良家女子的罪名,只是平时都被压下,我就干脆以这些罪名,让人将他入狱,虽然关不了他十年,但也够关他五年了。”冯家的家主有了这样的罪名,冯家的倒下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安宁知道蔚海没以周慧的名义拿下冯家,是为了慧姐儿的名声考虑,心中不由感激起他,郑重其事向他行了一礼,“真是多谢多谢。”   蔚池难得见她服软,加上两人平时常常打交道,所以嘴上也不客气,“没事,我们两谁跟谁啊。”   他说这话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纯粹就是打趣罢了。   只是话刚出口,他便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的寒意,这冰冷的感觉还是来自他家少爷。一抬头,他家少爷正用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中一片发凉。   蔚池素来敏感,看了看他家少爷,又看看周安宁,百思不得其解,才多少天啊,怎么两人关系似乎就有点不同了?他心中一阵惋惜,难得有这样投缘的朋友,以后都不能在少爷面前和她耍嘴皮子了。   说完冯天的结局后,他又道:“我只查出那些人皆是南夏人,而且所使用的武功一路,皆是失传已久至少一百多年的武功。蔚海输在他们手下并不冤,蔚海这次可谓是受到打击了。让他平时再骄傲,这下子总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蔚池的语气很是幸灾乐祸,这也是因为他同蔚海相熟了,才会这样毫不客气。   “蔚海的伤没事吧?”安宁忍不住问道,蔚海那时候可是被捅了几下,流出的血可不是假的。   “他皮糙肉厚的,哪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早就养好伤了,当然,心理上受的创伤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吧。”蔚池转头看向安宁,“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们对外只说刚好有一桩葡萄酒生意需要你出面。”   然后私底下派人寻找安宁的踪影,只是没想到安宁居然是被少爷给带了回来。   “谢谢。”这样的安排的确是很妥当。   “你再不回去的话,你娘都要天天跑城里我这里哭了。”想到那个场景,蔚池也不由苦笑了起来,内心同样有些欣羡,不得不承认周安宁的确有一个疼爱她的好母亲,为了救她女儿,都要向他下跪了。   ……   该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蔚邵卿便派人送她回家。   安宁嫌坐马车不够快,直接骑马,到了玉山村后,她怕撞到人,才减慢了速度。   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同她打招呼的。   “安宁,你回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娘可想你了。”   “你做什么生意呢?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这趟回来定是挣大钱了吧。”   安宁一路上应付着乡村父老们,急忙牵着马到家门口,到了门口,她的脚步放慢,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门。马匹她直接还给了蔚家的人,不过马背上的东西就只能自己拿了。马背上的包袱主要装着首饰衣服。   她快步走进大堂,周李氏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抹着眼泪的样子,听到动静,抬起头,直接呆了。   周李氏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想女儿而出现了错觉,不然她怎么会看到失踪二十天的安宁出现在她面前呢?她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直接掉了出来。   这眼泪不仅是因为疼,也是因为狂喜——真的不是在做梦,安宁真的回来了!   她直接大步上前,把安宁揽在怀里,大哭:“你走了好几天,娘担心死你了!”   她这些天睡觉没有一天能够真正入睡的,一闭上眼仿佛就看到女儿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她又是期待女儿的消息,又是害怕。害怕听到关于安宁的消息是死亡。   这些天的心力交瘁让原本包养得不错的周李氏又苍老了一些。   她在这边又哭又嚷,周家其他的人也被引了过来。   等大家一回合,个个都被周青梅附体,一个个哭得不能自己。有周李氏这样的豪放派,有周青梅这样婉约派,还有慧姐儿这样哭得十分美貌的林黛玉类型,至于聪哥儿,他秉持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宗旨,努力要把眼泪憋回去。桂圆和红枣则是一起抱头痛哭来着。   安宁看见眼眶发红的卫先生,心中情绪有些复杂。不过想到卫先生自从到他们家以后一直矜矜业业,也不曾做过对她不利的事情,那点的芥蒂也就打消了。   虽然心中很感动,但安宁还是被哭得有些头疼,只好转移话题,说起了她这些天的遭遇。   她一开口,大家立刻停止了哭声,认真倾听。   安宁为了不让她娘日后整天水漫金山寺,大大地淡化了在这旅程中她所吃过的苦头,竭力描述了她的美好生活。   周李氏眉毛一竖,“敢情我们担心你担心得睡不着的时候,你在那边吃香喝辣的,真是白费我们感情了。”   安宁嘿嘿一笑,为了表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她还打开包袱,给大家看了她所拿到的首饰,每一样市价至少都有几十两,有的甚至上百两,嘴里还安慰他们:“所以你们就当我是出去走商一趟。你们看,出门二十天,赚回这些不冤啊。”   周李氏立刻黑脸了,拎着女儿的耳朵,狠着嗓音道:“你这死丫头,你还想要有下回啊。”   “快呸呸呸,把刚刚的话都吐出来。告诉三清祖师爷,你那句话不是真心的。这种经历,就算挣再多的银子,也不要再有第二次了。”周李氏可谓是三清祖师的忠实粉丝。   安宁嘴角抽了抽,为了安她娘的心,她只好听话照做。   看着女儿完完整整把那句话给吞了回去,周李氏这才松了口气,也有心情看首饰了。   安宁直接把首饰都给分了,自己大概留了一半下来。周慧也回到房间,把她那天买的首饰分给安宁一些。   周李氏觉得女儿果真是个有大福气的,遇到这种事平安无事回来不说,还带了些财物回来,一般人哪里有这样的好运道!之前她那十两的香油钱出的不冤啊,一定是祖师保佑的。   当然,那蔚家少爷也是个好的,女儿两次都是被他给送了回来。   周李氏又想去厨房张罗给女儿煮猪脚面线,热热的一碗吃了可以去去霉气。   周李氏猛地想起弟弟和弟媳这些天也跟着她担忧,连忙让桂圆去隔壁,通知一下李南他们,还打算晚上做一桌大餐,好好犒劳一下大家。   桂圆脆生生地应了声好,顺便拿着安宁分给张青青的首饰,一起走了。   舅舅家就在隔壁,因此李南夫妇很快就来了,安宁声音清脆地和他们说路上发生的事情,当然她即使对着家人,也是对蔚邵卿说的那套话,不过隐藏了一些,直说是因为师傅逍遥子的缘故,隐瞒了火药,省的反而给周李两家带来祸害。   说的她口干舌燥的,不住地灌水,然后又有人找他们周家了,不是别人,正是冯天的女儿冯冰云。   周李氏一听说是她,脸色就拉了下来,“她怎么又来了?”   安宁好奇问:“冯家应该是住在走马县的吧?她来找我们做什么?”   周李氏冷笑,“冯小姐现在住在沈家呢,她来还能干嘛,还不是为她那个爹求情?”   周慧这样性子好的姑娘都有些不愉。   周李氏脸上浮现出几分怒气,但还是让桂圆把这位冯小姐给请了进来,总不能让她在外头一直站着,为周家增加八卦吧。   ------题外话------   感情戏……好困难,泪奔,因为最开始肯定都是利用居多的   推一下好基友正在首推的文《重生之煞妃惊华》   第一次他看着一身男装的她,眸色平静无波:“你是谁?”   她眸光微闪,亦是十分平静:“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于是当天夜里,明军驻地遭了贼,最珍贵的宝物被盗,最重要的犯人被救。   第二次看着眼前白衣出尘的她,他神色微愣:“是你?”   讶异之后,她勾唇一笑:“阁下倒是好记性,不若我们今天再做一桩交易吧……”   于是当天,江湖邪教被灭门,教主的首级不知所踪,教中珍宝被洗劫一空。   第三次他看着凤冠之下面容精致的她,眼中惊喜:“是你?”   她闻言这才抬头看他,神色古怪:“怎么还是你?”   ☆、第八十一章 协同女人掐渣男!   冯天的女儿冯冰云同安宁所想象中的相差挺大的。她容貌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浑身散发着温柔的气息,紧蹙的眉毛为她增添了几分的忧郁。   冯冰云让随身的丫鬟和护卫在一旁等着,自己则是跟着周家的丫鬟走进了正堂之中。她第一眼所看到的所注意到的便是两个容貌十分出众的姑娘,一年纪尚小,娇俏可人,但是却没有这个年纪小姑娘的稚气,眉眼之中的灵动之气让她看上去与旁人格外不同——这位想必是同蔚家关系匪浅的周安宁吧。   另一位明眸善睐,亭亭玉立,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当花朵真正盛开的时候,任谁都能够想象出那时候的风华。看到她的时候,冯冰云都忍不住生起了自卑的感觉……难怪,难怪这一位能够引得爹犯下那样的过错。想到入狱的爹,想到因冯家风雨飘摇而坐立不安的弟弟,冯冰云眼眶浮现出了一些雾气。   她直接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周姑娘,我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吧,我爹他做错了,他以后一定会改过来的。”   周李氏原本做好掐架的准备,冷不防却看见这位冯小姐直接跪下,也懵了,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语就这样吞了回去。   安宁皱起了眉,“冯姑娘,是谁告诉你说来求我们就可以救你爹的?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以影响一县的长官。”就连蔚家对冯家下手也是把冯家以前做过的坏事给牵扯了出来,明面上和他们家慧姐儿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你还是先起来吧。”说罢,力大无比的桂圆直接上前把她给扶了起来,她力气摆在那里,冯冰云就算想要跪着也没办法。   周家的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她态度摆在那边,周李氏最多也就是冷着脸,没法对一个小姑娘口吐恶言,反正她爹已经得到了报应。   安宁还冲了杯花茶给冯冰云,冯冰云接过花茶,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清香的花茶让她的心也不自觉平静了下来,她想起刚刚周安宁所询问的问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去牢房里见过我爹,他说,他不该把注意打到慧姑娘身上。”   她的眉毛皱的更紧,哀声道:“慧姑娘,我同沈少爷真的没有可能的,你不必担心。我爹,他都是为了我……”   他爹是为了让她能够顺顺利利地嫁入沈家才打了这个主意,所有一切的因果在她身上,她哪里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爹被关好几年?   “这同沈少爷有什么关系?”周慧有些恼怒,怎么总有人要把她同沈以行扯在一起?她心知周家根基远远比不过沈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冯冰云疑惑地看了周慧一眼,把她所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李氏气得都要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一句,“哪个杀千刀的乱造谣,我们家早说过了,等慧姐儿及笄后,定会给她寻一门妥当的亲事,不可能让她当小妾。”   安宁神情微冷,“冯姑娘,恐怕你是被你爹给欺骗了。”她把以前周家发过的誓言再次说了一遍,“你爹若是有心结亲,肯定可以打探清楚这件事。既然他知道慧姐儿同沈家少爷没有一点关系,还打着为了你的理由做遮羞布,其心可诛。”   安宁说的也不算是错,虽然最初沈以兰是用这个借口引起他注意,但是后来打听清楚以后,因为周慧的美貌,冯天不仅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反而越发执着了。但是在女儿过来看他的时候,他还是以这个为借口,试图唤起女儿的愧疚,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最是心软不过了。   冯冰云茫然了,她抱着所有的决心,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前来周家,原来她爹说什么是为了她,都是骗人的吗?   安宁见她这样,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而且你爹是否告诉过你,他入狱根本同我们周家无关,他之前做过很多坏事,包括霸占良家女子,欺凌弱小,甚至还曾经为了抢一株兰花,让一对老夫妻蒙受冤屈入狱。倘若那对老夫妻因此去世,有了人命官司,他恐怕还得再多关几年。”   安宁越说,冯冰云的脸色就越白,到最后已经是惨无血色了,她唇瓣微微颤抖,“我,我真的不知道……”   若是别人说这话,安宁只会嘲笑一顿,但是这位冯姑娘……安宁还真相信她不知道这些。她一看就是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温室里的花朵,这其中恐怕是她那位母亲的功劳。   “你能告诉我,我爹害了那些人家吗?我愿意拿出我积攒的所有银钱去补偿他们。”冯冰云现在知道找周家求情是没有效果的,她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多做几件事来弥补那些受害者。   她终于知道原来她爹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无辜,是罪有应得。   安宁摇摇头,“这些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可以让你家里人去好好打听一下。”   冯冰云点点头,又对周慧道歉,“慧姑娘,真的很对不起。我回去后也会好好约束我家的下人,让他们别乱说话。”   周慧虽然深恨冯天,在知道他入狱后还多吃了一碗饭,但是她的确不讨厌冯冰云,也就收下了道歉。   冯冰云勉强勾了勾嘴角,打算离开周家。   安宁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喊住冯冰云,“冯姑娘,等等。冯姑娘,虽然你爹罪有应得,但是别忘了,你还有你娘和你弟弟。”   她笑了笑,对冯冰云说道:“冯姑娘能为我给你娘带一句话回去吗?那就是冯家的家主是她儿子比较好呢,还是是她丈夫比较好?”冯家肯定会努力想要把冯天给救出来。安宁还想要冯天在牢里多呆久一点,哪里能够轻易如他所愿呢?   她相信冯冰云的母亲是个聪明人,在丈夫拥有那么多美妾还有庶子庶女添堵的情况下,还能让那些小妾服服帖帖,让冯天尊重有加,没有一点手段怎么可能做得到?既然是聪明人,就应该知道儿子当家主远远比丈夫当家主要好得多。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想要整治的是冯天这个人,而不是她的家眷。倘若几年以后,冯天从牢房中出来,却发现他的地位已经被儿子妻子取代,想必脸色会十分好看。   冯冰云离开以后,大家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冯家的事情。从冯冰云口中得到冯天的下场,都只觉得心中一阵快意。特别是周李氏,在她看来,罪魁祸首都是冯天,若不是冯天,她家闺女哪里又会被掳走。   只是……   周李氏看着慧姐儿,连忙问道:“慧姐儿,你同沈公子真的没有关系吧?”   周慧哭笑不得,“奶奶,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没有私下同他见面过。”   周李氏松了口气,“那就好,沈家那么复杂,又有一堆小妾,我们平民百姓,还是少和他们牵扯上关系比较好。”   安宁心想:有一堆小妾的是他爹,同沈以行无关,但看她娘念叨得那么起劲,为了以防炮火转移到她身上,她还是别提醒这一点好了。她又注意观察了一下慧姐儿的神态,发现她是真的对沈以行无意,也就丢开手了。   安宁平安归来,冯天入狱,两个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周李氏更是大展身手,做出满满一桌的酒席。味道虽然还不赖,但安宁私心觉得她三嫂做的菜会更好吃,只是娘亲的心意不可辜负,她还是把整整一大碗的猪脚面线给吃光了,撑得她几乎吃不下其他的东西,最后便宜了聪哥儿和卫隆。这两人都在长身体阶段,又是男孩,饭量不是一般的大。   因为村里人皆以为安宁这趟出门是去做生意了,时常有人上门还八卦。为了做足面子上的工程,安宁也准备了一些礼物,去拜访交好的街坊邻居。   她的葡萄酒也已经酿成,安宁还得将他们给蒸馏了,蒸馏过的葡萄酒不仅味道更胜一筹,也可以卖出更好的价格。今年的二十亩葡萄园,蒸馏后得到五千多斤的葡萄酒,一斤二两,她也因此从蔚家那边拿到了一万一千多两银子。家里自己还留了两百多斤,打算自己喝或者送人喝。   这金额太大,周李氏知道后,吓得差点晕厥了过去。   安宁觉得她娘的心脏还是得多锻炼一下,看看慧姐儿,她多淡定啊。分钱的时间是幸福的,安宁给了周慧两千两,她娘和三嫂是后来才开始帮忙的,所以各自拿了一千两。两个丫鬟则是整整五十两,两人凑在一起盘算着要不要也给自己买田地——周家人投资的方式就是这么土这么实在。卫先生则是拿了一百两银子。按道理来说,桂圆和红枣都是签了卖身契,不能拥有私产。但安宁念在她们两人忠心耿耿,不仅允许她们置产,还当场写了文书,表示她们这些产业皆属于她们,即使是主子也不能收走。把桂圆给感动得泪眼汪汪的。   就连蔚海和蔚景也拿到了一笔钱,蔚海的金额更多一点,安宁美其名是精神损失费,把蔚海给臊得好几天都不在安宁面前出现了。   卫先生也已经知晓安宁知道她的身份了,平时便增加了毒药的学习,两人皆不点破,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李氏被这一万两给晃花了眼睛,一激动,更是道:“明年咱们家就种一百亩葡萄!拼死也要种!大不了,再买五六个人回来。”   安宁只能给她泼冷水,“娘啊,咱们最多也只能种个五十亩,物以稀为贵。”真当可以无限制地酿造葡萄酒吗?葡萄酒数量太多的话,会导致稀罕度下降,价格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她又是普及了一遍什么叫做物以稀为贵,周李氏表示自己不贪心,种五十亩也够了。   分完钱以后,安宁自己手头便有六千多两的银子。她一千两留着平时花费,剩下五千两交给她娘帮忙买田了。   不过几天时间,她的名下又多了一千亩的良田,加上以前两百亩的田地,一千两百亩在玉山村必须是头一份。周慧也把种植兰花挣的银子和这一千两一起买了田地,名下也凑成了五百亩。   周李氏都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都比我们有钱了,是大地主了。”   这么多田地不可能都放那边荒废着,一般而言,都是直接聘请佃农,每年给一些工钱。   ……   十一月底,周家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冯天的妻子冯周氏。即使对方还没自我介绍,安宁也可以一眼猜出,因为她同之前拜访的冯冰云生得有五分的相像,只是气场更足一点。   她开门见山说道:“周姑娘,其实我是想要向你道谢的,多谢你点醒了我。”   安宁给她泡上一壶茶,好奇地看着她——看样子这位冯周氏应该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冯周氏淡淡道:“云儿比我保护得太好,所以太过天真,之前她鲁莽过来,幸好你们不同她计较。”   安宁摇摇头,“冯姑娘是个好女孩,你把她教养得很好。”她即使上门也是很有礼貌,不曾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而对他们口出恶言。   冯周氏见她一个小姑娘老气横秋的语气,忍不住微微一笑,“比不过周姑娘。若周姑娘不嫌弃,可以多上门同云儿说话,若是云儿能够学到点周姑娘的聪慧,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冯周氏这趟上门,明显是向他们周家率先释放善意。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安宁也就笑纳了,“我也很喜欢冯姐姐。”   听到她的改口,冯周氏脸上的笑意更深,“至于我丈夫,你们不必操心。”   她拿出一个手绢,抹了抹眼睛,“我也不隐瞒安宁你,我们冯家也并非铁板一块。族内有人落井下石,揭发了我丈夫用钱贿赂长官的事情,包括他拿钱收买流氓恶意竞争,尽管我这些天来努力为他奔走,但他今后恐怕要在牢里呆上十年了。这还是县太爷开恩的结果。”   她的言语情真意切,仿佛是一个为丈夫担忧的妻子,但安宁表示她一点都不相信。冯周氏向她透露这个消息,也无非是让她安心,顺便告诉她,冯天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冯周氏十一岁的儿子成长起来,接管冯家。安宁甚至怀疑,冯周氏口中的族人揭发,恐怕也有她的手笔在里面。所以说女的心狠起来,比什么都可怕。   因此她只是笑笑不说话。   冯周氏上门可不仅仅是为了同周家修好,还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因为冯天的缘故,其他几房的人对他们怨气很深,她正想着趁机做出点成绩。   “玉山村可谓是人杰地灵的地方,有安宁和慧姑娘这样的姑娘,还有闻名全宣州的酱油。酱油真是好东西,做出的菜肴十分美味,只可惜我们走马县想要买酱油,还得托人去平和县呢。”周慧种花赚了一千多两银子的事情也在村里宣传开来,现在玉山村谁不夸周家两个姑娘能干,然后又把有眼无珠的郑家再一次拎出来嘲笑一把。   不过冯周氏提到酱油,恐怕是有心做这个生意吧。   安宁曾听她娘说过,要继续扩大规模来着,便对冯周氏说道:“既然如此,冯夫人不如见见我们村长?”   “那就有劳安宁您引见了。”   村长李富贵的地位水涨船高,也不是随便都可以见的。加上他做生意稳妥起见,每一个合作人都是挑了又挑,不过李富贵对于安宁的眼光十分信任,私下还曾经对妻子说:“安宁那丫头一看就是有福的,听她的准没错”。   因为有她的引见,冯周氏同李富贵的初次会面还算愉快,至于具体的合作,肯定不可能一次会面就搞定,还得多加推敲。因为有自己家臭豆腐的前车之鉴,安宁更是告诉李富贵以后做生意一定要把合同写好,包括如何违约后得赔偿清楚都得一笔一笔地记录下来。   李富贵一听她这话,连忙托人帮忙写好了合同。   安宁一看到那简陋到极点的合同,嘴角抽了抽,直接自力更生,写起了合同。现代的合同比起古代要严谨多了,条理清晰,又没有半点的疏漏,就算是状元郎过来都很难找到其中的语言漏洞。李富贵一看就拍着大腿喊好,连连夸她聪明,比秀才还厉害——没错,之前帮他写合同的是一个秀才。   然后一个字都不改动,直接作为玉山村酱油工坊的合同范本了。   他又喜滋滋地把合作伙伴们纷纷请了过来,一个一个地签合约。原本还有点小心思的合作商家们一看到那严谨的合同,在惊讶的同时,也只能暂时收起了内心的小九九。他们心中想:从这合同就可以看出,这玉山村背后有高人在指点啊。   他们哪里会知道这所谓的高人不过是一个即将十岁的小姑娘。   李富贵把他们的神态收进眼里,手捋了捋胡子,直乐呵。   趁着这机会,李富贵也顺便同冯周氏签订了合约。有了这订单,他们今年分红又可以分更多了。   冯周氏做成这一笔生意,等于是为冯家开疆辟土来着,可谓是一代功臣。这让她在冯家的地位直接有了质的飞跃,以前冯家族内的人,尊敬她是看在冯天的份上,现在尊敬她却是因为她本身。家中的那几个姨娘侍妾,即使她没费心敲打,也比以前更加柔顺恭敬,几个庶子庶女喊她母亲的语气也越发的真诚了。没有冯天在,她和她一双儿女反而过得更好。   执掌权利是会上瘾的,冯周氏一点都不后悔私下引导同冯天不睦的族人找到罪证的事情。她把收尾都处理得很好,即使是那个揭发的族人也发现不了她在其中的手笔。   至于冯天,她想起这个男人,忍不住冷笑——他还是在牢房里多呆几年吧。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如何失去的。尽管她已经把那贱人给整治得再也没有怀孕的机会,但冯天那时候的宠妾灭妻早就消磨掉了她对他的爱意。   冯周氏唯一头疼的是自己太过柔顺良善的女儿,她想了想,索性让女儿常常上周家,近朱者赤,说不定还能长进几分。   因此冯冰云竟是成为了周家的常客了。   沈以兰在得知冯家不但没有因为冯天入狱而与周家结仇,反倒交好,气得当场摔了杯子。那冯冰云还想不想当她嫂子了?沈以兰并不知道,冯冰云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虽然天真,但是并不傻,从她娘口中知道沈以兰起的作用后,便渐渐不太登沈家的门了。   在冯周氏眼中,沈以行千好万好,但是有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妹妹,便不算好对象了,自古小姑难缠,更何况还是沈以兰这种心地狠毒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姑。   沈以兰这边正摔着杯子出气,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走了进来,一看地上的碎片就皱眉,声音也严厉了几分,“姑娘,老奴不是说过了吗?作为淑女得喜怒不形于色,您这是又在做什么?”   沈以兰听到这个声音,身体某个地方隐隐疼了起来,她瑟缩了一下身子,“我只是手滑而已。”   “看来姑娘这几天的学习有所退步,老奴只能给您多多补课了。”她语气平淡,吐出的话语却让沈以兰额头都要沁出冷汗,对于这位苏嬷嬷的畏惧早已刻入她的骨髓,她甚至不敢反驳,只是垂着头恭顺道:“我知道了。”   她想起了刚刚收到的另一个纸条,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   自从回来以后,安宁的日子又回归了平静。冬天即将到来,她既不需要酿酒,也不用做胭脂,卫先生一天也只给她上两个时辰的课,她便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她甚至还寻了个时间,带着全家人一起去泡了一趟温泉。冬天泡温泉,简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仅限女性,聪哥儿他们便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看聪哥儿的表情,他似乎恨不得此时也跟着变个性一起泡温泉呢。   他这话一出口,便被他娘周青梅给揍了。自从改姓周以后,三嫂便越发放开了性子,人也变得活泼起来,有时候也会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甚至还换上了一些颜色鲜亮的衣服首饰,活得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安宁觉得这样挺好的,谁说守寡就得守得寡淡无味。   就算三嫂想要再嫁,只要不损害了聪哥儿的利益,她也是支持的。只是看周青梅的样子,她是不打算再嫁了,只希望聪哥儿能够成才便满足了。   他们一行人过来,是被玲珑特地留下的小红接待他们的,小红还给了安宁玲珑写过来的信件。厚厚的一封信可以想象出里面有不少的内容。   玲珑离开以后,安宁还真有些想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玲珑的字就如同她的性格一样,大大咧咧,有时候写太快还有一些错别字。她先是得意洋洋地表示她回到京城后,如何颠倒众生,如何打那些过去嘲笑她的人的脸,还详详细细地描写了那些人见到她脸好了后见鬼一样的表情。安宁也因此记住了几位所谓的大家闺秀。其中还有三分之一的篇幅在说她一生之敌(这是原话)柳千雪爆出抄袭的事情。说她以前那些诗词大多是买了一些落魄文人的作品,结果现在那些落魄文人跑到柳府面前,指控柳千雪买了诗词只给定金。   她描写得活灵活现的,安宁都可以想象出那个尴尬的场景,忍不住噗嗤一笑。   虽然不知道这柳千雪是何许人也,但想必现在日子不好过。据说在以前这位可是被捧成了京城第一才女。   玲珑说了一堆京城里的事情,有她讨厌的,也有她的好友,只是她似乎更喜欢在开原县的生活,打算明年夏天继续过来呢。   除此之外,她还嫌弃了京城里的胭脂,说没有蝶恋花的好用,还打算向安宁买上十坛的天冬门酒送给长痘痘的小伙伴。   玲珑本身就有蝶恋花两成的股份,两人的交情摆在那里,安宁根本不打算跟她收钱。既然玲珑喜欢天冬门酒和胭脂,她就送一些过去给她当年礼好了。家里的葡萄酒也可以送上两瓶。按照玲珑的说法,京城里的葡萄酒一瓶都要二十两银子,而且每家每个月仅限五十瓶,不能超过,连举办一次宴会都不够。安宁严重怀疑这些葡萄酒就是她卖给蔚家的,直接翻了整整十倍啊,果然是暴利。   见安宁看完信件后,小红笑道:“除了这份信,小姐还准备了年礼给您呢。”   虽然小红是安家的丫鬟,但是面对安宁这个身份不高的农女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曾小看,她可是清楚这位在小姐心中的地位的。   安玲珑准备的年礼很是妥当,五匹的上好的锦缎,两块徽墨,两方砚台,一个装着二十年人参的盒子,几样精致的绣品,另外还有一张的虎皮和几张的皮料。   安宁看了礼物就笑了,“这肯定不是玲珑自己准备的。”虎皮和人参明显是为了她娘准备的,徽墨无论给她或是聪哥儿都合适,那五匹的绸缎也正好可以按照花色分给家里每个人。每个人都考虑得齐全,以玲珑的性子肯定是做不到的。若是让玲珑准备,她估计只会准备给她的东西,直接忽略了其他人。安宁打算把那几样绣品送一两样给李艳,绣品明显是京城那边的风格,正好可以让李艳学习一下。   小红给她透露八卦,“据说小姐原本是打算送首饰送绸缎,结果被夫人知道后,狠狠训了一顿,这礼物是夫人准备的。”   安宁忍不住笑了,又问她:“我若是要托你们送东西给玲珑,什么时候好?”   小红脆生生道:“姑娘在过年前十天交给我就好了。我过年时也要跟着队伍一起回京里一趟的。”   安宁点头表示知道,同小红寒暄了几句后,就同家人一起去泡温泉了。   泡了半天起来后,小红更是让人给他们准备了一桌的酒席,酒皆是特地温过的,进入口中,十分暖胃。酒的度数不算高,甜甜的,有点像是现代喝过的米酒。安宁挺喜欢这种口感的,忍不住多喝了一点,喝的脸颊皆上红不说,眼睛也亮晶晶的。小红也在一旁劝酒,一场酒席下来,安宁喝了好几杯。   小红又表示小姐、小云和小月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和孤零零两个丫鬟在这里,鲜少有人陪她说话,硬是将安宁和周慧给留了下来。周李氏和周青梅不放心聪哥儿,先走一步了。小红也表示,等下一定会让护卫送她们回去。   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打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酒,头有点晕,导致牌一直出错,连输了好几把,最后被罚去园子里摘梅花回来。   安宁想着,出去吹吹冷风醒醒酒也好,也不推辞,带着桂圆就出发了。   现在正好步入冬天,园子中的梅花开得正好,花白里透红,艳丽而不妖,还散发着清幽淡雅的香气。在冬天中,梅花怒放得越是精神秀气。   安宁欣赏了一下美景,忍不住念了念以前看过的一句诗词,“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次喝了点小酒,她就喜欢吟诗,这个习惯不好,得改正。   桂圆站在她身后,吸了吸鼻子,然后道:“姑娘,我想吃你做的梅花饼了。”   安宁彻底拜在这吃货下,她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有了,无奈地点头,“好,回去以后,我就做给你吃。”   桂圆又道:“姑娘,你看,玲珑小姐家的梅花开得多好啊,比村里那些梅花都好看许多,做出来的梅花饼肯定很美味。要不,我们多摘一些回去做梅花饼好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不可以,这是别人家的园子,怎么可以随便祸害呢!”   桂圆看她义正言辞的模样,垂下头乖乖听训,下一秒却听到她家姑娘道:“就算要祸害,也要问过主人家的同意啊。所以等下问小红一下好了,我也好久没吃梅花饼了。”   桂圆立即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不愧是她家姑娘,就算拿别人家的梅花做梅花饼也是那样滴水不漏。   忽然,她转过头,看着某个方向,盯了好一会儿疑惑地皱着眉头,然后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安宁问她。   桂圆摇摇头,“可能是错觉吧,我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看我们。”   安宁笑了笑,“你就是太敏感了。阿啾——”   一阵风吹过,安宁直接打了个喷嚏,酒也醒了大半。   桂圆连忙做挡风状,“姑娘,还是快点摘好梅花回去吧,省的着凉了。等下小红姑娘若是同意我们摘梅花了,我过来摘好了,我皮糙肉厚不怕感冒。放心吧,我肯定可以摘看起来最好吃的那些梅花!”   安宁点点头,选了一个颇有几分意趣的梅花折了下来,然后同桂圆赶紧回到屋内。   在她们走后,桂圆刚刚回头看的方向闪出了两道身影,一个是俊逸超群的安逸成,另一个是他的侍卫。   “啧啧,没想到这位周姑娘身边的丫鬟倒是挺敏锐的,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安逸成只是摸了摸下巴,问道:“你说,她怎么能够上一秒说出那样的诗词,下一秒又想着把梅花做吃食?”   侍卫凉凉地吐槽:“那少爷你怎么能够躲在这里看人家小姑娘呢?还让小红姑娘帮你。”   安逸成又恢复了原先翩翩君子的模样,“玲珑难得对一个朋友如此上心,我只是关心她看错人,帮她把关罢了。”   “那从面相来看,安宁姑娘如何呢?”侍卫是知道自己家少爷师从于那位大师,有几分的本事,虽然正确率大概只有一半。比如说他以前觉得柳千雪的面相上来看是小姐的朋友,小姐听了他的话同柳千雪交好,结果被坑了一把。   安逸成皱起了眉头,“我看不出来。这位姑娘的面相很奇特,让人觉得,她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面相。这种面相,我以为只有那个人的,没想到今天又多了一个。”他想起那个人,神色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侍卫很是无语,“所以结果就是没看出来?”他怎么也没法从周安宁的脸看出奇特两个字,明明左看右看都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等到完全长开的时候,到京城同那些所谓的美女想必也是不逊色的。   安逸成很坦然地道:“对!”没看出也是一种结果,不过应该不会对玲珑不利。   他的视线落在远方的梅花,又问:“庞伟,梅花饼真的好吃吗?”   庞伟怔了怔,“这个没吃过,不知道。不过小姐很喜欢安宁姑娘做的吃食,既然是她亲手做的,想必是好吃的。”   安逸成道:“那好,你去摘梅花吧,等下拿给小红,让她送给安宁姑娘。”   就当做是他不经过她同意便看面相的报酬吧。   庞伟嘴角抽了抽,有心发出抗议,奈何他的月钱是这位大少爷发的,只好乖乖照做了。   ……   安宁摘完梅花后回来,又玩了几盘。也许是因为被冷风吹跑了醉意,也许是手气红了,她这回倒是赢了好几盘。在这过程中,一位小姑娘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小红忍俊不禁,当安宁问她的时候,她却又不说了。   安宁又问她梅花的事情,桂圆也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小红答应得很快。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还送了他们一篮子刚摘好的梅花。这些梅花足够她们做许多梅花饼了。   桂圆拿着梅花篮,又是欣喜又是遗憾——她总觉得摘的这些梅花肯定没有她自己摘的做出来好吃。   她不知道的是,花园之中,某位大少爷被那首梅花香自苦寒来来难得勾起了一点诗性,正想要去赏花一把,结果却只看到了光秃秃的没有花瓣只有枝干的梅花,他忍不住无语凝噎。   庞伟内心腹诽着:让你喊我摘,我就全部摘光光!   ……   泡了温泉,玩了牌,又赏了一会儿的梅花,安宁自认为今天还是过得很充足的,开开心心带着年礼和梅花回去了。   送他们回去的是一个面生的侍卫,叫庞伟。   这庞伟既充当护卫,又充当马夫,很是健谈,一路上话基本没听过,而且还特别喜欢泼人冷水,和桂圆一直抬杠。安宁也不阻止,权当是听相声了,听到好笑的地方还会插上几句。   这安家的人,从下人到主子每一个都挺有趣的,包括看似稳重的小红,她的爱好居然是装哭,简直是人不可貌相。也不知道安玲珑那位素未谋面的哥哥会不会也是一个逗比。   安宁完全不知道安逸成已经暗戳戳给她看过了一回的面相。   马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庞伟疑惑的声音响起,“前面有个人躺地上呢。啧啧,大冬天的躺地下睡觉也不怕着凉。”   然后下车,检查。   检查完毕后,他掀开帘子,道:“是个姑娘,大概十三岁。她不仅被打得奄奄一息,还中毒了,只差最后一口气,如果放着她不管的话,大概两个时辰后会没命吧。”   安宁皱了皱眉,这周围皆是树林,人烟并不算多,一个中了毒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他们前进的路上,怎么看怎么诡异,但是让她放着不管的话,她又做不到,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把她抱上来吧。”她说道,“不了,还是让桂圆抱,毕竟是女孩子。”   庞伟问道:“你不怕她是心怀不轨的人?”   安宁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后悔,她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不能因为担心对方是坏人就不救人吧?先救再说,是坏人的话,也得等救醒了再算账。”   桂圆只听安宁的话,直接下去,把那女的公主抱起,抱到车内。   安宁皱了皱眉——这小姑娘看起来真不是普通的惨,身上被打得几乎没有一块的好肉,她口中吐出黑色的血,气息很是微弱。   她视线落在她那张脸上,皱起了眉——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到底是哪里呢?   “姨娘,少爷好歹是你亲生儿子,你好好说便行,别打他了。”小丫鬟抱着沈姨娘的腿哭着劝阻。   这幅画面突然跳了出来,安宁神情一肃,死死盯着这张脸。   还真没看错,是以前那位服侍方姨娘和以南的小丫鬟,安宁当时还在心中夸她忠心呢。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这副模样……沈家怎么看都不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家啊。   她直接对庞伟道:“现在马上回去。”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同沈以南有关,不管怎么样,她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安宁无法眼睁睁看着这小丫头在她面前死去。   ------题外话------   悦夏美人么么哒,有木有发现你间接出场啦~么么哒,谢谢你之前的三朵鲜花~   谢谢tina1849的评价票,谢谢不吃鱼猫儿、书迷s123456、qianyiqianyi、18327578979的月票,么么哒~   冻死我了,猫爪要被冻僵了,真的是南方取暖靠抖!室内温度一两度有木有!   ☆、第八十二章 偷龙转凤,揭穿真相   庞伟直接加快了速度,温泉庄子本来就距离安宁家不算远,很快就到了。   桂圆直接抱着这小丫鬟进去,安宁则是找了卫氏过来,卫氏的医术并不在话下,与其赶着去城里找好大夫,不如让卫氏看看。时间就是生命。   卫氏连忙给她把脉,检查身体,安宁家并不缺一些基本的药材,因为她时常需要药材做胭脂水粉的缘故。卫氏直接拿了一些先给她止血,省得这小丫鬟青竹会失血过多而亡。   卫氏一检查,发现她所中的毒不仅把她嗓子给毒哑,还加快了她身上流血的速度,若不是被他们及时救回来,恐怕只有落得惨死的下场。   安宁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灭口,青竹是不是不小心撞到什么阴私画面,才被这样处置?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等她醒过来再说。   卫氏熬了药,给青竹灌下去,青竹喝两口,吐一口,花费至少半个时辰,才把药都灌入她的肚子。   她放下药碗,叹了口气,“能做的我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只能看她运气了。后面她可能会发烧,倘若能够熬过这一场,应该就没事了。只是她的嗓子被破坏得很厉害,即使是我,想要让她嗓子恢复到能够说话的程度,至少也要一年半载。”   卫氏其实更擅长地是使毒,而不是医治。   安宁只能让桂圆先盯着青竹,若是发烧了,便赶紧提醒大家,自己则打算让舅舅帮忙打听一下,他舅舅就是个包打听。   李南和张青青的糕点店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了,因为新鲜的糕点和超越寻常的美味,生意很是红火,一天多的话可以挣四五两,少的话也有一二两,反而比李南以前卖臭豆腐还要挣钱。店铺的名字很简单,就叫做锦上添花,包含着这一美好的祝愿。卖得最好的是奶油包、肉松包、枣泥山药糕和栗子糕。这几样每天都是供不应求,李南打奶油打得都要手抽筋了。现在已经到了十二月份,即将年底,生意比平时还要好得多。李南夫妻两正打算趁着这段时日多赚一点,过个好年,因此两人这段时间基本都在城里,平时休息都直接住在那一进宅子里。   因此,安宁若是想找她舅舅,还得进城一趟,她干脆点了蔚海,让他过去。   “蔚池可惦念你了,你进城后还可以让他瞧瞧你伤口,安安心。”   蔚海半点都不信,“他明明是惦念着嘲笑我吧!我才不送上门被笑呢,我进城找一下舅爷就回来。”   听听,蔚海呆了几个月后,这回来的字眼说的多么顺溜啊。   说完,直接溜了出去,准备进城。   安宁让桂圆和红枣晚上轮流看着青竹,自己则把一些配方给记了下来。今天治疗青竹的时候,卫氏也是趁机给她教了几手,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所学到的知识基本每天都会记录下来,闲着没事就翻一下。   周李氏和周青梅看过青竹后,便去准备晚餐了。   晚饭后,蔚海才带着一肚子的八卦回来。   安宁一直很佩服他舅舅打听消息和与人交往的本事。李南前半辈子虽然是别人眼中的失败人物,但他的交往能力真的没的说,看他那群狐朋狗友个个对他服帖的样子就知道水平。不仅如此,他以前因为慧姐儿那谣言,还同沈家的几个小厮撘上了点关系,平时一起喝几杯酒,吃几顿饭,便成了酒肉朋友。这不,打听消息时就派上用场了。只是因为那几个小厮也不是主子面前得用的,撑死就是粗使,所以也只听到一点大概的事情。   沈以南的确是出事了,他同沈以兰一同掉落水中,两人被救起后,都生了病,发了高烧。青竹作为沈以南的贴身丫鬟,因为服侍不到位,加上又打碎了方姨娘心爱的花瓶,又有人站出来告状说她平时手脚不干净,所以被打了一顿后赶了出来。两人掉水中本来是一笔的烂账,除了还没醒来的当事人,根本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方姨娘“大义灭亲”了一把,出来指证说是沈以南推的。按照她的说法是,她远远瞧见大小姐同以南似乎在争吵的样子,可能大小姐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以南就把她给推了,自己也连带着一起掉下去了。方姨娘更是在沈老爷面前哭诉着说她愿意替以南赎罪,亲自照料大小姐。   沈夫人的性格再好,自己嫡亲的女儿到现在仍然昏迷不醒,哪里忍得住,她也无需多做什么,只要露出一点对以南的不喜,底下的人便知道风向了。   安宁听着这些八卦,越听越不对劲。按照她舅给的八卦,青竹只是被打了二十大板后逐出,她是家生子,被逐出后也是回到家里。沈家自认为是良善人家,所以青竹以前积攒的一些银钱铺盖也是一起带出了。但是从躺在床上的她的状况来看,别说二十大板了,她至少被打了五十板,才会这样凄惨。而且还被灌下了毒药,一副要灭口的样子。   她略一沉吟,想起青竹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地方,距离乱葬岗其实很近。   难道,青竹并非被逐回家里,而是有人把她送到乱葬岗?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样的秘密?   虽然这一切都得等到她醒来后才知道,但安宁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其中方姨娘绝对不无辜。   首先,方姨娘告发是沈以南推下沈以兰,对沈以南这个亲生儿子完全没有半点的慈爱之心,根本就是非要置他与死地。其次,她还表示青竹打碎了她心爱的花瓶,手脚不干净,导致青竹被逐出。   她的行为看起来像是已经疯魔到了极点,半点的理智都没有。   安宁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副画面。   沈以兰掉入水中,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姨娘跳入水中救起她,神情急切,仿佛她们才是亲生的母女。   母女……   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一系列的电视剧在她脑海中频频刷屏。蛛丝马迹连成线,隐隐指向某个让人惊悚万分的猜测。   她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不会吧,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安宁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脑洞有点大,但是越想却越觉得有道理。   沈以兰同沈以南出生时间很接近。   方姨娘看着沈以南的眼神从来是憎恶的,不曾有过慈爱,对沈以南也是非打即骂,她甚至不愿意让沈以南成才。   方姨娘对沈以兰这个情敌的女儿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百般殷切慈爱,甚至为了帮沈以兰出气,当着大家的面都可以诬陷她。   方姨娘在生下孩子以前,曾经十分受宠,加上她又是家生子,如果真的要算计主母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的。以前舅舅向她普及沈府八卦时,也曾经说过沈夫人生孩子时曾经被摆了一道,身子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养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作用的缘故,安宁甚至开始觉得沈以兰的长相更像是方姨娘,而沈以南则是更像沈夫人,尤其是鼻子和嘴巴,像到了极点。   她越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越坐不住了,连忙跑去看青竹。说不定青竹就是因为撞见这个事情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刚开房门,桂圆就一脸焦急地过来了,“姑娘,青竹发烧了,一直都不退,怎么办?”   “用毛巾敷额头了吗?”她问道,脚步飞快。   桂圆边走边说,“用了,换了好几次的水,卫先生也没有办法呢,蔚海刚刚去请城里大夫了。”   青竹被他们直接安置在客房当中。安宁走进房间,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床上青竹仍然紧紧闭着眼睛,烧得满脸通红的,她眉毛皱起,仿佛在睡梦中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卫先生也皱起了眉毛,长长地叹了口气,“让我解毒,我还可以,让我退烧,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了。”   红枣则是拿起青竹额头上的毛巾,换了条新的放上去,原来那条则是放冷水中,重新拧干,备用。   桂圆在一旁来回走着,等水不够凉的时候,又重新去换上冷水。   安宁伸手摸了摸青竹的额头,温度高的吓人。如果烧一直都不退的话,她都害怕会烧坏脑子了。   她连忙让桂圆去烧点水,卫先生皱眉问道:“她现在烧成这样,应该用冷毛巾敷额头吧?”   安宁点点头,“用冷毛巾敷额头,等下用温水给她擦手心和身体,可以帮忙散去体内的热度。”她咬了咬牙,觉得酒精的散热效果似乎更好一点,因为要做天冬门酒的缘故,家里白酒是不缺的。   安宁跺了下脚,让两个丫鬟好好照顾青竹,自己跑去蒸馏白酒做酒精去了。   因为常常蒸馏葡萄酒的缘故,安宁蒸馏酒精可谓是驾轻就熟,她蒸馏出一小瓶酒精后,找出一个玻璃瓶,装好,然后飞奔到客房中。   桂圆正一脸气鼓鼓地向她告状,“姑娘,你看蔚海都请了什么样的庸医啊,一看到青竹,就说让我们最好准备好棺材,连退烧都没办法,算什么大夫!”   旁边也拿发烧没办法的卫先生咳嗽了一声。   桂圆才想起自己把卫先生也给一竿子打倒了,讨好地笑笑,“咱们卫先生当然不一样,术业有专攻,卫先生的本事不在这上面。”   安宁翻了个白眼,桂圆最喜欢显摆从她那边学到的一点文化。   她直接用棉花沾酒精,给青竹擦了手心和身体。   示范过一遍以后,就让桂圆他们照着做。桂圆和红枣看不出精力挺好的,到了晚上仍然神采奕奕的,安宁已经打起了哈欠。   她强打着精神,直到青竹身上的热度下降了一些,病情没有那么危险的时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房间。桂圆信誓旦旦表示如果有什么意外一定会即使通知她的。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安宁起得比平时还要晚一点,她洗漱过后,便先去看了青竹。只有红枣一个人在照顾,红枣看到她以后,一脸开心地说道:“姑娘,青竹已经退烧啦,果然还是姑娘有本事。卫先生可是说了,这一关口已经熬过,后面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安宁闻言,嘴角也忍不住勾起微笑的弧度,“桂圆呢?”   红枣道:“前半夜都是她守着,我休息,所以后半夜就换成我了,她现在应该还没起来吧。”   安宁点点头,“你也先去休息吧,我等下和慧姐儿守着就可以。”她本来早上也要练字的,无非就是把练字的场合从书房搬到了这里而已。   红枣熬了半夜,也是挺累的,因此并没有推脱。   虽然烧退了,但青竹并没有马上醒来,而是等到了晚上才睁开了眼睛。   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桂圆和红枣喜极而涕了,桂圆更是脱口而出:“今晚不用熬夜了!”   安宁真想踹她出去。时光是把杀猪刀,才一年过去,桂圆就变成现在这欠揍的样子了。   青竹刚醒来时仍然反应不过来,她已经死了吗?她环视着这陌生的环境,视线落在安宁身上——这个女孩,她记得的,她曾经带走以南少爷。   对!以南少爷!   青竹的眼神一下子从原本的茫然转换成焦急,想要张嘴说自己的冤屈,却只能发出了呀呀的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被灌的药水,哪里还不明白,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所有的力气像是从身体中被抽离出去一样,跪坐在床上,呜呜地哭着。   “以南是不是才是沈夫人真正的孩子?”安宁见她如此激烈的行动,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青竹怔住了,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安宁——她怎么知道的?   安宁看青竹在呆滞过后边哭边用力点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心酸吧,为以南这些年的艰苦生活而心酸。他本应该是沈家嫡子,即使不会说话,也照样能够过着被捧在手掌心的生活。但是却因为方姨娘的恶毒心思,被剥夺了真正的身份,承受着不属于他的痛苦。   青竹手臂用力地抓着安宁,也不知道她一个刚退烧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她咿咿呀呀个不停,手舞足蹈,试图将自己想说的话语传达给安宁。   安宁现在也猜出青竹恐怕就是因为撞到了这秘密,才会被方姨娘杀人灭口。   她用力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家少爷拿回公道的。”   冯冰云性格天真温柔,并不擅长遮掩心中想法,安宁早就从她口中得出她曾经怂恿冯天纳慧姐儿的事情,即使不看在以南的份上,她也非要揭下她的脸皮。她所仗的不就是自己沈家的嫡女身份吗?那么她就干脆地毁了她。   周慧皱了皱眉,“姑姑,那我们要怎么在沈家人面前揭穿这件事?那方姨娘肯定打死都不会承认的。青竹又是这副样子,连说话都没办法,哪里能够作证?这事若是处理得不好,说不定方姨娘还会倒打一耙,说我们勾结青竹陷害她呢。”   周慧所忧虑的问题都是需要解决的。   安宁却半点都不放在心上,“谁说我们要去沈家?空口无凭的,我们哪里来的证据?与其辛辛苦苦找证据,不如让一个德高望重由不得人不信的人来说出真相。那么沈夫人自然会自己去找证据。”   她眼神清亮,声音清脆如黄鹂,“明天我们就去找云水道人。”   这个人物,舍他其谁。   ……   安宁自然不可能把事情隐瞒下来,她直接告诉了家里的亲人,周李氏也很赞同她的做法。   天一亮就坐着马车去云水观了。   到了道观门口,仍然是那位道士元白没精打采地靠着墙,见到安宁后懒懒地打了个招呼,“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安宁直言道:“我能见一下云水道人吗?有要紧事。”   元白直接回道:“师傅不随便见人的,上次还是看在你家静静的份上。”   安宁嘴角抽了抽,人没一只狼的面子大,真的是伤自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不见。”   元白仔细地瞅了她一眼,“没看出哪里关天了?”   若是平时,安宁估计还会跟他抬杠一下,但是现在真的没时间,她略一沉吟,道:“听闻云水道人最是学识渊博,我这里正好有一个问题,可以考考他,若是他做不出来,便需要听我一言。”   元白见惯了众人对他家师傅的恭敬,难得出现一个说要考他师傅的,也来了兴致,“好,你说。”   安宁弯下腰,直接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花了一个圆,“任意画出这么一个圆,求云水道人画出一个面积和它相等的正方形。”   这可是三大几何难题之一,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也尚未有人解出,安宁刻意放出这题来吸引云水道人注意力。   元白认真盯着地上那个看似寻常的原型,思索了好一会儿,也忍不住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好一会儿才放下树枝,手搓了搓下巴,“有点意思。”   他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安宁,“我去找师傅。”   安宁连忙跟在他身后,她倒不是想趁此见云水道人,而是不想站外面吹风,好歹里面比较暖和啊。她直接在三清殿,顺便还烧了柱香拜了拜。   等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元白出现了。   “走吧,去见我师傅。”   安宁跟在他身后,这回倒是没去竹林,而是在三清殿后面的一个小屋子中。安宁严重怀疑是因为冬天天气冷了,竹屋又凉,云水道人才不乐意呆那里。   一进屋子,安宁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鼻的香气,香气很淡,似乎有种宁静心神的作用。   云水道人面前放着一叠的纸,上面画了好几个圆形和正方形,显然他刚刚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安宁刚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云水道人就把茶罐推到她面前,“泡茶吧。”   安宁:“……”   在无语的同时,她还是泡好了茶。   茶斟好后,他品尝了一口,道:“比起蔚家小子,还差点气候。”   幸好说了这一句话后,他没有继续撩拨安宁的忍耐力,而是问道:“说吧,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   安宁声音沉静地把沈以南的事情给说了一遍,云水道人还在可惜,“可惜我不擅长看相,不然上次见到沈夫人就可以告诉她了。”   安宁忍不住问道:“那你平时怎么占卜良成吉日的?”   云水道人呵呵一笑,“感觉。”   好欠打!太欠打了!果然上次见面的仙风道骨都是骗人的,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安宁真想让她娘那个脑残粉看看云水道人现在的样子,说不定会觉得形象破灭吧。   “要我帮忙也是可以,只是单单我的话恐怕很难让他们完全信服。”   “可以滴血认亲。”安宁早就想要了这个方法,她所缺的不过就是说服力罢了。   “那人骗人的,即使是两个血缘相差数百千里的人,将他们的血液滴在同一碗清水中,也有可能会融合在一起。”云水道人毫不在意地推翻了世人眼中的真理。   安宁没想到他还真有点水平,“是假的没错,但世人都认为这是真的,只要以南能够同沈夫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沈家自然就会深信不疑。”   她顿了顿,说道:“在清水里加上明矾,会加快相融的速度,加上醋,则会不相融。当然,等持续一段时间后,仍然会融合。”不过人们哪里会等那么久,一般刚滴血便会去看情况。   云水道人捋了捋胡子,脸上流露出微微的笑意,“这点老道倒是不懂,果然是人外有人。看在以南与静静的缘法,我便帮他一把。”   静静本来就是沈以南那时候要走的,当然,若不是静静并不排斥以南,云水道人也不可能让他带走。只是没想到,当初那只小狼崽兜兜转转竟是到了眼前这位小姑娘手中。   他又指了指那叠纸,“三天后,若是我还未想出答案,你便告诉我你那道题的答案吧。”他顿了顿,摇了摇头,“不行,三天可能不够,一个月以后你再告诉我吧。倘若一个月我还解不出来,恐怕也很难解出来了。”   安宁忍笑回答:“到时候我能不能见到你还是一个问题呢,元白肯定会拦下我的。”   云水道人眉毛一竖,“我等下就罚他抄经书和扫后山动物的粪便一个月。”他后山动物不少,所以粪便一类的也不少。云水道人倒是可以放任不管,偏偏他又有洁癖,所以每天都需要有人清理便便,这一项工作素来是云水观中最让大家避之不及的工作。   安宁默默给元白点蜡,随后便向云水道人告别。   她回去后正好还可以赶上吃午饭。   ……   安宁实在好奇在沈家发生的戏码,在考虑了半天后,决定乔装成小道士,一起跟随云水道人看戏去。   当初那位表哥给她的面具她还留着,不曾丢掉过。在戴上面具以后,又换上道士服,再把模样往小男孩画,基本没有人可以认得出她来。云水道人其实是个老小孩,在他眼中,周安宁这个小姑娘可比他越来越无趣的弟子好玩多了,略一沉吟便应了下来。   正好元白也对这种宅斗事情不感兴趣,也就随安宁去了。幸好云水道人没有出卖安宁,他只当自己被罚扫粪便只是因为师傅心血来潮的缘故,并不知道是因为安宁多嘴了一句。   说来,也是沈以兰自己作死。沈以兰在昏迷一天醒来后,得知方姨娘说的话后,泪眼朦胧地说了一句“以南为何要推我”,然后便再次昏了过去。这样的言语更是坐视了以南的罪名。加上以南从水中被救出后,吃了几帖药便好了,对比昏迷不醒的沈以兰,沈家人更是把气都出在了他身上。刚好转不久的以南不仅被禁足,生活待遇也一落千丈,一日三餐所知的饭菜不仅没油没肉,还冷嗖嗖的。他身边服侍的人觉得他不可能再有出息,对他这个哑巴更是阳奉阴违,使唤不动。若是沈以行在的话,他的遭遇还不至于会如此。沈以兰身边的两个丫鬟皆是沈以行派去的,对于自己妹妹的品行全家人没有比他更了解,但是偏偏沈以兰却被派去拜访了一位世交。这对沈以南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沈以南这些情况安宁并不知晓,不然以她的性子恐怕就要按耐不住地去加快行动脚步了。   沈以兰第二次昏迷了整整两天,沈夫人这位有名的庄重人更是急得掉了好几次的眼泪,好几天都睡不着,又是请大夫,又是做法事,心爱的女儿却仍然一睡不醒。   突然之间,她听到心腹提了几嘴的云水道人,顿时醍醐灌顶,连忙下帖子去请云水道人过来。   云水道人当然不可能一张请帖就屁颠颠过去,摆足了高人的架子,推了好多次,才勉为其难地表示愿意去看看。   安宁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开开心心地全副武装,根本一起去看戏。   那天沈家特地一大早就派了得用的管事亲自去云水观请人,安宁也跟着云水道人享受了一把人上人的待遇。   等到了沈家后,云水道人从车上下来,安宁揉了揉脸,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   因为沈以兰的年纪还小,加上云水道为人德高望重,虽然看上去才三十多岁,但实际年龄摆在那里,大家自然不会往名节上做文章,直接将他们引进了沈以兰的闺房之中。   沈以兰的房间装潢富丽堂皇的,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在家中很是受宠,因此也才养成了她那无法无天的性格,后来被嬷嬷严厉管家以后,面上虽然改进许多,心理却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安宁跟在云水道人身后,视线落在沈以兰身上——不是说这丫头昏迷了好几天吗?怎么气色看起来还是挺好的。方姨娘居然还真的就在沈以兰的房间中,一副担忧到了极点的模样。也许是因为方姨娘对自己女儿这些天衣不解带的照顾,沈夫人对于这位昔日的情敌,也不再像是以前那般的冷淡。   沈夫人眉毛之间笼罩着一股的忧郁,她连忙让云水道人看一下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水道人煞有其事地看着她的面相,眉头越皱越深,旋即甩了甩袖子,语气有些恼怒:“沈夫人莫要捉弄老道!随便找一个姑娘冒充你的女儿来欺瞒老道!”   安宁竭力绷着脸才能不笑场。这云水道人太厉害了,演起戏来像模像样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他给哄了过去。   沈夫人直接懵了,半响才说道:“道长,您在说什么啊?这是我的嫡亲女儿兰儿。”   她身后一个小丫鬟不像她主人一样对云水道人具有那么强的敬畏心,直接反驳:“道长,全沈家都知道以兰小姐是夫人嫡亲的女儿,道长莫非是看走了眼?”   安宁却注意到躺在床上的沈以兰手指似乎动弹了一下,方姨娘更是脸色白了白。   云水道长仍然是那样仙风道骨的做派,直接平静说道:“从面相上来看,这位姑娘的确同沈夫人没有关系。”   他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辩解话语,一副他的话就是真理的笃定模样,十分的具有说服力。   沈夫人也不可能因为云水道人随便的一句话就认为沈以兰不是她的女儿,内心深处更偏向于云水道人看错了,但是她对云水道人的医术还是很信服的,连忙转移话题,“道长还是先看看我女儿是什么情况吧。”   “夫人,咱们还是去寻找别的神医给小姐看病吧。”方姨娘开口说道,“咱们小姐的病可是耽搁不起的。”   云水道人视线直直落在方姨娘脸上,看得她心里发毛,下一刻,云水道人的一句话吓得方姨娘冷汗直冒。   云水道人拍了拍手,大笑:“有趣,真是有趣!”   沈夫人被他弄的莫名其妙,“道长,你在说什么?”   “这位小姐的亲娘可不就在这里吗?心病还须心药医,贵府小姐得的恐怕是心病。”云水道人早就看出这沈以兰只是在装病。嘿,而且装病的技术也不怎么样,还比不过他徒弟呢。   沈夫人被这一颗炸弹砸得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身子,“这、这不可能!”   她突然想起自己对于以南莫名的亲切感,想起了方姨娘对以南的虐待,以及她对兰儿的慈爱。她的脸色变幻莫测,各种杂乱的念头让她几乎要失去了理智。   方姨娘尖锐的嗓音响起:“哪里来的江湖骗子,这样诬赖小姐,还不赶快把他打出去!”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原本不相信的一些丫鬟都迟疑了。   安宁适时地开口:“是不是真的,滴血认亲就可以了啊。”快滴血认亲吧,他们准备好久了。   沈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方姨娘,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来人,去准备一碗清水。”   方姨娘的身子直接瘫了一半,失去了大半的力气。她对于滴血认亲这一传了几百年的技术深信不疑,想到女儿身份被拆穿,惊恐的情绪直接将她淹没,她甚至一句辩解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沈以兰其实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早在前些天,她便从方姨娘口中得到了换子的真相,两人联手布置了一场落水的戏码,发誓要将沈以南踩入泥中,让他永远不得翻身,让这个秘密永远被掩盖。青竹在落水事件后便想向方姨娘求情,让她救救沈以南,却不小心撞到了两人商量事情的画面,才被灭口。   她听到局势对自己如此不利,也顾不得装昏迷,直接醒转了过来,眼泪汪汪看着沈夫人,“娘,你真的要滴血认亲吗?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女儿要如何见人啊。”   人一旦心中有了疑惑,便会不自觉找起线索。沈夫人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以前疼爱的女儿,越看心越凉……为什么她以前都没发现,没发现兰儿的眼睛和嘴巴是如此得像方姨娘。   如果兰儿是方姨娘的女儿,那么她当年生下的孩子呢?   她脑海中闪过和几乎和兰儿同时出现的以南,闪过他那双忧郁的眼神,差点喘不过气来。   脑海中越是纷杂,沈夫人脸色却越是平静,她冰凉的手指放在沈以兰脸上,声音温柔:“兰儿,若是不滴血认亲,你恐怕才真的无法出去见人。乖,我们试试吧!”   沈以兰直接哭了出来,“娘,我是你的女儿,我才不是方姨娘的女儿,我是高贵的嫡女,不是卑贱的庶女!”她知道自己若是失去这个身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越发想要阻止这一切。   方姨娘听到卑贱两个字,心如刀割。她当初换了女儿,也是为了女儿好啊!   房间内一片的安静,那些听到这些话的婢女们都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撞了枪口。   一个身着粉衣的婢女端着一碗清水过来了。   沈夫人面无表情地摘下头上的金钗,往方姨娘的手指割了一道伤口,挤出一滴血滴进清水之中。方姨娘虽然拼命挣扎,但是被好几个丫鬟制住,只能眼泪朦胧地迎接着自己的结局。   “去拿针来。”   女孩子的房间最不缺的就是针,很快就有人奉上了银色的针。   沈以兰摇着头,身子不断地往床里头缩,“娘,你别逼我。”   沈夫人看了这反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恐怕这位好女儿早就知道了真相。她冷冷道:“是你们母女逼我的。”   言语之间已经十分相信云水道人的话了,想到自己替情敌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对自己亲生儿子如此漠视,沈夫人心如刀割,以前的她有多疼爱沈以兰,现在的她就有多厌恶。滴血认亲,不过是为了作为一项证据罢了。   云水道人很干脆地一道手刃过去,沈以兰立刻晕了过去,在这过程中,他的手已经悄然无息地往碗里加了明矾。   沈夫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直接用针在沈以兰手上扎了一下。   在大家的注视中,沈以兰的血液很快就同方姨娘的混合在一起,真相再清楚不过了。   沈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她是造了什么孽啊!她的以南!想到她的以南被方姨娘这个狠毒的妇人虐待,她心中的仇恨几乎要溢了出来。   她紧紧咬着下唇,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来人,把方姨娘的家人全部绑了,秀红,去喊老爷过来。”   她非得让他丈夫看看他以前宠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什么货色。   同方姨娘有关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忙,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被交换?   这一刻的沈夫人已经直接化身成了复仇的女神。   一个丫鬟怯生生地开口:“听说以南少爷发烧了。”她没敢说的是,发烧的以南少爷连一个照顾的下人都没有,真正关心他的青竹已经被赶了出去,之前的他们还把沈以南这个注定失宠的所谓少爷当笑话看呢。   沈夫人听了,差点晕厥了过去。这位养尊处优的夫人,直接向云水道人跪了下来,恳求他去看一下她儿子。   这本来就是云水道人这趟来的目的,他点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就去看看吧。”   沈以南所住的地方同沈以兰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在他们到来的时候,他身边两个服侍的人还在那边笑着打闹。   沈夫人一看到这画面,气血涌了上来,直接下令将这两人逐出沈府。   她将两个丫鬟的求饶声抛在脑后,小跑着进了屋子。   屋内因为没有烧炭的缘故,寒意嗖嗖,桌上的茶壶别说热水了,连冷水都没有。沈以南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他的身体发烫,像是做了噩梦一样,眉毛紧紧皱着。   沈夫人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滴在沈以南脸上,她摸着沈以南的脸——为什么她以前都没发现呢?以南其实长得更像她的。她自认为自己这些年来行的正坐得直,为什么她的儿子会有这样的下场。   “夫人,要不要滴血认亲一下?”一个丫鬟提醒道。   沈夫人抹了抹眼泪,“那就试试吧。”尽管如此,她内心已经是深信不疑了,正被无穷无尽的悔恨给淹没。   有云水道人在,滴血认亲的结果可想而知。沈夫人抱着沈以南的手痛哭流涕,全无以往的贵妇人形象。   云水道人直接给沈以南把脉,开了一些药给他,便带着临时徒弟安宁离开了。   想也知道他们走后,沈家肯定会爆发出一场家庭战争的。   ------题外话------   最近的兴趣就是在二哈睡觉的时候,喊醒他,看着他屁颠颠地过来,于是走人,不理他,留他在玻璃那头可怜巴巴望   阿姨表示:你真是太坏了。然后自己也跟着学坏   ☆、第八十七章 沈以兰下场,所谓代沟   后续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安宁他们出手。沈夫人雷厉风行地将同方姨娘有关的人全部关押了起来,严刑拷打。若是以前,沈夫人肯定不会做得这么冷酷,但是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些年受的苦,她的心肠便硬了起来。   方姨娘换子的事情她爹娘兄弟姐妹都是知道的,他们也不算是多么硬骨头的人,几个酷刑下去,一个个都招供了出来,不仅是换子,还有方姨娘当初如何陷害沈夫人的事情也一起说了。沈老爷曾经宠爱过的一位妾室甚至也是死在方姨娘手中。最好笑的是,这些人到最后生怕晚点招供,下场会更惨,更是争先恐后的。连带着沈以兰发现自己身世后伙同方姨娘陷害沈以南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旁边的沈老爷脸色涨得通红,半响后丢下一句,“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他们就交给夫人你处理了。”   沈夫人看着丈夫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冷笑:这方姨娘之所以有这样的胆子,还不是被他给纵容出来的。对于这些换了她儿子的人,她一点也不想手下留情,直接全部灌了药,男的卖去挖煤矿,女的卖去窑子。方姨娘则是被一杯毒酒了结了她这条性命。   至于沈以兰,姑且不提她是情敌的女儿,单单沈以兰处心积虑想要置以南于死地的做法就让她恨到了极点。以前的她有多疼爱她,现在的她对于她就有多恨。   沈以兰直接被看管了起来,禁足的时间无限期,她的一辈子几乎等于是毁了。   安宁一点都不同情她的下场,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倘若她当时没有想要害死以南,沈夫人未必会狠心对她,最多就是眼不见为净。   在这其中,安宁再次见识到了云水道人的本事。   在水落石出,面对一脸感激的沈夫人,云水道人很干脆地说出了真相,表示自己根本无法从面相上看出亲缘的关系。同时也把安宁给供了出来。他表示自己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安宁只能将他们如何遇到青竹,如何去拜访云水道人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云水道人甚至直接表示,滴血认亲是很不可靠的。   安宁则是向沈夫人解释:“按照我师傅的说法是,人的血液有三十多种,常见的有四种,血型一样的人滴血认亲的时候比较容易融合在一起。”   她稍微普及了一下现代血型的知识,云水道人也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   说出真相一点都不损云水道人在沈夫人心中的形象,反而越发高大了。   她不由真心实意感慨:“云水道人果真是得道高人。”方姨娘亲属的证词摆在那里,她对于以南是她儿子这件事再无疑虑。因此更加感激起了谋划得当的云水道人。安宁更是被她夸了又夸,在她口中都要成了大周第一奇女子了。   安宁看着沈夫人脑残粉的症状似乎更加严重了,也不得不佩服起了云水道人。   当然,沈夫人没有忘记大功臣青竹,连忙派人将周家把青竹给请了回来,打算让青竹依旧服侍儿子。不会说话又如何,单单忠心这一点就胜过了一切。   ……   看了一场大戏后两人离开沈家。   云水道人问:“你可知我为何要说出实情?”   安宁略一沉吟,回答:“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能够欺骗得了一时,无法欺骗一世对吧。”而且云水道人说出实情后,沈夫人反而更尊敬他了。   云水道人点头,语气赞赏,“是这个道理。”这丫头果然聪明,可惜有师门了,不然拐来当弟子也是好的。   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个血型论,也是你师傅弄出来的吗?”   安宁点点头,“也不全是我师傅,应该说是师门几百年的研究。”弄一个莫须有的师傅挺好的,至少许多这个世界没有的知识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云水道人道:“希望能有一天能够同你那位师傅品茶清谈。”   安宁吐槽:“是他泡茶你品吧。不过师傅素来喜欢云游四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可能五年十年都未必能够回来。”   云水道人看表情很惋惜,一时之间又觉得以天为被颇符合他的美学,也跟着向往了起来。   几天相处下来,安宁觉得这位就是老小孩啊,有时候也乐得哄他,让云水道人更是恨不得抢来当自己的弟子。当初觉得女娃麻烦,收弟子时不曾考虑过,现在倒是有点小后悔了。   他想起了那道自己死活做不出的题目,终究还是按耐不住问了问:“你那道题你师傅有做出来吗?”在他眼中,这大周能和他相比的除了师兄,也就是安宁的那位师傅了,难得起了一点胜负心。   安宁唇角弯起狡黠的弧度,“那道题啊,我师门几百年都没有人做出来。”在原来的世界中,别说是几百年,一千多年都没有。   云水道人怔了怔,“那答案是?”   安宁清清脆脆道:“答案就是暂时没有答案。”   云水道人在呆滞了几秒后,抚掌大笑,他竟是被一个小姑娘给开刷了。   他豪情万丈,“你师门做不出,不代表我做不出,我就做给你看。”   “嗯,等你哦。”   ……   沈家在接回青竹后,又给安宁家送上了一份厚厚的礼物。   距离新年也没有多少天,周家也跟着忙碌了起来。今年安宁因为安玲珑的缘故,也结识了不少的小伙伴,单单开原县中关系好的就有吴若希和杨蕊,来回总动,年礼是必须的。她直接把酿造的葡萄酒当做礼物走动就十分体面。   周慧在品兰会上同样认识了几个交情不错的忘年交,她今年手头也宽松,礼物皆是自己所准备的。   周李氏觉得两个女孩年纪都要大了,也该懂些人情往来的事情,所以并不插手,只是偶尔安宁和周慧做得不对了,才指点一二。她甚至还让两个丫头打理起了自己的田地出息。   安宁名下有一千二百亩,周慧有五百亩,都雇了不少的佃户,临近过年,自然得送些东西。安宁一直都挺同情这些佃户的,也不想苛待他们。直接按人头,每人给了十斤的白米、两斤的肥肉,半斤的糖,足够他们过个好年了。别看周家的人都不太爱吃肥肉,那是因为平时餐桌上并不缺肉的缘故,对于贫民而言,能够榨油的肥肉才是顶上的美味。几个特别勤劳的安宁还多给了半匹的棉布和半斤的盐。周慧也跟着有样学样。   周李氏看两个丫鬟做的有模有样的,也就丢开手了。   年尾的时候,蝶恋花也就关了起来,给大家放一个年假,等大年十五以后再继续开业。蝶恋花从开业到现在,扣除第一个月,剩余的六个月一共挣了三千两百多两。安宁把其中的六百五十两连同葡萄酒和胭脂水粉一同让小红给玲珑带了过去,连带着自己家做的玫瑰清露。玲珑之前在信件中表示他们自己做出来的玫瑰清露没有安宁做的好吃。安宁猜想,可能是因为她是使用冰糖代替白砂糖的关系吧。   剩余两千多的银两她拿出了一百五十两,给雨歌、青芽和翠翠都包了一个五十两银子的大红包。三个姑娘中,翠翠是最为节省的那个,她把平时积攒的钱堆在一起,差不多也有六七十两银子。她娘和她哥哥为了十两银子卖掉了她,她不到半年却赚了这些钱,这不得不承认是一个绝大的讽刺。蝶恋花歇业期间,三个姑娘都重新回到了周家帮忙干活。周李氏看着一屋子娇嫩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从年前十多天到大年十五,安宁每天都在忙碌。周家每天都有人来拜访,他们家素来大方,糖果饼干水果干都是一盘一盘地摆在桌上,喜欢的人就抓去吃,吃完了还会再添上。   这导致玉山村的一些小孩子特别喜欢上他们家,当然大多数孩子都不是特别爱贪便宜的人,嘴馋了,就小心翼翼拿一片雪白如云的云片糕放嘴里,滋润细软,入口即化,清香扑鼻,直接甜到了心底。云片糕本身也是舅舅家的“锦上添花”的畅销商品,仍然是安宁教张青青做的。他们家的云片糕工艺精细,使用的糯米、白砂糖、猪油、芝麻等原料都是精挑细选的,味道自然不同一般。   在大年初十的时候,安宁便听说了她前大嫂周胡氏生下一女儿的消息。不过他们家对这个消息都挺冷淡的,连送礼过去的意思都没有,两家早就已经彻底断绝关系了,索性就断得干净一点。   周安平听闻妻子生下女儿,反而特别开心,他想起自己的娘亲疼安宁疼成那样,都胜过了几个儿子,可见是喜欢女孩子的,有心借着这个女儿重修旧好,于是抱着女儿兴冲冲地跑来周李氏面前。   那孩子才刚出生没多久,过年时又下了几场的雨,湿冷湿冷的,正常情况下,是不应该抱出来吹风的,但是周安平当初为了六百两可以诬陷自己的娘,现在为了重新攀上周李氏,自然可以牺牲这个女儿。   “娘,你看,我这闺女长得是不是同安宁刚出生的时候很像?”娘最疼爱妹妹,他便投其所好。   周李氏看着周安平一脸殷切的样子,又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嘴唇冻的青了,虽然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是想到大儿子的人品,又心狠了起来,冷冷道:“这孩子同你跟周胡氏挺像的,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还有,别喊我娘,我可没有你这个儿子。”有那三百两银子,这个大儿子照理来说,生活质量应该不算差的,但是他眼高手低,周李氏听说才一年的时间,他就败掉了一半的家产。   周安平连忙要把女儿抱给她看,“这可是您的亲孙女呢。”   周李氏直接把慧姐儿叫到她面前,亲切地捧着慧姐儿的手,“看看慧姐儿,这才是我嫡亲的孙女呢,我的孙女只有慧姐儿,孙子只有聪哥儿,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说罢,直接牵着慧姐儿进去,把门砰地关上。之前那样对她,现在说两句好话就想要回来一起吃香喝辣了?想都没想。   周安平被她鄙视的语气气得差点抱不稳手中的婴儿,他想起了慧姐儿身上穿的衣服,一匹至少要十多两,乌压压的头发上簪着金钗,手上是样式清雅的银首饰,耳朵缀着的也是玛瑙耳环,完全不比他以前看过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装扮差。再对比一下自己,虽然比村里大多数人好,但周安平一心想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现在那里能够满足。   怀里的女儿因为风一吹,感觉到冷,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哭得周安平脑壳都觉得疼。哭了一会儿后,还撒了尿,尿味直接让他狠狠皱起了眉头,骂了声:“晦气!”   看着女儿的眼神越发的嫌恶,又不能传宗接代,又不能讨好他娘,生这个赔钱货有什么用。   他刚到家,还在坐月子的周李氏听到女儿哭成那样,连忙接过丈夫手中的女儿给她换上新的衣服,嘴里直问:“怎么样?娘怎么说?”这个注意还是她给周安平出的,她不是不心疼女儿,只是终究更想过好日子,更何况,他们一家若是搬到娘那里,女儿也可以跟着一起过好日子。   周安平看着这个妻子的眼神一点都没有过去的爱意,冷漠道:“你出的什么烂主意,娘直接说了,她的孙女只有慧姐儿,孙子只有聪哥儿,咱们家这两个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周胡氏忍不住抱怨,“好歹也是嫡亲的孙子孙女,怎么能够这样说呢。”她这一年来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过,走到哪里都被大家嘲笑,看不起。即使她显摆自己的首饰,也有人拿周安宁和周慧刺激她。   听到她的抱怨,周安平更加气愤,“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不孝又恶毒,我现在还是安宁的哥哥,我娘的儿子。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娶你进门。”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恶婆娘的关系,他娘才一直不肯原谅他的,他若是休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同他们重修旧好了?   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止不住,周安平死死地盯着周胡氏,“像你这样不孝不慈的女子,根本不配做我的妻子。”   周胡氏直接被这句话刺激得红了眼,当初结亲的时候,周家门第远远比不过她胡家,只是她爱慕周安平的相貌,又被他的甜言蜜语给哄了,死活都要嫁入周家。她自认为自己虽然为人媳或许有些过错,但是为人妻上从未对不起周安平,还为周安平生下了一子一女,这些年的辛苦操劳却只换来这么一句话。   她涕泪横流,直接拿起手头的枕头和女儿刚刚尿了的衣服向周安平砸了过去,“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打死你!”   周胡氏因为怀孕期间补过头,身材膨胀了一大圈,生下女儿才几天也恢复不过来,哭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   周安平直接被尿了的衣服给砸了个正脸,又看见妻子如此丑陋的模样,半点的怜惜之情都没有,他不顾周胡氏刚给他生下孩子,直接两巴掌打了过去,打得周胡氏眼冒金星。周胡氏哪里是会吃亏的人,被打后,直接指甲挠了过去。她的指甲很长,把周安平那张称得上是小白脸的脸蛋给抓了好几个血的印记。   周安平手摸了把脸,手心都是血,两眼气得通红了,下手也更加狠,“我打死你这个贱女人!”   两人殴打成一团,床铺上,他们共同的女儿在那边哇哇哭着。   周胡氏才刚生下孩子没多久,下体恶露不止,刚刚不过是凭借着一股怒气抓人,哪里是周安平的对手,被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拳头。这场的家暴最终以周安平的胜利作为结局。   周安平看着鼻青脸肿的妻子,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他仍然不解气,又踹了周胡氏一脚,从她的梳妆台中把周胡氏心爱的金钗银钗拢进了怀里,出门去了。   城里的翠玉姑娘温柔体贴,标致可爱,比周胡氏这个又肥又丑的女人好多了。嗯,把这首饰送给她,翠玉一定会很开心。娘一直喜欢三嫂这种类型的,等见了翠玉后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就原谅他了。   周安平边走边哼着小曲做着美梦,原本还不错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的猥琐。   家里的周胡氏倒在地上,耳边是女儿的哭闹声,她想要去抱一抱女儿,哄一哄她,但是身体上的疼痛却让她根本站不起来,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后悔啊!她后悔当初没听父母的话,嫁给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   后悔自视甚高,不把婆婆小姑放在眼里!   后悔恶念一起,拐卖小姑,虐待婆婆!   可惜这世上已经没有后悔药了。为了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她只能咬着牙忍了下来。   “娘,你怎么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胡氏的儿子周金宝正好从外面回来了,他看着倒在地上伤口累累的娘亲,又是害怕又是担心。   周胡氏勉强扯了扯嘴角,“金宝啊,娘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摔得狠了点。”   周金宝年纪还小,似懂非懂地点头,“娘,我扶你起来。”   他的力气其实并不大,加上周胡氏现在变胖了不少,根本没有效果,但是为了不让儿子失望,周胡氏硬是咬着牙起来。   她看见床铺的女儿哭得脸都要白了,忍着疼痛安抚女儿,眼神茫然地看着自己被搜刮一空的首饰盒。   她不知道的是,丈夫现在正拿着她的首饰,搂着年轻貌美的姑娘快活呢。   ……   周安平家中的事情安宁他们一概不知。就连周李氏也就提了一句她被拦下的事情就略过了。他们的生活过得正好,哪里会去理睬这一些。   比起断绝关系的前儿子,周李氏更担心的是孙子聪哥儿。聪哥儿现在也八岁了,在村里的学堂上了一年多的课。学堂的老师本事毕竟有限,认字的话还好,想要更进一步就困难了。周李氏便想着送聪哥儿去县城里的开源学堂上课。一个月虽然要二两银子束脩,但是他们周家完全交得起,要知道那学堂里上课的可是举人呢,这些年来,那学堂里更是出了几个举人秀才。   周李氏不求孙子将来一定能够中举,能够中秀才她就心满意足啦。   为了这事,全家还开了一个会议。聪哥儿若是要在城里上课,那么到时候肯定是得住在城里,不然每天来回跑,时间都花费了。安宁提出聪哥儿可以直接住她那个宅子,她还想着要不要顺便再来一个专门做饭的婆子,省得舅舅舅妈、雨歌他们每次还得自己做饭吃。   周李氏却直接道:“你那一进宅子终究还是小了点,住那么多人进去,还是有点挤的。咱们家现在又不是没钱,不如多买几套大一点的宅子,等你们出嫁的时候,作为陪嫁也体面。嗯,至少也要三进宅子!你一个,慧姐儿一个,聪哥儿一个,还有我和你嫂子一个。”   安宁狐疑地看着她娘,“娘,我以前买那个一进宅子都被你念了好几次,你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周李氏哼了哼,“没什么,突然想给你们买不行吗?”   还是三嫂周青梅偷偷在安宁耳边说道:“娘是被刺激了。村里李大娘她女儿快出嫁了,李大娘给她女儿陪嫁了一个城里三进的宅子,天天在娘面前显摆呢。”   这李大娘其实就是李富贵的大媳妇,同周李氏关系很不错。只是这两人表达友好关系的方式就是互相斗嘴,互相显摆。以往周李氏有安宁和周慧这样能干的女儿和孙女,没少显摆过。现在就换成李大娘显摆三进宅子了。   安宁不由捂嘴偷笑,其实李大娘为人挺好,对她也很是疼爱。长辈这种特殊的友情方式她就不掺和了。   李南已经成家立业了,也觉得整天住在外甥女的宅子中不太好,虽然外甥女本身并不介意,因此他也打算在城里也买一个宅子住。今年他们的“锦上添花”也挣了一百多两银子,买一个宅子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他们家人少,买二进宅子就够了,三进宅子太空了不好。李南还寻思着宅子要买在姐姐他们家的附近,大家仍然做邻居,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我看啊,我们房子不如就买在学堂的附近好了,聪哥儿上学时也方便。”   李南连忙阻止,“姐,先别买那里。我可是听小道消息说了,学堂明年打算换个地方,建一个新的呢。”   周李氏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南挺了挺胸脯,“这消息啊,咱们县知道的不超过一百个,还是因为我之前帮过县太爷家的一位管事,喝酒的时候他不小心透露出来的。”   安宁对舅舅很是佩服——这城里每个大户家里,是不是都有她舅舅认识的人啊,难怪他消息如此的灵通,原来是有这么多的眼线。她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其实也是可以培养起一股的势力,反正手头已经有了一些起步的资金了。   “那要建在哪里?”周李氏连忙问道,“好好的,为啥要换地方啊,原来那里多好,热闹,买东西也方便。”   安宁解释道:“娘,其实学堂这种地方,建立在比较安静的地方会比较好,不会影响到学生学习。”   周李氏觉得有理,点点头,“原来是嫌太吵了啊。”   只是安宁觉得未必是因为这个原因,说不定书院是想要扩大规模呢。   李南对着亲人也不隐瞒,“据说打算建在县城南边的那块空地呢。”   说起南边那块地,是有名的大,原来那么一大片地方是打算拿来建成寺庙的,结果后来那寺庙的主持又改变了主意,跑到别的县去建了,跑也就跑吧,那寺庙还直接说那块地风水不好,结果就一直空了下来。根据小道消息流传是,那地原先是要卖给那寺庙,但是当时的县令又临时改变了注意,价格翻了三倍多,简直就是趁火打劫。佛祖也有金刚之怒,寺庙主持也是风水这一块的大师,直接不买了,顺便摆了一道说这里风水不好,即使当时也的确是出个几件祸事,人们便都推风水上了,导致这将近一千亩的地都没有人要买。   对于这件事,安宁能说两边都有不厚道的地方吧。   李南还说了,那块地不仅仅是要盖新的学堂,附近还打算盖一些店铺。   如果是县城其他地方的话,想要买好几座距离近还空着的宅子并不容易,但是在那块空地附近就简单多了。这就是有消息源的好处,若是等到新学堂到时候真的在那边盖起,恐怕那附近的宅子价格都要提高了。安宁还打算等店铺盖好后,趁着价格不高的时候,买下几个,价格上来了后再转手卖掉。并不是只有现代才有昂贵的学区房,即使在古代,书院学堂附近的宅子也是比其他地方贵上一些的。   周李氏想着那地方附近的宅子现在并不算贵,而且距离安宁的胭脂铺蝶恋花也不远,越发心动了起来。   “等过些天,我也去那边瞧瞧,到时候直接买四套三进宅子。”四套最多就是四百两银子,她还是出得起的,最多就是稍微心痛了点。   这其中有一套是要给自己儿子的,周青梅连忙道:“娘,聪哥儿的那一套,直接我自己买就行了。”   安宁撇了撇嘴,“还是我来好了,反正我两千多两银子还在呢。”   李南本来为自己的一百多两银子很自豪,瞬间就被外甥女给打击死了。人比人气死人啊,外甥女感觉没做什么事情,财源就滚滚来,幸好他们家只需要买一个宅子。   王翠翠看着他们其乐融融,你推我让,脸上浮起了羡慕的情绪。她想,这世上并不是没有好的亲人,只是她运气不好,正好遇到坏的了。   安宁注意到她的神情,捏了捏她的手,转移她的注意力,“梅花过几天就要来了,你想好要准备什么礼物送她没有?”   年前,安宁和王翠翠给李梅花家送了年礼过去,不仅收到了回礼还有一句的口信:李梅花的一位堂姐嫁到了开原县,还怀了身子,李梅花正打算过来看望她呢。刚好三个小伙伴都在这里,索性便来一次的聚会。   一年多没见过一次面,安宁和王翠翠都挺激动的。   王翠翠更是表示要送她一个银钗。   四个人之中,混得最好的是安宁,其次便是李艳。聚会的地点便是定在安宁家中。   李艳一大早便已经过来,结果绣姐儿听闻她来了,立刻窜到安宁家里,她对李艳这个开原县闻名的绣娘仰慕已久。在她眼中,做绣娘能够做到李艳这个级别就死而无憾了。   看在安宁的份上,李艳难得指点了她一些,还夸她有些灵气,把她给得意的。不过绣姐儿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知道他们打算聚会,请教了半个时辰后便回去了。   李梅花还没来的时候,她们几个人便先打起了叶子牌。   打到第十盘的时候,桂圆笑着走了进来,“姑娘,梅花姑娘来了。”   李梅花在看到安宁家的大房子时吓了一跳。在一开始看到站在门口等她的桂圆,还以为桂圆是安宁的姐姐,问了后,才知道居然是安宁的丫鬟。当初在船上,安宁是同她说过家境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安宁家现在居然也能使唤起了奴婢。   李梅花回到家乡后,凭借着鱼丸的收益,一个月也能挣个四五两,是全家的主心骨,她本来对自己本事十分自豪,到了周家后又有些自卑了。   等桂圆将她领了进去,看到三个昔日的小伙伴皆是绫罗绸缎上身,金钗银钗不缺,自卑的心态更是加重了。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穿最好的一套衣服,但也就是棉布罢了。以前蔚家送的那些都是收在箱子里,等出嫁的时候当嫁妆的,自然舍不得扯来做衣裳。   安宁视线落在李梅花身上,一年多不见,她眉目长开了些,皮肤虽然有些黝黑,但五官算得上清秀。她微微一笑,把桌上的牌给收了,让李梅花坐下。   “我都快认不出你们了,你们变化真大。”李梅花很快丢开了最初的不自在,率先说道,“翠翠,你怎么跑来开原县了?”   她只知道王翠翠现在在开原县,具体情况却不太清楚。   王翠翠现在已经能够很平静地把被家里人卖了的事情说了出来,李梅花立刻同仇敌忾,又说王翠翠,“怎么他们卖你,你就乖乖被卖啊。”   王翠翠扯了扯嘴角,“我前一天被我娘哄了喝了杯糖水,醒来后就被卖了。”   那是她娘给她泡的第一杯糖水,她喝下后便被卖到了凝香阁。在刚刚诉说的过程中,王翠翠忽略了凝香阁这段,只说恰好安宁看见她了,所以出银子帮她赎了出来。那段经历毕竟并不算光彩。   李梅花没有多想,只是嘴里骂着她那狠心的娘,又喝了花茶。安宁家的花茶一般里面还会加砂糖,因此合起来不仅有花茶的清香,还有糖的甜味。不只是花茶,周家的点心也好吃,比他们重县城内最有名的糕点还美味,小小的一块,做得小巧精致,单单摆在那边便是艺术品,让人都舍不得品尝。可是当她尝了一块后,却又被那味道给征服,忍不住一块接一块。   李梅花看着如同大家小姐一般的安宁,心中有些羡慕,转头看到王翠翠,又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   在这一来一往的交谈之中,几人一开始的生疏便慢慢消失殆尽了。   “也就是说,那个很有名气大家小姐都爱使用的蝶恋花胭脂就是安宁你开的?”当王翠翠告诉李梅花自己在蝶恋花当账房先生的时候,李梅花一脸的惊讶。   安宁也挺吃惊的,“蝶恋花名气那么大了?”居然还传播到了重县。   李梅花点点头,“我们县城王员外的夫人为了你家的胭脂,每个月都特地派下人来采买呢。”她听闻这胭脂一盒就要几两银子,也就自认为明白周家为什么那么多钱了。她不知道的是,安宁财富的大头是酿造葡萄酒。她今年已经打算种植五十亩的葡萄,和五十亩的玫瑰、茉莉等一些花草。药田也有二十亩,若不是因为请了佃农,安宁一家子根本不可能忙的过来。   她微微一笑,“等下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几盒。”   李梅花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有点害羞,“可以让我皮肤变白吗?”   王翠翠笑了笑,“当然可以,你看我常常用,皮肤都变好了不少。”   李梅花看着王翠翠水嫩白皙的脸,也就压下那点不自在,点头应了下来。她以前的长相级别和王翠翠差不多,但是一白遮百丑,王翠翠一变白,美貌度就上升了不少,走在外头,谁能不夸她是一个清秀小佳人。   “其实,我后年就要成亲啦。”李梅花鼓起勇气说道,脸颊泛起了红色,眼中也多了一抹的羞意。   安宁很惊讶,“你才十一岁吧,后年也才十三岁呢。”   天啊,年纪这样小的李梅花居然就要成亲了。其实玉山村中,大多数人都是在十二岁开始相看婚事,一般也是及笄后结亲。   李梅花笑了笑,“我们那边一般十四岁就成亲了,比你们这里早呢,我十三岁很正常的。本来我娘也不想要那么早,但是对方很有诚意。”她的眼中满满是未来的期待。   “那我们可得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添妆礼。”李艳道,女子的嫁妆素来是他们出嫁时候的底气,作为共患难过的朋友,她也愿意给她送上一些有价值的嫁妆。李艳的家底虽然没有安宁那么厚,但这一年多她也攒了一千多两的银子,说话自然有底气。   李梅花羞道:“什么添妆礼,还没到这一步呢!”   安宁李艳说的挺有道理的,直接笑道:“我们两边又不能时常来往,难得你来一趟,直接这次给你好了。不许拒绝,拒绝的话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李梅花也清楚安宁的性格,只能点头道:“那我就多谢你们了。你们腿上拔出的一根毛,都比我腰粗呢。”   王翠翠问:“对方是什么人家啊?”   李梅花的神情颇有些志得意满,“还是你们城里一位秀才老爷的儿子,他的功课可好了,看过的人都说他在三十岁之前一定能够拿到秀才的功名。”   李梅花对于对方这样的人家能够看上她一个村姑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感到十分的骄傲。作为女子,一身的荣耀终究还是要看未来的丈夫。长得好出生的好,都不如嫁得好。   她看着王翠翠,关切问道:“翠翠你呢?你比我还大一岁,我都找对象了,你也该相看了。”   王翠翠摇摇头,声音很是坚决,“梅花,我是不打算成亲的,我觉得像艳儿姐姐这样就很好。”王翠翠因为在城里的缘故时常同李艳打交道,对于李艳这种自强独立又自在清净的生活很是羡慕,甚至觉得一辈子都不结婚也挺好的。   “这怎么可以!”李梅花急忙说道,“你们两个情况又不一样!”李艳选择不结婚她可以理解,毕竟她身子被毁了,要找到一个完全不嫌弃他的好男人并不容易。但是翠翠不同啊。   王翠翠看起来软弱,但一旦下定了决心便很难动摇,“我真的觉得不成亲更好。”   “怎么可以呢!咱们女子活在世上的价值就是成亲生子,你若是担心找不到好对象,我也可以帮你看啊。”以安宁的性格,翠翠给她工作,工钱肯定不低,倘若真要成亲,安宁必定直接烧了身契,她哪里不愁找不到好婚事?就算找不到像她这样好的,稍次一点的也是可以啊。   李梅花苦口婆心劝阻,王翠翠仍然不为所动。   最后李梅花气恼地看着安宁,“安宁啊,你没事就多劝劝她,千万别想不开。作为女子,怎么能够不成亲呢!”   李艳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喝茶,她喝的花茶是没有加冰糖的,李艳更喜欢花茶本身的味道。   安宁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觉得王翠翠想法不好,甚至她也有这样的想法。李梅花的话语虽然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却让她心中一阵的不舒服。谁说女子就一定非得靠男子?谁说女子的价值只在成亲生子?   她忍不住道:“倘若找不到我喜欢的人,那么我宁可一辈子不成亲。翠翠不成亲也没事,大不了我养你!”   李梅花震惊地看着她,她没想到安宁居然会支持王翠翠的想法,最后只是甩着袖子道:“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题外话------   李梅花的想法更多的代表这时代人的想法,所以四个人不可避免会存在着代沟   ☆、第八十五章 十岁生辰,周安平被阉   道不同不相为谋。   安宁心中闪过这几个字,感觉到了淡淡的忧伤。她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这截然不同的观念。安宁并不会因此去怪罪李梅花,她的观点本身代表了大部分的世人的看法,若不是安宁是穿越的,李艳和王翠翠都有那样的遭遇,恐怕也同她差不多吧。   她也无法去纠正,更无力去同整个世道抗衡,只能先慢慢从身边的人开始影响起。   王翠翠抿着嘴,对着李梅花的劝说无为所动。李梅花说的累了,只能停了下来,灌了一整杯花茶。   许久未见,安宁也不想以争执作为结局,索性扯开了话题。李梅花扁扁嘴,也顺着说起了别的事情。她最骄傲的便是自己的鱼丸生意,按照她的说法,她还在安宁教的鱼丸基础上加了里面的肉馅,加了肉馅后味道更佳美味,虽然价格比原先贵上一倍,仍然是供不应求。   李梅花这一次过来,也顺便带了不少自己做的新鱼丸作为生辰礼物。三人皆笑着收下,之前那点争执也略过不提。好歹交情一场,在知道她定亲的消息,三人皆送了很实在的礼物。安宁直接从家里的库房挑了半匹大红的云锦,和两匹上好的缎子送给她,那大红的云锦正好可以留着给她裁嫁衣。李梅花收到的时候,眼睛都移不开了,想也知道这样的布料拿到做嫁衣到时候定然十分体面。她想要拒绝,又舍不得。安宁直接塞给她,另外还有一些胭脂水粉。王翠翠的礼物很实在,直接就是两个金手镯和一对银钗。金子的成分实打实的,两个加起来足足有二两金。李艳则是同样送了两匹的绫罗和一个金钗。   李梅花看着三个昔日的小伙伴随手就能拿出这样在别人眼中十分昂贵的添妆礼,说不羡慕是骗人的。尽管她家现在起来了,但也不可能把家产都拿给她当嫁妆。扣除掉当初蔚家送的那些东西,能够给她准备的嫁妆大概是二十两左右。这些在他们村里已经足够让她抬头挺胸了。但安宁他们送的添妆礼加起来远远超过了这些。   ……至少,我的丈夫是未来的秀才,甚至可能是举人。钱就算挣再多,也没有举人有地位。   想到这里,李梅花才有了一些底气。   ……   李梅花离开后没几天,安宁家的宅子也买的差不多了。   四个宅子虽然没有在相邻的位置,但也不远,也就是走几分钟路的距离罢了。在周李氏大手笔买的时候,还有宅子的主人觉得她傻,在这种地段不算特别好的地方买房子。   尽管如此,那几个人在出价的时候,也没有压低价格。周李氏想着房子终究会涨价,又不想太对不起对方,所以也没有和他们讲价。   在过户的时候,为了以防以后还得再过户一次,她直接把这些宅子落在了安宁、周慧和聪哥儿名下,最后一座则是她自己的。李南只需要买一座,很快也挑好了。   在家里人买房子的时候,安宁则是找蔚池问店铺的事情了。   她之前问了她舅才知道,买下南边那块地的正是蔚家。所以那些新盖的还没正式租出去的店铺现在都在蔚家名下。想想蔚家自从来了开原县,动作的确挺大的,又是买温泉地,又是盖新学堂。听蔚池的话,似乎还打算扩散到宣州其他县。   当安宁还没提出是否能够购买店铺的事情,蔚池见到她,眉毛直接舒展开了,“你来得正好,省的得派人通知你,少爷正有事找你呢。”   安宁微微一怔,跟在蔚池身后进了蔚家。   蔚邵卿只是递给她一个看起来像是帖子一样的东西,言简意赅道:“你的生辰礼物。”   安宁扬了扬眉,距离她十岁的生日不到十天,没想到这蔚邵卿居然也会送所谓的生辰礼物,自从那次将她送回来后,他们基本就没碰面过,两人之间谁也没点破,似乎在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安宁打开做工精致的帖子,发现这是一张的邀请函——大周名媛之赛。同选秀一样,每三年一次,都在同一年。安宁上个月便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消息,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参加比赛的最少都是五品官员之女,甚至有不少的皇女宗室女跟着报名,这种事情距离她十分的遥远,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上一届的魁首便是现在的大皇子妃,于去年嫁予皇家。更重要的是,比赛的前三名的女子皆能获得品级,第三名也能有七品。除了因为父兄缘故被封赏,亦或是成为女官,这是大周的未婚少女唯一能够获得品级的机会。去年的大皇子妃更是凭借着功劳被封了乡君。   将邀请函细细看了一遍以后,她抬头看向蔚邵卿,“你是想要我参加?”   蔚邵卿淡淡道:“如果拿到了七品,可以减少许多的算计。”   安宁不由失笑,“恐怕我也会直接进入更多人的视野之中吧。”   “你怕吗?”   安宁扬起自信的浅笑,“有什么好怕的!若是选美的话,我未必有机会,不过我可是听闻当今天子素来喜爱欣赏聪慧的女子,前几年的比赛主题都是‘慧’,在这点上我自认为还是有些希望的。”欣赏归欣赏,他选秀选得仍然是貌美的女子,所以参加这比赛的不必担心因为拔了头筹就被天子选进后宫,天子今年也五十岁了,即使有皇帝的身份,不少人家还是宁愿嫁给门户相当的也不进后宫。   安宁知道自己长得是好看,但是也绝对达不到倾城倾国的级别,反正不是选美比赛,又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恐怕是她这几年以内唯一能够趁机抬高他们家身份的机会,自然不愿意错过。再说,就算是输了比赛又何妨,一千多候选人,输了也不算丢脸。   呸呸呸,还没开始呢,怎么就能够想着要输!   安宁看了看比赛时间,发现最初的选拔赛也是在四月,这才松了口气,好歹可以在那之前先好好准备一番。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问道:“你随便把这邀请函给我,真的可以吗?”   “到时候直接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妹即可。”蔚邵卿看样子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安宁眼皮跳了跳,她对表哥表妹的称呼已经有点心理阴影了。那段时间,虽然她没受过什么苦,但是心理状态多少有了一些变化。而且他们家……怎么看都和蔚邵卿扯不到关系,这个理由太瞎了。   蔚邵卿见她纠结的模样,微微一笑,“别担心,不会有人追究的。”   他的语气十分镇定,相当具有说服力,安宁点点头,咬了咬下唇,还是说了句,“多谢。”不管蔚邵卿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这样帮她,她仍然得承情。   蔚邵卿脸上原本的笑意收敛,语气重新回归漠然,“只怕你到时候反而会怨我。”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话类似的话语,每一次听到时,安宁心中都忍不住腾起了不安。   “如果真有你说的那天,我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蔚邵卿这副摆明了将来会利用你的姿态反而让安宁一阵的安心。至少,他的好是有目的的,并非莫名其妙无缘无故。   将来的他会利用她,但是现在的安宁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蔚邵卿呢,利用他的实力努力壮大周家,增加自己的实力。有遭一日即使输了,也只能说是自己技不如人。   至于店铺的事情,她也同蔚池说了,最后以两百两银子买下了其中的两间,这两间的面积皆比她原先的蝶恋花大上一倍多,其中的一间更是蝶恋花的三倍大。蔚池多少还是给她优惠了一些。   ……   安宁十岁的生日显然要比九岁时候盛大多了。九岁时候只是全家一起吃个饭,送一下礼物。今年则是顺便请了关系交好的几家,准备了整整三桌的席面。作为关系不赖的街坊邻居,顾可欣一家自然也被他们给邀请了过来。   三桌里,其中一桌坐着的都是安宁的小伙伴,除了顾可欣、还有李艳、绣姐儿、春兰、王翠翠等人,桂圆她们也是坐在这一桌上。虽然桂圆红枣名分上是丫鬟,但对安宁而言,却更像是玩伴。绣姐儿看到李艳的时候可激动了,直接忽视了安宁,一屁股坐在李艳身边。在认识安宁之前,她的偶像是安宁,认识李艳后立刻叛变了。   过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一点礼物,有送糕点的,有送荷包的,也有送鸡蛋,虽然都不是特别有价值的礼物,但也是一番心意。这其中顾可欣的礼物价值最高,直接便是一个书画大家的山水图。见多识广的卫先生在鉴定了一番后表示是真迹,市面价值大概是两三千两银子。   这个礼物昂贵到安宁觉得烫手,便想要推回去。   顾可欣直接表示,在这位书画大家还未发迹之前,她母亲娘家曾经资助过这位,这位也投桃送李给了不少的作品。她自己那边还有十多幅作品。安宁这才勉为其难收下,心中想着等顾可欣生日的时候也准备一份厚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于峥的脸色比起之前似乎白了一些。她同于峥虽然算是邻居,但因为前端时间于峥外出走货的缘故,有差不多半年时间没见过面,安宁也只听说他做的是丝绸一类的生意。   周青梅的厨艺更上一层楼,吃的大家都不住地夸奖。三姑六婆们聚在一起,除了说流言蜚语和炫耀儿女,最关心的便是亲事了。虽然今天是安宁的十岁生辰,大家更关注的却是慧姐儿。慧姐儿今年也十三岁了,到了相看亲事的年纪。她模样生得好,周李氏在外头炫耀的时候还表示她孙女有几百亩的田地和一个城里的三进宅子,这样好的条件都赶得上城里那些财主家的姑娘了。   周慧早在一开始说到她的时候,就借故离开了。这些大娘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又是乡下人,问话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含蓄,若不离开,说不定还会直接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这可让她如何回答。   周李氏邀请的朋友都还算正常,知道玉山村基本除了村长家的,恐怕没有哪户配得上这位,村长家又没有年纪相当的孙子,因此一个个给周李氏出谋划策,那位说必须得嫁给秀才,有大笔的嫁妆带过去,到时候还可以资助丈夫,然后一跃成为举人娘子。另一位抬杠,穷秀才有什么用,多的是二十岁就考上秀才,五十岁都考不到举人的,还不去嫁给门当户对的财主当少奶奶。嗯,在他们心中,周家已经是同财主一个级别的人家了。   甚至还有热心的表示会帮忙一起看看。   对于这些探听,周李氏笑而不语。她在知道女儿四月份要去京城同那些至少五品的官员之女比赛,内心一直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偏偏又不能说出来显摆一下。要知道,县里最大的官吴知县也才是七品的官员而已。   因此她才不打算现在就给慧姐儿看亲事呢,等她家安宁比赛拿了好名字后,慧姐儿自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那时候才是结亲的时间。   周李氏对安宁那是相当的有信心,坚信别说第三名了,状元都可以拿的。虽然安宁的对手据说还有什么公主郡主,但那有如何?她们哪里有安宁的好福气!   其他人见周李氏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还只当她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看着他们讨论得如此热烈,安宁只为自己的将来担忧,等她年纪到了,不会也得遭遇这一遭吧。   老实说,安宁还真不太想结婚,古代三妻四妾是常态,以她的性子绝对受不了的。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的三从四德,一想到自己的后半生得困在后院中同其他女子争斗,她便感到这样的人生太可怕了。   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在纳妾合法的时代感觉做梦比较快。现代重婚有罪的情况下,仍然有一群人想着要搞小三小四,别提古代了。   实在不行,等到了年纪,她就以她与三清神仙有缘的理由遁入道观里当道姑算了。云水道人肯定不介意她拿他当挡箭牌的。自从沈以南的事件以后,安宁一个月也会去一次云水观,每次过去除了帮云水道人泡泡茶,抄抄几本的孤本,再谈谈时事——没错,云水道人放现代绝对是那种在电脑面前指点江山的那种,全大周上上下下的官员,基本每个都被他给吐槽过。   至于什么丞相大人有洁癖,别人是三天洗一次澡,他是每天洗两次澡,两天洗一次头的八卦……她就当做没听到吧。   在安宁生辰的时候,云水道人还送了据说在祖师像前供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牛角梳。   周李氏还特地拿出来显摆,沐浴在大家羡慕又惊讶的眼神之中,安宁觉得压力有点大。   她没好意思告诉大家,同这个梳子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个给静静用,挺好的。   安宁当时是先看到梳子才看到纸条的,差点没当场把纸条给撕了。你妹的,她生日,结果这个人居然是送梳子给静静!   而且云水道人的意思还特别明显:梳子给你了,记得以后多帮静静梳毛。   作为一个十分不合格的主人,安宁决定扣下静静的牛角梳,自己使用去了。   周慧当时在旁边看得直乐,她忍了忍,终究没告诉安宁,那个梳子上还特地雕了荷花等精致的花纹,一看就是给女孩子使用的。恐怕云水道人只是在逗逗姑姑罢了。没想到云水道人一副陆地神仙的模样,骨子里是这么好玩的一个人。   不过当安宁冷静下来后,她也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决定不同这个老小孩计较。嗯,不会计较的。最多就是下次泡茶的时候,故意泡难喝一点。   等送走了客人后,安宁扫了扫今天收到的礼物,脚一拐,去隔壁收另一项礼物去了。   于峥早就前几日,便说过他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礼物,只能为她唱一曲聊表心意了。   安宁自从一年前听过他唱的戏后便一直念念不忘,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哪里能轻易放过,屁颠颠地就跑去顾可欣家中了。对于家里人,她只说是有事要同顾可欣说,没有供出于峥,不然又得扯到许久以前的恩怨了。再说,像顾可欣他们隐姓埋名在这里生活的事情,能少几个人知道,更能保守住秘密。   顾可欣看到她的时候微微一笑,直接将她带到小亭子中。在买下宅子以后,顾可欣并不缺钱,还特地花费了时间改造一下,这个有着亭子、假山、水池的小花园便是改造以后的成果。   一年之后,安宁再一次看见恢复原貌的于峥。   其一身白玉,衬得那张无瑕的脸越发清俊,透着白玉的质感,他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抚琴,便像是从九重天上飞下的谪仙。   安宁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名字:太子长琴。   于峥若是以这副姿态走到街上,恐怕会有不少人直呼太子长琴吧。   安宁只知道他戏唱得好,却不知道古琴也是如此出众。她古琴只懂得一些皮毛,但即使如此,真正的艺术在出现的时候,仍然可以轻易折服不懂鉴赏的人。她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皎洁的明月,看见了碧波荡漾,悠扬的曲调中有着若有似无的忧伤。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魂魄离开了身体,跟着琴声一起飘荡,那仿佛只有天上才有的琴声让出窍的灵魂都舍不得回归,甚至愿意一直这样听下去。   一曲完毕,安宁仍然沉浸在意境之中。半响才回过神来,不由笑道:“真好听,可惜弹给我听浪费了点。”让她想起了曾经听过的古筝名曲春江花月夜,虽然一个是古琴,一个是古筝,曲调也不同,但给人的意境却是一样的。   卫先生的古琴弹得也好,但终究比不过于峥,至少前者的琴声虽然让她感到悦耳,却不会如此沉浸在内。   “你若是喜欢,便是他们的造化了。弹给其他人听才是最大的浪费。”他微微一笑,笑容让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下子明亮起来。   饶是安宁,在听到那宛如情话的言语都忍不住心跳快了几分,又见他神色自然,想来只是说说,并没有其他意思。她知道这心跳无关喜爱,一个超级大帅哥对你说这种话,任谁都会心动一瞬间吧。   她转了话题,“这首曲叫什么名字?”   于峥的手顿了顿,“还没取名字,前几天刚刚成曲,不如你来取名?”   安宁脱口而出:“春江花月夜如何?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声。我刚刚听的时候就想起了这幅画面。”   于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看得安宁不自在地别过头,才说道:“这首曲子,我四年前便开始做了,那时候我有一个妹妹,最是活泼聪慧,当时的她也是说应该取名叫春江花月夜。”   安宁问道:“那你妹妹呢?”   于峥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影无踪,垂下目光,声音清冷,“后来妹妹就丢了。”   安宁咬了咬下唇,“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她,尽管还未找到,但我相信我们终有团聚的一天。我之所以现在选择行商走货,便是为了方便寻找她。”   安宁觉得这于峥真的是命运多舛,又是妹妹走失,又是被卖戏班子,幸好时来运转,总算从鬼地方离开。这时代可不像现代有电视有报纸,走失了后基本就等于天各一方了。她也无法说出你们肯定会团聚这一类的话语来安慰她,只能稍微歪楼一下。   “你肯定是一个好哥哥。”   于峥摇摇头,“我不是好哥哥,那时候做了许多让她伤心生气的事情。倘若有一天能够找到她,我定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没等安宁想着如何开口,他已经自己转换了话题,“以前答应过你,要唱戏给你听,索性就现在吧。”   在一年前那戏中,于峥唱得是女旦的角色,声音雌雄莫辩。今天改回了男声,依旧动人心弦,余音袅袅,让人三月不知肉味。   她笑了笑,笑容明媚,“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之一。”   “还有其他更好的礼物?”于峥好奇问道,眼神幽深如黑夜中的池水。   安宁只是勾起神秘的微笑,“这个啊,是秘密。”   另一个最好的礼物,自然就是蔚邵卿那张邀请函了。可惜没法带慧姐儿一起过去。   等生辰过后,到比赛之前,她恐怕就要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了,卫先生已经决定增加她的功课,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   从杨家出来,安宁一抬头便看到他们家门口徘徊着一个人影。   她凝神一看,却是许久不见的周胡氏。安宁直接皱起了眉毛,看见周胡氏不住地敲门,然后门开了,桂圆瞧见是她,又立刻把门给关上,无论周胡氏如何再敲门都不理。   安宁有些疑惑,自从分家以后,也许是因为丢脸,也许是因为安宁手中握着她的把柄,这周胡氏从未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她本想等周胡氏走了后再进去,但是站了好一会儿,耳边仍然是周胡氏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周胡氏……似乎变化挺多的,原本三十岁的人,看上去却像是四十多,形容憔悴,两鬓甚至生了一些白发,头上只是带着一个褪色的绢花。倘若她和包养得越来越好的周李氏走在一起,说是婆媳,都让人难以置信。   安宁等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过去。   周胡氏见到她,不但没有像以前一样破口大骂,反而一脸惊喜。   安宁正要越过她开门,周胡氏几步挡在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对金耳环,“安宁,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我来给你送礼物。”   安宁记得那对金耳环她宝贝得要死,除非是过年时候才会戴上,平时都收得特别好,她神情冷漠,“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之前的周安宁就是因为一样首饰才被拐卖掉。   “我知道,我也知道自己以前做过很多坏事,没有想过会被你们原谅,只是想要赎罪一下而已。”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周胡氏居然也知道反省,也知道赎罪?对于她的话,安宁一句话都不会相信。   她似笑非笑看着她,“别,我可不敢收,万一这上面抹了毒药可怎么办?”她这话只是开玩笑罢了,她也学了好几个毒理药学,在卫先生的教导下,即使没办法方便出毒药的类别,至少对于药味要是很敏感的。   周胡氏直接牙齿咬了咬耳环,在上面染上了一点口水,“你看,真的没有弄毒的。”   安宁无语了,一会儿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的,至于你的礼物我是不会收的。”   周胡氏沉默了片刻,“你哥在外面有女人了。”   安宁漠然道:“我两个哥哥都死了。”周安平算她哪门子的哥哥。   她疑惑地看着周胡氏,这位前大嫂以前为了嫁给周安平这个小白脸,在家里可是要死要活的,逼得胡家答应了下来。她醋性很大,周安平多看漂亮姑娘一眼都要和他吵架,如今居然如此的平静,这不科学!   周胡氏抬眼看着她,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的恨意,这恨意并非针对安宁,“你哥哥说那女的温柔贤淑,是再好不过的妻子人选。”   安宁嗤笑:“真正的好姑娘可不会同有妇之夫勾缠在一起。”尽管她厌恶周胡氏,却也不会因此违背本心。   周胡氏哈哈笑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深沉的痛恨,笑得眼泪流了下来,“是啊,只是那贱人年轻貌美,他自然觉得什么都好。我年轻时候他也说我温柔娴淑。”   安宁不搭腔。她可不觉得周胡氏年轻时同温柔贤惠有半点的关系。   “如果他带着那孝顺的好妻子上门,你们会认他吗?”   安宁冷笑道:“你可以告诉他,我们只会送他一个字,滚。”   周胡氏闻言,笑得特别快意,“那就好。我不好过了,怎么能够让他好过呢?”   说罢,转身离开了,竟是没有说其他多余的话语。   安宁疑惑,这人过来究竟是干嘛的。   她开门进去,桂圆看见她,还探头看了看她身后。   安宁没好气道:“人都走了,看什么看!”   桂圆讪讪一笑,“姑娘,我以为你没撞见她呢,她刚刚敲门就说要找你,我直接给她吃闭门羹了。怎么?她找你什么事情?你应该喊我出去帮忙助阵啊!”   安宁说了一下两人见面的场景,桂圆也不明所以,难道她就真的是过来送礼物的吗?   安宁见到周李氏的时候,把事情也说了一遍,周安平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也说了。   周李氏的立场和安宁差不多,“糊了眼睛的烂人,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往碗里放。那周胡氏就算有一百样不好,可没对不起他。”   她生怕最恨小妾外室这一类生物,更是把家里人喊来嘱咐了一通,周安平若是敢上门,就直接打出去。她这个吩咐可谓是十分高瞻远瞩,后来周安平还真带着所谓的未来媳妇厚着脸皮敲门,结果被桂圆拿着扫帚打出去,还追了半村子。   安宁从杨家回来后,吃了下晚餐,便卸掉脸上淡淡的妆容和换了身上的衣服。   她身穿月牙色的内衣,因为二月的天气还是有点冷的关系,衣服还是有一定厚度的。   桂圆也跟着忙碌了一天,所以早被她打发去休息了。安宁自己则是开始数今天收到的礼物。她收到的礼物,不管价值几何,全部都是归到她库房之中。嗯,吃食除外,吃的都进了桂圆的肚子,反正她不嫌弃。   除了顾可欣送的礼物,周李氏送的也挺多的,直接就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和一套亲手做的衣衫。按照她的说法是,让安宁直接看想要买什么就拿去买。安宁觉得这礼物真是太实在了,倘若每个人都送她钱,该多好啊。   “你若是喜欢钱,我也可以给你的。”一道低沉中带着磁性的男声在她房间里响起,安宁差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的回南夏吗?怎么又跑来了?她下意识地捏了捏袖子口,发现那包药还在,才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仍然警惕地望着这位表哥。   表哥这次是换做带那种遮住半张脸,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面具,唇角微扬,“表妹,还记得你以前生辰的时候,我们都是一起过的吗?”   “不记得了。”安宁硬邦邦说道,反正她又不是他表妹,他来自二十一世纪。   表哥声音温柔,“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前的记忆你若是不喜欢丢了也就丢了,我们可以重新塑造新的记忆。”   安宁仍然盯着他,“你还真不怕我喊人过来。”   表哥很自然地坐了下来,仿佛这是他地盘一样,“你不会的。好了,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带走的。现在可不是带你回去的好机会。至少,得等我把那些拦路者处理。”   平淡的语气却蕴含着一股的杀意。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你打算参加四月份的比赛?哼,你就算要参加也应该是参加咱们南夏的。”   这种理所当然她是南夏人的态度真的很讨厌,安宁直接道:“你们南夏什么时候也有这种类型的比赛了?只有选秀吧。”她这几年的报纸没少看,对于南夏的情况多少也有些一些了解。这些年南夏的情况还真不太好,大周一如既往的强盛,草原素来战力彪悍,南夏夹在这两个国家之间,加上南夏的皇帝又不算特别英明,爱好美色,此消彼长之下,越发相形见绌。   “嗯,你若是喜欢,等你及笄回来了,我为你举办一场如何?”   又是及笄……蔚邵卿也说等她及笄会告诉她所谓的真相,这一位也说要及笄以后带她回去。   “我是大周人,这点永远不会改变。”她冷冷道。   表哥像是在纵容任性的妹妹一样,“没事,我可以慢慢等你恢复记忆。”   安宁感到毛骨悚然,别看他现在似乎特别宠她的样子,倘若有一天发现她不是他真正的表妹,恐怕分分钟翻脸吧。   他将一张纸随手放在桌上,用砚台压着,说道:“既然你想要参加那个比赛,表哥便送你一程。你到了京城后,可以联系上面的人,若有什么需要,找他们便可。”   “虽然我深恶蔚邵卿,但那蔚邵卿难得做了一件好事。我慕清玄的表妹自然应该冠绝天下。”   说罢,站起身子,冲着她微微一笑,往窗户外一跳,便消失了。   安宁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黑沉沉的夜色之中,她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想到这个人在他们家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她就一阵的气恼。   安宁视线落在窗体上,眼睛微微眯起,她直接从柜子中翻出一个黑色玻璃瓶,然后拿棉签,小心地把上面的液体涂抹在窗台上。   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毒药,就是一种沾染上一点便会使人全身痒一整天的药水。也是她同卫先生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之一,这一瓶也是她做的最好的一样,因此才拿来收藏当做纪念品。解药则是一种百花蜜,为了防止误伤到人,她柜子里也是准备好了百花蜜的。   以后,她决定每隔一周就涂窗台,让他下次爬窗户,痒死最好。   涂好了窗台以后,安宁回头,拿起那张纸,上面写着两个名字,去年高中探花的秦文,以及礼部侍郎楼修。   秦文自从去年高中后便入了翰林院,为才斐然,是京城中许多人家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据说他高中游街时,户部尚书的女儿还给他扔了荷包。楼修这个礼部侍郎好歹也是挺重要的官职,正四品下,结果这两位居然都是南夏的探子。   安宁神色一凛,可见南夏根本不像是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都渗透到这种地步了。她不认为慕清玄骗她,这种事情一问便知,甚至……说不定等她比赛完后,这两位便会主动病逝了。   安宁将纸条用蜡烛点燃,神情漠然地看着纸条慢慢烧成灰。   无论慕清玄说什么,她仍然只当自己是大周人。至于秦文和楼修,她不会现在就去向蔚邵卿举报他们,至少得到京城中,等他们离去再说。   烧掉纸条后,安宁便当做没有这回事,专心致志地跟着卫先生学习了起来,她的弱项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些常识历史有所不如,这些天更是拼命看一些史书。卫先生也直接给她找了不少过来市面上没有的史书文献给她,想也知道这些书的来源。   安宁并不打算依靠那两人,作弊来的成绩本来就是无源之水。更何况她这样对其他比赛的姑娘要是一种不公平。   她想证明给慕清玄看,即使没有他的帮助,她也仍然不输给别人。   她捧着书,坐在距离窗前一米远的地方。   “姑娘姑娘。”桂圆大呼小叫进来了。   安宁放下书看她,端起一杯茶,“发生什么事了,吵吵闹闹的?”桂圆知道这些天她的用功,所以从来是轻声细语轻手轻脚的,看她如今这样表现,恐怕是出了大事了。   桂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揉了揉脸,声音是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周安平被阉了!”   安宁口里的茶差点喷了出去,她咳嗽了好几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真的假的?   桂圆嘴角咧得大大的,“周安平被周胡氏给阉了!他外面的那女人也直接被周胡氏给毁了容,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我们过去看看。”   这周胡氏也太给力了吧。古代女子丈夫若是有些新欢,一般都是怪到新欢头上,没想到周胡氏居然直接阉了周安平。   即使不喜欢周胡氏,安宁也不得不在心中说一声:做得好!   ------题外话------   来例假了……泪奔,每次来的时候都恨不得自己下辈子不是女的,痛苦   ☆、第八十五章 周安平夫妻双亡,拉皮客   安宁到正厅的时候,她娘正在一杯接一杯地灌茶,心情显然很是复杂。虽然已经同大儿子彻底断绝关系了,大儿子就算落魄当乞丐了,她最多也就是自己不出面,勉强让他维持温饱。   可是却突然听到他被阉了的消息,周李氏一下子就懵了。   对于一个男的而言,被阉了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安宁看她大有把一整壶的茶水都喝光光的趋势,连忙阻止,“娘,你想去看看他吗?”   她还挺想去围观一下的,第一次看到现实版的太监呢。   周李氏原本打算站起身子,听了这话,反而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还是别去了,都已经断绝关系了。”只是想起去世的丈夫,她心中又忍不住叹气,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有她在,安宁也不好说自己想去看热闹,只能跟着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   只是,虽然他们同周安平彻底断绝了关系,在周安平发生这种惨事的时候,人们还是会下意识地前来寻他们。六叔婆周原氏便赶了过来,她也是周家那几房中少数几个上门却不会吃闭门羹的人之一。   生怕他们不清楚,周原氏还急急忙忙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周李氏反而道:“我就不过去了。”   周原氏皱了皱眉,“李氏啊,我也知道你的苦衷,可是毕竟安平那边出了这档事,胡氏的娘家人也过来了,胡氏他们也希望你和安宁能够过去呢。”   安宁与周李氏面面相觑,周胡氏怎么会想要见她们?   内心十分好奇的安宁忍不住怂恿,“娘,我们就去看看吧。去看看又不代表要重修旧好。如果是别的人家出了这档事,我肯定是要过去看的。”   两人劝了又劝,周李氏才答应了下来。安宁觉得她娘其实挺想看的,只是不想看到后心软吧,再怎么说,也是抚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   他们走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到周安平家中。安宁还未进屋,就听到里面一阵的喧闹。   她抬脚迈进,看见周安平那张小白脸看上去不复往日的俊秀,扭曲成了一团,若不是被好几个人压着,早就过去揍周胡氏了。周胡氏坐在床头,神情漠然,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她的哥哥站在她身前,护着她,她的母亲则是在一旁默默抹泪。   “说!你这个贱人,你把我那家伙放哪里了?”周安平的声音充满着刻骨的恨意,看上去似乎想要狠狠咬下周胡氏身上的肉。   屋子内人不少,周家从大房到六房的人将屋子挤得满满的。   周胡氏眼睛动了动,抬起头,看着脸挤成一团的周安平,片刻之后,忽的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满足,“还能在哪里,就放在桌上啊。”   那张松木桌子上摆着一盅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炖罐。   周安平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裤裆前面的位置,飞扑了过去,颤抖着打开炖罐,说不定现在还可以拿出来,找手艺好的大夫缝上去,至于缝上去后还能不能恢复原来的雄风,有没有效果,他暂时无法想那么多。   他打开着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炖罐,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眼睛发红,像是彻底着魔一样,“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杀了你!”   愤怒让他一下子推翻了桌子,炖罐被打翻,里面的东西也撒了出来。那看起来是一盅炖着肉片的汤。若不是刚刚听到周胡氏那句话,大家只会以为是普通的肉汤。肉被切得很碎很碎,别说拼接了,都煮成这样,根本无法再缝上。   在场的男性都觉得下面一凉——太可怕了,周胡氏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想想吧,若是自己的那玩意儿被煮成这样,绝对会同人拼命!   原本是有三个人要帮忙压着周安平的,但是那三人看到周安平那东西的惨状,作为男人太过于感同身受,手也不自觉松了松。   周安平直接推开了周胡氏的大哥,手狠狠地掐住周胡氏的脖子,掐的周胡氏舌头吐出,一脸痛苦。   周胡氏的母亲和哥哥连忙上前要把他来拉开,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起帮忙拉开,周胡氏才算捡回了这条命。   几个周家的男的连忙紧紧拽住周安平不放手,生怕他马上就弄死周胡氏,这样以后谁还敢同他们周家结亲啊。几个人心中更是想着:还不如当初把这周安平也一起逐出去呢,结果现在为了名声如此被动。   胡大娘连忙拍着女儿的背,胡大哥则是直接一拳揍上了周安平的脸,左脸当场就肿了起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妹妹嫁给你。”   周胡氏这人挺护短的,所以同娘家人的感情很是不错,再差的人也会有一两个优点。   周安平被打得牙齿掉了一颗,混着血水一起吐出来,“我才后悔娶了这样的毒妇呢!”若不是娶了这个人,他还是安宁的大哥,他娘的儿子,早就跟着一起吃香喝辣了,哪里会到哪里都被嘲笑。   周胡氏咳嗽了好几声以后,“如何,你自己的那玩意儿好吃吗?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可是喂你喝了汤,还吃了肉呢。呵呵呵,一定特别美味吧~我熬了整整一个时辰呢。”   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朦胧,像是在描绘着最动人的画面一样。   屋内的人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身上的汗毛直接竖了起来。   周安平对上她的眼神,也打了个颤抖,“你疯了!”想到自己在不省人事的情况下,被喂了自己那子孙根,周安平更是泛起了恶心,不住地在一旁干呕,他手指掐入自己的喉咙之中,努力想要让肚子里吃下的那些东西吐出来,却只是白费功夫。   周胡氏像是从美梦中醒来一样,眼神一瞬间变得狠毒起来,看着周安平的目光包含着最深切的恨意,“没错,我是疯了!却是被你给生生逼疯的!周安平,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呵呵,若不是你打着毒死我的念头,好给那个女人让位,我哪里会走到这一步!?我为你生儿育女,对你尽心尽力,所换来的便是月子期间的殴打,换来的便是你买回来的有毒糕点。”她甚至被打得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身体也一落千丈。当时若不是因为她小心谨慎,把那糕点拿了点喂狗,早就没了这条性命。   “不过你放心,你买给我的那糕点,我已经让人送给你心爱的女人了。你可知道,在毁了她那张勾引人的脸时,我是多么高兴啊。那糕点我也是以你的名义让人送过去的,你现在若是赶过去,说不定还可以为她收尸。不过那人既然已经毁容,以你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怜惜之情了。”   周安平目眦尽裂,“我要杀了你!”翠玉在他面前小意温柔,又会撒娇,完全是周安平喜欢的那个调调,他对翠玉也是存了一点感情的,所以才想着毒死周胡氏,给她让位。   周胡氏却突然从床铺下摸出一把刀子,冷笑着看他,“来啊,有本事你过来啊,你若过来,我便直接捅死你,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的语气太过坚定,由不得人不相信,即使是一副要打杀了她的周安平也一阵后怕,刚刚要是这女的拿出刀子……那他这条命就没了。   “馨儿,你别想不开啊。”胡大娘看着几乎要成疯子的女儿,心痛欲裂。   馨儿,却是那周胡氏的闺名。   周胡氏看着自己的娘亲,眼中闪过悔意,“娘,我只后悔当初没听你们的话,嫁了个人面兽心的丈夫。见异思迁,为了外头的人竟要毒死自己的妻子,只因为我当初守过孝,他没法休了我。”三不出的其中一条,就是为公婆守过孝。婆婆周李氏还在,但是公公好几年前便去世了。那时候的周胡氏刚嫁进来没多久,就守了孝。   周安乐忍不住指着她骂道:“我们周家才倒了八辈子的霉,有你这样的毒妇进门。”   要说这屋子里,会为周安平说话的也就是这当初和他狼狈为奸的周安乐了。   周胡氏早就豁出去,不要这条命了,才会直接阉了周安平,毒了小三,哪里会把周安乐放在眼里,她直接骂道:“我们大家谁也没有比谁更干净点。谁不知道,当初就是你们大房得知沈家想要花六百两银子买那块地,所以怂恿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起在外面放流言,污蔑我婆婆。只是你们想不到安宁他们福气大大的,反而和你们这样的贱人撕扯开来,蒸蒸日上。你们就算悔到肠子青了也没用。”   安宁听着周胡氏这个昔日没少诅咒自己的人在那边夸奖自己,心情有点复杂。   周胡氏没有想那么多,继续爆料,“周安乐你嫉妒他们,甚至串通钱家,用那个谢怜儿做银子,试图偷出方子,你以为没人知道吗?当时的证据我都藏得好好的,敢惹我,我就让全县的人都知道你的嘴脸。”   “还有二房也不是好东西,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和自己的媳妇勾搭在一起,给自己的儿子戴了好大一顶的绿帽子。”   “周安青,我和你拼了!”周家现任的族长夫人听到丈夫同儿媳妇勾搭,直接使出了九阴白骨爪,我抓我抓我抓抓!   “还有你们四房,整日里偷摘别人的菜,还贼喊捉贼。上次四婶还给四叔婆的粥里吐口水和加凉水,害的四叔婆拉了好几天的肚子。”四房的婆媳也跟着掐架了起来。   从大房到五房,每一房都被狠狠爆料了一把,只有六房因为为人较为端正,才幸免了过去。   屋内瞬间混乱了,演绎全武行。没办法,因为来看热闹看八卦的太多了,结果周胡氏爆料的时候,不少当事人都在现场,也顾不上看周安平被阉了的闹剧,打了起来。   安宁十分佩服地看着周胡氏,这位虽然讨厌了点,不过也是个人才啊,居然知道这么多的内幕。   周胡氏用讽刺的眼神看着这些人,哈哈哈哈,这就是周家!这就是她当年费尽心思低嫁进来的周家,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一场大大的闹剧。   环视了一圈后,周胡氏的眼神落在安宁和周李氏身上,她越过其他人,来到他们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娘,我知道我这辈子做过许多的错事,我也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我只希望在我走了以后,您看在金宝和贝儿毕竟是你的孙子孙女份上,能够抚养他们一场,不求有什么富贵,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一生。”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情真意切说道。   安宁看着她,知道她是真的后悔了。人之死也,其言也善。周胡氏这辈子就算有再多的不足,至少对她的一双儿女是满腔的慈爱,对以前的周安平是情谊深厚。这一点倒是把周安平那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也远远比了下去。   周安平原本看她走过来,想趁机打杀了她,听到她那番话后,脑海中闪过了别的念头:既然这恶毒的女人有死了的念头,那还是别脏了自己的手,省的还得脏了自己的手。实在不行,就用别人的子孙根,给自己接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的厉色。   周李氏有些犹豫,她早就对周安平死心了,但是那对孙子孙女却是无辜。   周胡氏见她还没反应,连忙用力磕头,磕头的时候半点力气都没保留,地上很快就沾上了她额头渗出的血迹。周胡氏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仍然一下一下地磕着,每一下都磕在了周李氏的心中。   周胡氏的母亲也跟着跪了下来,哭诉道:“亲家母,我那可怜的外孙女和外孙子您就帮一把吧,馨儿做了这样的措施,你那自私狠毒的儿子怎么可能会真心照顾他们?”她早就看出了女儿打算一死百了,也知道馨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一双儿女,只能够跪下来帮忙恳求,圆了她最后的心愿。   这世道只有丈夫杀妻子,没有妻子杀丈夫的道理,周胡氏阉了周安平,又毒死了人,在律法上来看,注定是要死的。   周李氏叹了叹气,“他们毕竟是周家的人。我们几个是被逐出来的。”只要周家不同意,周李氏也没办法,这一双儿女上的是周家的族谱。   周胡氏见她有这个打算,直接说道:“他们会同意的,他们若是不同意,我就鱼死网破,把他们做的那些烂事宣传得全县都知道。”   周家一族的名声同两个小孩子,想也知道周安乐他们会做出何等的选择。   周李氏看着安宁。   安宁点点头,反正就是养两个小孩子,周家也不缺这两口饭吃。   周李氏这才说道:“你起来吧,我答应你便是了。”   周胡氏那一双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脸上也浮现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为满足的笑容。   安宁第一次同情起了这个女人,她虽然可恨,但也是可怜之人。   周安平也跟着跪在周李氏面前,嚎啕大哭,“娘啊,我可怜的金宝和贝儿以后没有了娘,不能没有爹,我也跟着一起照顾他们吧!”只要利用儿子女儿混了进去,迟早有他掌控周家的一天。什么蝶恋花、什么锦上添花,到时候都是他的!他定要扬眉吐气!   周李氏知道自己的儿子很无耻,却不知道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周安平向前爬了几步,直接抱住周李氏的腿,试图要哭到他娘心软。   安宁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笑意的周胡氏,觉得她同周安平一对比,瞬间能够原谅了她了。   周安平几乎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一口气哭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突然感到背部一阵剧烈的疼痛。   一把刀子直接插在他背上——竟是周胡氏趁这个机会,直接捅了他。   周胡氏看着这个她爱过恨过的男人,在杀他的这一瞬间,却只余下了平静,“我怎么能够让你去妨碍金宝和贝儿呢。”   她的眼睛被眼泪模糊了视线,脑海中飘过了两人最初见面的场景。   油菜花田旁,少年捡起了她掉落的手绢,声音温和。   她羞红了脸庞接过,道谢的声音细得几乎要听不见。   那一天的阳光多美好啊。人生若只如初见——倘若周胡氏听过这句话,定然便是这种感觉。   周安平吃力地转过身子,手颤抖着指着周胡氏,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当众杀了他。他不知道的是,当一个深爱他的女人将原本的爱意转成恨意时,能够爆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最后身子一歪,便没了气息。   他身上的血直接喷在周李氏的衣服上,周李氏的脑袋一片空白,直接晕了过去。   “死人啦!”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原本各自掐架的人们都停了下来,看向安宁他们这个位置。   周胡氏拔出了匕首,痴痴地笑了,就像是彻底疯了一样。   对于安宁来说,这一整个屋子中,她所重视的只有她娘。说她冷血也罢,不相干的人的死活根本与她无关。周安平死在她面前,也无法让她的心绪动摇一分。   她直接扶着她娘,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个周家藏纳着太多的污垢,让她多呆一会儿都觉得呼吸难受。   老实说,在周安平死了后,她内心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这个人的存在实在是像一根鱼刺一样,如鲠在喉。即使他们已经断绝了关系,在有些人眼中,仍然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也是周安平一次次算计他们的底气。她并不是原先的周安宁,之所以将周李氏周慧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也是因为他们率先对她释放出毫无保留的亲情。   就冲着周胡氏杀了周安平,她也应该照顾那一对侄子侄女。   在她们回家后的一个时辰,周原氏右手抱着周贝,左手牵着一脸彷徨的周金宝,来到他们家中,顺便也告诉了他们后续的发展。   周胡氏在杀了周安平后,拿着匕首,逼着周家族长直接当场把这两个孩子逐出周家,与周家再无关系。   然后在大家打算将周胡氏送官时,周胡氏直接用那带着周安平血的匕首捅了自己,死在周安平旁边。   这对夫妻生前走到了恨不得杀死彼此的地步,最后还是死在了一块。   周胡氏的母亲看着女儿自杀在自己面前,大受打击,被她儿子给搀扶了回去。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周原氏什么话都不想说,再送了两个孩子过来以后便离开了。   周李氏幽幽醒来,看着一脸怯生生的周金宝和在襁褓中的周贝,叹了口气,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周金宝同聪哥儿一样,都住在东厢房。周青梅则是自告奋勇地接过了照顾周贝的工作。   她说道:“其实我想要一个女儿很久了。”   周李氏现在实在没有力气照顾她,见三媳妇接过担子,总算松了口气,打算过几天去请个奶娘过来给周贝喂奶。   安宁知道她娘其实很伤心,她看见她娘好几次都在流眼泪,索性牵着周金宝多出现在她娘面前。   周金宝以前被周李氏养得那叫一个嚣张跋扈,没少欺负周安宁。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这么多的变故,他似乎懂事了不少,不仅没有过去小霸王的姿态,性格反倒怯弱了不少,也懂得看脸色了。   晚上周李氏给周金宝洗澡的时候,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大小小的淤青,差点喘不过气来。   以周胡氏对儿女的疼爱,肯定不可能下这个手,那就只有周安平了。   周李氏再也不因为这个曾经的儿子掉半滴眼泪了,连亲生的儿子都可以下这样的狠手,她又何必为那个不孝子难过呢。   安宁家的人还是很明理的,不会因为对那对夫妻的不喜而把情绪迁怒到两个孩子身上。周金宝和周贝在家里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周青梅把周贝当女儿一样,拉屎喂奶都不假于人。聪哥儿更是已经忘记了和周金宝以前的不愉快,很开心自己多了一个兄弟,整天喊着周金宝得喊他哥哥。以前他在这家里是年纪最小的,谁都可以欺负他,揉他头,现在一下子多了弟弟妹妹,乐得要命。周金宝也整天跟在他身后,聪哥儿做什么,他就跟着学什么,俨然是个跟屁虫。几天下来,他脸色显然放松了许多,不再像是刚来的那几天一样常常做噩梦。   即使周家有心压下。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人也压不住。周安平他们的事情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不时有人上门想要询问。   安宁他们全都闭门不出,安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也有人说周胡氏聪明,用自己的死亡换取了两个孩子未来的幸福生活。无论是谁,都看得出那对孩子在安宁家比留在周氏一族中要好。   周家的人摄于周胡氏的母亲和哥哥都知道他们的那些把柄,也不敢多做什么。更何况,周安平后来虽然败家了不少,但还是有二十亩的田地,能够继承田地的周金宝又已经和周家脱离关系,因此好几房的人为了这二十亩田地整天争吵到不行。周李氏看不过他们只争财产,连丧礼都不好好布置,只能掏出一些银子帮忙置办,这两人争执了一辈子,最后仍然得埋在一处。安宁觉得她若是周胡氏,呕都要呕死。   二十亩田地安宁他们并不放在眼里,最多就是把那群人当小丑看待。   至于那位周安平的相好,她的死亡自然也引来了衙役的询问,只是因为凶手都已经自杀了,最后也只能草草结案了事。这所谓的翠玉便是人们口中的暗娼,无亲无故的,她的街坊邻居看在几年来往的交情份上,拿她的生前的一点财产给她埋葬了一下。周胡氏的哥哥直接闹到那边,从这位翠玉姑娘那边翻出了不少他妹妹生前的嫁妆首饰。   胡大哥直接把属于他妹妹的东西拿走,又把事情一宣传。死了的周安平又被大家给唾弃了一把。把妻子的嫁妆拿去哄外头不干不净的女人,呸!甚至不少大妇心中还在夸周胡氏:做得好,对于这等无情无义无耻的男人就应该阉了他,再捅死他!   胡大哥把那些首饰整理了一下,送到了安宁家里,说首饰虽然不多,但还是留给贝儿当嫁妆。   周李氏私下都忍不住对安宁道:“这胡氏的哥哥和母亲人都算不错,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女儿?”   安宁直接道:“娘你人这么好,不也生出周安平这样的人吗?”   周李氏直接笑了,推了下她额头,笑过以后又叹气,“只希望下辈子他投胎做个好人吧。”   有穿越这么一遭,安宁这个原本坚决反对迷信的人也默默转了立场,魂穿都有了,投胎这东西说不定也是存在的。不过周安平投胎到哪里也与她无关。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功课。在三月底的时候,她就得出发去京城了。今年的葡萄、花草等田地不需要她打理,周慧直接揽了过去,让她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温习功课。只是蝶恋花她仍然得两星期过去一趟。   她刚过去,雨歌便将她给拉到角落中,说道:“姑娘,你不知道呢,最近有人在追翠翠呢,一个叫秦政的书生。”   王翠翠性格温柔和善,从不跟人红脸,无论是雨歌还是青芽都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平时在店里也时常照顾她。   安宁疑惑问道:“咱们店不是只招待女客吗?”男客止步四个字都贴在门外呢。   雨歌道;“是他妹妹整日过来的,不要脸,每天都过来排队让我免费给她化妆,还挑剔这挑剔那的,一下子说胭脂不够红,一下子是抹头发的桂花油不够香。一个穷酸秀才的女儿,摆的架子比富家小姐还大。人家杨姑娘让我给她化妆时还一直夸我呢。”杨姑娘指的就是杨蕊,她也是蝶恋花的常客。   说到这个,雨歌就一肚子的火气。   “不过姑娘,我现在水平可好了,一天二十个下来都只需要两个时辰呢。”她眉开眼笑的,在这一日复一日的练习之中,雨歌的技术也是飞一边的进步,同刚开始已经不能比了。   “嗯嗯,你们辛苦了,这家店都是靠你们三个人支撑着呢。”安宁强烈表扬他们。   雨歌笑得眉眼弯弯,想起自己歪楼了,又收敛了笑容,继续道:“每天来咱们店里逛的时候也整天在翠翠面前说她那哥哥有多好,学问城里的举人老爷都夸的。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呢。”   “翠翠怎么说?”安宁问。   雨歌说道:“反正翠翠是没有那个意思,翠翠都说了,她一辈子都不想嫁,就这样也挺好的。那男的也不是个好的,每次我们要回去的时候,总是晃悠在我们面前。还拿着扇子整天吟着那些诗词歌赋,烦死人。”   雨歌真想把那女的打出去,偏偏来者是客,她又不能无缘无故弄这一遭。   吐槽到一半的时候,雨歌的耳朵动了动,拉了拉安宁的手,“姑娘,秦桃又来了。我听到她声音了。我觉得,我以后一定会讨厌桃花的。”   安宁也跟着她出去,便看见店铺里,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正拉着翠翠说话。   走近了,还可以听到她说,“我哥哥前几天参加了王员外的诗会,人人都夸他诗写的好呢。”   安宁噗嗤一笑,直接无视她,对王翠翠说道:“翠翠,这年头的媒婆看来生意很不错啊,连*岁的小姑娘都跟着干起了这勾当。”   秦桃并不是特别蠢,立刻反应过来安宁这是把她给当媒婆了,脸涨得通红,“你这个人怎么能够这样说话?有你这样的客人吗?”   她嫉妒的视线落在安宁头上的簪子、手上的镯子和身上一看就柔软滑顺的绸缎。这些都是她梦想中的东西。   安宁笑了笑,“敢问这位客人,你在我们店里买了什么东西了,也让我这个主人知道一下?”   秦桃这才知道这位长相精致打扮华贵中带着清丽的姑娘便是这蝶恋花的主人,据说同许多大家小姐关系很好。   她想要反驳,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蝶恋花的东西那么贵,她怎么可能买得起啊。   安宁轻哼一声,对王翠翠说道:“翠翠你就是性子太好了,才会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跑你面前撒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天天做着拉皮条的工作,也不嫌臊得慌,这么厚的脸皮,就算用咱们家的澡豆都没法洗薄一点。”   然后又对雨歌和青芽说道:“还有你们,虽然来者是客,但我们店里也只招待正经人。”   这话的意思就是把秦桃归为不正经的人那边了。   秦桃手指着安宁,“我哪里不正经了?”   安宁微微一笑,“我们我们出去随便找个大娘问一下,看看整天跑别人面前推销自己哥哥的是不是正经人?你若是媒人也就算了,即使是媒人,也没有找人家小姑娘的道理。”媒人都是直接找王翠翠的长辈,不过因为王翠翠的卖身契在安宁这边,若是要找也应该找安宁。   “她长辈不是把她给卖了吗?只要她愿意就可以了。”   安宁疑惑地看着秦桃,她倒是没想到秦桃居然会知道这些。对外,大家都只以为翠翠是安宁从人牙子那边给买来的,哪里会知晓她是被自己的母亲给卖了的。周家中知道这件事的都是口风严的人,根本不会随便对外泄露这些。   她眯了眯眼,“谁说她愿意就可以?她卖身契在我这里,我若是不同意,她一辈子也别想嫁。我话就丢这里了,你若是敢在胡说八道,整天到店里找翠翠,我明天就在门口贴上一行字,‘秦桃与男客禁止入内’,顺便把你的行径宣传一下,帮你出名一把。”   秦桃尖叫了一声,不敢再多说什么,只丢下一句“你等着”,就跑走了。   王翠翠感激地看着她。   安宁问她:“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王翠翠立刻把头摇得向拨浪鼓一样,“怎么可能?我不打算成亲的,我觉得像艳儿姐姐那样就很好。”   李艳简直成为了王翠翠的人生榜样了。至于安宁,距离太过遥远,王翠翠从没那么多,她对于现在的生活已经再满意不过了。   安宁又问她是否见过那秦政,王翠翠这个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皱起眉毛,语气充满了厌恶,“那人以为我是楼里的姑娘吗?天天在我经过的路上念一些轻浮的酸词,还自以为是才子,你随便写的一首诗都比他好多了呢。”   安宁没想到对方这么无耻,忍不住生了点火气,直接对雨歌说道:“现在就把秦桃与男客禁止入内的牌子挂上,对付这种无耻的兄妹可不能手软。翠翠别担心,我让蔚景留下,以后见到那秦政,见一次打一次。”   现在对方就已经想法设法勾引王翠翠了,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呢,干脆撕破脸皮。   雨歌脆生生地应了声好,拿出笔墨,直接让安宁写好以后,挂在了外头。   有客人进来看到牌子好奇询问后,雨歌也不隐瞒,直接帮秦桃宣传了一把。那些小姐素来都在闺阁之中,哪里见过这样无耻的嘴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秦桃当时离开了蝶恋花,并没有走远,只是在别的店铺门前看着,等看到雨歌真的挂出了那个牌子后,气得只跺脚。她爹是秀才,她哥是童生,明年就要下场考取秀才的功名,所以秦桃也是认识一些字的。   其实说真的,这年头识字的人有限,看得懂那句话的平民百姓并不多。可是因为心理作用的缘故,秦桃便忍不住觉得周围人都在嘲笑她,完全不想别人根本不知道秦桃是谁,哪里会去嘲笑她。   雨歌一挂上,她便急急忙忙跑了过去,想把牌子摘下。   雨歌见了,也不生气,直接拿出十文银钱,对一个卖手工艺品摊子的大娘说道:“大娘,你能帮我们去一下衙门,就说有人闹事吗?”   说话的时候,目光还不住地看秦桃。   那大娘就算摆一个早上,也未必能够赚十文,更何况,衙门距离这里也算特别远,来回路程都不用一刻钟呢。   她顿时笑得脸上菊花朵朵开,“好的,姑娘,你帮我看一下摊子,我这就过去。”   秦桃顿时气虚,连忙把牌子丢回来,“不许去!我才没有闹事呢。”   她也是欺软怕硬的,看雨歌态度一下子变得如此强硬,连忙走了。   雨歌冷笑一声,对大娘道:“大娘,她走了,就不必去衙门了。”   那大娘一脸惋惜,“不需要我去了?”手十分不舍地要把十文钱还回去。可见这位也是个实诚人。   雨歌眼珠转了转,笑道:“大娘,这钱你就留着吧。以后我们每天给你二十文钱,你若是看到她或者哥哥,就提醒我们一声如何?”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天二十文,都比她赚的多了,大娘连连点头,“姑娘啊,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帮你们好好看着的!对了,她哥哥长什么样的?”   雨歌嗤笑道:“你若是看到一个整天拿着扇子在那边吟诗的书生那边是他了。”   大娘摇头:“大冬天的,扇什么扇子啊,读书读傻了吧。”   雨歌忍俊不禁,又把牌子重新挂好,便回到店内。   她把事情给安宁说了一下,安宁也夸她聪明,雨歌乐得鼻子都要翘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安宁同她们说过凝香的事情,这几个女孩子对于那些爱勾搭女孩子的书生都十分厌恶。   那牌子挂上后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好几天秦桃都不敢上门来了,至于秦政,自从他被蔚景套着麻袋揍过一顿后,也鲜少出现了。   秦家的人倒是想告状,但是找不到证据,加上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理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秦夫人还怪女儿做事太鲁莽。   秦桃很委屈,明明当时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们都夸好的。那个王翠翠也不是好的,她不过一个看店的丫鬟,她哥看上她是她的荣幸,她居然一副不屑的样子,还把事情做得如此的绝。真是气死人了!   ……   安宁看着突然上门的李梅花,有些惊讶,“梅花,你不是回去了吗?”她记得她前些天看完她表姐就回家了。   李梅花摇摇头,“表姐的孕像不太好,加上我小侄女又生病了,所以我多留了几天。”   她咬了咬下唇,“安宁,我知道我小姑为人有点虚荣,但是她真没什么坏心眼,她若是得罪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安宁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忍不住问道:“你小姑是谁?”   “秦桃啊,你们门口还写着呢。”   ------题外话------   功夫熊猫要出门啦,准备这几天出门看电影去   ☆、第八十六章 新生隔阂,揍王翠翠亲人   在李梅花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安宁感觉一道九霄神雷就这样朝她劈了下来,更感到说不出的荒谬。   难怪,难怪秦桃会知道一点王翠翠的事情,恐怕是李梅花在向她介绍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吧。   她脸色沉了沉,“翠翠的事情,也是你告诉她的?”   李梅花道:“我只是想着,多让一些人知道翠翠的话,对她以后的亲事也有帮助。”别看有些人嘴里说着媳妇要那么能干干嘛,还是温柔沉静会顾家的好,但是在找对象的时候还是更偏向那些传出能干名声的姑娘。李梅花只觉得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翠翠好。若不是她有好名声,她未婚夫家哪里同她结亲。   “但是翠翠现在并不想成亲。”她严肃道。   “她那想法哪里可取,作为女人,若是不结婚,那是一辈子都被人戳脊梁骨的。安宁啊,你也应该好好劝劝她,翠翠最听你的话,你说的话,她肯定听得进去的。”   她这样的苦口婆心落在安宁眼中,却只感到一阵的心累。   她转移话题,“你那小姑是怎么同你说的?”   李梅花脸色也有些尴尬,“她说你们家的胭脂抹上脸实在好看,所以忍不住每天都来蹭你们二十个的免费名额。所以才会同你们吵了起来。她家境不算好,又到了爱俏的年纪,也是情有可原。”   安宁冷笑,这秦桃可真会推脱,只说是蹭胭脂的事情,丝毫不提自己拉皮条的行为。   等等,她到底有几个哥哥?安宁猛地想起李梅花说过她未婚夫学业很好,总不可能秦家两个儿子都很会念书吧?   她问道:“你小姑只有你未婚夫那位哥哥吗?”   李梅花不明白她怎么说到这个事,点点头,“我那未来婆婆只生下了他们一子一女。”   安宁算是明白了,她越发看不起这秦家的人品,那秦政在同李梅花有婚约的情况下,居然还试图勾搭她家翠翠。更恶心的是,他们还是因为李梅花这个未婚妻才知道翠翠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再也压抑不住声音中的怒气,“也就是说那秦政就是你的未婚夫了?”   “咦,你也听过他的名声吗?”   安宁冷冷一笑,“是啊,当然听过了。你可知,我们为何要把秦桃赶出去?就是因为她天天在翠翠面前说她哥哥是多么好的夫婿人选,那秦政也天天在她们回去的路上吟诗。”   李梅花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她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说道:“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做!”   安宁直接说道:“你若是不相信,随时可以找他们过来对峙一下。”她看着李梅花受到严重打击的模样,心里颇为同情她,本来以为是良人,结果却是这样朝三暮四的狗东西。   作为朋友,她只能劝她还是别在秦政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梅花,像这样的人家,你真的打算要吗?他还没成亲就已经这样,而且翠翠可是你的好姐妹。兔子姑且不吃窝边草呢。”   李梅花只是沉默地低着头,全然没有平素的爽利。   这时候,王翠翠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盘子里放着泡好的花茶和一叠的枣泥山药糕。   安宁看到那糕点,说道:“那糕点肯定是舅母给你的。”   王翠翠微微一笑,点点头,“刚刚李夫人拿了好一些糕点过来给我们呢,我想梅花挺喜欢吃这个的,便带了进来。”   她只知道李梅花有事情要同安宁说,具体的内容却不清楚。   李梅花看着身形窈窕的王翠翠,她皮肤白皙,脸颊上淡淡的粉色更是很好地凸显出了少女的青春气息,面容清秀,月牙色的带子一绑,便显出了纤细的腰肢。   她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看上去温柔可亲。   李梅花顿时可以理解为什么秦政会跑到她面前去献殷勤了,对于秦政那样的书生而言,王翠翠这种类型才是他所喜欢的吧。   她鼻子一酸,垂下头,不让人看见她红了的眼睛,“安宁,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说罢,急急忙忙离开。   王翠翠冲着她背影道:“好歹吃点东西再走啊。”   李梅花却置若罔闻,直接冲了出去,像是无法忍受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   安宁只希望这位朋友能够早点想开,像秦政那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李梅花。按照现代的说法便是,这种男的还要留着过节做什么?   王翠翠看她眉眼之间的阴翳,问道:“怎么了?”   安宁想了想,还是把秦政兄妹的事情告诉王翠翠,王翠翠气得眼光都要红了。   心中的话也脱口而出:“若是这样她还要那男的,那我们之间也做不成姐妹了。”   三天以后,当李梅花一脸甜蜜地过来找她的时候,安宁便明白了她所做的决定了。她还是选择原谅了那男人。   李梅花在她了如指掌的清亮眼神中,有了一瞬间的动摇,下一秒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秦政说了,他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他再也不会那么做的,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我相信他。我长得本来就没翠翠好看,他一时迷了心智也是正常的。”   安宁有些失望,还是忍着怒气同她说道:“梅花,我觉得你可以找到比秦家更好的人家。”   李梅花直接打断她的话,“安宁,你放心吧,我觉得没有比秦政更好的,男人嘛,本来就是这样的,只要他知道悔改就好。”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安宁他们,但是如果秦政成了秀才,将来考上举人,在这些小伙伴面前,她便用不着再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了。   她言语信誓旦旦,像是要说服安宁,也像是要说服自己。   安宁看着她油米不进的面容,咬了咬牙,只能摇摇头,“算了,你高兴就好。”   李梅花笑了笑,随即想起某件事,笑容消退了一些,“安宁,你门口那个牌子……”   安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吧,我会让雨歌拿下的。不过你告诉她,她若是再登门一次,我便重新挂上,谁来讲情都没用。”   李梅花低下头,“我也知道她做的不好,但她毕竟是我未来的小姑,我若是不为她说情,以后入门后怎么办?”   “嗯,所以我这次拿下牌子只是看在我们交情一场的份上。”   李梅花手指微曲,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我有些怀念我们在船上的那段时光了,无忧无虑的。”   安宁回忆起那段,脸色也温柔了几分,“不过我更喜欢现在这样,当时再轻松,毕竟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   李梅花唇角微微勾起,“是啊,你同我们不一样,你一直都是这样。”   当时的四个人中,安宁年纪最小,但是性格最为独立自强的也是她,其次是李艳。只是,她毕竟是女孩子,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还不如好好寻个好对象,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李梅花又问道:“安宁,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想跟着你多学一点诗词歌赋。这样以后同秦政也更有共同语言。”   李梅花其实是一个很有上进心很会争取的女孩,只是她的上进心明显用在了安宁不喜欢的地方。安宁只要一想起她之所以学习这些是为了讨好一个男人,心中忍不住腾起了淡淡的厌恶情绪。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淡起来,“这个恐怕没办法,我月底就要去京城了。”   李梅花闻言有些失望,又问:“怎么突然去京城啦?”京城啊,别说开原县这个小地方了,就算是宣州的州府也是远远比不过的。她这辈子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去的机会呢。   安宁只是摆出了一致对外的借口:“我这蝶恋花是同京城的一个大家小姐一起合作的,她有心想在京城也弄上一家,所以让我过去看看呢。”这说的算是一半的实话吧。安玲珑从很早之前就一直怂恿她在京城开一家了,只是她一直都没有什么时间。这次过去主要是为了比赛,其次便是准备开店的事情。   李梅花很是羡慕,没想到安宁居然做生意要做到国都去了,作为小县城的人,李梅花自然对国都有着最深层的向往。如果说他们这里是丑小鸭的话,那么国都的人便是白天鹅了。   “真好啊。”安宁有这样的机遇,她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一点私事而留下她呢?再说了,向李艳学习也是可以的。安宁有出息,她这个朋友面子上也有光辉。所以李梅花很快收拾好了情绪,真心实意地向安宁恭喜。   再说过一些话后,她便向安宁道别了。   知道她同秦政和好,最伤心的反而是王翠翠。她倒不至于为了秦政这么一个她看不上眼的烂男人而伤心,她只是为自己和李梅花一番姐妹感情而难过。她知道自己同李梅花再也没办法完全回到过去了。   李梅花对她说道:“等我成亲那天,你一定要过来吃我们的酒席。”   她看着安宁的眼神还是同过去一样,看着王翠翠的眼神却多了一丝的防备和芥蒂。   王翠翠对人的情绪最为敏感,尽管李梅花面上仍然同她亲亲热热的,她又如何看不出来呢?   安宁知道这事后也有些恼怒——这件事翠翠才是受害者,李梅花不怪秦政,反而介怀起翠翠的存在,这是什么道理。   她最讨厌的便是为了一个男人而疏远姐妹的人,对于李梅花的心又冷了一些,尽管两人仍然有交情,但是她也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努力替她着想了。   ……   在安宁离开开原县的前几天,一些事情反而一直拼命找上门来。首先便是王翠翠的母亲和哥哥。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翠翠在蝶恋花的消息,两人还特地花钱坐马车从重县赶来了开原县。   王翠翠的母亲王孙氏很瘦,那张同王翠翠有几分相像的脸因为过分的消瘦而显出了几分的刻薄相,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衫,一进蝶恋花眼睛就四处转,看到打扮焕然一新的女儿更是眼睛一亮。   王翠翠的哥哥王大治穿着七成新的棉布衣衫,手里还拿着一把的扇子。安宁发现越是穷酸的书生似乎就越喜欢手里拿扇子,至少她就没见过蔚邵卿和沈以行手不离扇子。   只是因为蝶恋花不招待男客的关系,即使王大治表示自己是翠翠的哥哥,仍然让安宁喊蔚景把他丢出去。王大治虽然想要抗议,但是在蔚景拔剑轻轻松松砍掉了一截木棍后,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王孙氏努力把视线从女儿头上的银钗移开,抹了抹眼泪,一脸的慈爱,“翠翠啊,看到你现在生活过得如此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为了防止她闹事,安宁直接让她进了内室,省的不知道的客人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王翠翠却只是无动于衷说道:“哦,是吗?”   这个反应显然不在王孙氏的估算以内,她想了想,又继续哭诉,“你走了以后,娘真的是吃不香睡不熟啊,娘担心死你了。没想到你有现在这样的出息,娘真为你感到高兴。”   安宁冷笑道:“若是真的担心,就不会为了把翠翠多卖出一点银子,而让人牙子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去。”   王孙氏怔了怔,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件事,脸上挂不住,“你一个小丫头,我同我女儿说话,你插嘴什么?”   安宁直接笑道:“翠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王翠翠漠然地看着王孙氏,“你今天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王孙氏以为女儿仍然像过去那样好拿捏,急忙说出来意,“咱们县里来了一个可有学问的举人,听说他曾经教出了一个进士,三个举人,还有好几个秀才。你哥正打算拜在他门下,只是一个月需要四两的束脩,娘听说你在这边一个月可是有五两银子呢。”   其实那举人收的束脩不过是二两,但是王孙氏有心向女儿多拿一点,便干脆多报了一倍。   王翠翠很干脆地说道:“我没钱。”   王孙氏生气道:“翠翠啊,你来这里后便学会了骗人?你一个月都有五两银子怎么可能没钱!”早知道女儿能赚这么多,当初就不该卖了女儿,那么五两银子都是她的了。   “我上个月打坏了有五米长四米宽的玻璃,姑娘让我赔钱,我把以前攒的银子都赔给姑娘,但是还不够呢。”   王孙氏听了忍不住心疼起了钱,“这什么玻璃啊,怎么那么贵?你不会是哄我家翠翠的吧?”   安宁没想到翠翠还真历练出来了,随口就能说出这样的瞎话,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她直接嘲笑王孙氏:“那样一块玻璃知古斋至少要卖个两百两银子,翠翠到现在还欠我一百多两呢。玻璃本来就是这么贵,不过你本来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恐怕你连知古斋是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地方的东西就算卖了你,也是买不起。”   安宁平时从来不会这样嘲笑人,更不会说人是土包子,只是因为太过恶心王孙氏的人品,自然什么难听说什么。   王孙氏被她说的满脸通红,偏偏看安宁一副富贵人家做派,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家,她欺软怕硬惯了,便迁怒到女儿身上,“你怎么笨手笨脚的,打坏了这样的东西!”这岂不是说他们这一趟浪费了路费,还一文钱都拿不到吗?   她越说越心疼钱,心中只当王翠翠是她女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全然不管这并非她的地盘。   安宁眼睛危险地眯起,直接推开她的手,王孙氏没料到这一遭,直接跌倒在地上。   “翠翠现在是我的婢女,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想打她吗?”   “她是我女儿!我教训我女儿有什么错!”   安宁直接向她普及大周的律法,“按照律法而言,在我有了翠翠的身契后,她的一切都是我掌管的,即使是父母也没法做主她的婚事。你想要打她,可以啊,你给她赎身,到时候,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或者你打完后,给我她的医药费也可以。嗯,打一巴掌二两银子的医药费好了。”   王孙氏卖了两次女儿,也是知道女儿被卖了后,相当于主人的物品,她咬牙道:“打一巴掌哪里需要那么贵?”即使一巴掌只要一文钱,她也是舍不得出那点银子的,只不过不想在嘴皮上落下风罢了。   安宁凉凉说道:“我家又不是同你们家一样,穷鬼一个,打伤了翠翠,用的药材也都是好的,当然昂贵了。你赔不起医药费,就别打。”   她左一句土包子,又一句穷鬼,戳得王孙氏的心窝一阵的疼痛。   别看安宁平时笑容甜美,看上去十分好亲近,她摆出架子,一脸嘲讽时也是气场十足,压得王孙氏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王孙氏竭力忍下这口气,抬眼看见女儿无动于衷的神态,对这个女儿更是讨厌了几分。这个赔钱货,她的亲生娘亲被骂成这个样子,她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在旁边看笑话。早知道当初生下她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掐死!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运道,居然从青楼里被赎出来,倘若她还在楼里,她每个月还可以拿几两银子的卖身钱呢。   安宁说得口渴了,王翠翠还给她倒了杯水,润润喉咙。   王孙氏也不算是蠢到底了,她生气过后,才稍微回转过来,这周家的小姐不会是在为翠翠出气吧?   她念头一起,便换了个试探方式,“我,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只有她哥有出息,她以后日子才好过啊,我也是为了她好。翠翠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的,我哪里会不想着她好。”   安宁对于她这说法嗤之以鼻,都把女儿卖到那种地方了,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王翠翠好,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王孙氏又道:“我刚刚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把女儿赎回来的好,我听说你以前还是翠翠的朋友,肯定愿意让我赎回她的吧。”   安宁笑眯眯道:“她还欠我一百多两呢。你若是替她还清了债务,我便同意让你给她赎身。”   “就不能看在你们交情一场的份上吗?或者让翠翠做一年的活还债?”等做完一年,她赎回翠翠后,日后每个月都有五两银子的钱,到时候哪里不愁大志没钱买笔墨纸砚呢。   安宁很好说话,“可以啊。”   王孙氏心道:小姑娘就是好骗。面上一脸的惊喜。   安宁却又继续说道:“你拿一千两银子过来就可以。”   一千两!   王孙氏被这个数字给砸了个头晕眼花,一千两她怎么可能有!   “不是十两吗?当初卖她出去,明明是十两银子的!”这周家小姐也太过奸邪了吧,居然想要趁机敲诈他们。   “谁给你是十两银子的?我可是花了一千两才把她赎出来,不然你以为那老鸨那么好说话吗?我没拿出一千两,翠翠怎么可能出的来。”安宁仗着即使王孙氏去对峙,老鸨也不敢说实话这点尽情地忽悠着。她当初给翠翠赎身的时候,可是一切都打点好了。看在蔚家的份上,老鸨非常的好说话。   “看在以前交情的份上,所以我愿意拿出那笔钱给翠翠赎身,但是你既然想要女儿回去,总不能让我吃亏吧?一千两,一两银子都不能少。你若是不信,可以让你儿子看看卖身契,白纸黑字,上面可是写的好好的。”   王孙氏看她语气从容,神情镇定,不像是说谎话的样子,气得要死,“她怎么可能值一千两?”   早知道,当初还不如直接把翠翠卖给她呢,一千两啊!就这样没了。   安宁笑了笑,“在我心中,别说一千两了,就算两千两她都值得。不过若是你那个儿子啊,就算一文钱卖给我,我都不要,一个靠吸妹妹的血过活还洋洋得意的烂人,也就只有你这个恶毒的母亲才会把他当宝,毒妇配烂儿,你们倒是相配。”   王翠翠听安宁字字句句都在为她出气,心中一片的温暖。她这辈子有安宁这样的朋友已经足够了,即使之前命运多舛又如何?   她语气平静,“你回去吧,在你们卖了我的时候,我就只当自己无父无母无兄了。”   她声音不大,语气的坚决却是谁都可以听得出的。   王孙氏气急了,“就算你不认我,你也是我女儿!”她只能紧抓着这点不放。   安宁在旁边提醒,“她已经卖身给我了。”   “扑通!”门口却传来了倒地的声音。   安宁转过头,看见门被雨歌和青芽推开,雨歌和青芽两人摔倒在地——显然刚刚这两人在偷偷听墙角呢。   她有些无奈,“想听就光明正大地听,鬼鬼祟祟做什么。”   两人立刻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土,青芽说道:“在那边既可以看店,还可以听到姑娘你们说话,一举二得呢。”   安宁向来和气,所以两个丫鬟有时候也会跟着没大没小说笑。   雨歌点点头,“我们本来是不会被姑娘你发现的,只是因为这老女人太无耻了,我们都震惊了,才会一时收不住力气。”   青芽搭腔,“雨歌,你怎么能够说人家无耻呢,就算是实话,也不应该当着她的面说呀。”   雨歌道:“好吧,下次我会记得私下说就好。”   两人一搭一唱,又成功地帮王孙氏制造更多心中的怒火。   安宁不由失笑,她知道这两个姑娘是在用这种方式替王翠翠出气呢。只是嘴皮上的数落最多只能让她生气一会儿,无法真正让她得到教训。虽然她不怕王孙氏,但是对方三天两头上门也让人十分厌恶,还是得教训一顿才是。王孙氏心中最重视的便是她儿子,她就从王大治身上下手好了。   她直接下命令,“雨歌,让蔚景把王大治给带来这里。”   “你想做什么?”   安宁笑眯眯道:“不做什么,你大概不了解我这个人。我一向是谁让我一时不愉快,我便让她一世不痛快。”   没等王孙氏做什么,她手一扬,直接把白色的粉末撒在她脸上,她动作太过突然,王孙氏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直接被撒了个正着。   只是一瞬间,她便感觉到身子一片的发软,语气越发的惊恐,“你要做什么?这是什么?”   安宁露出了甜美的笑颜,“不做什么,只是让你暂时无力的东西而已,省的妨碍我看戏。”她现在早就养成了随身携带各种药物的习惯,她现在所使用的软筋散便是其中一种,只是这东西不是特别好配,她这瓶还是卫先生做好给她的。   “翠翠,我是你娘啊!”王孙氏尖叫道。   王翠翠垂下头,“我早当我娘死了。”   王孙氏忍不住咒骂了起来,各种污言秽语听得人眉头直皱。   安宁直接让青芽把门关上,省的声音都传出去,“你再继续说话,我就让你一辈子都说不了话。”   王孙氏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没一会儿,蔚景像是拎着小鸡一样,把王大治给拎进来了,他直接把王大治用力丢地上。   王大治的脸与地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疼得他直呻吟。因为蔚景事先点了穴道的缘故,他根本动弹不得。   “姑娘,你找这个软脚虾有什么事?”   安宁冷冷道:“他和他娘找上门来,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蔚景配合地问道:“姑娘这个教训的分寸要如何把握呢?是要砍掉他的手,还是卸掉他的膝盖?或者轻一点,只剁手指就可以?”   一番话吓得王孙氏和王大治都面无血色。   “你、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怕王法吗?”他喊得声嘶力竭,生怕喊慢了,自己的手脚就少了一个。若是残疾了,他就不能科举了。   安宁笑了笑,声音清甜,“我只是看好友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亲人,一时气愤,所以下手重了点,就算到县太爷面前,最多也就是赔个一两百。用一百两买你的一只手,我高兴,反正我不缺这点钱。”   穿越过来两年了,她总算可以说出这样豪气的话语,整一个爽字了得。   “孙王氏,你不是很爱钱吗?用你儿子的手换一百两如何?这个生意很划算吧?要知道,你当初可是十两银子就把翠翠给卖了出去呢。”   王大治是孙王氏的心头肉,孙王氏哪里舍得他受一点伤,别说一百两了,就算给她一千两她也不要。   她眼泪急的涌了出来,“我只当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我以后不敢再过来了!我真的不敢了!翠翠,他是你亲哥哥啊!”   蔚景道:“我觉得还是砍手比较好,没了手,我看他也不必念书,还可以为你们家省下银子呢。”   王翠翠叹了口气,“姑娘,还是放过他们这一次吧,若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开口一次。为了他,花了姑娘您的一百两银子,不值得。”   在孙王氏和王大治面前,王翠翠一副为奴为婢的样子。   王大治听到昔日自己瞧不起的王翠翠高高在上地看不起他,心中一阵的恨意,但是又不敢开口,生怕这周家小姐真的砍了他的手。   等他有遭一日飞黄腾达,定要报今日之辱!   安宁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看在翠翠的身上,就饶了他这一次。蔚景,揍他一顿就好,你知道分寸的。”   蔚景心领神会,这意思就是要狠狠揍,但是不能让人看到伤口,这种活他们最擅长了。   他拧了拧手,开始揍了起来,每一拳都揍得很有技巧,既可以让王大治痛到了极点,在表面上却看不到半点的淤青和伤口,即使请大夫过来鉴定也是如此。   王大治发出了凄厉的声音,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像是被人把骨头重新拆过再组装一样。   蔚景嫌他声音太吵,直接拿个擦桌子的抹布塞进他嘴里。   孙王氏看着儿子痛不欲生的模样,恨不得以身相代。   王翠翠看向他们眼神的温度一点一点的降低,最后回归了平静。她发现现在的她,再也不会因为孙王氏天差地别的待遇而痛心了。   根本不值得。   蔚景揍得神清气爽后,不屑说道:“软脚虾就是软脚虾,我连一成的力都没出呢,就叫成这样,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不如呢。”   自觉被性别歧视了的安宁咳嗽了一声。   蔚景一副我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啧了一声后,便收手了,顺便还低头解了王大治身上的穴道。安宁见状,羡慕得要命。她也想要学点穴啊,偏偏学这个之前,得把四百多个穴位一一记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若是点错一厘米,说不定就错送了一条生命。反正在她完全记住之前,卫氏是不打算教她这一手的。她觉得与其让安宁花费精力学这个,还不如多背二十遍迷药的配方。   孙王氏这时候身上的药效也解除了,她看到儿子的惨状,尖叫了一声,直接满脸涕泪地扑到儿子身上,儿啊心肝啊喊个不停。她刚好压到了王大治痛的地方,王大治冷汗都直接冒了出来,心中将他娘给骂了个半死。   孙王氏勉强算是学到了点教训,不敢大呼小叫的,更不敢说安宁的坏话,生怕惹了周安宁这个天不打地不怕的煞星,又把她儿子给打一顿。她可以眼眨都不眨地卖掉女儿,却无法忍受儿子受到一点的伤害,吃一点的苦头。   她扫了一眼高高在上安宁和站在她身后的王翠翠,眼中闪过深深的怨毒,这怨毒的情绪更多的却是针对王翠翠。若不是翠翠如此狠心恶毒,大治哪里会吃这样的苦头。王孙氏本质上十分欺软怕硬,她与安宁实力相差太多,不敢怨恨安宁,便转而恨上了王翠翠。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在场的人都收在眼底,对她的心思十分的不齿。有这样做娘的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翠翠是被她捡回来的呢。   安宁想了想,又道:“你们若是想去衙门报案也可以。”   蔚景直接大笑:“姑娘啊,报案也是需要证据的,你看我都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口,就算报案了,谁会相信呢。”   安宁点头,“这倒是,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反告她一个诬告罪。啧啧,有这个罪名我看他还想怎么混。”   一来一往的话语戳穿了王孙氏的小心思,她急忙脱下儿子上身的衣服,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王大治的皮肤上果然一点伤口都没有。没证据要怎么报官啊!   在这种场合,王翠翠不好开口,只是在一旁做化石,青芽就没顾忌那么多了,“姑娘,万一这两人回去以后胡乱败坏翠翠的名声怎么办?”   安宁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翠翠名声若有一点的损伤,大不了我出一点钱,在咱们大周月报上把王大治的行径说一下,让全大周的人好好见识一下他为了念书把自己的亲生妹妹卖进楼里的嘴脸,既然他想要出名,我就让他更出名。”   这样一来,王大治别说是考科举,在家乡也别想做人了,他吃力地开口:“不行,你不能这样!”   “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真的。”王孙氏不断地做着保证,生怕心爱的儿子被人给唾弃。   “翠翠的名声损害了,我到时候也不管是谁说的,只当是你们。一个人知道,我就打一次,十个人知道就打十次。”她语气冷酷,显然是会说到做到。   王孙氏肠子都快悔青了,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跑来这里,结果招惹上了这么一个煞神。这样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的女孩子,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不赶紧收了她去!   她连忙说道:“小姐,我们本来是不想过来的,都是那秦姑娘,都是她怂恿我们的!秦姑娘有个姑姑同样在我们重县,若不是她姑姑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过来。”情急之下,她总算找到了良好的背锅人选。   “哪个秦姑娘?”   “秦桃!没错,就是秦桃!”   安宁没想到她放过秦桃一马,这丫头居然还怀恨在心,把心思打在翠翠身上。一方面是因为她手上没有安宁的把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柿子拣软的捏吧。   她视线落在仍然躺在地上的王大治身上,轻轻笑了笑,“我看秦姑娘同你家儿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爹是秀才,她哥据说也是未来的举人,你们门户相当,倘若哪天能成就良缘,我定给你送上一百两的婚礼钱。”   一百两银子……王孙氏心如擂鼓,只要她儿子娶了秦桃就可以拿到吗?而且秦桃的父亲还是个秀才呢,倘若两家结为亲家,也可以省了束脩,虽然秀才比不过举人,但有总没有好。她的眼中闪过了志在必得的光芒。让秦桃心甘情愿嫁过来不容易,但是让她不得不嫁过来的手段可有不少呢。   安宁狠狠给过教训以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青芽凑过来问:“姑娘,你打算凑成那对吗?”   安宁笑,“两人男的无耻女的狠毒,我看别祸害其他好人了,相互祸害吧。”以秦桃自视甚高的性子,她哪里看得上王大治,但孙王氏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她刚才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有了主意。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翠翠。   她含笑看着王翠翠,“这下子他们恐怕不敢再来找你呢。”   王翠翠似喜非喜,“那梅花那边呢?”亲人对她越是薄情寡义,王翠翠便越珍惜安宁这几个朋友。   安宁道:“我已经看在梅花的面上放过她一会,她却仍然不知悔改。难道她能算计人,我就不能反击回去吗?”更何况她之前话已经放在那边了,梅花也定然传达了过去。   勿谓言之不预也。   雨歌连连点头,“姑娘,我们就是因为之前太软了,所以才会给他们我们很好欺负的错觉。”   安宁斜了她一眼,“你可别想着随便欺负人。”   雨歌的性子倒是越来越活络了。   雨歌不依了,“姑娘,我像是那种人吗?”   “像。”   室内顿时发出了一阵的笑声,淡淡的温馨萦绕着。   ------题外话------   打滚打滚,有什么想说的话完全可以和我说呀,我挺喜欢和大家交流的   ☆、第八十七章 算计婚事,赵小红失贞   安宁坐在窗前,右手正奋笔疾书。桌子上好几首的史书摊开。   她正在按照自己前世的做笔记方式把大周、南夏、草原三国所发生的事情按照时间一一整理了出来,看上去一目了然。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笔记,两百多年前大周前朝昏庸,各地揭竿而起。周太祖在昌义侯等众多英雄好手的帮助下,一一收复,建立大周朝。当时昌义侯本来应该被封为昌义公的,只是他太过风流,在家中有了公主老婆的情况下,还招惹郡主、侯门之女、小家碧玉、青楼花魁等女子……因此才降为了昌义侯。因为他功劳太大,所以世袭五代不降,到现在的武安侯,本该没有了这样的好处,到下一代就要降为伯。但是武安侯却又凭借着找到三种作物的功劳,直接获得了世袭罔替的奖励。除非大周朝灭亡,除非这昌义侯的后人卷入造反的事宜,不然恐怕可以一直享受着这荣华富贵,真是羡煞人也。   在大周朝建立的那几年,南夏也同样前朝覆灭,新的朝代重新建立,与大周朝建立的时间倒是相差不到两年。有的人说南夏前朝的公主尚存,只是飞入寻常百姓家。也有的说前朝的血脉皆被后来的南夏王一一追杀,气数早就尽了。   那时候无论是大周还是新南夏国,刚成立不久,所以国力有些不逮,两国便联合起来对付虎视眈眈的草原。这样的蜜月期间在火药出世后便逐渐改变,大周凭靠着火药之威,一举压倒了南夏和草原。南夏草原在这几十年中也开始暗通款曲了起来,这几年草原与大周边境的一些摩擦都隐隐有着南夏的影子。   安宁放下笔记,叹了口气,总觉得这种太平的日子维持不了太久呢。她穿越过来后一直都是大周人,自然内心更希望大周能够好起来。   只是……她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她那位便宜表哥慕清玄明显是南夏人,而且从他语气来看,他在南夏的地位还不低,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火药的配方,为何现在南夏仍然没有一点关于这个的消息流出?   果然,以她的本事要参合这些国家大事还是困难了点。   她原本蹙起的眉毛再次舒展开来,唇角也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反正她已经告诉了蔚邵卿,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如果她所料没错的话,蔚邵卿恐怕便是那所谓的武安侯了,穿越者昌义侯的后裔。   昌义侯名叫蔚显,同样姓蔚,她一开始还真没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展现在她面前,更重要的是,蔚邵卿他们似乎也没有想要特别遮掩的意思。   当她直接问蔚池的时候,蔚池直接点头,还一副你怎么现在才发现的表情。   也难怪蔚邵卿能够拿到邀请函,以他的身份,别说一个邀请函,五个都没问题。   难怪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会对水调歌头如此上心,恐怕那位穿越者前辈早就把这首拿来当做自己的作品了吧。她简直是被坑死了。   不过安宁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穿越者的身份,即使是对着自己的亲人,那位穿越者前辈恐怕也会守口如瓶。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看史书的时候,她对蔚显尤其的在意,蔚显在那个时代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各种外传正传一堆,还有所谓的野史,看得人眼花缭乱的,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看得久了,不免有些眼酸,她揉了揉眼睛,放下笔记。   桂圆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举止娴静,全然没有往日的吵吵闹闹。她这是被卫先生给特地教育过了。桂圆是要跟着安宁到京城的,倘若仍然不知轻重的,到时候直接在京城那些闺秀面前丢了安宁的脸。   桂圆哪里愿意让自己拖累了小姐,短短一个月内硬是咬牙把那些礼仪给吃透了。卫先生可是按照宫中教导宫女的标准教她的,包括走路的时候能够头顶着书本不掉等诀窍。她这段时日还真的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安宁看在眼中,越发动容。   “怎么了?”她问道。   桂圆道:“姑娘,绣姐儿来了,说是那赵小红再两个月后就成亲了,所以今天邀请了平时交好的姑娘过去开个茶会,问你要不要也去呢?”   安宁问道:“她也邀请我了吗?我记得她似乎一直不太喜欢我吧。”   安宁又不傻,哪里看不出赵小红对她的嫉妒,只是她也不在乎,她们两个本来就不熟。   “请了。据说她大概请了七八个吧,都是差不多这个年纪的。夫人说了,都是同村的,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嫁到别地了,日后也没有什么碰头的机会。让你带上添妆的礼物一起过去呢。”桂圆不仅举止变了,说话也文雅了许多。唯独只有遇到美食才会再次暴露本质。   “那就去吧。”安宁正好看书看得累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周李氏正和卫先生一起做衣衫,便直接让安宁带上包好的添妆走。为了让女儿去京城后不丢脸,她把家中那些好的绸缎都翻出来,给安宁做了整整五套的新衣裳。那些绸缎,有沈家送的,也有玲珑以前送的,皆是上等的,穿在身上绝对体面。   安宁向她娘请安了一下,翻了翻包裹,里面的添妆礼是半匹的细棉布和一对银坠子,已经算是十分体面了。周李氏还在那边嘀嘀咕咕说,看在日后比较不常见的份上就便宜她了。以她现在的家境,若是添妆没送多少的好东西,恐怕到时候会被一些八婆说吝啬。   安宁在那边偷笑,那坠子精致是精致,但是重量加起来不到三钱呢。   她拿好包裹,冲着坐在椅子上等着的绣姐儿微微一笑,“走吧。”   绣姐儿嘟着嘴抱怨:“我本来才不想过去呢,她那个人,最是小心眼,一点屁大点的事情都记在心上。偏偏我娘说了,好歹也是一个村的,小时候也算玩过一场,让我过去呢。”   她边走边说,还翻了翻她送的添妆礼,也就是三尺的棉布。棉布与棉布之间是有差别的,比如安宁的细棉布,在价格上至少就要比绣姐儿的高上两倍。   绣姐儿穿着粉色的缎子,还晃了晃头上的银钗,“如何?好看不?”   安宁点点头,“好看,挺趁你皮肤的。”   绣姐儿摸了摸自己的脸,得意一笑,“我这些天都用我生辰时你送我的桃花水,真好用呢,我用不到半个月,皮肤都白了一些。这个银钗是我奶奶送我的,我过年前做的那一堆背包卖了整整十两银子,把我奶奶给高兴的。我奶奶可疼我了,不仅把钱给我攒着说要给我留着当嫁妆,我生辰时还送了这个钗子给我。”他们村里的姑娘说起嫁妆这事一点都不害羞,加上绣姐儿也不是内向的性子。绣姐儿的确也算得上聪明。在安宁的指点之下,每款卖的包都绣上了独属于她的标记,那标记还是李艳帮她设计的,针法独特,旁人想学都未必能学会。她现在不仅做挎包,背包也是一起做。加上她在村里学了字,有的背包上还绣上了一些安宁帮她想的句子,例如“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一类。导致一推出,许多家长便买回去给自己上学的孩子使用。白大娘更是说都是她以前取名取得好,绣姐儿,可不,绣的好,女红出众。   绣姐儿现在一年都可以给自己挣上二三十两银子,抵得上普通人家两年的家用了。在玉山村也是有名的能干。至于安宁和周慧那种赚钱用百两做基础单位的,距离太过遥远了,还是向绣姐儿看齐比较靠谱。导致有不少人家现在市场挂嘴上的话便是:“你看白家的绣姐儿。”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赵小红家中,桂圆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坚决信奉“姑娘到哪我就到哪”的原则。   他们刚踏入赵家的屋子,就听到一道声音道:“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大小姐带着两个丫鬟进来呢。”   这是把绣姐儿直接带入丫鬟中去了。   绣姐儿定睛一看,发现是同自己一直关系不好的汪小雨,直接回击:“当安宁家的丫鬟也挺好的,一个月有五百月钱,每顿饭都大鱼大肉的,每个季度还有两套衣裳。若是安宁愿意我也去当。不过某人嘛,恐怕就没办法了,整日好吃懒做,又笨手笨脚,这种就算倒贴要当丫鬟也没人用。”   “你……”汪小雨气急。   绣姐儿洋洋得意,“我又没说是你,你这么急着跳出来做什么?可见你对自己还是挺了解的嘛。”   “好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都少说两句吧。”赵小红出来打了圆场。   绣姐儿直接把包裹给她,“我们家给你的添妆礼。”   安宁手上的添妆是桂圆拿着的,她也直接放在了桌上。   赵小红看到银钗后,直接拿在手上把玩着。   汪小雨眼睛转了转,嘴里说道:“你们两家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这么小气?好歹也要送一下绫罗绸缎啊。”   安宁笑道:“小雨你这么大方,不知道送了小红什么,也让我们开开眼一下。”   旁边一个安宁不太熟悉的姑娘一点都不给汪小雨面子,扯出了一尺的麻布,“这个是她送的。”   那麻布看上去已经发旧了,做衣裳都有些勉强,赵小红的脸已经直接黑了。这种礼物若是拿去当嫁妆的一部分,她肯定会被张家给鄙视死的好吗。   安宁颔首道:“果然大方,拿来做五条抹布是够用了。”   绣姐儿更是毫不客气地大笑,“其实勉强也是可以拿来纳鞋垫的。”更是冲着那姑娘挤眉弄眼的。   汪小雨涨红了脸,对着那姑娘道:“张巧巧,谁要你多事!”   张巧巧撇了撇嘴,“我是为了小红好,若不拿出来,难不成真要小红放嫁妆的箱笼里吗?”反正她的添妆礼挺正常的,应该说有汪小雨的做对比,谁的都会被比成一朵花。   汪小雨再说什么,只是仍然有些不服气。她看着赵小红问道:“小红啊,茶会到底开不开?”她是赵小红奶奶那边的亲戚。   赵小红皱了皱眉,说道:“等我表妹他们过来就可以了。那茶是以前服侍杨夫人的时候,她给的,据说一两就要十多两银子呢,我家里人都不爱喝。我想说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不多了,索性请大家一起过来尝一尝。”   一听到一两十多两银子的茶,原本打算走的几个姑娘又坐了下来,他们这辈子喝的茶最多也就是几十文一斤,哪里喝过这么贵的。   绣姐儿在安宁家这个价格的也喝过好几次,甚至安宁还送给她二两,所以百无聊赖的样子。安宁自己倒是没花钱买过,都是人送的。   等了一会儿后,赵小红口中的表妹来了,同表妹一起来的还有赵小红的表弟,一个长得油头滑面的男子。他一进屋,就把目光挪到安宁脸上,再也移不开。   桂圆哼了一声,直接挡在安宁面前,直接发难了,“好好的聚会,多了一个男的,算什么?”   汪小雨连忙抬杠,“这有什么,说得好像你平时没和男的说过话一样。我们这边小户人家,比不上你们千金小姐规矩多。”   绣姐儿也恼了,“原来你习惯被男的盯着看了,我们宁可规矩多,也不想习惯你这种规矩。”就差把不要脸三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安宁抬脚就要走。   赵小红连忙拦住她,冲着她表弟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   安宁冷笑道:“再盯着看我就让人挖出你眼珠,我规矩多,就恨人看我。既然小雨不嫌弃,你看她我绝对一句话不说。”   汪小雨被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赵小红的表弟连忙摆手,“我这就出去了,不妨碍你们了。”   赵小红同他一起走出去,忍不住拧住他耳朵,轻声骂道:“你没事跟着进来做什么?”   刘明被拧的直咧嘴,“表姐,你轻点,我就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万一是个丑八怪,那我岂不是吃亏了?”   赵小红冷哼,“人家有田地千亩呢,就算是丑八怪,你也配不上人家。”   刘明搓了搓手,“表姐,我们计划真的可以行得通吗?到时候她愿意吗?”   赵小红眼中闪过冷光,“等身子被占了,她除了你还能嫁给谁?”   呵呵,想嫁于峥?她就毁了她。   刘明想到那场景,口水都要流出来,“那我就在隔壁房间等你了。若是成功的话,以后她那一千亩田地,我分你两百亩做嫁妆!”   赵小红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又叮嘱了他几句,便转身回去了。   ……   安宁觉得赵小红的表妹刘思思有点奇怪,不时地用怜悯加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的未来一片悲剧一样。   她心中已经腾起了响钟,正想离开。   这时候赵小红已经端着一盘的绿豆糕和好几杯的茶水进来,“怎么要走了?都还没吃呢。”   安宁微微一笑,“我下午不习惯喝茶,晚上睡不着。”她直接睁眼说瞎话,反正赵小红也不知道。   赵小红将红色茶杯递给她,“看在我面上,好歹喝上一杯,看看喜欢这味道不。”   她越是急切,安宁越是不可能喝进去,她笑了笑,“我怎么好像闻到了别的药味?”她只是试探了一下,却看见赵小红的手抖了一下,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心虚。   安宁更是肯定茶水有问题,在赵小红的注视下,接过杯子,然后手指轻轻松开,茶杯坠落在地上,撒了出来。   安宁弯下腰,手绢不动神色地浸在碎掉的杯子里的一点茶水,弄好证据后,才一脸惋惜地捡起杯子,“抱歉,手抖了,看来我和这茶是没有缘分了。这是杯子的钱,我也不占你便宜。”   说罢,直接拿出三文钱,放在桌上,又拉着绣姐儿一起,“走吧,绣姐儿,想喝茶还是去我家喝比较好,好歹不用担心别人乱下药。在十多两的茶水里下药,也真是够舍得的。”   听了这话,原本要喝茶的几个人连忙都放下杯子,不敢再喝了。   赵小红眼中闪过一丝的阴翳,“你在胡说些什么?”   安宁笑了笑,“抱歉,我家规矩多,反正我是不会乱吃别人的东西的。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家女先生最近在教我认识药物这些,所以我对于药的味道是比较敏感的。”安宁这话纯粹是瞎扯,她虽然敏感许多,也做不到泡入水中的药闻一闻就闻出,好歹也要尝一口,不过拿来唬人是足够的。   “我家规矩也很多,你的茶自己喝了。”绣姐儿连忙说道,安宁和赵小红之间她当然更相信安宁。   “难怪,你平时同安宁不好,还非要她过来,打量是为了算计人啊。”她越说越气,直接把安宁和她的添妆礼都拿出来,“我们的礼物才不给你这种狠毒的人。”   其他的姑娘也犹豫地看着赵小红。   赵小红没想到自己的谋划直接落空,“你没有证据,乱说些什么。”   桂圆则是捡起了地上的碎片,“姑娘,把这些杯子带回去给卫先生看,卫先生肯定可以认出里面的药。”   赵小红想要阻止她,桂圆对她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她给推开,幸好刘思思即使扶住她,不然就要摔了个狗吃屎。   出乎安宁的衣料,之前一直看她不顺眼的汪小雨居然跟在她身后,说道:“我跟你过去,看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我就帮你作证。反正谁都知道我和你们不和,我说的话,大家肯定是相信的。”   看见安宁和绣姐儿疑惑的眼神,她脸红了红,粗着嗓门道:“我虽然讨厌你们,常常说你们坏话,但是也不屑使用这种手段。”   安宁有些无语:这位就是要坏也要怀得有格调?   绣姐儿更是笑了,拍着她的肩,“看不出你还挺讲义气的,走,一起过去。等你以后定亲,我一定给你送半匹的棉布添妆。”   汪小雨白了她一眼,“谁稀罕你的棉布?”   安宁忍俊不禁,“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匹的绸缎,一匹十两银子的那种。”   汪小雨这回可没拒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向你要的,你到时候可别赖账。”   绣姐儿啐了她一口,“有本事你也拒绝啊!”   汪小雨道:“我傻了才拒绝呢。”   原本提着心的其他姑娘听到她们两个斗嘴,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安宁就这样领着一群姑娘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了。   其他的姑娘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敢再呆在赵家,基本都跟着安宁一起过去看看,好歹也要知道茶水里面加了什么。   见到这么一大群姑娘,其中还有几个和自家女儿不和,周李氏吓了一跳。   安宁直接把事情说了说,周李氏放下衣服,拿起棍子就要去算账。   卫先生皱着眉头,拿出针,又把茶杯给蒸了蒸,一点白色的粉末渗了出来。   其他的姑娘都脸色一白,果然茶水里下药了,一个个后怕地拍着肩膀,幸好她们没喝。   安宁有些无语,这赵小红明显只是针对她的,其他人的茶里估计都没有这东西呢,她眼睛眯起,杀气外泄,敢算计到她头上,她非要让她自作自受不可。   “是桃花散。”卫先生检查过后,沉着脸道。   “桃花散是什么?”汪小雨好奇问道。   卫先生言简意赅说道:“春药。需要我向你们解释春药是什么吗?”   姑娘们脸色直接转青,一个个拼命摇着头,这赵小红也太狠了吧。   汪小雨更是直接吐槽:“我再讨厌一个人最多就是传几句谣言,也不敢毁人名节啊。”   张巧巧怒瞪她,“上回是不是你说我偷摘人韭菜的?”   汪小雨呸了一声,“明明是何赛花说的。”   安宁看她们和平没几分钟,又内斗了,忍不住无语。该说她们心大呢心大呢还是心大呢?   周李氏黑着脸,拿起一根木棍,直接冲到赵家去算账了,桂圆表示要助阵,跟着过去了,安宁连忙让蔚海过去帮忙看看,省的她娘一个太激动,动作太大闪了腰就不好了。   她自己则是对其他人说道:“因为我的缘故,害大家喝不上茶,我请大家一回吧。”   说罢,直接让红枣拿出一罐的玫瑰花茶。玫瑰花茶她是用红茶同玫瑰花一起处理,起花、复火、提花……每一个步骤皆是她亲自做成的,等从京城回来后,还打算多做一些,放蝶恋花中卖呢。   玫瑰花冲开后,花瓣漂浮在水面上,甜美浓郁的花香与茶的清香相得益彰。   张巧巧更是点头说道:“我觉得这玫瑰花茶比茶好喝多了,再好喝的茶,我都喝不惯。”   汪小雨斜眼看她,“说明你不是天生的富贵命,人家有钱人家最喜欢喝茶了。”   安宁笑着打岔,“玫瑰花茶能够降火气、调节气血、还可以养颜美容,最适合我们女孩子喝了。”   这个年纪的姑娘哪有不爱美的,一听可以养颜美容,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安宁又道:“等下回去后,你们一人带二两花茶回去,平时闲了也可以自己泡来喝,反正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并不贵。”   她这样说话,大家自然也收得比较心安理得。之前一直不喜欢她觉得她架子大的汪小雨更是觉得她人不错,自己以前是因为存了偏见。   红枣又端上了玫瑰莲蓉糕、栗子糕和玉兰片。春天正好是采摘春笋,做玉兰片的好时节。刚刚摘下的春笋切片后裹了糯米和白砂糖炸出来的,颜色乳白如雪,看上去就很有食欲,吃进嘴里又酥又脆又甜。   这道好看又好吃的零食明显很投大家的喜爱。等一大壶的玫瑰花茶喝完,三碟的点心吃完,周李氏也回来了。   她没说自己如何同赵家过招,只说自己把事情闹大,那赵小红的名声别想好了。   她一脸的解恨,“我还特地喊了王冲家的,她可是赵小红的定亲对象张福的姑姑,恐怕这门婚事得作罢了。谁敢娶这样恶毒的媳妇啊。”只因为嫉妒就要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节,若是娶回去,一吵架岂不是要捅人了。   安宁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可不愿就这样便宜了她。   她眼前突然闪过于峥的那张脸——不会是因为于峥的关系吧?这算不算是红颜祸水?   几个姑娘吃完点心后就道别了,只留下周李氏一脸后怕地看着她,“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过去,要不是你细心,说不定得出事。”   “还有那个刘明,我刚刚打了他十多下,那就是一个无赖。平时在他家乡人品就很差,整日游手好闲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结果没有好人家闺女愿意嫁给他,他被赵小红那娼妇一怂恿居然就打上了你的主意。天生的下流胚子,连给你提鞋的资格都不够。”一生气,周李氏又爆发了粗口。   安宁笑着安慰她,“娘,有桂圆在呢。我看赵小红想太多了,就算我真的不小心喝了下去,也不可能呆她家里,桂圆肯定直接送我回来的。”以桂圆的性子,肯定当场直接把她揍成猪头。   周李氏这才转怒为笑,“说的是,桂圆是个好的,当初你娶名字就取得好。那赵小红自己傻了没脑子,便以为所有人都同她一样没脑子。”   对于她娘这种什么好结果都可以歪到她身上,安宁也是醉了。恐怕也是因为赵小红没有其他手段了吧,她平时外出至少都会带着蔚海或是蔚景,即使去女孩子家里,力大无穷的桂圆也是从不离身,其实这样挺难找到算计的机会。   至于那种故意把茶倒她身上,让她换衣服,再安排人进去的方法……安宁傻了才会在她家换,直接走两步路回家就可以了。   别看她这样言笑晏晏地安慰着她娘,内心其实很不爽。   回到房间里,她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很悲伤地发现,本来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她似乎没有找不到春药一类的东西。或者说春药的配方对她而言还是太复杂了,她暂时制造不出来。   卫先生安静地走了进来,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脸色平静:“这是*散。闻了后能够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味道很淡,而且很容易散开,所以一般一个时辰以后就不会留下痕迹,即使是宫里的太医,也是找不出来的。”   安宁眼睛一亮,“怎么配?”   卫先生平平静静地看着她,那平淡的眼神硬是多了一分的鄙视,“等两年后,你再学着配吧。你到现在连不用秤就知道重量都做不到。”   安宁忍不住泪流满面:让她不用称只用手就弄出一钱重量,难度太大,她实在做不到啊。   她郑重其事地接过小瓷瓶,像是握着一个珍宝。   卫先生又来了一句:“别摔碎了,不然你只好去泡整整两天的冷水去药性了。”   想到自己皮肤被泡皱,安宁打了个颤抖,反而险些摔了瓶,连忙握好,去找蔚海了。做这种坏事,还是交给蔚海比较好。   安宁自认为算是好人一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会帮助人,也从不主动害人。但好人不代表圣母,她可做不到别人如此恶意算计她,她还轻飘飘放过。既然赵小红处心积虑用利用她表弟毁了她,那么她就成全这两人,省的他们去祸害别人。   她把事情同蔚海一说,蔚海立即拍着胸脯,应了下来,向她保证会办得好好的。只不过现在白天,做点坏事不太容易,所以还是等夜黑风高夜再去。   安宁点点头,又回去写了五十张大字平复心情,好好的一个静字都被她写的杀气腾腾的。   ……   夜晚。   烛光下,安宁正看着书,不时地抬头看向窗外,静静窝在她脚边,也跟着看窗外,一人一兽的姿势倒是挺像的,直接逗乐了来送夜宵的周慧。   周慧把一盘刚蒸好的豆皮包子端在她面前,包子做得很是小巧,一个包子两口下去就没了。   安宁忍不住道:“如果我哪天变胖了,一定都是娘的夜宵害的。”   周慧笑道:“姑姑不是要等蔚海回来吗?那也不能空着肚子等。”   包子的香气太诱人,安宁还是决定不委屈自己的胃,拿了一个慢慢啃着。   “你说这蔚海是不是闲着没事还听人墙角?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已经去了半个时辰了吧?”   周慧脸颊微微一红,“这也是我们姑娘家能说的吗?”   安宁抬头望天花板,“抱歉抱歉,失言了。”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安宁都已经看完了一整本的散文,打了好几次的哈欠。若不是有之前那一盘的豆皮包子,她恐怕都要等得两眼发黑了。在她打算不等了,直接去睡觉的时候,蔚海一脸丧气地回来了。   安宁大吃一惊:“失败了?被发现了?”   蔚海摇摇头,声音咬牙切齿的,“我根本没找到机会好吗!我过去的时候,赵小红被她娘念一个时辰,又哭了半个时辰。结果又被她娘给关柴房里去了!说是让她好好反省,柴房是锁着的,钥匙在她娘身上,你说,我能从她娘身上摸出钥匙去开门吗?”   安宁摇头,“这个的确是不能。”   “我都吹了两个时辰的风了。”   “是我的错,没考虑好。”安宁认错很老实,三月份的晚上风还是比较寒的,她在屋内喝热茶吃点心,蔚海在屋外吃冷风,这么一对比,她都同情起了蔚海了。   “灶上还有包子,要不,你去蒸来吃?”   蔚海摇摇头,“我去睡了。”   然后就飘走了。   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安宁也只能洗洗脸休息去了。   第二天,她是被桂圆给晃醒的。   “姑娘姑娘,快起来看戏,张福来咱们村了。”   “张福是谁?”睡得迷迷糊糊的安宁口齿不清地问道。   亏得桂圆还能听得清她问话,“就是赵小红的未婚夫啊。”   安宁的脑子清醒了一瞬间,“来解除婚约的?”   桂圆重重点头,“小姐,去看吗?”   安宁想了想,被窝的诱惑力终究还是盖过了八卦的*,她挥了挥手,“你过去看吧,好好看剧情的发展,回来后再告诉我好了。”   好困,她要再睡一会儿。   等睡醒了以后,她喊了几声桂圆的名字,桂圆还是没出现,想必还在外头看戏呢。   安宁自己端水,洗脸漱口,然后桂圆也回来了。   桂圆伶牙俐齿地说着张福的姑妈如何昨天下去就赶到侄子家去通风报信,张福一家又如何天还没亮就赶了过来,解除婚约和要回聘礼。   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赵小红本身的人品问题,张福的确占理,所以赵家不想退也得退。只是当初张家送来的一些聘礼已经被赵家给用掉了,两家在这件事撕扯开来。   张福家也不是好惹的,直接进赵家的屋子,去拿和被用掉的聘礼价值相等的东西。   两个原本的亲家都撕破了脸,对骂着,一个说张家无情无义,一个说赵家不知羞耻。最后在村长的调节之下,赵家得在三天以内拿出和聘礼相等价值的东西这才罢休。   张福的母亲是个寡母,性格很是泼辣,还想找赵小红算账。在她眼中,都是赵小红之前使了狐媚子功夫才会使得她儿子看上这么一个破落户,害他们家丢了这样的脸。   没想到赵家早在一开始就趁机把赵小红连同刘明一起先送到赵小红外祖家去了。   桂圆还很是可惜,“她走得这样快,我们都没法好好出气了呢。”   安宁听了这样一场的热闹,笑道:“她被人用这种方式解除婚约,日后婚事恐怕很困难了,也算是报应一场吧。”   说罢,也就歇了报复的心态,她还不如好好再复习一下她功课呢。   赵家因为这件事一下子在玉山村出名了,赵家的人出门在外都被人指指点点的,一个个都羞得不好意思出门。赵小红的父亲更是打定主意要让女儿在岳母家多呆几年,等到人们淡忘了这件事,再来考虑儿女的亲事。他们一家就这样被不成器的女儿给拖累了。   安宁本以为她大概会有几年听不到赵小红的事情。结果马上却又爆发出了更大的八卦。   据说,赵小红同刘明坐马车回去的路上,两人在路上便行就了好事,两人动作太激烈,结果从车上赤身*滚了下来,还正好被回村的人看到。   这下子,两人更加出名了。村里难得有这种桃色的八卦,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还绘声绘色说起了当时的场景,说赵小红当时腿缠得那叫一个紧。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发现苟且之事,赵小红就这样匆匆嫁给了她之前百般看不上的表弟了。   安宁听到这八卦的时候,整个脸都方了。不是说古人很保守吗?居然还这么时髦地弄起了车震。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策划来着。赵小红再脑残,也不可能在车上就同她看不上的刘明做这件事。   她直接找蔚海,开门见山问道:“是你出手的?”   蔚海连忙撇清嫌疑,“不,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要回外祖家。说不定人家情难自禁呢。”他刚说完,就被蔚景敲了脑袋,“能在姑娘面前说这种话嘛?”   蔚海低下头,明明他家姑娘完全不在意的。   “你这件事有告诉蔚邵卿吗?”她又问道,不是蔚海,难道是蔚邵卿那边的人?   蔚海和蔚景都摇头,“我们没来得及说呢,看这狠毒的手笔,肯定不是少爷出手的,少爷出手向来堂堂正正。”   安宁觉得自己微妙躺枪了,“不好意思啊,之前叫你做这事的我就是这么狠毒的人。”   蔚海赶紧拍马屁,“小姐那是机智,那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哪里是狠毒。”   安宁懒得理他,将嫌疑人一个个算了过去,还是找不出最有可能做这事的人。不得不承认,对方这件事的确很解气。   赵小红失贞事件也就成为了安宁心中的又一个谜团。   ☆、第八十八章 到京城,蹭车事件   三月十五,安宁就这样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程。   蔚家这次的车队人可不少,除了蔚邵卿外,还有整整三十个的护卫,另外还有当初在船上有交往的玉容、玉秀两个丫鬟。安宁在见到她们的时候,有些吃惊。蔚邵卿来玉山村这一年多,她几乎没怎么见到他把这两个丫鬟带在身边。   如今再次相遇,不由有些物是人非的恍惚感觉。   玉容仍然如同记忆中一般,总是温柔浅笑,玉秀则是冷淡一些,能只说一句话,绝不多说两句,若是不了解她性子的人,看了她态度,恐怕会以为她很讨厌自己。   玉容微笑着解释,“玉秀就是这性格,即使在少爷面前也是一样的。”   由于性格原因,安宁同玉容打的交道会更多一些,这个丫鬟很是聪明,也从不多嘴问说安宁怎么会突然成为了蔚邵卿的远方表妹。她同卫先生见过几次面,更是清楚她的身份,因此一直都对卫先生很是恭敬。   很快的,安宁便明白在她有桂圆和卫先生的情况下,还要把玉容和玉秀派到她身边的原因了。玉容为人温柔,能言善语,对于京城中的那些闺秀千金更是了如指掌,如数云烟。她所认识的玲珑在京城中也是头一号的人物,作为大将军安浩然的捧在手掌心的女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除了在柳千雪身上吃到点亏。柳千雪,国子监祭酒之女,虽然国子监祭酒似乎只有从四品下,远远比不过玲珑,但是这个位置放现在等于是教育部考试中心的主任,门生不少。加上她背后又有东平王府的郡主穆芊芊的支持,才能够狠狠算计了一把玲珑。   玉容之所以着重强调这两位便是因为以她和玲珑的关系,肯定无法和她们和平共处,提醒她一声罢了。   “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他们尚且不敢招惹我们侯府,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的。”玉容的语气温和中带着自信。   安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内心却在苦笑:她们不敢招惹蔚邵卿,不代表不敢招惹她这个八竿子之外的远房表妹啊。在她们心中,恐怕会觉得,假如蔚邵卿真的看中自己这位表妹,也不可能十年都不曾有过半点风声出来,说不定还会把她当做打秋风的穷亲戚呢。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会任由人搓圆捏扁就是了。   她努力记住从玉容那边听到的人物关系,休息时还做了一个人物关系图。简洁大方又一目了然。   卫先生看到后也赞了一句,“这个法子不错。”能得到她一句不错的评价真是太不容易了。   玉容和玉秀更是高看了她几分,心道:莫怪少爷别的人不选,偏偏选了一个普通的农女,果然聪慧过人。有这份头脑,又有卫先生教导,说不定真能闯出来。   她们虽然并不明白蔚邵卿下这一棋的原因,但是并不妨碍她们对于自家少爷的崇拜和信任,教起安宁也更加尽心尽力了。   玉秀同玉容又是另一种类型。她平时话说得不多,行事却十分周全体贴。安宁喜欢吃的,不喜欢的颜色,她不言不语,却全都记在心上,服侍起人来真的是没话说……特别是有桂圆这个行事大大咧咧的丫鬟作对比。   两个丫鬟一个会说,一个会做,饶是安宁也不得不感慨起蔚邵卿的福气。这么好的丫鬟平时居然不带在身边,真是对资源的浪费。   他们走的是官道,加上天公作美,基本没遇到下雨天气,所以一路走来也算是心旷神怡。从宣州到京城,快马加鞭的话大概需要四五天,像他们这样的速度的话大概十天左右到。   刚开始安宁还有心看一下马车外的风景,到后面也就失去了兴趣,看来看去,都无非是那些东西。只是因为官道的路再平整也是比不过现代的水泥路,多少也会有些颠簸,如果不想晕车的话,那么还是别在行驶过程中看书比较好。   玉容见她意兴阑珊的模样,笑道:“再好的风景也比不过京城的繁华,等到了京城后,姑娘休息一下,还可以出来逛逛呢。”   安宁笑了笑,配合地说上几句,但内心其实不算特别期待。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北京纽约东京都是去过的,也许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京城算是再繁荣不过了,但于她来说,也就是这样。   桂圆听了后,倒是一脸的期待。这几天下来,她同玉容、玉秀两个丫鬟都处的很是不错。   马车上能够做的事情那是相当的少,幸好玉容实现准备了叶子牌,四个人凑成一桌,一起打,才不至于每天都闲得发慌。   离开宣州的第十一天早上,他们终于抵达了大周的国都盛京,高达十六米的城墙有种历史沉淀的厚重感,巍峨伫立在那里,墙门中有三个石拱门,最左边那个城门紧闭着,有两个守卫站在那里。中间和右边的城门皆是开的,两个城门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两队的城门守卫在那边一个一个地检查着。两个队伍明显可以看出身份的不同。中间的那个队伍要短许多,大多皆是华丽的马车,右边的队伍基本都是平民百姓。   在旅途的十一天中,玉容曾经向安宁普及过,左边的城门一般是二品以上的人家或者爵位至少是伯的人家。中间进出的则是八品以上的官宦人家,至于其他的只能排最右边的队伍了。三个城门,三个等级,泾渭分明。   以蔚家的身份来看,倘若要过去,自然是走左边的城门。   安宁忍不住问道:“这几天从外地过来参加名媛之赛的人这么多吗?若是平时,那些恐怕走中间的城门根本不需要排队吧。”   别看八品不算特别大,但是……也不是满大街都是。   玉秀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讽刺,“并不是所有人都冲着这个来的。还有一个选秀。”   安宁恍然大悟,因为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这比赛上,倒是忽略了,选秀其实也是这个时间。当今的皇帝今年刚过五十岁寿辰,他的大皇子却才刚刚二十岁。当时的皇帝年近三十,膝下却只有一女,可谓急坏了不少朝廷上的官员。有的王爷更是蠢蠢欲动,想要将自己的儿子过继过去,前朝也不是没有这个经历。谁知道三十岁后,大皇子却出生了。虽然当时大皇子的身体有点弱,但仍然乐坏了天子,直接大赦天下。大皇子的母亲更是一跃被封为宜妃。那之后,天子又陆续在五年以内多了三子一女,二皇子与大皇子相差也就一岁。到现在,天子已经有八子三女,最小的儿子不过一岁,可谓是不愁子嗣。诞下皇八子的原本只是个普通的秀才之女,因为受宠,直接越级别封为了珍嫔。她的兄弟父亲也因此受到了重用,多次被嘉奖,宠爱可是越过了宫中的四妃。更何况,近几年来,天子似乎也更加宠爱那些身份不高的妃子,原本的四妃倒是退了一射之地。   加上天子包养得又好,虽然五十岁,但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岁,有珍嫔这样的例子在前面,自然有不少人想要效仿她,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安宁想通了这桩,不由摇头,“那些人只看到荣华富贵,却看不到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痛苦。”选秀,选的可不仅是妃子,甚至还有宫女女官等。有不少的宫女都是在宫里辛苦熬到了二十五岁才能出来,最后随便嫁给人当填房。   据说有的地方,还会收罗一些身份清白的又好拿捏的绝色女子送进宫里一起选秀。她们开原县还好,县令虽然也有颁发选秀的事宜,但更多的是看个人,除了个别几个打算送女博富贵的,其他都只是八卦一下而已。   周家更是半点这个想法都没有,特别是安宁向他们普及了一下郑袖设计一得宠妃子被割鼻的事后,他们更是把宫中当做了龙潭虎穴。   安宁本以为蔚邵卿他们会直接进城,谁知道他们却直接拐去了蔚家城外的一个庄子,换了一个看上去就很气派的车驾。   玉容笑着说:“因为选秀和比赛,不少人涌进城里,时常就有摩擦。我们之前的车子太过朴素,与其等到时候被欺负,还不如一开始直接亮出罩子。”   她更是说了,之前某位郡主微服出访,结果被当做是没有根底的小娘子调戏,后来郡主一怒之下回去告状,直接把那家人整治得惨兮兮的事情。   车驾上有他们侯府的标记,因此一看就知道是他们蔚家。蔚邵卿直接换了套衣服,让他们先行进城,自己带着四个的侍卫,先走了。也就是说,安宁他们这些人,差不多得带二十多个侍卫,那仪仗浩浩荡荡的,一看就不好惹。   进城的时候,一亮牌子,果然无人阻拦,守卫更是亲切地同领头的侍卫长说上几句。惹得其他两队的人纷纷侧目:这是谁家的啊?架子这么大?   眼尖的自然便普及了一番蔚邵卿的事情。   大家边排队边感慨,原来是蔚家,难怪呢!   安宁坐在车内,两侧的喧闹声不时传到耳朵中。   盛京作为国都,果然有过人之处,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繁荣向上的景象,两边的店铺林立,不时传出吆喝声。街上行人密集,摩肩擦踵的,很多即使穿着三成新衣衫的平民,脸上也带着自信的优越感。   因为怕撞到人的缘故,马车行驶得并不快,慢悠悠的。   安宁偶尔也会看窗外一下,桂圆对这些景致最为感兴趣,瞪大了眼睛,不时啧啧称奇,若被其他人看到,说不定还会说上一句土包子。相比较来说,安宁显然十分镇定,即使看到再出奇的画面,也仍然是平静的神态,仿佛这些皆是寻常可见。   玉容心中也不由嘀咕:难道这安宁姑娘见过更繁荣的吗?   桂圆看看自己,又看看姑娘,感到自己给姑娘丢脸了,连忙揉了揉脸,收回视线。   马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安宁隐隐听到了前头传来了争执声。   玉容直接下车去看了看,一会儿后重新上车,向她解释道:“前头肃义伯的孙女丁瑜的马车不小心撞坏了旬洲知府之女陆琴秋的车驾。”   “这听起来像是丁家的不对。”   玉容道:“丁姑娘也特地派人去道歉,但是那丫鬟不知怎么和陆家的丫鬟吵了,现在两边谁都不让谁。丁姑娘为人素来义气,就是太容易被人使用激将法。”听这语气,她同丁瑜还挺熟悉的。   玉容说到一半,门口传来了一道陌生的有些年纪的声音,“请问是蔚家吗?”   玉容皱了皱眉,直接打开帘子,出去谈话,“有事吗?”   她掀开帘子的时候,安宁隐隐约约看见是一个年纪大约四十的嬷嬷。   “我们家马车刚刚被丁家给撞了撞,姑娘一时不慎,拐了脚,不知道可否请府上捎我们一程,我们陆府感激不尽。”   安宁发现向来冷着脸的玉秀居然翻了个白眼。   玉容还没说什么,一声娇斥声便已经传来:“呸,不要脸,居然想趁机攀附蔚家哥哥。”听那语气,似乎同蔚邵卿也挺熟悉的。   “丁姑娘,我们姑娘都没有同你计较你的冒失,你怎么能够空口无凭污蔑人呢。”   “谁污蔑你们了,像这种伎俩我早就见多了。”   安宁有些无语地听着外头那个丁瑜就这样同陆家的丫鬟吵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   另一边,玉容只是笑着回道:“我去问一下我们家姑娘。”   那嬷嬷惊讶道:“蔚家的姑娘?”蔚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姑娘。   玉容笑而不语,转身回到马车内。   不必她多说什么,安宁坐在里头就已经把外头的官司听得差不多了。蔚邵卿在走之前说过,若有什么事情,以她的决定为主。安宁不得不承认,她其实觉得那丁瑜的说法是有几分道理的,就算马车坏了,还可以租车,或者让陆家重新送新的车子过来,为什么非要平时没有交情的蔚家来捎上一程呢?要知道,这附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可是有一个租马车的点。刚刚玉秀小声告诉了她这点。   恐怕捎上一程后,陆家便要以这个作为感谢的理由攀附上来了吧。   也许是她心思太多,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直接掀开帘子,直接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既然府上马车坏了,那么我就贡献出十两银子帮你们租车回去好了。举手之劳,不必还回来。”   她顿了顿,冲着目瞪口呆的嬷嬷笑了笑,“不过贵府下次出门之前,最好还是带上一点银钱,省得连个租车钱都没有。”   玉容手疾眼快地把银子塞到你嬷嬷手中,“这是我们姑娘的一片好心,不过十两银子,不必还了。”   不远处,一个长相明艳的少女看到这一幕,直接爆发出一阵的大笑,她更是从她那辆车上下来,不理会身后丫鬟的叫喊,走到安宁的马车面前,好奇地抬头看着她。   安宁与她视线相对。想必这位就是那丁瑜丁姑娘了吧?   丁瑜不屑地看了陆家的嬷嬷一眼,直接拿出五十两银子,扔了过去,“既然你们家姑娘脚崴了,这给你们当做医药费吧,多余的也不用还我们了。”   玉容微微一笑,“见过丁姑娘。”   丁瑜笑着调戏,“一段时间不见,玉容越发美貌动人了,让我分外想念。”   这语气……分明就是个纨绔子弟嘛。   玉容显然十分习惯,笑道:“奴婢也十分想念丁姑娘。”   丁瑜又转头看安宁,“能捎我一程吗?”   她声音清脆,眼神明亮,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安宁点点头,鬼使神差问道:“你认识玲珑吗?”看到这位丁瑜,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玲珑。   丁瑜眼睛亮了起来,“原来你也是玲珑的朋友,难怪我看你这么顺眼!”   说罢,直接钻入了马车中。   安宁笑了笑,跟着回到马车。   玉容还很有礼貌地同陆家的嬷嬷道别,委婉地提示她不要挡住他们的马车,独留那位嬷嬷在那边脸色青白交接,最后咬着牙,回到了他们的车驾上。   安宁直接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对于丁瑜安玲珑这类型的姑娘,还是别同他们寒暄,开门见山更适合一点。   丁瑜皱了皱眉,“我的车子撞到他们,是我的不对,但是我也派人去道歉了,但是那丁家不依不饶,那丫鬟居然还说我们丁家没教养,所以我们就吵起来了。”   她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悦。   安宁问道:“她直接说你们没教养?”   丁瑜道:“她以为我们听不懂她的指桑骂槐吗?还不是同一个意思。最讨厌她们这种所谓的才女,一个个心比针还细,成天想着算计人。结果看到你们的车子,又立刻要攀附上来了,呸,还好意思说自己的文人风骨呢。”   她叽叽喳喳地抱怨着,又问:“不过你是谁?我来蔚家好几趟,怎么都没见过你?”   安宁坦然道:“你就把我当做打秋风的亲戚呗。”   丁瑜直接笑得歪倒在车内的榻上,“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你刚刚那法子真好,下次我也要向你看齐。”   安宁严肃了表情,一本正经说道:“可见旬洲知府真是个大大的清官,府上小姐才会连租贷马车的钱都出不起。”   这话直接逗乐了丁瑜,“哎哟,笑死我了。对,等我回去后,我一定要好好帮忙宣传她爹的清廉。”   谁都知道,知府这差事是不可能缺钱的,即使不贪污,单单靠着底下人的孝敬和各地商人的红利,一年也能拿到一万两银子。安宁前世还听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即使大周没有前世的清朝那么夸张。   丁瑜继续问,看得出她对安宁真的是十分好奇,“你同玲珑怎么认识的?你听过我名字吗?我和玲珑从小就认识了。”   安宁也不隐瞒,“我来自开原县的玉山村。”   丁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想起你啦,你是不是周安宁?你同玲珑是不是打算在京城里开店?我用过你们家的胭脂,玲珑之前送我的,可好用了。还有那个天冬门酒,我嫂子用了都说好,然后又说我脸上没有痘痘,不需要那个,硬是把我那份给拿走了,气死我了。不过后来嫂子也送了我一直很想要的一把剑。”   看得出这丁瑜是个话唠,一个人就可以说一个时辰不停嘴,安宁只需要偶尔应一声就可以了。   也难怪她同安玲珑关系挺好的,性格颇为相似,两人都一样没啥心眼。   不过她也不算蠢到家,虽然对于安宁所谓的远方表妹关系不太相信,但也没说什么。   等到了蔚府门口后,丁瑜直接下马车,冲她挥了挥手,直接钻回自家马车内。她这位丁家小姐跑来安宁这边后,丁家的马车便一直尾随着蔚府的马车。   安宁对玉容道:“这丁姑娘也挺有趣的。”   玉容笑道:“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同她多多来往。”   安宁顿时明白:意思是丁瑜也是可以信任的吧。   下了马车后,玉容将安宁安顿在厢房中,又让一对双胞胎丫鬟服侍她。   两个丫鬟容貌相似,杏眼圆脸,梳着一样的发髻,穿着一样的衣服,衣服上的带子颜色不同。蓝色带子的是书兰,红色带子的是书红。   安宁有些无语:这取名真是够简单粗暴的。   她现在身边暂时有桂圆、玉容两个大丫鬟,卫先生暂时充当教养嬷嬷(反正在家里她也是履行教养嬷嬷的工作),还有书兰书红这一对二等丫鬟,看上去也像模像样了起来。   加上安宁即使在面对那些贵族小姐也从未瑟缩后退过的坦然自信气质,她若是说她只是普通农女,恐怕还没有人相信呢。   她来到蔚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这十天中,她洗澡的次数实在少得可怜,对于她这种习惯天天洗澡的人真的很不方便。   灶上都是随时备着热水,很是方便。   安宁将身子泡在热水中,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忍不住发出满足的一声叹息。   她洗澡加洗头便洗了快一个钟头,洗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   她洗完后,头发用布擦干,安宁不知道她所用的是什么布料,只感觉吸水性特别的好。等头发七分干了以后,才重新梳好一个简单的发髻。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即使不往脸上抹胭脂,也有足够动人的好气色。   玉容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道:“午膳已经备好,姑娘可以用膳了。”   安宁点点头,随她一起走到吃饭的厅中。   桌上已经摆好了八样的菜肴,菜的分量并不算大,小巧精致。安宁一个人吃这一桌,感觉压力有点大。   吃没几口,蔚邵卿回来了,身上穿着是隆重的朝服,显然刚刚他已经进宫了一趟。   他直接在安宁对面的位置坐下,对玉容说道:“再添两样菜。”   玉容摆了一副新的碗筷到他面前,点点头。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这一餐后,安宁才好奇问道:“皇宫内没留饭?”她听说蔚邵卿在当今天子面前十分受宠,常常一起用膳。   蔚邵卿唇角勾起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意,“皇宫内的菜肴再是美味,也味同嚼蜡。倘若你以后有这个机会,最好先吃点别的东西垫肚子。”   安宁点点头表示知道。特别是酒宴上的,等端上来的时候,菜都已经凉了,偏偏还要一副谢主荣恩的模样,整一个悲剧了得。不过许多人不过就是看中皇帝赐饭的荣宠,好吃不好吃倒是其次了。   这时候,蔚府的一位管事嬷嬷走了进来,道:“少爷,陆府的小姐正要上门道谢呢。”   安宁刚好在喝茶,差点呛到:这陆府也太快了吧,蔚邵卿回府都不到半个时辰呢。不过看蔚邵卿的表情,他似乎对于这陆小姐是哪位根本没有什么兴趣。   玉容小声地将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问道:“是否要用苏嬷嬷打发走他们?”苏嬷嬷是蔚邵卿的奶娘,素来忠心耿耿,在蔚府暂时没有女主子的情况下,一般都是她作为管家娘子出面招待女眷的。   蔚邵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宁,“既然是你搞出来的,那么就你来打发他们。”   安宁有些无语,什么叫做她搞出来的?明明对方是冲着蔚邵卿来的好吗!蔚邵卿这种父母双亡又位高权重的在旁人眼中恐怕就是所谓的钻石王老五吧。   她唇角微扬,“要我打发也是可以。若是对方询问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我该怎么说?”   蔚邵卿皱了皱眉,“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应该不至于。”   “人家可以让丫鬟问。”就像是早上不也是嬷嬷出面的吗?那嬷嬷若说背后没有那位陆琴秋的示意,哪里有那个胆子自作主张?   蔚邵卿脸上的笑意收起,神情冷淡,“那你就说是凝香吧。”   凝香?   安宁嘴角抽了抽,虽然她挺喜欢凝香的,但是倘若那些大小姐知道蔚邵卿把凝香和他们作对比,这绝对是在结仇吧。   “你确定?”   蔚邵卿眉毛一挑,“不然说你?”   安宁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语气十分诚恳,“我觉得凝香就很好,真的,不用换人了。”   呵呵,真的说她的话,她还不被那些女的给撕了?才刚过来就马上遇到这样一朵烂桃花,安宁算是对这个人在京城的受欢迎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玉容惊讶地抬了抬眼,视线落在少爷平静的面容上,又低眉顺眼地垂头,什么话都没说。这种女主人出面打发桃花的即视感还是收在心底就好。   安宁放下饭后漱口的茶,走了几步后,又问:“正厅在哪里?”   玉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姑娘,我带你去吧。”   不过少爷心中有何打算,她们做丫鬟的唯一要做的就是听话口风紧。   ……   安宁越过重重的廊坊,款款迈进正厅中。   正厅的中间,正站着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女,浅淡的颜色衬托得少女白皙的肌肤,越发清雅出众。   看到她的时候,少女的眼神黯淡了少许,嘴角原本噙着的笑容弧度也减少了一些,长长的睫毛垂下,更是惹人怜惜。   “琴秋今日特地上门,只是想为家中嬷嬷的无理要求道歉的。”她声音柔和,淡淡说道,“嬷嬷当时未经琴秋同意,便前去向你们求救,她也是因为我那时候脚崴了,所以才关心则乱,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单单听这话,真是太通情达理不过了,既将自己轻而易举地撇清,又不动声色地把那位嬷嬷的唐突归为了关心则乱。   安宁扬起了再天真不过的笑容,问道:“其他意思是什么意思?姐姐解释一下给我听,安宁愚钝,不太明白呢。”   有本事就说其他意思指的是“为了攀附蔚邵卿”啊。   陆琴秋笑容僵了僵,没说什么,或者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宁笑着又补了一刀,“抱歉,我说话就是太直接,表哥也常常说我这点不好。”   她对外身份是蔚邵卿的远房表妹,称呼一声表哥也是可以的。   陆琴秋疑惑地问道:“表妹?我以前都没听过呢。”   安宁笑了笑,“嗯,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有这样一个表哥的。”   陆琴秋觉得真是没法和这个人聊天下去了。   玉容在心中偷笑,面上又温柔地给安宁描补,“少爷也说安宁姑娘天真娇憨,最是心直口快。陆小姐多多担待点。”   安宁觉得心直口快的标签挺好的,捅人刀子的时候特别方便,她也就继续将心直口快进行到底了,“陆姐姐也别为家中不懂事的下人而生气。就算再关心则乱,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应该让她多了解一些。玉容姐姐在这一块的规矩就很好。咱们女孩子的名节最是重要,万一因为不懂事的下人而被抹黑了,那真是没地方哭去。”   她一脸的苦口婆心,说出的话语却一字一句地往陆琴秋身上捅刀,陆琴秋清雅的佳人范都要维持不住了,她直接从怀里拿出银子,“这是早上你出的银子,总不能让你们破费。”   安宁问:“你们后来租马车了吗?”   陆琴秋勉强笑了笑,“后来有下人回去,家里弄了新的车辆来接我。”   安宁点头收下,继续苦口婆心,“姐姐下回出门可别忘记再带银子了,不然遇到事情多不方便啊。”   陆琴秋觉得这头有千金重,点得分外沉重,“还是妹妹有经验。”   她如此能屈能伸,安宁心中评价倒是高了几分。要是玲珑和早上认识的丁瑜,早被她挤兑得翻脸吵架了。难怪丁瑜早上与她交锋直接退败,若不是因为陆家贼心不死地想攀上蔚家,导致安宁出手,说不定明天盛京的头条新闻就是“丁大小姐撞伤陆大小姐,恬不知耻步步相逼,陆大小姐忍辱负重,宽容以待”。   陆琴秋拿出了一张帖子,道:“这是云霓郡主的帖子,蔚姑娘若是有空可以过来,云霓郡主素来开朗自信,最爱您这样性子的女孩,想必你们一定能够相处融洽。”   玉容轻轻咳嗽了一声,“姑娘姓周,周安宁,周姑娘。”   陆琴秋抱歉一笑,“对不起,我真不知道。”   安宁表示不在意,“没事,我也应该一开始就介绍的。”   陆琴秋寒暄了几句后,又客客气气地为之前的失礼道歉,便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待她走后,玉容说道:“姑娘,你今日这样可是会得罪她的。”陆琴秋都被挤兑得表情僵硬了。   安宁轻轻笑了笑,“丁姑娘同安宁交好,与我又颇为投缘,我肯定是站在她那边的。既然已经选了立场,无论我待她如何客气,仍然免不了得罪了她,还不如直接表明了阵营。反正都是要得罪,得罪得深得罪得浅没什么差别。”   玉容想想也是如此,“是我想岔了。”她毕竟只是丫鬟,习惯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过陆家消息倒是来得快,蔚邵卿才回来半个时辰,他们便收到了消息,立刻上门来。”   “这是自然,关注我们蔚府的人数不胜数,甚至早上发生的那些事情,恐怕现在京城中各个府邸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这消息还真是够灵通的,不过也是因为蔚邵卿一直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她只不过是沾光了。这让之前一直习惯隐于人后的安宁有些不习惯,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赶紧适应起来。   安宁打开帖子,聚会的时间就在后天下午,上面文绉绉地写着春日踏青乃一大乐事,正好她庄子里的桃花盛开,所以请大家一起过来赏花吟诗,品尝桃花酒。   玉容吃惊道:“桃花酒,这云霓郡主可是下了本钱呢。”   见安宁不太明白,她解释道:“云霓郡主是端誉王最受宠爱的女儿,这端誉王府中最出名的便是他们的桃花酒,十分受到文人骚客的追捧。据说端誉王一年也就酿一百坛的桃花酒。”   别看一百坛听起来挺多的,连举办一场酒席都不够呢。   安宁心想:说端誉王府做不出一千坛桃花酒是骗人的,不过就是塑造一下桃花酒的珍贵,突出他们的逼格罢了。   玉容抿嘴一笑:“这下子秦大人恐怕不会再拒绝云霓郡主了。”   “秦大人?”   玉容继续普及,“自然是秦文秦大人,他年纪轻轻便高中探花,长相俊美。云霓郡主平时最爱邀请这样才貌双全的公子开诗会,偏偏秦大人对她冷若冰霜,不为所动。不过秦大人平时最爱饮酒,尤其是各种类型的酒,说不定云霓郡主这次的聚会主要就是为了他才搬出了桃花酒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秦文,这个不就是慕清玄给的纸条上所写的其中一个名字吗?   平时玉容都跟在她身边,她若是突然说要去拜访秦文,肯定会引起怀疑,不过如果是在聚会上认识,倒是顺理成章。这样一想,原本打算拒绝的安宁又改变了主意。   只是她向来谨慎,在不清楚云霓郡主对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也不敢贸然前去,这帖子可是陆琴秋给她的,万一到时候被设计了怎么办?   她眼睛转了转,问道:“你说,玲珑什么时候会知道我来到京城了?”   玉容微微一怔,老实答道:“肯定是后天之前吧。”   ……   说玲珑,玲珑到。   当天下午,玲珑便杀了过来,一见面就握拳捶她,“好你个安宁,来京城也事先同我说一声,我还是瑜儿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安宁笑眯眯道:“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   安玲珑露出了灿烂的笑颜,“我觉得惊比喜更多一些。”   安宁问道:“对了,你收到云霓郡主的帖子了吗?你要去吗?”   安玲珑声音铿锵有力,“去!当然要去!我和瑜儿都要过去看热闹,你也一起来吧。不知道这次秦文会用什么理由拒绝卢梦芙。”卢梦芙是云霓郡主的闺名。   玉容也难得好奇问:“云霓郡主喜欢秦大人吗?”   安玲珑点点头,“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秦大人仍然坚定不移地拒绝了她,我记得上次的理由是他对芙蓉花过敏。”   安宁噗嗤一笑,名字有芙又不代表着就是芙蓉花,这个理由也太奇葩了点吧。   安玲珑的话中是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卢梦芙那个时候还吵着要改名呢。”   被她这样一说,安宁觉得,她更应该过去看看了。反正有玲珑和丁瑜结伴,她可以安心不少。   许久不见的两个朋友声音清脆地交流着这段时间的感想,安玲珑更是告诉她,她已经看好了具体的店铺位置,等她比赛过后,两人便可以一起去看看。   这一说,说到快天黑了才匆匆忙忙回家。   安宁既然打算去赴宴会,自然得先征求一下临时监护人蔚邵卿的意见。   蔚邵卿道:“我以为你会一直安安静静等到比赛再一鸣惊人。”   安宁半真半假道:“过去看看对手也好。”   “你不像是那种会为此伤神的人。”从最初见面开始,这丫头无论是在什么境况下,最不缺的就是身上那股的精神气。   安宁笑道:“好吧,其实我就是好奇,想看看热闹。”不过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那秦文。   蔚邵卿面上浮现出极淡的笑意,“若是喜欢,瞧瞧也无妨,不过记得把玉容带上。”   安宁点头应下,说了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题外话------   先开一下新地图,新地图,大概有五六章左右,嗯,一方面是抬高安宁身份,一方面也是展开更多的情节。当然,玉山村肯定是会回去的。么么哒   ☆、第八十九章 看马球赛,思杂交水稻   云霓郡主同安宁想象中有些不同。用一个词来说,就是张扬。眉眼之间,皆是掩盖不住的自信桀骜。她乌压压的头发上,插着五六个金钗,却不因此显得庸俗,反而是满满的华贵气场。若是换一个人,不一定压得住这么多的金钗。   对于安宁这个新面孔,态度虽然冷淡了点,但也没说什么。   玲珑在她耳边说道:“她就是这个性格,眼睛长到天上去了,谁都不搭理。若不是只邀请那些公子哥不太好,她估计连我们都不想请呢。”   安宁明白了:感情她们都是挡箭牌啊。   看玲珑的表情,如果不是为了凑热闹,她根本就不会过来。   基本过来参加这踏青的有这么几种:一种是同玲珑一样,纯粹就是为了看热闹的。一种是因为云霓郡主卢梦芙眼光高,所邀请的男子皆是才貌双全的男子,不少还是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所以今日赴约的少女有一部分就是冲着他们过来的。另外一种,则是单纯为了巴结云霓郡主。   玲珑在她耳边小小声地普及着这些八卦信息,安宁听得津津有味的。   说到一半,玲珑的声音充满了惊讶,“这卢梦芙够大气啊,居然把情敌都给请过来了。越思云胆子也挺大的,还真敢过来。”   安宁花了几秒钟时间,想起越思云正是户部尚书之女。嗯,当初秦文游街的时候,朝他丢荷包的那位姑娘。   越思云长得温温柔柔的模样,站在那边不开口说话,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淑女。   不过当她的视线同卢梦芙相对的时候,两人脸上的笑意都收了起来。   卢梦芙唇角扬起艳丽的一抹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胆子过来。”   越思云柔柔一笑,“有何不敢?只是整天都踏青爬山,实在是没意思。”意思就是讽刺卢梦芙你能不能有点创意啊。   安宁都感觉到她们周围的时间都停顿了下来,两人的眼神都要可以擦出火花了。   卢梦芙的笑容越发灿烂,“谁说要踏青爬山了?都请了这么多人过来,自然要打马球。”   这话一出,围观的大家都懵了,等等,打马球?她们身上都是穿着拖地的长裙,打什么马球啊。   其中一个想了想又道:“肯定是她们男的打,我们看就可以了。”   其他人闻言,神色一松,直接讨论起究竟是卢梦芙比较有希望呢,还是越思云有胜算。   安宁则是在心中好奇,这位秦文是何许人物?无论是越思云还是卢梦芙,都是美人一位,而且家世清贵。倘若他真的是南夏的细作,如此高调真的可以吗?   丁瑜很快也到了,愉快地加入了她们八卦的小圈子。   安宁这样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生面孔自然是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加上蔚府中常常是玉容出面,大家对玉容并不算陌生,三两个人交头接耳一下,再加上陆琴秋的宣传。没一会儿的功夫,人们都知道蔚邵卿的表妹来了。   “安宁看上去同玲珑关系真好呢。”立刻就有打探好的人出头了。   安宁笑了笑,“因为跟玲珑比较有话题。”   陆琴秋也款款走来,全然没有前几天和丁瑜势如水火的模样,“丁妹妹真是抱歉,前几日我手下丫鬟说话不中听,我已经惩罚过她了。”   丁瑜也跟着笑眯眯,“陆姐姐的脚好得真快啊,今天就可以出门了。”   好吧,友好什么的都是表面啊。   安玲珑听了一下她们两打交锋,直接拉着安宁去认识几位小伙伴。基本和她关系比较好的,都是和她性格差不多的,交谈起来也比较轻松一点。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差不多有二十多个的大家小姐,十多个的翩翩公子。每一个的长相都在水准线上,没有一个丑的,其中一个苏婉儿更是堪称绝色,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不由心道:难不成这位卢梦芙还是个颜控不成?   她们这些姑娘在这头,另外的男子则是在另一头,大概间隔十多米的位置,属于可以看得见脸,听得到声音的距离。   安宁发现当那些少年把视线转过来的时候,身边的小姐说话就越发温柔,笑起来也更是明媚。   卢梦芙一身张扬的大红衣裳,远远望去,如同一只耀眼的火凤凰,她同越思云进行完日常交锋后,又风风火火地跑到那群少年之中,同他们说了几句以后才回来。   她扬着下巴,神情高傲,“我爹前些天向草原的商人买了十多匹的骏马,春日草长莺飞,我看正是打马球的好季节,你们看如何呢?整日踏青也没意思,还不如马球好玩。”   她语气虽然是在征求,但是看表情,已经是定下了这件事。   一个粉衫姑娘道:“我们也要下场吗?”她并不擅长打马球。   卢梦芙嗤笑一声,“我是无所谓,但是你们下场的话,到底是打马球呢还是被马球打?”   马球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一项十分受欢迎的运动,特别是在贵族之中,打马球最需要的便是骏马,普通的人家哪里能买得起那么多的马匹。大周民风也算得上开放,甚至偶尔会出现男女混打的情况。   那姑娘脸色微红,她的确不太擅长骑马来着。   安宁替她解围,“就算我们不下场,也是可以打赌的呀。打马球肯定是要分队伍的,等比赛之前,大家还可以为自己觉得会赢的队伍下注。”   这个注意正好戳中了卢梦芙的痒点,她难得对安宁笑了笑,“这个主意不错。我先说好,我可不做庄家,还是自己下场赌比较好玩。”   陆琴秋微微一笑,“我看也别赌银子这些,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们谁也不缺那点银子。或是字帖、或是书画,岂不更有意思?”她的绘画水平出类拔萃,到时候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扬名一下。陆梦秋原本的名声主要是在旬洲一带,她是知府之女,大家都捧着她。来到京城后,随便一个都比她爹官位高,但是她又不甘心泯然于众人,前些天还想踩着丁瑜扬名,可惜却被安宁给破坏了。   一个姑娘促狭笑道:“荷包也可以吗?”   另一个姑娘拧了拧她的腮帮子,“你想给荷包就自己给去,我反正是不给的。”   “我只是开玩笑嘛。”   卢梦芙挥了挥手,“随便什么都可以,你们喜欢写就写呗。不过必须是自己亲手做的。”   她虽然不喜欢书画这一类太过文气的东西,却觉得这样似乎更加好玩,直接吩咐下人去准备好足够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水彩颜料。安宁看到她居然连荷包针线都摆了出来,还冲着刚刚提议的姑娘道:“嘿,你若是想要送荷包,也可以直接现场做一个的。”   她们聚在一起,讨论着赌赛的规则,最后定好了,赌赢的那一队,可以从输的那一堆中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考虑到女孩子的笔墨荷包还是别跑到男的手中,所以打赢马球的队伍,奖品便是十坛的桃花酒。   桃花酒的名声京城皆知,卢梦芙一宣布,那些公子哥便已经欢呼开来了。   卢梦芙也得意地笑了笑,只是看着不远处,笑容又收敛了一些。   丁瑜小声说道:“看来那秦文今天不打算来了吧。”   安玲珑正头疼着做什么东西打赌好呢,摆了摆手,“管他来不来,我们先考虑好要拿什么打赌的好。”   陆琴秋袅袅婷婷走来,对安宁温柔浅笑:“安宁想好要写什么了吗?倘若没想好,我帮你写上一份吧。”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得和讨好。虽然这周安宁只是打秋风的远房亲戚,不过从蔚邵卿把贴身大丫鬟给她,说明对她还是很上心的,讨好了她,不就可以让她在蔚邵卿面前美言几句吗?   也是因为安宁的年纪不算大,才刚过十岁生辰不久,在大家眼中根本没有什么威胁能力。   陆琴秋这样一说,立即提醒了一干对蔚邵卿有意的姑娘,两三个姑娘直接将陆琴秋给挤到一旁,这个说“我的字写得好”,那个说“我的荷包绣的漂亮”。陆琴秋偏偏要保持形象,只能真的被挤到后头去了。   安玲珑在旁边看得忍不住直笑。   安宁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更是笑眯眯地姐姐长姐姐短地喊开了。最后成功拿到了一副字帖、一个荷包,还有一篇诗文。   她也不客气,直接在字帖上写上:张蕾送周安宁于成元三十二年三月二十五。   嗯,好歹也写了一行字,勉强算是她作品了。   那送安宁字帖的姑娘更是矜持地微微一笑,显然将这个当做安宁收下了她的好意。   安玲珑和丁瑜也不客气,直接把剩余的荷包和诗文抢了过来,有样学样的。   不过也有人颇为看不起他们的行径,给她们三人组贴上了不学无术的标签。安宁纯粹是不喜欢自己的笔墨落在陌生人手中,若是知交朋友也就算了,这些只是一面之交还是省了这番功夫才是。   卢梦芙看了那字帖一眼,唇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却也没说安宁这种投机取巧的做法并不可取。   马球这种运动本身具有很强的灵活性,对于人数并没有严格要求,只需要一比一即可。正好今日来了十二个少年,每人抽签选队伍,一组六个,刚刚好。一个蓝队,一个红队,差别是手臂上所绑着的带子颜色。   他们全都换上了简单易运动的衣服,一眼望去,服饰颇为相识,倒是显露出了另一种独属于少年的朝气蓬勃。   卢梦芙直接让下人牵来马匹,每一只骏马皆矫健俊美,四肢修长。这个年纪的少年哪有不爱马的,骏马在他们的地位和现代的宝马名车差不多地位,一个个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挑选着自己所喜欢的。   这些骏马明显被调教过,对于生人的靠近并不惊慌。   安玲珑更是跃跃欲试,她的骑术是从小跟着她哥一起学的,一向不差。她爹也送给了她一匹马,但考虑到安全起见,是给她那种温顺的母马,漂亮归漂亮,骑起来却明显没有这些骏马带劲。   两边的队伍泾渭分明,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有了淡淡的杀气笼罩。   看得出卢梦芙平时挺喜欢马球的,或者说挺喜欢看人打马球的,马球的道具一应俱全,连专门的裁判都找来了。   安宁看了看,发现场上十二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玉容虽然小小声地给她介绍了每个人的身份,但是赛场上,身份哪有什么用处,终究是要看最终实力的。   安玲珑直接对她说道:“选红队!红队的叶青身手很好,看他身板,打马球应该不差。”   她这样一说,安宁和丁瑜这两个没主见的都纷纷选了红队。   卢梦芙特地让人拿了两个精致的篮子,专门放姑娘们用来打赌的东西。她选了蓝队,好一些姑娘也跟着她选,一眼望去,支持蓝队的似乎要更多一些的样子。   陆琴秋本想跟着安宁一起选红队,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还是选择了蓝队。   这时候,一个丫鬟手捧着一个缠枝花样的琉璃托盘,上面却是放着一根皱巴巴的稻穗。   卢梦芙皱了皱眉,说道:“这是她让你送来的?”   那丫鬟点点头,有些害怕地抬头看了一眼卢梦芙,“姑娘,她还是不肯过来,只是她说这马球赛有点意思,所以直接拔了这根来打赌。”   卢梦芙却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她有说选哪个吗?”   丫鬟摇摇头。   卢梦芙原本高傲的笑意收敛,语气听不起情绪的喜好,“她还是这个脾气,随她吧。”   安宁的视线落在那株的稻穗,这株稻穗的花药并不开裂,形状有些奇特。   她心中一跳,等等……这个不会是退化了的雄蕊吧!   她抬起头,按耐住心中的波涛汹涌,对卢梦芙说道:“这是你的朋友拿来的吗?”   卢梦芙眉毛一竖,以为她想要嘲笑,语气有些不悦,“是有如何?”   安宁不理会她的态度,微微一笑,“我对这个挺有兴趣的,要不,既然你朋友没打赌是哪队,那干脆放蓝队那边吧,倘若红队赢了,我还可以要这个呢。”   卢梦芙听她的语气十分诚恳,不像是在说谎,神色古怪,“你想要这个?”   安宁点点头,这可是天然的雄性不育株啊!怎么可能不想要!袁隆平如何进行杂交水稻科研可是他们大学时研究过的课程。她不敢指望自己能够像他一样,但是在有幸见到这样的雄性不育株,却不为所动,那就白白辜负了她前世所学的知识了。   她心中苦笑道:恐怕这世界上只有她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了。   卢梦芙唇角微扬,“好!就算是我们蓝队赢了,到时候我同她说一声,这东西给你也是可以的。”   她盯着安宁好一会儿,继续道:“我本来以为像她那样的怪人,有一个已经很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个。”她的语气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冷淡,然而透着一股奇特的亲昵。   说罢,直接将那个装着稻穗的托盘,放在蓝队的篮子旁边。   安玲珑若有所思,“看来那个姑娘应该是她的好朋友才对。”   卢梦芙袒护那人的态度实在明显。   丁瑜也十分好奇,“卢梦芙那性格也会有好朋友啊?没想到还真有人受得了她的脾气。”   安宁经过刚刚那么一遭,对于卢梦芙反而产生了一点好感,忍不住问道:“你们就那么讨厌她吗?”   安玲珑怔了怔,说道:“也不算讨厌吧,就是看不顺眼她态度。这里谁不是家里宠大的啊,干嘛非要受她的气,又不是生来受气的。”她顿了顿,有些别扭道:“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看在你份上同她好好相处的,好歹她对你态度还可以。”   安宁见状,心中一暖,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玲珑,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安玲珑鲜少遇到有人这样直接抒发友情,脸颊红了一下,也握紧了安宁的手,面上傲娇道:“这还用得着说,我可是你最早认识的。”   丁瑜不甘心受到冷落,连忙刷存在感,“还有你呢。”   安玲珑故作嫌弃,“好啦好啦,还有你。”   在谈笑之间,一声哨响,马球比赛正式开始。   这地板是真正的草地,骏马奔腾,并不存在着尘土飞扬的画面。   从画面上来看,一开始似乎是蓝队领先的样子,不过红队却也毫不落下,你来我往,才刚开始,就有了几分激烈的味道。   现场看比赛才能真正感受到这比赛的感染力,像这样势均力敌的比赛才会更加好看。   每个女孩子支持的队伍都不一样,不一会儿就已经分成了好几个的小团体,虽然做不出大声加油欢呼的举动,却一个个都攥紧了手绢,一脸紧张地看着,就连原本一直想往她这边凑的陆琴秋也目不转睛地盯着。   安玲珑和丁瑜更是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就漏掉了精彩的画面。   比赛进行了一刻钟的时候,以一比一持平。   一开始或许这些少年还有在姑娘们面前显摆一下身手的想法,到后面已经是纯粹地追求胜利了。   少年意气,怒马鲜衣,构成了一副春天中最为美好的画面。   忽然之间,马球被马球棍击中,飞扬起一个长长的弧度,距离他们这边越来越近。   安宁视线随着马球跑,下一秒突然变了脸色——等等,这球飞的方向不就是她们这边吗?想也知道,若是被砸中,恐怕可以疼得直接当场掉眼泪。   安玲珑手疾眼快把她往她那个方向扯了扯,想要避开马球。   这时候,一双纤长的手直接抱住了空中飞速旋转的马球,仿佛那力道对他来说一点都不算什么。一道清澈如泉水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大小,“小心了,大人。”   下一秒,安宁因为安玲珑将她拉过去的动作而直接跌在玲珑身上,被她抱了个满怀——她庆幸都是妹子,所以不算什么。   她抬起头,看见一俊美少年手颠玩着马球,冲着她微微一笑,就好像刚刚那句话只是她幻听了一样。   在那一瞬间,安宁瞬间明白了他的身份:秦文。也是慕清玄安排在大周的人,云霓郡主卢梦芙的心上人。   在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她便明白为何无论是骄傲明媚的卢梦芙,还是温柔娴雅的越思云都会倾心于他,那张脸实在长得太过俊美了。安宁这辈子见过的美男子的确不少,秦文却是可以同蔚邵卿和于峥相提并论。至于便宜表哥慕清玄,因为他不曾在她面前显露出真面目的缘故,她还真不知道,   蔚邵卿的美如同皎皎明月,高洁中带着疏离的味道,更像是在天宫俯视红尘的谪仙人。美则美也,却也容易生出距离。所以他偶尔的浅笑才会显得如此的弥足珍贵。   于峥的美则是雌雄莫辩的,无论是男是女,都能够轻易沉醉在他的相貌之中,单纯的欣赏,虽然他气质同样出尘,比起蔚邵卿却更像是游戏人间笑看红尘的仙人。   至于秦文,他五官俊朗,眉目皆是人们所能想象的极尽美好,还多了一番少年的朝气与风流味道。当他的眼睛温和地看着你的时候,甚至可以给你产生一种全世界我只看得到你的错觉。   在秦文出现的那一刻,卢梦芙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颜,她眼神直直地看着秦文,眼中竟是多出了一分少女的羞涩。   秦文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对安宁和熙一笑,“下次看球的时候可要小心点。”   态度十分坦然。   安宁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要化作刀剑,把她给戳死了,被心上人忽略的卢梦芙为甚。   她从玲珑身上起来,理了理裙摆,“多谢。”   “好一个秦文,居然来得这么晚,该罚!”   一个年方十五的少年骑着骏马过来,然后潇洒地下马。   秦文淡淡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人家小姑娘好看的脸蛋差点就被你们的马球毁了。”   说罢,直接把马球往那人怀里一丢。   那少年讪讪一笑,连连对安宁作揖,“这位姑娘,真是抱歉抱歉。”   安玲珑直接挡在安宁前面,她的年纪比安宁要大,所以平时是以姐姐自称,“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安宁刚刚可是差点被砸到呢。”   哼,这人居然还是红队的,亏她和安宁都支持红队呢。   越思云也走了过来,淡淡一笑,“他也不是故意的,安宁妹妹素来宽宏明理,想来是不会计较的。对吧,安宁妹妹?”   本来安宁并不打算计较,但是被这个人从嘴里说出来后,便有些不爽。感情我要是计较就是不宽宏不明理了?这是慷他人之慨还是怎么样?本来看气质对着越思云还挺有好感的,现在好感度直接降到了负数。   卢梦芙一听她开口,就条件反射地抬杠回去,“被砸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宽宏明理了,要不,我也砸你一次,你再来宽宏大量一下?”   “说得好!梦芙什么时候要砸她脸,带上我一起。”安玲珑直接说道。   那少年在旁边尴尬地笑着,他显然看明白这几个姑娘与其说是在因为他争执,其实终究还是为了秦文。   因为秦文刚刚的态度,导致越思云一下子将安宁当做情敌候选,不动声色地挖坑,卢梦芙看不惯她,也跟着掺和了进来。   安宁瞪了始作俑者秦文一眼,又看了看那少年,没好气说道:“我刚刚可是支持你的,你就这样对你的支持者啊。”   这句话虽然是责怪,却也让僵持的场面有些缓和。   少年连忙顺着杆子爬道,“有你们这样的支持者是我的荣幸啊。”   就连原本板着脸的玲珑都忍不住一笑,“谁要支持你啊!”   安宁笑了笑,“道歉只是口头说说可就一点诚意都没有,只要赢了这比赛,我们就原谅你们的失误。”   那少年唇角一扬,意气风发,“那是必须的!”   声音中充满了自信。   他三步潇洒上马,又回头对秦文道:“可惜你来晚了,嘿,我们十二个人比赛刚刚好。”   秦文摇摇头,“我素来不爱这运动。”   他转头看着那两篮子的东西,问道:“这个是什么?”   卢梦芙连忙解释了一遍,脸颊有点红,越发显出姝丽的相貌。似乎只有在秦文面前,她才会从一个骄傲的郡主变成了可怜可爱的少女。   安宁看到这场景反而心中一沉:秦文终究是南夏人,恐怕不会轻易接受卢梦芙的感情,最后受伤的很有可能是这位如风如火的少女。   秦文点点头,“那我也入乡随俗一把,画幅画来打赌一把好了。”   “嗯,就赌红队吧。看在杨泽宇的份上。”杨泽宇便是刚刚那少年的名字。   卢梦芙抿嘴一笑,“我帮你磨墨。”她知道秦文不爱用颜料书画,反而喜欢直接用墨汁。   秦文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手缓缓将纸展开来。   两人一个磨墨,一个挥洒墨汁,两人之间明明没有再有半句的言语交谈,却似乎有淡淡的说不清的暧昧萦绕。卢梦芙的眼睛很亮,周围再多的绮丽少女,也无法在这一刻夺走她此时身上那耀眼到了极点的光芒。   安宁知道,她大概是真心喜欢着秦文这个人的。   行云流水间,一幅画很快落笔。   秦文作画时是极美的,神态自若,唇边含笑。那边赛场声喧,这边岁月静好。   大家都恨不得长出两双的眼睛,可以同时将这两个截然不同又形成鲜明对比的画面收入眼中,最后还是美男子更胜一筹,看秦文的人更多了。   越思云嘴唇紧紧咬着,看着那看似般配的两人,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他总是这样,在她觉得已经距离他很近的时候,又深刻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等一幅画完成后,赛场上风云变化,红队进了最后一球,以五比四获胜。   秦文在画的右下角写上自己名字,收起画笔。   哨声吹响,比赛结束。   秦文把画卷起,放入红队的箱子中,笑道:“运气不错,看来是我赌赢了。”   卢梦芙视线落在算得上是她和秦文的共同画作上,眼神有些不舍。但她转念一想,这幅画是她亲自磨墨的,若是让秦文亲自收在身边也是好的。   杨泽宇直接纵马飞奔过来,从马上下来,对安宁得意一笑,“我可是赢了。”   说到底还是个年少气盛的少年郎,年纪也不过是十四十五,落在安宁眼中,还是个孩子呢。她不禁笑了笑,“是赢了,挺厉害的。”   杨泽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咳嗽了一声,转头又牵着马同队友欢呼胜利去了,如果有细心的人,还可以发现他同手同脚了。   赛场上,胜利的队伍一人抱着一坛的桃花酒在欢呼,落败的队伍则是不服气地表示等到下次在分胜负。两边边打嘴仗边勾肩搭背的。   安宁他们这些人也算赢了,她开开心心地把那根稻穗小心翼翼地收起,让玉容帮她收好。她实在信不过桂圆,万一这丫头一不小心捏断了怎么办?还是玉容比较让人安心。   玉容不愧是蔚邵卿身边的大丫鬟,对于自家小姐把一根稻穗当宝这件事没有半点的质疑和迷惑,一副这再正常不过的表情。   玲珑出乎意料地居然选了一个荷包,按照她的说法是,那荷包上的鸭子绣的挺可爱的。事实上,安宁其实听到她私下嘀咕说:居然有人把鸳鸯绣得比我还像鸭子,必须好好保存,回去给我娘看,让她成天念叨我。   她不禁噗嗤一笑。果然很有玲珑的个人风格。   至于丁瑜,她直接选了一个自制的马鞭,这马鞭明显是卢梦芙所做的。她甩了甩马鞭,呼呼作响,然后露出了疑似满意的表情。   秦文果然把他那副画给收了起来,他虽然跟着打赌了一把,但实在不好意思拿姑娘们的东西,所以在卢梦芙和越思云期待的眼神中,他什么都没拿,只是视线落在作为奖品的桃花酒上。   卢梦芙笑了笑,转头吩咐下人上吃食。   吃的东西很早之前便已经准备好了,她一声令下后,很快就端了上来。   春光正好,如果特地摆张桌子出来反而失去了那股的意趣。   上好的绸缎直接铺在草地上,一道道的食物摆了上来,另外还有好几坛的桃花酒。男的坐在左边那块,女的则是坐在右边,中间大概间隔个五六米。   安宁发现秦文的位置前面更是直接摆在两坛的桃花酒,果然是特殊待遇啊。   卢梦芙家的厨师手艺不错,就着山光美景,三分的美味都被衬托成七分,何况是十分的美味呢。   丁瑜给她倒了一杯桃花酒。   安宁轻轻品了一口,味道香醇到了极点,并不会特别刺激,入口顺滑的口感如最上等的天鹅绒一般,等到入了喉咙,口腔里仍然萦绕着桃花的淡淡香气,仿佛一整个春天都被浓缩在这桃花酒中。   果然是好酒!   即使是她这种平时不是特别喜欢喝酒,除了自家葡萄酒几乎不喝的人也忍不住称赞不已。   一直同卢梦芙针锋相对的越思云眼神更是柔和了几分,显然也十分的喜爱。   安宁酒量不算特别好,在这种地方,为了以防酒后失态,她只喝了一杯,便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其他的菜肴。嗯,不错,他们家做的菜挺符合她口味的。   其中一个姑娘感慨道:“春天到了真好,若是冬天,城里都结冰了,走路都怕滑倒,一点都不好玩。”   安宁想了想,说道:“其实冬天也挺有趣的,可以溜冰。”她想到了溜冰刀,觉得溜冰也不失为一项好的活动,溜冰刀并不难弄,就是现在已经春天了,冰早就已经融化了。   “溜冰?怎么溜?”   安宁笑了笑,略过这个话题,“现在想溜也没办法,等到冬天吧。”   安玲珑紧紧拽着她的手,说道:“你肯定知道那溜冰刀是什么,告诉我呀。”   安宁笑道:“好,等我回去就画给你看。”   安玲珑才心满意足地将面前的桃花酒一饮而尽,她酒量很好,别说一杯了,就算是一坛也没什么问题。她们面前这一坛的酒基本都入了她的口,果然是将门之女啊。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最开始送稻穗过来的丫鬟又匆匆走来,附在卢梦芙耳中说了几句话,卢梦芙便站起身子,朝安宁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她因为喝了好几杯桃花酒的缘故,眼神虽然仍然是清明的,但是脸颊像是染上了最艳丽的胭脂一般。   “有兴趣见一见我朋友吗?”她侧着头问道,语气却十分笃定。   “那个拿了稻穗过来的朋友?”安宁问。   卢梦芙点点头。   安宁对那人也十分好奇,便应了下来。   卢梦芙直接让刚刚那丫鬟带她过去,玉容和桂圆一寸不让地跟在她身后。   卢梦芙虽然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丫鬟身上只是简单没有什么多余花纹的棉布衣衫,同这王府中其他衣着绫罗绸缎的丫鬟们格格不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偏偏无论是卢梦芙还是其他丫鬟,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她在前面带路,安宁便发现这丫鬟走路的仪态极其标准,一脚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样。   她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卫先生的身影。心中有了明悟:这丫鬟恐怕出自宫里的吧。   难道她要带她见的人是宫中的主子不成?   她第一反应就便是皇子公主,然后又扣除了皇子的选项,便只剩下公主了。至于宫里的嫔妃,可不会随意出来的。   她们大概走了不到十分钟,远远的,安宁便看见田里一个身影似乎在插秧的样子。   走近了后,只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女正聚精会神地插秧,即使是安宁以自己专业的角度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女做得很是不赖,并不只是摆摆架子,装装样子而已。   从每一个秧苗之间的距离,和插入水中的高度,十分熟练的工作,都说明了她常常做这项工作。   她年纪很轻,大概是十四岁的样子,相貌姝丽,让人觉得她就应该同许多千金小姐一般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不是站在田里插着秧苗,田里的泥土直接将她的鞋子和裙摆弄脏,但她看上去却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她明明已经听到了她们到来的脚步声,却仍然没有停止手中的工作。   安宁静静地站在那里,并不打扰她。大概是一种直觉吧,她觉得这位少女其实是有在观察她们的。   等到这一块田的秧苗插好后,少女直起腰,前面带路的丫鬟立即在旁边的井打了一桶的水,让她清洗手指。   洗干净以后,少女拿出手绢,轻轻擦拭了手。同时那丫鬟也掏出自己的手帕,给自家小姐擦不小心沾染到脸上的尘土。   “你为什么想要那稻穗?还是你知道我身份?”她直接问道,略带尖锐的声音都表明了这一位并不是好惹的主。   安宁微微一笑,“在见到你本人之前,我并不知道你身份,见到后,只能大概猜出,你应该是宫里的某位公主吧。”   少女点头,“所以呢?”她对自己的身份半点否认都没有,十分的坦然。   安宁笑了笑,问道:“那稻穗,你怎么找出来的?”   少女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然后慢慢说道:“我只是看到它样子有些意思,有点好奇。因为我种了那么多年的稻穗,都没见过这种,所以就拔了起来。正好白雪这丫头想怂恿我也去看马球赛,我心情不太好,便干脆让她把这送了过去。”   她唇角扬起有些嘲讽又有些自得的笑容,“我原本是想要看那些姑娘们见到这东西后鄙夷的表情的,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真心实意想要这一个,所以就让白雪带你过来。”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安宁,似审视,似喜悦,“所以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安宁忍不住想,肯定会有很多人为这位公主的性格头疼吧,这位放古代就是个问题少女啊。   她缓缓道:“那个稻穗,很珍贵,真的很珍贵。”   袁隆平院士当初寻找了那么久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安宁顿时觉得压力有点大。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题外话------   基友给我寄了瑞士莲巧克力,好吃!就是吃了以后,痘痘一直往外冒,泪奔   ☆、第九十章 皇宫内的算计,初赛   安宁顿了顿,说道:“我有一个师傅叫做逍遥子,他曾经告诉过我,在他所看过的一本孤本中,曾经记载着一种叫做杂交水稻的东西……”   她边说边把杂交水稻介绍了一下,心中暗暗感谢金庸大神:感谢金庸,感谢天龙八部,感谢逍遥子!有了所谓的神出鬼没的师傅逍遥子,她就不愁说谎话没人兜着了。   少女越听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声音急切,“真的有这样的稻谷吗?”   安宁点头,神情又有些沮丧,“只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重现书上所说的这些。”   少女垂下眸子,紧紧咬着下唇,忽的抬起头来,“我们还没做呢,怎么就知道不能成功,我就喜欢挑战这种有难度的。”   才只是一瞬间,她就已经改口成了我们了。   安宁微微一笑,倘若这位真的是公主的话,以她的身份,要多找到几株天然的雄性不育株肯定要比她容易许多。   她直接问玉容,“你有带纸笔吗?”这个要求其实有些强能所难的。   玉容摇摇头。   安宁直接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比划,给少女上起了课。   少女也跟着弯下身子,全然不顾地上的尘土会弄脏她的衣服。   于是……两人都很没形象地蹲地上了,虽然两位当事人似乎对于自己动作一点都不雅观这事没有半点的自觉。   安宁一点一滴地说着杂交水稻的事情,少女听得很仔细,她未必能够听得懂她说的话语,但从她专注的眼神看来,她是十分努力要去记住这些的。   安宁说到一半,视线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不由有些晃神:这皇宫里究竟是怎么培养出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公主殿下啊。   等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已经说了挺久一段时间,苦笑道:“一口气说这么多,你恐怕也很难全部记住吧。干脆等我回去以后整理出来好了。”   少女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柔和了几分,显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感,“好,你到时候直接让人送过来就可以。”   安宁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可以一直呆宫外啊?”   少女抿了抿嘴,“我情况比较特殊。”   安宁正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因为蹲太久了,脚一阵的酥麻,差点摔倒,桂圆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   另一头,少女的丫鬟也做了一样的动作。   两人视线相触,忍不住噗嗤一笑。   真奇怪,明明她同这位公主殿下不过认识了不到半个时辰,却完全没有生疏感,仿佛交往了许久一般。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我叫周安宁,嗯,目前是蔚邵卿的远方表妹。”   少女也同样伸出自己的右手,“我叫凌天晴,排序为二。不过我更喜欢你直接换我天晴。”   安宁侧头想到:“天晴,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二公主,她也曾听玉容说过一点。宫里的大公主因为当初是天子苦等之下生的第一个女儿,所以即使后来大皇子出身也无损于她所受到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后面的几个皇子。等二公主也就是凌天晴出生的时候,皇帝的膝下已经有三子一女,并不缺儿女,后面又陆陆续续有公主皇子出生,处于中间的二公主就更容易被忽略了。   只是在几年之前,当今天子在皇宫御花园内突然听到有小姑娘在哭泣,等靠近了才发现是自己的二女儿因为被下人忽视克扣,所以才哭泣。天子一怒之下,将大部分服侍凌天晴的人给逐了出去,就连当时执掌公务的丽妃和德妃都吃了挂落。之后二公主凌天晴便走进了皇帝的视野之中,因为怜惜这位女儿受过的苦,所以对于她一些较为出格的行为也就宽容了许多。所以凌天晴之所以能够随意进出宫门,也是因为皇帝给的补偿?   两只手握在一起,几秒钟后松开。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听说你要参加几天后的比赛?”   安宁点点头,这点她从来没有遮掩过。   凌天晴道:“那你可得记好了,你们初赛的宫殿是在华阳宫,选秀的宫殿是青云宫。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不过想来到时候会有宫女领你们过去,倒是不必担心。”   “多谢。”安宁说道,这点玉容倒是没有告诉她。   凌天晴冲着她微微一笑后,便让自己的侍女送走了她。   那位名叫白雪的侍女将她们给带了出去。   卢梦芙见到她的时候,颇为惊讶,说道:“你们倒是聊得挺久的,没想到她与你居然会投缘。”   安宁想了想,说道:“天晴的性格挺好相处的。”   卢梦芙听到她直接喊名字,嘴角扯了扯,“就她还好相处,脾气那么臭。”   安宁心道:你也好意思说人家脾气臭,明明是半斤八两。   卢梦芙眉毛一竖,“她本来就脾气差,也就只有我受得了她。”说罢,还睨了她一眼,“你同她处得来,果然你们两个都是怪人。”   安宁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啊,她行走在外,任谁不夸她一声活泼聪慧,也就这位郡主,莫名其妙给她扣上了一个怪人的帽子。她也知道这位郡主并没有什么坏心,就是性子高傲了点,嘴上也比较不饶人。她也不同她计较,只是笑了笑,说道:“偶尔当一下怪人也是好的。”   等她出来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在凌天晴那边呆的久了,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安玲珑同丁瑜原本还想等她,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出来,又有卢梦芙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你们是多怕我吃了她啊,放心吧,等下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朋友。”   两人这才走了。   安宁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早,但既然大家都走了,她同卢梦芙不算熟悉,所以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便向她辞别了。   刚走出端誉王府,送他们过来的车夫便迎了上来。   安宁直接上车,很快就重新回到了蔚府。   刚踏进侯府中,双胞胎书红和书兰便迎了上来,笑眯眯地说道:“现在侯爷正在待客。”   安宁好奇问道:“谁?”   书红直接说道:“秦文秦大人呢。没想到姑娘居然是同秦大人一个师门的。”   安宁正好在喝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秦文也太会找借口了吧,居然还说同她一个师门,呸!   她面色微沉,“师傅当年可没告诉我说我有师兄的。”   书兰道:“秦大人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呢。”   她刚喝了半壶的茶,外加几块的小点心,蔚邵卿便过来请人了。   安宁心知恐怕是秦文这件事,收敛了心中多余的情绪,直接过去。   正厅中果然除了蔚邵卿外,还有秦文。   秦文冲着她微微一笑,“初次见面,小师妹。若不是见了小师妹白日的字体,我还不知道师傅偷偷收了个女弟子呢。”   安宁心中暗骂他不要脸,真是太会顺杆子爬了,内心也不得不承认秦文的聪明。在她住在蔚府中,秦文想绕过蔚邵卿单独同自己见面是不可能的,除非两人有蔚邵卿无法阻止的关系。   她平时所使用的字体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个流派,而是她前世颇为喜爱的颜体。谁让她前世书写的时候,买的字帖皆是颜体。不知道的人看她书写时,从那端庄又气势恢宏的字体都看不出是个姑娘写的。她以前也是推到莫须有的老师逍遥子身上,如今倒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只能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还有个师兄。”   秦文含笑道:“不只是我这个师兄,在上头还有一个大师兄呢。”却又不说大师兄是谁。   安宁有些气恼:这个人就是仗着她不会当着蔚邵卿的面撕开他的真正身份吧!倘若撕开了,恐怕她自己的身份也不好说了。   秦文面上仍然是彬彬有礼的样子,“我许久没有师傅的消息,有些问题想问一下师妹,可以吗?”   蔚邵卿面无表情道:“自是可以。”   说罢,直接退了出去,顺便带走了其他伺候的下人。厅中只余下安宁和秦文。   蔚邵卿一走,安宁便收了原先的笑模样,讽刺道:“你一个堂堂的南夏人,还真敢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在敌人家中谈话,你就不怕直接惹来一把剑吗?”   秦文不以为意,“圣女大人都在这里,我一个小兵小卒也就不足为奇。蔚邵卿的人品我是相信的,他定做不出让人偷听这种事。”   “圣女?”安宁皱了皱眉,这慕清玄的表妹怎么还有圣女这一重身份?   “差点忘了,现在的大人可没有以前的记忆。”   “你们定是弄错了,我同你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是周家的安宁。”   秦文却斩钉截铁道:“祭司是不会弄错的。”   其言之凿凿,却是不曾动摇过。   “反正我只当自己是大周人,你们若想对大周不利,就别怪我直接揭露你们身份。”   秦文却颔首道:“大人不必担心我们对大周不利,至少,在这几年内,主子并没有这个打算。”至少在周安宁回到南夏之前,他家主子恐怕不会有多余的行动。   她口中的主子自然便是慕清玄。   秦文看了她一眼,“我现在的官位虽然不算特别高,但也算是认识一些人,大人,需要我帮忙打听一下考题吗?”   安宁直接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需要。”   “那就好,若是南夏的圣女需要作弊才能赢得考试,那么我也会觉得丢脸的。”   安宁冷哼一声,“我自己的比赛,自然不需要别人操心。”   “这才算有点以前的样子。”秦文抚掌赞赏道。   每次一听他们提到以前,安宁心中便一阵的暴躁。   她想起了对秦文一往情深的卢梦芙,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若是对卢梦芙无意,就别随便勾搭人家小姑娘。你们一个南夏,一个大周,这不是在害人吗?”   秦文脸上原本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这个你不必担心。”   看他的神情,对卢梦芙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意,只是大概多少在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吧。   秦文又看了她一眼,神态平静,“你若是有需要的,可以随时找我们两个。反正我们两人在这里的身份清白着呢。”两个,另一个便是那礼部侍郎楼修了。   秦文又说了几句话后,算是定下了所谓的师兄妹身份,便离开了。   只留下安宁对着那所谓的圣女身份愁眉苦脸的,这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倒是有心多打听一些,但秦文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要等她自己恢复记忆。   你妹啊,她根本没有记忆,哪里来的恢复!   她坐在椅子中思索着,连蔚邵卿来了都没注意到。   蔚邵卿见她难得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怎么?见到师兄反而不高兴吗?”他对于秦文所谓的同门师妹仍然心存一定的疑虑。   安宁抬头看着他清俊到了极点的面容,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本以为可以从他那边得到一点师傅的消息,谁知道他知道的并不比我多。”   她叹了口气,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被牵扯进了所谓的国家大事中,明明现在的她还是一个小人物啊,最多只能给人当棋子罢了。   安宁一点都不想充当身不由己的棋子,她紧紧咬着下唇,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稻穗,心中一动。   倘若她能使得粮食增产,那么是不是能够增加一点更多的筹码。   蔚邵卿见她的神情从最初的烦闷不安转为了斗志昂扬,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点的感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总是能够很快就恢复斗志,即使面前摆放着最多的艰难困苦,也鲜少见到她被打垮。   安宁并不知道蔚邵卿的想法,只是冲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便回自己屋子去整理给二公主的杂交水稻知识了。   她本以为已经穿越了两年,多少会忘记一些,但是在落笔的时候,却是十分自然地将那些步骤都写了下来。   玉容在旁边伺候磨墨,不时使眼色,让双胞胎侍女去找一些更好的宣纸。   安宁放下毛笔,皱了皱眉,果然,用毛笔画稻穗没有铅笔的简笔画顺手啊。   “有炭笔吗?”   玉容怔了怔,问道:“姑娘想要找眉笔吗?”   安宁思索了一下,道:“你给我找出一些木炭条吧。嗯,再找几根鹅毛过来。”对她来说,画这种简笔画无论是木炭条还是鹅毛笔都比毛笔要轻松很多。   玉容虽然不太明白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温顺地福了福身子,听话地照做。少爷既然将她暂时给了周姑娘,意思就是要一切听从周姑娘的命令。   安宁即使见二公主凌天晴的时候也是带着她,并没有隐瞒她的意思。因此玉容也顺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蔚邵卿。尽管她很多东西都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大致知道周安宁和那位二公主有心让水稻增产。姑且不提这是不是痴人说梦,如果真能成功的话,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虽然她家少爷带回了那三种产量超乎寻常的作物,但是人们还是更加习惯吃大米面条这一类的主食。   蔚邵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又欣慰的笑容,眼神复杂地望着远处,像是在透过空气在看着某人。许久,他收回视线,声音冷静,“她若是有什么要求,你只听她的。”   玉容心中一惊,问道:“如果她的要求和少爷相违背呢?”   “听她的。”   玉容知道这话的意思便是周安宁暂时就是她的主子了,她平复内心所有的思绪,笑容依旧甜美,“我知道了。”   正好丫鬟也替她找回了周姑娘所需要的东西,玉容便抱着那些东西回去了。   ……   她离开的时间有点长,但安宁一点都不介意。这件事让蔚邵卿知道一下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多的帮助呢。   玉容寸步不移地跟在她身边,一方面是对她的保护和看重,另一方面其实也算是监视吧。   她因为不知道安宁需要做什么,所以找来的炭笔有粗有细,鹅毛更是各种大小的都有。   安宁从中挑选了一个比现代铅笔稍微细一些的,又找来布,在外面缠上,顺便用刀子削了削,试着在纸上画了画。嗯,运气不错,这炭笔的硬度适中,拿来画画挺好的。   随即便开始奋笔疾书了起来。还让人找来了面团,暂时充作是橡皮擦。   有了炭笔后,她的进度一下子就加快了不少,在晚上歇息之前,便已经差不多把该写的都写得差不多了。她一开始带回来的稻穗,玉容早就让人种在了一个精致的花盆之中,还特地找了一个稳重的小丫鬟帮忙照顾着。不得不承认,作为丫鬟,她的确比桂圆要细心体贴很多,主子用不着发话,便已经做到面面俱到。只是,安宁却还是更习惯桂圆的服侍,虽然偶尔会有些不妥之处。   第二天起来,她把昨天写的那些,认认真真地审核了一遍,把一些不小心疏漏的部分,或是订正,或是补充,最终弄成一份相当完整的论文格式。她甚至还写了一个实验报告,虽然因为缺乏数据和样品的缘故,很多部分都还是一片空白,但架子好歹也是建立起来了。   这项工程看似简单其实琐碎,她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才弄好。等吃过午饭后,又继续誉写成了三份。其中一份让人送到端誉王府交给凌天晴,其中一份自己留着。   最后一份则是被她交给了玉容,“你这几天跟着我也辛苦了,这一份拿给你家侯爷吧。”   玉容看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以为她在怪罪,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姑娘,少爷说我现在只需要听姑娘的吩咐即可。”   安宁知道她是误会了,微微一笑,扶起她,“我并不是在怪你。只是,这件事让你家侯爷知道也好,多一个人帮忙,多一份力量。”不知不觉中,她对于蔚邵卿的称呼已经从你们少爷变成了你们侯爷了。倘若蔚邵卿在场,定然是知道她终究还是用身份化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玉容看着她微笑的脸庞,脱口而出:“我虽然不知道姑娘和公主殿下具体做的是什么,但也知道是一件难得的大好事,倘若成功,便是我们大周朝的大功臣,让少爷加入的话,您不怕功劳被分了一些吗?”   而且三个人中,无论是凌天晴还是蔚邵卿皆是身份高贵,安宁的步骤又写得十分详细,只要按照上面一步一步来,迟早都会出成果,拿到这份报告后踹开安宁自己独吞功劳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难道周安宁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吗?   玉容不解地望着她,却看见安宁唇角微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那有如何呢?我做这个并非是为了扬名,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倘若功劳全让给他们,能够让他们用心在这上面,那么我也让得心甘情愿。”   她不同于蔚邵卿和凌天晴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所以更清楚底层老百姓的痛苦。她早该拿出这份东西,只是迟迟没有机会。让她一个个去大周中找那天然雄性不育株吗?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事实上,凌天晴当初送来那株苗已经称得上是上天保佑才有的福分了。   玉容静静地看着她,心悦诚服地行了一礼,“姑娘大才,果然不是奴婢能揣摩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家公子谁都不选,偏偏却选了周安宁,公子果然比她更有眼光。也不知道玉山村那样小小的地方是如何培养出周姑娘这样的人的。   她嘴角勾起了俏皮的浅笑,“不过公子可是把我给了姑娘,我现在可是姑娘的人了,姑娘可不能不要我。”   安宁略一怔忪,摇摇头,“他还真是舍得。”玉容这样处事妥帖八面玲珑的侍女也舍得给她,就不觉得浪费吗?不过等她比赛后回到玉山村恐怕就会结束这暂时的主仆关系了吧。因此安宁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让玉容将那一份给蔚邵卿送去,从蔚邵卿当初辛辛苦苦去溱州找那三种作物来看,他见了这个恐怕也会帮上一把吧。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回家坐的就是蔚家的床马,说不定那时候蔚家便是去寻那三种。毕竟溱州可是有名的通商口岸。   抄写了一整天的报告,她感到脖子都有些酸涩,桂圆一看她扭了扭脖子,便立刻帮她按摩了一下。   安宁递给她一个满意的眼神——桂圆这力道掌控虽然比不过卫先生,却也越来越好了。   搞定了这一桩心事,她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全力面对接下来的比赛了。   ……   四月一日一眨眼便已经到了。   这一天安宁一大早就被唤醒,卫先生甚至亲自给她画了个淡淡的妆容和配好了今日要穿的衣裳。   安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湘色衣裙上简单绣着粉嫩的迎春花,衬得那张鹅蛋脸越发清雅俏丽,腰间则是用绛紫色的带子显出了盈盈一握的身段。乌压压的发髻上插着一玉兰点翠簪子。往那边一站,亭亭玉立的少女感立即就出来了。安宁的皮肤因为不缺包养的缘故,即使不抹香粉,也仍然白皙细嫩,唇不点而朱。   马车到了皇宫的前面便停了下来,在皇宫里除非是皇帝特许,不然是没法坐轿子的。安宁这种去参加比赛的,还是乖乖地走路过去吧。到了这里,玉容、卫先生还有桂圆都无法跟随她一起进去。就算郡主都不会带丫鬟,何况是她这个侯爷的远方表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来得太早,皇宫门口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个。   安宁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一个宫女迎了上来,带着十分官方的礼仪笑容,“您是来参加选秀的秀女吗?”   安宁这才想起选秀也是今日一起的,摇摇头,说道:“我是来参加名媛赛的。”   那宫女点点头,也不多问,便引着她向前走。   不得不承认,皇宫的确是很大,从大门到距离最近的一个宫殿至少都要走一刻钟,据说蔚邵卿他们每次上早朝,都得走上半个时辰。不过一些年纪大了体力不太行的老臣,为了显示对他们的优待,皇帝都会特许他们坐轿子。   宫女走完长长的路到了岔路口前,便要带她往右边那条道走。   安宁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凌天晴曾经说过的话语,脚步一顿,问道:“我们比赛的宫殿在哪里?”   宫女头也不回说道:“自然是在青云宫,所有的千金小姐皆在那里。”   安宁皱起了眉毛——凌天晴明明告诉她比赛是在华阳宫,到底是谁在说谎?   她更倾向于相信凌天晴。她视线落在不远处走来的宫女,直接上前一步,抓着这位领路的宫女之手。   这位宫女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慌,“你想做什么?”   安宁心中越发确定,冷笑一声,直接对两位路过的宫女说道:“两位姐姐,可知道华阳宫如何走?”   那两位相貌清秀的宫女停下来脚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往右边那条路走。”   安宁死死抓着那位挣扎的宫女,说道:“还请姐姐帮我请长乐宫的南风姑姑,就告诉她,这里有位宫女在知道我要参加名媛赛的情况下,还刻意将我带到青云宫。”   南风姑姑,按照卫先生的说法是她在宫中的好友,她在宫里若是需要帮忙,可以直接差人寻她。更重要的是,这位南风姑姑同卫先生一样都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太后娘娘在还是妃子的时候,便是住在长乐宫中,即使当上了太后,也仍然习惯了原来的宫殿。   南风姑姑在这些宫女心中显然有一定的地位,两个宫女皆是一怔,笑容越发甜美,语气还带着一丝的讨好,“原来这位姑娘您认识南风姑姑啊。”   另一位看着被她抓着的宫女,轻轻咦了一声,“这不是珍嫔娘娘身边的三等宫女翡翠吗?”   两个宫女想起安宁刚刚说过的话,顿时想到了阴谋一类的事情。   性格较为灵活的那位直接又喊了两个宫女过来,两个负责看着翡翠,一个负责去喊南风姑姑,另一个则是先带着安宁去华清宫。   翡翠本以为这个任务很轻松,不是说周安宁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吗?怎么会知道华清宫的地址?   她自知前程不妙,腿直接软了,跪了下来,磕头道:“小姐饶命啊,奴婢听错了,以为您是要选秀,才带你走这条路的。”   安宁一个字都不相信,哼了一声,“选秀和比赛两个字差别那么大,也能听岔吗?”   她也不说什么,抬脚直接跟着另一个宫女走了。   虽然不知道指示翡翠宫女的是谁,但对方的用心不可谓不狠毒。倘若她真的被带到那里,莫名其妙参加了选秀,到时候蔚邵卿给她安排的一切就泡汤了,运气若是差点,真的被选上了,那哭都没地方哭去。   就算她到了那里及时发现,华清宫和青云宫一个左,一个右,来回这么一趟恐怕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等她赶过去的时候更是可能错过时间,那么也别想参加比赛了。   她神色一敛,心中越发的警惕:她只不过刚刚参加比赛,甚至还没有传出什么名声,就遭遇到这样的暗算。安宁并不认为是那位据说宠冠后宫的珍嫔出手,对方能够混到现在这个地位,不可能是靠着傻白甜和会生孩子。后宫中有子的妃子也有不少,晋升可没这么快。倘若她想算计人,根本不可能派自己的宫女出面。   她心中万般思虑闪过,最后化作越发坚定的决心,对方越是要踩着她,她就越要成长到对方不敢出手的地步。   本来她还想着一开始是否要藏拙,现在索性张扬一点。   等她抵达华清宫的时候,距离比赛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安宁一眼望去,各种类型的姑娘都有,温柔的,艳丽的,清秀的,气质的,鲜少有单独站在一起的,大多数都站成了一个小团体。不过大家的教养都很不错,最多就是轻声细语地说话,鲜少有大着嗓音的。   那宫女将她带到后,便笑着离开了。   安宁叹了口气,她本来还想看能不能找到玲珑,结果人那么多,根本没办法那么简单就找出她们。   她正郁闷着,肩膀却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不正是玲珑吗?   她面露惊喜,“玲珑,你来了。”   玲珑笑了笑,“我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到了,我本来以为我来的算早了,结果一看,我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来了。”   听她这话,安宁顿时明白了。她原本还以为她来的时候好歹提前了,结果没想到这提前了,在别人眼中还是算晚的啊。   玲珑又小心地附在她耳边,问道:“你有带吃的吗?”   安宁噗嗤一笑,“怎么?你早饭没吃?”   玲珑简直要愁死了,“我娘担心我吃太多想出恭,只让我吃了一点东西,水都不敢多喝。等下考完初赛,至少要两个时辰以后,没吃点东西哪里熬得住。”   安宁好奇问:“你就没藏点东西在荷包?”   玲珑脸颊微红,“坐马车的时候吃掉了,这不能怪我,都是那糕点太香了。”   安宁倒是准备了好几个荷包的云片糕,这东西美味又顶饿,而且还不会掉屑。   她从袖口拿出一个荷包,在袖子的遮掩下,把一个装着云片糕的荷包递给玲珑。   玲珑一脸惊喜地接过,背靠着大家,小心地吃了几片的云片糕,边吃边露出享受的表情。   安宁本来肚子不太饿的,看见她吃得那么香,也忍不住拿出一个来吃。   几片云片糕下去,多少解了点饥饿的感觉。   玲珑靠近她问道:“这是什么糕点?你新做出来的吗?真好吃。”   安宁笑了笑,“这是云片糕,等比赛完回去后,我做上几盒,让人送给你。”   “这可说好了,对了,还有溜冰刀也要记得画给我。”玲珑盘算着等比赛完就好好玩一场,她对于前几名根本没有太大的热情,之所以参加这比赛也是她娘苦口婆心劝说她的,专门用来抬抬身份而已。倘若留到了最后一关,据说日后说亲都更好听一点。能留到最后的,基本都是才貌双全的名门淑女。   “你们在吃什么?我闻到糕点的香气了?”丁瑜也凑了过来。   安宁无语:这人的鼻子究竟是多灵啊,这样居然都能闻到。   她只能再次拿一份的云片糕消灾。   身边多了几个熟悉的朋友,让她原本紧绷着的心不由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并没有告诉她们,之前发生的事情,万一影响到她们比赛的心情反倒不好。   三个姑娘轻声谈天说地,等四个一脸严肃的掌事姑姑过来后,大家才都安静了下来。   过来参加比赛的姑娘大概有五百多人,在她们的安排下排成了五十多个队伍,每一个队伍都是十个人。   安宁大概是在中间的位置。   第一关却是剔除一些长相不好的。比如皮肤太过黝黑的,身材太胖的,长相太丑的,都剔除掉。   按照玲珑的说法是,这比赛在外貌上也是有一定要求的,总不能最后选出来的前几名是其貌不扬的人吧,那到时候岂不是笑掉大牙,让人知道大周所谓的名媛就是这种水平。   五百多人,经过外貌这一层的筛选,立即去了一半,留下的至少都是中等偏上的。   安宁的相貌在这里虽然称不上是倾城倾国,但排在前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很自然地被留了下来。   因为几个掌事姑姑还算公平的缘故,所以被剔除的人即使内心咬牙,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贿赂一类的行为。事实上,她们恨不得马上回家省的丢脸呢。   安宁才刚通过第一关,立即被领到了第二关。   第二关是一间大大的屋子,里面大约摆放着三百来张的桌子。每个桌子之间,至少间隔着半米的距离。桌上摆着墨锭,水,还有毫笔。   等大家一一坐下后,才分发了卷子。   虽然这考试不像是科举那样严谨,但也挺像模像样的,据说写好后试卷也是同科举一样会把名字身份那些给糊起来后再批改。为了以防同名同姓,在名字背后,还会写上家族名号,或是写上推荐人。   安宁写好“周安宁”三个字后,在间隔五厘米的位置,写上了蔚邵卿。   看着他们两人的名字排列在一起,在那一瞬间,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隐隐察觉到他们以后的人生多少会纠缠在一起。这股预感来的莫名其妙。   她打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开始作答了起来。   这一关考试的时间是整整一个时辰。   坐在最上头的掌事姑姑点燃起了一根粗长的香,烟气缠绕,有种庄严的气氛蔓延开来。   安宁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前世每半年期末考的时候,这种令人怀念的联想也让她的心彻底平息了下来。   考试的题目对她而言,难度并不大。不仅有历史一类的知识,还有四书五经,甚至连算学都有。其中还穿插了几道较为偏门的题目。若不是她恰好曾经在云水道人那边借过几本书,恐怕不一定答得出来。   等做到最后五道题的时候,安宁直接怔住了,这最后五道题,居然同她记忆之中的脑筋急转弯很是相似。   比如其中的一道便是“一个姑娘在亲戚的葬礼上对一个俊美的少年一见钟情,回去后她便杀了自己的姐妹,这是为什么?”。   这到底是这时代的人出的,还是以前那位穿越者留下的呢?   安宁并不知道,只是把这五道脑筋急转弯的答案一一写了下来。   整张卷子一共有一百道题,她大概有四道题答不出来,索性放在那边,重新把其他的答案给细细检查了一遍。   等她检查好两遍后,一个时辰刚刚好结束。   四个掌事姑姑将卷起一份份收好,当着她们的面糊上名字后才能离开。   随着卷子的收走,初赛便这样结束了。   安玲珑和丁瑜两人皆是一样愁眉苦脸的样子,一起叹气,“我大部分都不会写呢。”   安玲珑道:“我只写出了四十题。”   丁瑜瞬间开心了,“我比你好一些,我写出了四十三题。”仿佛对她来说,只要会写的比玲珑多,即使落选也不怕。   那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得安玲珑牙根痒痒的。   安宁看着她们吵闹,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时候,早上带她过来的那宫女走了过来,“安宁姑娘,南风姑姑想要见你一面。”   安宁怔了怔,便反应过来恐怕是早上那件事,她点点头。   ------题外话------   打滚打滚,求评论,求聊天   ☆、第九十一章 再次结仇,第二场比赛   安玲珑也是进过几回皇宫的人,知道这南风姑姑在太后娘娘的面前也很有脸面,听到她要找安宁,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出什么事吧,正要帮忙解围。   那宫女见状哪里不明白,连忙解释道:“安姑娘别担心,安宁姑娘只是同南风姑姑一个出宫的朋友有些渊源,所以才想从她这里知道一点朋友的消息。”   安宁也没打算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捅出早上发生的事情,还帮忙遮掩,“你曾经在我家里见过卫先生的,卫先生据说同南风姑姑是朋友。”   安玲珑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过吧,你那位女先生不同凡俗,果然是从宫里出来的。”   言语之间,颇为自己的眼光而沾沾自喜。   安宁也笑了笑,道:“是是是,你最厉害。”   经过早上被算计的那一遭,她也留了个心眼,倘若这宫女打算走那偏僻的路线,她定然不会跟随。   事实证明,她只是太过小心,这宫女直接带着她走到一个小亭子前,小亭子周围不时有宫女太监经过,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场所。   安宁也暗暗为这位南风姑姑佩服,选在这个位置,一般人也不会特地凑近了去听她们说话的内容,不存在对话被泄露的危险,另一方面也是堂堂正正,不会留下给人阴谋的把柄。   当她走进亭子的时候,便看见一个身着宫服一脸严肃的姑姑,也许是因为她长得较为严肃,看上去便比卫先生要多上几岁,她的身后站着两个服饰皆是一样的宫女,这两个宫女显然是专门服侍她的。这年头,像是她这种主子面前得用的姑姑,手下都有好几个小宫女使唤。   见到安宁的时候,她审视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才慢慢收回,脸上浮现出疑似满意的神色,“果然是汀然教导过的。你这身打扮定是她弄的,她素来喜欢这样装扮人。”卫汀然,这是卫先生的本名。   安宁见她言语之间同卫先生极为熟络的样子,微微一笑,白玉般的耳垂下的翡翠坠子也随之一点一点的,多了几分的俏皮,“卫先生也同我说过南风姑姑您呢,说您看似严肃,其实最容易心软。”   至于她家卫先生,则是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原则特别强的人。给她布置的作业,即使有再多的理由,说不宽限时间就不会宽限时间。   这位从一打照面就板着脸的南风姑姑脸上缓和了几分,说道:“早上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安宁温顺地垂眉,做出倾听的态度。   “那位翡翠,被打了一百大板作为惩戒。她的弟弟,在前天因为赌博输了一千多两银子。”南风姑姑点到为止。显然是为安宁透露了一个方向。   “本想打完板子后好好审讯一番,却不知道是谁将板子事先浸水,打不到一百板,翡翠便已经没了性命。”她的语气转为平淡,但是这平淡之中又蕴藏着丝丝缕缕的肃杀之意。   安宁听着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心中不由发冷。显然这件事背后,有人并不想让翡翠说出她所知道的内容,所以才直接杀人灭口。不过一个早上,一条人命就这样消失了。   尽管她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位翡翠姑娘在她面前死去,但是那画面却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南风姑姑见她神情严肃,安慰了她几句,“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在太后面前稍微提了提。比赛的这段时间,定不会有人敢真的出手对付你。”她心中也有些纳闷,这周安宁身世简单清白,怎么会惹得宫里的主子出手呢?   能够指使人做这些事,又杀人灭口,那至少也得是宫中的主位。大周皇宫内,称得上是主位的也就是皇后娘娘,四妃——宜妃、丽妃、德妃、贤妃,以及六嫔——珍嫔、宁嫔、云嫔、柔嫔、容嫔、顺嫔了。   安宁自然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对她说道:“多谢姑姑,民女知道了。”   南风姑姑又指着两次为她带路的宫女,说道:“这位是云喜,以后的比赛,倘若需要有人领路,你只需跟着她即可。”   云喜微微一笑,冲着她福了福身子。   安宁侧过半个身子,没有全受这个礼。   南风姑姑使了个颜色,身后的一个丫鬟便立即捧了一盘用大红绸布盖着的东西上来。   “珍嫔娘娘听闻自己手下的宫女做了这样的错事,便让人送来了这些赔礼。”   安宁不得不承认这珍嫔娘娘的确是有一手,难怪能以秀才之女的身份在一干背景雄厚的妃子中杀出重围,成为六嫔之首,地位只比皇后娘娘和四妃低上一些。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珍嫔娘娘在这件事上颇为无辜,甚至也是受害者的形象。她却能够第一时间摆正身份,“委曲求全”地出来安抚安宁这另一个受害者。等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必定会对这样明理的她做出一些补偿。宫里若有不长眼的拿这件事对她落井下石,说不定还会在皇帝心中记上一笔呢。   她也不推脱,这时候推了这东西,说不定反而会得罪主动释放善意的珍嫔。   她只是说道:“翡翠虽是珍嫔娘娘的宫女,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娘哪里会知道这些呢。我只知道今天过来比赛,有个宫女或是耳背,听错了话语。”她这是顺着南风姑姑之前的意思,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先定性为宫女自身的问题上。   南风姑姑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少许——真是个水晶心肠的聪明人。   她示意让云喜帮安宁收下,总不能让这位周姑娘自己手捧着这东西吧,那未免太不像话了。   南风姑姑又说了几句,便让云喜带她出去了。   云喜本来就是别的宫殿的扫地丫鬟,却因为周安宁的缘故一跃成为了南风姑姑手下的人。要知道当今天子素来孝顺,太后娘娘性格敦厚,在宫里地位超然,连带着她宫殿里服侍的人也很有体面。对于让她有了这样一机遇的周安宁,她笑容更加诚挚,语气更加亲热了。   安宁知道自己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恐怕还需要与她多加来往,并不摆架子。   在两人都有心好好相处的情况下,一段路下来,两人之间很快就十分融洽了。云喜交好她的心意更是真诚了几分。   等她们两个来到皇宫大门前的时候,蔚家的马车早在那边等着了。   玉容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从眉眼之间的郁色还是可以看出一直等不到安宁让她有些焦虑,见到安宁出现后嘴角忍不住绽放出一丝的笑容,“姑娘,你总算来了。”   安宁问道:“玲珑没同你说过吗?只是卫先生原先的好友找我问点关于她的消息罢了。”反正对外的说话都是这个。   玉容是何等玲珑心肠的人,安玲珑和丁瑜听不出什么不对,她会听不出吗?一听就知道姑娘定是在宫里出过什么事了。不过既然姑娘打算遮掩,她也不揭破,只是笑道:“只是奴婢等得久了,所以才有些急切,这位是?”   她的目光落在宫女云喜身上——这位看起来有些眼生啊。   安宁笑道:“这是南风姑姑身边的宫女,她好心送我出来呢。”却是不着痕迹抬了云喜一把,准确来说,云喜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以前才调到南风姑姑身边。   她微微一笑,“既然姑娘已经送到,奴婢就先走了。”   说罢,又把手中的托盘递给了玉容。   玉容心中纳闷,面上却仍然不露痕迹地收下。   等到上了马车后,才迫不及待问了起来。   安宁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她,这件事想调查出幕后真相,定是需要蔚邵卿的帮助,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连一些自己记得的细节也不放过。   玉容的脸蛋随着她描述的话语开起了染坊,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更是一阵后怕,“我们本以为姑娘你背靠侯府,又不曾牵扯进去什么,在皇宫中定然安安稳稳,谁知道却直接算计到了你头上。”   她虽然性格温柔,但好歹也是蔚邵卿身边的侍女,多少也被传染了一点果断的性子,“姑娘别担心,南风姑姑便代表了太后,在太后出面的情况下,对方即使有什么算计,也不敢再施展开来。”   安宁对于宫里的形势显然没有玉容了解,玉容当初也只是简单地向她描述了一些。   她侧了侧头,说道:“南风姑姑也说了,能够做出这事又遮掩下来的,定是宫里的主位娘娘。虽然嫌疑人众多,但若是要排除,只需要看这件事若是得逞,谁能够得到利益来看。若是不得逞,也没有多大损失。倘若两样都符合,倒是有更多的嫌疑。”   当着玉容的面,她没好意思直言,自己肯定又是被蔚邵卿给拖累了。蔚邵卿自然是同宫里的妃子没有什么牵连,但是架不住这些妃子膝下都有儿女啊。大皇子占着长子的位置,但是身体羸弱。二皇子身体健康,武力出众,颇得一些武将拥护。三皇子才学出众,除了大皇子和年幼的八皇子,最受皇帝宠爱。加上皇帝已经五十岁了,几个皇子都已经长成,多少还有了自己的势力,导致京城中暗潮涌动,夺嫡之争随时都要展开。   “珍嫔娘娘的嫌疑是最先可以排除的。”玉容说道,“宫里的四妃六嫔中,她家世低微,只是凭借着天子的宠爱才走到这一步,因此她是最不可能给自己增加情敌的人。”   情敌?安宁嘴角抽了抽,不会说的是她吧?她才刚过十岁生辰,天子再变态也不可能对她出手啊。   玉容见她古怪的神色,猜出了她的想法,忍不住笑了笑,“姑娘您可真是……说句实话,您别气恼,倘若姑娘您参加选秀,的确很有可能雀屏中选呢。”   安宁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姑娘的相貌摆在这里,即使在那些秀女中也是出类拔萃。姑娘您本身聪慧过人,又是陛下喜欢的类型,因此您若是参选,必定能够中选。至于年岁小点根本无妨,大不了等三年后再进宫。”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而且听闻早上,陛下心血来潮,又去看了一遭秀女们选秀。”   安宁听得心如擂鼓,早上若是走错了一步路,她后半辈子还真的是毁了。也许在那些秀女眼中,能够成为得宠的妃子是一件好事,但是在安宁心里却不亚于是龙潭虎穴。   玉容安抚她,道:“姑娘如今参加比赛,倒是不必担心有人继续从中算计。这名媛赛与选秀同时举行,世人皆知参加比赛的基本无意进后宫之中。天子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意思就是天子也是要脸面的,不能强拧着人。   安宁松了口气。   玉容又问她考试考得如何,安宁想了想,说道:“不算特别难吧,一百题大概有四道题不会写,其他都挺有把握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许多。”   玉容有些疑惑,她怎么听到的说法不一样?听闻有许多小姐一百题连一半都做不出来。每一年单单这一关就可以把最后的人数给刷到二十个呢。   等到了最后两关,则是天子和宫里的娘娘亲自把关的。   对于那些娘娘而言,与其去看秀女们那些未来的情敌,还不如看这些同她们没有利害关系的小姑娘争妍斗丽呢。   这一关的考试成绩是三天后出来,下一场则是十号开始,最后一场决赛则是二十号。   说了一通话以后,安宁这才感觉到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玉容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些顶饿的糕点,她就着刚烧好的茶,吃了一小盘以后,才感觉好了一些。   等回到蔚府后,她换了套衣衫,又好好吃了一顿后便先去休息了。宫里的珍嫔娘娘送的那些东西,则是让桂圆收好。真不愧是宫里得宠的妃子,每一样东西都很是珍贵,羊脂玉、璎珞圈、首饰,每件东西都做得十分精致,令人爱不释手。   玉容则是寻她家少爷,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蔚邵卿脸色沉郁。他心里清楚,这看似是针对安宁,实际上仍然是针对于他。甚至他进京的这一路上,也曾遭遇过几次的暗杀,只是皆被他斩首在下,还狠狠算计了幕后的皇子一把。   他脸上微微眯起,也该让天子知道一下他那些好儿子的算盘了。   ……   皇宫内。   当今天子凌青恒将今日的奏折一份份批阅,时而眉头舒展,时而皱眉冷笑。   他虽然年过五十,但看上去却像是四十左右,相貌俊美,两边鬓角的些微白发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些男人的成熟魅力。   待他批改完毕,坐在龙椅上,眯着眼,似乎在沉思。   早有机灵的内侍给他按摩起了太阳穴。   书房内一片的静谧,做事的宫女也放轻了动作,不敢弄出丝毫的声响。   大概一刻钟过后,凌青恒睁眼睛,眸中精光闪过,“我记得今天早上是初赛吧,卷子可批阅好了?”   那些考卷在糊好姓名以后,早就被十个女官一一批改完整,只是糊了的姓名都还没揭开,只待天子检阅。原因无他,天子就喜欢做这个工作,随便抢了他工作的话小心被穿小鞋。   那内侍恭敬地捧着一叠的试卷上来,按照从高到低的分数。   凌青恒看着最上面那张,直接笑了,“这位姑娘倒是写得一手好字。这字已经有了几分的风骨,若不是在这种场合,我还以为是某位才子的佳作呢。不错不错。”   他还没看试卷,反倒先欣赏起了字体。   内侍也笑道:“当时批卷的几位姑姑也夸过,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字体看着眼生。若是京城里的,有这样的一手好字,名声定是已经传出。”   凌青恒摇摇头,“并不是所有有才华的姑娘都在京城中。你看,这位不仅字写得好,这次分数还是第一呢。”   他将整张试卷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这次的卷子其实就是他出的,他本以为这些姑娘答对了八十五题就算最好了,没想到领头的这位只有四个空着,一题写错,其他全对。   更让他惊讶的是,最后那五道的题目——也是两百年前昌义侯留下的题目,居然都被解了出来。他所选的这些题,可都从来没有流传出去过。   难道这年头小姑娘都这么厉害吗?   他打开第二份,便笑了——第二份,也就是这次初赛考试中的第二名,一共答对了八十七题。   第三份则是八十五题。   可见不是每个姑娘都这么厉害的。   凌青恒将卷子大概扫了一遍,发现做出最后五道题的也就是第一份而已。他不由生起了一丝好奇的情绪。   那内侍察言观色,便帮忙将糊了的卷名给打开。   第一名赫赫在目——周安宁,蔚邵卿。   周安宁……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内侍提醒道:“陛下,是白天南风姑姑提过的那个小姑娘。”   凌青恒咦了一声,“原来是她啊。我记得她只是邵卿从开原县那个小地方寻来的吧,没想到竟是如此出众,压过了京城里其他的闺阁千金。”蔚邵卿那所谓的远房表妹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借口。   他摇摇头,唇角扬起了一抹笑,“这蔚邵卿难不成是为了给他心上人提高身份,才处心积虑让她参加这比赛抬高身份。平时见他总是少年老成,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面。有趣,真是有趣。”   无缘无故却帮一个普通农女这么多,怎么看都是对人家有意思。凌青恒早就将周安宁判断成蔚邵卿的心上人了。最多就是在嘀咕一句,蔚邵卿的口味挺特别的,京里那么多对他芳心暗许的窈窕淑女都不要,偏偏就要一个都还没发育好的丫头片子。   十岁,在他心中可不就是丫头片子吗?   内侍也跟着逗趣,“不愧是蔚侯爷的心上人,果然不同凡响。”   像是想到了什么,凌青恒脸上的笑意突然之间消影无踪,神色微冷,“那几个逆子倒是打得好主意,打算利用这一招来打压邵卿吗?”   他回忆起之前的调查,怒火更是不断地往上涌。他身体还康健着,这些逆子就开始打他底下这把椅子的主意了。   他冷笑一声,直接让内侍磨墨,写了两道圣旨。   其中一道是封蔚邵卿为御林军统领。另一道则是夸奖珍嫔温柔和顺,侍奉太后有功,同皇后娘娘和四妃一起掌管宫中事宜,并且一同主持选秀和比赛。   别看御林军统领为三品,似乎还比不过蔚邵卿的爵位,但这个位置可是实权官位,负责皇宫内的皇帝安全,属于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任谁都看得出天子对蔚邵卿的宠幸之深。   至于后一则圣旨,便是对被无辜拖下水的珍嫔的补偿了。   这两道的旨意一下,不知道多少人家开始摔杯子,在心中咒骂了起来。   与此同时,皇帝还直接把初赛的成绩给公布了,导致安宁直接一鸣惊人。   毕竟,她直接拿了九十五分,把第二名的八十七分远远甩在后面。   第二名的不是别人,正是东平王府那位才貌双全的郡主穆芊芊。   在上一届之中,她野心勃勃地想要夺得第一名位置,却被现在嫁给大皇子的史依灵踩在了脚下。   史依灵嫁给了大皇子凌文昭,自然不参与这一届的赛选。   穆芊芊本以为可以拿到第一,然后坐稳自己京城第一名媛的位置,谁知道横空出世一个周安宁,再次把她踩脚下了。   而且蔚家没掩饰过安宁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她原先就是普通的农女,后来被蔚家发现同自己有些亲戚关系,帮了她一把,弄起了胭脂店,做起了葡萄酒。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直接压倒了穆芊芊。   甚至皇帝陛下还夸她字写得好,很有几分的风骨,就连几位大学士见了,也说以她的年纪能够做到这一步算得上是天资超群了。   虽然很多人对于安宁很不服气,不服气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她们居然输给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还是她们以前看不起的农女!   直到其中一位千金小姐偷偷说:“只要不是穆芊芊第一,我就开心了。”   穆芊芊虽然有才有貌,但是那性格……倨傲得让人无法忍受,几乎所有的贵族小姐都被她鄙视过,狠狠拉了一通的仇恨。   所以原本还在暗地戳安宁小人的众多小姐转念一想,穆芊芊只会更加气愤,一个个都心平气和了起来,甚至在公共场合里大力夸奖周安宁,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们同周安宁多么的姐妹情深呢。   还有好事者给穆芊芊送了一个万年第二的称号。   三年前是第二名,三年后仍然是第二名。   穆芊芊在知道后,直接摔得满房间都是瓷器的碎片。   ……   一举成名后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她的名声有了,坏处是,递上门的帖子越来越多。其中就包括穆芊芊的。   安宁听从卫先生的意思,直接以感冒的名义在家里休息。   京城中流言传成那样,穆芊芊给她递帖子,真的不是为了方便暗杀她吗?   安宁是听过这位郡主的名声的,知道她颇有些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怎么可能还去赴她的宴会,那不是送货上门吗?   就连她名义上的师兄秦文都顶着蔚邵卿的冷气上门,告诉她,最近还是低调点好,省的比赛的时候被人穿小鞋。   他的语气意有所指,明显知道点什么内幕。   偏偏又不告诉安宁具体的事情。   只是说了一句,“偶尔你也可以看一下蔚邵卿写的奏折。”   然后就大摇大摆走了,只留下安宁在那边沉思:难道说后面的比赛同国家大事有关?   她同蔚邵卿说了一声,蔚邵卿直接将他过去一年的奏折都带到她面前。   安宁一封封地看,不得不承认,蔚邵卿并不是只有脸蛋和身份可以看,其才学的确不是盖的。看看他写的策论,条理清晰,逻辑分明,还充满了思辨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奏折并非华而不实的那种,反而大部分都着眼于底层老百姓的问题之上。   她看着看着,不自觉学习了起来,也对于这一年的政事有所了解,至少若被询问这一方面的内容,不至于两眼摸黑了。   卫先生也觉得她这几天学习这些即可,她认为安宁的规矩已经学得很像模像样了,继续突击也突击不出什么成果,还不如着重弥补弱项。安宁她结合前世中看过的一些策论散文,写出了几篇包含自己观点的策论。   虽然卫先生看了以后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她还是挺满意的。   她以卧病的理由,拦得住其他人,但是却拦不住同蔚家交好的安玲珑。   安玲珑兴致冲冲跑来找她玩,就看见她坐在书堆后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安宁,你可是说好的,要做那个溜冰刀给我看看的,你都忘记了。”   语气显得尤其委屈。   被她一提醒,安宁才想起了这件事,连忙道歉。   安玲珑知道好友不同于她这个被淘汰了的人,可是结结实实拿了第一,进入下一关的人,自然忙着进益,又接着道:“如果你很忙的话,也可以等比赛过后。”   安宁笑了笑,直接扯出了一张宣纸,直接就画了起来,“没关系,本来就是一会儿的功夫而已,只是我最近忙晕头了。”   安玲珑坐在她旁边,好奇地看着她画,一边给她普及了一下现在外头的流言,她咯咯直笑:“你知道吗,现在大家都喊穆芊芊是万年老二呢,特别是那些同她关系不好的。”   安宁黑线,其实这真不能怪她。   她一边听着,一边用炭笔画溜冰刀的样式。嗯,画这种东西,果然还是炭笔更方便一点。   等画好后,安玲珑把图纸往怀里一拢,又让小云拎着两盒新做好的糕点心满意足地走了。   走之前,安宁还听到她对小云嘀嘀咕咕说道:“都春天了,做出来鞋子没地方玩耍怎么办?要不要去极北之地溜溜?我听说那边四季都下雪呢。”   安宁无语望天:为了一个溜冰刀而想跑去那么冷的地方,安玲珑,你真是够可以的!   ……   因为她始终不外出的缘故,于是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到了四月初十。   第二场比赛仍然在皇宫里,只是换成了永和宫。   一号的初赛便直接将五百多号妹子剔除到只剩下最后二十人,这二十个,安宁一眼望去,相貌一个赛一个的好,安玲珑和丁瑜毫不例外出局了。少了这两个熟人,她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   二十个中,也不全是陌生人,必须卢梦芙和越思云都在,甚至当初在卢梦芙的宴会上曾经惊艳过她一把的苏婉儿也在场,还冲着她微微一笑。   那一笑,就算没有倾国的威力,至少也能够倾城了。   不同于上次见面对她隐隐的敌意,这一次的越思云待她颇为和善。还主动向她打了招呼。   安宁心中纳闷的同时,也维持了面上的友好关系。   卢梦芙就干脆了许多,直接上前问道:“喂,你师兄最近还好吗?怎么都不见他身影?”   安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花了几秒钟才想起这所谓的师兄是秦文,说道:“应该挺好的吧,前几天还找我表哥喝酒来着。”   喝酒自然只是理由,最终还是为了给安宁透露那么一条信息——当然安宁觉得这个人纯粹就是在整她。   卢梦芙轻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是师兄妹,你居然也不同我说一下。”   她只能苦笑:“师傅当初在的时候,可没告诉我,所以我的确不知。”不是她的锅,她不背。   安宁也算是明白了为啥越思云对她态度突然改善了,感情还是托了这层师兄妹的关系啊。   卢梦芙难得扭捏了一把,“你若是见到他,帮我问一下他是否喜欢那桃花酒?”   说完这话后,她便昂着头离开了。   安宁突然感到一阵灼热的视线投注在她身上,转过头,却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衣裳的姑娘,身材苗条,皮肤赛雪,容貌精致,只是眉眼之间的倨傲稍显破坏了点美感。她看着她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安宁皱了皱眉——她可不曾见过这一位。   转念之间,她便已经猜到了她身份,这位不会就是那东平郡主穆芊芊吧?最近传言中的万年老二。   被这样厌恶,她又不是泥人性子,并没有上前和解的打算。她第一名的成绩是凭靠着自己的能力考出来的,她有本事就分数比她高,没那个本事,迁怒到她身上算什么?她那九十五分,就算是扣除了最后五道的脑筋急转弯,也照样是第一,拿得理所当然的。   这一次的考官是四妃六嫔,外加一个皇帝。出题的仍然是天子,所以在天子到来之前,基本没有人知道题目是什么。皇后娘娘由于前些天偶感风寒,连本该她主持的选秀都缺席了,何况是这个比赛呢。   在前几届的比赛中,似乎基本都是考琴棋书画这一类。琴棋书画中,安宁最擅长的是书,倘若真考这项,她自然会扬长避短,选择书写。   一番跪拜之后,安宁第一次见到大周朝的皇帝,不得不承认,他本人颇有一种帝王的气场。往那边随意的一坐,便让人不敢抬头窥视,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她的心理作用。   至于四妃六嫔,每一个皆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使年纪最大的四妃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妇人。雍容华贵,每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浓浓的独属于女性的魅力。   她们一走进来,安宁都觉得这空气似乎香了几分。   她发现最后一位穿着蓝色衣裳的妃子还对她友好一笑,心中有几分的了然:这位恐怕就是那珍嫔吧。   这位珍嫔,单论相貌的话,甚至比苏婉儿还要美上几分,眼如点漆,清秀绝伦。那盈盈一眼望来,是女人都要酥了,何况是男子呢。   也难怪能够以秀才之女这样毫不起眼的身份入宫,却直接被封为贵人,之后更是越过众多家世出众的嫔妃成为了六嫔之首。   二十个闺秀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稳稳地坐好。   皇帝则是手轻轻摩挲着一杯茶没说什么。显然,他今天只是打算做一个评委。   宜妃与丽妃对视一眼,率先说道:“以往都是让众多千金小姐们展示自己的才艺,颇有些无趣。今日我们姐妹商量过后,决定换一个方式。”   说罢,两个宫女便拿着一个箱子走来了。   丽妃接过话头,“今日不考大家的才艺,我们只打算考核一下大家的品鉴能力。即使做得不好,也不必担心,还有十天后的最后一关呢。反正最后是由陛下来给大家打分的。”   丽妃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今天这一关,无论大家鉴赏的水平如何,都能够最后一关,只不过可能在皇帝心中分数便有些不同。   安宁本以为他们是让他们品鉴文章以后,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谁知道并非如此。   丽妃直接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所以接下来会由大家抽签,由抽到的签子决定说的顺序。而且还是当面说。那箱子里装的就是写着数字的纸条,抽到哪个数字,就第几个说。   这就容易导致了一种结果,如果前头的人缺德点,把能说能品鉴的内容都给说了,那么排在后头的人也就没东西可以品了。   安宁一直觉得自己穿越了以后,运气不错,直到她从箱子里摸出了一个二十。   场上的闺秀也就是二十人,这意味着她正好是第二十个。   那穆芊芊的运气也没多好,正好排在她前面一位,第十九。她本来脸色都黑了,一看到安宁手上的纸条,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立刻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   安宁直接就当做没看到。   苏婉儿的运气不错,正好排在第一。   这位美女不仅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动听,听着她那如清泉一般的嗓音,就让人觉得心情愉悦,不自觉放松了起来。就冲着相貌和声音,不给高分都觉得委屈了她。   这些后妃们所拿出的文章,基本都是大周的一些名声不菲的才子,导致大家在点评的时候,还是颇为小心的。文无第一,万一点评不好,得罪了那些小心眼的文人就不好了。   大周天子凌青恒脸色平静地听着一道道悦耳的嗓音一一品鉴着,从他表情上实在很难看出他的想法。   那些妃子们平时敢在他面前撒娇,却也不敢去看他所打的分数。   等到轮到穆芊芊的时候,穆芊芊展开了一份份的文章,每一份都详详细细说了,不漏掉半点的内容,别人十份的文章只花了大概五分钟点评。她倒好,一刻钟都说不完。   安宁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她这是要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让她无路可走吧。   在场的人多少都看明白了她的心思,一边隐晦地打量着安宁——这穆芊芊是打算趁机报万年老二的仇吗?   待她说完后,冲着凌青恒调皮一笑:“陛下,我听闻周姑娘才学出众,所以才忍不住想考核一番,还请陛下赎罪。”   凌青恒摇摇头,语气听不出喜好,“你这丫头就是调皮。只是你把人家可以说的都说完了,让人还怎么说?”   说罢,让内侍又拿了两份过来。   穆芊芊脸色本来因为皇帝这一举动而白了白,待见到拿来的那两份,脸上突然多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安宁见状,视线落在新拿来的那两份,那熟悉的字迹让她内心突然想爆粗口。   坑爹,那笔迹一看就是皇帝凌青恒的,她这几天常常翻阅蔚邵卿的奏折,对于这字迹自然并不陌生。   点评皇帝的文章……简直是个悲催的活儿。据说当今天子,在还没登上帝位之前,才学一直普普通通。   若是说不好吧,说不定会惹来天子的雷霆之怒。若是说好,等传出去后,她一个媚上的罪名是跑不掉了,真是让人左右为难。安宁都忍不住怀疑,这皇帝是不是同她有仇,才会故意给她安排这么一个考验。   她的目光对上穆芊芊毫无保留的幸灾乐祸,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题外话------   啦啦啦,猜猜安宁怎么做的?   ☆、第九十二章 一举成名天下知   天子凌青恒上位这些年来,算得上是精明强干,打退草原三次的侵犯,收复前朝失去的土地。二十多年减免了不少百姓的税收,励精图治,可谓是一代明君。   只是人无完人,与他治国上的才干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他的才学。偏偏凌青恒写文章上不开窍,却又十分喜欢写。   无论是文人还是后宫的妃子,多少有点骨气,不可能昧着良心说陛下你写的真好,写的真棒!   一时之间,原本只把前几个姑娘们的点评当戏看的妃子们都不自觉地提起了精神,美目一个劲地往周安宁身上飘——就不知道这丫头究竟选择奉承皇帝呢,还是选择在清流上的美名?哎呀,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如果是普通的少女,被这么多的目光盯着,免不了要慌乱一把。   安宁倒是不慌不忙,还对着众多妃子行了一礼,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   她唇角噙着一抹恬淡的笑意,手轻轻点了第一份,“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   这是前世宋朝以为理学家周敦颐说过的话语,意思就是文章是道理的载体,就像是车子是人的载体一样。如果车不载人,车轮和车扶手装饰得再好也没用。写文章本来就是为了表达思想。   这话一出,听得皇帝和几位妃子都不住点头,皇帝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的赞赏——他有点明白这小姑娘的打算了。   “这篇文章辞藻华丽,又透着一股的气度,从文章上来看,定是一位出生富贵的才子,年纪大约在三十岁以上。这一篇文风清淡,高风峻节,定是出生书香世家,只是家境曾经中落。这一篇……”   她一篇一篇地指点下来,由文观人,讲的头头是道的。别说其他姑娘了,就连皇帝和妃子都听得一怔一怔的。   这些文章都是皇帝凌青恒亲自挑选出来的,虽然遮掩了姓名,但是文章主人是谁,他自然记得清清楚楚,他记性又好,将周安宁的点评与那些才子本人一对比,忍不住乐了。   神奇!还真是神奇!居然分毫不爽。   点到皇帝的文章时,安宁直接道:“这篇文章朴实,不如前几篇华丽,用词却相当大气,定是长居高位者所做。”   说她取巧吗?还真的取巧,明明点评了,却又没有说文章的好坏与否,直接评人去了。当然,她能够判断出这些,并不仅仅是看文章,还有从字迹来看。以字观人,并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卫先生在发现她琴棋书画上对于书写更加兴趣后,便刻意着重培养了她这一方面的能力。按照她的说法是,不求琴棋书画样样出众,只求有一项才艺属于别人望之莫及的。   可是这一招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你行你上。   即使是见到她就想挠她一脸的穆芊芊也只能僵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是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水准的。   安宁点评好了,站在那里淡淡一笑,她的相貌在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之中,不算最鹤立鸡群,可是当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时,偏偏有种让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的魅力。即使同容貌最为出众的珍嫔站在一起,也没有被比下去的感觉。   沉默过后,凌青恒拍了拍手,赞了一句:“好!果真是灵慧过人!”   这便是今日他们所听到的最好评价了。   凌青恒又看了看穆芊芊,“穆丫头,你可是被比下去了。”   皇帝都这样当着大家的面盖棺定论了,穆芊芊心中再不服气,也只能咬着牙,接下了这第二的名号。她也是能屈能伸之人,直接绽放出灿烂的笑颜,“芊芊可不是输不起的人,周妹妹的才学芊芊佩服不起,我们京城的姑娘都被她给比下去了呢。”   这是当着大家的面给安宁拉仇恨啊。   安宁眉头皱都不皱一下,早在决定拿这个第一名的位置时,她便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衣服低调中透着华贵的德妃娘娘一脸慈爱说道:“果真才貌双全,陛下,您瞧,这周家小娘子同咱们的泽儿是不是挺有共同话题的?”   德妃娘娘膝下有皇三子凌天泽,凌天泽是清流中名声不坏,据说满腹经纶。德妃的意思不外乎是希望皇帝将这周安宁指给自己的儿子。今年刚过十六岁的生日,已经同大学士孙女程冷燕定下婚事。   她心道:这周安宁虽然出身完全配不上儿子,但至少背后站着一个备受陛下宠幸的蔚邵卿,一个侧妃的位置换来蔚邵卿的支持,一点都不亏。加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还很有可能成为这一届的第一名媛。上一届的史依灵成为大皇子妃,这一届的第一却只是她儿子的侧妃,这岂不是在向世人表明泽儿还在大皇子凌文昭之上吗?   德妃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划算,望向周安宁的眼神也就更加炙热了。   在场的妃子能够走到这位置,哪个不是人精?或者说太过愚蠢的早就在冷宫里自生自灭去了。   大家一琢磨,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德妃娘娘一句,在场的不仅是情敌,日后的儿子还有皇位之争。   丽妃娘娘知道自己的儿子凌天钦已经有了一正妃两侧妃,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但也不想白白便宜德妃,直接开口道:“妹妹这话可不妥,泽儿可是已经同程姑娘定亲,难不成妹妹想毁约不成?”   她手捂着嘴,故作惊讶,“还是妹妹想让周小娘子这样可人的姑娘做侧妃?”   有本事你就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说要让她做侧妃啊。   宜妃也跟着开口:“论年纪,其实四皇子同周小娘子更加匹配一些。”哼,当着她的面就想拉拢蔚邵卿,还想趁机踩她儿子一脚,当她是死人啊。   周安宁听着这群妃子拿她的亲事开玩笑,手指都要掐进掌心了。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蔚邵卿曾经说过的“一切有我,不必担心”,这才勉强按耐住发飙的冲动,没有真正失态。   她低垂着脑袋,一副害羞的样子,心中却一一把这些人的名字一笔一划刻在心上。   几个妃子你来我往,看似姐妹情深,其实话语中绵里藏针。   凌青恒听了一会儿,开口了,声音听不出情绪的好坏,“好了,这丫头的婚事我自有主张。我看泽儿更喜欢柔顺的姑娘。今年的选秀,我倒是看到有几个姑娘还不错,你等下挑选两位给泽儿做侧妃好了。”   德妃一听这话,便明白陛下无心把这周安宁许配给她儿子,也只能硬着头皮说知道了。   凌青恒又点评了姑娘们一遭,只是安宁得到的评语显然更长一点,然后就带着自己的妃子再次浩浩荡荡离开了。   他们一走,穆芊芊忍不住说道:“不愧是周姑娘,能够引得那么多个主位娘娘争抢。”   安宁不是软柿子,直接回击:“我看穆郡主容貌超群,才学出众,身份高贵,您这样的人同他们才是天作之合。小女只是蒲柳之姿,哪里匹配得上呢。对于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穆芊芊倘若对皇子有兴趣,就不会跑来参加这比赛了,直接去选秀即可。   她一脸的愤怒,“你!”   安宁现在心情不太好,没兴致陪她你好我好大家好,直接抬脚走了,只留下穆芊芊一个人在原地青白交加。   这一轮的比赛结束,安宁只想快点离开皇宫。   这时候,一个相貌眼熟的宫女却出现在她面前,向她行了一礼。   安宁定睛一看——这不是二公主凌天晴的侍女白雪吗?那天她在卢梦芙家中见过的。   白雪今日所穿的是大宫女的服饰,因为凌天晴在天子心中地位的高涨,导致她这个侍女也颇受大家瞩目,在宫里,她当然不会像在端誉王府中一样随意穿着棉布衣衫,那只会给她主子丢脸。   白雪微微一笑,笑起来的时候还露出了右边的小酒窝,看上去娇憨可人,“安宁姑娘,我家姑娘又找到了两株那天的稻穗啦。”   安宁大吃一惊,这才多少天啊?那么快就找到了吗?   白雪将她拉到一旁的空地,细声细语解释:“其实那两株是同那天那株属于同一块地的,公主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两株,只可惜其他的地都找不到了。不过公主已经吩咐下去了,让庄子里的佃农也一起寻找。她在京城中也有三个庄子,名下田地有上百顷,迟早可以找到的。”   她叹了口气,又道:“可惜这事情并非一时之功,恐怕两三年都出不了成果。不然等到陛下今年十月的生辰献上这份礼物,定是再美满不过了。”   安宁微微一笑,“慢慢来,迟早有一天我们可以看到的。”   白雪失落了片刻,又马上回复了精神,“您说的是,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要做好了,就算其他人说点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   安宁却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她整天想着弄出杂交水稻来增加粮食产量,却忽略了另一种方法。   稻田养鱼。利用稻田的水面养鱼,不仅可以获得鱼,还可以用鱼来吃掉稻田中的害虫和杂草。那些鱼所排泄出来的粪便本身可以化作睡到的肥料,可谓是一举多得。虽然这种方法不像是杂交水稻一样,可以让产量翻倍,但一般也可以让水稻增产一成左右。   别想看这一成,这一成的增加可以让大周许多人吃上饭。稻田养鱼,以水稻为主,兼顾养鱼,又可以增加那些农民的收益。   她忍不住想敲自己的脑袋——这真是灯下黑。   她握着白雪的手,说道:“带我去见你家公主,我有新的思路了。”   白雪正要点头,她想起了什么,却突然说道:“还是算了。公主只说让我告诉你这些,没让我带你去找她呢。”   她知道公主虽然同周安宁相识不到一个月,对这位新朋友却很是上心,不想在皇宫里见她,肯定有她的道理。   说这话的时候,她趁着安宁牵着她的手,往她手心塞了一个纸团。   安宁感受到纸团的存在,面上仍然同白雪寒暄着,心中却好奇纸团上究竟写着什么。白雪肯定是收到了凌天晴的命令。她有心知道内容,还想回去把水稻养鱼给好好写成一篇论文再交给凌天晴,于是便向白雪道别。   她出宫的时候,照例是之前的宫女云喜带路。   云喜脸上仍然是甜美的浅笑,“没想到安宁姑娘你居然同二公主认识呢。宫里的人都说,二公主性格高傲,所以朋友不多。”   安宁只是笑了笑,“可能是我们之间有缘分吧。”   等云喜送她出了宫门,安宁直接坐上了马车。这回来接她的不仅有玉容,还有桂圆。   她一上车,桂圆就好奇问道:“姑娘,如何了?”   安宁还是满足了一下她的好奇心,“陛下只夸我灵慧。”   有了凌青恒这一评语,恐怕她灵慧之名就要传遍全京城了。   玉容比桂圆所知道的更多一些,眼中的笑意都要溢了出来,“就连大皇子妃上一届都只得了陛下一个不错的评价,可见姑娘今日表现得很好。”   安宁现在心中都是稻田养鱼的事情,同水稻增产这件事相比,宫里那些娘娘的勾心斗角就显得落了下乘。她突然意识到,她与其辛苦依靠蔚邵卿,同那些娘娘做斗争,还不如直接做好这几件事,好好展现自己的价值。只要她的价值大到连天子都动容的地步,到时候就算有人想算计她,恐怕天子都第一个不依了。   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早上被那些娘娘拿她的婚事当做工具的屈辱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不是不生气,只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安宁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眼界发生了改变,那些娘娘还在后宫这三亩地打转的时候,她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全大周了。   她打开了纸团,只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穆芊芊喜欢蔚邵卿。   玉容好奇地看着她,安宁把纸条给她看,解释道:“这是天晴给我传来的消息。”今天白雪来见她,明面上是说杂交水稻的进展,实际上恐怕是为了给她送这一条消息。   玉容有些惊讶,“咦,穆郡主喜欢的不是季将军吗?据说她同季将军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怎么会突然喜欢少爷呢?我看她每次见到少爷都是不假辞色,神情冰冷。当时还有好多大家小姐为少爷表示不忿呢。”   安宁细细沉吟,“这是天晴给我送的消息,以她的性子,若不是确定了,恐怕不会特地告诉我。”   季将军季延一,堪称大周最年轻的少将军,军事天赋出众,季家又是千年世家,若不是因为据说他与穆芊芊情投意合,加上穆芊芊的性格摆在那边,恐怕许多大家小姐早就盯上了他。   “说不定季将军只是穆芊芊的挡箭牌。”有了凌天晴的提点,安宁慢慢将线捋顺,“天晴说的恐怕是真的。穆芊芊对于真正不放在心上的人,根本连姓氏都不会去记住,更别提说是针对了。我听你刚刚所说,她时常在公共场合同蔚邵卿针锋相对,锋芒毕露。说不定这也是她想出来的一种吸引人的方法。”   她同蔚邵卿虽然有算计有防备有信任,但多少也摸清了点他的性子,蔚邵卿这个人太过骄傲,他的骄傲注定他不会去喜欢一个比他弱很多的人。倘若他哪天喜欢上一个姑娘,那姑娘既不会是陆琴秋这种表面温柔清雅的,也不会是那种柔弱纤细的,而是能够同他斗的旗鼓相当的人。   穆芊芊的那些手段落在她眼中,就是吸引心上人的一种手段罢了。唯一可惜的是,穆芊芊的态度虽然正确,本身却没有与态度匹配的实力。   天晴突然告诉她这点,肯定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难不成,她之前在宫里的遭遇,同穆芊芊有关吗?   她那时候以为是皇子的手笔,实际上是一个小姑娘在愤怒之下做出的行径?   安宁与玉容目光对上,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共同的疑惑。   不对!南风姑姑可是说了,这件事有宫里主位娘娘的手笔。单单一个穆芊芊肯定没办法把手伸到皇宫里。东平王爷是异姓王,前几代凭借着功劳封王的,成为了大周王朝三个异姓王之一,另外两个异姓王一个是端誉王,一个是醉心于美色的平南王。   倘若作为东平郡主的穆芊芊有这样的势力,恐怕凌青恒的王位就没办法坐得那么安稳了。   她多少可以推测出,事情同穆芊芊有关,但她并非主谋,说不定还被利用了一把。   安宁并不知道,她同真相已经*不离十了。   尽管她并没有把比赛过程告诉玉容,但是在天子没有刻意封锁消息的情况下,那些消息在几天之内已经流传得沸沸扬扬的。   安宁的名声更是因此更上一层楼。如果说上一次的结果出来,还有人说她是运气好,那么这一回,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承认她名至实归。当然,不服气的人也有不少,让那些天之骄女们承认自己输给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村姑,简直是一种耻辱。   蔚邵卿在得知那些嫔妃的作为后,找安宁来了一场的谈话。   安宁看着一身简单白衣的蔚邵卿,微微一笑,“你果然更适合白衣。”   蔚邵卿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应该告诉我的。”   安宁回来以后,一直很正常,很正常地写论文,甚至还打理了几盆花,完全看不出她当时在宫里曾经承受过那样的压力。   “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我说不说并没有什么差别。”主要自己在宫里如何受委屈这种话,实在很难说得出口。   “你不必担心,陛下向我保证过,不会随意将你许配给那些皇子。”   平淡的语气却拥有着将人烦躁的心平静下来的魔力。   安宁不自觉抿唇浅笑,“我没担心过这点。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御林军统领,就冲着这点,陛下也不敢将我随意指给哪个皇子。”那岂不是让自己的心腹白白被拉拢了。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凌青恒睡觉都要不安稳了。   德妃娘娘白费心思一把,却只落得在皇帝心中一个居心叵测的评价。   她抬眼看了一眼蔚邵卿,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穆芊芊对他的感情。   这一抬眸,眼睛却正好同蔚邵卿那双深沉的黑眸对上。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蔚邵卿这一张完美的脸庞最美的就是那一双眼睛,深沉如黑夜,视线接触的时候,有种所有的光亮都会被吸收淹没的错觉。沉静,优雅,仿佛时间都会在这一刻停驻一般。   她永远也猜测不出那双眼的主人心中在想着什么,就好像所有的情绪被一同覆灭。   几秒钟后,她率先移开视线,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蔚邵卿指节分明的手开始煮起了茶。他的手生的极好,如白玉一般绽放着淡淡的光华。沏起茶来,动作优雅闲适,像是有种韵律在其中,就连他所烧的水都像在唱歌一样。   他抬起茶壶,给自己和安宁都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   安宁轻轻摩挲着杯壁,酌了一口,淡淡的茶香让人心神安宁,果然比她泡得要更好一些。   “那个叫做翡翠的宫女,是被穆芊芊所指示的。”   安宁皱了皱眉,“背后有哪位主位?”   “宁嫔。”宁嫔虽然虽然六嫔之一,但一直低调行事。大家都知道她之所以有嫔的地位,也是因为膝下养着四皇子凌文允的缘故。同宜妃、德妃他们相比,这一对母子一直相当的低调。四皇子凌文允今年也就十三,无论文武都不像是二皇子和三皇子那样出类拔萃,似乎泯然于众人。若问起大家对于这对母子的印象就是低调不惹事,似乎对于皇位没有什么野心。就连皇帝凌青恒虽然对这个四皇子印象平平,却也认为他是个孝顺稳重的儿子。   安宁猜测过德妃,也猜测过丽妃,唯独忽略了宁嫔。   她嘲讽一笑,“可见会咬人的狗不叫,可见他们并非对皇位没野心,只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罢了。不过他们倒也聪明,枪打出头鸟,前头几位皇子越是蹦跶,在皇帝心中,四皇子的印象就会越好。”   孝顺没有野心的儿子,同一心想着自己底下椅子的儿子,一下子就可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为什么他们会盯上我?”   蔚邵卿不紧不慢说道:“穆芊芊身边的大丫鬟,是宁嫔的人。若没有她的怂恿,穆芊芊就不会把你当做情敌,被怒火冲昏脑袋,从而做出那样不理智的行为。翡翠本人却是丽妃的人,她得知穆芊芊的心思,顺手推舟,想说若是成功了,可以拉下珍嫔。即使没成功,出头的也是穆芊芊。我之前得罪了二皇子,二皇子也想给我一个教训,所以便默认了自己母妃的行为。”   安宁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牵扯进来的妃子有好几个,那珍嫔算是躺着中枪的,始作俑者却是宁嫔。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嫔妃,却把丽妃、珍嫔等人耍得团团转,可见手腕不一般。此人城府又极深,能够按耐不动。   “宁嫔并没有真的要让你去选秀,所以还安排了自己的人,打算到时候送你一个人情。谁知道你却直接找上了南风姑姑,不仅顺利脱身,还将这件事放置于太后的视线之内,导致她不敢再出手。”   安宁明白了,“没想到我倒是成了一个香饽饽,这可都是托了你的福。”倘若她不是蔚邵卿的远方表妹,恐怕也不会吸引那么多人的注目吧,也怪蔚邵卿虽然年纪轻轻,却把自己周遭经营得像是铁桶一样,滴水不漏,大家无论是威胁还是利诱,都没法从他这里打开缺口。出现一个周安宁,也就忍不住趋之若鹜了起来。   “你害怕吗?”蔚邵卿凝视着她。   安宁眼弯弯,眉也弯弯,“倘若在你的保护之下,都会觉得害怕的话,那么我以后的日子也不必过了。”她清楚蔚邵卿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   蔚邵卿的嘴角勾起了极其清淡的浅笑。   片刻之后,他勾起了其他的话题,“现在外头都说你钟灵毓秀,是不可多得的佳人。”   安宁很坦然地点头,“他们眼光不错。”   蔚邵卿见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更加想笑了。   “你也眼光不错,选了我这么一个远方表妹。”啧啧,若是其他的妹子,早被算计得尸骨无存了。   安宁又捧了自己一把,“我觉得我的眼光也是挺不错的,选了你这一位位高权重的合作对象。”   她态度坦然,即使是在利用蔚家,也是堂堂正正。   蔚邵卿端起茶杯遮掩住唇边的笑意——即使回到京城中不得不面对这一些牛神鬼怪,可是当面前的少女说着合作的话语,他胸口却不由腾生了一股同舟共济的豪情壮志。   “陛下也同我说,你在看文观人这一块有着过人之处,不如来看看我的文?”他的嗓音刻意压低的时候,充满磁性,在这春日的夜晚中有种别样的魅力。整个人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不染红尘的仙人气质,多了几分的人气。定力差点的恐怕都要忍不住为之心动了。   安宁抿了抿嘴,“也不仅是看文章,字体也是一部分原因。”只是她在点评的时候,刻意略过了这点。   不用蔚邵卿多说什么,身边的小厮已经奉上了上等的笔墨纸砚。   蔚邵卿缓缓展开了宣纸,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步骤,只是微微眯起了眼,若有所思看着安宁。   安宁黑线:这是让她磨墨的意思吗?   她本来想当做没看到的,偏偏某人像是跟她耗上了一般,很有闲情逸致地盯着她,一点都没有自己这种行为相当失礼的自觉。   每一次他们进行完一次的谈话,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就越发丢开了平时的面具。   这种一点一点剥夺他的伪装的感觉其实还不坏。   她发现自己不自不觉又走神了,连忙回过神。   蔚邵卿仍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安宁磨牙,最终还是败了,乖乖磨墨,做起了别人眼中红袖添香的事情。   蔚邵卿的写字风格同她差别挺大的,安宁的字摆在那边,谁都要夸一句凛然正气,这导致她这段时间收获了不少所谓的文人骚客的好感,那些人最追捧的就是这所谓的风骨了。   蔚邵卿的行文龙飞凤舞,既可以看出本人不愿受拘束的性格,还隐隐透着一股的坚决。   他最终所写的却是安宁十分熟悉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她一行一行地看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时,有种微妙的被调戏了的错觉。   错觉,必须是错觉。以蔚邵卿的性格,哪里会做调戏这种事情,他被人调戏才对。   她哼了一声,“你写的又不是你自己的文,我怎么评起?”   “由字观人也是可以的。”   安宁煞有其事地捧起这一张纸,指着上面还没完全干涸的墨水说道:“由字观人,此人定是胸有沟壑之人,风流潇洒,又坚定不移。”   她眯了眯眼,想着说好话总没错,于是好的形容词一个一个地往外蹦,简直要把这蔚邵卿给夸出朵花了。   夸了半天,蔚邵卿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一句话都没吭声。   安宁觉得有些不对,扭过头,蔚邵卿唇角含笑,显然正在听她的夸奖,还嗯了一声,“怎么不继续说了?”   安宁表示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等着别人夸他的人。   她的视线落在蔚邵卿的耳朵,眼尖地发现他如同最上好的羊脂玉的耳垂居然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有些不可思议,蔚邵卿总是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即使外头天崩地裂也不能让他变色的淡定模样,居然也会脸红?哦,不对,他这是耳朵红。   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忍不住弯腰大笑,“蔚邵卿,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你的错觉。”蔚邵卿仍然很淡定,只是红了的耳垂出卖了她。   “好好,我的错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他,安宁总是很想笑。   蔚邵卿没有情绪地看了她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过之后,才从容离开。   安宁忍不住问道:“玉容,你家少爷是不是平时没有人夸他?”   玉容歪了歪脑袋,“我家少爷京城里是人人夸奖的人物。”典型的从小就会拉满仇恨值的别人家的孩子。   安宁摇摇头,“不,不是私下那种夸,而是当着他的面夸。”   玉容若有所思,“的确很少有这种事情发生,嗯,大概是因为少爷拥有那种气场吧,让人连夸奖的话都不好当着他面说的气场。”   难为玉容还能够用语言准确表达出了许多人对于蔚邵卿的这种复杂的观感。   “难怪。”难怪她夸他以后,他居然会害羞。感情是没怎么被人夸过呀。   她对玉容郑重其事说道:“以后你们可以多夸夸你家少爷。他在这方面脸皮比我还薄呢。”比如她被她娘夸习惯了,再多的赞誉丢她面前,她也可以宠辱不惊,更别提害羞了。   玉容却笑眯眯道:“这可不行,我们哪敢在少爷面前随意放肆,这样的重责大任,还是交给姑娘你好。”   安宁深沉地望了一眼玉容,痛心疾首道:“玉容,你变了!一开始那个说往东绝不往西的你呢。”   居然学会反驳了,这丫头。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可听话可温柔了。   玉容仍然笑眯眯,“姑娘你早上还夸我变得好呢。”   安宁难得体会到被噎了一下的感觉,只能认输。   ……   在距离最后一关的这段时日,她并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举动,甚至连翻书,温习功课这一类的活都没做。她只是让玉容找出这时代平民百姓所使用的纺织机,对着手摇纺织机发呆。   等等,她记得她上一辈子曾经在乡下看过老婆婆使用那种脚踏纺车,倘若把这个给做出来,效率可是比手摇的要高出一大截。   安宁虽然记得大致的样子,但因为是很早以前见过的,即使她记性再好,也还是有些疏漏,边画图边修改。   玉容直接找了一个工匠过来,安宁让这工匠按照图纸上做出脚踏纺车,两人再一起商量着如何改进。   她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才将记忆中的脚踏纺车完美地展现了出来。她正想着找个机会将这东西上进给皇帝,到时候推广开来,没想到机会来得还挺快的。   最后一关的考试仍然是考卷,上面只有两道题。   第一道,何为强国。   她看到这题目,第一反应便想起了前世的中国。若是说起国家,关于这个的诗歌策略,到处都是。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句话。   她微微一笑,在纸上写上了这么一行字作为开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为一国之最根本的强国之尊严。   她原以为自己得先写一份草稿,润写过后,再誉写一遍。   可是当写下那句话后,她的笔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般,一篇关于国家的策论便这样洋洋洒洒地落于纸上,一字一句仿佛千金重一般。   ……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   ……民富则国富,民智则国智,民强则国强!民弱,则国亡。   写完一篇差不多一千多字的策略,安宁感到鼻头有些酸,她突然就想起了前世她所热爱的国家经历过的那些艰难困苦。这篇策论,她先是写她对于强国的定义,再写如何要使得国家富强,最后再着眼于未来,算得上是一篇十分标准的策略。   可是闪烁与其中的,却是前世许多伟人的智慧,那些用鲜血和弯曲的历史所换来的字字珠玑。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突然澎湃的情绪。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所限,或许没办法向她那位前辈昌义侯一样改变那么多。但是她却愿意试着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放下手中的笔,凝视着第二个问题——写出你所认为的最能表现你能力的东西。   这一次的考试,每个人的桌上不仅摆着笔墨纸砚,还有画笔、颜料等一些工具,显然便是为了第二题而准备的。   坐在她前头的穆芊芊已经开始调起了颜料,她视线落在颜料上,脸上浮现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要作画呢?还是写她最擅长的字帖?   安宁微微一笑,这一切她都不需要。   她字写得再好,能够赢得再多的名声,却不如一个脚踏纺车有用。   她的眼前浮现出这些天的场景,于是开始在纸上画起了脚踏纺车。   倘若她的一点努力,能够让底层的老百姓们过得稍微好一些,那么她的穿越,也就有了意义了吧。   ……   四月底,名媛大赛正式落下了尾声。   五月五号,大周天子凌青恒公布了名次。   玉山村,周安宁艳压群芳,聪慧灵秀,才貌双全,荣膺桂冠,并被授予乡君的封号。   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识,一举成名天下知。   ------题外话------   啦啦啦啦,第一卷终于快要落下尾声啦!开心开心,到时候进入剧情更加精彩的第二卷   ☆、第一章 册封乡君,酒楼遇事   皇宫内。   凌青恒坐在椅子上,目光深沉地看着桌上那一份的试卷。他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因为保养良好的缘故,身材仍然矫健有力,此时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一般。   “藏富于民……国富则民富,国强则国强吗?”他喃喃念着,当视线再次落在最开头那句天子守城门。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吧?像是沉寂了许久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起来,连脊椎都可以感受到那种颤抖的激动情绪。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在十多篇歌颂大周国家富强的诗词歌赋中,却突然出现了这样一篇策略,在令他眼前一亮的同时,也有种说不出的怅然情绪:可惜不是男子身。   这样的才学,若是男子,他大周又添一国之栋梁。   他目光再一次将下面那台纺车给描绘了一遍,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在拿到卷子的第一时间,他便让人做出了这东西,并让宫女尝试着操作。操作熟练了后的宫女兴奋地表示这改进过后的纺车效率至少比原来高上两倍。   倘若这东西能够推广开来的话,何愁每年大周冬天都有那么多冻死的穿不起厚衣裳的平民百姓。   这两年来,他的一些举措不再像是年轻时候那样充满锋芒。也有人说他已经老了,迟早是要驾崩的,一个两个都盯着他身下的椅子不放,全然不顾父子情谊、兄弟羁绊。   只是在看到那篇文的时候,他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年轻时候初次登基的场景,想起了那时候曾经许下的雄心壮志。   他身上的血还未冷却,胸口的那股气还未疏散开来。他还没老,还不会死去。   他凌青恒想要将大周建造成一个万邦来朝人人仰望的王国。他之所以册封周安宁为乡君,不仅仅只是为了那篇文,更多的是因为那个纺织机。   名媛之赛,从他登基前到现在,一共举办了二十届。其中获得魁首而被册封乡君的却只有三人。一个是三十六年前的一名女医,因为建立起了医学系统被册封。一个是之前的大皇子妃史依灵,因为贡献国策打败草原。   至于周安宁,则是因为那脚踏纺车以及那篇策论。   “张合。”他低沉换了一声。   他最为信任陪他从登基之前一路风风雨雨走来的宦官张合便站了出来,“小的在。”   “晴儿那丫头还是不愿吃饭吗?”他的语气有些无奈。   张合仍然垂着头,“二公主今日只喝了一碗的粥。”   “这皇宫就那么让她讨厌?明明朕都已经赐予她入出自由的令牌。”说到自己的二女儿凌天晴,凌青恒也有些无奈。晴儿的母亲本来就只是个宫女,因为当初他酒后将她拉上榻,便有了身孕,生下凌天晴。   那女子安静内向,即使在他面前,也鲜少说话,很快就被他丢到脑后,只是象征性地因为晴儿的缘故册封为婉贵人。婉贵人在六年前去世,晴儿也因此吃了不少的苦头。他在发现过后,因为对这个女儿的愧疚,对她很是宽容,就连她不想着学习琴棋书画不想去跟着兄弟姐妹一起上课,作为一国公主整日下田地,他也没说什么,甚至还给了她一块进出宫的令牌。   只是,凌天晴在两天前,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嚷着要出京。   这可不仅仅是出宫这种事情,凌青恒自然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并且暂时没收了她的令牌。在他看来,女儿就是整日出宫才把心都给养野了。   他想起了叛逆的二女儿,因纺车而起的欣喜情绪也淡了几分,“我看我就是平时太过宠她,才会养成她这个性子,她这是恃宠而骄!”   张合却突然说道:“陛下,在老奴看来,二公主可不是那样的人。同其他皇子公主相比,二公主这是因为把陛下您当做父亲而不是天子,才会这样发脾气。”   几个公主皇子中,张合对这位二公主印象最好。其他皇子会因为他在天子身边的地位而收买他,但那种收买也是高高在上的施舍,骨子里还是瞧不起他这个阉人。宫里许多人都说凌天晴性格乖戾,是几个皇子公主中最不好伺候的。但是在张合眼中,这位小公主才是最为纯粹的那个,她会因为一个人的品行不端而瞧不上人,却不会因为他身体上的缺陷而看不起他。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出声帮她说话,即使她不曾给过他所谓的好处。   被他这么一劝,凌青恒的怒气才消散了一些,“别人整天都想着如何讨我欢心,她倒好,巴不得离开皇宫,离开朕远远的。”   张合笑了笑,“这说明公主不会为了宠爱而刻意迎合陛下,一言一行皆出自本心,这不是陛下想要的吗?倘若她改了这脾气,陛下反而会因此失望吧。”他的主子现在之所以宠爱这个女儿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之前的那份愧疚,还因为凌天晴不会像其他儿女一样为了所谓的好处而刻意在他面前表现出完美的一面。   不得不承认张合对凌青恒很是了解,几句话下来便打消了凌青恒问罪的心态,他叹了口气,说道:“让人去把那逆女叫来,我倒是想知道,宫外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她。”   ……   皇宫内的插曲,安宁自然是一概不知。   她在收到乡君的册封后,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   乡君……她就这样拿到手了?别看乡君是爵位中最低的一个,上头还有县君、郡君……   但好歹也是个爵位,现任的天子上位后,所封赏的乡君没有超过五个。品级也有五品,每一年还能够领取年俸四十两,禄米四十斛。也就是说等安宁回到开原县后,这个爵位便足够让她在开原县横着走了。   她看着随同旨意一起送来十分华贵的乡君朝服,忍不住对玉容说道:“玉容,我现在才十岁,等我十四岁,身材肯定不是这样,那么,到时候会给我换大一号的衣服吗?”   玉容怔了怔,也有些疑惑:“应该会吧。姑娘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到呢。以往授封乡君的基本都是十五岁以上,并不存在您这样的烦恼。”   安宁其实也就是说笑一下,让自己放松心情而已。   她的眼神落在这朝服上,眼神温和了几分,至少有这个爵位在,她回家以后就不必束手束脚的,也不必担心有人欺负她家人。倘若当初他便有了乡君的爵位,沈以兰以及那些小人哪里敢随便算计他们家呢。   蔚邵卿也入宫见过了她的试卷,因此难得夸了她一句,“做的不错。”   安宁皱了皱鼻子,“我本来就做得挺好的。”   她没发现的是,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导致她在蔚邵卿面前越来越能够放松自己了。   蔚邵卿解释道:“陛下之所以会册封你,是因为你后面画的那纺车的缘故。你如何想到画这个,而不是同其他人一样写诗作画?”   正常人看到展示才艺,当然是要表现出自己最擅长的一面,可是安宁倒好,居然直接画了个纺车上去,还在旁边写上这纺车同一般的手摇纺车的对比和优秀之处。   安宁慢慢道:“那个时候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曾经听你说过,每一份试卷陛下会亲自看过后评分。我便想以后可能也没有这种面对圣颜的机会,便干脆趁这个难得的时间,写了上去。”   她笑得眉眼弯弯,“能够因此获得封赏,却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虽然拿到爵位让我很开心,不过能够让老百姓们有更多的衣服可以穿才是我心之所向。”   她眼神温和,唇角含笑,比起平时自信昂扬的神态又别有另一番的情态。   像是被什么所蛊惑一样,蔚邵卿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她头顶——手下的发丝柔顺丝滑,心中不自觉有种异样的情绪涌起。蔚邵卿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什么,但是内心却不拒绝,反而想要一直下去。   安宁盯着那只在她头上作乱的手,她盯她盯她盯盯盯!   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我的头发很好揉吧?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揉!”   话中是大大的怨气。   她从以前头发就养得很好,周李氏在家里也是每天晚上给她煮上一碗黑芝麻糊,导致她的头发乌黑亮直,摸起来口感比最上等的丝绸还好。就连玉容和她熟悉了以后,都抢了桂圆梳头发的工作,美名其血自己比桂圆会梳更多的发型。   蔚邵卿声音低沉,笑声悦耳,“是挺不错的。”   又揉了一把以后,才放下手。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以后若是有别的男的摸你的头,你记得把你袖子里的那些东西都给撒过去。”   她袖子口可是装了许多的毒药迷药,大部分都是卫先生所配置的,少部分是她自己弄的。只是没想到蔚邵卿连这个都知道。   她眯了眯眼,脆生生道:“嗯,别的男的不能摸头,你摸了,这意思就是你不算男人?”   哼,不经过她的同意揉头发也是要付出掉代价的。   说罢,也不等蔚邵卿的回应,直接甩袖离开了。   蔚邵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响之后,才说道:“玉容,你说她是不是越来越嚣张了。”   放在以前的话,这丫头最多就是用眼神凌迟他一下,哪里敢真的这么说。也许是因为关注她太久的缘故,即使被这样说,蔚邵卿反而有种家里养的孩子造反了,叛逆期来了的微妙感觉。   玉容眼观眼鼻观鼻地行了一礼,“姑娘习惯我的服侍,我先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如果说姑娘越来越嚣张了,那也是少爷您宠出来的。”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蔚邵卿直接怔在了原地,半响都没有开口。   宠出来的?他这算是宠她吗?   倘若蔚池在场,一定会对他家少爷嗤之以鼻——少爷啊,您这还不算宠吗?把卫先生千方百计送到人家姑娘身边去帮忙教养,沈家的老爷还没动手,就已经被您上门去“友好沟通”了一番,这不算宠,什么叫做宠?   ……   按道理来说,安宁既然已经夺得桂冠,还获得爵位,理应早点回去。   只是她现在却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蝶恋花在京城的分店。   安玲珑很早之前就同她说这件事,甚至已经看好了四间店铺——只是因为四月份安宁都在忙着比赛的事情,玲珑也不敢拉她出去做这件事,让她分心。   如今比赛结束了,还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好成绩,安玲珑自然也就杀上门来了。   只是……   安宁看着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惊讶地挑眉,“你是摔得多惨啊,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安玲珑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都是你那双溜冰刀的关系。我已经做出来了,这几天都在练习这个呢。”   安宁了然点头——原来是这丫头找到新乐趣了,难怪都没怎么骚扰她来着。   安玲珑哀怨了一瞬,又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不过那溜冰刀真是太好玩了!就是我刚开始掌握不好,一直老摔,不过我现在溜得可好了。瑜儿那丫头摔得比我还惨呢,到现在都没出门,不然她早就来找你了。”   安宁疑惑问:“这季节没有冰了吧。”这年头又没有水泥地一类的。   安玲珑眉毛抬得更高了,“我爹直接让我给我做了一间用大理石铺成的大屋子,至少有一百亩大小呢,你过几天也来我们家里玩,我和瑜儿溜得可过瘾了。若不是因为之前怕打扰你,我早让人请你了。”   她十分开心地挽着安宁的手,“安宁,你真给我们长脸,居然直接拿了第一。嘿,你没看那些女的脸色,都要青了,之前去卢梦芙家庄子时,还有人说你不学无术,所以随便拿别人的作品,怕丢脸。如今那女的可是被狠狠打脸了,到现在都不敢出门来呢。”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情舒畅,哼,她平时只是不爱同那些人计较罢了。整天除了背地里说人坏话,还会做什么。   “其实那穆芊芊表现得也很不错,据说,她那天考试画了一幅百花图,因为太过惟妙惟肖,还引来了蝴蝶过来呢。只可惜偏偏遇到了你,只能屈居第二。也有几个人为她不平,说她这样的表现才堪称是名媛之首。只是那几个人却被几位大学士给狠狠喷了一顿,说穆芊芊就算画十幅那样的百花图,对于大周的贡献仍然比不过你那一张卷子。”   凌青恒既然要将脚踏纺车推广开来,自然不会隐瞒底下得力的心腹。因此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都看过了安宁那一份卷子,这也间接导致安宁在那边的名声颇大。   那些堪称老狐狸的学士尚书丞相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价值,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背书,安宁这第一的位置才算是实至名归。   只是……引来蝴蝶吗?   安宁印象中,穆芊芊绘画水平是不错,但也不至于高超到那个地步啊。除非……   她微微一笑,“只是引来蝴蝶的话,我也可以做到的。”   她直接吩咐桂圆找来颜料和蜂蜜。   然后当着安玲珑的面,直接把蜂蜜同颜料调和在一起,然后画了一朵牡丹花。   没一会儿,蜂蜜的味道就把蝴蝶给引了过来。   很快的,就有一只翅膀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最后停在了画上。   安玲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也许是因为安宁蜂蜜加的有点多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她们绘画的地点正好是在花园,很快的,越来越多的蝴蝶飞了过来。   玲珑一开始还很有兴致地拉着安宁,想在蝴蝶中一起翩翩起舞一下。   结果,等她看到也一起飞过来的蜜蜂,脸直接白了,拉了安宁就赶紧跑。玉容等几个丫鬟也跟在身后,画笔啊、颜料一类的都来不及收走了。   等到屋内的时候,玲珑气喘吁吁道:“原来那穆芊芊是使用了这种手段啊,难怪能够引来蝴蝶呢。按照这种方法,就算是我也没问题的。”   她语气有些生气,“太过分了,居然使用这种手段。我原本以为她真的那么厉害,还佩服了一下呢。”   安宁见她一副打算揭穿穆芊芊面孔的样子,笑了笑,“你也别听风就是雨的,说不定人家是凭借着真水平引来蝴蝶的,可不像我这样投机取巧。”   玲珑还是很不服气,“我看她就是使用这种手段,她平时也见过她作的画,还没有苏婉儿的好呢。”   “你就算直接去说,她也不会承认的,说不定还会说你嫉妒她,所以刻意污蔑她呢。”当初穆芊芊在宫里可是狠狠陷害过她一次,若不是她小心谨慎,卫先生又恰好认识南风姑姑,结果会是如何还不一定。安宁正想着回击一把,便有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了。   她眸光微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她直接对玲珑笑了笑,“我教你一个法子。你过几天,直接举办一个茶会,请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过来,只说自己学会了一个作画的新招数,当着她们的面这样做,引来蝴蝶。自然会有人帮你质疑穆芊芊。”   穆芊芊也是个会拉仇恨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恐怕玲珑不必说什么,便有很多人帮忙宣传开来,穆芊芊一张嘴也抵不住那么多张嘴。   安玲珑越琢磨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直夸她聪明。   被她夸奖,安宁表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幸好安玲珑没忘记这次出门的主要目的,拉着安宁便出去看店铺去了。   两人除了都带了一个丫鬟外,另外还有四个护卫。玲珑带的是小云,安宁带的便是力气较大的桂圆。有桂圆在,遇到事情多少也安心点。   被这么一耽搁,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快吃午饭的时间了,但是因为玲珑想着在外头吃饭,按照她的说法是,刚开的那岳阳楼的饭菜那叫一个鲜美,她早就想要去品尝一下了。   安宁便随她去了。   小云直接先去岳阳楼订餐,这家酒楼在京城中生意非常的好,若不是摆出了将军府的名头,恐怕想还得排到后天才能订到呢。即使摆出了安家和蔚家的名号,他们也仍然没有订到包厢,只是订到了大堂的一桌。   这么一来,即使是安宁也好奇起了这岳阳楼的味道,这味道得是多好,才对得起这么辛苦的一番周折啊。   鉴于现在过去也就是白白等待一个时辰,她们便先看店去了。   玲珑找的这四家店铺地理位置都很不错,就是价格贵了点,但考虑到这里是京城,一国之都,安宁只能忍了。   这四间店铺面积都要一百平方左右——胭脂店铺这个面积就足够了。每一间,若是要直接买下来,两千两最少,最贵的那间是三千两百两。   玲珑就算从小不缺钱,要让她一口气拿出两千两也是有难度的,她本来就是每个月领月钱的那种。不过因为安宁之前每个月都给她分红的缘故,加上她自己攒的,倒是可以凑出一千五百两。她若是找她娘,以她娘对她宠爱的态度,肯定直接拿钱出来帮忙了。但玲珑明显不希望如此。   安宁想了想,对她说道:“我们不如选两千两那间好了。到时候一人出一千两也可以。”   嗯,她赚的钱,她娘都让她自己打理,所以安宁要拿出一千两的确不难。   玲珑嘟起了嘴巴,“我觉得三千两百两那间地段更好,人来人往的,到时候生意肯定就很好。”   安宁拿她县城的那间蝶恋花作为例子,“你看我那家店不也地段普通吗?可是现在每天生意仍然那么好。只要咱们的东西够好,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安玲珑想想也是这样,她到时候还得出装修的钱,所以还真没办法把一千五百两都拿来买店铺。这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啊,只恨以前花钱时太大手大脚,都攒不下多少钱。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决定一人出一千五百两,总共三千两。其中两千两是拿来买店铺的,剩余的一千两则是用来装修。   玲珑家因为同蔚家合作的缘故,并不缺玻璃这东西,甚至可以以成本价拿,蔚邵卿从小把她当妹妹看,也不会收她这份钱。   这所谓的装修费,其实主要是拿来做家具摆设一类的东西。   京城这么大,有钱人遍地走,所以所需要的胭脂水粉比开原县的蝶恋花要多许多。安宁本想直接把房子给玲珑,却被她拒绝了。   “那些胭脂水粉,等你做好后,直接每个月都送过来一批即可,方子还是在你手上好。这毕竟是属于你的东西。就算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安玲珑知道那些所谓的家族别说胭脂秘方了,就连平时有特色的的菜谱都保密得紧紧的,即使是出嫁的女儿,也不会把方子给了婆家,除非征求过娘家同意。她觉得安宁之所以如此大方,是因为完全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她不能仗着这点就占好友的便宜,那她成什么人了。   安宁问道:“可是加上运输的成本,不会太贵吗?”   安玲珑嘿嘿一笑,“怕什么,你在开原县卖二两的东西,在我们店里直接卖五两都有人抢着要!你太小看你那些东西了,我之前拿来送人后,结果整天有人找我要呢,说比京城里最大的胭脂铺‘语笑嫣然’好用多了。他们家的胭脂,一盒就要六两银子,我们卖五两我都觉得太过便宜了。”   安宁懂了:这就是小县城同国都的物价差距。   如果价格直接翻倍的话,反而还会多赚一些呢。   安玲珑甚至还打算让安宁带四个丫鬟回去,跟着雨歌、青芽一起学习化妆。她是见过那两个丫鬟的本事的,不得不承认,安宁在调教人上的确很有一首。   两人都是干脆的人,在经过一番商讨之后,因为安宁出秘方和出胭脂的缘故,所以收益能够拿到七成,玲珑则是出人力以及出势力出宣传。   写合同的时候,两人直接再次回到蔚府中。   玉容在一旁一遍磨墨,一边惊讶:这两人定合同也太干脆了点吧,根本不需要什么讨论。   等各自签好,又找来蔚邵卿当一回见证人后,两个小姑娘又手拉手,去岳阳楼吃东西去了。   岳阳楼的东西真心贵,定的这一桌席面差不多就需要十两银子,六样菜,一道汤。   安宁吃的时候都在心痛,换做是开原县,最多也就是一两银子,这还是属于贵的范畴了。至少周李氏从来都舍不得花这个钱去吃一顿。   走进岳阳楼,一眼望去,所有的桌子都已经坐的满满的,座无虚席。价格摆在那里,所以虽然人多,但大家的素质还是很不错的,没有什么刻意大声喧哗的,当然也不排除那种大声喧闹的都被丢出去。   据说这岳阳楼的背景很是雄厚,刚开的时候,有不长眼的小混混看人家生意好,打算上门收保护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之后,再没有人敢打岳阳楼的主意。   安宁她们刚走进来,报了下名号,便有伙计把她们引到了靠窗的位置。无论还安宁还是玲珑,都对这位置挺满意的,好歹不会随便一个人都会经过。   她们坐了下来,因为踩着做菜时间来的缘故,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每一样菜,都做得很是精致,分量并不算大。   上菜的时候,伙计一边上,一边念一句的诗词,显然每一句诗词都是搭配一道菜。   安宁不得不承认,这家店背后的主人还挺有创意的,也难怪她进来的时候,看到的许多客人都很像是文人才子,显然这种模式直接戳中了人家心中的痒点。   文艺点来说,就是他们吃的不是菜,是那诗情画意。   她们两个一个对这种模式不感兴趣,另一个第一反应便是分析,所以导致两人都很淡定。   那活计有些惊讶,他们这些菜可都是请了一些有名的大才子写的,每句诗词都是佳句中的佳句。难道这两人不是第一次来?   “两位小姐之前有来过我们酒楼吗?”   安宁怔了怔,摇摇头,“我们都是第一次过来的。”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很有创意。”   玲珑则是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味道不错。”   但也就是不错了,她心中把推荐的人给骂了个半死,说得好人间美味呢,还没有安宁自己做的好吃呢。   那伙计是新来不久的,习惯了其他客人对于他们酒楼的追捧,难得见到两个挺淡定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的顾客,更是鼓足了精力,推销:“这道可是我们的招牌菜……”   安宁皱了皱眉,其实她更想安安静静地吃饭的。   伙计也是会察言观色之人,看出这点后,内心有些沮丧,转而说起别的事情,“说起来,两个姑娘今天运气可真是不错,第一次过来就有机会听到若雪姑娘的演奏。”   安玲珑惊讶道:“可是那古琴大师童若雪吗?”   伙计与有荣焉地点头,“正是她。”   在古琴这一块,童若雪说她是第二,京城中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听过的人都说她那琴声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天籁之音。没有人见过她相貌,也没有人知道她背景,知道她是从何人。只知道她素来来无影去无踪,若是心血来潮了,说不定会随便选择一家小摊子演奏起曲子。   曾经有公侯之子愿意奉上黄金千两换取她一曲古琴,但别说琴音了,连人都找不到。   伙计见两位一看就身世不凡的姑娘终于有了兴趣,更是滔滔不绝说了起来:“若雪姑娘在半个时辰前,突然说要到我们楼里弹奏一曲,我们掌柜当时还以为她是骗子呢。若不是认出了她的枫落……”枫落便是童若雪所使用的古琴的名字,因为其尾处刻着一朵枫叶的雕花。   就在这时,安宁却突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味道很轻很轻,若不是她被卫先生训练过,她根本闻不出来。   酒楼突然之间变得很是安静,伙计抬头一看,瞬间也静了下来。   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缓缓走来,她头上戴着与衣服同色的帏帽,将容貌遮掩,手里抱着一古琴。   她身材窈窕,即使看不见脸,只看身段气质,人们都愿意相信帏帽之下定有一张倾城颜。   她坐在大堂之中,一双白玉般的手抚上了枫落,琴曲奏起,琴音清越,超越凡俗,恰如高山流水。   所有人都听的痴了。   有的手指还夹着筷子,却忘记要夹菜,有的咀嚼到一半。   安宁细细听着,不得不承认的确弹奏得很好。若是初次听到,她恐怕也会同其他人一样沉迷。   可惜她曾经听过于峥的。   两人平分秋色,不分上下。但是因为听过于峥的,导致她在听童若雪的时候,不再像是初次那样沉浸于其中不可自拔。   不过天籁之音的评价,的确当得起。   琴声从之前的舒缓转为激昂,让听的人仿佛从春江花月场景转为了金戈铁马,安宁面前的杯子却突然颤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汤直接贱到安宁身上。   安宁皱了皱眉,拿出手绢想要擦掉衣服上的汤汁,偏偏这裙子的吸水性太好。   玲珑也回过神来,压低了嗓音,“要不,我们回去换衣服吧。唔,等曲子听完,好歹我回去后还可以炫耀说我听过若雪大师的古琴。”   安宁点点头,只能压下那股躁动的情绪,继续听琴声。   幸好童若雪弹得的确是足够的好,让她暂时忘记了这裙子的事情。   一曲毕。   整个岳阳楼鸦雀无声,大多数人仍然沉浸于其中,少数没沉迷的生怕自己被人说不懂欣赏,也跟着一起沉迷。   这就导致了这种掉根针都可以听得到的场景出现。   童若雪素来只弹奏一曲就走人。她收好古琴,却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朝着安宁她们的方向走来。   安宁惊讶地看她。   帏帽之下,童若雪开口了:“能够同你们拼桌吗?”   周围也就只有她们这一桌有空余的位置,更重要的是都是女客。   玲珑对她好奇死了,早就忘记自己之前说过的听完就走的话语,直接点头,“坐下来吧,我们都没吃多少呢。”   嗯,这是大实话。她们吃没几口,童若雪就来了,然后就只顾着听琴声了。   童若雪在安宁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这姑娘坐得离她太近了点。   她刚这样想,一道声音便地钻入她耳中,“我若是你,现在就不会马上离开这酒楼。”   这话明显是童若雪说的。音量很低,低得恐怕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   安宁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刚刚那汤是你弄的?以琴声作为武器?”她下意识地也跟着压低了嗓音。   她也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前世看过不少这种类型的武侠小说。君不见黄药师还能用笛声杀人呢。   童若雪语气显然也很是吃惊,“咦,小卿同你说过我吗?居然把我的绝招随便透露出去,我定要找师傅告状去。”   小卿是谁啊?   似乎感受到她的疑问,童若雪直接道:“蔚邵卿,我师弟。”   安宁差点被口水呛到——等等,这个人是蔚邵卿的师姐?   她连忙说道:“不是他!我根本不知道他还有师姐呢。那只是我瞎猜的。”   她心如擂鼓……用琴声来移动杯子,有没有这么灵异啊?   安玲珑也看出点不对劲了,问道:“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安宁笑了笑,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童若雪身份,况且,她对于她说的是真是假仍然心存疑虑,“没说什么,我们只是在讨论刚刚那首古琴曲。”   玲珑瞬间就没有兴趣了,“那你们继续讨论吧,我也继续吃了。”   说罢,直接夹筷子吃菜。她天生缺乏所谓的艺术细胞,再美好的琴声在她心中也比不过一顿美味的佳肴。   “你刚刚说我们别马上离开酒楼什么意思?”   童若雪轻笑一声,笑声像钩子一样,勾得人心痒痒的,“你大概不知道,酒楼外有人等着英雄救美呢。”   安宁心跟更一下,脸色沉了下来,“如何英雄救美?”   童若雪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白菜,说道:“等你们走出门没一会儿,就会有一辆失控的骏马冲他们而来。这时候,就会出现一个俊美的男子从天而降,将你从马下救出。”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些人能不能有创意一点啊。   任谁知道自己被这样算计都会心情不好。   她冷哼一声,“真以为我被救了以后就会嫁给对方吗?也想太美了吧。”   “恐怕只是要用这个争取一下你的好感而已。不过你放心,我同这家楼东家是朋友,等下你直接去我的包厢里换下这套衣服,再从后门出去即可。”   安宁想了想,不甘心就这样离开,问道:“既然你同这酒楼东家认识,能找到同我身材相仿的人吗?嗯,男孩子也可以。”不,应该说是男孩子更好一点。   童若雪也明白过来了,“你想让他们换上你衣服?嗯,这倒是不错的想法。”她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倘若对方救到的是男孩子就更有趣了。   安宁点点头,又好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因为蔚邵卿?”   虽然看不见童若雪的脸,但是从声音也大概可以想象出她鼓着脸颊的表情。   “当然得帮你了!那些人居然敢挖我师弟墙角,抢他心上人!一定要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安宁脸直接方了。等等,什么心上人?不会是说她吧?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无力,“你误会了,我不是。”   “咦?是这样吗?可是京城里大家都这样说啊。”   安宁觉得,来京城这一趟,虽然收获不少,拿了一个爵位。但损失也不小。   她的名声啊!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都怪蔚邵卿!   她恶狠狠想道。   ------题外话------   继续感情互动~   eugenieli亲,你客串的大师姐来啦!   ☆、第二章 以牙还牙,公主私奔   她只能安慰自己说,等过几天自己回去玉山村,消失在京城中。到时候人们别说记住她名字了,就算这件事估计也忘得差不多了。   正所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她眸光微转,也不像是一开始那样急着离开了,跟着慢慢品尝起了美味。   凭良心来说,岳阳楼的饭菜做得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同她家里比起来,差了一点。不过对于许多趋之如骛的客人来说,他们吃的本来就不是味道,有那些诗词的衬托,三分的美味都成了十分,更别提这饭菜本身也有九分的美味。   因为童若雪的缘故,她们这一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大家虽然不会明晃晃地盯着瞧,但是多少还是会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瞥一眼。   玲珑早习惯了,所以挺不以为然的。   安宁在皇宫中都体验过被皇帝和一群后妃眼珠子不错地盯着瞧,这点目光洗礼她还不放在心上呢。   至于童若雪,她戴着把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的帏帽,目光什么都是错觉啊。   玲珑和安宁都处在长身体的阶段,饭量有点大,加上一个童若雪,本身这菜量不算多,所以还是基本都吃光了。   童若雪端起茶杯,说道:“我也不白吃你们一顿饭,就教你们一首琴曲如何?”   这话一出,其他竖着耳朵关注这桌的人,都在羡慕嫉妒恨。   一顿饭就可以换来若雪大师的琴谱,这也太划算了吧!谁都知道若雪大师所弹奏的琴曲皆是市面少见的,有的甚至据说已经失传许久。   玲珑对这个没啥概念,她对琴谱不感兴趣,觉得与其学这个,还不如早点回去,就要摇头拒绝。   安宁直接在桌下偷偷踹了她一脚,对童若雪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她知道童若雪只是拿这个作为借口罢了。   她同玲珑相识一年多,默契早就养成了。这一脚后,玲珑也察觉出不对劲,不说话了。   童若雪刚站起身,还没说什么,就有一个机灵的伙计将他们一行人引到了三楼的最靠右边的一个厢房。   厢房大概是二十平方左右,里面的家具摆设皆是黄梨木制成,样式清雅,细节处繁复的雕刻又透着一股时光沉淀的悠久气度。墙壁雪白,在这个没有水泥油漆的世界,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弄出这种雪白的效果的。   墙上挂着一幅独钓湘江的书画。房间内没有点起燃香,却因为摆在桌上的水果而有了淡淡的水果香气。   一进来,玲珑就感慨了一句,“难怪这里的雅室包一天得花一百两银子呢。”   又道:“不过我是不会花一百两的,又不是傻子。”   童若雪笑了笑,“这年头赶着送钱的傻子可不少。”   安宁计算了一下,二楼和三楼合起来一共有十间雅室,据说三楼的三个雅室都是不出租的,要么留着招待贵客,要么招待东家的朋友——看来童若雪便是属于后者。   七间雅室,单单一天就可以挣七百两,一个月下来,单单这雅室的收入就将近两万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童若雪解释道:“这一百两银子是包括茶水吃食的,他们煮茶时所用的水皆来自天山的万年雪山。茶叶也是君山银针,只取最嫩的那部分。”   意思就是人家就算贵也是贵的有道理的。   不过也可以看出她同这酒楼的东家很是熟络,瞧瞧人家泡茶这自在劲,一看就是常来的人。   在这雅室之中,她直接摘下了帏帽,露出了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容,年纪大约是十七十八左右,清纯中带着一丝的娇媚,单单女人味就秒杀了场上两个身材都还是扁平的小丫头。   安玲珑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上晃了一圈,有些沮丧地看着自己只比飞机场好一点的胸部,看了看安宁的,瞬间就被安慰了。   安宁是何许人也,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直接指着自己说道:“我十岁,你十三。”   安玲珑这才想起,自己比安宁可是大上三岁的!只是因为安宁平时行事周全,让人不自觉有种她已经成年了的感觉,她顿时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呜呜呜,她才不怕,她娘说了,她们家的人都发育比较晚,这是正常的!   “你们两个认识?”她总算发现了盲点。   安宁说道:“她,据说是蔚邵卿的师姐。”她对于这身份也是半信半疑的。可惜她今天带了桂圆出来,若是把玉容也带出,玉容肯定知道的。   安玲珑皱了皱鼻子,“邵卿哥哥的确是有师姐没错,但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她了。”   童若雪微微一笑,拿出一块玉佩,玉质细腻,一看就不是凡物,上面还有一个十分复杂的花样,像是貔貅卧在一颗大水滴上一样。   安玲珑神色闪过一丝的了然,立刻改了口:“是他师姐没错,我见过这标记的。”却没说是在哪里见过。   安宁把刚刚童若雪说过的话再次说了一遍,玲珑立刻横眉冷笑:“这些人整日只会从后宅下手,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这心胸,还想夺皇位呢!”   她竟是毫不客气地扯下了遮羞布,一眼就看出这背后估计有某位皇子的手笔。   “这样小家子气,居然还是我大周的皇子。可惜大皇子身体不好,不然他心胸宽广、脾气温和,是个顶好的储君人选。”   大皇子凌文昭样样都好,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他的身体了。   玲珑直接问:“我们要从后门离开吗?”   安宁摇摇头,把自己和童若雪的打算说了一遍,玲珑拍了拍手掌,笑道:“这法子不错,嗯,反正我天生愚钝,对琴一窍不通,这琴谱估计得学一个时辰才能记下呢。不如去花满楼找个年龄同我们相仿的姑娘好了。”   小云听了自家小姐的话,露出了十分纠结的表情。   桂圆好奇问道:“花满楼是哪里?”   安宁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童若雪噗嗤一笑,越显得颜色明媚,“你居然也知道花满楼,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花楼。嗯,我去过几回,那里的花魁看上去比一些大家小姐都教养好呢,好歹也是老鸨花了大力气培养的。”花楼,可不就是青楼吗?   “不过这里到花满楼太远了,也容易出岔子,你若是信任我,我便帮你寻两个身量和你们差不多的。”   有了玲珑刚刚的鉴定,安宁对于童若雪的身份相信了几分,行了一礼,“那就多谢若雪姐姐了。”   童若雪撇了撇嘴,“你还不如跟着小卿喊我师姐呢。”这话显然是在打趣她和蔚邵卿的关系。   天地良心,她同蔚邵卿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合作关系,偏偏到京城来一趟,便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安宁装作听不懂她的话语,笑道:“我可是有师门的人,怎么能够随便乱拜其他人为师。”   不过想到蔚邵卿居然被人喊小卿,她忍不住就想笑。这算不算是抓住了蔚邵卿的把柄?   童若雪做事还是挺周到的,直接写了一张琴谱,让她们两人先背着,然后自己出去找人去了。   她给的琴谱正好是之前在楼下弹奏的那曲,安宁的记性不错,虽然算不上是过目不忘,但也比前世好太多。她轻轻哼了三遍后,基本就记得差不多了。   玲珑记不下来,很干脆地誉写了一遍。   安宁想想也没什么事做,便也跟着抄了一遍。   雅室中笔墨纸砚都是准备好的,甚至还摆放着几本新出的书籍。   玲珑百无聊赖地看着安宁在那边翻书——她从小看到书籍就头疼,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道:“安宁啊,不如我们等下去逛逛花满楼吧!我倒是想看看,那楼里的姑娘真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好吗?”   安宁一听就知道她无聊了,只是花满楼不同于凝香楼,她当初即使去凝香楼也是有蔚家在,那地方龙蛇混杂,女孩子去终究太危险了。   “别,你娘若是知道,还不揍死你?”   玲珑全家都宠着她,特别是她爹,都要把她宠上天了,只有她娘勉强能在她面前端起严母的架子。一般只要搬出她娘,玲珑一般就会退缩。   玲珑缩了缩脖子,不服气说道:“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呢。”   她眼神一扫,小月立刻跪了下来,“姑娘,别去啊,若是被发现了,小月十条命都不够罚的。”   她在那边楚楚可怜地磕头,显然是知道她家小姐最吃这一套。   玲珑看得心烦,又不好真的让心腹丫头真的被罚,只能扁了扁嘴,打消这个主意,“不去就不去,你跪着做什么?弄得好像我是那种残酷不体恤下人的主子一样。”   安宁安慰她,“等你到时候来开原县后,我再带你去凝香阁。”凝香阁等于是蔚家的地盘,去了倒也不怕出事。   玲珑更加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我今年不会过去的,我得好好主持我们蝶恋香在京城的分店呢。”   安宁讪讪一笑,决定接着看书。   半个多时辰以后,童若雪回来了,看不出她挺细心的,直接带了四个姑娘过来,每一个身材正好对应安宁、玲珑、小月和桂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人,负责扮演安宁的那位,居然和安宁有一分的相似,等化妆后更是有三分像了。   她还找了好几套让安宁他们换下的衣服。   四个人都换下了原来的衣服,让童若雪找来的四人一一换好。   不仅衣服换了,连发型都一起换了。再加上化妆一下,远远看去,恐怕算计的那几个人还真的会以为这四个才是安宁他们。   做好了这一切后,安宁她们在童若雪的带领下,直接从后门离开了岳阳楼。   玲珑本来还想要到对面那栋酒楼包下一个地理位置好的包间看戏来着,但安宁为了保险起见,决定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玲珑并非那种刁蛮任性的人,好好说话还是听得进去的,还是选择乖乖回家了,不过她倒是留了两个口才好的侍卫下来,专门负责帮她们看戏。   出门吃一顿饭,就引来这么一场算计,安宁有些意兴阑珊,决定过几天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还是她们玉山村好啊。   说到玉山村,她便想起了酱油方子,经过了一年多的努力,酱油已经在宣州好几个县城推广开来了。玉山村也因此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她离开之前,村长已经开始准备拿钱修路的事宜。   这样慢慢建设下去,玉山村迟早能够向县城那样发展。只是以村长他们的实力,推广到宣州已经很吃力了,别说推广到全国。再说了,酱油这种利润一看就很大的调味品,恐怕一个玉山村也守不住。   安宁决定在回去之前,也找蔚邵卿说一下这件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   回到蔚府之中,今天虽然是蔚邵卿休沐的时间,可他并不在府中。   玉容果然认识童若雪,见到她后,还向她行了一礼。   童若雪直接问:“小卿不在吗?”   安宁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就想笑,玉容大概是听习惯了,很淡定地回道:“少爷半个时辰前就出去了。”   童若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半个时辰前?他不会是知道我来京城里就跑了吧?真是太过分了!明明我从小就那么含辛茹苦地养着他……”   她两颊鼓起,一脸气愤,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玲珑嘴角抽了抽,她其实严重怀疑邵卿哥哥是同她哥一起出去躲人去了。嗯,她也是从她哥口中听过这位所谓的大师姐的名头,一想起这位的事例,她忍不住要为那两人默哀一个时辰。   安宁看着童若雪两颊鼓得像是仓鼠一样,手指头蠢蠢欲动——很想去戳上一把。她也的确是这么做了,手感真好啊!   童若雪疑惑的视线扫来,安宁低头咳嗽了一声,“我打算去做一些点心,吃吗?”   “吃!”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童若雪一开始还想帮忙来着,很快就被安宁把她同玲珑一起赶了出去。   这两人根本就是厨房杀手,有她们在,本来她半个时辰可以做好的东西,一个时辰了还一团糟。   被赶出去的两人还互相指责对方,“都是你的错!”   “明明就是你!”   全然没觉得自己和对方是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   因为某两人名为帮忙实则捣乱的缘故,安宁这一次的糕点花了比以往两倍多的时间,幸好最后做出来的香甜点心还是拯救了她被伤害得千针百孔的心灵。   她刚把点心端上桌,当时被留下看戏的两个侍卫也回来了。   安宁她们便一边吃点心,一边听戏。   按照侍卫的说法是,说时迟那时快,在马车即将撞上“安宁”的时候,一个身着蓝衫的男子正好抱住她,并且一剑砍了那惊马。   接下来便是喜闻乐见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深受感动的“安宁”当场便许下了盟约,那救了她的正是太常寺少卿之子苏城,年近十六便已经拿到了秀才的功名,也算得上是年少有为。   安宁冷笑:“是不是在他们心中,拿出这么一个青年才俊拉拢我已经很够意思了?”   太长寺少卿,四品上的官位,算是还不错。   侍卫看了一眼童若雪,接着道:“若雪大师所请来的姑娘演技太好,导致那苏城到现在还以为她所救的正是姑娘您。那姑娘还怂恿苏城今日来面见蔚侯爷。”   安宁差点喷了,这姑娘真是人才。等苏城真的兴致勃勃带她过来后,发现自己救的是赝品,那岂不是气炸了?   童若雪一脸满意,“不愧是我的人,做得漂亮!”   安宁想了想,问道:“可是这样做的话,那位姑娘会不会有危险?”   童若雪摇头,“放心吧,她比谁都精明呢。你等着看那苏城如何吃亏吧。”   她一低头,却发现玲珑趁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把桌上大半的糕点一扫而空,气得直咬牙,连忙加入了争抢的队伍之中。   安宁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吃点心,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事,她现在已经很期待那苏城上门。   不仅是她,玲珑也很期待,甚至为此决定留下来在蔚府吃完晚饭看完戏后再回去。   ……   蔚邵卿在晚饭之前还是回来了。他回来之前,已经有人将今天的事情禀告给了他。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气,“嗯,苏城吗?”   童若雪一看他这表现,就知道不对,眼皮跳了跳,“小……不,邵卿啊。你好歹现在身份是侯爷,可不是江湖人,打打杀杀就不好了。”   现在的师弟不好惹,导致她都不敢喊小卿了。   蔚邵卿却缓缓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浅笑,“师姐,我可是文明人,自然不会随便让人死。”   童若雪心道:你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另一边,又把安宁拉到角落,“看到了没?以后我师弟露出那种笑容,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你记得要离他远远的。”   安宁重重点头:不用她提醒她也知道,刚刚蔚邵卿的杀气都要控制不住了。   童若雪看她点头,越发显得乖巧可人,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又问:“你确定你同我师弟真的没那层关系吗?”   她可是难得见她师弟动怒,小时候他被她戏弄了好几次,也不曾这种表现。   安宁摇摇头,“你真的误会了。我觉得,对方虽然是算计我,但最终还是冲着他来的,他大概是生气这点吧。”   安宁觉得她很能理解蔚邵卿的心情,若是她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再好的性子都会发飙,更何况蔚邵卿的性格也算不上很好,骄傲得要命。   童若雪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在心中感慨着:年轻真好啊。这种懵懂的情感真是怀念啊。   倘若安宁知道她一再解释只换来这么一句感慨,估计会忍不住炸毛。   吃完晚餐没多久,便有门房上前禀告说苏城带着一姑娘上门了。   门房看了站在蔚邵卿身侧的安宁,没好说那姑娘长得和周姑娘还有几分的相似。   安宁早就等了许久,一听到这话,立刻精神了。   玲珑和童若雪更是眼睛亮了。   蔚邵卿脸色平静,“去请他们进来。”又对安宁说道:“你们三个还是先下去。”   安宁还想看对方从天堂跌落地狱的表情,点点头,拉着玲珑她们就走。   正厅的里面正好有一个大大的屏风,足够将她们三人的身影给很好地遮挡住,只要她们三个别作死发出响声,躲在这里偷看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很快的,苏城便带着“安宁”进来了。   安宁偷偷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对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从外表来看,这苏城也算得上是翩翩公子一枚,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心却都是那种见不得人的算计。   他看着长身玉立的蔚邵卿,心中闪过一丝的阴影——这就是名满京城的蔚侯爷,无数深闺少女心中倾慕的人。只要有他在,这京城第一贵公子的名头便不做他人之想。自己虽然相貌不错,比起蔚邵卿却仍然有所差别,在京城中连前十也排不进去。   下一秒,这份小小的自卑又转为了自得,就算是第一贵公子又如何?他心上的表妹还不是选择了他。   他微微一笑,“见过蔚侯爷。”   他身边的姑娘也跟着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地站在身后,低垂着头。   蔚邵卿清清冷冷道:“不知苏公子今日上门有何要事?”   苏城立刻换了一副深情的脸孔,执起她的手,说道:“我今日对周姑娘一见钟情,两情相悦,还请侯爷成全我们。”   蔚邵卿的视线落在那同安宁有两分相似的姑娘身上,心中不得不承认师姐的确挺有本事的,居然真能找出这么一个人选,他神色越发冷淡,“你确定?”   苏城斩钉截铁道:“当在下从马下救下她时,便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寻寻觅觅的那人,非她不娶。”   蔚邵卿冷笑,“你年纪轻轻便获得功名,也算年少有为,确定真的要娶他为妻?”   苏城一听这话,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更多的却是狂喜——蔚邵卿居然真的松口了!   虽然这周家姑娘没有传言中那般绝色,但才学出众,即使是那些大学士们也赞赏不已,加上她又有乡君的爵位,背后还站着蔚邵卿这位表哥,以他四品官员之子能娶到她已经是很实惠的婚事了,因此他重重点头,“在下定要娶她为妻。”   安宁她们见这人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憋笑都快憋出毛病了。等苏城知道那姑娘的真正身份,不知道这深情架子还端得住吗?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禀告道:“侯爷,冯少爷来了。”   蔚邵卿眉毛挑了挑,“是子英吗?如果是他的话,就请他进来。”   苏城顿时来了兴致,“是承恩伯嫡长子冯子英吗?不想侯爷同他关系倒好。”   门房点点头,转身走了。   苏城内心一阵欣喜:冯子英来了也好,有他的见证,日后这蔚邵卿就算反悔了也不能。   安宁瞥见蔚邵卿似笑非笑的神情,严重怀疑这冯子英是被他特地给请过来当证人的。蔚邵卿在京城中也有几个好友,一个是玲珑他大哥安逸成,一位便是这冯子英。   加上冯家距离蔚府又近,实在是当证人的不二人选。   这个人,看起来清冷自持,其实就是个腹黑。   她胡思乱想着,蔚邵卿却朝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视线与她相对。   安宁连忙缩回脑袋,乖乖地继续听戏。   冯子英素来爱穿紫色,一身紫袍越发显得雍容华贵,还没进屋,便听到他的声音,“好你个蔚邵卿,承陛下皇恩浩荡,当了个御林军统领,也不知道要请客一下。”   他走进屋内,玩味的视线落在了苏城同他身边的姑娘身上,“这是?”   苏城连忙道:“在下苏城,对周姑娘仰慕已久,承蒙周姑娘厚爱,我们两情相悦,在下今日正想找侯爷提亲。侯爷刚刚已经同意了在下的请求。”   冯子英想起了蔚家的下人去请他时说过的话语,爽朗一笑,“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够缺了我呢?”   蔚邵卿用茶杯遮住了嘴角的冷笑,“婚姻之事,父母媒妁之言,你父母可同意这门婚事?”   苏城以为他这是后悔了,一脸凛然正气,“我已经征求过了爹娘的同意,他们自是答应的。”   冯子英右手的扇子轻轻击了一下左掌,“那周姑娘呢?周姑娘您是否同意?”   那冒充安宁的姑娘语带羞涩,“小女自是愿意的。”   苏城听她羞羞怯怯的声音,情难自禁地执起她的柔荑,“我苏城这一生,定不负你!”   他语气诚挚,都要把自己感动坏了。   蔚邵卿语气平静,“既然如此,我也不当这个恶人。索性全了你们这桩婚事。”   苏城更是直接抱拳行了一礼,“多谢侯爷。”   冯子英更是跟着说道:“那我就当你们的见证人吧。”   场面一时之间和乐融融,洋溢着一股的喜气洋洋。   那姑娘开口道:“侯爷,我也是姑娘身边的人,如今即将出阁,是不是也该见一下姑娘?”   苏城直接怔了,“什么姑娘?”他所要娶的不是周安宁吗?   那姑娘羞怯地瞥了他一眼,垂下螓首,“奴婢是安宁姑娘身边服侍的人,主仆一场,如今要同郎君结亲,自然得先谢过姑娘。”   苏城如遭雷劈,“不、不可能!你不是周安宁吗?”   那姑娘吃吃笑了笑,“郎君真是爱说笑,我虽然也姓周,但哪里比得上姑娘。奴婢周安玲。玲珑剔透的玲。”   她一边说一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里是满满的情谊,眸光深处却有一丝的讥讽一闪而逝,“郎君不因奴婢身份低贱,执意要娶奴婢为妻,奴婢甚是欢喜,必不辜负官人的心意。”   苏城仍然是恍恍惚惚的样子,拒绝相信这个事实,拒绝相信自己即将娶的居然只是周安宁身边的丫鬟!而且还是作为正妻。   “你们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你怎么可能不是周安宁?”他此时如丧考妣的样子哪里还有一开始时翩翩公子的仪态。   蔚邵卿唇角勾起浅笑的弧度,“玉秀,去请姑娘过来。”   他看着苏城的眼神冰冷得像是十一月的泉水,“苏城,你若是继续口口声声将我表妹的名字挂在嘴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威胁的意思溢于言表。   冯子英一看这情况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手指夹起一块点心放入嘴里,遮掩嘴角讽刺的笑意——这苏城处心积虑想算计人家小姑娘,结果现在反而被摆了一道,不得不娶了一个丫鬟为妻,好玩!真是太好玩了!这个证人当得一点都不亏啊。   安宁一看蔚邵卿让玉秀请人,便知道她出场的时机来了。   她先是蹑手蹑脚地从屏风后离开,转了一大圈后,扶了扶头上的玉兰簪,带着玉容款款走来,行动之间弱柳扶风,姿态娇美动人。   她掩唇浅笑,容貌俏美,“表哥,有事吗?咦,玲儿,你回来了?”   刻意放低了的声音如黄鹂出谷。   苏城看了看明眸皓齿的安宁,僵硬地转头,看着虽然同安宁有几分相像,但是颜色却至少差了一截的周安玲,感觉一阵的天旋地转。   这时候他已经看出自己是被算计了!偏偏这算计还是他自找的!   苏城差点呕出了一口的鲜血。   安宁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安玲,像模像样说道:“你好歹也服侍我一场,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定要给你添妆。嗯,至少要给一对金钗,再打一副的银头面。”   字字句句都往苏城心口插刀子。   蔚邵卿看着她眼底眉梢洋溢着的欢喜,神色柔和了几分,和安宁一起组成了插刀二人组,“等下你去账房支取两百两置办一份嫁妆,好歹也是嫁给秀才,你未来公爹又是太常寺少卿,嫁妆也不能太薄。”   周安玲含笑道:“奴婢平时也积攒了一些银钱。”   二百两嫁妆……苏城只想昏过去了事,他咬着牙,才按耐住杀人的冲动,“蔚侯爷,这只是一场的误会!”   蔚邵卿冷笑道:“哦,有什么误会?”   “我,我之前以为她是——”   安宁直接打断他,“苏公子不会以为玲儿是我吧?你可真爱说话。我可是听说了,你刚刚可是在表哥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同玲儿两情相悦呢。还是说,苏公子本身嫌贫爱富,看不上我们玲儿了?”   苏城若是真的冠上了这顶帽子,就别想在京城中混了。   周安玲连忙帮他说话,“姑娘,苏郎才不是这样的人。他说过会对我永远不离不弃的。”   安宁笑颜如花,“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苏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突然想起父母,连忙道:“在下还没征求过父母的同意……”   实在不行,就纳了她当妾,一个丫鬟,怎么能够当他的正妻呢?   他的视线落在安宁令人心动的面容,心中越发的悔恨,为什么那时候救的不是她呢?她又是如何发现的?明明那位皇子都安排得好好的啊。   蔚邵卿冷冷看着他,“我刚刚也曾问过你这个问题,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的,你父母已经是同意了的。”   冯子英帮腔:“没错,我也听到了。没想到令尊令堂是那样明理之人,我以前真是错怪他们了。”   苏城绞尽脑汁想要解除这个困境,却发现自己如同陷入泥沙的困兽,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有被泥沙淹没头顶的下场。他抬头,视线对上蔚邵卿那双没有表情的眼睛,在这一秒像是被一桶的冰水从头淋下,冷得他直打颤。   他知道的。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即使是那位皇子,也未必能够保住他。   他心中突然有了这样的明悟,顿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我定会娶她为妻。”   他只觉得心中一片的屈辱,望向周安玲的眼神有着瞬间的怨毒——不过是一个丫鬟,怎么可以挡了他的青云路。大不了,等几个月后直接让她病逝就好。   蔚邵卿满意点头,“到时候,我们会给她送上一些添妆礼的。”   周安玲则是含羞带怯地看了苏城一眼,一副陷入爱情的小女子情态,“我,我会等你的。”   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苏城点点头,心里则是想着如何既可以让周安玲早点送命,又可以为自己博得好名声,因此只是勉强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冯子英已经乐坏了,“哈哈哈,你们也太缺德了吧。让他娶一个丫鬟!苏力会吐血的,我记得苏力对自己这位年纪轻轻就中秀才的儿子可骄傲了。一心想着等儿子中举后再娶个好媳妇呢。”   苏力就是太常寺少卿,也就是苏城的父亲。   蔚邵卿只是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冯子英又说道:“下次还有这样的好戏,记得找我来看啊。我最喜欢看热闹了。”   得,这位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说罢,很干脆地甩袖走了,顺便摸走了一盘的点心。   安玲珑立刻杀了出来,“等等,那点心是安宁做给我吃的!”   混蛋!放开她的点心。   冯子英身形一闪,直接躲过了,他身手矫健,只是几步便带着点心轻松脱身,只留下玲珑一个人对着他背影气得牙痒痒的。   蔚邵卿一副这种画面很正常的镇定模样。   周安玲也从地上起来了,还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累死我了。”   安宁好奇地看着她,想起苏城之前的表现,忍不住道:“恐怕那苏城不会坐以待毙,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周安玲笑了笑,“不就是想杀了我吗?那杀气都没遮掩好。”   童若雪闪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没错,想杀你,有问过我同意没有?”   安宁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顺水推舟,让你死一场好了。嗯,到时候还可以大闹一下苏家。”   几个姑娘立刻把脑袋凑成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所谓的计划。安宁负责出谋划策,童若雪和张玥玲负责执行——嗯,安宁总算知道这位不叫周安玲,真名是张玥玲。而且还是童若雪的朋友。   蔚邵卿在旁边喝着茶,既不参与,也不阻止。   直到后来,安宁私下问他:“你师姐真是厉害,随便一找,就可以找到同我有几分相像的。”   那时候蔚邵卿嗤笑一声,“你真以为是刚好找到的?只是化妆弄出来的。以她的易容水准,虽然做不到同你有七分像,不过也能做到三分了。”   安宁觉得,自己似乎被鄙视了。   气鼓鼓地离开了。   只是心里忍不住也琢磨了起来,这蔚邵卿的师傅,究竟是谁啊?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姑且不提蔚邵卿,就连童若雪实力也是相当的强悍,在古琴这一块已经是大家水准,还会几手易容之术——虽然这水平缺陷有点大,身手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琢磨到后面,她忍不住弹了弹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啊,蔚邵卿的师傅是谁同她有一点关系吗?   没有嘛!所以想那么多做什么?   于是她就心安理得地放下了。   ……   三天以后,太常寺少卿之子苏城即将迎娶周安宁之婢女为正妻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的——能够传得那么快,说没有蔚邵卿的手笔都不相信。   蔚邵卿动作太快,苏家想遮掩都来不及,只能顶着大家“苏家真是不拘小节”的目光咬牙认了下来。   与此同时,安宁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虽然很想好好看一下这出戏的结局,但是她却也更加想念玉山村的那些亲人们,她在京城里呆的太久了。   幸好安玲珑信誓旦旦表示等结局出来后会好好在信上告诉她一切的细节,按照安宁对她话唠本质的了解,她觉得这点肯定是没问题的。   上一次来京城时,一路上有蔚邵卿在。现在蔚邵卿成了御林军统领,必须得坐镇皇宫。   回去后也就变成她一个人,外加玉容、桂圆、卫先生和一群护卫。哦不,还多了一个童若雪。   童若雪在调戏完两位师弟后,便顺便护送她回去。   只是……   出发之前,安宁看着带着宫女白雪,外加一队侍卫的凌天晴,感到自己的脑壳有点疼。   皇帝陛下,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要跟我私奔啦!   ------题外话------   祝eugenieli亲生日快乐~祝大家除夕快乐~新的一年财源滚滚哦   ☆、第三章 衣锦还乡,杀鸡儆猴   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凌天晴抬了抬下巴,“放心吧,我已经征求过我父皇的同意了,我只要在他十月的寿辰之前回来即可。”   安宁仍然努力做着垂死挣扎,“公主这是打算出京玩玩吗?”千万别说要跟着她到她家里,家里多出一个公主殿下,她压力好大啊。   凌天晴笑了笑,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自然是同你一起的。你看,我同那几株的稻苗也一起带走了呢。我记得你给我的那个策论……”   “是论文。”   “嗯,没错是论文。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古古怪怪的词语。”凌天晴继续道:“你不是告诉过我,最好是找那种距离比较远的天然不育雄性株吗?我觉得玉山村够远了,干脆去你们那边寻找好了。”   难为她把安宁上头所说的那些专有名词一字一句地记了下来,看得出她是真的很用心想要做好这件事。   安宁抿了抿嘴,“但是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可能一年两年都没有进展。”   凌天晴笑道:“我可是特地请了某位大师帮我占卜了一下,他可是对我说,利在东南。东南,不就是你那边吗?”   安宁只想说东南的范畴可大了,整个宣州都属于大周的东南,大周的东南至少有十多个州呢。   目光接触到凌天晴坚定一往直前的眼神,她又什么劝阻的话语都说不出了。   凌天晴继续道:“就算这个暂时没成果也不要紧,我们不还有稻田养鱼的计划吗?”   安宁在比赛完没多久,就送了一份这样的论文给凌天晴,她想了想,发现这位公主意志实在坚定。没看人家连最可能阻止她的皇帝都说服了吗?又怎么可能因为她几句话而打消主意,她只能说:“在宫外可不像是在宫里那样好,可能会吃苦。”   凌天晴淡淡一笑,“我又不是没吃过苦的人。你以为我最初为什么会跑去种田?”   一开始只是跟白雪一起给自己种点菜吃,到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等到这几年她受到父皇的宠爱,即使父皇训斥过她好几回,即使被其他的姐妹兄弟嘲笑,她仍然改不了这个习惯,忘不掉以前饿肚子的场景。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摆弄那些稻田蔬菜,才能让她心情平静下来。   安宁也想起了凌天晴的经历,沉默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吧,至少有我在,不会少你一口饭吃。”   凌天晴忍不住想笑,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一个堂堂的公主这样说话,却莫名地感到受用,于是点点头。   安宁他们这行人原本有三辆的马车,如今多了凌天晴,便成了五辆马车。   她之前获得那魁首,也是有奖励的。   皇帝奖赏了她五匹的月华锦、五匹的织锦缎,一套的珍珠头面,还有玉如意等。加上被册封乡君后得到的奖赏,安宁也算发了一笔小财。可惜这些东西都是装逼用的比较多,没法拿出去卖。不然作为贡品上进的那些绸缎,在市面上可是可以卖上几百两一匹的。   这一路,她倒是不担心自己会遇到山贼一类的,毕竟他们走的是官道。一般的贼匪也不可能傻傻跳出来同官府作对,这不是等着被削吗?加上还有童若雪和一干的好手一路护航。现在又多了十个的大内侍卫。他们不抢别人就很好了。   凌天晴虽然被传言说性格孤僻,但只要摸准了她的脉,还是挺好相处的。   也许是因为从未出过京城的缘故,一路上她无论见到什么,都分外得好奇,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安宁能回答的都回答了,不能回答的就交给了童若雪。童若雪常年行走在外,说起一些景致典故头头是道,她偶尔还会穿插一些江湖故事,听得几个鲜少听闻过这些的姑娘悠然神往。安宁前世虽然看过不少的武侠小说、电视剧,但架不住那些都是虚构的,哪里比得上这种真实发生的。   在之前同童若雪的交谈之中,她也明白童若雪之所以能够用琴音移动当初的杯子,说到底就是将内力融入了琴音之中。用通过琴声,来给内力增加buff,这是她的一种攻击手段。只是这种手段也是有限制的,比如以她现在的水准,最多也就是能移个几米,生死之间,这种能力还没有她拔剑效果好。童若雪没说的是,她琴声最大的用途是影响人的思维。   一路上有童若雪这个见多识广,行走过大江南北的人在,还是颇为愉快的。   她十号从京城出发,等回到玉山村,至少也是二十几号的事情了。一走两个月,安宁分外想念她的家,想念玉山村的一草一木,甚至就连村里那些爱八卦的三姑六婆都怀念。在京城,特别是皇宫里,还真的就是步步惊心。一对比,之前想要下药的赵小红手段都完全不够看。   在她离开京城之前,大周月报甚至还向她约稿。安宁则是琢磨着,要不要在上面开一部小说试试。只是这年头的小说在大家眼中难登大雅之堂,比不上诗词歌赋的地位高。安宁所记得的足够名流万古的绝妙诗词有不少,随便选一首就可以上。但她作诗水平摆在那里,还不如她的策论,还不如写点别的呢。   思前想后的,尽管小说地位不高,她还是决定写这个,这个好歹也是她擅长的内容。   至于要写的内容……   安宁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身穿金甲、头戴金冠、手举金箍棒的巨猴形象。这可是多少人童年时期的英雄齐天大圣孙悟空。   决定了!就写西游记!年年暑假都会反映的电视剧,相关剧情早就耳熟能详,她以前家里西游记的纸书更是被她给翻烂了,每一个细节都如数家珍。   虽然红楼梦的艺术成就更高一点,但是安宁觉得她要是敢写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不管写得再好,她娘都一定会揍死她。   为了试验西游记在这时代是否能够受欢迎,在马车上,她便试着开始说了起来。凌天晴是大周公主,什么故事没听过啊。童若雪则是见多识广,游戏红尘。倘若她们两人都喜欢的话,说不定这西游记便会大受欢迎。   她刚说了第一章节,两人都被这个故事给迷住了,甚至催着安宁说下文。不仅是她们,就连桂圆和玉容都很喜欢。   安宁每天暂时说一个章节,每次她讲故事的时候,护送他们的侍卫直接停下了马车,等听完故事再继续行驶。西游记这个故事在这陌生的朝代中焕发出属于他的光芒。   不好的地方是,原本十二天可以抵达,这么一拖,便花了十四天时间。   童若雪还有些意犹未尽,“要不,我去你家吧!给你当护卫,你说故事给我听。”   安宁是从十天以前开始说故事的,此时西游记正好说到唐太宗地府还魂的故事(凌天晴他们没问唐太宗是谁,只当这里的国家和国王都是杜撰的),大家都被勾得心痒痒的,恨不得马上知道之前被镇压在花果山下五百年的孙悟空的结局。孙悟空不愧是童年偶像,即使在这个时代,也轻而易举地俘虏了大多数人的喜欢。   安宁想了想说道:“我这篇打算先发报纸上。嗯,大概会一次发几个章节。”她本来还有点担心大家不一定会喜欢,但是看到大家这么热情的捧场,瞬间就有信心了。   连天晴都说故事好看,那么她还担心什么呢。   童若雪有些失望,“也就是说后续的得在报纸上看啊?”她叹了一回,终究是江湖儿女,性格爽朗,很快就丢开了。   “那好吧,看在这故事的份上,我以后会去订阅大周月报的。我先走了,再见。”   她出现的时候风风火火,离开的时候也是半点都不扭捏,干脆到了极点。   安宁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对凌天晴笑了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若雪姐姐真有几分传说中的高人气度呢。”   一路上他们也是遇到过一些事情,但基本都被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安宁进城后本想直接回家,玉容却劝了她一回,“姑娘,您好歹换上乡君的礼服再回去。”   安宁想了想,“这是衣锦还乡吗?”   玉容点头,“姑娘你身份变了,但是在那些看你长大的人眼中,他们对于身份的认识可能不是那么高,万一以叔叔婶婶的身份,以后向你请求这请求那的,又都是父老乡村,姑娘您反而不好处理。索性先让他们认识到这点。”   对于玉容而言,她现在的主子是安宁,处理事情自然会从安宁的角度来看。   安宁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的确也有几分道理。她对于朋友当然不会摆架子,可是也不希望朋友利用情谊蹭鼻子上脸。她家里人肯定是不会,玉山村大多数人还是挺淳朴的,也不至于。但是还有周家那群不省心的呢。虽然他们已经断绝了关系,可是看到安宁如此飞黄腾达,说不定还真会靠过来呢。   玉容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她决定。   安宁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这个月的报纸已经出来了吧?”   桂圆点点头,“姑娘,雨歌他们肯定买了,你若是想看,我直接去店里拿。”   安宁笑了笑,“好,那我们先去宅子等你。”   她家在城里可是买了好几个宅子,她那三进宅子还没有住人呢,正好可以让凌天晴住进去。   她们一行人,直接浩浩荡荡进了她那宅子中。宅子因为之前买下来的时候已经清理过一回,周李氏每隔一周还会让人过来打扫,这便省了她们不少的功夫。   凌天晴直接挑选了一个通风又采光好的厢房,直接就搬了进去。她出来的时候,除了白雪,另外还带了一个叫做百灵的宫女。   其他的护卫则是安排到另一头去。   玉容和卫先生真是烧起了开水。幸好宅子里虽然很多日常家具缺乏,但水壶还是有的。   他们这十多天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等一行人洗头洗澡后,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因为等下要回去的缘故,安宁也只是稍微清洗干净一下,不敢泡太久的澡。   这时候桂圆也带着雨歌来了,连同这个月的报纸。   雨歌看到她,两眼亮晶晶的,“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   安宁一边听着她压抑不住的激动赞美,一边翻了翻报纸。果然这个月的报纸很与时俱进地把她力压群芳获得桂冠的事情洋洋洒洒地写成了一篇文章,文里那些赞美的话语,安宁看的都要脸红。   因此开原县的人早在前几天便知道这事,还知道她获得了乡君的爵位,一个个与有荣焉的。   特别是玉山村,几百年都没出过周安宁这样的人物,说起这事,一个个挺胸收腹喜气洋洋的。村长李富贵甚至开了祠堂,把这件事记载了进去,这相当于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荣耀。   这其中,受到最大震动的就是周家。嗯,不是安宁的周家,而是当初和他们一刀两断的周族。   他们甚至还舔着脸找上周李氏,表示安宁这是全周家的喜事,必须要写在族谱上,还抬出了周安宁已逝的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若是他还在,看到她这样多开心。   安宁原本的欢喜在听到这种令人反胃的事后,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她现在突然觉得玉容的主意的确挺好的,对于有些人,就应该要好好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身份。   她直接换上了乡君的那一套服侍。珠翠三翟冠,丹矾红大衫,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金绣练鹊文霞帔,一件一件按照顺序,慢慢往身上穿。虽然她今年刚过十岁的生辰,但是穿着这一套华贵的朝服,站在那边,雍容华丽,衬托着她明媚的相貌,更是让人无法逼视。   只是……安宁僵硬地转头,这个珠翠三翟冠好重啊!戴在头上都不敢乱动,生怕脖子一个不小心就扭了。   玉容偷偷笑了笑:“姑娘您只是第一次戴,所以有些不习惯而已。习惯了就好。”   安宁表示她一点也不想要习惯。   雨歌和桂圆还在那边鼓掌,“姑娘真好看!”   安宁穿着这身衣服,缓慢地去找凌天晴。问她是要在这里呢,还是跟她一起回玉山村。   凌天晴想了想,说道:“偶尔去一下就好,你家也塞不下我这么多护卫吧。”她倒是想少带几个,比如带两个出来就好。偏偏她父皇在这点上不肯让步,要么就把这一队的全带了,要么就别出京。她在权衡过后,看着父皇一脸“我开始后悔了”的表情,很识相地选择了前者。她叛逆期归叛逆期,智商还是有的。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又问:“需要隐瞒你的身份吗?”   凌天晴点点头,直接说道:“你就说我是蔚邵卿的表妹好了。到时候估计不会有人来烦我。说起来,我当他表妹,还是他占便宜了呢。”凌天晴好歹也是公主身份,比“蔚邵卿的表妹”要高多了。   安宁莫名感到膝盖中了一箭——这“蔚邵卿的表妹”真是块砖,哪里需要就哪里塞。   玉容更是垂下头,不让人看见她抽动的嘴角。   凌天晴看她心思都已经飞到了家里,笑了笑,也莫名有些羡慕,“你快回去吧,我这里有卫姑姑看着呢。”   她母亲去世许久,母亲那边的家人又上不得台面。她不受宠的时候,躲得比什么都快,从未出现过。等她得到宠爱了,一个个在她面前献殷勤,凌天晴十分厌恶他们的为人,特地三申五令当他们是死人,不许放到她面前。   卫汀然已经在宫里当姑姑好多年,凌天晴也是见过她的,还是习惯喊她卫姑姑。   有她坐镇,安宁也放心了许多。   按照玉容的说法,乡君郑重出行的话,也是有相配套的仪仗的,只是因为安宁这边距离京城太远,所以就省了,总不能把那些仪仗也从京城搬过来吧。   输人不输阵,就算没有仪仗,阵仗也是要摆出来的。   于是玉容直接找蔚池,要了翠盖朱缨的华车。   安宁看着这些,想到自己要坐在上面,然后游街,再从城里到玉山村,莫名有种羞耻的感觉啊。嘤嘤嘤,她有点后悔了。   偏偏在玉容和卫先生的微笑中,她又不能说不,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反正帘子一放,外头有哪些人,她都看不到,也就可以自我催眠自己是坐普通的马车了。   蔚池很快就把她回来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他们的马车又华贵非常,在街上走着实在吸引人眼球,没一会儿时间,全城的人都知道安宁这位新上任的乡君回来了的消息。   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两侧顿时被看热闹的民众给挤得水泄不通的。   坐在车内,安宁还能够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议论声。   “看看,那就是周家的小娘子,乡君啊!”   “乡君是什么级别的官?比县太爷大吗?”   “县太爷是七品,听说乡君可是五品。”   “那她岂不是成了我们开原县最大的官?唉,一群男的,还比不上人家一个小姑娘呢。”   安宁忍俊不禁,其中的议论还是以羡慕居多。这时候凌天晴那些护卫就派上用场了。能当护卫的,就算长相没有貌似潘安,至少也不能寒碜人。一个个中等以上的容貌,配上轩昂的气质和侍卫服,让人直接眼前一亮。   嗯,这样的排场在京城里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开原县这种地方,就足够闪瞎了大家的眼睛。一个个又是赞叹,又是惊讶的。   一些三姑六婆看着仪表堂堂的护卫,更是嘀咕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婚配。   话题也很快就从安宁的爵位转移到了护卫的婚事。在他们眼中,安宁同他们是云泥之别,比县太爷还厉害,婚事是别肖想了。但是她的护卫就不一样啊!家里有好姑娘的话,还是挺有希望的。   好几个中年妇女眼光发亮,对那些护卫指指点点。   因为围观民众太多的缘故,导致本来半个时辰可以到,硬是走了两个时辰。若不是出门之前,还吃了点东西,安宁都要饿晕了。也幸好她坐在马车内,就算把珠翠三翟冠暂时摘下来,也不会有人看见。   他们还没抵达玉山村,就有好事的人已经跑到村里去宣传开来了。   于是等到马车开到村里的时候,又是新一轮的围观。   玉山村的人好歹也是看安宁长大的,比起城里的人自然也少了几分的敬畏。只是当他们看着坐着富丽堂皇的马车,看上去高高在上的一行人,隐隐觉得安宁不再是以前那个安宁了。   ……   周李氏早就收到了女儿回来的消息,她内心那叫一个狂喜。   女儿去京城的时候,她茶不思夜不眠,生怕女儿不小心冲撞到了京城中的贵人。虽然她对安宁一向很有信心,但架不住京城这两个字太让人敬畏了。   等前几天收到这消息,更是开心地直接跑了趟云水观,感谢三清神仙的保佑。还在家里给那去世好几年的死鬼烧香,告诉他,女儿有了大出息,成了大人物了!   哼,死鬼以前还说她太宠女儿,还说她是被那道士给忽悠了。事实证明,她女儿果然是有大福气的人!整个玉山村,哪个比她女儿更有出息?   至于周家那群人,哼,等安宁回来了,以她的本事,哪有什么问题。   周李氏再次摆出香案,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也勒令全家换好衣裳,在家里焦急地等着安宁回来,不时抬头看一下门外。   等她看到那马车后,立刻让人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冲破了云霄。   她看见马车在他们家门口停下,一个模样清秀的侍女打开了帘子,她两个月未见的女儿缓缓走下,前所未有的华贵装扮直接冲击了大家的眼睛,像是高贵凛然的贵族,同其他人化开了一道深不可见的横沟。   原本喧闹的玉山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周李氏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模糊了视线。   ……   安宁环视了周围一群,唇边噙着一抹的浅笑。   看见她娘哭的时候,她其实是想上前扶着她娘的,但是这衣服太重了,导致她只能缓慢前进。别看她走得很优雅,任谁这样全副武装,也会不得不优雅起来的。   “娘,我回来了。”短短的一段路,她硬是走了好几分钟。   周李氏手紧紧拽着她的手,眼泪都把刚刚画好的胭脂给弄花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千般话语最终只化作这短短的一句话。   安宁看见无论是周慧还是周青梅,都眼带泪花,见到熟悉的亲人,她也想落泪了。只是她并没有看到聪哥儿,想必是还在上课。   她气场太强,导致原本想说话的玉山村村民寒暄的话语都说不出。   现在的安宁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比城里那些贵妇人还有气场呢。   不过不长眼的人在哪里都是存在的。   周家现任族长周安青舔着脸上前,“安宁啊,我是你二叔,你还记得吗?咱们周家能够出了你这样的人才,真是祖坟冒青烟,祖先保佑啊!”哈哈哈,有乡君在,以后看谁敢小看他们周家!他还是安宁的二叔呢。   安宁视线在他得意的脸上扫了一圈,语气却相当冰冷,“我同你们早就断绝关系了。当初我们被赶出来的时候,周家的祖先可没有保佑过我们。我会那些知识,也是我师傅教导的,同祖先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安青怔了怔,连忙道:“就算如此,我们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你看你有现在的成就难道不是祖先保佑吗?”   她冷哼一声,“倘若祖先真有灵,怎么就不保佑你们?反而是保佑我这个被逐出的人?还是说,在祖先心中,你们根本不配当周家人?”   虽然被指着鼻子骂,但想到攀附上安宁以后的荣华富贵,周安青还是忍了下来,说道:“安宁啊,以前是我们不对,你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们吧。”   其他周家的人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已经知道错了。”   “我们以后一定会改正的。”   “安宁啊,你年纪还小,不知道有家族在背后撑腰的好处啊。”   安宁对于这些话半点都不相信,周家这群人就像是吸血虫一样,一旦被缠上就别想轻易撕扯开来。她好不容易在最初的时候,利用那个机会同他们断绝关系的,怎么可能因为他们几句好话就回头?真以为她没看到他们脸上的算计吗?   安宁脸上的笑意加深,“我年纪还小,的确不太懂这些。所以决定还是让一些明理懂事的人教我。正好我比赛完后,大周月报找我约了几期的稿子。你说,我要不要把周家的事情直接写上去,让那些大学士,让那些读书识字的人帮忙评理呢?”   她眯了眯眼,粉面含春威不露,“正好之前胡氏死前也说了不少的事情,顺便还可以写上去,让大家知道谁是谁非。”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周家哪里不知道大周月报的威力,若是真的让安宁把周家全部的事情捅出去,那么他们在大周就没地站脚了。   他眼前浮现出所有人对他们周家指指点点的画面,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住,“安宁啊,你不能这样的!”   安宁没有情绪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嘲讽。   其他人拉着周安青的袖子,千万别让安宁这丫头真的这么做啊,周家的百年名声!   周安青只觉得自己在她的视线下无所遁形,似乎所有的算计都被照在太阳光下,明明白白地摊显开来。   他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周家落得被人唾弃的下场,只有那么一个选择。他上下的唇瓣微微颤抖,“是我刚刚糊涂了,我不该痴心妄想的。”   安宁点点头,神情肃穆又庄重:“我不希望在外头听到有人说是我的叔叔舅公。我脾气不太好,谁让我不愉快,我便让他一辈子不愉快。对了,你们若是想趁早成名,可以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助你们一把。”至于成名方法,她就不能保证了。坏名声也是名声,不是吗?   周安青只觉得安宁从京城回来一趟后,这气势越来越足,压得他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他声音苦涩,“不会的,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不会有人敢这么做的。”   其他的周家人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被安宁眼神扫过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子缩到最角落,省的安宁想起了他们以前做过的事情,真的直接写报纸上帮他们出名。   原本信心满满的周家人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安宁KO,灰溜溜地走了。   经历过这么一场后,其他原本仗着看着安宁长大有些情分的村民更是打消了原本的小算盘,不敢做多余的小动作,甚至上前套交情都不看。周家就是前车之鉴啊。   安宁也算是拿主动送上门的周家树威,杀鸡儆猴了一把。   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她是懂的,因此她转过身,环视了一圈,脸上的笑意也温和了几分,“我这次去京城也算是开了开眼界,等过两天请大家吃顿酒席,也算一起粘粘喜气,还请大家别同我客气。”   一听到有免费酒席可以吃,村民们立刻激动了,一个个都保证说一定会上门沾喜气。谁不知道周家的厨艺是出了名的好。   安宁见气氛活络了起来,便牵着她娘的手进宅子了。大家都能体谅他们两个月没见面的心情,围着周家说了几句,便散开了。   ……   安宁一进屋子,就立刻把头顶的金冠给摘了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穿这一身真是累死我了。”   周李氏眼睛都要被安宁这一身给闪花了,还伸手摸了摸安宁这一套衣服,“多好看啊,你穿这个比县太爷还气派呢。”   她家闺女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这都是她生得好啊!出生的时辰也好,难怪能够有这么大的福气。一想到这里,周李氏便忍不住挺了挺胸。   玉容在一旁逗趣,“老夫人,姑娘这爵位可相当于五品,是比县太爷厉害,县太爷也就是七品。”   周李氏闻言,瞪大了眼睛,在她心中,县太爷已经是第一等厉害的人了。她看着闺女,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安宁笑了笑,撒娇道:“再厉害也是娘的女儿。”   “对对对,就是这样。”周李氏笑得脸上都开满了菊花,“你不知道,一个月前,还有人想向慧姐儿提亲呢。幸好我没答应下来,有你这样的姑姑,咱们家慧姐儿就算是举人也是配得起。嘿,那媒婆在我拒绝后,还老大不高兴,说慧姐儿错过这位就找不到更好的,我呸。”   慧姐儿的脸颊微微红了红,她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要开始相看亲事了,不过即使相看了以后,肯定也是十五岁再出嫁。   安宁最头疼的就是她娘说亲事了,连忙转移话题,明知故问道:“聪哥儿和金宝呢?还有贝贝呢?”   周青梅含笑道:“他们两个今天得上学呢。早知道安宁你是今天回来的,就应该给他请假。贝贝正在睡觉呢,还是别吵她。”   安宁笑了笑,“晚上再见也是一样的。对了,我这次回来可是带了好多东西呢。”   她使了个眼色,玉容便赶紧让人把东西都一一摆了出来。桂圆和红枣也在旁边帮忙。   周李氏看着玉容,手顶了顶女儿的手肘,“安宁啊,这位是你新买的丫鬟吗?真是伶俐能干啊。看看这气派!都比一般的地主家小姐厉害呢。”   安宁微微一笑,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可不是说说而已。玉容好歹也是蔚邵卿的贴身侍女,都相当于侯府里的副小姐了。若不是慧姐儿也被卫先生调教过,在气度上恐怕都要被比下去。   她把玉容的来历也大概说了一下。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那蔚邵卿居然是位高权重的侯爷,即使在皇帝面前也很有面子。安宁之所以能够参加这比赛也是因为蔚邵卿的缘故。   一时之间,周李氏的心情有些复杂——那位侯爷不会是看上安宁了吧?不然怎么会帮他们家这么多?而且还把玉容这样得用的丫鬟给送到安宁身边来。   安宁看出她娘的想法,也不想让家里人操心太多,所以只是几句话带过,又赶紧歪楼,“娘,你来看看,这些可是陛下给我的赏赐。”   周李氏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边看边啧啧称奇。   “这布料比玲珑家送的更好呢。”花样是那样好看,摸上去也是如此得柔顺,偏偏重量又十分的轻,穿上去的滋味,一定非常美妙。   安宁笑着解释:“这几匹可都是贡品,宫里的主位娘娘穿的,质量当然更好。”   周李氏听了这话,更是坚定了收起来的决心。她一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好的布料,必须收起来,到时候给两个丫头做嫁妆。这些布料一看花样和颜色就是给她们这样的年轻姑娘穿的。   安宁不知道她娘守财奴的心态,又展示了一下珍珠头面。   那全套的珍珠首饰一摆出来,屋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安宁和周李氏虽然有珍珠首饰,但最多就是钗子上镶嵌了一颗,黄豆大小,远远比不上这些。哪里像这里的,一颗颗珍珠皆有指甲盖那么大,每一颗都散发着柔和的光华。   单单这一套的珍珠,拿出去一千两都买不到啊。   “这皇帝真是太大方了!”她忍不住感慨,女儿这一趟去的真值啊!   安宁噗嗤一笑,这些东西对于天子来说,都是下面上贡的,根本不需要他花钱。不过她也没必要和她娘解释这一些。   “都收起来,给你做嫁妆!”周李氏斩钉截铁道。   安宁见她有把所有东西都收好的打算,连忙阻止,“娘,珍珠这种东西,藏太久的话,到后面可是会失去光泽的,不然怎么会有年老珠黄的故事?所以啊,我们还不如趁着它们漂漂亮亮的时候,好好穿戴出去呢。”   安宁就算在前世,也没有这么好看的珍珠首饰,而且这些珍珠还不是养殖出来的。她本质上也是姑娘,偶尔也会想戴点漂亮首饰啊。   “真的吗?”周李氏狐疑地看着她。   安宁点点头,“真的,珍珠这东西,最多也就是保持一百年,既然有了,那还是穿戴出来,也体面。省的出门在外,人家说,你女儿可是乡君,你连个珍珠都戴不起吗?”   周李氏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她额头,算是勉为其难接受了女儿的说法。   安宁趁着她没打消主意,把这套珍珠头面给分了分。周李氏拿到了一串的珍珠项链,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的直线。周青梅拿到了一串的珍珠手链,眼神温柔地抚摸着。   慧姐儿的则是一对的珍珠耳环,嵌着珍珠的金钗一只。安宁也给舅妈张青青同样留了一串的手链。   剩余的一对步摇、金钗便自己留着了。   分过这些东西以后,大家更是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安宁在京城中以及皇宫里的见闻。在场的这些人,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见过皇宫呢。   安宁知道他们心中的激动,便坐下来,缓缓地为大家描述。她并没有告诉他们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只是着重描述皇宫的金碧辉煌,描述京城的繁华富贵,听得一个个都眼露憧憬。   说太久的下场就是她的嗓子不可避免地哑了。   周李氏哭笑不得,连忙让人给她熬煮一些冰糖雪梨汤,好滋润一下她的喉咙。   周慧也坐在她旁边,轻声说着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所发生的事情。大多是聪哥儿在学堂之中的趣事。偶尔周李氏也会穿插一些邻里八卦。   安宁含笑听着,这些事情虽然琐碎,但是却又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也许玉山村永远比不上京城,但是只有在这个地方,只有在这些亲人身边,她才能够寻回心中的宁静。   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守护这一片心中的家园净土吗?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财源滚滚来,泪奔昨天咻一咻了半天,还是没有敬业福。   推荐一下朋友潇清清正在首推的文:《纨绔影帝彪悍妻》,潇清清,娱乐圈,宠文,一对一。喜欢的可以看看哦   ☆、第四章 周家荣耀,酱油厂公司的成立   皇帝所赏赐的可不仅仅是首饰绸缎,另外还有一些笔墨纸砚。安宁选了一些,在聪哥儿和金宝回来后便送给了他们。除此之外,她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还曾经买了小木剑和弓箭,这些也一并给了两个男孩。看聪哥儿的表情,比起纸笔,他对小木剑和弓箭更感兴趣的样子。人各有志,在自己拿到爵位,足够在开原县保护周家后,安宁对于希望聪哥儿考取功名的心也歇了一些。   不过聪哥儿虽然爱玩,因为脑子不错,加上又有大家监督,在学堂中的成绩还是挺不错的。即使没办法排到前三,前十是没有问题的。   更让安宁开心的是,这小子现在总算学会了自觉。就连心爱的小木剑也是玩了不到一刻钟便放下去温习功课了。   周青梅笑着解释道:“自从聪哥儿知道你被封为乡君后,就努力了很多。他说他作为男子汉,怎么能够一直让女孩子出头保护自己呢。”   就算他只是三分钟热度,安宁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开心起来,“他愿意上进就好。咱们家中也是越来越兴旺了。”   以前家里男丁只有聪哥儿,现在还多了一个周金宝。   周李氏把周金宝也一起送到了学堂上课,金宝的脑子不一定比得过聪哥儿,但胜在够努力。   他收到安宁送的礼物,虽然很开心,但还是马上就放下去写功课了,这份刻苦真是让安宁刮目相看。   两个月不见,她这位父母双亡的侄子成长了不少,似乎也同家里人融洽了许多,好歹也会说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仍然有点怕安宁的样子。   至于才五个月大的周贝贝,周李氏特地请了一个奶娘过来帮忙看顾,再加上家里好几个妇女在,倒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安宁刚回来没多久便开始准备办酒席招待一下全村人。她同周李氏估算了一下人数,最终决定办五十桌。以一桌花一两银子来看,五十桌也就是五十两银子。若是以前,周李氏肯定会心疼死这笔钱,现在嘛,她已经淡定了很多。安宁觉得这是好事。   周家的人手不够,便只好再去请那些关系交好的街坊邻居来做帮手。安宁家从来大方,每个帮工的最后都会送两斤肥肉、一条大鱼和一篮鸡蛋。这也导致他们家刚传出风声,就有不少人主动请缨了。   周李氏觉得女儿的身份不一样了,得在人前保持仪态,因此根本不让安宁下厨房。   这导致全家都在忙,就她一个人清闲的要死。   百无聊赖的她只好跑去逗周贝贝,这个年纪的小婴儿皮肤非常好,轻轻点一下,手感让人爱不释手。   周金宝长得像周胡氏,相貌较为寻常,但是周贝贝就比较像周安平了。周安平虽然人品渣到了极点,但好歹脸不错,因此周贝贝相貌还是比较清秀讨人喜欢的。安宁相信在他们的教导之下,贝贝长大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可爱的小淑女。   一个不小心,她似乎戳太多下了,原本闭着眼睡觉的周贝贝终于被吵醒,哇哇地哭了起来,安宁怎么哄都没法把她哄好,只能手忙脚乱地交给了奶娘。   奶娘一边轻轻摇晃着她,一边温柔安抚。   看得出周李氏为了给贝贝找一个好的奶娘,还是花了点心思的。奶娘姓张明春,皮肤挺白皙的,身材微丰,性格很温柔耐心。安宁听说她在家里除了一个六岁的女儿,还有一个一岁的儿子。   安宁觉得自己弄哭贝贝,算是间接增加人家的工作量,有点不好意思,直接回房间裁了半匹的布,递给张春。   “你照顾我侄女真是辛苦了。这布拿回去,也给你女儿做几身衣服。”   奶娘连忙摇头,“老夫人前几天已经给了我们双倍月钱了。”   前些天安宁的消息传来,周李氏喜得直接全家人的月钱翻倍。   安宁微微一笑,“我娘给的是她的,我给的是我的,不一样。你就收着吧,你若是觉得受之有愧,就好好照顾贝贝,贝贝也是个苦命孩子。”   张春是知道周贝贝的身世的,知道她有那样一双不堪的父母。不过在她眼中,周贝贝一点都不苦命,有周安宁这样的姑姑,能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她已经是非常幸福了。   她看周安宁坚决的样子,最后还是收下了布料。   ……   周家整整摆了一整天的酒席,村里许多户人都拖家带口上门。大多数人都会带上一点的贺礼,虽然价值不高,但礼轻情意重嘛。   最让安宁吃惊的是,郑克一家居然也上门了,还带着郑克去年娶的媳妇。   人家手上拎着一斤米上门,周家虽然很讨厌这家人,也不好在这种喜庆之日直接把他们打出去。最重要的是,周家同郑家已经是天壤之别了,所以他们也没心思去针对郑家了。   大家看着郑家,只觉得好笑。郑家以前还因为瞧不起周家所以同周慧解除婚事,结果现在周慧的身份便是财主富商都配得上,如今两家身份已经是云泥之别,郑家拍马不及。   大家看着郑夫人望着周家人时脸上闪过的懊恼,越发觉得好笑可厌。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不过郑家的脸皮也是挺厚的,不仅吃了中午这顿,晚上这顿也来吃了。而且一家子都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筷子所到之处,宛若蝗虫过境,让人叹为观止。   对于别人惊讶不屑的眼神,郑家仿佛没有感受到一样。   安宁他们家每一桌上的菜多,量也足够,因此在吃饱后,还会剩余一些。这些剩下的饭菜周家也不会留下,一般直接给过来的客人带回去。郑克他们所坐的那一桌,基本都被他们一家人给一扫而空,速度之快让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的,像是演习过许多次一样。   惹得那一桌其他没来得及抢一两个菜的大娘们在心中不住地咒骂着。   在他们吃饭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   沈家的、县令吴家的、皇商杨家的、冯家的……   一户户大家眼中的大户人家,都派了得用的管事送了礼物过来。   大家边看边赞叹,这些人在他们心中,可是再富贵不过了,居然都跑来庆贺周家。周家要发达了这个认知随着开原县一户户士绅的送礼而更加深刻地刻印在他们脑海中。   特别是县令家的到来,更是让他们惊叹不已。   羡慕归羡慕,他们也不至于生出不好的心态,毕竟相差太远了,想妒忌都没得妒忌去。   周李氏一整天都是笑脸迎人,到最后,脸都快要笑僵了。   她清点着那些礼物,情绪那叫一个高涨。虽然这礼物不一定是特别贵重的那种,但是架不住有面子啊。   在大家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更是请了几个关系好的老朋友,进她家的祠堂——没错,周李氏特地在家里弄出一间祠堂,里面摆着三清神仙。她倒是想把死鬼的也摆上,但是死鬼的牌位在周家,没法拿出来。   周李氏把皇帝之前赏赐的玉如意这些东西放在祠堂中,语气竭力压下那股炫耀的心情,“这可是皇帝陛下赏赐的,他还赏了好一些首饰衣料,不过我想着那些她们年轻姑娘正好可以用上,就分一分了,这玉如意好歹也是吉祥的意思,就摆在这里,正好可以用这龙气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   玉如意通体剔透,玉质细腻润白,样式浑然天成,无论是喜欢什么样风格的人都可以欣赏这本身的美。   “这皇帝真是个好人啊,还送了这样贵重的东西。”   “对啊对啊,不过这也是安宁有出息,我们全县谁有这样的本事啊。”都说女儿是赔钱货,但倘若每个女儿都是周安宁这样的,来一屋子的赔钱货他们也愿意啊。就算比不上周安宁,像周慧、白绣姐那样也是不错的。   对比一下这些别人家的孩子,再对比一下自己家的,心酸啊。   大家忍不住啧啧称奇,不要钱的好话更是一个劲地往外冒。   周李氏笑得嘴角都要抽筋了。不过倘若因为这个原因而抽筋,她也愿意啊。   最终周家成功地用这一天的酒席展现了一下他们家的实力,成为了玉山村超等的人家。为什么说是超等呢,因为玉山村的村民们觉得第一等根本没法表现出他们家的地位,必须是超等。   由于他们家给帮佣的礼物还是很实惠的,看在两斤肥肉份上,那些人还帮忙把桌子碗筷都收拾好了。若没有他们帮忙,周家还得再忙上半天呢。等送走了大大小小的客人,周李氏扶着自己的腰,桂圆立刻很上道地给她揉肩膀了。   周李氏感慨:“果然是过惯好日子了,才稍微劳动一下就腰酸背痛的。”   安宁抿唇一笑,“可见娘您是享受富贵的好命啊。”   这话听得周李氏眉开眼笑,“一般一般啦。”   爱告状的桂圆连忙把郑家白天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通,语气很是不屑。   周李氏唇角翘了翘,“郑家现在的确是越来越上不了台面了。他们可是娶了个好媳妇,性格比我年轻时还泼辣,把他们家全部的银子都把持得严严实实的,还小气得要命,每一餐都只吃水煮白菜。也难怪他们要拿那些菜回去改善伙食。”   周慧对于郑家早就放开了,跟着好奇问道:“郑老夫人和郑夫人就这么简单被拿捏了?”这两个可不是好惹的主。   周李氏手绢捂嘴笑,“你们可别告诉别人,这是你孙大娘偷偷告诉我的。那两人啊,在新媳妇刚进来没多久,就挪用了媳妇的嫁妆。结果那郑王氏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拿捏着这件事呢。因为她省钱,最后也是郑克,所以那两个老不休的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安宁无语:这算不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呢?   “我那郑王氏一脸精明,说不定挪用嫁妆的事情还是她可以设计的,好拿住那两人的把柄,真是个聪明人。”一劳永逸啊。   安宁对于郑王氏感觉还可以,虽然挺精明的,但是也很有自知之明。郑家本来是送了一斤米过来,结果还是那种陈米。郑王氏看到后,直接就回去再拎了几颗鸡蛋过来。郑夫人他们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至于郑家的那陈米,连静静都不吃,直接就煮了喂猪去了。   说起静静,安宁两个月没同他见面。静静的记性好,连刚出生时见过的云水道人都有记忆,更别说是她。只是他因为被安宁丢下两个月的关系,还是闹了脾气,死活不肯搭理安宁,就算安宁拿他最爱的羊排给他都没用。   最后还是安宁忍痛贡献出好几盆的花给他啃,他啃完后才勉为其难地让她摸了摸他的头和越发光亮的毛。   这脾气啊,贼大!   等这事过后,安宁想起了还住在城里的凌天晴,连忙把她身份透露了一下。他们家办酒席的时候,安宁倒是有问过她一回,只可惜凌天晴对这个不感兴趣。她已经直接买好了一百亩的田地,现在正兴冲冲地搞稻田养鱼的事情。   周李氏听了后,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公主啊!没想到她这辈子虽然没有福分见皇帝,但是却可以见公主啊!而且这公主还住她家里,还同她闺女是好朋友。   在周李氏心中,这凌天晴必定是女儿的好朋友,不然怎么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住闺女那宅子里呢?   她看着越来越好看的闺女,喜滋滋的,“我家女儿就是厉害,连公主都认识。”   只是她又有些不安,公主可是皇帝的女儿,女儿这个乡君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那可怎么办?   看出她的想法,安宁安慰道:“娘,放心吧,天晴的性格很好的。你们也别把她的身份往外说,咱们家自己人知道就好,对外就说天晴是蔚邵卿的表妹好了。”   周李氏点点头,又对着家里人吩咐了一通,她瞅了瞅安宁,又想起那蔚邵卿。   闺女的身份虽然高了,不过怎么感觉这婚事越来越难办啊!   一转头,看到了慧姐儿。她再次重新涌起信心,这不还有慧姐儿吗?慧姐儿年纪也差不多了,现在也该给她想看婚事了。   原本正小声同三婶周青梅说话的慧姐儿突然打了个颤抖,看看周围,又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   在酒席过后,安宁也将面见村长讨论酱油的事情给提上了日程。   李富贵这个村长做得着实不赖。她这次回来,两个月时间,从县城到玉山村这条路便已经修整好了,不再像是以前一样东一个洞,西一个坑,下雨天的时候也不再是满地的泥泞。   这可谓是大功德一件。安宁回来的时候坐在马车上就感觉到了差别,不再像以前一样,马跑的快点就一颠一颠的。   村长李富贵还打算这些天也把村里的路给修一修。   安宁虽然不知道这酱油厂都赚了多少钱,但是从她现在每个月二十两的分红就猜到肯定不少,要知道最初的分红不过是二两银子。才过了一年多,便翻了十倍。不过也这是因为酱油的生意已经在许多县城展开的缘故。不过生意展开得越大,这其中的利润就越发让人眼红,前些天蔚邵卿让人提醒了她一下,有盐商正打算下手。   安宁先前将这方子送给村里人,便是因为自己护不住,想说一整个玉山村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但是财帛动人心,人家就算不能明着下手,也可以暗着来。   安宁并不希望毁了玉山村的平静,才会想找村长说一下这件事。   周李氏知道后,怔了怔,“是不是有人盯上了?”   安宁想了想,道:“现在还没出手,也算是防范于未然吧。”   周李氏又问:“你也护不住吗?”   安宁见她这模样,反而笑了,“娘,那些盐商背后,哪个没点势力啊。没有官员支持的话,他们的盐引可是护不住的。”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倘若是我们家出事,天晴和蔚邵卿大概会帮上一把,但如果是村里的,他们估计根本不会放心上。”   周李氏明白了她的说法,有些不愉,“这些人怎么就只会整天盯着别人的东西?有本事就自己做出来啊。都来抢我闺女的东西。”   在她心中,这酱油虽然送出去了,但也属于闺女的东西。   她抱怨了几句后,便去村长家了。她是可以直接让桂圆他们去,但肯定比不上自己过去有诚意。   不过这两天辛苦一下,周李氏也开始寻摸着再次找买两个人回来,一个专门做家务,一个专门做饭。这样她和媳妇就可以腾出手全职帮闺女种花草了。   周李氏上门的时候一脸的严肃,全然没有前几天满脸喜气的样子,这把李富贵一家给唬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周李氏见他们反应,连忙揉了揉脸,对李富贵说道:“安宁说有事要同你商量。”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是村里酱油厂的事情。”   李富贵以为安宁现在有了地位,想把这方子收回去,想说点什么,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心中一片酸涩。他心态算不错,很快就转了过来了,自己家因为这酱油厂一年至少有几千两的收益,这些银子全部拿去置地,也够他们家生活富裕了。   周李氏一看他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又气又笑,“你想哪里去了?我家安宁能干得很,才看不上酱油厂的收益呢。”这说的是实话,安宁每年单单酿造葡萄酒能拿到的钱就不少,根本就不需要这笔钱。   李富贵才松了口气,只是想起安宁的性格,又有些不安起来。安宁也算是他看大的,并非听风就是雨的人。恐怕这回是真的有事了。   他急忙换了套齐整的衣服,跟着周李氏去周家。   安宁见到她后,还给他斟上一盏茶,“这茶叶是京城里买的,村长爷爷也尝一尝。”她在京城里也买了不少的东西回来,其中一部分作为人情往来来使用。   李富贵听到那声村长爷爷,知道安宁并非那种富贵了就瞧不起人的人,神色一松。他尝了一口,连连说好喝。其实他喝不出茶的差别,但既然是京城里买的,那必须是好的。   安宁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喜欢的话,就多喝一点。”   李富贵喝了好几杯后,才问道:“安宁啊,你让你娘找我,有什么事?”   周李氏早就把人都遣走了,屋里只剩下安宁、李富贵和周李氏。   安宁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听说州府的郝有钱打算花钱买咱们村的酱油方子。”   周李氏呸了一口,“真不要脸,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安宁笑了笑,“娘,人家的确是有钱啊。比咱们家有钱多了。”宣州有五家拥有盐引的盐商,郝家便是其中一家。家产就算没有上百万两,五六十万两也是有的。听说郝有钱大女儿出嫁的时候,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十里红妆。   李富贵心中生起一点期待,“如果对方买,愿意出多少钱呢?”如果有几万两银子的话,卖出去也无妨。不过这方子当初是安宁丫头送的,卖出去,也是得经过她同意。   安宁直接打断他的美好想象,“我觉得最多就是出两三千两吧。”   现在这酱油厂一个月都可以挣五六百两银子,李富贵怎么可能两三千两就交出去。   “还说是有钱人呢,居然只出这点价钱!”无论是李富贵还是周李氏都很生气。   谁都知道酱油这东西大有所为,出两万两买下来都不亏。   “就出这点价钱,别指望我卖!”   安宁说道:“村长爷爷,据我所知,那郝有钱并不算什么善茬,若是拒绝了,还不知道谁出什么手段,万一他直接收买人偷了这方子呢?”若玉山村背后有大人物撑腰,郝有钱未必敢,但玉山村能依靠的只有她这个没有实权的乡君,对方还真不会有什么顾忌。   李富贵的脸色白了白,像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他恳求的眼神望向安宁,“安宁啊,你向来聪明,你帮咱们村子想个办法吧!”   安宁在京城的时候便已经想过这件事,所以主意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李富贵的意思。   她缓缓道:“遇到这种事,若想打消别人的觊觎,最好的方法就是有对方不敢下手的后台。”   李富贵眼睛亮了亮,“难道是投靠那位蔚侯爷?”   蔚邵卿的身份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家都知道安宁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有资格以农女身份去同京城闺秀一较高下,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他头上。   以前见过蔚邵卿的人更是马后炮地对他的人品长相称赞不已。   安宁笑道:“再大的后台,大得过皇家吗?我的建议是,直接把这方子献给皇上。当今天子素来仁慈,必定不会亏待咱们。”   李富贵嘴唇动了动,“陛下真的看得上咱们这个吗?”   安宁想了想,“我记得以前也有人上贡东西,最后陛下赏赐了皇商的名头。”   无论什么,沾上一个皇字就显然高贵了起来。   李富贵被安宁这么一分析,已经心动了,又好奇问道:“我听说蔚侯爷在京城里呢,我们若是要献上这酱油,是不是得通过她?”   安宁想起了还住在她宅子里的凌天晴,微微一笑,“你若是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必定会好好献上去,而且不必担心中间有人因为贪这功劳而昧了下来。”   她直接交给凌天晴就可以了。自己闺女的信,而且还是挺受宠的女儿,她就不信天子不会看。   这件事若是运转好了,无论是对玉山村还是对凌天晴都有好处。   李富贵现在已经彻底松了口气,甚至心中还有些激动:他居然也有让皇帝吃他做的东西的一天啊!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看着安宁的眼神就越发慈爱了——这可都是托了她的福啊。安宁真是厉害,居然能够把东西越过那些官员送到皇帝面前。   安宁继续给他出主意,“村长爷爷,你这几天便选出味道最好的那些酱油,到时候一起送过去。”   李富贵连连点头,“这个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做得漂漂亮亮的!”   他感到全身都充满了干劲,若不是他酿造水平不怎么样,现在恐怕就飞奔回酱油厂亲自酿造去了。   安宁问道:“村长爷爷,你现在酱油厂还是打算以高价卖黄豆给他们的方式来让他们分红吗?”   李富贵点点头,说道:“这法子不好吗?”基本大家都很满意啊。   安宁款款而谈:“但是这样的话,那些黄豆质量多少会出现良莠不齐的情况吧。”   李富贵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啊,我也专门让他们把黄豆给分成好的和不好的,这样酿出来的酱油也就分了等级。”   “既然我们打算把这做好,那品质最好都是好的,才容易打出我们的名气。这样即使日后有人学会了酱油,我们也不怕。我有个法子,不如按照股份制度如何?”   “股份制度?”   安宁将股份给解释了一下,“这样等于大家分到的钱都同酱油厂的收益挂钩,由不得大家不上心。”   倘若股份制度的话,那么酱油厂日后的账本就得对外公开了,也就是说李家不能像以前一样,从中捞一笔。   凭良心来说,安宁觉得李富贵这村长做得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也有从厂里中饱私囊,但这贪的程度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不算过分,而且他还舍得拿出一笔钱,为村里做事,这点就胜过许多人了。只是财帛动人心,他现在可以做到这点,以后他的后代呢?能保住初心吗?恐怕以后说不定这酱油厂就会沦为李家的家产了。这也就同安宁最初的想法想违背,所以她才会建议使用股份制。与其日后因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彻底伤了情面,还不如一开始就清清白白的好。   她微微一笑,“倘若真要行这法的话,村长爷爷你们一家勤勤恳恳,至少得拿上一成的分红。再拿一成作为村里修建的钱财,剩余的可以分给大家。”   李富贵估算了一下,一成收益,他们家一年也可以拿到几百两银子,也够多了。   他咬咬牙,声音坚定,“就按你说的法子做。安宁你可是咱们村里最聪明的人,你说的肯定没错。”   这点是大家公认的。   只是李富贵虽然同意了,也得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等他回去后,周李氏说道:“安宁啊,你是不是打算渐渐抛开手了。”   闺女把一切的事情都考虑得这么周全,显然是打算等这件事了后,就慢慢对玉山村放手。她忍了忍,没忍住说道:“虽然周家对不起咱们,但是村里人对我们还是挺照顾的。”   安宁笑道:“娘,我知道。只是我总不能一直照看着他们,给他们擦屁股吧。斗米养恩,担米养仇。这道理你是知道的。”她有她的事情要做,总不能一天到晚都想着扶持他们吧。真这样了,他们心中估计也过不去。   周李氏吃过的盐比安宁吃过的米还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拍了拍安宁的手,“是我想岔了,你做的是对的。”她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完全从以前的身份回转过来。   ……   李富贵第二天便召集了全村人,说了这件事。连周氏一族、之前因为同安宁家结仇被而排除在外的几家也一起喊了过来。李富贵也有问过安宁的意见,是否要继续排除他们。   安宁觉得以她现在的身份,还同他们计较,真的挺掉价的。而且这过去一两年,这几户人家过的也挺惨的,在安宁他们面前更是一句大声话都不敢说。   安宁索性放他们一把,还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都夸她宽宏大量。   在这种情况下,这几个人家若是敢说她一句不好,大家恐怕会一人一口水淹死他们,顺便拿回他们的股份。   李富贵把股份这事说了后,大家都一致通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好事,意味着以后大家能够拿到的钱变多了。   李富贵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他们玉山村最大的依靠是安宁,拿了一成的分红给安宁。村长家也有一成,还有一成专门作为村里的建设,剩余的七成分红则是全村每户分一些。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家,也分得稍微多一点。   李富贵直接让家里的账房把每一家的股份给写下来,备了两份。   就在这时,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那个之前同城里的暗娼私奔,还卷了家中所有财产的何乐听闻股份这件事后,回来了。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着他那大肚子的情人姚秀娘。   这何乐的老婆何王氏正是春兰的姑姑,安宁以前还给她出过主意,让她卖拖把畚斗养家糊口,加上每个月的酱油收益,一家子日子才算撑起来了。   何王氏见到这一对贱人居然敢出现在他们面前,眼睛直接红了,伸手就要去抓姚秀娘那张狐狸精脸。   姚秀娘可是何乐的心头宝,如今肚子里还怀揣着他儿子,连忙挡在前面。   何王氏心中恨意更深了,直接照着何乐的脸就这样抓了过去,直接抓出一道的血痕。   何乐直接发出惨叫,“你这个贱人!”   何王氏啐了一口,“再贱也贱不过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其他人等何王氏出过气后,才上来拉偏架——可见大家眼底都是看不上这何乐的做派。更有好事的还往姚秀娘鼓鼓的胸部望了望,心道:难怪将何乐迷得神魂颠倒的,这身段就是好。   何氏的族长更是站起来,一脸气愤,“你还来做什么?”   何乐抹了抹他的脸,狠狠地瞪了何王氏一眼后,才说道:“我也是这村子的一份子,当然是来领取我的股份了。”他偷出去的钱财有限,又坐吃山空的,很快就没了银子,听到这事后,才带着心肝宝贝急急忙忙赶来。   何氏族长冷笑道:“你已经被逐出我们何家了,甚至不属于何家的一份子,你还想领钱吗?”   何乐怔了怔,气道:“那都是她不贤惠!若不是她不肯接受秀娘,我何必离开家里?”   何王氏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他,“是啊,我为你生儿育女,侍奉公婆,为他们守孝,就是不贤惠。她出卖身体,同许多男人睡觉,就是贤惠。那这种贤惠人我还真不打算做!”   安宁直接笑道:“说的好。”   那姚秀娘直接嘤嘤哭了起来,“乐郎。”声音千回百转,听得何乐心都要碎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桂圆直接道:“你若是敢对乡君无力,以下犯上,我们就算直接打杀了你也是无罪的。”   何乐这才想起安宁的身份,不敢说什么,就要把气出在何王氏身上。   何王氏性格爽朗,直接怒骂道:“你今天来的正好,把我的嫁妆还给我!那温泉地可是我的。”   何乐想起这事,顿时没有了底气,无论在哪里都没有拿媳妇的嫁妆养女人的道理,“等我拿了钱再还你。”那些钱早就挥霍光了,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回来?   何王氏直接道:“你若是不还给我,我等下就上衙门去,告你们通奸。到时候板子一打,你这心肝肚子的那团东西也别想要了。”   她语气凶狠,却没有人会因此同情何乐。将心比心一下,在场的妇人更是恨不得帮她捶几下。至于男的,也瞧不上他为了一个暗娼弄的家庭破碎。   “姐姐,我同乐郎是真心相爱的。我愿意为了他做小的。”姚秀娘哭哭啼啼道,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执意要做正房。她想得倒是清楚,她就算是小的,又如何?反正何乐一颗心都在她身上,根本不会委屈了她。她名分上虽然受委屈,但是里子不吃亏就好。   何乐听了,更是对她怜惜不已。   何王氏直接骂道:“什么姐姐,我清清白白的,可没有做妓女的妹妹。不对,妓女那是身不由己,你这是自甘堕落!别自己低贱就以为每个人都同你一样低贱,你再敢喊我一句姐姐,我就撕了你的嘴巴。”   她面目气得扭曲了起来,姚秀娘连忙躲到了何乐身后。   何王氏直接在族长面前跪了下来,说道:“族长啊,你也看到他是什么德行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有这样的没有脸皮的父亲。”   何家的族长何成也有些头疼,他想起这何王氏的两个儿子都是好的,也有些同情,更不想让他们何氏一族因为何乐而蒙羞,他直接冷着声音道:“王氏你是个好的,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何乐既然已经被逐出了咱们一族,自然就不是何飞他们的父亲了。”   这年头族长的权利还是相当大的。   何乐一听就懵了,“族长,你不能这样的!飞儿他们可是我儿子。”没有这一层身份,他怎么能拿到酱油的股份呢?   安宁笑意盈盈道:“你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姚秀娘肚子的当你儿子,要么选择何飞。当然或者你想要公堂上见也是可以的。”   何王氏想起了她那嫁妆,忍着恨意道:“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倘若你同意断绝关系,那几十两银子我就不同你计较。你若是执意要继续拉扯,先把带走的五十两银子还来。”   倘若他能够男人一回,把那五十两还回来,她还会高看她一眼。   何乐顿时哑口无言了。他是真的拿不出五十两,又看村长根本没有打算把股份给他,只能咬着牙签了这断绝关系的文书,最后一分钱都捞不到。   姚秀娘顿时就想哭了,没有钱的话,她跟这个男的做什么。   何王氏讽刺道:“还是说你连你们两个人都养不起?非要赖着我们?”   何乐没想到这个被他给抛弃了的女人居然还看不起他,气得眼睛红了,直接丢下狠话,“断绝就断绝,以后你们可别求着我。”   正好此时村里大多数人都在,有大家的见证,何王氏直接让儿子女儿签好了断绝关系的文书,心中的郁气这才消散开来。   李富贵也把何飞的名字写在股份书上,日后就算何乐嚷着自己是何飞的父亲,也无法领取半分银子。   还有人说何王氏应该把之前的五十两银子也要回来,不该这样白白便宜那对贱人。   何王氏只是说到底夫妻一场,他以前好歹也是儿子女儿的父亲。   安宁倒觉得这何王氏挺聪明的,一看这何乐就是不可能拿钱出来的人。与其纠结着不可能到手的五十两银子,还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干脆利落地彻底断绝关系。这样她还能站在道德高处点。   不错不错,倒是有她前年的几分风范。   ------题外话------   过年了,又得去没有网络的地方拜年,初三才回来。大家新年快乐~   ☆、第五章 调戏萌萝莉,沈家赴会   在促成了玉山村酱油有限公司成立后,安宁便带着李富贵挑选出来的十坛最好的酱油去城里了。   凌天晴见到她的时候很开心地拿出了一叠的纸,脸上难得绽开了大大的笑容,“你看,这是我最近做的实验报告,我前几天已经买了一百亩的田地,做起来了你所说的试验田,我还分成了好几组的对照组呢。”   安宁翻了翻她的实验报告,发现她做得还挺像模像样的,还将她之前的实验报告模式给学习了下来。   “你这种表格模式倒是简单明了,我还想教给我爹呢。”因为在外面的缘故,凌天晴便将父皇改成了爹。虽然她父皇听不到,但是这样称呼他就好像是民间普通的父女一样,倒是有别样的温馨感。   安宁看着上面的报告,又给她点出了一些错误,顺便给了几个建议,比如可以多弄几个样本,比如可以做一个稻田中水的高度对于稻苗的影响的对照组,或者再弄一个秧苗之间间距的对照组。   这些事情若是别人,恐怕听没一会儿就会昏昏欲睡,凌天晴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的。   安宁又说道:“据我所知,养草鱼的话效果会更好,你到时候还可以再分出几组,一组养草鱼,一组养鲤鱼,一组养鲫鱼。看看效果如何。嗯,可以一平方米放两尾的草鱼。”   凌天晴听得很认真,还直接拿笔记录了下来,安宁颇有在给学生上课的微妙感觉。只是这学生的身份太过高贵了点。   等说完稻田养鱼的事情后,安宁连忙同凌天晴说了酱油的事情。   凌天晴的视线落在她带来的酱油,眯了眯眼,有点小狡黠,“这个啊,但是我不知道这酱油到底好不好,父皇是否会喜欢。”   她拖长了音调,终于说出了最主要的目的:“不如你做几样给我尝尝?等等,你应该会做菜吧?”   安宁挽起了袖子,“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质疑我的厨艺呢。我今天就好好大展身手,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   说罢,直接让人带一坛的酱油到厨房。   “你喜欢肉菜还是素菜?”她问道。   凌天晴也跟着她一起进入了厨房中,她想了想,说道:“都可以吧,只要好吃就可以。”   白雪得意说道:“我家公主……哦,是我家小姐从不挑食的,有什么吃什么。”   凌天晴淡淡道:“在没什么饭菜的情况下,不想饿肚子自然就只能有什么吃什么。”   安宁怔了怔:这位二公主以前是吃过多少的苦头啊?   凌天晴不以为意,说道:“需要我帮忙吗?我其实也会做几样菜的。”   安宁摇摇头,略一思索,决定做红烧肉、葱油拌面、酱油鸡翅和红烧茄子。   凌天晴还真的带着白雪一起给她打下手,看她切菜的姿势还挺标准的,安宁这才彻底信了她以前真的在宫里自己做饭过。   半个时辰后,这几样菜便出锅了,一样样菜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肚子的馋虫蠢蠢欲动了起来。   白雪看着红烧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好香啊,宫里的御厨也煮不出这种香气呢。”   百灵在一旁重重地点头,她连忙将这些菜帮忙给端了出去。   凌天晴跟着安宁出京来到开原县,仍然把这两个宫女给带上,可见她们在她心中的地位。她直接让她们坐下一起吃。百灵盛好了四碗饭,把碗筷摆好,才坐了下来。   安宁本来就没吃午饭,正好一起。   四个人四道菜,吃得干干净净的。   白雪问道:“你们这里的酱牛肉也是用这个酱油做的吧,我昨天去买了一些回来,小姐也很喜欢吃呢。”   凌天晴吃完后,放下筷子,“吃人嘴软,我就帮你写信送给父皇。”   安宁眼睛一亮,“那就多谢了。我还抄写了一些关于酱油菜的食谱,你到时候也一起送过去吧。”   凌天晴略一沉吟,对白雪道:“白雪,我先写信给爹,你把那食谱抄一遍。”显然是要把食谱给记下来。   白雪声音清脆,“遵命!”   说罢,喜滋滋地拿着食谱,做起了抄写的工作。   凌天晴写信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安宁,还指定要她磨墨,安宁发现去除公主的身份,其实熟悉了以后的凌天晴挺爱玩爱捉弄人的,因此也不生气,做了一回的红袖添香。   她实在是个雷厉风行的姑娘。刚写好信,她就直接将信件连同食谱一起放进信封之中,又唤来一个侍卫。把信件和九坛的酱油一起送到京城里面。   安宁问道:“不需要再带别的东西吗?”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应该再添点特产礼物吗?   凌天晴道:“没必要,除了这酱油,其他你们这里有的,他那边都有,而且质量更好。”能够上贡到皇帝面前的,都是最好的东西。   她这话太理直气壮,反而让安宁有些不服气,“你爹肯定没吃过奶油面包。”她教给舅妈的奶油面包可受欢迎了,每天只买两百个,通常刚开门不久就被一抢而空。   凌天晴若有所思,“看来宣州小归小,吃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嘛。”   安宁笑了笑没说什么,这开原县的新鲜吃食,倒是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的缘故。   见凌天晴难得兴致勃勃,她索性带了她去舅母开的“锦上添花”。枣泥山药糕、栗子糕这几样店里常卖的糕点,张青青做得已经不比安宁这个师傅差,甚至味道还更好一点,毕竟熟能生巧。   张青青看见她后很是惊喜,店里不仅有她,还有两个大约十三岁的丫鬟,这是张青青因为自己忙不过来特地买来的。一个叫芍药,一个叫荷花。   此时店里的人没有早上的多,张青青正好整理这些天的账本,冲她一笑,“安宁你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去拿?”   凌天晴问道:“有奶油面包吗?”   张青青的视线落在凌天晴身上,发现这位相貌陌生的姑娘气质不是一般的好,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用言语无法形容的气度,她只当是安宁认识的官家小姐,笑了笑,“你若是想吃,我等下再重新作一炉出来给你。”他们店铺一天就做两百个奶油面包,一个卖十文钱。之所以限量供应,一方面是因为安宁所说的饥饿销售法,另一个原因就是李南每天打奶油打到手酸。不过这姑娘一看就是安宁的朋友,对于外甥女的好友,当然可以额外供应了。   凌天晴好奇的视线扫了这糕点屋一圈。不得不承认,这家店有不少的糕点都是她见都没见过的。   张青青算好账后,打了个哈欠。   安宁关切问道:“婶婶,最近很忙吗?”看她似乎有点疲惫的样子。   张青青笑了笑,“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吧,所以才这样。没事,我等下去休息一下就好。”   安宁笑道:“你也不必招待我们,我们想吃什么自己会拿。反正天晴说她要请客的。”   凌天晴微微颔首,良好素养一览无遗。   张青青道:“怎么可以收呢?难得你朋友上门一趟。”   凌天晴说道:“没事,做人要言而有信,下回你再请我吃好了。”   张青青吩咐店里的丫鬟好好招待他们,便打着哈欠打算去歇息半个时辰。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容易感到疲倦。   凌天晴选好了要吃的糕点后,便在店里唯一的那张桌子旁坐下。“锦上添花”的东西都是外带的,并没有在店里食用,所以并没有摆桌子,这唯一的一张桌子还是让他们平时歇脚用的。   安宁直接给她倒了倒酸梅汤,“尝尝这酸梅汤,若是夏天用井水冰镇过,会更美味一点。嗯,等下个月,冰镇酸梅汤就要上市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底,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因此店里也开始卖起了酸梅汤。酸梅汤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也有不少人家学习他们自己熬煮酸梅汤,但因为没有安宁他们家的配方,所以做出来的酸梅汤比起“锦上添花”的终究少了几分的好味道。   凌天晴将没见过的糕点都一一点了一份,搭配酸梅汤,慢慢吃着。女孩子鲜少有人抵抗得了甜食的诱惑,一开始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的凌天晴忍不住一个接一个,若不是安宁提醒她得留着肚子吃奶油面包,她恐怕得吃到肚子圆鼓鼓的。不过在吃完刚做好的奶油面包后,她的肚子……也的确圆了不少。   安宁忍不住打趣:“幸好你今天穿的衣服并不显腰身。”   是女孩子都不乐意被人说腰粗,即使她这是因为吃太多而暂时变粗的也一样,凌天晴瞪了她一眼。   她们点的东西可不少,凌天晴直接让丫鬟也跟着坐下,慢慢吃着。   吃到一半的时候,安宁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她转过头去,却看见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吃东西。   那小姑娘发现自己被发现了,有些慌乱地转过头,目光在一样样糕点上描绘,眼中满是渴望与克制。显然她想买的东西很多,钱却不够。   她小小的手紧紧抓着几枚的铜钱,挣扎了许久后,才说道:“嗯,我要一块枣泥山药糕。一块两文钱对吧?”   安宁有些惊讶,店里卖这些糕点不是至少都是以两计算的吗?什么时候一块一块地卖了?比如说这枣泥山药糕,一斤是两百文钱。一般人家都是直接买上一二两品尝一下味道。   被张青青上个月才买来的芍药微微一笑,“好的,一块枣泥山药糕。我给你打包好。”说罢,便拿出一块纸,细心地将糕点打包,一块枣泥山药糕并不大,一两口就可以吃完。   另一个丫鬟荷花见她一脸疑惑,小小声跟她解释:“这是姚夫子的女儿姚素素,她最喜欢吃我们店里的糕点,所以常常花十多天攒几文钱来买糕点。姑娘您知道咱们店里的糕点至少都卖几十文钱的。为了不让她失望,所以便每次都卖她一块一块的。加上她年纪小小便没有母亲,所以夫人也就对她多多照顾一些。”不然这样一块的枣泥山药糕,就算分开卖,至少也是四五文钱。   安宁点点头表示明白。她对姚夫子倒是有点印象,在家里曾经听聪哥儿和金宝说过,是他们学堂里的老师,一个脾气很温和又很负责任的人。据说还是个举人,只是在原来家乡中,因为看不惯当地的官员而为百姓说了几句,结果反而被整治得挺惨的,若不是朋友帮衬着,恐怕连功名都要被设计弄丢。他原先的妻子,也就是姚素素的母亲也在他被陷害的那段时间,嫌弃这个丈夫没出息窝囊,同他和离,改嫁了当地一富商做填房。   后来姚夫子在好友的推荐下便来到了开原县的书院教学。他学识渊博,又是个老好人,因此在学堂中很受学生欢迎。   安宁看着姚素素一脸珍惜地捧着糕点,每吃一口就停下,像是在最大化地享受着糕点的美味。一块小小的枣泥山药糕,她就吃了整整五分钟。   姚素素察觉到她的视线,脸颊红了红。   安宁见她脸红如同苹果一样,分外可爱,招手让她过来。   姚素素还真直接走过来了,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姐姐,有什么事吗?”小萝莉的声音简直要甜死人了。   安宁笑了笑,让她在她旁边坐下,说道:“姐姐这边糕点点太多,吃不完,你帮姐姐吃好不好?”   桌上各式各样的糕点散发着让人理智失控的香气,姚素素深深呼吸了一口,神色挣扎,却还是坚定地摇摇头,说道:“我爹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即使渴望到了极点,她仍然牢牢记着她爹的话。   安宁笑了笑,“我不是别人呀。我的侄子就是你爹的学生,周聪和周金宝,你听你爹说过吗?”   姚素素想了想,明明是小萝莉还作出大人正经的表情,“我记得周聪,我爹说他聪明,但是心都不肯放在正经学问上。”   “噗!”凌天晴听她奶声奶气说话也忍不住被逗笑了,她的声音也温柔了不少,“你帮姐姐吃一些吧,不然我们吃不完丢掉也是浪费。”   安宁跟着帮腔,“是的,你忍心看到这些糕点因为吃不完而被丢掉吗?它们会哭的。”   姚素素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丢掉美味糕点这种事情。   她重重点头,“那我就帮你们吃了。”   她个头还小,吃力地爬上椅子,模样分外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安宁看她这样又逗她,“你这么小,怎么到处乱跑,万一被人拐卖了怎么办?”   姚素素虽然母亲已经走了,但从她圆鼓鼓红润润的脸蛋就知道她被养得很好,姚夫子对这个女儿是很上心的。   姚素素奶声奶气说道:“素素不怕,我家就在对面,这附近的叔叔婶婶我都认识的。”   荷花也笑了笑,“素素很乖,从来不会到处乱跑,只在这一块走,这边大家都认识,所以没有什么危险。”平时姚夫子要上课,也没法时时看着女儿。幸好因为姚素素长得可爱,所以这附近的人都会照顾她一下,姚夫子平时也会给大家送一些礼物。   安宁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其实她一直想要一个年纪比她小的妹妹让她照顾,偏偏家里只有熊孩子聪哥儿和怎么都和她亲近不起来的金宝。而周贝贝的年纪又太小,所以难得见到姚素素这样可爱的萝莉,怪姐姐的灵魂顿时就燃烧了。   看姚素素吃东西真的很有胃口,她吃的时候表情总是十分丰富,会随着糕点的味道而变化。看着她吃东西,安宁他们都不自觉多吃了几口。   姚素素吃饱了以后,很有礼貌地向他们道谢后才回去。   安宁她们几人吃得肚子圆鼓鼓的,又打包了好一些东西才走。   出店门的时候,安宁忍不住说道:“我舅妈做的点心好吃吧?”   凌天晴点点头,“有些不比我家的差。”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分高的评价了。她走在路上,眼睛眯了眯,露出惬意的表情。   如果说她一开始选择出京,是为了稻田养鱼以及暂时躲开皇宫内因为皇位之争而暗流潮涌的状态,现在的她已经十分乐意呆在开原县了。   能够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够享受着美味的事物,能够远离那些纷纷扰扰,这样的生活神仙也不换啊。   ……   在成功搞定了酱油的事情后,安宁又去见了见李艳,还把一些绸缎送给了她。两人之间已经交情很深,李艳也不同她客气。安宁同她喝喝茶聊聊天以后就回去了。   回家后便看见她娘还在数礼物。   安宁发现周李氏的兴趣就是清点别人送给他们的礼物,即使是一颗蛋也能够让她心情愉快起来。   “娘,你昨晚睡前不是清点过礼物了吗?怎么还在点?”以她娘的性格,当天的礼物没有全部清点好入库,那么她一整个晚上也别想睡了,必定会翻来覆去都想着这件事。   周李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这可不是昨天的礼物,你这孩子,今天真不该出门。今天可是有不少人给你送贺礼来了。啧啧,这些人还真会挑时间,居然都赶在了今天。”   “这是于家送来的,听说他们家的姑娘于施璐同你关系不错。对了,安宁,通判是什么官啊?”   安宁给她解释道:“属于知府的副官,但是同时还有监察的作用。”   周李氏听得似懂非懂的,“也就是说比知府低一些对吧。他们家送的礼物可真是不赖。”   “这是自然,于家是官宦人家,施璐的爷爷还是光禄大夫呢,自然非同一般。”   周李氏又指了指另一堆的礼物,“你猜这是谁送来的?居然是知府大人啊!我听说县令都是归知府管的,我们整个宣州就是知府最大了。”   没想到连知府家都送了贺礼过来,真是太涨面子了。   周李氏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若他们是在昨天大家都在的时候送来那就更好了。安宁啊,你同他们家小姐还认识啊?”   安宁因为顾可欣的缘故,对着顾知书顾知府半点好感都没有,她神色淡淡的,“也只是见过一次面罢了。”她真正熟悉的还是顾可欣这位嫡长女。   周李氏摇摇头,“不过这知府官比通判大,送的东西还没有于家的好呢。对了,安宁,今天沈家还送了一张帖子过来,他们家大小姐请你和慧姐儿过去呢。这些有钱人就是闲着没事做,整天开什么茶会。”   安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拿起帖子,帖子的时间是定在六月五号,也就是还有八天的时间。下帖的是沈家的嫡长女沈以玫,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沈以玫本来是要十五岁的时候出嫁,她所定的人家是重县知县之子,结果她未来的婆婆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因为一场风寒而去世,未婚夫守了三年才能成亲,现在已经出孝了,是九月份出嫁的。因为婚礼嫁妆一类的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导致沈以玫现在变得清闲许多。加上未来夫家又出孝,这才有闲情逸致下帖子。   安宁在回来以后便收到了不少的帖子,其中要么不太熟,要么没时间,所以大部分都拒绝了。她想了想,七天后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倒是可以去看看。   周李氏也觉得应该去,“你带着慧姐儿一起去,让大家多看看慧姐儿的好。”   周李氏想到慧姐儿的婚事就发愁,她家慧姐儿虽然有万般好,但架不住周家是暴发户,因此还没来得及踏入那个圈子。幸好还有她闺女在,她闺女可是认识了不少的大家小姐。沈大小姐的茶会,想也知道肯定是邀请不少同她差不多级别的人家。   说不定慧姐儿到时候就会入了人家的眼呢。   周李氏对于自己的女儿和孙女都非常有信心,坚信她们只要出现,就能够闪耀全场。   她嘴里还念叨着:“这两天就给你和慧姐儿做一套新衣裳,你带回来的那些好布料正好可以用上,当然贡品就留着。还有你们两个也要记得戴珍珠,一看就富贵,你给我的那串珍珠项链我也可以借给你们戴一天。”   安宁听得头皮发麻,说道:“娘,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给慧姐儿做就好了。别忘了,我在蔚府的时候,玉容他们给我做了好几套,那些衣服已经够好了。我去找慧姐儿,你同她说吧。”   她娘的唠叨功力太强,她招架不住,只好拿慧姐儿挡灾。   不过她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她当初到蔚府的时候,玉容至少给她做了十套的衣裳,那些衣裳和首饰也一起带了回来,加上以前便宜表哥慕清玄给的,全家最不缺衣服首饰的人就是她了。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挥挥手放她离开,顺便让她喊慧姐儿过去。   ……   扣除掉周李氏的唠叨,回家的生活还是颇为温馨平静的,至少比京城中冷不防被算计一把要好多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自从回来以后,卫先生又加大了她的功课,原本一天只需要学习两个时辰,现在直接变成了三个时辰,偏偏周李氏还解觉得她做得好,自从知道卫先生是宫里的女官后,周李氏便对卫汀然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卫先生说道:“你现在好歹也顶着第一名媛的名号,你应该知道,你的成绩虽然很好,但是也有不少的运气成分。你后面还有不少对你的身份不服气,想要随时把你拉扯下来的人,难不成你打算等过几年进京后被人直接踩在脚下吗?”   一番话说得安宁脸上发红,她最近的确是太过得意忘形了。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够第一,一部分是因为卫先生的教导,但另一部分却是由于前世的那些积累,倘若没有那些赠与,她根本没有比京城里其他的姑娘出色多少。   “我知道了。”她这话说得绝对是真心实意。她在进步,别人也在进步,站得越高,摔下来也就越狠,安宁一点都不想成为别人口中“小时了了,大时未必”的谈资。   卫先生脸色缓和了几分,她对于安宁抱有很大的期望,因此对她的要求也就更加的严格。   她温和地看着安宁,“至少到现在为止,你都一直很让我骄傲,我不希望我会有改变这想法的一天。”   安宁笑着撒娇了一句,“我肯定会一直让先生骄傲下去的。”   卫汀然想了想,又说道:“下个月我出的卷子,你若是能够满分,我到时候就送你一直想要的那几个方子。”   安宁眼睛一亮,“那先生肯定给定了。”话语之中是满满的信心。   卫先生没说什么,只是直接给她布置好作业。   安宁静下心来,翻开书本,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看着,偶尔会在旁边的纸上记录下一些突然的灵感。   玉容在旁边伺候,有时候见墨水干了,便帮忙添水磨墨。自从有了她以后,安宁就不用桂圆做书房中的工作了。   桂圆也松了一口气,别看磨墨看起来简单,但无论是磨的角度,力度和时间都是有差别的,不同的墨锭都有他们的要求。   书房内一片的静谧。   在她做功课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人来吵她,除非是有要事。   等做好了今天的功课后,桂圆才进了书房,说道:“姑娘,村长有事找你。”   “什么事?酱油厂的股份不是几天前就分好了吗?”   桂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见村长还带着一个妇人,嗯,好像是酱油厂里做活的人。”   安宁写了一个下午,脖子有些酸,她刚扭了下脖子,桂圆便立刻上前帮她揉了揉肩膀。   安宁感觉舒服了不少后,才对她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有什么事。”   她刚走到正堂,便看到大家都在。周李氏、周慧还有周青梅,嗯,除了两个还在书院上学的男孩。   李富贵的脸色有些阴沉,指着地上那妇人说道:“安宁,咱们厂里有人说这施氏常常鬼鬼祟祟的,今天还偷偷去了酿造酱油的场所。”   李富贵当初在建立酱油厂的时候,听从了安宁的意见,每个步骤的场合都是分开的,而且都间隔着一段距离——反正玉山村别的不多,就是空的土地最多。即使买了人来酿造酱油,也是每个人都只做其中一个步骤,这就导致了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并不知道其他的做法。   因为这个做法,所以到现在酱油的酿造方法还没有泄露出去。   安宁皱眉看了看施氏,“郝有钱花了多少钱收买你?”   施氏条件反射:“你怎么知道的?”   这却是不打自招了。   施氏被发现反而很淡定,“即使你把我卖了,郝家也是能够把我买回来的。”其态度十分坦然,显然是十分坚信玉山村惹不起郝家,更坚信自己被发现也没事。很显然郝家当初为了收买她,给她做了不少的说服工作。   “你!”李富贵被她这种做了坏事还不以为耻的态度气得胸口不住上下起伏。   安宁直接笑了,“村长爷爷,你把她的卖身契给我好了。我倒是想看看,这郝家会不会为了你,而跑来得罪我这个乡君?”   施氏听了这话,瞬间明白安宁就是开原县这段时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人,人人皆赞她聪慧过人,因此在能够压倒京城众多官家小姐,荣获桂冠不说,还被册封为乡君。   一个乡君,和一个奴婢,谁都知道郝家会选择怎么做?说不定还会把施氏丢出来当弃子。   施氏顿时慌了,这个和她当初听得不一样啊,她这时候才知道害怕,连忙磕头:“姑娘村长你们就饶了我吧。那郝家拿我儿子威胁我,我不得不做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刚刚不是还特别嚣张的样子吗?   安宁懒得听她在那边哀求,直接示意桂圆堵了她的嘴,然后问道:“她儿子的卖身契你有吗?”   李富贵脸色沉了沉,摇头,“当初她儿子生了重病,所以就卖身给她儿子治病。”   安宁说道:“以后买人的话,最好是全家卖身契都在你手上,这样也不容易收买。”   她发现自己真的变了许多,已经可以轻而易举说出买人这种话。她来到这时代,虽然改变了周围的人不少观点,但自己也被这个时代一点一点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李富贵叹了口气,“我们那时候看她可怜,就买了她,还先给她支取了一些钱给她儿子看病,每个月她的工钱在厂里也算是多的,谁知道会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狠狠瞪了施氏一眼。   安宁让桂圆先将不断挣扎的施氏带了下去。   李富贵皱起了眉头,额头的皱纹显得他越发苍老,“安宁,你已经把秘方交上去了吗?”   安宁知道现在的他很是不安,语气十分坚定,“是的,已经交上去了,村长爷爷,你是知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我可以向你担保,这方子肯定会送到陛下面前。”   就算凌天晴这边因为一些原因没送到,她也可以走蔚邵卿的路线。   李富贵听她语气言之凿凿,神色松了松,“那就好,那就好。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那郝家肯定不止收买施氏她一个。”   安宁想了想,说道:“村长爷爷,我看我们酱油厂不如先关一个月。一个月后也就差不多出结果了。”   李富贵怔了怔,“可是咱们刚成立股份有限公司,就关厂,会不会不太好?”穿着古装的他拗口地说着股份有限公司让安宁有种荒谬的感觉。   她笑道:“这厂已经建了快两年了,这两年来大家都很辛苦,所以村长爷爷你素来慈悲,便给他们放一个假,劳逸结合嘛。有劳有逸才能更有干活的动力呢。我相信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能理解的。”   李富贵闻言,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这个法子不错。哼,等关了厂,我看他们怎么偷师!最关键的那几个步骤可都是我们家的人亲自做的。等我家梅儿长大点,就让她也去学习,像你一样做个文化人。”   周安宁这么能干,不就是因为她念书念得好吗?   “对了,那施氏留在你这里,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会不会连累到你啊。”   安宁笑道:“你放心吧,村长爷爷,我想郝家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找我的。”   她倒是希望郝家直接上门呢,那样她就可以直接说方子给皇帝,有本事,他们找皇帝要去。   李富贵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开。他来的时候愁眉苦脸,走的时候倒是眉开眼笑,放下了心事。   安宁摇摇头,也只能希望那信件能够快点送到皇帝手中。按照天晴的说法,她的信件肯定都是用千里马快马加鞭同那些公文一起送去的,五天内肯定可以抵达京城。   ……   就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即使施氏被她扣下,郝家也没有人上门来找她要说法。   李富贵也直接给酱油厂放假一个月。他那理由也算说得过去,加上只是休息一个月,因此大家也没说什么。李富贵还是很有做人的,虽然休息一个月,但那一个月的工钱还是照给了,导致大家都在说他的好话。   时间过得很快,六月五号一眨眼便到了。   周李氏比安宁还激动,一大早就把她和周慧给唤醒。   安宁和周慧早在前一天便准备好了今天好穿的衣服。   她用澡豆将脸洗干净,然后往白嫩的脸蛋抹上自制的用来保湿的面膏,就算她现在的身体天生丽质,美白工作也是不能随便放弃的。   抹好后,又上了一层薄薄又均匀的粉,最后两腮处涂上胭脂。周李氏本来还想让她画个荷花妆的,安宁直接吐槽:“娘,我们只是几个小女生的聚会,那么隆重让大家看出你的心思就不好了。”   周李氏这才作罢。   最后安宁穿着一套鹅黄色的衣衫,衣服样式是京城流行的那种,她特地改进了一些,袖子做得夸大一些,越发显得飘然欲仙。头顶的珍珠凤簪流转着低调的华丽,整个人显得清丽又俏丽。   周慧则是葱白底绣海棠花的八幅湘裙,整个人显得温柔美丽,她头上戴着白玉簪,耳朵则是坠上珍珠耳环,站在那边微微一笑,便像是从画上走下的仕女。   周李氏左瞧瞧女儿,又看看孙女,怎么看都爱不够!这整个玉山村,谁有她会养孩子!谁有她家姑娘好看!   她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   虽然她们起得很早,但即使提早到,也不会提早一个时辰过去。所以安宁和周慧索性在家里看了好一会儿书才出门。   等她们坐马车到了沈家时,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刻钟。   早有人侯在门口,将她们领了进去。   安宁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沈家的大小姐沈以玫,上一次随云水道人过来的时候,沈以玫那些天正好在外祖家。沈以玫同沈夫人生的颇为相似,一看就是母女,她相貌清秀又端庄,见到安宁后微微一笑,“这是周家的两个姑娘吧,果然名不虚传。”   即使是初次见面的人,她也能够给人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   安宁发现沈以玫所邀请的姑娘中有不少是她的熟人,比如吴知县的女儿吴若希,杨蕊、冯冰云……还有几个她没怎么见过的,比如沈以玫的表妹夏心柔。   安宁带着周慧同交好的姑娘打招呼,沈以玫则是领着他们认识其他的人。   大多数都是他们开原县的,身份最低的也是主簿之女张希月。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圈子吧。   安宁现在可是乡君,身份虽然在京城那一堆郡主将军之女中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开原县就足够高了,因此大家也乐得同她交好,气氛一时和乐融融。   “安宁你可是着实为我们宣州争气呢,看他们京城的人还敢小瞧人不。”这位的话中满是怨气。   “是啊是啊,京城好玩吗?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瞧瞧呢。”   一个个问题朝安宁砸了过来,安宁始终挂着微笑,一一地回答。   就在这时候,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子,“姑娘,郝小姐来了。”   郝……   这个姓氏让安宁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郝这个姓氏在开原县可不算常见,不会是郝有钱的郝吧。   沈以玫似乎也有些惊讶她的到来,对着大家说道:“郝小姐是我前段时间认识的,我之前给她下了帖子,只是没想到她家在州府,居然真的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传了进来,“我来得晚了,抱歉抱歉。”   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带着四个丫鬟走了进来。   ------题外话------   即使是过年仍然努力万更,大家不表扬我一下咩   ☆、第六章 沈府游记,整治恶人   来人的衣着首饰无一处不精致繁复,如同鲜血一样耀眼的红宝石,绚烂如朝霞的裙子,亮闪闪的金钗,都昭示着她家境的富贵。她容貌倒也算得上娇美,只是因为首饰太闪亮,反而没有足够的气势压着,有种被首饰喧宾夺主的感觉。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王熙凤。   尽管如此,大家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的羡慕。在场的姑娘大多家境不错,但也不至于像对方一样,随便把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直接镶嵌在钗子上。单单这一个钗子,市面估价都有上千两了。   不仅是她,她身后的四个丫鬟也都是绫罗绸缎裹身上,头上所戴的金钗甚至要比在场的一些小姐好。丫鬟不丫鬟,小姐不小姐的。一般而言,来做客的基本都不会这样刻意抢主人家的风头。这里谁家里没有丫鬟,但即使是安宁,也就是带了桂圆出来。这郝小姐直接带了四个,排场是有了,只是对其他被拿来作对比的小姐们来说,有些不厚道。倘若是在京城也就无妨,那里二三品大员的子女不少,排场也就大了些。可是开原县这里,身份最高的也不过就是五品。   有几个年纪小的比较不会遮掩情绪的姑娘已经黑了黑脸。   郝小姐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安宁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笑靥如花地迎了过来,亲亲热热说道:“想必这位便是给咱们宣州争光的安宁妹妹吧,我可是闻名已久,今日总算有机会认识了。”   她又对沈以玫道:“还是姐姐的面子大,连安宁妹妹都请了过来。”   沈以玫对着大家介绍道:“这位是州府郝家的大小姐,郝倩倩。咱们开原县所吃的盐有一半就是他们家卖的。”   果然是她所知道的郝家,宣州的五个拥有盐引的人家只有一个姓郝,再没有旁人了。   自古以来,盐商在人们的心中便是财富的象征,每一年都有大批的盐商斗富,他们吃的穿的都是旁人所比不过的。端午节的时候,甚至还有笑谈说,好几户的富商将金子做成薄薄的金叶子,仍在水上,因为薄薄一片,所以很是轻盈,浮在水面上,放眼望去,湖面皆是一片灿烂的金黄。   她娘在听说这八卦,忍不住背地骂了几句,说这些钱拿来施粥也比这样浪费要好。有钱人的想法她果然想不明白。   大家在知道郝倩倩的身份后,也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僵硬着脸,毕竟人家是真有钱。沈以玫的表妹夏心柔还对她热切笑道:“原来是郝姐姐,我早就听闻过你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郝倩倩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安宁发现这郝倩倩其实有点小势利眼,对于一些身份比较高的便笑脸迎人,身份低了些的就冷淡了许多。虽然安宁属于她笑脸迎人的范围内,但对于这种行径还是有些看不过眼。   安宁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手不时地扶一把她头上的红宝石金钗。   夏心柔逢迎道:“你头上这宝石钗子真好看。”   也不知道这夏心柔是怎么回事,作为主家沈以玫的表妹,反而一直去捧着郝倩倩,从沈以玫眉间偶尔闪过的不愉,说明她对于表妹这行为也很是不悦。   郝倩倩笑了笑:“其实这金钗一开始是我娘给我姐姐打的,本来打算作为她的嫁妆的,现在反倒便宜我了。”   杨蕊直接说道:“我记得你姐姐不是同马家的嫡长子定亲了吗?”同郝倩倩的姐姐定亲的马家公子爷算得上是青年才俊,父亲正是翰林编修,这时代入了翰林院的在人们眼中可是很清贵的。   郝倩倩笑道:“后来我爹拿我姐的八字同马家少爷合了合,发现两人有些不适合,所以就取消婚约了。我姐年岁又到了,正好圣人选秀,结果我姐姐刚好被圣人看中,沐浴皇恩。”   郝倩倩的一个丫鬟嘴快说道:“大小姐刚进宫就被封为答应了呢。”语气之中,是满满的骄傲自得。   安宁有些无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小姐直接被封为贵妃呢。她在京城中也是听说过,皇帝这次选了十名的秀女,其中两人被封为常在,四人被封为答应,剩余的四人暂时还没有等级。   郝倩倩对于自己的姐姐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姐姐那样的品貌肯定迟早都会出头,这不,才刚入宫就有了品级,虽然只是答应,迟早都会上去的。要知道,被封为常在的两个妃子可都是官家女出身。在她心中,皇帝只是看在她们父兄的关系才给了常在位置的。她爹甚至还收买了几个宫里的太监,打听到她姐姐郝蓉蓉在宫里很是受宠,这一个月至少分到了十天,还压倒了原本最受宠爱的珍嫔娘娘。那珍嫔娘娘的出生还不如她姐姐呢。   大周的前朝后宫等级倒是不少,皇后,贵妃、四妃、昭仪、婕妤等……只是等周太祖建立新王朝后,嫌弃后宫等级太多,直接省略了不少,变成了皇后、贵妃、四妃、六嫔、贵人、常在和答应。如今的后宫除了皇后四妃六嫔外,贵人分位的有十五个,答应的大约有三十,至于没有品级的就更多了。   她的视线落在安宁身上,心中暗叹:这位周姑娘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若是长开了定不会比她姐姐差。就是脑子不够好,有这样好的条件居然不去选秀,跑去参加名媛之赛。不过她没去也是好的,省的她姐姐到时候多了一个厉害的情敌。   沈以玫抬了抬手绢,遮挡住唇边的浅笑——这郝家虽然家境豪富,但眼皮子也太浅了吧,不过是一个答应便让他们这样得意忘形。   郝倩倩又对安宁说道:“可惜当初安宁妹妹你进宫时没遇到我姐姐,不然你们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安宁表示她一点都不想成为她姐姐的好朋友。   郝倩倩提起了宫里的事情,又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大家又转而问安宁是否有见过宫里的妃子?宫廷又是如何。   安宁自然都挑拣好的说,又把圣人和一些嫔妃夸了又夸,反正说好话总不会有事。   杨蕊好奇道:“宫里的妃子娘娘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啊?那位珍嫔娘娘呢?”   在四妃六嫔中,珍嫔身份最低,经历又最为传奇,她是圣人微服私访的时候认识的,然后她没经过选秀就被带进了宫中。当时她刚侍寝的时候,被封为常在,不到一年又封为贵人,等诞下了八皇子,直接成为了六嫔之首。   甚至民间戏曲还不时上演珍嫔娘娘未入宫前偶遇圣人的戏曲呢。   安宁只是见过珍嫔娘娘两面,但好歹也收了人家的礼物,获得她的善意,她抿唇笑了笑,指着慧姐儿说道:“慧姐儿现在带的簪子还是我进宫的时候珍嫔娘娘送的。”   大家的目光顿时聚集在周慧身上,周慧怔了怔,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我倒是不知,你给我的时候也没说过,我只当是你在京城里买的,原来是借花献佛。”   她抿唇一笑,越发显得颜色娇艳亭亭玉立,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张希月直接说了一句:“谁戴个东西还会刻意去讲究来历,首饰这东西不过就是拿来装点罢了。”   这倒是讽刺了郝倩倩一把。   张希月是开原县主簿之女,在开原县虽然算不错,也算是九品官,但在郝倩倩眼中就很不够看了,她先前对张希月便是爱理不理的,张希月在县里也是被捧大的,自然有些心气不顺。   郝倩倩脸色僵了僵。   杨蕊更是直接笑道:“我听说这珍嫔娘娘虽然只是秀才之女,但备受宠爱,当初刚入宫就被越级封为常在呢。”   杨蕊家里是皇商,宫里的兰花菊花倒有一半是他们家供应的,因此她对于宫里这些消息倒是挺流通的。   她家境同郝倩倩相当,所以对于给她拆底一点压力都没有。   其他姑娘想起了郝倩倩那位被封为答应的姐姐,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论出身,郝蓉蓉可是比珍嫔娘娘好了不少。结果珍嫔娘娘一开始就是常在,同郝蓉蓉形成了鲜明对比。   郝倩倩身后的丫鬟有些不服气,正想说自家小姐现在在宫中侍寝的次数可是压过了珍嫔,却被自家小姐一个凶狠的瞪视给吓得吞回了话语。   郝倩倩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倘若让这丫鬟真的说出来,恐怕她家和她姐姐的脸皮都要丢光了,在一群未出阁的姑娘面前讨论这件事,她的名声也别想要了。更别提说出去以后还有可能会因此被有心人指责他们窥探宫廷。   她只是竭力扬起一个笑容,“珍嫔娘娘那样的人物自然是好的。”   杨蕊再接再厉插刀,意味深长道:“现在四妃六嫔可是满了呢,不过贵妃上倒是没人。”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郝蓉蓉就算再得宠爱,除非四妃中有人升级为贵妃,让六嫔中的一人晋升为妃,空出嫔的名额,不然这郝蓉蓉最多就是止步于贵人。   郝倩倩又一次黑脸了。   安宁有些惊讶杨蕊这丫鬟平时性格还是很好的,爽朗大气,今天怎么就一直和这郝倩倩过不去呢?   其他人也察觉到这一点,审量的眼神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见气氛一时之间凝固了下来,沈以玫打了圆场,“今天天气正好,我们不如去湖面划船如何?我这些天倒是喜欢上在船上写字绘画,因为偶尔有浪花的干扰,导致要想做出和平时一样水平的画作得花费不少心思,这种未知的感觉很是不错呢。”   郭荷花捧场道:“我不爱绘画写字呢,从小看了这些就头疼。姐姐不如给我一根钓竿,让我钓鱼玩耍呢。”   “我看你是想吃鱼而不是钓鱼吧。”   “我觉得在船上泡茶说不定会很好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很快又重新融洽了起来。   大家转而向湖边的方向走去。   安宁落后几步,走在杨蕊身边,她同杨蕊一向交好,也懒得来那些虚言,“你今日怎么回事?平时你就算看不惯她做派也不会一直这样针对呀。”   杨蕊仍然很是气愤,但她好歹也有理智,知道要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呢,那郝倩倩的姐姐郝蓉蓉,她所定亲的对象是我外祖家的远房表哥,那表哥从小就很疼我。本来他同郝蓉蓉也算天作之合。结果郝家却突然被猪油蒙了心,硬说八字不合,退了亲事。谁家定亲之前没核对过八字,之前还好好的,定亲后就不合了。不过是贪图宫里的荣华富贵罢了。”   她发出一声的冷笑,“现在大家都说她郝家看不上我表哥。倘若这郝倩倩不提也就罢了,偏偏还在我面前显摆炫耀,你说气人不气人?”   安宁握了握她的手,叹气:“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在沈家,就给沈大小姐一个面子吧。”   杨蕊吐槽了一堆后,气也消散了一些,“我知道啦,你不必担心。刚刚看见她黑脸,我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说罢,两人便加快步伐,追上了前面的人。   ……   沈家这湖的确挺大的,一眼望去,至少有百亩大小,够他们划船了。湖里还种了不少的荷花,现在还不到荷花开放的季节,一个个含着花苞,微风轻轻拂过,身姿摇曳。   湖边停靠着一艘的大船,还有好几艘的小船。   沈以玫微微一笑,“我听说去年安姑娘在的时候,你们还一同去泡了温泉,真是新奇有趣,我也不算聪明,只能想出这种主意了。”   其他人笑,“我瞧游湖就很好,比喝茶赏花有趣多了。”   郝倩倩道:“你们说的安姑娘难道就是安大将军的女儿吗?我听说她去年来了开原县玩耍,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认识她呢。不知道她今年还会不会过来。”倘若能够交好这位安大小姐,想必父亲都会对她刮目相看。   吴若希指着安宁道:“玲珑同安宁关系最好,你问她她肯定知道。”   安宁颔首道:“我同她好可不管她身份如何。玲珑今年要在京城里开蝶恋花的分店呢,所以没有时间过来。”   大家没听过安宁说过这事,好奇问:“你们的胭脂铺也要在京城里开了啊?”   安宁点点头,“还是我们两人一起合作。”   大家没想到她们两个的关系还是一样好,一时又是向往又是羡慕的。大家看着言笑晏晏的安宁,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们相识的时候,安宁还只是小小的农女,她们也算是放下身份同她来往。谁知道不过一年的时间,这个女孩就已经成长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不由有些唏嘘。   周慧则是收回看荷花的视线,对沈以玫道:“我们等下是要坐大船还是小船?”   小船上一艘最多只能载四个人,大船的话,倒是可以装下所有的姑娘外加丫鬟。   夏心柔直接说道:“我看小船好,平时都是坐大船,偶尔乘一下小船也别有趣味,我们自己划船多有意思啊。”   其他姑娘点点头——这就是所谓的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会想要换换清粥小菜。   一个身材纤细身着粉衣的姑娘有些犹豫:“可是万一不小心掉水里怎么办?”   沈以玫早就考虑好了这个问题,“这个倒是不必担心,到时候每只船肯定会留两个水性好的丫鬟。”   她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打消了原本那份犹豫,几个姑娘们凑在一起商量着要如何玩耍。   最后决定先比赛划船。从这一头划到对面,不许丫鬟帮忙。等比赛结果出来后,最后一个得在船上画出一幅荷花图。倒数第二则是得钓一尾鱼上来。   这玩法新奇又有些雅趣,虽然郭荷花一开始还想要钓鱼,但后来觉得划船也挺好玩的。她还笑道:“我到时候干脆倒数第二好了,正好圆了我钓鱼的心愿。”   其他姑娘笑着刮她的脸,“还没比赛呢就想着要输,谁和你这个没上进心的一组谁就倒霉了。”   在场的姑娘包括沈以玫和她表妹夏心柔在内,一共有十二个,分成了六组。   沈以玫直接让人拿来一个密封的箱子,里面装着六队的彩色小绣球,抓到同一个颜色的绣球自然就是同一组了。   安宁正好同沈以玫一组,周慧则是同沈以玫的表妹夏心柔一组。   夏心柔更是说道:“周慧你肯定时常划这种小船,我们这队可是交给你了。”   这话听起来很正常,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心理作用,安宁总觉得她是在讽刺慧姐儿以前的出身不高。   周慧只是淡淡一笑,“我尽量吧。”   分好组后,大家各自选好了船,坐在船上。   等一个丫鬟宣布开始以后,各组的姑娘们就嬉笑着划船了。   虽然说是要比赛,但大家也不会真的那么追求胜利。   划船看似简单,其实也是有诀窍的。场上的大多数都是没自己划船过的,有船划着划着,还在中间四处打转的,也有划着划着就后退了的。   更有甚者,还有不小心把船桨给掉了的。   “哎哟,又错了,不是这个方向!”   “呀,我们变成最后一名了。”   “哈哈哈,我们超过你们啦!”   湖面上一片的莺声燕语,欢笑声惊动了原本停在树上的小鸟,留下了扑哧翅膀的簌簌声响。   安宁也算有过划船的经验,沈以玫平时在家里也划过小船玩耍,所以她们这一组也算是强强联合,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把一直出状况的其他五组给甩在后头了。   两人看着其他五组各种乱七八糟的乌龙,忍不住捂嘴笑。   当沈以玫看见其中一组的两个船桨都掉了水里,还溅了她们一身水,最后只能拿起船上备用的船桨,她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等笑完了以后,她才在安宁的目光中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额前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冲着安宁笑了笑,“以南的事情,我要向你道谢。”   安宁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沈以南。事实上,在揭穿了真相以后,她并不为沈以南担心,从沈夫人当初看他愧疚又疼爱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在家中肯定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以南能够开开心心的就好。”当初她所认识的沈以南,会因为认识了几个新字而雀跃不已。   沈以玫说道:“后来,我娘拜托了云水道人,终于找到了一个神医,那神医说以南的喉咙虽然有些问题,但只要持续针灸两年,就能够慢慢开口说话。”   沈以玫的眼睛涌起了一层的水雾,自从知道以南才是沈家的嫡子后,以南的喉咙就成为了全家人的心病。   安宁听到这个消息,也很为他开心:“是吗?那就真的再好不过了。”   “这一切都多亏你了。”沈以玫真心实意道谢。   “我?”安宁有些惊讶,“我的功劳不多,主要是云水道人帮忙的。”   沈以玫摇摇头,“你就别谦虚了,云水道人都说了,他是看在你的面上才会帮上一把的。”   安宁倒是没想到云水道人居然会把功劳推到她身上,难道他是想要送个人情给她吗?说实话,她还真不知道云水道人还会认识所谓的神医。   沈以玫道:“可惜现在二弟正留在神医身边治疗喉咙,不然也可以让他当面向你道谢呢。”   安宁含笑道:“真的不用了。像以南那么可爱的男孩子,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帮他的。”   沈以玫道:“我听说你养的那只狼也是以南抱来送你的?”   安宁点点头,不自觉说起来静静的事情,静静在她家里呆了两年,相当于是他们家中的一份子了。只是他的食量也越来越大,幸好周家现在有钱,所以才能养得起他这只大胃王。现在的静静个头已经挺大了,带他出去遛弯的时候,他一激动跑起来,安宁都拽不住呢。不过现在的他还只是两岁,不算成年(狼差不多四岁才算成年)。按照蔚海的说法,等静静成年后,他那个头再狼群中也算得上翘楚了。   说起静静,她的话就不自觉多了起来,嘴角始终挂着恬淡的笑意。   因为沈以南和静静的这一层关系,又有这么一场谈话,等她们的船只靠岸的时候,两人都自觉亲近了不少。   她们这组众望所归地第一个抵达不说,而且排第二的那组,现在距离岸边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呢。   安宁调侃道:“可见我们可是实力组。”   沈以玫虽然不知道这典故何来,但是却能理解其中的幽默意味,扑哧一笑。旋即吩咐下人摆好糕点水果和茶具。   这样等其他人到了以后便可以吃点东西了。   安宁眯了眯眼看其他几组的情况。   郭荷花和杨蕊目前第二,让她惊讶的是,慧姐儿和夏心柔这一组目前居然是最后的。慧姐儿小时候也是时常划船玩耍的,就算没第二也不至于落到最后呀。   她身边的一个丫鬟更是发出惊讶的呓语,“咦,表小姐不是应该挺会划船的吗?”   安宁眉头忍不住皱起。两个都会划船的人凑在一起,照理说应该和她这一组平分秋色一样,这一组倒好,直接落到了最后。   以慧姐儿平时温柔的做派来看,她应该和谁都很容易相处得来才对。   她眯眼继续关注那一组,让她稍微安心的是,一会儿后慧姐儿她们那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只是等她们那组接近岸边的时候,安宁眼尖地发现,怎么就变成慧姐儿一个人在划船了?那夏心柔根本就没有划船。   最后,杨蕊她们那组是第二,张希月她们第三,慧姐儿这组第四,郝倩倩第五,吴若希则是拿了个倒数第六。   刚刚一直在水中央画圈圈的就是她们这一组,她们到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慢慢划着,在船无意间划到荷花处的时候,还很有闲情逸致地采摘了好几个莲叶,顶在头上,有几分采莲女的味道。   吴若希笑了笑,“我本来还想辣手摧花的,只是见到都是花苞,便舍不得了。”   其他姑娘忍不住跟着笑:“以玫等荷花开的时候,你可别请了她来,不然你这一池的荷花就要遭殃了。”   安宁则是走到周慧旁边,问她:“你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状况了?”   周慧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面划的时候一直出状况,后面又掉船桨,到最后,我们船上的备用船桨都掉光了。”   安宁冷声道:“我看她就是诚心的。沈家的丫鬟都说了,她可是会划船的。”   周慧秀气的眉毛跟着蹙起,“这我倒是不知,原本还以为她只是手脚笨了点。”   安宁想到夏心柔没事针对慧姐儿,心头火就起来了。   周慧反而笑了,在她耳边说了自己的打算。   “你们姑侄两在叽叽咕咕什么呢?”杨蕊招呼她过来,“快来看若希画画,我倒是想看看她在船上有没有平时画的那么好。”   “若是没有呢?”   杨蕊竭力装出严肃的表情,“那我肯定得要过来,摆在我房里,逢人就说这是我们开原县的才女的大作。”   她同吴若希相识好几年,极为熟络才会开这样的玩笑。   大家都撑不住笑了。   又喊安宁过来。   “知道你们两感情好,也别忽略了大家呀。”   安宁拉着慧姐儿,笑了笑,“不过是慧姐儿刚刚划船划得手酸了,我帮她揉手而已。”   她视线在夏心柔身上打转,又慢慢收回,“幸好我没同夏姑娘一组,不然我一个人肯定没法划过来。”   夏心柔原本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转瞬之间又若无其事说道:“我就是这样笨手笨脚的,幸好慧儿不嫌弃。”   她这话说出口,周慧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不好意思啊我已经知道你是故意了就是要嫌弃你”,她语气平静:“你若觉得不好意思,就多喝两杯茶吧。”   夏心柔心想:不过是两杯茶而已,就可以换得你手疼,这样也不错。她原本还想要再捣乱多点,等周慧划得手酸没力气后,因为最后一名而不得不在船上画画,好让她出丑一下。她就没听说过手酸还能画好画的,谁知道周慧居然真的拼命划到了第三。   她心中各种思绪翻飞,面上仍然甜甜一笑,“好,心柔就以两杯茶来敬谢姐姐的辛苦了。若不是姐姐力气够,我们可就要最后一名了。”   周慧坦然自若道:“小时候家境不太好,也就帮忙做点活,空有一点力气罢了。”   对于自己的出身她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过去都无法面对,又如何去展示未来呢?   她态度一派落落大方,落入别人眼中又是多了几分的好感。   也不知道这周家的两个姑娘都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居然一点小家子气的感觉都没有,相比较而言,夏心柔反倒是落了下乘。   郝倩倩想起了某个传闻,突然问道:“我听说,你们身边有个从宫里出来的姑姑,是不是?”   周慧淡淡笑了笑,“承蒙卫先生不嫌弃我们两个,悉心教导,好歹出门不会随意丢了脸面。”   这等于是默认了。   安宁补充了一句,“这次去京城里,遇到了皇宫里的姑姑,我才知道卫先生原本还是太后娘娘宫里出身的。”   早点点出这事也好,省的以后有人整日拿她们教养和过去说事。那种诋毁嫉妒的流言就像是蚊子一样,虽然不会对她真正造成伤害,但也足够让人心烦,还不如现在一劳永逸呢。   果然,这话一出,四周皆是一片的静默。   大家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两个居然有这样的造化,能够请动太后宫里的姑姑来教导她们。这样的体面恐怕宣州都是独一份的。   夏心柔望了望周慧,然后垂下眸子,挡住眼中几乎要溢满出来的嫉恨——凭什么?凭什么这周慧出身低贱,却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一堆她想要的东西?而她出身高贵,偏偏只能用各种手段去保障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安宁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们只不过是运气比别人要好一点罢了。”   算是结束这个话题。   周慧则是沏茶,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手心的一点粉末洒在茶水中,端起了一杯茶,递到夏心柔面前,“心柔,请用茶。”   夏心柔抬起头,又是无限纤细柔弱的笑容,“好。”   周慧一共倒了两次的茶,夏心柔也都一饮而尽。   喝过茶后,她们便看着吴若希那组划船过去到另一头,船上还摆着颜料毫笔画纸等一类作画工具。可想而知要在这种情况下画好,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个个不住地捂嘴笑。   大家直接边吃糕点,边喝茶。   至于倒数第二的郝倩倩也去钓鱼了。   等一刻钟后,吴若希和她的队友萧雪薇才终于回归。   萧雪薇一下船便不住地揉手臂,吴若希负责作画,她负责划船,一个人划船,可把她给累坏了。   大家纷纷凑上去点评这画作,不得不承认吴若希绘画水平的确挺高的。因为在容易摇晃的小船上,有几笔可以看出当时船只的晃动,但荷花的神韵的确是出来了。   安宁绘画水平中等,但眼力却很好,直接一一将其他人没发现的那几处指了出来,“这花苞处,这荷叶边,还有这一笔,定是船晃了。”   吴若希怔了怔,然后竖起了拇指,“还是你厉害,她们就只看出其他三处呢。”   “咦,这些地方也晃了吗?我们还真没看出来呢。”   这时候,周慧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安宁顺着她的动作望去,发现她原本头上的白玉簪已经消失无踪了。   其他姑娘也注意到她的视线,问道:“怎么了?”   周慧说道:“我的发簪好像不见了。”   杨蕊口快问道:“是珍嫔娘娘送的那个白玉簪吗?”那簪子样式清雅又精致,丢了的话岂不是很可惜。   这时候,成功钓了一尾鱼上来的郝倩倩也上岸了,跟着问。   周慧细细想着可能会丢的地方,“我记得上船之前还在的。”   沈以玫连忙让丫鬟去船上寻找,周慧从下船以后,活动范围也就这么一小块,她寻了几分钟后没找到就放弃了。   其他在船上找过的丫鬟也回来了,垂头丧气的,“姑娘,都没看到呢。”   周慧虽然也很喜欢那个簪子,不过她也做不到让大家一直帮她找,她笑了笑,“找不到就算了。”   夏心柔却哎哟了一声,说道:“那时候划船的时候,我似乎有看到什么东西掉水里,不会就是你的簪子吧?”   大家听了这话,也觉得很有可能。   夏心柔也一副很为周慧惋惜的样子,“多好看的簪子啊,就这样丢水里了,怪可惜的。”   她亲亲热热捧起周慧的手,“都怪我,我那时候要是不笨手笨脚的,帮忙一起划船,说不定簪子就不会丢了。我那边还有一些首饰,等下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直接带走好了。”   周慧若无其事地抽出自己的手,“不用了,君子不夺人所好,那些首饰定是你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可能拿走呢?再说也这不关你的事情。”   夏心柔吸了吸鼻子,“慧儿你不怪我就好。”   从神情上来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同周慧是多么好的朋友呢。   安宁有些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对慧姐儿哪里来的那么大怨气。   周慧眼波流转,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加深。她手指捻起一块做得十分小巧的正方形的点心,尝了尝,“这是什么味的,我吃着觉得倒好,还有荷叶的清香。”   沈以玫认了认,笑道:“这是莲蓉口味的糕点,蒸的时候特地放荷叶上了,你若是喜欢,等回去后,我抄一份方子给你。”   周慧大大方方道谢:“那就多谢了。”   其他人经过了这一场的玩笑,不免肚子有些饿了,便都坐了下来,边喝茶,边吃点心。周慧同安宁坐在一起,夏心柔则是同郝倩倩、郭荷花坐在一块了,她不时地同郝倩倩小声说着话。   大家边吃东西边说笑,在座的姑娘们,就算长相最不起眼的也称得上是清秀,远远望去,便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可惜美景不常。   突然之间,一声“噗”的声响让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与此同时,臭气弥散开来。   很显然,刚刚有人不小心放了一个臭屁。   大家忍不住望向了声音的来源——郝倩倩、夏心柔和郭荷花,到底是谁放的屁?   这味道太重,导致导致原本吃点心的大家都觉得嘴里的糕点不复开始的美味,纷纷放下不说,还掏出了手绢捂住鼻子,安宁直接拉着周慧走远一点。   郝倩倩、夏心柔和郭荷花直接呆了,她们三人呆呆地望着彼此。   郝倩倩直接站起身,“谁放的屁,臭死人了?”她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的火气,她只觉得大家投在她身上的怀疑眼神让她分外不爽,如果是她放的也就算了,偏偏她根本没放!只是倒霉,同放屁的坐一块了。   夏心柔怔了怔,立刻看着郭荷花,说道:“荷花,你是不是不小心吃坏肚子了?放的屁怎么这么臭?”   安宁差点被口水噎到——这夏心柔倒打一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很厉害啊。明明是她放的,她还可以陷害到荷花身上。   事实上,她和周慧都知道是她放的,她之所以会放屁还是她们两人的杰作。安宁身上一直都藏了不少的药物,其中一个就是让人吃了在一天内容易放臭屁的,而且这东西还是得吃了面粉一类的东西才起的作用。糕点中,最不缺的就是淀粉了。   郭荷花的脸涨得通红,“你才放屁呢!我根本就没放过!”   夏心柔一副体谅她的样子,“荷花妹妹,我们都知道这种事很丢脸,我们不会怪你的。”   周慧忍不住说道:“荷花妹妹并不是会说谎的人,我相信她。”   安宁也点头,“荷花,你别伤心,我们都相信你。”   她们说相信荷花,也就意味着是认为夏心柔在说谎了。   沈以玫见事情突然急转直下,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又是“噗”的一声,这一次的声音比之前还要来的更大,臭味也更浓。   因为她们三人现在分开站的缘故,大家倒是可以辨认出臭屁的来源声响了,目光齐齐落在夏心柔身上。   ☆、第七章 周慧心事,沈家阴谋起   郭荷花直接冷笑了,“难怪呢,你一直要推到我身上,原来是你自己放的臭屁!”   她手指着夏心柔,气得都要说不出话了。   杨蕊从鼻子长长地哼了一声,“放屁的话也就算了,好好承认的话大家也不会说什么,谁知道你居然还诬陷到别人身上了。”   这个年纪的姑娘还是比较单纯的,还没有完完全全学会那套弯弯绕绕,对于夏心柔这样的行径都看不下去。   郝倩倩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厌恶,想到自己之前被这种人吹捧,她都觉得掉价。   沈以玫深呼吸一口气,心中的怒火却仍然不断地燃烧。夏心柔做出这样的丑事,作为她的亲戚,她的脸面自然无光,说不定别人还会以为她也是这种人。   她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更是直接掐进了手掌心。   沐浴在众人厌恶不屑的眼神中,夏心柔从未如此丢脸过,她的脸颊烧得通红,任她平时再是巧言善辩,在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一句辩解的话语都说不出。   就在这时,她又感觉到下体有再一次排出气体的冲动。   又是一声响亮无比的“噗噗”声响,这一次不同于前两次,放屁都放得很有节奏感,起起伏伏。   大家连忙手绢紧紧捂住鼻子,各自跑开了,离夏心柔远远的。夏心柔羞愧难耐,直接晕了过去。   沈以玫强作镇定,指挥丫鬟将夏心柔给带走。   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扯了扯嘴角,“让大家见笑了。”   眼中满是羞愧。她知道表妹平时有些问题,还只当是她那位舅母刻意教坏了她,之前还为她心疼,现在……   她就不该让她参加这次的宴会。   沈以玫平时人品摆在那里,她从来不因自己的身份而自得,对谁都是不卑不亢,笑脸迎人,大家纷纷安慰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不怪你。”   “你是你,她是她,我们都是清楚你人品的。”   “以玫,你真是可怜。”   安宁和周慧安慰她的话语格外的诚心——沈以玫的确算是被她们给带累了,毕竟夏心柔这种情况是她们弄出来的。   夏心柔先针对的周慧,所以安宁并不后悔对她出手,只是对于沈以玫有几分的抱歉在其中,心中更想着到时候如何给她弥补一下。   出了这样一档事,虽然大家都有心活络气氛,但尴尬的气息还是若影随行。   半个时辰后,她们便散了。   郝倩倩走到安宁身边,笑道:“安宁,说不定我们两家到时候还会有合作的机会呢。”   在今天的聚会上,郝倩倩一直在努力拉拢安宁。   安宁一听这话,便猜到是酱油的事情,脸上却故作疑惑:“什么机会?”   郝倩倩说道:“我爹一直想要同你合作,一起做酱油生意呢。有你的方子,有我家的门路,定可以让全大周的人知道酱油的好。”   “这样啊。”安宁笑了笑,“真是遗憾,恐怕没有这个机会呢,因为那酱油方子我已经送给了我们村的人。”   郝倩倩不解,“就算如此,方子不也还是你的?”   安宁正色道:“我既然把方子送出去,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自然就是他们的。”   “这样啊。”郝倩倩若有所思。   她又说道:“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人家都这样说了,安宁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道:“我们现在不就是了吗?”   沈家的人则是将这些来参加聚会的小姐们送了出去。   在即将迈出大门的时候,一个身着粉衣的丫鬟却喊住了她们,“是周家的两位姑娘吗?”   安宁她们停顿了脚步,回过头,“有什么事吗?”   那丫鬟视线落在周慧身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她袖口伸出了一只手,手里攥着一白玉簪子,“这是慧姑娘的首饰吧?”   周慧又惊又喜,她本来已经做好了首饰丢了的准备,没想到这时候反而出现,“是我的,你在哪里捡到的?真是多谢了。”   那丫鬟上前几步,凑近了她们,声音也压低了几分,“这是少爷让我还你的,少爷说了,慧姑娘以后可得谨慎点,别不小心把首饰这种贴身东西落在心怀不轨的人手中。”   她口中的少爷明显就是沈家大少沈以行。   安宁忍不住皱眉——这簪子怎么会落到沈以行手中?   那丫鬟见她们表情就知道她们误解了,连忙解释道:“这是别人拿到后,交给少爷的。少爷又让我给你们的。”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确定该不该说这话,但最终还是轻声说道:“慧姑娘还是小心表小姐的好。”   说罢,她福了福身子,提着裙摆就回去了。   周慧手里拿着簪子,两颊浮现出动人心魄的粉红,眼底闪过一丝的羞涩。   安宁见她这样的表现,心中越发疑惑。一个猜想浮现了上来——慧姐儿不会是喜欢那沈家大公子吧?这表现怎么看都像是情窦初开。   她知道沈家门口并非谈话的好一点,刚刚那丫鬟找她们,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还没走的姑娘们直接上前好奇问道:“那丫鬟找你们什么事啊?”   慧姐儿笑了笑,摊开手掌,露出里面的簪子,“沈家的丫鬟帮我找到了簪子,刚刚特地还我呢。”   大家也跟着为她高兴,寒暄了几句后,就各自离开了。   安宁则是拉着慧姐儿上马车。   等马车开动后,她轻声问道:“慧姐儿,你不会是喜欢沈以行?”   “姑姑,你在说什么啊?”周慧娇嗔道。   安宁怎么看都觉得她这表现是在害羞。说起来,沈以行同慧姐儿也是般配,年少有为,长相周正,听说也挺洁身自好的,房里到现在还没有所谓的通房。若是以前的周家,自然是配不了。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周家好歹出了她这么一个乡君,又有宫里的姑姑教养,连带着慧姐儿的身价跟着水涨船高起来。按照她娘周李氏的说法是,以前没同慧姐儿接亲的人家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按照她前世的一句话是: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再说沈家,虽然沈老爷不靠谱了点,但沈夫人却是十分明理之人。   倘若周慧真的同沈以行两情相悦,她肯定会帮他们一把的。   她问道:“你连我都要隐瞒啊?之前明明你们还没有这回事的。”   周慧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了,“之前三月份的品兰会,我有去参加,姑姑你是知道。”   安宁点点头,她那些天比较忙便没去了,加上周慧又去过一次,同杨蕊也相熟,所以便一个人带着丫鬟去参加了。   周慧道:“那时候正好在会场遇到点事,多亏了沈少爷解围。”   安宁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再典型不过的英雄救美,一见倾心吧。   红枣补充道:“后来姑娘的那盆兰花也是沈少爷买下来的呢。”   在三月份的品兰会上,周慧的兰花没有拿到上次那样的好名次,但好歹也有第五名,加上卖兰花的钱,也算小赚了一笔。   安宁又问:“你们之后还有来往吗?”   周慧羞恼地叫了一声,“姑姑!我们哪里会是私相授与的人!”   “好好,是我错了。”安宁安抚道,“你哪天若是有这个想法,记得告诉我,姑姑一定会帮你在娘那边敲边鼓。”   其实这边鼓也不用她敲太多,周李氏对于沈以行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应该说沈家上下,她除了沈以兰和那位沈老爷,其他都没有坏观感。如今沈以兰已经等于是无限期禁足,沈老爷就算不靠谱,一个大男人,也管不到后宅去。从这一点看来,沈以行真的是很不错很符合周李氏条件的人选。   周慧脸红得都要滴出血。   安宁便不说她了。   周慧脸上笑容恬淡又坚定,“姑姑你放心吧,倘若我真想同他走一辈子,我肯定也会自己努力的。这毕竟也是我的人生。”   安宁觉得她穿越过来,影响最大的就是同她朝夕相处的慧姐儿,以前的周慧哪里能够直言心中的想法。   良久,她轻启朱唇,“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喜欢他,不过他给我解围的时候,我的确很欢喜。”   安宁心里只想说:侄女啊,你这个表现就是喜欢上他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说那沈以行怎么会捡到这簪子呢?那地方是咱们女客游玩的地方,他肯定不可能靠近。”   周慧下意识地握紧了簪子,凝神想着这事,随即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姑姑,你还记得那丫鬟说过的话,让我小心那表小姐……”   沈府的表小姐自然就是那夏心柔了。   安宁也跟着分析,“从这话的意思来看,十有*就是那夏心柔拿的,只是落在了沈以行手中,让他又转送回来。”   “夏心柔拿了你的簪子,肯定不会只是要丢掉,出出气,不然她那时候可以直接扔湖里就是了,说不定她原本打算就是在簪子上做文章。夏心柔,只怕是对沈以行有意思。”如果没意思的话,平白无故去针对慧姐儿做什么?   周慧也跟着说道:“姑姑,我看那丫鬟之前似乎没打算将这事透露出来,想必她说出这事并非沈……少爷的意思。她恐怕是想要在你面前卖好一下。”   至于她为什么会想在慧姐儿面前卖人情……只怕是她也看出了沈以行的心思,觉得周慧说不定会是未来的沈夫人。   安宁看慧姐儿竖着耳朵认真倾听的模样,她似乎没有看出这点,安宁也就没有要提醒这件事的打算。她并不知道慧姐儿与沈以行究竟只是朦胧的好感还是真的互相倾心,只能看后续发展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把事情的真相都猜了个*不离十。   桂圆和红枣都听得咂舌,她们哪里想到来参加一次茶会,就会引发这么多事情。   桂圆更是嘟嘴道:“姑娘,真可怕啊,以后我们不来参加了。”   安宁噗嗤一笑,“之前是谁嚷着要出来玩的?”   桂圆摇摇头,“下次还是让玉容姐姐来吧,她聪明又谨慎,肯定不会让姑娘出事的。”   安宁抿了抿嘴,“没有利益的驱使,别人也不会特地来针对我们的,你想太多了。”   她平时也时常接了小伙伴的帖子出去玩耍,但也鲜少发生这种事情。   慧姐儿又道:“也不知道沈家知道后,会是什么打算。”   她可不相信在沈以行特地遣人把簪子送回来后,沈家会对此事一无所知。   安宁沉默了片刻,道:“若是沈家过几天送来礼物,那么可见还是可交往的人家。若是沈家没有动静……”   如果沈家在知道真相后,还把事情遮掩过去,当做没有这回事的话,安宁还真不赞同周慧同沈以行走在一起。   周慧听出她的未尽之语,眉间笼罩起了淡淡的阴霾。   ……   沈家。   沈以玫送走了今日过来的小伙伴,叹了口气。   一个身着粉衣的丫鬟轻手轻脚过来,附在她耳边轻轻说着什么。   沈以玫的脸随着丫头说出的话语而变幻莫测,她的手紧紧攥着手绢,才没有因此失态,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那股爆发的冲动,但那张清秀的脸还是因为怒火而烧得通红。   粉衣丫鬟连忙给她递上一杯茶,说道:“姑娘,别为了表姑娘而生气。”   沈以玫又气又恼,“明明表妹小时候也是伶俐善良的好姑娘,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   那丫鬟安抚道:“夫人不就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把表小姐接过来吗?到时候再请几个嬷嬷来教养就好多了。”   沈以玫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她能说心柔已经把心思打在她弟弟身上吗?   沈以玫同沈以行这个弟弟相差不到两岁,两人素来亲厚,在知道夏心柔这个表妹的人品后,她怎么会愿意委屈自己的弟弟。更何况,弟弟的心思一看就是在周家的慧姑娘身上。   也许有人觉得周慧的凭借也不过就是周安宁这个乡君姑姑,根基不稳。但沈以玫可不这么认为,能够得太后宫里的姑姑教养,这一点就压过了所有人。   她想了想,还是站起身,决定去找自己的母亲。   当她到母亲房里的时候,沈夫人正在核对账本。   她抬起头,看见女儿难得有些许委屈的情绪外泄。   沈夫人招了招手,让自己的大女儿过来。   沈以玫再端庄也不过是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今日发生了这么大多的事情,她尽管能够撑着仪态很好地处理,但是在见到母亲的时候,还是不自觉流露出了点情绪。   “好孩子,你今天受委屈了。”   一句话,说得沈以玫眼眶就红了,她低下头,“幸好几个妹妹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很能体谅女儿。”   她所邀请的这些人都不是爱说人是非的,今日的事情,想必不会流传出去。   沈夫人只是问道:“母亲今天比较忙,都没来得及同你这些朋友打招呼,你能同娘介绍一下她们吗?”   事实上,沈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借这个机会,让女儿转移一下情绪罢了。   沈以玫打起精神,“杨家妹妹爽朗活泼,郭家妹妹爱吃爱笑爱闹,很是可人……”她一个个介绍过去,“周家两位姑娘比想象中要更加脱俗,虽然我同她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却感觉一见如故。今日最出众的也是她们,真不愧是宫里的姑姑教养的。安宁妹妹聪慧自信,慧儿妹妹柔中带刚,坦然镇定。”   沈夫人哪里不明白女儿性格,一听就知道她对周家两位姑娘好感极重。   她轻轻道:“还有一点,以行喜欢那慧姑娘对不对?”   沈以玫没想到母亲会知道这事,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母亲,低下头,“娘……”弟弟让她保密,她也就帮忙遮掩了下来,谁知道还是被娘给发现了。   沈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两个是从我肚里爬出来的,还同自己的亲娘耍这种心眼。当我不知道你弟弟每天照料那盆兰花,从不假人手。那盆兰花,正是那周慧三月份送去参加品兰会的。你弟弟还花了三百两买下来。”   沈以玫撒娇道:“那娘你是什么章程?我看那慧姑娘就很好。”   她刚问出口,却看见自己想来端庄镇定的母亲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缕的犹豫,“以玫,你弟弟以南,恐怕也是喜欢周姑娘的。”   沈以玫吓了一跳,“娘,以南才多大啊,哪里懂这些?”   沈夫人说道:“安宁姑娘是个好的,以前你弟弟那样身份,也不曾嫌弃过他,还努力为他奔走。你弟弟,素来聪慧,我看他对什么都不太在意,但是对安宁姑娘的消息却尤其的上心。”   她的眼睛浮现出一层的水雾,“你们三人之中,我最对不住以南,他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头,我怎么忍心还让他受委屈?他那性子,即使受委屈也是不肯说出来的。”   一想到小儿子这些年的遭遇,沈夫人便心如刀割,声音也有几分的哽咽,“他难得对一个人这样上心,我……”   她直直地看着女儿,“倘若安宁姑娘同周慧是姐妹倒也算一段佳话,但她们两人是姑侄关系。”   倘若周慧真的嫁给了大儿子沈以行,那么安宁也同样成了沈以行的姑姑,有这么一层关系,沈以南同安宁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沈以玫有些艰难地开口:“娘,难不成要为了以南而委屈以行吗?”   人都是偏心的,就像是沈夫人现在在沈以南和沈以行之间,偏心小儿子。对于沈以玫来说,她自然是更加偏心同自己自幼感情深厚的以行。两人之间都没有所谓的对错,只是立场的偏颇罢了。   “女儿今日同安宁妹妹说过一些以南的事情,我看安宁妹妹神色之间,是把以南当做弟弟来看待的。以南年纪还小,说不定根本不懂这些,也是把安宁妹妹当姐姐看待。”   沈夫人沉默了许久,说道:“我知道了,再看一年吧。倘若一年后,安宁同以南都没有那个意思,我便去为以行定下周慧。”   沈夫人心中想着,要不要开始给儿子寻找其他合适的姑娘,说不定儿子只是初次见到周慧那样的美人,少年慕艾罢了。这样的心思,她却是没对女儿说起。   沈以玫见状,心道:以行啊,姐姐我为了你也是拼了。   随即转而说起了夏心柔的事情,她神色苦恼,“心柔表妹那边该如何处理?”   如果说她一开始对这位表妹还有怜惜,也被她一点一点地作没了。从来到她们沈家后,她便不断找理由往以行面前凑过去,即使收到再多的冷待也仍然不离不弃,存心要用一腔热血焐热她弟的心。   只是郎心如铁,沈以行直接以七岁不同席的理由隔开,鲜少同她一个屏框出现。   倘若夏心柔是那种温柔聪明的好姑娘,沈以玫说不定还会支持一下她。偏偏她只会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知道以行对周慧有意后,又是百般算计。今日自己好好的茶会沦为了一个笑柄,沈以玫会喜欢她才奇怪呢。   沈夫人沉默了一会儿。   少顷,才重新开口:“心柔她娘生前同我关系很好,当时李氏去世之前,一直希望我日后能够好好照看她。现在这弟妹张氏进门之前,若我当时能够多加打听,也就不会害心柔被她教养成这样了。”   夏心柔是沈夫人的娘家弟弟的原配所出,只是李氏去世后,在两年后又续娶了现在的弟妹张氏,当时沈夫人正好诞下以南,又被那方姨娘算计了一把,导致卧病在床好几年,没法帮弟弟仔细相看填房。现在入门的这位张氏面上贤惠,内心藏奸,看似对夏心柔这位原配嫡女分外慈爱,事实上不仅捧杀了她,还刻意放任夏心柔,将小时候乖巧的她教养得分外无状。沈夫人知道后,直接到弟弟面前捅开这一切,还将夏心柔接到身边,一应待遇都同自家女儿一样。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这几天寻几个好的教养嬷嬷过来,看能不能将她改好一些。”   沈以玫点点头,她也是清楚母亲的苦处的。   沈夫人又道:“等明天就送一些礼物到那些姑娘家中,今天也算是我们招待不周,你作为主人肯定得赔罪一下。周家的两位小娘子,礼物加厚三成。”   沈以玫笑道:“女儿早就准备好赔礼了。”   说罢,把她准备的礼物一项一项地说出来。   沈夫人边听边点头,末了又道:“周家那份礼物,再添上两匹的绸缎,另外再把我房里的《南风》同《樊川诗集》抄录一份送去,我看周家那安宁姑娘是个爱书的。”   《南风》和《樊川诗集》皆是市面上少见的孤本,属于她当初的嫁妆之一。虽然沈夫人并没有把原本给周家,但即使是抄录的也很值钱。   沈以玫同沈夫人又说了好一番话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花开一表,沈家的另一个宅院中也同时发生着新的故事。   夏心柔躺在床上,闭着眼,脑海中全是白天发生的场景。   想到她陷害人不成反倒被发现,想到她在所有开原县的闺秀面前一连放了好几个臭不可闻的屁,她心中越发的羞愧难当,愤恨的情绪也像火苗一样燃烧了起来。   更让她惊恐不已的是,当她醒来以后,她便发现自己刻意藏起的白玉簪居然不见了!她原本还打算把白玉簪给城里最为不堪的人家,好好坏了那周慧的名节的。   若是掉了也就算了,若是被人发现……   想到这里,她的额头不自觉冷汗淋漓,口干舌燥。   她正想开口唤人,却听到床前两个丫鬟开口。   “这表姑娘也真不要脸皮,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丑事。我们沈家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光了。”   另一道声音斥责道:“放肆,表姑娘也是情有可原,夫人既然将我们给了表姑娘,我们主仆一荣皆荣,你怎么能够这样说她呢?表姑娘家室好,对少爷又是痴心一片,少爷偏偏不懂珍惜。我看就是表姑娘手段太稚嫩,不懂为自己打算,倘若她生米煮成熟饭,那少爷也只能认了。”   “呸,就她这样的,比起慧姑娘简直是云泥之别,就算主动宽衣解带,恐怕少爷都不会多看她一样。哼,你这样为她说话,是不是打算等她嫁给少爷后,也求一个姨娘位置?别想太多了,谁都知道,无论夫人还是大小姐,可都没有这个意思。夫人只是好心把表姑娘送来教养而已。”   “就算如此,她也是我们的主子,平时待我们也宽和,你这时候不加多思安慰她,反倒幸灾乐祸,这是做奴婢的本分吗?”   “哼,她算哪门子的主子。没看见两位姐姐都把这照顾的活推给我们自己跑去别的地方休息了吗?我看啊,她今日惹出了这一堆事,恐怕很快就要被送回去了,你喜欢她就跟着她呗,反正我是不愿意伺候她一辈子的。”   接着那丫鬟便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只余下另一个丫鬟指着她的背影“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躺在床上的夏心柔自然没看到留下的那丫鬟,唇角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夏心柔“无意”间听到这番话,又气又羞。她没想到一个二等丫鬟也这样看不起自己,两个一等丫鬟更是跑得不见踪影,幸好还有一个丫鬟是好的,努力为她说话,不然她在这屋子都没地方站了。   她记得,那丫鬟是叫做素雨吧。看来她以后倒是可以多加信任她一下。   她躺了一会儿,才装作悠悠醒来的样子。   “水……水呢?”   素雨连忙给她倒了杯水。   夏心柔看在眼中,对她又多了几分的好感,她装作不知的样子,“其他人呢?”   素雨脸上浮现出几缕的踌躇,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小姐,其他几位姐姐可能有事,所以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服侍您。”   夏心柔哪里不知道其他几人纯粹是因为看不起她才这样怠慢,她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的怒气,等她真的做了沈家少奶奶,这些人她绝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她冷笑道:“你也不必为她们遮掩了,不过是觉得我没希望了才会这样。也不看看一开始是因为她们态度殷勤,我才选了她们的。”   原本沈夫人打算把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秀红暂时拨给她,但夏心柔觉得有这位老成的丫鬟在,她在府内不好做小动作,才撒娇以投缘的理由,选了其他四人,充作两位大丫鬟和两位二等丫鬟。   她看着素雨,直接从头上拨下一根金钗,放在素雨手心,“你是个好的,我以后在府中还要多多仰仗你了。”   素雨跪倒在地,“服侍姑娘本来就是我的福分,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收下这东西呢?再说了,两年前,我因打碎一盘子被嬷嬷打骂的时候,当时幸亏小姐您路过为我说话,不然素雨哪里有今天呢。”   她这话说得是诚恳又动人,只是垂下的面容上却是满满的算计。   夏心柔对这件事根本没有半点的印象,她从小就来过姑姑家好多次,哪里会记得这些,她只当素雨说的是真的,对她更是增添了几分的满意。   只是想到两个丫鬟之前闲聊说的话语,心中更是不忿。   突然之间,素雨闲着时说过的一句话闪进了她脑海中。   “我看就是表姑娘手段太稚嫩,不懂为自己打算,倘若她生米煮成熟饭,那少爷也只能认了。”   生米煮成熟饭吗……   她脸上满是挣扎,一会儿是从小接受的闺秀教育占上风,一会儿是想成为表哥妻子的念头压倒过闺秀教育。   “小姐……”素雨抬头唤了她几句。   夏心柔回过神来,有些不甘地问道:“素雨,以行哥哥真的很喜欢周慧那贱人吗?”   素雨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只是少爷,大小姐和夫人都很喜欢她。夫人刚刚还吩咐下去,让人给慧姑娘送赔罪的贺礼,其中还有一样是夫人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南风》和《樊川诗集》的抄录本。”   她隐瞒了这赔礼其实是送给周家两位姑娘的事实。   夏心柔瞪大了眼睛——作为夏家的大小姐,她哪里不清楚这两本书的价值。夏老爷子生前最疼爱沈夫人这个女儿,甚至超过了夏心柔的爹,还因此把这两本书给沈夫人当陪嫁。夏家虽然现在也有这两本书,但也只是抄录本。谁知道,她姑姑居然真的让人抄写这两本当做礼物!难道她姑姑真的想要周慧做她的媳妇吗?   她越想越是不服气,那周慧到底哪点好?姑姑不是说同她娘亲生前最好吗?为何不肯圆了她的心愿,让她同以行哥哥长长久久在一起。   此时的夏心柔思维已经完全走进了死胡同中,只觉得所有的人都对不起她。   别人越是阻挠,她就越是要嫁入沈家,成为风风光光的沈少奶奶。   她眼中的厉色闪过,神情坚定。   没错,素雨说的没错。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其他人反对。她好歹是姑姑的侄女,夏家的嫡长女,即使她坏了清白,以夏家的脸面也不可能让她当妾,她到时候只会成为以行哥哥的正妻。只恨自己当时想法太天真,想着用感情打动以行哥哥。   她看着素雨,将她扶了起来,神情越发的和颜悦色,“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助。你平时是否能够出府?”   她以前身边的丫鬟都是那继母的眼线,因此来到沈府后,就被她给打发了,她身边又没其他人手,导致夏心柔除了素雨,竟无一人可以真正信任使唤。   夏雨说道:“小姐,后天正是我一个月休息的时间,我一般都会回去看我娘和我弟弟。小姐若是有想要的小玩意儿,我可以帮你买进来,外头的东西虽然简朴,但也有一些小东西挺有趣的。”   夏心柔听到素雨能够出府,心中的喜悦更是快压不住,她努力压下语气中的雀跃,说道:“我需要你去药店帮我买合欢散。”   “合欢散?是补药吗?”素雨一脸“天真”问。   夏心柔见她根本不知道合欢散是所谓的春药,心更是定了几分,笑道:“是啊,是我常常在家吃的一样东西,只是来到府上后,姑姑待我虽然很好,但我也不想给姑姑添加麻烦。你就帮我买上一包吧。”   她没有打算直接告诉素雨真相,虽然从那一番话听来,素雨的确是个好的,但她终究是沈家的丫鬟,万一不愿意怎么办?   说罢,她直接打开首饰盒,摸出了几把的碎银子。她在沈家里,姑姑在衣食住行上真没委屈过她,甚至每个月还会给她十两银子让她打点下人。更是见惯了沈家的富贵,夏心柔才不想回到夏家,重新过上被继母苛待的生活。   为自己谋划了这些,夏心柔心力交瘁之下,有些疲惫,正好她肚子饿了,便让素雨给她去厨房要点吃的。   素雨走出房间后,她又是忍不住地放了一个屁,臭气熏天,连她自己也受不了。不久前沈家也给她找来了大夫,只说她或许是吃坏了东西,肠胃有些不适,调养几天就回来了。   夏心柔连忙捏着鼻子,打开窗子通风散气,她这时候很庆幸自己把素雨给打发走了,不然她主子的危险都要没了。   想到这臭屁,夏心柔更是气得一口血差点涌了上来。   这一气,她不自觉松开捏着鼻子的手,又结结实实地吸进了好几口的臭气,差点被熏晕了过去,最后连忙趴在窗台那边通风的地方。   她并不知道的是,等素雨出她屋子后,并没有真的去厨房,而是左顾右探了一下,发现没什么人经过,转而拐向了一个相仿的方向。   她穿过花园,越过廊坊,最后来到沈府一座偏僻的宅院中。   素雨小心地躲躲藏藏,等确定了没人后,才偷偷移开一块遮挡的砖块,从洞中爬进了院子之中。   历经各种像做贼一样的行径后,素雨终于见到了沈以兰,从前沈家的掌上明珠。   她脸颊凹陷,眼神是满满的仇恨。   虽然沈夫人没有刻意苛待她,但是这种被软禁的天差地别的生活已经足以将这位昔日的天之骄女折磨得不成人形,任谁见了她,都几乎认不出她就是昔日飞扬跋扈的沈以兰。   素雨轻声将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问道:“小姐,需要帮她一把吗?”   沈以兰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帮啊!为什么不帮!”   素雨犹豫了一下,“可是大少爷对表小姐十分戒备,平时表小姐送来的吃食都赏给了下人,即使有我的帮助,表小姐恐怕也没法成功。”   沈以兰瞥了她一眼,那没有情绪的雾沉沉的眼神让素雨头皮一阵的发麻,“想当沈府的夫人,可不一定非要嫁给沈以行。嫁给我那位好爹爹,不也可以成为沈府的夫人吗?”   她笑声轻快如银铃,话中的恶意却都要溢满出来。她恨整个沈府,从沈夫人到沈老爷,到沈以行,每一个害她落到这种境况的人都恨不得啃其骨,喝其血!即使她是方姨娘的女儿又如何?那么多年的感情他们却能说放就放,任她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全然没有顾忌以前的情分。那么她非要将这沈府搅得翻天覆地不可!倘若自己的侄女成为了丈夫的人,不知道那位好娘亲的表情会是多么好看!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沈以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扭曲又快意的笑容。   “小姐,你指的是——”素雨听懂了她言外之意,吃惊地看着她。倘若这事爆出,她恐怕……   沈以兰看出她脸上的惊恐和犹豫,冷冷道:“你忘记你弟弟和你娘了吗?”   素雨咬紧了下唇,“奴婢不敢忘记。倘若奴婢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还请小姐好好安排他们。”   从这话来听,她竟是已经有了死意。   沈以兰眯了眯眼,将她扶起,“你放心吧,我定会好好安排你,到时候让你假死离府,我那位好舅母也会帮忙的。”   说罢,她从屋内找出了一盒的首饰,这些首饰是她以前的东西,沈夫人并没有把这些收走。   打开首饰,里面漂亮精致的钗子耳环几乎要晃花了素雨的眼睛。   沈以兰将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到时候把这些买了,足够让你一家离开沈府后丰衣足食过后半辈子。”   素雨抱着首饰盒再次跪倒在地磕头,“素雨定会完成小姐的吩咐。”   沈以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可惜啊,自己看不到那一番场景,真是分外可惜。   ------题外话------   过年了,我娘一直问我啥时候搬回来,努力装死中……   ☆、第八章 舅母怀孕,痛整恶亲   沈家发生的事情,安宁自然一概不知。她们回去以后,周李氏便迎了上来,询问她们同那些小姐相处得如何。   安宁同周慧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只挑拣一些好听的话,哄得周李氏眉开眼笑的。   等第二天,她就收到了沈家的回礼。   周李氏翻了翻礼物,疑惑:“最近没有什么节日吧,怎么突然送礼过来了?这礼物甚至比过年的年礼还多呢。”   安宁只是忽悠过去,“之前我们帮沈以玫找到她心爱的簪子,所以才有这样的谢礼的。”   她直接拾起夹在贺礼之中的两本书籍,兴致勃勃翻阅着。   周李氏笑着将东西收进库房之中,又夸沈家有礼数。   在前几天,她娘终于又买了一对年约四十的夫妻和一个妇人作为家中的仆役,男的直接负责守门,当门房,人称章古,女的身材微胖,直接叫做章大娘。另一个是年岁三十的寡妇,夫姓是吕,人称吕娘子。原来还是一户小官家的厨娘,只是那官员因为被贬的缘故,遣散了家中的一些下人,吕娘子也是其中之一。   章娘子负责给周李氏帮手,平时则是做做家务,吕娘子则是打理厨房这一块。多了这三人,周李氏和周青梅也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从家中仆人的增加来看,周家的确是越来越有大户人家的派头了。   玉容和桂圆都是服侍安宁,红枣跟着周慧,聪哥儿身边也有卫隆,说是一起陪读的,其实玩伴居多。周安平两夫妻死后,周金宝跟着他们,周李氏对周金宝虽然没有聪哥儿那般疼爱,但也不亏待他,转眼给他寻了一个年岁相仿的,叫罗永。周贝贝年纪虽小,暂时没有丫鬟,但也有一个负责照看她的奶娘张春。   至于卫先生,那是安宁同周慧的教养先生,自从知道她出身后,周李氏便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每个月掏了五两银子做束脩。   现在周李氏和周青梅身边也多了一个章大娘,厨娘吕娘子。外加门房章古和护卫蔚海和蔚景。   周李氏伸着手指一个个数着,嘴里感叹道:“若不是现在有了点银钱,哪里使唤得了那么多人啊。”   每一个可都是需要给月钱的,每一季还得给他们每人做上两身衣服,若家中有喜事,还会给赏钱。   安宁笑了笑:“蔚景和蔚海的不必我们给。”这两个都是蔚家给的,以他们的身手,若是愿意出去,恐怕多得是人家愿意一个月花几十两聘请他们。   周李氏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额头,“蔚家给是蔚家给,我们家是我们家,知道什么叫做御下之道不?”   安宁嘴角抽了抽,御下之道这个词还是她教她娘的,结果她娘现在就会现学现用了。   在母女两相互抬杠的时候,一脸焦急的李南冲了进来。   “安宁,卫先生在吗?”   老实说,安宁许久没看到她舅舅这种表情了,自从娶了媳妇以后,这个前半辈子都在打光棍的人哪天不是笑得像傻子一样。   现在却难得是这种反应……安宁第一个就想到,难道是她舅母出事了?   没等她询问,李南已经道出了来意,“青青这几天比较容易疲倦,最近生意很好,我以为她累着了,就让她在家里休息,谁知道刚刚突然晕过去了。”   卫先生会医术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即使她更擅长的是毒理,但她所掌握的医术也足够治疗平时的一些毛病了,甚至比城里的大夫还要好些。所以两家人若是身体有不适的地方,第一反应便是找卫先生。按照周李氏的说法是,卫先生这老师请得值啊,既可以当家庭老师,还可以当家庭大夫。   安宁同张青青关系一直很好,无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   于是她便找了卫先生,跟着她一起看舅母。   李南的宅子就在他们家旁边,几步路的路程而已。   周李氏也不放心张青青,也跟着一起来了。   张青青躺在绣着缠枝的大红被褥上,脸色有些苍白。   卫先生伸手,开始给她把脉,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搭在张青青手腕处的手指。   一会儿后,卫先生收回手,反而一反严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恭喜,青青这是喜脉,已经两个月了。”   这句话如同石子丢进池塘一般,荡起了层层的波澜。   周李氏和李南直接呆滞了,满脸的不可置信——青青这是有身子了?   安宁率先反映过来,贺喜:“恭喜舅舅,我马上就要有表弟啦。”   周李氏也跟着回过神来,给女儿递了个满意的眼神,眼角眉梢皆是遮掩不住的喜气,“我们老李家总算有后啦。”   这时候张青青悠悠转醒,看见她房里这么多人,有些抱歉,“怎么把你们都给惊动了?我只是最近有点累而已。”   周李氏嗔怪道:“你这孩子,自己的身子都不好好关注,你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啦!”   张青青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的位置,一脸不可置信。她,这是有孩子了?   她想起她自从去年嫁给李南后,一直都没有消息,虽然李南自从谢怜儿那事后,一直对她百依百顺,在外甚至把原因都揽他身上,但她心中也不是不焦急的。   她嫁给了好丈夫,每次回娘家的时候,李南总会买大包小包的让她带回去,姑姑他们看在眼底,对比表妹倩倩的丈夫,越发眼红,便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如今幸福来得太快,让她一时之间竟无法相信这个好消息。   良久,两行清泪才缓缓流了下来。   原本笑得像傻子一样的李南顿时跳脚了,连忙拿出手绢,“怎么哭了呢?不哭不哭啊。”   看着她舅舅一个粗糙的大男人要做出怜香惜玉的表情,安宁便觉得这画面实在喜感到不行,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张青青也破涕而笑,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孕育着她未来的孩子。   周李氏见不过去,直接推开李南,给张青青说了一些怀孕期间要注意的吃食,卫先生也在旁边补充了一些。   “这些你都得注意,对了,店里的活可以先放放,反正不是有荷花和芍药在吗?现在一切以孩子为主。”   张青青听得十分认真,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周李氏越说越开心,看着张青青的肚子,眼睛都在发亮,“我总算是要有外甥啦。”   那热切的眼神啊,方法下一秒张青青的肚子就会蹦出一个男孩一样。   李南也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嘿嘿,我要有儿子啦!”   安宁见他们一口一个外甥,一个儿子,不满了,“是女儿就不喜欢了吗?”我说你们啊,别一直说是儿子,万一给她舅妈造成压力怎么办?   李南也不计较外甥女突然的小脾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依旧笑得桃花朵朵开,“女儿也很好啊,生一个像安宁一样聪明漂亮的女儿最好了。”   安宁这才满意点头。她发现在家里的时候,她的心态总是会不自觉跟着年幼化了。   周李氏看着女儿难得傲娇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孩子真是的,都大了,还爱计较这些。”   张青青看着亭亭玉立的安宁,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即使肚子真的不是男孩,有一个像安宁一样的女儿似乎也很是不错呢。   在最初的狂喜过后,她的心情也不自觉地宁静了下来。   安宁又提醒在场自从知道孩子存在后智商就直线下降的某群人,“舅母既然怀孕了,舅舅也得去给亲家送礼吧。”   周李氏眼珠转了转,说道:“你舅母刚有身子呢,南儿最好陪在身边,不如安宁你过去一趟好了,你不是整天想着要出去走走吗?”   安宁想了想,决定也过去一下,顺便给张青青撑撑面子。她可是听她舅舅抱怨过了,张家有些亲戚以前欺负他们家寡母家庭,又眼红张家现在起色,不时地就捣乱呢。   周李氏之所以会让安宁去,想必也是想要以安宁乡君的身份,压一压那些人。   张青青连忙道:“这怎么好呢?安宁还小呢。”   周李氏给女儿使了个眼色,笑道:“哪里不好了?安宁这样能干,我平时都当她二十岁来看待的。”   安宁也跟着道:“舅妈,你就让我去吧,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让我免费出游一趟。你若是疼我,就别剥夺了我这个机会。”   她话都这样说了,张青青也只能应了下来。   李南把外甥女拉到外头,对安宁说道:“安宁啊,你要记得,好好教训一下青青她那位姑姑,都已经出嫁那么多年了,还好意思整天回到张家耀武扬威的,上次我给我岳母的钗子就差点被她给拿了,我当场发飙抢回来她才不敢做什么。”   安宁明白了,难怪她娘会一直要她过去。   她对张青青一家的人都很有好感,虽然家境不如舅舅家和他们家,但是也不曾因此要攀附过来。   她笑道:“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好好整治他们一番。”   李南顿时笑开了,又探头看了看正和他姐说着什么的周李氏,对着安宁絮絮叨叨念着要送给岳母家的礼物。因为父母早逝的缘故,李南对于这位岳母还是挺看重的。   因为张青青怀孕的缘故,周李氏一开心,便给全家发了半个月的月钱,一时之间人人称赞。   晚上的时候,李南也给安宁送来了他打算送到岳家的礼物。   两匹的细棉布、两尾的鱼——鱼还特地装在桶里、两斤的白砂糖。别看白砂糖在市面上价格挺贵的,和蔗糖至少相差了五倍。但是周家和李家所吃的白砂糖都是买了蔗糖回来自己做的,因此价格不高。要知道李南的糕点铺里面可是时常要用到白砂糖的。两斤白砂糖在李南眼中也不过两斤蔗糖的钱罢了。   除此之外,李南还特地包了两大包店里的糕点过去。   等天一亮的时候,又送来了五斤的三层肉,肥瘦均匀。   这份礼物对于张家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不可谓不丰厚,可见李南也是打着贴补妻子娘家的主意。   周李氏现在眼光可不同以往,她现在看着张青青就像是看大功臣一样,还嫌礼物不够,又直接从库房里面取了两匹的绸缎和两斤的油。   对于张青青的推辞,她直接笑道:“之前安宁被封为乡君,亲家母因为家里有事没过来,也算是把那次的礼物一起给了。”   周家现在时常同沈家、吴知县家人情往来,所以最不缺的便是那绸缎。别人送他们绸缎,他们家则是回送葡萄酒、胭脂这些。别提,这些礼物可走俏了。   收的礼物多了,导致他们家库房里的绫罗绸缎等布料都可以做好几年的衣裳了,周李氏便索性拿来做人情。   安宁觉得她娘算盘打得还挺精明的,别看这葡萄酒胭脂市面上卖得死贵,其实对于周家来说,成本根本就不算高。   周李氏使唤人把这些东西搬上马车。安宁也盛装打扮了一把,她这次是要过去敲打某些人的,虽然不会大材小用到搬出乡君的朝服,但至少也要怎么华贵怎么来。   玄色镶领茜素红底子玄色玫瑰印花对襟褙子,月白色裙子上绣着绿萼梅折枝,整个人华贵中带着清丽。头上则是戴了银蝶翅滚珠攒珍珠步摇,走动时,步摇轻轻晃动,越发显得灵动。上面的珍珠洁白无瑕,如月光一般闪烁着动人的光华。安宁手上带着碧玺香珠手串,耳朵缀着玉石翡翠耳坠。   她打扮好后往周李氏面前一站,周李氏连连称好。   因为气势要足够的缘故,她还特地从天晴那边借来了两个护卫,加上蔚景蔚海,正好有四个。玉容和桂圆都随她一起。   两个侍女,四个护卫,这派头已经足够了。   天晴更是把自己出行的朱轮华盖车一起借给了她。与此同时,天晴还同她说了一个好消息,她爹已经给她回信了,对于玉山村的这份心意感到很满意,不出所料的话,一个皇商的资格是没有问题的。其余的她并没有说太多,只说过几天圣旨就会到来。   安宁对此也感到很开心,还让人去悄悄通知了一下村长,好让他安心。   之后,一行人带着半车的礼物,浩浩荡荡地往重县去了。   重县距离开原县不算特别远,坐马车大概需要半天。   马车上,安宁正打开首饰盒,把玩着里面的一个菊花玉石簪。簪子做得小巧精致,受益非凡,加上玉石本身的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簪子落在地上,按道理来说是不会碎的,但架不住安宁昨天特地将这簪子泡在了特制的药水之中。那药水并不会损失簪子本身的美,顶多就是破坏一下玉石的结构,让玉石容易受损罢了。   这可是安宁打算拿来算计人的东西。   她玩了一会儿,就把簪子收了起来。   玉容和桂圆也陪她说着话,省的她赶到无聊。他们这一行人的特质就是每一个人都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他们坐着这马车去重县,还没到张青青家中的时候,整个洲东村村子都已经轰动了。   等马车在张家门口停下的时候,人群更是骚动不已。   “这贵人还真的是找张家的啊?不会是找麻烦的吧?”   “这张家素来老实,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啊。”   “这可说不定呢。”   张青青的母亲张王氏同儿媳妇张陈氏也惊疑不定地看着马车,直到安宁她们从车上下来。   张王氏上一次见到安宁还是去年,她看着分外雍容华贵的安宁,几乎要认不出她了。   安宁微微一笑,“舅婆,好久不见。”   张陈氏张大了嘴巴,呐呐道:“你是安宁?”   玉容上前一步,含笑道:“好让舅婆知道,我家姑娘因为才德兼备被陛下敕封为五品的乡君。”   这话一出,原本喧闹的村子直接安静了下来。   乡君啊!虽然这些人具体不知道乡君是什么概念,但五品还是听懂了,这可是比知县老爷大呢!   大家纷纷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张家——这张家居然有这样的亲戚,看来是要发达了。有些欺负过张家的人更是心里打颤:有了这么一个大靠山,张家不会秋后算账吧。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认为安宁在说谎,古代冒充贵族官员的罪名可是很重的。   张王氏看着安宁,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丫鬟和身后威风凛凛的护卫,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   还是张陈氏要更沉得住气,将他们给迎了进去。   也有几个同张家关系比较好的,也跟着一起进来。   张家的宅子自然比不过周家李家,但在今年过年之前,也是翻新过,所以还是挺看得过去的。   虽然从辈分上来看,安宁喊张王氏一声舅婆,但两家的关系却又不算是特别亲近,真正同张家亲近的是李家。在知道安宁的身份后,张王氏便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小姑娘了。   安宁坐在椅子上,笑了笑,“舅婆别紧张,我今天过来,是给你们带来一个好消息的。我舅妈她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子了。”   张王氏和张陈氏婆媳两都又惊又喜,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张王氏的心病就是女儿出嫁一年多都没个消息,她那不省心的大姑子便整日刺她,还含沙射影说女婿那么有钱,说不定以后就会找小的。   如今听到女儿怀孕的消息,一时激动之下,眼泪直接掉个不停。   安宁很能理解她的心情,道:“我娘听了也很是高兴,舅母又刚两个月,前段时间又忙着店里的事情身体比较疲乏,所以她不放心我舅舅过来,便让我代替舅舅来了。”   说罢,便让人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一样样东西摆开。   之前一同进来的那些人看了这丰厚的礼物,眼睛都直了,这张家也太好运了吧。   “这些是舅舅特地准备的,这些是我娘准备的。之前我在家中办酒席的时候,本来舅舅也让人通知你们,但你们因为有事便没有过来。”   张王氏见安宁态度还是很好,也消掉了最初的畏惧,“我那孙子虎子那段时间生病,我们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在家呢。”   加上传递的人说这消息也说的不清不楚,导致他们根本不知道安宁被封了乡君的事情。虎子正是张王氏刚两岁的孙子,长得虎头虎脑的。   这时候,张王氏那位出嫁的大姑子薛张氏也带着女儿倩倩过来了,她一看这地上的礼物,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为什么不是倩倩嫁给那李南呢?她家倩倩哪里比不过青青那死丫头了?薛倩倩在去年的八月嫁给了同村的王家,结果同她婆婆处的不好,在大吵了几次后,便直接搬回娘家了。   薛倩倩也是同样的想法。   她视线落在安宁身上,舔着脸道:“这就是安宁吧?我是你舅母的表姐,你应该喊我舅母的。”   安宁轻轻嗤笑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敢到我面前攀关系。”   其神情冷淡,威严毕露。   玉容声音温柔,说出的话语可一点都不温柔,“姑娘您就是性子太好了,若是在京城中,像这种随便前来攀附关系的,我们都是直接送到衙门打上二十大板再说。”   桂圆也跟着一搭一唱,“玉容姐姐不愧出身侯府,果然懂得多。”   主仆三人默契的言语,以及直接表露出来的不屑直接让薛倩倩涨红了脸,偏偏摄于安宁的威势,一句反驳的话语都不敢说出。   别看薛张氏在张王氏面前嚣张地跟什么似的,她知道乡君的身份,根本不敢在安宁面前撒泼,更别提,她同女儿在这周家姑娘面前,客气点或许会承认她们是亲戚,不客气的直接不认,她们也没法说什么。   她只是冲着弟媳使眼色。   张王氏平时心中对这位大姑子并非没有气,见他们被安宁落面子,只觉得解气,直接低头当做没看到。   薛张氏只能咬碎一口牙,一心想着要讨好安宁的她谦卑道:“乡君长途跋涉,定是口渴了,不如民妇为乡君倒茶。”   安宁不由觉得这薛张氏也是人物啊,也够能屈能伸的。   她也不说什么,等到薛张氏端着茶捧到她面前时,才淡淡一笑:“抱歉,我喝不惯外面的茶。”   玉容道:“我家姑娘可不会随便吃外头的东西,再说,她现在喝茶也只喝老君眉。”   说罢,她直接从车内捧出了一套紫砂壶的茶具,外加一小罐茶。   安宁则是当着众人的面泡斯条慢理起了茶,她姿态优雅,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好看,直接让在场这些没见过茶道的村民们自相形愧。   安宁轻轻抿了一口茶,神色平淡:“可惜没将家里那罐收集的梅上雨水带来,这老君眉搭配那水最是合适。用这俗人碰过的水煮,终究俗了。”   这一套的做派直接镇住了所有人,大家心中忍不住想:真不愧是乡君啊,排场就是大,就连煮茶的水都那么讲究。   薛张氏更是臊得满脸通红。她觉得周安宁那每一句话都是冲着她来的。   就连张王氏和张陈氏见她这样,也不安地对视了一眼,不敢多说什么。   给了薛张氏和薛倩倩下马威后,安宁喝过一杯茶又放下,对张王氏道:“我们两家也算亲家,之前我在宫里,承蒙宫中的几位娘娘不弃,送了我好些首饰,我挑拣了几样送你们。”   说罢,将桂圆捧着的首饰盒推到张王氏面前。   张王氏还想推辞,安宁直接说道:“你还是收下吧,舅妈那边我也是给了的。”   张王氏这才收下。   玉容问道:“家里可有空余的房间,我们乡君赶了半天的路有些疲惫,想要歇息一下。”   张陈氏带她们过去,“有的,只是家中简陋,让你们见笑了。”   桂圆笑了笑,“不怕,我们带了今日歇息的铺盖了。”   说完,转身回马车去搬东西了。   不得不承认,她们这一番行为下来,便在大家心中塑造出了“不好惹”“身份贵重”等标签。   等她们一走,其他人便簇拥着张王氏婆媳。一个个争着讨好她们。   “你们张家可是发达了呢。”   “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亲啊。”   “哎哟,你们家的青青可真是有福气,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乡君未来的嫡亲表弟呢。”   薛张氏和薛倩倩看着这一幕,更是嫉妒得胸口都疼了。   更有人劝张王氏打开首饰盒。   张王氏推却不过,只能打开。   大家看着这首饰,又引发了新一轮的赞美。   “真不愧是宫里娘娘赏赐的东西,比县城那员外小姐戴的都好。”   “员外小姐怎么能够同娘娘相比呢。”   薛张氏的视线落在那簪子上,便移不开了,心中贪心大起。这些都该是她的!若不是青青抢了过去,嫁给李南的应该是她家倩倩。都怪那张王氏可恶,当初不懂将倩倩介绍过去,不然现在享福的就是她了。想到这里,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等人散了后,她直接大步上前,抢过这首饰盒,说道:“我看这首饰正配我新做好的一套衣裳,你就送我好了。”   说罢,直接抱着首饰盒就跑了,薛倩倩也跟着跑走。   她们动作太快,行为太过利索,导致张王氏根本反映不过来。若是平时,薛张氏肯定会顺手再拎点别的回去,但是成功抢了首饰的她可谓是志得意满,也就看不起其他的了。薛倩倩则是急着回去,让她娘把簪子借给她回去显摆几天。   张陈氏先回过神:“娘,到时候乡君问起怎么说?”   安宁摆出那么大的阵势后,她都不太敢直呼安宁名字了。   张王氏也有些不安,这首饰可不同于其他的,其他的被抢了,忍也就忍了,可是这……   “等下还是同乡君说一下吧。”她倒是没有想要安宁为她出头的想法,只是担心以后被问起。   张陈氏叹道:“娘你就是性子太好了点,才会让姑姑这样蹭鼻子上脸。”   张王氏苦笑,她这性格就是这样,每次都有心要改,但话还没出口就吞了下去,幸好她现在也算是学乖了,值钱的东西基本都收好。每次薛张氏过来的时候,也会懂得把房间锁好。   婆媳两将女婿送来的东西一一收好,忍不住心中感叹:青青这果然是有了后福啊,女人这一辈子的福气终究还是应在男人身上的。   当她们告诉玉容这事时,玉容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两位不必担心,姑娘自有主张。”   玉容还是颇有感染人的能力的,婆媳两虽然觉得这话似乎饱含深意,但也没有想太多,便离开了。   玉容一转身就把事情同安宁说了说,“姑娘你想得果然没错,那薛张氏果然抢走了簪子。”   安宁不以为然地将发髻散下,“她被我狠狠地下马威一把,我又当着她面把东西给舅婆,她自然会把气出舅婆身上,抢走东西。”   抢走了才好,若是没有抢走,她要如何进行下一步呢?   那首饰虽然不错,在薛张氏眼中是千般好的东西,但在安宁眼里,也就是一般的好首饰。穿越才两年多时间,她便已经被养刁了眼神。   她说累的确是真话,坐了半天的马车,的确有点疲惫,安宁便索性小憩了一把。   她这位乡君的到来便成了这洲东村的头条八卦,大家围绕着这张家好好说嘴了一番,更有心思灵透的想着如何同张家交好一把。   下午出了个丑的薛张氏更是成为大家的谈资,大家纷纷嘲笑她想巴结乡君反倒被打脸的事情。   薛张氏在家中自然也是听到了,脸黑的跟什么似的,只有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的时候,才会缓和几分。   薛倩倩怪她:“娘,定是当初表姐成亲时,你给人家留下不好印象,所以她才这样不给你脸。”   薛张氏怒瞪她:“你当初表现也没比老娘好多少。”她们母女两是半斤八两差不多多少,只是想起白日见到的周安宁那气派的样子,薛张氏也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丫头现在会这样出息,当初就应该捧着她才对。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过是一次挫折,她明天就去捧着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手段哪里有她的好。   她的视线落在女儿身上,又是叹气,“若是你当初嫁的是李南就好了,那你现在就就是她嫡亲的舅母了。我听说她同她舅舅感情很好。”   薛倩倩被她这么一说,心中的悔意更深,早知道张青青当初选了李南的时候,她就不该嘲笑她嫁了个老男人,应该截胡这婚事才对,要知道她的条件可是比张青青好多了。她现在的婆婆刁钻,整日想着找她茬,丈夫看似不错,实则粗鲁又小气,在家时眼都不错地盯着她,就怕她拿东西回娘家,哪里比得上李南整日大包小包送东西。   倘若,她没嫁人就好了……   倘若她嫁的是李南就好了……   恶念一起,就再也挥散不去,像颗种子一样,狠狠扎在被污泥所浇盖的心灵之土上。   等第二天天一亮,薛张氏和薛倩倩就迫不及待地上张家门了,她们打着同张王氏联络感情的旗号,又是张王氏嫡亲的大姑子,张王氏也不好将她们赶出去。   她们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的粥味,她们煮了几十年的粥,也不曾闻过这样米粒的香气,尽管是吃过早饭才来的两人共同做了一个吞口水的动作。   薛张氏直接问:“你家煮什么呢?这么香。”这意思就是快点给她盛上一碗。   张王氏摇摇头,“这是乡君的丫鬟给她熬的呢,据说是什么碧粳米,那可是王孙贵族才吃的东西。”   一听说是安宁,本来蠢蠢欲动的两人都不敢吭声了。   安宁仿佛没看到她们一样,慢慢地享用着早餐,玉容和桂圆在一盘服侍,她视线往哪样东西多看两眼,玉容立刻夹筷送到她面前。   平时在家大家一起吃饭,安宁是不要人服侍的,但既然来了这里,想摆派头,这便不能少。   一顿饭吃下来,雅雀无声,连碗筷的声响都没有。   安宁一切礼仪都是卫先生花了大力气调教的,要做到这点自然不困难。这样的安静落在薛张氏母女两眼中,更是平添了几分的压力。   吃过早饭后,安宁目光在薛张氏头上的玉簪上绕了几秒钟后又不动声色收回,心中冷笑。   这薛张氏的胆子倒也不小,昨天才抢了她给张王氏的簪子,今天就敢带出来大大咧咧出现在她面前。   她仿佛没有看到这个,手绢刚刚做了擦拭的动作,玉容便笑着对张王氏道:“张老太太真是抱歉,昨天姑娘给你的首饰可还在?都是桂圆这丫头,粗心大叶,拿错了东西,把皇后娘娘赏赐的簪子给放进去。”   桂圆苦着脸说道:“玉容姐姐我知道我错了,姑娘已经罚了我三个月的月钱了。”   安宁说道:“舅婆,论理来说,送出去的东西我不该拿回来,只是那毕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我也只能……”   张王氏摆手道:“这是自然的,皇后娘娘赏的东西怎么能够随便送给别人呢。”   她的视线落在薛张氏身上,可是她那簪子已经被她大姑子拿走了,乡君应该也是知道的啊。   张王氏视线一飘来,薛张氏就坐立不安了起来。   安宁笑着拿出一个新盒子,“这是一对的金钗,本来我是打算把这金钗给你的,结果桂圆反而弄混了。”   盒子一打开,里面的金钗又晃得薛张氏神情恍惚。用玉簪换金钗似乎不错啊。   薛张氏连忙拿下头上的簪子,赔笑道:“在这里呢,昨天我弟妹送我的。”   亏她还能如此大言不惭。   就在这时,安宁身后的蔚景微不可见地抬了抬袖子,一道看不见的气朝薛张氏手腕的位置射了过去,那力道很轻,恰好让薛张氏的手松了松,还以为是自己突然手无力。   她的手因为那气而张了张,原本紧紧攥着的玉簪直接松开,脱离了她的掌控,掉落在地上。   玉簪发出清脆的响声,更是碎成了两块,玉仍然是剔透的样子,   这一突然的变故直接惊呆了大家。   薛张氏更是傻眼了——这东西怎么摔了就坏了呢?这样她还能拿到那对金钗吗?   安宁横眉冷对,训斥道:“你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刻意毁坏娘娘送的东西。”   薛张氏听到这罪名,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我,我没有,我只是手滑了而已。”   安宁问玉容,“玉容,像她这样,又是何罪名?”   她原本打算拿皇帝赏赐的东西做文章的,结果刚拿出来,就被卫先生给狠狠训斥了一番,按照她的说法是,御赐的东西是不能随意损害的,不然这罪名扣下来就严重了,皇帝若是心情好,说不定会原谅,若是心情不好,便成了现成的罪名。安宁只好退而求其次,从皇后赏赐的东西中选了最一般的一件。皇后娘娘虽然凤体违和,但对于她这个第一名,当时还是让人赏赐了礼物的。   玉容声音温柔却有力,“这属于大不敬,自然应该将她送到衙门,轻的话杖责二十大板,重的话则是流放三千里。”   一听到这惩罚,薛张氏血色从脸上褪去,身体更是失去了挣扎的气力。   薛倩倩也跟着跪了下来,“启禀乡君,这东西是我姑姑给我娘的,不该怪我娘。”   安宁见她还扯到张王氏身上,直接说道:“即使如此,毁坏的是你娘,大不敬的也是你娘。再说了,舅婆昨日就告诉过我,东西是被你娘抢走的,你当着我的面就撒谎,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掌嘴!”   桂圆一听到这个指令,立刻激动了,她可是等待了好久。   她之前上前,狠狠打了薛倩倩十个巴掌,桂圆是天生的大力手,她之前又被蔚海这个焉坏的人教导过,别看只有十个巴掌,却依旧打得薛倩倩眼冒金星,两颊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   薛张氏全然没有平时在张王氏面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哭着磕头:“和倩倩无关,是我的错。”   安宁语气不带温度地描述,“这本来就是你的错。她对我恣意欺瞒,打十巴掌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至于你……这种大不敬的罪名还是交给县令处理吧。”   “走,带她去衙门!”   ------题外话------   太惨了……每走一家亲戚,都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怎么还不结婚”“对象找到没”,被轰炸得想死QAQ   ☆、第九章 兴师问罪,圣旨到   薛张氏之前被吓唬过一遭,又看过安宁的威势,知道她说到做到,想到自己可能被流放三千里,她的眼泪吓得直接就出来,涕泪横流,好不狼狈。   “饶命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安宁不为所动:“你不是故意的便可以毁了簪子,倘若故意的,岂不是要造反?”   这一个比一个可怕的罪名听得薛张氏耳朵一阵轰鸣,更是害怕得身子直发抖,不断地磕头,“我真的不敢!”   安宁冷眼看着她额头都磕红了,仍然没有要饶恕她的意思。   蔚海上前,就要带她走。   薛张氏却突然说道:“等等,王氏,你也帮我求情啊!”   周安宁之前还喊她为舅婆,她说的话,周安宁说不定会听一些。   张王氏张了张口,想起刚刚倩倩想把罪推到她身上的场景,那份心便歇了歇,“你女儿之前可是想把我拖下水。”   薛张氏哭道:“那是她不懂事,你别同她计较。”   桂圆直接指着她鼻子说道:“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每天欺负人性子好,出事后推人身上,也好意思让张大娘替你求情,你哪里来的这么厚的脸皮。”   说完又念蔚海,“你动作不会快一点,赶紧送她去衙门。少了这么一个亲戚,省得张大娘还得担心自己东西被抢走。”   蔚海嘴角抽了抽:这哪里是他动作慢啊,明明是姑娘吩咐他的!他冤死了好吗。   薛张氏尖叫道:“我不敢了!我以后不敢了,王氏你替我求情啊!我会感激你的。”   张王氏张了张口,有些犹豫。她虽然不喜欢薛张氏,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位大姑子真的被流放也不好。   安宁淡淡道:“看在舅婆的份上,我可以不送她去衙门。但是——”   她语气转为冰冷,“倘若这种大不敬的行为在我面前发生,我仍然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我也不好向娘娘交代。桂圆,打她二十巴掌,算作是小小的惩戒。”   薛张氏见自己不用去衙门,神色刚松了松,就被桂圆结结实实地打了二十巴掌。她前面还在惨叫,后面就连惨叫的声音都没了,只余下断断续续的呻吟。   她的两颊疼得她恐怕一个月都没法吃东西,只能喝粥喝水,整张脸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只能磕头谢恩,感谢安宁没有把她送到衙门中。   安宁道:“我今天饶恕你们这回还是看在舅婆的份上,倘若我哪天知道你们又恩将仇报,拿了他们东西,我只能送你们去衙门走一趟了。”   薛张氏和薛倩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又是一阵的磕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有周安宁这个煞神在,她们哪里还敢做过去那些小动作。薛张氏也算是明白了一点,这周安宁是在替张家出气呢。   偏偏她的确是自己贪心拿了簪子,才引发这一出的祸事,根本不敢再多计较什么,最后只是狼狈地拉着女儿离开张家。   恐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对上张家门都会产生心理阴影了。   等这对母女离开后,安宁对显然被这一把的变故给惊吓到的张家婆媳笑了笑,“总算不用端着了,昨天和今天得一直保持仪态,累死我了。”   张王氏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   安宁俏皮一笑,“我过来的时候,我舅舅可是千交代万交代,让我好好整治一下她们,省的她们三天两头上门欺负你们。想必有了今天这一遭,她们两个日后会消停不少。”   张王氏和张陈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从昨天开始,这一切就是她安排的啊。想到她口里说着这是女婿的吩咐,张王氏心中一片暖流流淌而过。   张陈氏赶紧道谢:“多谢乡君了。”   安宁笑了笑,“喊我安宁即可。若不是为了吓她们,我才懒得穿这一身出来呢。”   她又将首饰盒往她们面前推了推,“这才是我之前准备好要给你们的礼物。”   婆媳两明白过来后,也跟着开心起来。   张王氏这才敢询问一下她女儿怀孕的具体事情,安宁言笑晏晏地跟她说话,语气温和,让人如浴春风。   张王氏很快就放松了下来,还拿出了两双的鞋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她从小就喜欢穿我给她纳的鞋子,你到时候帮我带回去给她,她穿着也舒服。”   安宁看了看鞋子,针脚绵密,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力气做的。她笑着收下,“好,我到时候一定交给舅母。”   张王氏又准备了一篮子自家养的鸡蛋,说是要给张青青补身子的。   安宁将这些东西都放上马车,便也差不多要准备走了。   回家之前,她还是马车转了个弯,顺便去看同在重县的李梅花了。   李梅花倒是在家中,安宁到她家的时候,他们全家人都激动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长女居然同这乡君是旧识。   安宁送了两块不同花色的绸缎给李梅花,李梅花一开始还不太愿意收下,直到她说王翠翠和李艳都有礼物才收下。   安宁虽然因为之前那事同她有了隔阂,但也是希望这位朋友能够过好日子——只是那一家人本来就不像是能同李梅花过好日子的人。   李梅花看着一举一动都极其有范的安宁,想起城里说书先生所念的关于她的事迹,心中很是羡慕敬佩,但更多的更是自卑。   她原以为自己同秦政定亲后,若是日后秦政中秀才中举人,她很快就会赶上安宁,谁知道安宁却直接被封为乡君,成为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一等一的大人物。秦政就算是中举为官,终究也矮了安宁一道。   她所有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的轻叹,各有因缘莫羡人,她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对于好友的祝福最后还是占了上风,好友有这样的能耐,她也为她高兴。   李梅花除了一个弟弟外,另外还有一个六岁的妹妹李石榴,脸蛋圆嘟嘟的,看起来很可喜。   安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脸颊,又送了她一个银钗。   李梅花这妹妹李石榴倒是十分知礼,还跑去问姐姐意见,直到李梅花说可以,才开开心心地收下,又给安宁像模像样地行礼。   看得出她被李梅花保护得很好,梅花在家中倒是一个好姐姐。   安宁又拿她车上的糕点请她吃,一边逗小萝莉,一边同李梅花说话。李梅花手上则是拿着荷包在绣。   安宁眨了眨眼,那荷包上绣着的是鸳鸯戏水图。   李梅花看见她好奇地看着,脸颊红了红,解释道:“这不是我要用的,我小姑半年后就要出嫁了,因为时间赶,她又不善女红,我才帮忙做了一些。”   安宁差点被茶给呛到,花了几秒钟想起她小姑就是她很讨厌的秦桃,语带惊讶,“怎么这么快?就算半年后出嫁,她那时也才十岁吧。”   李梅花咬了咬下唇,也不好在安宁面前说出那种腌臜事,她哪里敢说那位小姑同王翠翠那坏胚子一样的哥哥厮混在一起,清白被毁了,只能急急忙忙嫁过去吗?   她垂下头,不小心绣错了一针,连忙补了回来,“我那位未来公爹觉得她未婚夫学问不错,有资质,怕等人家考上秀才后,不一定能看上我小姑子,就先定了下来。”   这只是对外的遮掩说法罢了,事实上,秦家上上下下对于这门婚事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满意,可是女儿却被那王大治给看光了身体,还摸了把,不嫁也得嫁。   秦桃的父亲那位秀才,也只能自我安慰说,若是女婿以后中了秀才,也不算埋没了女儿。   安宁终于想起她同那王翠翠的极品家人所谓的交易,心中跳了跳——这回不会真的是王家出手的吧?   她问道:“那她未来的夫家是哪位?”   李梅花脸更加红了,她虽然知道王大治是那种卖妹妹的人,也同秦家说过,结果反而惹得一身骚,就连秦桃都说她是见不得她好,故意诬陷王大治的。   “是高知县的一王姓人家。”当着安宁的面,她根本不敢说是王翠翠的哥哥,生怕就此抬不起头来。   安宁听到这话,便知道定是那王翠翠的哥哥王大治无疑了。她对于这对母子的行动力是万分佩服啊,这才几个月啊,就马上搞定了,还真是人才。   她也不提自己知道是谁,只是略过这件事。   她要回去之前,最念念不舍的反而是李石榴,准确来说,她不舍的是安宁那些糕点。   安宁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分外怀念在当初在船上的那个李梅花,又让桂圆拿出一包糕点给她。   李石榴顿时开心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还向她奶声奶气道:“谢谢姐姐。”   安宁直接被她萌到了,又吃了人家小姑娘好几把的豆腐。幸好李石榴也不怕生,看她表情,她似乎还为自己受欢迎而很骄傲地挺着小胸脯。   她还将安宁拉到一旁说悄悄话,“乡君姐姐,你能不能让我姐姐嫁给那秦政?我听到他们说你可厉害了,比县令还厉害。”   安宁沉默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喜欢那秦家人?”   小萝莉嘟起了嘴巴,“他们总是让我姐姐帮忙干活,我讨厌他们。”   看不出这李石榴是个姐控。   安宁说道:“我同你姐姐说过,你姐姐还是选择嫁给他。”   她也觉得这秦家挺那个的,李梅花都还没过门呢,就让李梅花给秦桃做嫁妆一类的东西,这股理所当然的劲头实在可厌。   偏偏李梅花却一门心思吊在秦家,明明她可以寻一户更适合的人家的。安宁说过她几回,见她仍然油米不进的模样也只能放弃。   李石榴神情看上去怏怏的,嘴巴都快可以挂东西了,“那我再去劝姐姐吧。”   等到安宁走后,她还真的又去向李梅花撒娇,说自己不喜欢秦家人,姐姐能不能别嫁过去。   李梅花抱起妹妹,“秦政很好了,安宁说过的,好男人都是调教出来的。”   这话安宁以前在船上说过,她一直深以为然。不是不明白秦家的不好,只是终究还是不甘心的情绪占了上风。   “石榴放心,姐姐日子肯定会过得很好的,以后姐姐也要给石榴找一个好对象。”   李石榴在自家姐姐怀里,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   等安宁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一到家,周李氏就一脸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我可怜的孩子,都瘦了。在外头肯定吃苦了吧。”   安宁一脸无语啊,她才出门一天而已啊!   她把张王氏让她带的东西都给了舅妈,张青青也不知道是因为怀孕情绪敏感还是如何,一见到那两双鞋子,便又掉金豆豆了。   慌得李南不断安慰她。   也不知道李南这傻爸爸综合症要持续多久呢。   张青青立刻就换了母亲做的鞋子,满脸的幸福,“还是我娘做的鞋子穿起来就舒服了。”   那一篮鸡蛋则是放进厨房里。   周李氏又向她说了一件事,“对了,你有空也去看看杨夫人,她也可巧了,昨天你走后正好诊出三个月的身子,比你舅妈还多一个月呢。”   杨夫人?那不就是顾可欣吗?   顾可欣是去年四月的时候来到这玉山村的,一晃眼,也一个月过去了。只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有了身子。   她也算是命运多舛,本是知府的嫡长女,偏偏母亲早逝,能给她做主的又是渣爹,后面又有不怀好意的继母,最后只能同杨开意私奔,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平静的生活。   她吃过晚餐后,便直接抬脚去了隔壁的杨家。她隔壁两家,一家是舅舅,一家是杨家。   顾可欣看到她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她身上穿着比起平时要更加宽松一点的衣服,却仍然显得袅袅婷婷。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安宁觉得她身上散发着令人亲近的母性光芒,眼角眉梢都越发温柔了。   安宁视线落在桌上的剪刀和大红的喜字剪纸,她入门之前,顾可欣正好在剪这东西。   顾可欣眨了眨眼,温温柔柔笑道:“就算你今天没过来,我也是要请你的。七天后,我和开意打算举办一个小小的婚礼。”   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的甜蜜,“早在去年时间空下来的时候,开意就一直要举办,说要风风光光把我娶进来,但我们本来就是藏在这里的,哪里敢如此大张旗鼓,我劝了他好久,才歇了这心思。如今有了孩子后,他又提起这事,说不能委屈我。我想了想,决定举办一个小小的婚礼就好,就我、他、于峥还有安宁你参加。”   她的眼睛发亮,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和甜蜜,“其实在我心中,我早当他是我丈夫的。”   顾可欣如今的户籍上虽然写着是杨开意的妻子,但两人还真没有真正举办过成亲的事宜。   安宁也很为她高兴,又问:“你现在怀孕呢,做这些会不会不太好?”   然后用十分虔诚的眼神盯着顾可欣还未完全显怀的身子——又多了一个孕妇啊。   顾可欣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侧了侧头,“现在三个月了,胎像稳了,大夫说只要不太过劳累,是没问题的。再说,我也只是闲着没事剪一剪这东西,平时开意什么活都不让我做。是我太闲了,好说歹说才能做这个松口气。至于那凤冠霞帔,是去年便准备好的。”   怀了孕的顾可欣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怀孕症状,只是比平时稍微话唠了点。   同时也抱怨了一下于峥,“于峥他自从做生意后,便常常跑在外面,一个月也未必回来两天,真是让人担心。”   安宁也是这样认为。虽然于峥就住在隔壁,但这一年下来她见到于峥的次数真心不算多,每次问起都是在外头做生意。就连之前她请酒席的时候,于峥也没来。   想到于峥同她说过的话,她灵机一动——于峥估计也是在忙着找他妹妹吧。   顾可欣叹道:“他年岁也到了,若是不定下来,我都不好给他看对象呢。”于峥是他丈夫的师弟,她素来把他当自己弟弟看待的。   安宁扑哧一笑。   顾可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安宁笑得眯起了眼睛,“你现在这表情,同我娘是一模一样。”   周李氏每次发愁慧姐儿的婚事时,也是这个样子。   顾可欣也笑了,“好啊,你这是拐弯抹角说我老了呢。”   安宁笑,“我夸你呢,果然是长嫂如母,越发慈爱了。”   顾可欣看了看明眸皓齿的安宁,越发觉得可惜。安宁是她见过最出色的女孩子,相貌人品都出类拔萃,如果说于峥以前还有同她一起的希望,在安宁被封为乡君后便没有了。   毕竟于峥曾经戏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使安宁不在意,等他们日后成亲定会被翻出来,连带着她的身份也说不定一同曝光。   她心中越是感到惋惜。只是她同安宁交好,即使安宁做不出她的弟媳,她也不会因此减少对她的感情的。   安宁又打趣她:“等到时候,我定要好好挑选一份贺礼给你们。”   顾可欣也笑了,“你人来,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安宁开始想着,她能送顾可欣什么礼物呢。别看顾可欣现在似乎流落成普通的民妇,但她当初出走之前,可是把她娘的嫁妆基本带出,安宁后来才知道,她早在前几天便把一些值钱的字画寄存在当铺了。   对于顾可欣来说,她那些值钱的东西好像也不太容易让她动容。她突然想起了那首桃夭的诗经,决定自己写字送顾可欣。   要知道她的字可是连那些大学士都称赞的。   心中有了主意的安宁同顾可欣又说了一些话,顾可欣还约她半个月后一起去城里买东西,她现在似乎就打算买上一些给将来孩子准备的东西了。   等安宁看见她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疲惫之后,才告辞回家。   ……   回到家中后,她并不忙着写桃夭做贺礼,要知道即使是写字,也是要分有没有那个状态的。状态好的情况下,写字更能达到字我合一的境界,写出来的字自然就更好,状态不好的话,写得再认真,终究也少了那几分的味道。   安宁自认为现在没有那个感觉,自然悠悠闲闲等状态最好的时候写。   状态这种东西是很玄乎的。   她也不仅仅只是要送那东西做贺礼,顾可欣既然已经怀孕了,她便顺便帮她做一个关于怀孕注意事项的小册子。顾可欣生母早逝,身边又没有能够告诉她这些的长辈,对于怀孕这种事情所知道的,也就是从大夫那边听到的,肯定不是那么详细周全。   安宁身边不仅有生过三子一女的周李氏,还有医术高超的卫先生,在这一方面的优势可谓是得天独厚。她直接向这两位取经,写了厚厚的好几页的手册,然后装订起来。   周李氏在知道她做的事情后,不住地夸她善良细心,又感慨:“杨夫人两口子都是好的,就是福薄了点,没有长辈在身边指点,你到时送这个给她,也不枉你们交好一场。”   古代不同于现代,父母双亡的话可是福薄的表现,特别是像杨家这样,两口子皆父母双亡的就更是少福了。   她想得更多一些,这东西得让女儿多抄几份,作为周家的传家宝之一,等女儿和慧姐儿以及周贝贝出嫁的时候也能够用上。   若是安宁知道她娘的想法,只会无语到了极点——周贝贝都还不会爬呢,等能够出嫁都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后,她娘想得真是够远的。   同时,周李氏也算是知道了读书的好处,这东西虽然能够送给弟媳青青,但青青不识字啊,最多也就是因为开店的缘故,认得少许的字。   在她娘的强烈要求之下,安宁只好抄写了好几份收好,其中一份第二天就给顾可欣送去。顾可欣喜得又给她送了两幅的大家字画——她知道安宁喜欢收集这些。   对于顾可欣来说,安宁送的这孕妇注意事项可谓是送到她心坎上了,她现在最需要的便是这东西。   在拜访过可欣的第三天下午,安宁在练字的时候,终于进入了所谓的最佳状态。   她直接拿出以前收藏得很好的上好宣纸,直接在光滑的纸上写上: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一首桃夭,包含着她对顾可欣夫妇最真诚的祝愿。   等她写上最后一句“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的时候,桂圆进来了。   “姑娘不好啦,村长有麻烦啦。”   安宁紧紧皱着眉头看着因为她这一声惊呼导致她手抖而落在纸上的多余的一个墨点,只想扼腕长叹:村长好不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这幅作品不好了!   本来很完美的,现在好了,直接多出大大的一点墨滴,又得重新来过。问题是重新来了,不一定能够找到原来那份最佳的感觉。   不过她也不会因此真的怪罪到桂圆头上,桂圆现在规矩好了很多,若没有大事的话,根本不会这么大呼小叫的。   她看到纸上黄豆大小的墨点,缩了缩脖子,神情有几分不安。   安宁见她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是说有事吗?”   桂圆道:“姑娘,村长正和好几个乡亲闹起来了呢。”   安宁直接将那幅写废了的纸放一旁,“怎么闹起来了?村长在村里的威望还是挺高的吧。”   因为学堂和修路修祠堂等事情,李富贵可谓是玉山村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村长了,他说出的话语也随之越发掷地有声。   桂圆一双快嘴噼里啪啦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底还是为了那酱油方子的事情。本来安宁给村长支的主意挺好的,休息一个月,酱油的归属也足够水落石出了。谁料到,那郝家见收买的人被揪出,李富贵又暂时关厂,导致无从偷盗起方子,索性便从村民下手了。   现在有好几个被指责的村民们正骂着村长打算偷偷卖了方子,私吞钱。   安宁对此……有点无语。   她叹了口气,跟着桂圆一起走了,虽然等过几天圣旨到就会水落石出,但是在圣旨还没真正抵达宣州的情况下,她也不能真的暴露这件事,万一那皇帝心血来潮变卦了呢?   她跟着桂圆一同出宅子,还没抵达,一阵阵的嘈杂声便迎面盖了过来。   “哼,谁知道你们李家这一两年赚了多少的银子?私吞了多少的钱?”   “这郝家的总管都已经出了五千两的银子,你们却还不愿意,还不就是因为想找另一家愿意同你们合作,私吞掉账面银子的人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李富贵行的正坐得正,等半个月后事情自然就会见分晓。”李富贵也清楚暂时不能将这圣旨说出来,万一被打脸就不好了,只能揪着郝家不放,“我看你们几个才是被郝家收买了的人,郝家之前想要偷方子不成,现在就转而收买你们煽动人,打得真是好算盘。”   李富贵也算是豁出去了,在他眼中,以后有皇帝这靠山,还怕郝家不成?干脆就直接撕破脸了。   一身宝蓝色绸缎的马脸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空口无凭的,你可别随便冤枉我们郝家,我们郝家从不做这等小人行径。”   安宁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人证,我倒是有,在蔚家那边关着呢。”   她的到来直接让场面静了下来,若是以前,大家肯定会说“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现在没人敢这么说。首先,她是乡君,其次,这酱油的方子本来就是她送出来的。   马脸男子脸色僵硬了一瞬,又十分和熙说道:“这就是安宁姑娘吧,我们姑娘回去还一直念着你呢,说同你很是投缘。”   她口中的姑娘自然是郝倩倩,不得不承认,倩倩这个名字的确是满大街都是。   安宁淡淡一笑,“替我向你们姑娘问好。”   其余多余的话语一句都不说。   她的目光划过刚刚同村长起争执的那五户人家,孟山、沈东、沈西、石大树和张大同。   被她眼神扫过的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孟山直接说道:“就算你是乡君,也是得讲理的。”   他这话说的很没底气。   安宁直接说道:“是我让村长不卖的。”   “为什么不卖?五千两啊,全村分一分,按照股份,每户人家也可以直接拿到四十两左右。”沈东说道,“我看郝家这银子已经给的十分公道了,你们说是不是?”   这沈东比孟山更有脑子一点,直接煽动起了大家,有不少人已经被五十两银子给迷了眼,纷纷点头。   沈东的弟弟沈西更是再添一把火,“就是!四十两银子可是马上可以拿到的。谁知道以后我们这酱油厂能不能挣钱还是两说呢,不如先拿了这四十两银子回来置办八亩上好的田地也算是为我们子孙后代置业了。”   这话一出,更多的人心动了,看着李富贵的眼神也就变了变。   也不知道这郝家究竟是花了多少的银钱收买他们,让他们冒着得罪村长的危险不遗余力地帮郝家拿到这酱油方子。   张大同转了转自己的眼睛,他长相本来就偏向憨厚,说出来的言语也就显得更有说服力一点,“而且这钱,郝家肯定会全部给我们,村长定是没法吞了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人对李家是多大仇啊。   李富贵直接黑了脸,“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家吞银子,有何证据?”   张大同梗着脖子说道:“你们家以前最多就是一个婆子使唤,现在连你女儿身边都有了丫鬟,全村除了周家,就你们家最富有。不然你们之前没成立这股份公司,为何现在就成立,还不是趁这个机会想把账本一笔勾销。”   不得不承认,张大同这话戳中了许多人心中的心思,安宁家虽然也富裕,但因为同村里相差太多,加上安宁现在的身份,反而生不起嫉妒的想法——毕竟相差太多了。但李家可就不同了,之前碍于李富贵是村长,所以不敢说什么,看见现在有人跳出来,便也跟着说上几嘴。只是他们却选择性地忽略了李氏一族几乎是全族都在努力做这个酱油,李富贵更是时常跑好几个县去谈生意。他们只看得到他们享福,没看到他们因此付出的汗水。   “大同这话说的的确有理。”   “就算安宁这个出方子的人,之前所拿到的银子都没有村长多呢。”   “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好的。”   谴责的人有一部分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吃亏,另一部分是想要将李富贵拉下水,好让自己家上位——村长家可是有10%的股份呢。还有一部分则是被郝家收买。   有谴责的,自然也有站在李富贵这边的,两边打起了嘴仗。   郝管事摸了摸下巴,看着他们吵成一团——吵吧吵吧,越是吵下去,对他们郝家就越有好处。   安宁只是冷眼旁观,这酱油厂刚成立不久,大家的想法不同,日后肯定多少会出现一些分歧,与其等那时候爆发,那还不如现在就一起算总账,然后好方便她快刀斩乱麻。   李富贵已经被那些难听的话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他也算是上了年纪,安宁还真怕他一不小心被气死,只好开口说道:“村长家在一开始便建议说要给我一成的收益,他们家自己也是一成,我见他们全族都在辛苦做酱油,又帮忙打开销路,便把我那一成给了他们,象征性地拿了几两银子。”   李富贵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看安宁。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还有人嘀咕道:“那也应该告诉大家啊。”   安宁冷笑道:“敢情我献出方子后,连做主自己那份红利的资格都没有吗?还得特地昭告大家?你自己家的钱,你怎么使用也会告诉大家吗?”   玉山村虽然许多村民不错,相当的朴实,但也有一部分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那种。   她冷脸一摆,之前那些谴责的人总算想起了她的身份,看安宁铁定心要护着李家,也不敢在这上面挑头。万一真惹毛了她,这丫头直接要把方子收回就不好了。   那些人不敢在这上面继续纠缠,转而退而求其次。   “那为什么不卖给郝家呢?我看现在很多人都支持卖给郝家的。”   李富贵环视了一下全场,默默在心中记着黑名单,嘴里道:“哪些支持把酱油卖出去的,就站出来吧。”   他这一说,全场上百个人,大约有二十多个站了出来。   安宁又道:“这也是我的主意,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做赔钱生意了?”   这话倒是没人敢反对,看周家现在的产业就知道全村,不应该说是全县城都找不到比安宁更有生意头脑的人了。   李富贵原本还寻思着要如何说服他们,见到安宁将事情揽了过去,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郝管事问道:“安宁姑娘,您为什么不愿意同我们郝家做生意呢?”   他本以为今天这事会万无一失的,谁知道会跳出一个周安宁。   安宁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模样,“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们郝家做生意不太诚恳,另一个,便是我们已经把酱油方子卖了出去。”   郝管事怔了怔,“即使安宁姑娘您是乡君,也不能污蔑我们。我们郝家作为宣州有名的商户,做生意素来童叟无欺。”   安宁笑着问道:“需要我把那施氏拉出来吗?不过等我带出她的时候,恐怕就是公堂上见了。”   郝管事没想到安宁居然会完全不打算留情面,脸色僵了僵。   原本安宁还没打算同郝家闹得那么僵的,但是在收到天晴那边的消息后,她便改变了主意。郝家的背后所站着的正是三皇子,应该说郝家还不够让三皇子当后台,但他们家的后台正是三皇子的亲信,也就等于是三皇子的钱袋子。郝家之所以会毫不顾忌使用这些手段,也就是仗着这点。任谁都可以看出酱油这东西若是在全大贩卖开来的利益,三皇子自然也不想漏掉这么一个大蛋糕。   安宁很讨厌三皇子,不仅仅是因为皇宫时候三皇子的母妃德妃娘娘曾经打过让她当侧室的主意,另一个原因则是那苏城。她没法朝三皇子出手,还不许她断一下他伸太长的手吗?   “等等,既然你那东西已经卖了,为什么我们全村人都没收到银子?”   安宁说道:“也不算是卖,只是同他们合作罢了。”   郝管事心中一动,想起来时,老爷交代过的话语,“若是安宁姑娘你们不愿意卖出的话,我们郝家也是可以同你们玉山村合作的。有我们郝家的路子,何愁酱油无法卖到全国各地,这样你们全村人能够拿到的银子不就更多了吗?”   合作这对于郝家而言,只是不得已的决定,他们一开始打的便是直接拿了方子的念头。   安宁淡淡道:“若是你们一开始便有这样的诚意,说不定可以合作一把,可惜晚了。我们对象已经找好了。”   郝管事仍然努力争取,他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安宁姑娘确定不换个人选吗?论渠道的话,我们郝家在整个宣州也是可以排的上名号的。”   安宁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我所找的对象是你们郝家比不上的。”   郝管事语气有些不悦,“我倒是想知道,有哪户人家在这一块能比得上我们郝家!”   “你们一个星期内就会知道的。”   安宁懒得同他多说,反正等圣旨到以后,恐怕缩着脖子不敢出现在玉山村的便是郝家了。   “好,那我就等看看!”   话音刚落,嘈杂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地到来。   安宁眯了眯眼,却看见领头的骏马上的那位,似乎还穿着官服,手里仿佛拿着圣旨一类的东西。   “圣旨到!”这道声音伴随着马蹄声,一起被清风给送了过来。   她没想到等了许久的旨意居然会这么凑巧在这时候到来。   李富贵在那一瞬间眼睛亮的惊人,他已经猜到了这大概就是安宁之前同他说过的圣旨,身子因激动而颤抖。   安宁对着身子同样僵住的郝管事,笑容明媚地说出了令郝管事身体发冷的话语,“我记得你刚刚可是口口声声说没有人比得上你们郝家?这皇家看来都没你们脸面大啊。”   他冷汗涔涔,身体直接软了下来。   ------题外话------   大家情人节快乐~单身狗默默飘过   ☆、第十章 打脸,树林异样   把通篇华丽辞藻的圣旨翻译成白话文大致是这样的:先是夸奖一下安宁和玉山村的人有这样的心意贡献出酱油,再赞一下酱油这东西的好处,最后再说一下皇帝对于玉山村的奖赏。   其一,玉山村这酱油公司多了一个皇商的名号,每年得上贡一批作为贡品。其次,玉山村拥有整个宣州买卖酱油的凭证,并且十年免相关税收。   没错,这凌青恒在酱油这一东西刚出来,便特别机智地弄了这所谓的凭证出来,没有凭证的话,随便贩卖这东西可是属于犯法的,就如同私盐一般。整个宣州相当于只有玉山村有这个凭证。   大周共有一百二十八个州,别看玉山村只有宣州的买卖,单单这宣州的渠道,他们也得花好几年才能完全吃下。其他州城的利润自然是落入国库之中。   皇商的称号,十年的免税,外加整个宣州的酱油买卖,这已经算是很厚道了。如果安宁所料没错的话,恐怕这酱油公司一年都会有上万多两的纯收益。   当圣旨颁发后,场面却一片的寂静。   颁发圣旨的侍卫长看着跪倒一片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村民们,有些惊讶地扬眉——难道他们对于这些还不满意吗?   李富贵激动之后,便茫然了,有些尴尬说道:“安宁啊,你帮我们翻译一下吧。”   他们是文盲啊!哪里听得懂这些文绉绉的内容!   安宁抬头望天,她就知道会这样。她言笑晏晏地把圣旨的内容好好翻译成浅显易懂的话语,这下子大家才后知后觉地激动了,欢呼了,更是一个个高喊万岁。   那侍卫长有些无语地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正要把圣旨给安宁,安宁却说道:“还是给村长吧,他才是主事。”   安宁本来就没打算继续插手下去,她帮的已经够多了。   反正这圣旨是同时颁发给安宁和村长的,谁拿都一样。那侍卫长算得上是蔚邵卿现在的手下,对于安宁同蔚家的关系心知肚明,更不会因此刁难。   李富贵颤抖着双手恭恭敬敬接过,两行的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李富贵有生之年居然能够收到圣旨,他李家这是祖坟冒青烟啊!等下必须把这个事情记入族谱之中,让后人瞻仰,还得开祠堂,把这件事记载在册。   虽然他之前被安宁事先打过招呼,做了心理准备,但当这样的荣耀时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被激动骄傲的情绪所淹没。他感激的眼神像钉子一样钉在安宁身上——这一切都多亏了安宁!   那侍卫长知道他在,只会让大家拘束,在颁发旨意过后,便上马离开,端的是潇洒从容。   待他们一行人走后,玉山村的村民们这才欢呼了起来,围绕着安宁和李富贵团团转,也没有人再提之前郝家的事情了。郝管事更是被遗忘在外。   当然郝管事本人是恨不得自己被忘记的,这事都已经到皇帝面前了。皇帝给玉山村皇商名号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日后别想有人在这一块上使用什么小人伎俩,不然就是同皇家作对。郝管事心中对安宁的忌惮更深:在旨意颁发下来之前,这事居然被瞒得严严实实的,整个宣州没有官员得到半点的信息,说明这周安宁拥有直接越过他们上折子的能力。日后想打她主意的人都得仔细思考一下,省的被这丫头直接告状过去。   郝家背后的三皇子再厉害,也不敢冒头同自己的父皇作对。应该说三皇子在这事后反而会更加避嫌,省的被凌青恒抓到什么把柄。   “咱们玉山村居然也成为了传说中的皇商,酱油也能成为贡品,这真是第一等的荣耀啊!”   “村长你早该告诉我们大家了,让我们大家白白猜测,白白担心。”   “是啊是啊,不过这事你确实做得好,能够和皇家合作,要郝家干嘛?”这位也是个心大的,直接当着人郝管事的面说出了心里话。   大家纷纷点头。   就连之前那些鼓吹要卖给郝家的村民们也仿佛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吹捧的话语不要钱地往外冒,看他们的样子,似乎生怕李富贵马上秋后算账。还有几个则是将身子后退,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李富贵虽然平时处事公正,心胸也算宽广,但他也做不到在经历刚刚那一遭以后还当做没发生过。该处置的人,还是需要处置的。   他手捧着圣旨,说道:“这主意是安宁出的,也是她亲自上折子给陛下的,没想到陛下如此仁慈,给了我们玉山村这样的荣誉。在旨意还没下之前,我们怎么敢妄自揣摩圣意呢。所以才干脆停了一个月下来,一边整顿,一边等待。”   安宁听了后似笑非笑地看了郝管事一样——郝家送进宫里的那位小姐恐怕已经是德妃一脉的人物了,郝家甚至还敢收买宫里的人,还真不怕死太快。   李富贵这样一解释,大家也就能够理解了他的做法,纷纷夸他和安宁做得好做得妙做得呱呱叫。   耳边是大家衷心的赞赏,李富贵心中得意的同时,想起刚刚的画面,更是愤怒了几分,“趁着今日,我们也顺便来处理某些事情。孟山、沈东、沈西、石大树和张大同,你们作为玉山村的人,却勾结外人,心中藏奸,试图毁了我们玉山村的基业,是何居心?”李富贵记性很不错,那时候煽风点火的人一个个都记在名单上,半个都没漏掉。   那几人脸色一变,连连喊冤。   “冤枉啊,我们哪里勾结人了?你不能空口无凭污蔑人啊。”   “就是,我们也是一片好心。”   郝管事脸青了青,这李富贵等于是指着他鼻子骂啊。他正想开口说话,安宁没有温度的眼神已经瞥了过来,冻的他六月大热天却赶紧身体直接被浇了一盆的冰水一样。   李富贵冷笑道:“若不是被收买,你们那时候为何努力怂恿大家把酱油卖给郝家?你们差点就给我们村里惹来了泼天大祸,倘若我们在献上方子的同时,还把方子卖给郝家,岂不是欺君之罪?”   李富贵刻意忽略大家不知道酱油献了上去这点,直接把罪名往大了说。他这一招还是向安宁学习的。   顿时有村民愤怒了。   “好啊,我们大家差点就因为你们的贪心被害死了!”   “呸,作为本村人,居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勾结外人,你们还是我们村里人吗?”   “我就说呢,我之前怎么就看见有穿着绸缎的人去你们家里,敢情那时候你们就同郝家接触了啊。”   “就是,我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有了富裕的亲戚呢。”   “呸,就他们,真有富裕亲戚早就发达了,还能等到现在?”   “我昨天还看到这石大树跑衙门去过户田契呢,感情发的就是出卖我们玉山村的钱。”   在这玉山村中发生的事情,很难瞒过全村人,加上这几个又不算细致人,留下的证据不要太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把他们勾结郝家的罪名给落实了,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脾气火爆的直接给了他们一拳。   至于郝管事,早在村民们闹起来的时候,就慌不迭地带着手下走了,生怕自己晚走一步,也被牵连进去,被愤怒的村民们殴打。   李富贵秉持着圣旨之威,直接对那几人下了处置:他们这几户人家这两年内的酱油收益没收,放在村里的支出那块。他们名下的酱油股份也都减少到了一半,多出的那部分同样放所谓的玉山村建设费中。   几人皆如丧考妣,虽然郝家也是花了银子收买他们,但是最多也就是十两啊,这样一计算,他们可谓是亏大了,一个个悔不当初的。大家都知道有了皇商这称号后,酱油厂只会越来越出息,说不定日后一个月每家都可以拿到十两银子。   划不来啊划不来。   其余的几个对视了一下眼神,心头火起,将所有愤怒的情绪都迁怒到最初怂恿他们的孟山身上。一个个的拳头一点都不留情,像雨滴一样砸在孟山身上,边打边骂。   “都是你,若不是你说的,我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没错,你得赔我们!”   “我们的名声都毁了,都怪你这个小人。你才是罪魁祸首!”   大家对他们一点都不同情,都在一旁看热闹,直到看见孟山被打的没剩多少口气了,生怕出了人命,这才拦了下来。   有这么一出事后,之前有点小心思的人都不敢再动歪脑筋,开玩笑啊,被打事小,没钱事大。反正酱油厂只会越来越好,以后家里每个月至少有好几两银子的收入,比种田还划算,他们还是安安分分的吧。   李富贵又领着村民们郑重其事地谢过安宁,他们能有现在这一切,可都亏了安宁。   安宁知道这件事出力最多的其实是凌天晴,若不是她亲自写信过去,她自己写折子的话,来回一拖,至少得一两个月,只是她又不能暴露天晴的存在,只能受了下来。天晴即使出宫,也是打着在京城庄子养病的旗号的,皇宫内,除了皇帝和她,根本没什么人知道她已经出了京城。   大家更是簇拥着李富贵,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祠堂。   李富贵还直接请了安宁来写,把今天的事情记载在玉山村的大事记上。那圣旨也供奉在了祠堂之中,被大家所瞻仰。   更让李富贵扬眉吐气的是,有了这圣旨,他以后也就不用担心郝家暗地里报复了。   酱油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安宁转而去城里寻凌天晴。凌天晴出力不少,她自然得好好感谢她一番。   凌天晴似乎早料到她会到来,还摆好了茶和点心。她的侍女百灵从宫里带出了好几罐的贡茶,偏偏凌天晴不是特别喜欢喝,反倒更偏爱安宁自己做的花茶,特别是玫瑰花茶。安宁也因此送了她好几罐好的,凌天晴则是投桃报李地把那贡茶给了她。那都是一两上百两都未必能买到的好茶,可谓是便宜了安宁。   玫瑰花茶的香气在屋内淡淡萦绕着,制造出一种浪漫又安定的气氛,颜色玫红的花茶旁边,是一盘的奶油面包。这城里有卖奶油面包的可就只有“锦上添花”。   凌天晴得意笑了笑,“我一大早就让白雪去排队买了这东西。不过感觉这几天的没有之前的好吃,虽然味道差异很小,但我还是吃的出来的。”   安宁解释道:“我舅母怀孕了,在她出月子之前,恐怕都没法做糕点,所以现在店里卖的都是那两个丫鬟做的。”也幸亏张青青是把那两个丫鬟当做弟子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即使出了怀孕这档事也有人接手,锦上添花也就不至于要关闭。而且张青青还是挺有做生意头脑的,甚至还将此事写在店中,并且在她回来之前,店铺里的糕点一概打九折。甚至还有几样打了七折,这不但没损店铺的生意,反而生意更好了。   凌天晴点点头,手端着玫瑰花茶,“吃了你舅妈家那么久的点心,等下你带一支人参回去给她,算是恭贺她吧。”她出宫之前,她爹担心她在外头生病找不到好的药材,各种的珍贵药材让她带了不少。别说二十年的人参,甚至连百年的人参都有两只。对她而言,拿出一支人参送人真不算什么。   安宁笑了笑,“那我就替我舅妈说谢谢了。”   以她们两人现在的关系,推辞掉反而是外道了。   安宁向她好好道谢了一下酱油的事情,说道:“不过这可真是有些巧,郝家今天才来,圣旨今天就到了。”   凌天晴的嘴角却突然抿出了一个狡黠的弧度,“其实那位宣州的大人昨日就到了。”   “咦?”   “只是我从某些渠道得知,郝家这些天会出手,便派人盯着他们。等他们家派来的人来到了开原县去你们玉山村以后,我才让那位大人后脚过去。”   安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也导致郝家打脸得更加严重了。   她不由失笑,“那郝家究竟是如何招惹了你?”   凌天晴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就凭他家是三皇兄的人。只要这酱油落了父皇的眼,他就别想再打这个的主意了。”   安宁沉默了一下,凌天晴和三皇子之间有何恩怨她并不清楚,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和天晴是一个战线的。   “就算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天晴之所以会如此老实交代,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信任她不会因此而对她产生什么芥蒂。   酱油的事情到这里也算是正式画上了句号。凌天晴同安宁说起自己这段时间试验田的实验数据,安宁不时地添补一些。   只有在说起这些别人眼中不登大雅之堂的事时,凌天晴脸上的笑容才是最真实的。   在她离开之前,凌天晴还谈起了玉山书院即将修建好的事情。   安宁怔了怔,这新书院会在今年建好这事,她并不意外,她惊讶的是书院居然不是同原来一样,直接叫做开原书院,而是改名叫玉山书院。   玉山书院,玉山村。   不会名字真的取名自他们玉山村吧?   在知道书院背后的人是蔚邵卿后,她心中的感觉越是古怪。嗯,蔚邵卿之所以取这个名字肯定是有他的考虑,也许是单纯觉得玉山书院比开原书院好听吧。   她这样想着,也就放下了那点别扭的想法。   既然来了城里,她肯定是要去她的蝶恋花看看。   蝶恋花的生意仍然很好,站在门口就可以听到里面姑娘们清清脆脆的嗓音,虽然声音不少,却不显得嘈杂,反而因为这群女子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轻快氛围。   她走了进去,顺便同许多客人打了下招呼,又进内室看雨歌化妆。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化妆这一块,雨歌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玲珑特地让她带来的四个女孩子则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学习各种的手法。听雨歌的说法,她们的课程已经是上了一半了。大概等七月份的时候,这四个姑娘就可以出师。   雨歌说话的时候洋洋得意的,显然很高兴自己现在也成为了师傅一类的人物,还有了四个徒弟。   安宁不由失笑,在店里呆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   离开蝶恋花,她想起玉山书院,便抬脚顺道去瞧一瞧。   玉山书院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房舍精致,一排排的屋子望去,颇有几分的气派。按照安宁的估算,这书院到时候恐怕至少可以容纳两百个学生。   嗯,等书院正式开张以后,她的蝶恋花和舅舅家的锦上添花便可以搬到书院对面的店铺了。   看过书院后,她便转而回家了。   吃晚饭的时候,安宁也说起了这书院的事情。   聪哥儿嘿嘿一笑,笑容有点小得意,“姑姑,你知道这玉山书院的院长是谁吗?”   安宁很捧场,“哦,是谁啊?”关于这一点,她还真的不太清楚。   聪哥儿的声音有几分大,“是原修雅原大学士!”   安宁还真被聪哥儿惊到了,她本以为玉山书院能请到进士作为院长已经不错了,却没料到居然是原修雅。   原修雅,今年六十三岁。二十岁时作为宣州的案首,便在当年考试中被点为了探花。   从一寒门子弟,到正一品的内阁大学士,人生履历十分传奇。只是前年因为身体的原因,上了折子致仕,天子再三挽留不得,只能允了他。不过对他又是册封,又是奖赏的,可以看出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据说即使原修雅致仕了,皇帝也常常询问他相关的政策。   一言以蔽之,这位是牛人。   不过民间并不懂这些,流传更多的则是他同原夫人之间的深厚情谊。他同原夫人据说是青梅竹马,还没进士以前便已经成亲。原修雅当初中探花的时候,也曾有知府劝他同原夫人和离,娶自己的女儿。但原修雅仍然不为所动,即使原夫人因为年轻受过一次刺杀,导致无法生育,原修雅也不曾纳妾,只是收养了一儿一女作为自己的子女。端的上是好男人一枚。   在惊讶过后,安宁也就理解了,如果是蔚邵卿的话,以他的人脉,说不定还真能请来这位。让原修雅当书院院长,恐怕蔚邵卿对这家书院所寄托的心愿不小啊。   聪哥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将安宁从对原修雅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我们学堂现在一共有五十多名学生,之前夫子说了,玉山书院打算根据我们大家的水平,分成甲乙丙丁戊己六个班级。”   周李氏惊讶,“那你们一个班级还不到十个学生啊!学费会不会变多?”   就算是一个月二十两,周家现在也是出得起的,周李氏只是问问罢了。   聪哥儿说道:“不是的,新的书院九月份正式开始。我们先生说了,到时候会招收更多的学生,嗯,一个班级最多是五十个,六个班级就是三百人。而且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还得考试呢。因为是第一届的关系,所以要容易很多,我和金宝都考过了。我在丁班,金宝在己班。一个月束脩是五两银子,书院里面还有住的宿舍。”   周李氏咂舌,五两银子,的确是比他们原来要贵多了。   安宁笑了笑,“能有原大学士当院长,这五两银子倒是很值。”   周金宝抬了抬头,“先生说了,每一年,班级考第一名的能有一百两银子的奖赏。嗯,而且若是考了第一,下个月也可以进入更高的班级。比如我是丁班,我要是考了第一,就可以去丙班了。”   他不像聪哥儿一样读书读了一年多,只读了半年,能够进入最末的己班已经是超常发威了。   聪哥儿雄心勃勃,“奶奶,我一定要考第一,到时候把一百两银子给你。”   这话直接逗得周李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我就等着我们聪哥儿拿第一,聪哥儿小小年纪就能赚钱,真是了不起啊。”   安宁看着他人小鬼大的样子也不住地乐,又道:“你们两个也不必为了考第一勤奋过头而损了身子。我们家不缺这点钱。”   她又把红楼梦中贾宝玉那早逝的哥哥贾珠拿来做例子引以为戒,听得周李氏和周青梅心有余悸,更是连声吩咐他们不许熬夜读书。就算要考取功名,也要有那个身体啊。   聪哥儿则是挽起袖子,露出他那屁大点的小肌肉来表示自己的身体健康得很,绝对没有问题。   周李氏则在心中思考着:以后要不要每天给孩子炖鸡汤补补身体呢?   今年学堂大概在七月份的时候便要停课,等九月份的时候,他们两人则再进入玉山书院之中。   周李氏便和周青梅讨论,要不要送礼物给学堂的老师,感谢他们这段时日的虚心教导。   聪哥儿和周金宝对那位姚夫子可谓是赞不绝口,听得周李氏都觉得,应该给那位据说很负责任的姚夫子加厚一成的礼物。   安宁想起了前段时日见过的那小萝莉,忍不住说道:“娘,姚夫子有一个女儿姚素素,今年才五六岁呢,我上回见过她一回,十分乖巧可人,我看姚夫子一个大男人照顾女儿殊为不易,我们不如给素素做上几套衣服好了。”   她更是把自己之前听过的关于姚夫子的家庭状况给说了一遍。   周李氏忍不住骂起了姚素素她生母,说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抛弃,没有慈爱之心。又同周青梅商量着抽个时间去见见那小姑娘,看看她的身量,好给她做合适的衣裳。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着这些琐碎的事情,场景温馨而美好。   安宁看着这画面,心中一动,突然有了灵感。   她转身回房间,磨墨、铺纸,可谓是下笔如有神,一气呵成。   一首桃夭已经著成。   她在末尾写上自己的名字,随即让玉容把这字装订起来,过几天正好作为顾可欣的贺礼。   写完这副字后,她并没有收起笔墨,而是继续写了起来。   第一行的正中央有三个大字——《西游记》。   凌天晴早就催了她这篇作品好久,只是安宁这段时间忙到不行,直到今天才算是有了时间。   她唇边含笑,记忆之中的文字就这样挥洒在宣纸上,带给她一种酣畅的感觉。一回的西游记,花了她整整一个时辰写完。   她刚写好,玉容便立刻给她装订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若是闲了,便来写这西游记,在参加顾可欣婚礼的前几天,她便写好了整整十话。打算等写好了二十回,再送去大周月报那边。   ……   顾可欣的婚礼很简单,除了她本人和杨开意,也就只有安宁同前天刚刚回来的于峥这两位的客人。   她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脸颊两侧抹了淡淡的胭脂,眼中的光亮胜过了天上亿万星光,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安宁作为女孩子都看呆了,更别提杨开意了。   他眼眨都不眨地盯着顾可欣,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顾可欣嫣然一笑,更是增添了三分的丽色,“呆子。”   她声音轻柔,这声娇嗔更像是在撒娇。   杨开意回过神来,看着妻子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和愧疚,“可欣,都是我不好,没办法补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顾可欣笑容透着幸福和羞涩,“现在便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了,我从来没后悔同你一起离开。”   在玉山村的日子,或许不像她以前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是却带给她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从所未有的安全和宁静的感觉。   她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再过六个月,他们的孩子也即将出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   这三拜下来,顾可欣只是拿下重量不轻的头冠,让脖子休息一下。他们都老夫老妻了,当然不急着送入洞房。   安宁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顾可欣直接打开,看见上面写着桃夭,眼前亮了亮。   她声音轻柔中包含着欣喜,将整句诗词给念了下来,眼中多了几分的水雾,“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安宁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顾可欣不住地摩挲着这字,决定到时候直接挂在她房间里面。   于峥则是送了一颗夜明珠,这礼物一拿出来,别说顾可欣了,就连安宁就呆了呆。   等等,说好的夜明珠价值连城呢?这颗夜明珠差不多有鸭蛋大小。一打开盒子,珠子的光华照亮了整个屋子,屋内亮堂堂的,比点十盏灯的效果都好,安宁觉得都快抵得上现代的白炽灯了。论价值,这夜明珠肯定抵得上一万个白炽灯。   顾可欣摇摇头,“这礼物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这种大小的夜明珠,市面上都可以卖上万两了。就算于峥是开意的师弟,这礼物也昂贵过头了。   于峥笑道:“这珠子是我上个月路上救了个有钱的商人,他送给我的,当时送了我一盒子,里面有三颗的夜明珠,我不过是拿来借花献佛罢了。”   杨开意也劝道:“我同师弟交情不同凡响,欣儿你就收下吧。”   作为女子,对于夜明珠这种东西都有天然的爱好,顾可欣见状也就收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收好,连碰触都不敢碰触。   于峥见安宁的视线流连在那夜明珠上,含笑说道:“你若是喜欢,我也送你一个,晚上摆在屋内,好歹比普通灯光要亮堂点。”   安宁摇摇头,十分坚定地拒绝,“还是不用了,比起夜明珠,我更喜欢萤火虫的光。”   这绝对是假话!天然的夜明珠,即使在现代也是珍惜品,她也是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无功不受禄,顾可欣好歹也是于峥的嫂子,算得上是他亲人,收着礼物没什么。她同于峥只是普通朋友,若是收下,反而有点奇怪。   于峥神情仍然十分温和,“这东西我也用不着,虽然在别人眼中很是昂贵,但在我心中同一般的灯火差别不大。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被封为乡君,本来还想送你一个作为贺礼。”   这贺礼太过昂贵,安宁根本不敢收,她只能寻了别的理由,“你若是真想送我礼物,还不如送我几只萤火虫,我也体会一下囊萤映雪的乐趣。”   “囊萤映雪?”顾可欣语带疑惑。   安宁笑着把这个故事说了一遍,顾可欣听了也有几分的神往。   于峥笑道:“现在六月,正是萤火虫出没的时节,不如我们择日不如撞日?”   安宁记忆之中,上一次捉萤火虫还是她九岁的时候,邻居的哥哥在夏日抓了好几只,装在塑料袋子中,给她玩耍。她小心翼翼地将萤火虫收在房间里面,关上灯玩耍,那时候的她天真单纯,一个简单的萤火虫玩具便足够让她开心好几天。   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语气带着不自觉的几分温柔,“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   萤火虫出没的地点有不少,小树林或是芦苇池塘皆有可能。安宁曾经听春兰说过夏天在池塘捕捉萤火虫的事情,索性便同于峥直接去了那里。   当然不可能是她和于峥两人单独出来,桂圆也是一起跟随着的。   漆黑的夜空上,月亮高高悬挂着,投下了一片皎洁的如霜一般的光芒。   这个时候的玉山村很是安静,许多户人家屋子皆是黑的,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他们实在舍不得花钱买蜡烛在夜晚时候点上,所以大部分都是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四周只听得到虫鸣和一声接一声的蛙鸣。   晚风轻轻吹在脸上,带着几分的凉意。   安宁放眼望去,小树林黑漆漆的,在黑夜中,像是巨兽张开它的口一样,盘旋在那里。风一吹,吹起了地上的落叶,更是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她在外围看了看,没看到树林中有萤火虫,便想要转弯去池塘那边。   桂圆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娘,直接穿过小树林会比较快。”绕过去的话,最少得再多走一刻钟呢。   安宁瞪了她一眼,“我知道,我只是晚饭吃多了,想散步一下。”   若是白天也就算了,晚上的话,穿过小树林……对她而言心理压力有点大。   于峥却突然发出了去低沉的笑声,他的笑声被夜风送来耳中,有种莫名的性感味道,声音也有些意味不明,“你怕黑?”   安宁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没有,那是你们的错觉。”   她不怕黑,只是有点怕晚上的小树林。没办法,前一世的邻居哥哥总喜欢给她说这种关于小树林的灵异事件,白天也就算了,一到晚上,那些故事就钻入她脑海中,什么吊死鬼啊,各种类型的故事在她头脑中张牙舞爪的。   “别担心,有我在。”   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魔力,给人一种安定下来的奇异魅力。   桂圆也跟着道:“是的,姑娘别怕,有人出来的话,我揍翻他们。”   安宁欲哭无泪,她怕的不是人,是鬼啊!连穿越这种神奇的事情都有,说不定鬼魂也是存在的。   她看看于峥,又瞧瞧桂圆,实在很不愿承认自己会怕,只能磨蹭着穿过小树林。   她竖起耳朵,嘴唇抿得紧紧的,袖子下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于峥眼角的余光瞥见安宁难得紧张的模样,那神情,让他不自觉想起了以前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白兔,对于外界的声响分外敏感,只要一点的风吹草动,就可以让它受惊。现在的安宁,同那小白兔也差不了多少。   安宁觉得小树林这短短的一段路,走得她心力交瘁。偏偏桂圆还在她耳边说些她小时候听过的灵异故事,听得安宁恨不得把她嘴巴捂上,把自己耳朵闭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恨死这丫头了。   直到走出小树林,真正见到那一群的萤火虫时,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芦苇丛中,那一群的萤火虫成群结伴地飞舞着,闪烁着荧光,仿佛天空洒下的点点繁星。他们忽高忽低,忽前忽后,不知疲倦地飞舞着,配着周围的蛙鸣虫鸣,构成了夏日最清幽婉约的美景。   安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闻到了水的味道,影影绰绰浮动的荷香,草地的香气……   这种天然的美景让她如痴如醉,不自觉深深沉浸于其中。就算是为了这美景,再闯十次夜晚时候的小树林她也愿意啊!   她忍不住轻轻哼着虫儿飞的曲调,少女的声音轻柔婉约,同这夏日夜景相得益彰,更是为这风光增添了几分的意趣。   于峥侧耳听着,问道:“这是什么曲调?”   安宁摆摆手,“只是我以前听过的乡村哩曲罢了。”   “倒是动听。”   安宁点头,也不占了这功劳,“这说明谱曲的人有才华。”   于峥身体轻轻一跃,已经到了芦苇中,明明脚下皆是水,他却如履平地,从容镇定,手一挥,五只萤火虫已经到了白色绢布之中。身形再一转,里面又多了好几只。   安宁没料到于峥还有这样的身手,眼眨也不眨地看着。   等于峥到她面前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   于峥将装着萤火虫的白色绢布递到她面前,“送你的礼物。”   尽管他现在的容貌做了遮掩,不复初见时那样绝代风华,但是当他微微一笑的时候,仍然给了她初见时的震撼感觉。   她茫然地接过,指尖不小心碰触到他微凉的手,然后收回。   她的视线落在那萤火虫上,感觉星光都被装入了这绢布之中,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的笑意,“谢谢。”   她顿了顿,说道:“我小时候哥哥也会送我萤火虫,我很喜欢。”   桂圆以为她说的是周安宁早逝的哥哥,却不知安宁所指的是前世。   她细细看着萤火虫,像是一个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爱不释手的。   于峥含笑看着她难得孩子气的一幕,月光下,他神情温柔,眼神却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个回忆之中。   直到桂圆提醒她该走了,理智才重新回笼,安宁抱歉一笑,“走吧,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他们自然同样是经过小树林。   只是这回的小树林却多出了一点奇怪的声响。   “啊……轻点……”   断断续续的呻吟传了出来。   安宁还没来得及思索这是什么,耳朵已经被一双手给捂上了。   ------题外话------   昨天基友说,整天万更的肯定没男票,麻蛋,膝盖好疼QAQ   ☆、第十一章 奸情事败,稿子被丢   那双还带着薄薄茧子的手覆盖在她两耳上,所有的声音顿时离她很远很远。   高悬的月亮虽然在大地上洒下了一片片的银辉,树林却因为被头顶茂盛的枝叶遮挡着,最多就是在间隙之中楼下黄豆大点的光斑。那声音所传出的地方又处于被遮蔽的地方,所以这耳朵一捂,安宁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原本还没有想到那挡事,直到这时,脑海中才再次回放刚刚听到的声音。若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十岁姑娘,或许还真不懂是什么,但作为在现代被轰炸了二十多年的人,她立刻便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等等,不会真有人在大晚上的,跑树林里来做那种事吧?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居然好死不死地遇到了这种野合的鸳鸯。   她感觉脸颊的热度瞬间就上来了,即使看不见自己的脸,她也可以猜出自己肯定是脸红的像苹果一样。她应该庆幸,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谁也看不见她烧得通红的脸。   她伫立在原地,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境界,因为耳朵听不见的缘故,她的嗅觉似乎被放大了一些,夜晚的风将树叶的清香给传递了过来,但只要想到这其中也许参杂着欢好的味道,她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   不知道站了多久,捂住她耳朵的手终于放开。   此时月亮正好被乌云彻底挡住,树林中所有的光亮便是她手上这用白色绢布装拢着的萤火虫。   “稍等一下。”   于峥的声音很轻,轻的让人感觉被风稍微吹一下就会被揉成碎片,她只是点头,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就怕不小心惊动了那对的鸳鸯。   在他转身的那瞬间,安宁心中一动,往他手心塞了一样东西——她总觉得这东西应该会用上。其实也不过就是让人昏睡的迷药。他们若是要穿过树林,那对鸳鸯刚刚好在必须经过的路上,想也知道这脚步声肯定会惊动到他们,除非他们现在就原路返回,再绕一大圈回去。出去抓个萤火虫都可以遇到这么一档事,安宁不由有些无语。   桂圆则是紧紧拽着她的右手,安宁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手心渗出的汗水。   安宁知道于峥会一点功夫,即使走在树林中也可以做到落地无声。   然后大约是四五十米处的位置,传来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响。   没一会儿,于峥重新回来,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我们可以走了,嗯,他们大概要睡到第二天早上了。”   安宁想了想,问道:“那两人是谁?他们这是在幽会吗?”   虽然她听得出那两人具体在做什么,但总不能承认这点,只能换个委婉的说辞。   于峥皱了皱眉,“没什么印象。”   安宁不由失笑,于峥常常不在村里,同其他人交流也很少,会记得才奇怪呢。她严重怀疑这个人恐怕连村里十分之一人的名字都未必能记住。   虽然对那两人很好奇,但安宁还是忍耐住了心中的好奇心,加快了步子。就连路过那两人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看都不看一眼。   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她一个不注意,就被地上的藤蔓给绊了一下。现在正处于植物最为茂盛的夏季,藤蔓这种东西真是防不胜防。   一双手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待她身子重获平衡后,又很绅士地放开。   安宁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不急,现在才刚过戌时。”也就是说差不多刚过九点。   然后他们三人的脚步便不自觉放慢了一些。   等到了门口的时候,安宁便向他道别,同桂圆一起回到家中。   玉容见到她们回来,总算松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姑娘刚刚是去哪里了?”   安宁显摆了一下萤火虫,“刚刚去抓萤火虫,好看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这件事感到很愉悦。   玉容问道:“这全都是姑娘抓的?”   问话的同时,她不自觉后退了几步,萤火虫再好玩也是虫子一类的,玉容这样的小姑娘一向讨厌虫子,对于萤火虫也是敬而远之。   “于峥帮忙抓的。”桂圆嘴快说道,又把当时的场景描绘了一遍,不过她还算聪明,没把树林中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玉容一双秀眉直接狠狠皱起,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却不可避免带上了一分的责怪,“姑娘,在晚上你怎么能随便同男子一起出游?万一出事了我如何向少爷交代?”   安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桂圆也在场的。”她有记得带上桂圆的。   “而且,于峥也是我朋友,他不是那种人。”   不得不承认,玉容的说法让她隐隐有些不太舒服,她抿了抿嘴,神情有些不悦,“再说,这事也同蔚邵卿没有什么关系。”   玉容素来会察言观色,一看安宁表情,便有几分后悔自己造次,“姑娘别生气,我也只是担心姑娘罢了。”   安宁点点头,“我只是不太喜欢所有人都把我和蔚邵卿扯在一起。”   倘若他们两人确确实实是一对也就算了,问题是他们现在也就是合作伙伴,朋友也称得上,但是男女朋友这块就差远了,现在的她没有那个心思,蔚邵卿,估计也没有。   在不明白蔚邵卿对她特殊待遇之前,她恐怕都无法和他成为真正的好友吧。两人永远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她脑海中浮现出他欣长飘逸的身影,不知为何,突然有几分的意兴阑珊。就连手中的萤火虫,都失去了一开始的趣味。   这个时间本来就是安宁准备休息的时间,玉容也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刚刚说错话,又是端水,又是帮忙梳头。   安宁忍不住笑了笑。这端水的活以往都是桂圆做的,因为她力气够大。   玉容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姑娘可算是笑了,也不枉费我辛苦服侍一场。”   安宁抿了抿嘴,“其实,我不是对你生气。”   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所有人总是误会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也就算了,问题是根本没有这回事,纯粹就是白白担了虚名。   玉容手持梳子梳着她的头发,“姑娘,您讨厌少爷吗?”   “不讨厌。”安宁脱口而出,这的确是她的心中话。   “不讨厌就好。”玉容嫣然一笑,又不说了。   安宁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那姑娘您喜欢于公子吗?”在玉容心中,她不知道为何,一直挺忌惮这个人的,也许是因为于峥看向她家姑娘格外柔和的眼神?   “作为朋友来说,不错。”   玉容听了这个回答,又看安宁说起于峥时脸上也不曾有什么额外的情绪,总算相信她说的是实话,放心了一些。   “我说啊,玉容,我才十岁吧!你们怎么总是在操心这个问题?害我有种我已经十五可以嫁了的错觉。”她即使说起嫁人这种事情也是坦然,一点羞涩的情绪都没有。   “大概是姑娘总给人一种比较成熟的感觉吧。”   安宁苦笑,能不成熟点吗?好歹前一世也活了二十多年。   这个话题就此止住。   安宁梳洗过后,便上床了。   今晚是轮到桂圆守夜的,说是守夜,其实也就是睡在外头的榻上。安宁半夜鲜少醒来,所以对于桂圆而言,就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差别不大。   屋子的烛火已经吹灭。放置在桌上的白色绢布里,那一只只的萤火虫仍然一闪一闪地发出幽幽的荧光,成为了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安宁闭着眼,今晚发生过的事情在脑海中犹如放电影一般重新播放了一遍。   因为还没听见桂圆的呼声,安宁知道她还没睡着,直接问道:“桂圆啊,你那时候有没有看到幽会的那两人是谁?”   现在想想,倘若是正正经经的夫妻,恐怕不会跑到这树林里来做那种事情,又不是现代,还寻求所谓的情趣和刺激。   桂圆道:“没呢,姑娘,我听不出是谁的声音,那时候也不好意思看。不过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在做不好的事情。”   听语气,桂圆还挺淡定的,没把这事放心上的样子。   安宁有些好奇,桂圆到底知不知道那两人在做什么?她不由想调戏一下桂圆,“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桂圆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的严肃,“按照我娘的说法是,这是在往脚底心塞娃娃,以后会有孩子的。”   安宁听到这说法,忍不住想笑,她强忍着笑意说道:“有孩子还不好吗?”   “哼,他们在晚上时候跑外头做这种事,肯定不是真正的夫妻。”   看不出桂圆还是有点头脑的。   安宁同她继续说了几句话,感觉睡意涌了上来,她眼神有些朦胧地盯着那萤火虫,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她睡得比平时要晚半个时辰。   等她梳洗好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摆在了桌上,家里只有慧姐儿和几个仆人在,周李氏和周青梅都不见身影。   安宁只当她们是出去串门或是买东西,吃过饭后便跟着卫先生上课。   早上的课程结束后,则是写起了西游记。安宁打算写个二十回再一口气投稿过去。大周月报在每个州都有一个投稿的点,站点都是设立在一州的州府城中,只有少数几个例外。   选稿的有三个编辑,至少都是举人以上的功名,有的甚至是无意为官的进士出身。   她若是要投稿的话,恐怕还得坐一天的马车去州府一趟。   在午饭之前,周李氏和周青梅两人总算回来了。   周李氏的语气似乎因为八卦而有点小激动,“再没想到那杨二嫂竟是这种不安分的人,居然做出这种丑事,她女儿才一岁呢,有这样的母亲,长大后怎么见人?”   见到安宁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后,她才收住了话头,一脸慈爱,“早饭吃的如何?我特地做了你爱吃的豆皮包子,喜欢吗?”   这转移话题也转移得太生硬了吧。   安宁眨了眨眼,“娘,杨二嫂怎么了?”   村里被人称呼杨二嫂的有好几个,不过有一岁女儿的只有住在村尾的那户了。这杨二嫂的丈夫是半年前去世的,只留下一个出世不久的女儿。上头还有一对公公婆婆,幸好公婆身体还算硬朗,所以平时也会帮忙照顾孙女。   周李氏脸一板,“这不是你女孩子该知道的。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做得怎么了?我早上特地买了一尾鱼过来,让章娘子中午直接红烧了吧。”   安宁视线又落在同她娘一起进门的三嫂身上,周青梅温温柔柔笑了笑,“我去看看贝贝。”   然后也走了。   安宁有些汗颜,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种态度?   桂圆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说道:“姑娘,我打听到了。”   她的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激动,“那杨二嫂,就是我们昨晚遇到的那对之一,另一个是卖牛肉的张榕。”这张榕因为他母亲生他之前,梦见了一颗的榕树,所以才取名叫张榕。   安宁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那张榕是有妻子的吧。”   桂圆点点头,“而且还生下了两个儿子呢,我看张氏长得又不比那杨二嫂差,不明白这张榕在想什么。”   安宁沉默了片刻,桂圆哪里知道有的男的偷情并非是看长相,而是单纯享受那种偷情的刺激。   她问道:“他们被发现不会跟我们昨天有关吧?”   桂圆犹豫了一下,“说不定还真因为这样。”   安宁同她直接在院子空地说话,省的被她娘发现她同桂圆在八卦这种事情。周李氏一心要把她和周慧往淑女方向培养,绝对不会让她听这种有点桃色的乡村八卦的。   桂圆说道:“估计是昨天于公子把姑娘你的药给他们撒多了,这两人睡到天亮都没起来。杨二嫂的婆婆早上起来没找到她,以为她出事了,拉着全村一起帮忙找,结果在树林中找到了他们。”   一想到那个场景,安宁也忍不住为那两人点蜡。   “现在她公公婆婆正说要把她浸猪笼呢。”桂圆说道,她眉毛皱了起来。一方面,她厌恶杨二嫂这种行为,另一方面又觉得浸猪笼挺残忍的。   安宁脸色白了一瞬,“村长怎么说?”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村长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商议的。   “村长说,通奸这种事情,应该交给衙门来处置,但是杨家的人不肯,说非要把杨二嫂浸猪笼不可。”   浸猪笼,在前朝时比较流行的一种对于通奸男女的惩处,但在大周朝成立后,当时的昌义侯便大力废除,只在少数几个偏远地区才仍然执行。当然,也有的人说昌义侯之所以会这么积极,不过是因为他后院就有两个寡妇出身的小妾。   “张家怎么说?”通奸的还有张榕呢,只有杨二嫂的话,她想通奸也通奸不成。   桂圆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的愤怒,“张榕口口声声说是杨二嫂脱光了衣服勾引他,他一时才把持不住的。”   安宁冷笑:“难不成杨二嫂是跑到他家里脱光衣服勾引他,所以他才跟着去小树林吗?”   杨二嫂固然做得不对,但这张榕的行为却更可耻,这个世道本来就对女子比男的苛责,他把事情往杨二嫂一推,杨二嫂直接罪加一等,更加没有了活路。   桂圆也安静了下来。   少顷,才开口说道:“张氏也帮腔,说张榕平时是再正直不过的好丈夫,他定是被杨二嫂勾引了,才做出这事。要让杨二嫂浸猪笼,喊得最大声的除了杨家人,就是张氏和张榕。”   安宁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冷,尽管这事并非发生在她身上,却依旧让她通体生寒。   对女人最苛责的反而是女人。   即使只是简单的讲述,安宁都可以想象出那些人丑陋的面孔,她感到一阵的恶心,一弯腰,直接干呕了起来。   早上吃过的东西早就已经消化,她现在也吐不出什么,但胃里仍然是翻天覆地一阵恶心。   桂圆有些慌乱地给她拍背,“姑娘,你怎么了?”   安宁呕了一阵后,才感觉舒服了点,她压下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被恶心到了。”   的确是被张榕和他老婆给恶心到了,她甚至对那杨二嫂生出了一丝的同情。虽然对方做得的确不对,但落到这种下场也太可怜了点。   更何况……   她下意识地咬紧了唇瓣——如果不是她昨天把药给了于峥,会不会他们根本不会睡到那么晚?也就不会被发现?   杨二嫂有错,但是罪不至死。倘若她真的死于浸猪笼,这条人命要不要算在她身上?   安宁来自二十一世纪,即使在言行举止上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但她早就已经形成了的三观却无法轻易改变。至少,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杨二嫂死去,她应该接受惩罚,只是不该是这么惨烈的结局。   她心情乱糟糟的,思绪纷乱,导致她午饭都没吃多少。   面对她娘关切的眼神,她只是扯了别的理由:“早上包子太好吃了,吃太多,所以午饭有点吃不下。”   周李氏有些得意,还是嗔怪道:“你这孩子,就算喜欢娘做的包子,也不应该吃太多啊,万一积食了就不好了。”   周李氏做的最好的就是面食和包子,这两样安宁怎么都无法超过。因此对于女儿的夸奖,她心中还是很得意的。   吃过午饭后,周李氏同周青梅又一起去祠堂商议这件事,周家现在是玉山村超等的人家,如何处置杨二嫂这件事上,周李氏也是具有发言权的。   她们两个一出门,安宁立即派出蔚海去听墙角。   蔚海觉得自从侯爷把他派到周安宁身边后,他所要做的事情就越来越奇怪了,下药,听墙角,样样都要。   只是他本身也是爱八卦的人,所以嘴上虽然习惯性地抱怨了几句,但从他翻墙的速度来看,他明明也很想去。   安宁看着他背影,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这算不算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一旦把这种霸道总裁女主角设定安在蔚海这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身上,画面不要太美。   她噗嗤一笑,赶紧甩掉脑海中这个十分荒谬的念头。   她下午还有课程,也许是因为想着这件事的缘故,上课不像平时那么上心,下午课程结束后,安宁便发现她作业翻了一倍。   在卫先生了然的眼神中,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写了。   周李氏和周青梅回来没多久后,蔚海也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鉴于杨二嫂在丈夫去世不到半年后,便勾引张榕,与他通奸,最终决定执行浸猪笼,时间就在三天以后。杨二嫂现在被关在了杨家的柴房之中。   蔚海还说了,“原本是打算三个月后再执行,好歹等杨二嫂的女儿断奶,结果张家人表示像杨二嫂这样水性杨花的,必须早日处决才是。”   蔚海的情绪明显也有点低落,他向来最见不惯这种事情。   安宁怔了怔,深呼吸一口气,“要不,我们放走她吧?”   放走后,离开自己的女儿,离开生活二十多年的家乡,隐姓埋名到别的地方生活,对于杨二嫂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惩罚了。   蔚海想了想,他也没法真的眼睁睁看人在自己面前浸猪笼死亡,他摸了摸下巴,说道:“我去踩点一下。”   说罢,又飞了出去。   这踩点,自然就是踩杨家的点了,好方便行事。蔚海愿意帮忙,安宁也就放心了不少,对于蔚海的能力,她还是信任的。   然后,到了晚上时,蔚海便带着昏睡中的杨二嫂过来了。   杨二嫂被他随便用外套罩着,嘴唇干涸,显然许久没喝过水,眼睛底下是一片的青黑,模样看上去分外憔悴。   安宁刚要解开外套,便看见昏睡过程中的杨二嫂身子抖了抖,似乎十分痛苦。   安宁想到了什么,轻手轻脚地把她的袖子往上挽了挽,果然衣服下面是一道一道的鞭痕,这也太惨了点吧。   玉容原本还反对她做这件事——她并不知道杨二嫂被发现有她一部分的原因,在见到杨二嫂身上的伤口后便不说话了,只是叹气。   安宁又说自己想喝排骨汤,让桂圆去端一碗过来。   杨二嫂这种情况,一看就是一整天都滴水不进的那种,先给她喝碗排骨汤垫垫肚子也好。   玉容心领神会,还吩咐桂圆:“记得到厨房后,说姑娘想吃夜宵了,再拿一小盘的糕点过来。”   安宁给她递了个满意的眼神过去。   等排骨汤和点心都端来了以后,安宁还没叫醒杨二嫂,杨二嫂已经醒来了——安宁严重怀疑她是被汤头的味道给唤醒的。   当杨二嫂醒来后,安宁原本还以为她得随时做好让她禁声的准备看,谁料到她居然出乎意料的冷静,只问了两个问题。   “你这是打算救了我吗?”   “那我女儿呢?你能一起带她出来吗?”   安宁愣了愣,说道:“那你当初同张榕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女儿以后的名声不好?”   杨二嫂掩面而起,嘤嘤的哭泣声在大晚上的哭得安宁心中发毛,安宁不得不承认,她坐在那里,身段窈窕,对于男人还是有点吸引力的。杨二嫂虽然长相寻常,但是身材的确比她好多了,腰是腰,胸是胸。   不过她才十岁,但是不担心以后飞机场的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要被浸猪笼的这番经历,杨二嫂哭了十来分钟后,没等安宁开口说话,就自己停了下来。   “让乡君见笑了。我同那张榕……”在说到张榕这名字的时候,她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恨意。在当时被发现的时候,她一开始的确是想着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的,好让情郎能够逃过一劫——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不免掉了不少。   却没料到张榕为了自保,却选择往她身上泼脏水。   张榕在第一时间直接将她推开,穿好衣服后就开始跪在地上忏悔,忏悔他不小心被她这个淫荡的女人勾引,犯下了每个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   以前的杨二嫂有多爱张榕,现在就有多么恨他。   她深深压下心头滔天的恨意,继续说道:“我同他是青梅竹马,只是张婆婆不喜欢我,为他定下另一户人家。我嫁人后也想好好过日子,谁料到丈夫早早就走了。”   她一点一点地描述,安宁也大概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就是本来就情投意合的两人因为父母的缘故各自婚嫁。结果杨二嫂命又不太好,打算一起过日子的丈夫偏偏早逝,她又不算守得住的人,被张榕一勾搭,便旧情复燃了。   当然,安宁并不觉得杨二嫂的做法是对的,错就是错。虽然按照她的说法,她在婚姻过程中并没有出轨,但是,张榕可是确确实实的有妇之夫,还生了两个儿子。   若不是觉得自己算是间接害了她,觉得浸猪笼太过不人道,安宁还真未必会出手救她。   “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她问道。倘若这杨二嫂心心念念的是要再找个新男人,或者同张榕再续前缘,安宁肯定直接让蔚海又把她丢回去。   杨二嫂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直到我被打得快死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那时候心心念念的不是找张榕报仇,而是我的女儿蓉姐儿,她年纪还那样小,又有我这样的母亲,我婆婆本来就嫌弃她是女孩子,肯定不会好好照顾她的。乡君,我想请你帮我带走我女儿,离这里远远的。”   安宁犹豫了一下,又让蔚海帮忙看看这蓉姐儿在杨家的待遇如何,倘若真的如同杨二嫂那样,说不定跟在杨二嫂身边会更好。   对于蔚海而言,踩点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他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按照蔚海的说法是,那蓉姐儿现在状况不太好,哭得嗓子快哑了,又累又饿的,只是杨家现在似乎也把对杨二嫂的怒火迁到了一岁的小孩子身上,爱理不理的。甚至杨二嫂的婆婆还怀疑蓉姐儿并非自己的亲生孙女。   杨二嫂听了这话,几乎要晕厥了过去,抱着女儿又是一阵的痛哭。她哭了几分钟后,赶紧给女儿喂奶,望着女儿的眼神是满满的慈爱。   送佛送到西,等天亮以后再让杨二嫂走人,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安宁想了想,直接帮她准备了一匹的细棉布,又和两个侍女同杨二嫂,赶出了两套给婴儿穿的衣服。安宁另外又给了她十两的银子。有这十两银子,她同蓉姐儿省吃俭用也可以用个一二年。安宁并没打算将她的一生都操办,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杨二嫂虽然之前眼睛瞎了点,看上了一个烂人,但是她也算是感恩之人,抱着女儿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给安宁磕了三个响头,感激道:“多谢乡君慈悲为怀,等我安定下来后,定给乡君立一个长生牌。”   安宁:“……”   之后杨二嫂便带着女儿趁着夜色离开了。   做完这救人的工作,安宁便打着哈欠歇息去了。   ……   在这几天,杨二嫂同张榕跌宕起伏的通奸故事可谓是八卦排行榜上第一位,有的认为杨二嫂罪不至死,更是嘀咕了几句张榕心狠——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但也有的认为杨二嫂这样不守妇道的就该沉溏。   两边战线分明,吵得沸沸扬扬的。   偏偏第二天起来,当事人之一的杨二嫂便不见了!不仅不见了,连同杨二嫂她那一岁的女儿杨蓉姐也一起被带走了。   所有人直接懵逼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都用钥匙锁在柴房中,怎么可能跑了?这必须是有人偷放走的!   大家很快都有这样的认识,开始寻找嫌疑人。   很快的,嫌疑最大的人新鲜出炉——不是别人,正是张榕。   因为在柴房里的某个角落里,大家直接发现了张榕的荷包——这荷包还是张榕的妻子张氏以前绣给他的,上面还绣着张榕的名字,推都推不掉。   杨家可以作证的是,在把杨二嫂关进柴房的时候,柴房里是没有这荷包的。   张榕这下子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杨家人更是认定了之前张榕之所以信誓旦旦要他们尽快杀了杨二嫂,不过就是为了降低大家的警惕性,好方便他帮杨二嫂母女逃出去。   更有人讽刺他心思深沉。   张榕百口莫辩,只能重复着这事情不是他做的,偏偏没人相信他说的是真话,连他的父母妻子都不信。   张氏之前还信誓旦旦为丈夫说话,想说等那贱人死了,张榕就会老老实实继续做原来的好丈夫,她也就可以勉为其难原谅他。谁知道她刚帮丈夫说话,丈夫才一天时间就立刻给她打脸,身上还带着她绣的荷包,就跑去救小妖精了。结果还是个敢做不敢当的,都证据确凿了,还不肯承认。   张氏气得直接给张榕脸上挠了好几爪子,那力道半点不留情,一行血直接流淌了下来,差点连张榕的眼睛都抓到,若不是张榕及时闪得快的话。   然后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   安宁不得不小小地佩服了一下杨二嫂,走之前还狠狠坑了一把张榕。这也是张榕咎由自取。   管她外界闹得再厉害,安宁这个始作俑者则是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每天上课,上完课写功课,写完功课后就趁着闲暇的时间写几回的西游记。   就连周李氏都不知道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和推波助澜的都有女儿一份,不然肯定拎着安宁的耳朵好好教育她。   虽然她成功瞒过了家里人,但安宁知道,这事肯定瞒不过于峥。   在她去看望顾可欣,顺便给她送了几个安胎的食谱后,于峥见到她微微一笑,“你倒是善心。”   这话看似没头没脑,但安宁就是知道于峥指的怕是她送走那对母女的事情。   “能帮一把的事情,为何不去做?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她并非圣母,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人,但有了重来一遭的机会,她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人一把。   于峥的表情却瞬间变得很奇怪,似缅怀,似无奈,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复杂的叹息。   ……   在杨二嫂离开十来天后,这出称得上是年度新闻的八卦渐渐淡了下来。   人们转而讨论起了重新正式起航的酱油厂。   也不知道村长李富贵是从哪里听说所谓的礼仪,甚至还搞了一个剪彩,还邀请了吴知县过来。吴知县看在本地又出了一个皇商,对他的政绩有所帮助的份上,过来助阵了一趟。   安宁一看便猜这恐怕也是那位穿越者前辈弄出来的。   她作为开原县唯一一个乡君,又是玉山村的人,自然也在邀请的范围内。   台下周李氏看着同知县站在一起的女儿,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   等剪彩结束后,安宁又照样过起了她悠游自在的小日子。   六月底,她总算写好了《西游记》前二十回,装订后又抄写了一遍后,安宁便怀揣着这稿子出发去州府了。她若是再不过去,恐怕这事都要拖到年底了。   卫先生也是看过这西游记的,虽然比起小说,她更爱诗词歌赋,觉得小说这种只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弟子写的这个故事想象瑰丽,大气磅礴不说,还十分得引人入胜,即使是她也很想知道这师徒西天取经的后续发展。   连卫先生都觉得好,安宁自然更有信心了。   周李氏知道女儿打算把这故事登到报纸上,别提有很兴奋了。女儿也不是第一次离家,加上这一趟来回最多也就是三四天,所以没有什么离别的情绪。   她甚至还把闺女喊来,拿出纸笔,一样样写上她打算让女儿买回来的东西,城里虽然东西不少,但哪里比得上州府。   安宁写了满满一面的购物单,带着西游记和任务便出发了。   这回同她一起去的是桂圆,还有蔚海和蔚景。   他们天刚微微亮便出发,等到了州府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四人直接寻了一间还不错的客栈休息一个晚上,等第二天起来再去报社。   州府虽然比不上京城,但也比玉山村要繁华不少,相对的,东西也就贵了点。   安宁虽然很想玩一圈,但还是西游记比较重要,所以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报社的方向。   她在以前就已经打听过,这报社每个月都会收一些手稿,然后在每个月二十八号之前的时候,从当月收到的稿子中,选取其中的十份,快马加鞭送到京城中,再由京城报社的编辑进行挑选。   安宁来的时间挺好的,二十七号,等她二十九号离开前,还可以知道一下结果。   报社的地点并不难找,还挺显眼的,安宁他们问过路后,便顺顺利利地找到了报社。   安宁在回到玉山村之前,京城里的报社总编辑曾经给她一个令牌,这令牌就是所谓的约稿的牌子。一般而言,出示令牌的话,就表明这主人所写的东西是报社所要的,可以直接越过检查被收录,整个大周有这个令牌的都不到二十人。   安宁当时之所以能够拿到,还是因为那编辑的老师是位大学士,十分欣赏安宁的那篇策论,认为她有能力在上面发表东西。   报社从外头看过去,是一座二进的宅子,他们亮出身份后,便有人将他们引了进去。   安宁穿过小花园,便来到了正堂。   她在正堂中坐着等了五分钟后,报社的编辑就来了。   这编辑同样姓周,名叫周台平。年约五十,看上去似乎挺慈眉善目的。   安宁知道这些编辑在截稿日之前都是很忙碌的,所以也不浪费他们时间,直接把稿子同令牌一起给了他。   周台平翻了翻,夸了她几句后,只说到时候会通知她,便又让人送她离开。   安宁也留下了自己现在住的客栈的名字。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离开以后,那周台平便直接将她的稿子丢到了丢废稿的桶中,眼中带着厌恶,“这种不知所谓的神鬼传记,也想登我们大周月报?当我们月报是收破烂的吗?”   ------题外话------   啦啦啦,好开心,基友月底要过来和我合租,我觉得基友要是同样没有结婚的打算,我们就算老了也可以住一起相依为命来着   反正我不打算将就,我是没法忍受自己和不喜欢的人牵手接吻来着,更别提结婚了   ☆、第十二章 刻意针对,携手合作   “老爷,那位周姑娘好歹也是乡君,这样不给她面子,直接丢了会不会不太好?”他身边的随从问道。   周台平捋了捋自己辛苦包养的一把胡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光,“就那种乱七八糟的志怪小说,倘若因为令牌就送上去,那岂不是污了我们的报纸?再说了,一个乡君而已,若是县君,说不定还能让我高看一眼。”   “可是,我听说这位周姑娘背后站着蔚侯爷。”这随从跟在周台平身边十余载,对他性子十分了解,知道他并非外界所认为的那样清高正直,平日更是小心谨慎,不会随便得罪一个贵人。今天的态度可谓是出乎寻常。   周台平没说什么,得罪乡君怕什么?他只是让人丢了这稿子,又没对周安宁做出什么事情,蔚邵卿作为侯爷日理万机,哪里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出手。蔚邵卿不动作,周安宁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丢了这稿子,不仅可以腾出一个位置给王家公子,还可以讨好那位郡主,真是一举两得。想到这里,他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容硬生生多了狡诈的味道。不过周通说的也有点道理,嗯,可以委婉点。   他皱着眉,重新从桶里捡起西游记——那桶一般只装一些废纸,倒也干净。   在随从周通的注视下,他直接拿起桌上的还未完全干涸的墨,手一倾,墨水直接撒在了那被众多学士称赞有风骨的字上,顿时黑了一大片。   “周通,等下小心点,记得把这稿子塞进田硕还未审核的稿子之中。别漏了痕迹,到时候稿子损坏了,那位周乡君也只能寻田硕的不是。”   周通闻弦歌而知雅意,自家老爷这是要把事情推到田硕这个同他不和的编辑身上?真是高明啊!   他顿时又是一阵的吹捧,周台平神色之间也对自己的计划颇为满意自得。   ……   周台平在这报社中呆了至少有十年,人脉远不是田硕这个刚进来不到一年的人可以比较的。   周通直接收买了一个仆役,趁他人不在的时候,把这稿子混了过去。报社中三个编辑皆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屋子,周台平作为一把手,自然是最好的,田硕因为资历尚浅,屋子自然不同另外两位那般亮堂大气,不过也已经算很不错了。   田硕是三十出头的男子,以他这样的年纪便中举中进士称得上是少年英才了,美中不足的是,田硕却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同进士甚至被戏称为如夫人,地位低于进士,高于举人。田硕以他的文章水平,就算进不了一甲,二甲也是可以的。只是他当时运气不好,当届的考官恰好不喜欢他的文章风格,直接给他排到了三甲。   同进士,如夫人。对于像他这样有点自尊的人而言,宁愿不中进士,也不想成为这所谓的“如夫人”,加上又被那时候关系不好的同窗取笑,田硕一怒之下便离开了京城。在恩师的推荐下,进了这报社。   在报社里任职其实也是有职称的,虽然不过八品,但这个位置在世人眼中还是挺清贵的——至少在文坛中,这些人可比七品县官要更清贵一点。一般的举子想要进去,没有人脉是不行的。在原来一位编辑退了后,周台平已经收下了他人的礼物,打算推上别人。谁料到横空直降一个田硕,他自然对田硕看不顺眼,时不时就想给他添堵一下。   对于田硕来说,他本来就爱赏阅文章,这份工作于他而言,真是太适合不过了。同另外两位编辑不同,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这份工作,即使同两位同事的相处有些不愉快也丝毫没有减少这份心情。   他的好心情在看在那份被墨水玷污的稿子便消失殆尽了,他最是见不得文章稿子被这样损害,忍不住怒道:“这是谁弄的?”   自然没有一个仆役会承认这点,一个个都跪在地上,表示自己没有进过这屋子,根本就不知道文章为何会是这样。   一个个都喊着冤枉,那被周通收买的李大伯更是露出了深受侮辱的表情。   这动静自然也将另外两个编辑给引了过来。宣州报社分部中,三位编辑,除了田硕和周台平,还有一位四十五岁的石兴,为人颇为圆滑。在周台平和田硕发生争执的时候常常在其中和稀泥,立场却是隐隐偏向周台平的——好歹周台平也算是他们宣州的编辑组长。   周台平一看到这画面,不由在心中夸奖周通做得好,嘴上却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了?发了这么大的火?”   田硕强忍着努力,指着桌上安宁那份西游记,“也不知道他们谁不小心推翻了砚台,这稿子都被墨水给玷污了。”   他虽然还没看过这篇文,却是见不得别人好好的心血文章这种下场,因此尤其的愤怒。   周台平装模作样地审问了一番,自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大家更是信誓旦旦知道田硕不爱人动他东西,所以不曾进入屋子。   周台平知道周通已经把一切打理好,还问了问大家的不在场证明。   周通事先便收买了两个人给做这件事的李大伯作伪证,所以李大伯同样有不在场证明,并没有什么嫌疑。   问过一圈后,周台平说道:“田硕啊,你看,根本就没人进入你这屋子啊。你这样没有证据就兴师问罪的,不好不好。”   田硕冷笑道:“难不成稿子还会自己沾了墨水吗?”   周台平道:“我没见过,自然是不知道。”他甩了甩袖子,视线却落在了李大伯身上。   李大伯收到提示,连忙哭喊着道:“我老李为这报社勤勤恳恳几十年,其他人也至少在这里工作了三四年,从来不曾出现过这种事,今天却被人指着鼻子骂,受到这种污蔑,我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一煽动,其他觉得委屈的仆役也跟着诉苦了。   其中一人一怒之下,更是口不择言道:“在田大人进来报社以前,可不曾出过这种事!”   “就是,说不定就是田大人自己不小心弄倒了墨水,才推我们身上。反正我们只是普通的仆役而已。”   “你……”   田硕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脸涨得通红。这些人的意思是他做错事后,故意推到他们头上吗?他田硕可不是这种小人。   周台平心中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田硕,我看你就向他们道歉吧。”   在田硕眼中,这稿子必定是他们弄成这样的,结果他们不仅不愿承认,还倒打一耙,以他的自尊,他哪里肯道歉。   他冷声冷语,“我田硕行的端做得正,不同于某些做了还不愿承认的小人,我为什么要道歉?”他若是道歉,岂不是助长了背后那人的嚣张气焰?   周台平表情冷了下来——尽管田硕不知道是他做的,但这话不就是在指着他鼻子骂吗?   他冷冷道:“谁是谁非,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直接甩袖离开,其他仆役也跟着走了,视田硕于无物。   田硕竭力压住心头的怒火,目光落在那份引起了这一场争端的文章上。因为抄写了二十回的缘故,这西游记的稿子是厚厚的一大叠。这年头的小说,大多数都是短篇或者中篇,长篇非常少。所以田硕也有点好奇这么多纸都写得是什么内容。   他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过去。稿子大概有一半以上都糊成一团,只依稀辨出了另外一半的内容。   他的视线恰好落在了里面第一回中孙行者漂洋过海一心一意寻仙道,不自觉把那诗词给念了出来。   “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   他不觉痴了,连连看了下去。   虽然很多部分看不清楚,但单单他所能看到的部分,就足够让他如痴如醉,不住拍手叫好!这样的小说若不能登上报纸,还有哪篇可以?   想到这里,他便对那毁了稿子的人越发痛恨了!   幸好最末尾的一页还是完整的,落款处安宁不仅写了她名字,还顺带写了她的地址。   田硕被这西游记勾得心痒痒的,恨不得赶紧看后续内容,他连忙将安宁的地址抄写了下来,兴致勃勃地带着这文章去找周台平和石兴。这样的好文,送到京城,肯定会被直接选中的,他有这样的自信。   之前的怒火和烦闷都被一篇西游记治愈了。从这点来看,这田硕的确是个天真浪漫的性情中人。只是田硕的满腔热情注定要被一盆冷水给浇灭。   周台平没想到他稿子都毁了一半了,这田硕还会如此行事,他怎么可能让周安宁的文章上报得罪了那位贵人。   他也不直接说文章不好——质量摆在那里,睁眼说瞎话太明显的话也是会被发现的。让一篇文通过的理由不好找,拒绝的理由还怕少吗?   他直言道:“这篇一看就是长篇,并不适合在我们报纸上连载。”   田硕回道:“之前报纸上也有过连载长篇文。”   周台平道:“那可是言大家!能比吗?”小说的地位不高,但是这言蔺如除外,一篇南山界直接让他进入世人眼中,他语言清浅,寥寥数语间便勾勒出红尘往事,道出爱恨情仇,可谓是大周最出名的小说家,甚至被称为言大家。甚至有不少大学士称,以言蔺如的水平,他若是不写小说,改写更受人追捧的诗词歌赋早就是一代文豪了,只是这位偏偏就只爱小说。   周台平眼睛一点都不错眼地盯着田硕,他若是敢说周安宁比言蔺如厉害,他便敢直接把这事宣传得全大周都知道。   田硕本身就是言蔺如的粉,他说道:“言大家自然是好的,但是我觉得这部西游记也足够让我们破例。”   周台平嗤笑:“你说破例就破例?等送到京城后,被训斥的可是我们。”   田硕说道:“我愿意一力承当。”   周台平没想到这田硕竟对着西游记如此看好,但是这个月的十篇文都已经选了出来,其中有六篇的文背后的人家皆送了大礼给他,周台平见文章水平还行,又收下了礼物,怎么可能因此打自己的脸挪出一篇给西游记让步?另外的四篇背后都是他得罪不起的,更加不可能了。他之前之所以吩咐毁了安宁的西游记,一部分是贵人的吩咐,另一部分也是自己的私心。   正因为常常有人孝敬的缘故,周台平银钱不缺,在平时的吃食上也颇为讲究,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他对于清高自矜的田硕就更加看不顺眼了。一个部门中,不肯同流合污的多少都会受到其他人的排挤。   他语气冷漠,“你承担?你凭什么承担?这里的组长是我不是你!”   田硕薄唇紧抿,“你的意思是,这篇文无法送到京城了?”   周台平点头。   田硕看向始终没有介入他们纷争的石兴,“石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石兴见战火烧到了他头上,有些无奈。沉吟了片刻,他最终还是定下了立场,“我们报社终究要老成为主,这长篇小说……还是这种志怪小说,不太适合啊,敬鬼神而远之。”   “好,我知道了。”   田硕却出乎意料没有再发火,只是拿着这稿子回去。   周台平只当他放弃了,心中也松了口气,又对刚刚帮忙搭腔的石兴说道:“前几日有人送了我一斤的龙井,据说只取最嫩的那部分做成茶,听说石大人爱茶,等下石大人也帮我品鉴一下?”   石大人心知这送的人无非就是那些,笑道:“那我可就有福气了。”   这边两人其乐融融,那边田硕却已经拿着稿子找了自己的好友。   ……   报社中这些小插曲安宁自然一概不知。   在把稿子送过去以后,她便放下了这桩心事,拉着两个丫鬟逛街去了,还口口声声让蔚景蔚海一起,说是得好好保护她们三个弱女子。   蔚景在心中腹诽:明明就是要我们哥两帮忙拎包,打量我们不知道呢。   他对于拎包这事没什么怨念,反正力气够。但是作为一个男的,他肯定不爱逛街,也弄不明白这些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平时提桶水都气喘吁吁的,怎么就有那个精力逛一整天店都不停歇。   安宁对于两个护卫的怨念视若无睹,她的任务可多了,得买好多东西,出门之前,她娘直接塞了她一百两银子,告诉她,买剩下的给她当零花钱。安宁自己也另外带了两百两银子,三百两银子够她买很多东西了。整个周家,现在最有钱的就是有胭脂店外加葡萄酒收入的安宁了。周李氏笑称:安宁才十岁就已经养家糊口了,有出息!   第一站便是绸缎店,周贝贝年纪小,周李氏正打算给她扯一匹的细棉布。州府最有名的那家布店便贩卖了一种棉布,从外表上看有绸缎的质感,但是里面的面料却比上等的细棉布还要柔软,最适合做衣衫给婴儿穿。   这布好归好,价格也不低,单单一匹就要十两银子。安宁直接选了两种的花色,每种都买半匹,正好凑成一匹。   这布店果然名不虚传,里面的棉布尤其细腻,安宁继续挑选了几样。她家绫罗绸缎不缺,反而棉布不算多。正值夏日,她便想着买一些吸汗透气的细棉布做衣衫。   选了好几种花样后,她便去结账——一共花了三十五两。   她的视线落在那负责结账的妇人背后挂着的一幅刺绣画——这针法看上去真是眼熟啊。   那妇人以为她是同其他人一样喜欢这幅,笑道:“这可是李艳李大师的作品,一幅市面上都要五百两呢。只是我们同李大师有些交情,所以当家五十大寿的时候,才送来了这画作为礼物。”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的骄傲,这李艳可不像是一开始那样没有根基,她的双面绣可谓一绝,绣出来的作品又没有一般绣娘的工匠气,清新脱俗,十分受到追捧,导致现在要拿到她的作品也越来越难了。能够拿到这么一副画,这妇人自然十分与有荣焉。   安宁笑了笑,没说什么。难怪她觉得眼熟,李艳常常给她送东西,她家的贵宾卡皆是双面绣,房间里摆着的屏风,挂着的小花球,哪个不是李艳做好送她的?她甚至可以表示,整个大周,除了李艳家里,就数她家的绣品最多了。   看到自己的朋友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安宁也很为她开心,语气是由衷的喜悦,“的确是好作品。”   买了布料以后,她再次去文具店逛。州府这里的宣纸墨锭都比开原县要好一些,安宁见猎心喜,直接花了四十多两买了整整的一大箱。   布料、笔墨纸砚、蜂蜜、首饰、药材……她一样样买下来,用了一天的时间买完,她娘购物单上的东西一共花了九十一两,外加她自己买的礼物,一共花了将近两百两。   肚子饿了,他们便上这州府最有名的酒楼——楼外楼。   五个人,点一桌席面,二两的银子。   桂圆还嘟囔着:“这菜还没我们家里的好吃呢,还卖的这么贵。”   安宁笑了笑,他们家的厨艺水平连玲珑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都夸奖的,自然非同一般。   “味道已经很不错了,比我们县城每一家的酒楼都好。”她公正说道。桂圆纯粹就是被养叼了口味。   来了州府后,他们这边有名的桂花糕也是要尝一下的,嗯,味道的确不错。软糯香甜,满嘴的桂花香气,据说在秋天桂花开放的时节过来,选取最新鲜的桂花来做的桂花糕美味度会更上一层楼。   他们是二十九号离开,所以二十八号还可以留在州城,一行人索性去了州城有名的景点白马寺,为了以防报社的人上门找不到人,安宁还特地给了客栈银钱,让他们稍微注意一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两银子过去,掌柜的立即笑得两眼弯弯,连声道必不会耽误了他们的事情。   一行人一大早出门,在深沉的夜色中回到客栈中。   在知道报社的人不曾来过时,安宁内心其实有点小失望的,不过她也不可能为了等这件事,就在州府这里停留好多天。于是还是按照了原定计划,二十九号大清早返回。   她直接买了那桂花糕,作为路上的午饭。对她来说,这州府最令她满意的就是这桂花糕,也不知道配方是什么,甚至比她自己做的桂花糕还好吃。她同样买了三斤,打算给家里人尝尝味道。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饿到不行了。糕点再好吃,也不能一直拿来当饭吃。   周李氏看到他们回来,松了口气,摸摸闺女滑嫩得像刚拨壳鸡蛋的小脸,又检查了一下安宁买的东西,嗔怪道:“你又乱买东西了。”   她也就是习惯性说一下而已,闺女钱够多,只要别一次败家几千两银子,周李氏一般都不会过问。   安宁笑嘻嘻道:“我买的那些笔墨纸砚都可有用了。”她这次花钱的大头还是在书本和文房四宝上。   “娘,我饿死了。”一到家,她就忍不住撒娇。   周李氏笑,“放心吧,早让章嫂把排骨汤在灶上炖着,等你回来,直接下面煮了吃,很快的。”   她一见到女儿的马车,便已经吩咐下去了。   熬得许久的汤头,刚刚打好的面,一颗蛋、一把青菜,再放上特地去城里买回来的酱牛肉,便是无上的美味。   安宁吃完满满的一碗面后,开始发礼物。   周家的男女老少,都偏爱甜食,桂花糕受到了大家的一致欢迎,周李氏更说:“应该再多买几斤的。”   安宁说道:“下次会记得的。”   周李氏又对她说道:“对了,这两天有人来找你呢。一个叫王大治,昨天来的。另一个是田硕,今天下午来的。我告诉他们,你明天肯定会在。他们找你做什么?我看那什么王大治,贼头贼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田硕看上去倒像是读书人,他还说他是大周月报的鞭鸡呢。鞭鸡又是什么?”   噗,安宁差点被她娘的话给逗笑了。   “是编辑,不是什么鞭鸡,就是负责文章的审核。至于那王大治,大概是有求于我吧,明天见一面也就可以了。”安宁知道王大治恐怕是知道她成为乡君回来后的消息,过来邀功,顺便拿一百两银子。她向来言而有信,不会因为讨厌王大治便说话不算话。至于田硕……似乎是那三个编辑的其中一人。他怎么会跑来她家中?她记得她当时在那报社是留下了她所住的客栈地址的。   心中疑惑再多,安宁也清楚要等见到本人后才能解答,因此也不焦急。   周李氏又说:“你那猴子戏虽然好看,但应该多描写一下三清祖师爷的。写什么佛教啊!佛教哪里有祖师爷法力高深,哼,小时候有个秃驴,居然说你活不过九岁,呸!气得我当时把他给打了出去。还是那道士有眼光,说你福气好,命里注定要大富大贵的。”   周李氏素来是道教的脑残粉,佛教黑。   安宁只知道道士那事,和尚的没听周李氏以前提过,心忍不住咯噔一下——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的确不到九岁,在某种意义上是应验了这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是真有*力。   她顺着她娘的话,拐弯抹角地问关于那和尚的事情。   周李氏骂骂咧咧的,只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安宁也只清楚那和尚法号戒色(这个法号也被周李氏狠狠吐槽了,说他剃度之前定是个色鬼),安宁六岁的时候到玉山村的。现在大约也就四十出头。   问不出更多的信息,她便只能放弃,赶紧转移话题,不然周李氏绝对可以骂到天荒地老的。   ……   回到家里,她好好休息了一下,第二天早上,王大治比那田硕更早就到来了。   一见到安宁,王大治脸上便浮现出谦恭讨好的笑容,“周乡君,那个,我家已经同秦家交换我和秦桃的庚帖了,你是不是得……”   安宁直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张一百两银票,“这是你们的报酬。你们做的不错。”   王大治看着银票,一脸的兴奋,手摩挲着银票,眼神迷离,像是在幻想着美好的场景。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放下,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以后我不希望你们还会有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天。”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隐隐的威胁。   王大治连连摇头,想起了当时被揍得整整半个月全身都酸疼的日子,心有余悸地抖了抖,“不会的,我们不敢的。”   “最好你说的是实话。”   安宁也懒得同他说多余的话,直接让他离开。   王大治拿到一百两后已经心满意足了,自然不会计较安宁的态度,当然,他也不敢计较的。   上午是王大治来访,下午就变成了田硕。   田硕并非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一位他的朋友黄靖伦过来。他们两人,一个身材消瘦,像竹竿,一个身材圆润,像肉球,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颇为喜感。   安宁忍不住想笑的冲动,请他们两个坐下。   田硕和黄靖伦在见到相貌还带三分稚气,言行举止却十分沉稳的安宁时,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可置信。   虽然在见面之前便已经知道这位写出西游记的乡君年幼,但终究不如亲眼所见来得具有冲击力。   这两人辛辛苦苦从州府跑来玉山村,显然是十分有诚意的。   安宁笑意盈盈道:“不知两位来到我家中有何要事?难道是那西游记有什么问题吗?”   她微笑时分外甜美可人,两人呆了呆,一会儿才回过神。   田硕将那稿子递给安宁。   安宁视线顿时一凝,定在了被墨水给污染了的稿件,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眼神也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谁,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的作品变成这样,态度都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田硕顶着她冰冷的眼神,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后来,在正堂中看到了地上低落的墨水,便有些怀疑,同周台平吵了一架。”   他没说的是,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大周月报,西游记只是一个引子,并非主要原因,他同周台平本身就有诸多的不睦。他见不惯周台平左右逢源,拿稿子登报资格作为结交达官贵族的工具。毕竟有不少的富贵人家,喜欢用上报来抬升一下自己家儿子的水平。   安宁沉默了一下,说道:“我那时候稿子的确是先交给周台平。”   她眼神由漠然转为了森冷,如果觉得她的文不合适,退回来也就算了,这种故意用墨水弄脏,是想做什么?她同周台平两人在这之前,只是单纯的陌生人,根本没有所谓的仇恨。   田硕也不懂这些,他看着安宁,说道:“这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觉得你这篇西游记故事足够精彩,所以便带着稿子找了我这位好友。”   安宁脸色缓和了一些,“这稿子都已经毁了大半,你还能看出故事如何?”   田硕的语速似乎比常人还要慢上一些,像是在斟酌着如何回答,“仅仅是我所看到的部分,就已经足够说明这是一个好故事了。”   “所以,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如果是稿子不好被拒绝也就算了,知道自己的文被弄成这样,安宁实在没法吞下这口气。   田硕指了指黄靖伦,“我今日来,一方面,是对于原来的稿件很感兴趣,另一方面是陪同他一起。”   他手指了指黄靖伦,黄靖伦精神一震,激动道:“周姑娘,自从看了你这篇后,我便惊为天人!我是田硕的好友,也是宣州月报的主编。不知您这篇文是否愿意在我们报纸上连载?”   宣州月报,一看名字就知道,这是只在宣州这一块发行的报纸——其他地方就算发行了,人家也不感兴趣啊。一般除了讲述宣州这块土地所发生的事情,也有小说专栏和散文专栏。大周月报,一看名字便觉得国比地方要厉害,所以宣州月报虽然只比大周月报成立晚几年,但即使是在宣州,这块自己的大本营上,无论是销量还是影响力都是天差地别。因为国家拨款外加广告等费用,倒是不至于亏本,但也没法赚太多。大多数人若是想投稿,第一选择定是大周月报——即使竞争对手一堆也一样。落选了以后,才会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宣州月报。   黄靖伦眼神发亮地看着周安宁,就仿佛看着一座金山银山。在看到这篇故事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个预感,宣州月报的崛起说不定要落在这西游记上。   安宁说道:“其实,我有一块令牌。当时周台平也是看过的。”   说罢,她让桂圆把那令牌拿出。   田硕定是瞪大了眼睛——有这令牌在,那周台平居然还敢拦下?   他说道:“既然有这令牌,周姑娘完全可以把稿子直接寄到京城里。”   黄靖伦听了这话,忍不住在袖子的遮掩下,偷偷掐了好友一把——他到底是来帮他的还是来拆台的?   田硕像是接收到他的想法,摇摇头,“我只是希望这样的好故事能有更多的人看到,在这一点上,宣州月报的确比不上大周月报。”   黄靖伦也只能苦笑——好友说的的确是没错,本来他还觉得自己辛苦来一趟,说不定有机会呢。现在看来,这周安宁完全可以越过周台平,把稿子送到京城。两个一对比,随便一位都知道如何选择。   安宁觉得这两人倒是挺有趣的,她顿时改变了原先的想法。她原本还真打算这样做,到时候等周台平看到他处心积虑阻止的文最终还是出现了报纸上,那脸色一定会非常精彩。   现在嘛……   她笑了笑,原本身上的冷意犹如冬雪融化一般,消散开来,带来一阵的春意盎然,“我现在觉得,寄到京城太麻烦了,我看你们挺有诚意的,还是在你们报纸上连载好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黄靖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馅饼砸得张口结舌。等等,他这是在做梦吗?   他呆滞地坐在那边。   安宁也不催他,只是笑盈盈看着他们。   好一会儿,黄靖伦被田硕推了好几把,推得差点摔倒在地,才回神,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没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   “可、可是,我们宣州月报比不过大周月报啊!”这并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摆在那里,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安宁点点头,语气很平静,“我知道啊。”   “那你还选择我们?为什么?”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田硕觉得好友真是开心傻了——明明之前还想要努力争取的,真的争取到了,反而疑神疑鬼。这位周乡君一看就是意志坚定之人,她所做的决定肯定不会轻易改变的。   安宁手托着腮帮子,难得流露出了一点这个年纪小姑娘的娇憨,“大概是因为我想塑造奇迹吧。你说,倘若宣州月报在连载了西游记后,销量超过大周月报,你说那周台平会是什么反应?”   这种模式的打脸,比在大周月报连载还有趣啊,也更加给力。说不定周台平的编辑人生就截至到这里了。   “怎么可能超过啊?”大周每一种报纸都是需要审核的,所以并不像是后世一样,各种报纸恒流。但是其他所有的报纸加起来的总销量,可能连大周月报的一半都没有。安宁这话若是流传出去,恐怕就要笑掉大牙,没有人会相信,只当是痴人说梦。   “所以才说会是奇迹。”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流淌着一股舍我其谁的自信,“不过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创造奇迹。还是你反悔了?”   “怎么可能!奇迹就奇迹!”黄靖伦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问道:“你真的不会后悔?”   “这个,我目前为止,还不曾后悔过。”   “好,那就一起。”   安宁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对了,关于这宣传模式,我想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田硕和黄靖伦茫然了——宣传模式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可以说服到各个酒楼,花点钱,请那些说书人直接说西游记的故事,你们觉得呢?”   虽然田硕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报纸上打广告这种事,但是对于其他的宣传模式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还要我们出钱啊?”   安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现在暂时的出钱是为了以后更好地赚钱。你们若是舍不得,这笔钱我出了好了,作为报酬,你们在报纸上最给我留一块最显眼的打广告的位置。”   “等等,不用,这钱我们出。”黄靖伦是宣州月报的主事,自然可以直接拍板决定下来。事实上,他家世代都是宣州日报的负责人来着。他甚至还拿起了纸笔,聚精会神地写着安宁的一些记忆,越听越觉得醍醐灌顶。   原来还有这种模式啊!   安宁前期在酒楼说故事,不过是为了直接扩大西游记的读者群罢了。等打开名字后,便可以进行饥饿销售将名气炒到最大。   她一步一步说,黄靖伦已经完全是被她牵着头走,连连点头。   这些方法都是前人未曾想过的,让人眼前一亮,何愁他们报纸销量提不上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西游记超乎寻常的质量摆在那里。   安宁也是点到为止,她说的有点累了,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喝茶。   黄靖伦看着她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信服和敬佩:难怪这位能够压倒京城里那些名门闺秀,看看人家的脑子,都不知道怎么长的。和她一对比,自己这几十年都像是白活了。明明他家才是做报纸的,偏偏这周乡君说起来却条条是道,看起来却比他更加了解。   喝过一杯茶后,安宁笑眯眯道:“好了,现在可以谈一谈润笔费的问题了吧。”   所谓的润笔费就是稿费来着。宣州月报,最高级别的稿费是千字二十两,最少是千字一两。   “自然是千字二十两。”黄靖伦说道。   安宁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有几分满意。她倒不是缺这笔银子,只是需要用稿费确定一下西游记在他心中的地位罢了,现在看来,还是挺满意的。   ☆、第十三章 施粥收势力,沈家贵妾   安宁没想到黄靖伦在第一次上门就已经带上了合约,合约上的稿费写着的便是千字二十两。   安宁细细看了一回合约,上面明码标价,条理清楚,也没有玩什么文字游戏,检查了两遍,觉得挺合适的,便当场签名。   田硕看得心中一荡:这位周乡君倒是爽朗大气,干脆果决。   然后很果断地问出了自己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最大的渴望:“我能够看一下原版吗?”   好歹让他看一下完整版本。   安宁怔了怔,扑哧一笑,“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桂圆还站在她身后发呆,玉容已经微曲膝盖行礼,转身去房间拿稿子了。   田硕看到了完整无缺,不用费力辨认字迹的文稿时,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他的好友黄靖伦很自然地站起身,在他身后,一同看稿。田硕也不觉得好友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对,低下头认真翻阅着。   正堂中一时之间只剩下稿子翻动的声音。   安宁则是静静地喝茶,偶尔抬眼看这两人变幻连连的神情——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确很有成就感。   别看田硕坐在那里似乎是温文书生,但他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丰富,特别是在他本人沉浸在故事中时,基本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猜出他看到哪里了。放在现代的话,拍下来都可以当做表情包红遍大江南北了。   等完完整整翻完二十回后,这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问了句废话,“还有吗?”   安宁抽了抽嘴角,“没了。后续的稿子倒是在我脑中。”   两人用相似度99%的渴望眼神看着她。   被两个完全称不上是帅哥的人这样盯着,安宁只觉得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冲他们甜甜一笑,“剧透可耻。”   然后低头捻起一块雪白的云片糕放进嘴里,果然还是新鲜出炉的云片糕最美味了。   事情商议得差不多后,两人便向安宁辞别。不过田硕和黄靖伦并没有打算直接回去,而是先在城里的客栈住上几天,等安宁再抄录一份的原稿。   安宁为此直接向卫先生请了两天的假,每天除了吃饭的时间,便是在抄写这个,为的是能够赶上下个月的报纸。   两天以后,二十回总算搞定,二十回大约有十五万字,千字二十两,意味着三千两入账。于是尴尬的情况出现了,黄靖伦出门只带了五百两,以他家的产业,三千两倒是勉勉强强可以凑出现银。   安宁直接说道:“那就先给五百,剩余的等你有银子了,再给我吧。”   黄靖伦精神一震,“好的,肯定会给你的。”   以前他们报社也有二十两千字的文,但是少之又少,加上基本都是短文,哪里像西游记这样。不过黄靖伦的确觉得这钱花得值得。二十回西游记,他打算第一版直接发个四章,让大家过过瘾,后续的则是每个月发两回。也就是说二十回的西游记,足够撑九个月了。   等安宁抄录好一份给她后,他又写下了欠条,然后兴高采烈地同田硕回去了。   安宁看见他乐得同手同脚了的身影,眼皮跳了跳。这样的合作伙伴真的靠谱吗?   她已经把各种营销模式告诉了黄靖伦,剩余的也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五百两……好歹也抵得上胭脂铺一个月的收益,还是挺不错的。   安宁也没忘记周台平那件事,她素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周台平这件事做得实在太过恶心。对于家里人,她并没有说那么多,只是告诉他们因为宣州月报很有诚意上门再三邀请的缘故,她干脆选了宣州月报。宣州月报虽然比不上大周月报,但在宣州这块也是销量和影响力排名前三的报纸,所以周李氏他们也没有想太多,反而很高兴。周慧就没有那么容易被瞒过了,在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   安宁并没有隐瞒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周慧的脸,顿时黑了黑,轻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安宁扬唇浅笑,只是那笑容不复平时的娇俏可人,怎么看都有几分危险的味道,“自然是得查明真相,顺便以牙还牙了。”   以牙还牙这块,她还真没打算让蔚家出手,蔚家若是出手,谁都看得出是因为她的缘故,再说,她也不愿意一直依靠着蔚家。   安宁回头找出了自己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千两百亩的田地地契,另外还有之前断断续续积攒下来的四千两银子。她的胭脂铺每个月都可以带给她大概五百两六百两的收益,等京城的锦上添花开后,至少还能一个月多上一千两。   她数了数,拿出其中十张的一百两银票,准备开始实施自己许久以前就在考虑的计划。   对于安宁而言,她现在若有事情,一般都是需要蔚家出马,这点对她而言,其实很不利,总是依靠着别人,当这靠山倒塌或者同她分道扬镳后,她只会跌得更惨。若是一般的人,想要收买势力,那肯定是聘请或者培养一群身手出众的护卫。她作为乡君,自己府衙能有五十人的编制。   但是安宁并不打算这么做,即使有了这么多护卫,一方面养人是一笔的大开销,另一方面,这些人也很难将他们完全遮掩住,这种落在他们事业之中的势力还不如不要。   说到势力,她最开始想到的便是武侠小说中常常出现的丐帮。丐帮人数众多,地位低下,常常被人忽视,无论是探听情报还是传播小道消息都十分方便。这个世界的人许多人或许会想到开酒楼开青楼来收集情报,独独忽略了乞丐。或许在他们眼中,乞丐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他们的眼中。   开原县的乞丐不算特别多,全部加起来差不多恐怕也有几百人。安宁并不打算全部的人都吸收,先慢慢考察,选取几个较为可信的吸收进来,作为头领培养,再交给他们继续吸收。总不能让她每个人都去考察吧,这样岂不是累死。   她拿着银票,笑意盈盈对她娘说道:“娘,最近我们家双喜临门,前两个月我被封为乡君,舅母又有了身孕,所以我想说也做点什么回报一下社会。”   周李氏笑道:“你舅妈有身子后,我可是特地去云水观添了十两的香油钱呢!”   安宁笑了笑,给她娘捏捏肩膀按摩一下,“这哪里够啊,我是觉得我们家之所以有今天,跟我们平时积善余庆有关,所以打算做些广施粥米看病送药的善事。”   周李氏想想也觉得好,她这前半辈子基本都是苦里来,后半辈子女儿突然出息了才跟着享福,像她这样真正吃过苦的才更能理解底层人的痛楚,笑了笑,摸了一把女儿的发髻,“好好好,钱若是不够,娘也给你一些。”   安宁抿嘴笑,又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除了施粥以外,她还打算请两三个城里的老大夫,那些生病又没钱看病买药的还可以顺便看一下。除此之外,她田地中也种植了不少的药材,最好的一部分拿来自家使用和做药妆放店里卖,其余的一般都是采摘下来晒干了拿去药店卖,其中有不少都是日常京城用到的,她到时候再添上银子买一些,这些药材也可以让大夫打包好,到时候送出去,穷苦人家屯着,平时若是生病了正好合了症状,也方便。这么一番下来,大家只以为她只是做善事,并不知道她的一部分目标是那些人们常常忽略鄙夷的乞丐。遇到施粥,乞丐基本都不会错过,更何况还是这种送药材的。   周李氏听着女儿清清脆脆的声音将一件件的计划喃喃道来,不住地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对了,我看你可以顺便熬一熬清热泻火的凉茶,嗯,我记得配方是竹叶、生地、芦根和通草,大热天的,大家喝了也能防暑热。”   安宁点点头,这点她倒是没有想到。   周李氏又劝女儿交给下面人就好,不必亲自过去,但安宁这一趟的目标本来就是要挑选自己的势力,自然得亲自过眼一眼,连忙撒娇道:“娘,我自己过去,不是更有诚意吗?说不定三清祖师感应到我的诚意后,更加保佑我们呢。”   三清祖师出马,谁与争锋!   周李氏瞬间败退了下来。   安宁派人去请了两位大夫,又花了三天时间一起包药材。两位大夫皆是德高望重之人,行医几十年载,救活了无数人,而且他们在给穷人看病的时候,常常为了照顾他们生活只开一些便宜又不失疗效的药方。一位张大夫,一位孙大夫,两人皆对安宁这一番举动十分赞赏,说她年纪小小,就有怜悯幼小的心。   安宁被夸得都有些脸红了。   怀孕即将三个月的张青青在知道后,以为安宁是为了给她祈福,又跑来郑重其事向她道谢了一番。自从有了身子后,以往一贯坚强的她似乎也多愁善感了起来,说几句话就要感动得掉金豆豆,安宁只能好好安慰她一番。   她原本是定在七月初五的时候施粥的,只可惜那天天空不作美,直接下起了倾盆大雨,在地上汇成了小溪流。   安宁坐在屋内,望着外面的雨帘发呆。一到下雨的天气,她似乎就特别容易发困,做了一会儿功课后,便打着哈欠打算去休息。   玉容推开了房门,向她行了一礼,说道:“姑娘,蔚池他送来消息,表示那周台平是受了东平郡主的指示。”   玉容和蔚池蔚海皆是蔚家人,安宁去州府的时候又带上了他们三人,所以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三个肯定会把事情告诉蔚池——蔚邵卿在京城里,太过遥远,鞭长莫及,宣州蔚家的管事便是蔚池这个蔚邵卿最为信任的心腹了。   安宁花了几秒钟,才想起这所谓的东平郡主便是暗恋蔚邵卿的穆芊芊。窗外突然刮来了一阵风,将几条雨丝送进了屋内,直接溅到安宁脸上,安宁感觉到脸上的凉意,也清醒了几分。   她关上窗子,房间内顿时暗了不少。   她托着腮,问道:“那穆芊芊又怎么知道我会寄稿子过去?”   玉容显然已经打听了不少的事情,不缓不急道:“我看那郡主并不一定能未卜先知,只是恰好知道姑娘您手中有这么一块令牌。您若是打算投稿,肯定是直接在宣州那边,所以她也不过是事先写信过去。那周台平本身就想同郡王府搭上关系,哪里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安宁明白了,也就是说,那穆芊芊是闲来一手,偏偏她还刚好撞上了。以周台平钻营的性格,必定会写信过去邀功。   玉容垂下眸光,“姑娘您打算对周台平出手吗?”   安宁只是笑了笑,“你先帮我收集一下他一些如何钻营的事例,不需要证据,只要真实事例即可。其他的我自有主张。”   她便让周台平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舆论战。   玉容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乖乖行李,按照她的吩咐做去。   ……   这场夏日的雨一共下了整整一天。雨水也带走了一些的暑气,呼吸到肺部的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水气,也不再像是前几天一样热得人只想每天泡在凉水中,这种天气正好适合他们施粥。   安宁提前一天将消息传开。等七月初七的时候,则是正式开始。   她一大早便换上了一身较为朴素的装扮。这是一套纯棉裙子,通体淡绿色,只在下摆和袖口处绣上几株竹子。头上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了一根玉簪,没有多余的装扮,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宜人。周慧则是一身的浅蓝棉衣,她今天也要同安宁一起。   安宁一大早就起来,前一天便已经将所需要的东西都运到了城里的宅子,所以今天只需要她人到场就可以。   因为提前一天散播消息的缘故,她那宅院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粗粗数了一下,至少有一百多人,其中有衣服洗得发白的,有衣服破旧但整整齐齐的,安宁皱了皱眉——她发现这些人都是平民百姓,看样子,一个乞丐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出乎她的衣料,但到了巳时,安宁还是开始正式施粥。施粥之前,她倒是也说了一番的谈话,告诉大家,每个人都可以盛两碗饭回去,还可以拿一包的药材,但是拿过一次的人,不能再次回来重新拿。还说了请张大夫和孙大夫过来的事情。   这话一出,大家瞬间就激动了,以往都只是施粥,没想到今天还可以看病,更有甚者,直接回去,通知更多的亲朋好友。   就冲着看病这一遭,想必会有更多的人过来排队。   因为张大夫和孙大夫年纪大了的缘故,安宁不可能让他们在外头顶着大太阳看病,直接让他们坐在院子中。   她这宅子之前便种植了一些葡萄,到了夏天,葡萄的藤蔓将头顶的天空遮住,坐在下面倒也凉爽。至于凌天晴,她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出来看了看流程,便又钻回屋子里了,不过她也留下了六个护卫,帮安宁维持一下秩序。   安宁将其中的两位派在两位大夫身边,玉容也在那里,好歹可以帮忙磨墨,减少一下两位大夫的工作量。   至于外头,她事先寻了三个平时勤勤恳恳的佃农来做施粥的事情,等今天结束后,一人给他们一两银子,这在他们眼中等于是发了一笔的横财,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发誓要做好这份工作。   安宁施粥所用的粥虽然不算特别上等的米,但也比平民百姓平时所吃的要好,粥更是煮的很稠,筷子插上去可以不倒。勺子也是她特地去店里定制的,一勺下去,便是满满的一碗,每个人都有两勺。   粥散发着粥米特有的香气,不少人看着这粥,忍不住绽放出了笑容,这些老百姓的心愿很是简单,也不过就是能够吃饱饭罢了。   一大盆粥盛完以后,立即有人又扛了新的出来。   宅子里的每个灶台上都放着热热的粥,随时准备着。   她所找来的三个佃农中,两个负责施粥,另一个张大昌负责打凉茶,顺便看看有没有人拿了一次后,又跑来排队的。这位张大昌还是她最初买来的一位妇人张平家的推荐过来的,说他田里活一般,但有一项好处,记人特别灵,基本见过一面的都能够记住。由他来看有没有人重复排队是再好不过的。   安宁倒也不是缺那点钱,只是她的药材大概包了一千包,若是有人一直重复领取的话,恐怕一千包药材都不够。不过她也事先声明了,再次排队的话,可以再领取一份粥,但是药材就没法了。大家也是可以理解,表示能够领取两份粥已经很好了。   粥换了一桶又一桶,药材包也慢慢减少。   一个上午,找两位大夫看病的人大概也有一百来人。   安宁便暂时停半个时辰,让两位大夫休息一下,吃下午餐,至于负责盛粥的也换了人继续。   中午她同大家吃的都一样,四菜一汤,其中有两样荤菜,一个糖醋鱼,一个栗子烧鸡,或许是因为夏天的缘故,她更偏爱那道醋溜白菜,就着醋溜白菜和汤吃了一碗饭下去。   吃过饭后,她忍不住问两位见多识广又常在底层百姓走动的大夫,“我们开原县还是颇为繁华有序的,今天施粥居然都没怎么见到乞丐过来。”   张大夫怔了怔,摇摇头,“此言差矣,一般施粥都鲜少有乞丐出现,他们通常衣服脏乱,人们哪里愿意同他们一起排队,基本都被赶走。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习惯不在施粥的时候出现了。”   孙大夫叹了口气,放下喝汤的碗,“虽然一部分乞丐是由于自己懒惰成性,但也有一些却是不得已的,都是老百姓,何必区分呢。”   安宁顿了顿,请教道:“我若是想施粥给他们呢?”   张大夫给她出了个主意,“安宁姑娘您不如直接去山神庙、土地庙那些地方,基本我们城里的乞丐都是聚集在这些破旧的庙里。”张大夫说了好几个地址,安宁一一记下,又向他道谢。   玉容问道:“姑娘,你打算施粥给那些乞丐啊?”她皱了皱眉,“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太不讲卫生了。一靠近,全身都臭烘烘的。”   安宁说道:“他们也是可怜人,有的甚至比今天排队这些人还可怜。他们不讲卫生也是环境逼的,毕竟他们居无定所,想要洗澡什么的,也不太方便。”   玉容只是笑道:“姑娘您就是善心。”   安宁心道:自己其实也是别有用心。心中更是有几分的犹豫,这些事到底要不要让玉容参与呢?玉容参与了,等于蔚家也知道了。玉容每天服侍着她,即使她有心遮掩,迟早也会暴露痕迹。与其这样,不如堂堂正正的,反正蔚邵卿也不会对外说她打算收服乞丐的事情。   安宁的目标其实是十二岁以下的那些乞丐孩子,这些人大多是因为被父母亲人给抛弃才做了乞丐,那种身强力壮的乞丐,明明可以凭靠自己的体力做活,却选择当乞丐,她一点都不同情他们。   心念一定,她便向玉容稍微透露了点自己的计划,玉容有些惊疑:“我倒是没想过还可以这样。”   她并不知道安宁打算利用这些乞丐打舆论战,但是单单安宁露出点的只言片语,也足够让她惊叹了。她现在这位主子,果然是想常人所不能想的。   她嫣然笑道:“姑娘既然打算这么做,安全也是要注意的,只带两三人不好,还是多带一点吧。”说罢,自告奋勇要去蔚池那边借人手。   安宁点点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带着多一点的人,好歹不容易出事。   她自己则是也吩咐下去,多蒸一些馒头。对于乞丐,她不仅仅是打算施粥,顺便再给他们两个馒头充饥。馒头好歹可以放到明天。   下午时,宅子这边的施粥安宁便交给了周慧和蔚海,自己带着蔚景和十多个人手,一车的粥桶和好几框的白馒头,浩浩荡荡朝第一站山神庙过去了。   蔚池直接给她送了十个好手,他们的功夫可能不一定比得上蔚海和蔚景,但是以一敌五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这一行人人数不少,加上衣服一看就非普通人家,导致气势十足,安宁刚下马车,便有好几个乞丐落荒而逃。   她有些不明所以,回头问道:“他们这是跑什么?”   蔚海有点无语:“他们大概是把我们当做找事的?”   其中一个衣服破烂的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人战战兢兢道:“几个贵人过来有什么事吗?”   安宁眼波流转,笑意温和,“没什么,只是今天是我施粥的日子,所以便让人也送了一些过来。”   那乞丐眼睛一亮,视线落在安宁让人抬下的粥,吞了吞喉咙,“这些真的是给我们吗?”   其他乞丐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去了最初的害怕,跟着聚了过来。   安宁环视了一圈,发现这山神庙现在大概有十来个乞丐,其他的或许是已经出去行乞了。   她笑了笑,直接从桂圆手中接过一些馒头,“我们带来的食物足够,你们若是出去通知其他更多的乞丐,让更多人能够来,我们便给你更多的馒头,带来几个就给你们几个。”   一袋里大概装着十个的馒头,都是用白面做的,咬上一口,馒头特有的甜味便沁了出来,让人不由想要一个接一个。   她直接先每人分了分一个表示自己没说谎,又让他们把自己的碗拿来。作为乞丐,别的没有,用来行乞的碗是必须的,只是大多数人的碗都是磕了一角的,只有少数完好,安宁注意到碗最好的那个同事也是这些乞丐中身体最为康健的,好手好脚。   她忍不住厌恶地皱眉,像这样有手有脚身体强健的找份工作不是挺好的吗?   山神庙里十二岁以下的乞丐大概有四个,其中年纪最小的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将自己的脸涂得乌七八黑的,瘦瘦小小的,胳膊细得感觉一捏就会断掉,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安宁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似乎很怕那个身体最壮硕的乞丐。   桂圆往她碗里添了两勺的粥,她大口大口吃着,似乎饿极了。   安宁看她可怜,又多给了她两个馒头,她却没有马上吃,鼻子嗅了嗅,明明馋到了极点,还是忍耐着不吃,只是闻馒头的味道。   安宁问道:“你想留着晚上吃吗?”   她摇摇头,“我要留给苏大和苏二。”   她的声音小小的,仿佛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惊吓到她一样。   安宁猜这两人大概是她所认识的乞丐,笑道:“你可以让他们过来,我们这边不缺粥和馒头。”   这小姑娘用力点头,她的脸小,便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   安宁道:“你馒头可以留着自己吃,等他们过来后,我会再给他们的。”   她这才吃了馒头,小口小口的,像是在细细地品尝着馒头的味道。   山神庙的乞丐人数不多,才十来个,安宁观察了一下,符合她的要求的恐怕也就两三个,其实她挺看好那小姑娘的,即使馋到了极点,也能忍着想要把馒头给自己的小伙伴。   她同玉容小声说着这事,玉容也觉得她不错。   没一会儿,之前的几个乞丐便带来了一堆乞丐过来,少的有四五个,多的直接就是十来个。   安宁并不食言,带来几个就给他们多少个馒头,弄得那些乞丐看着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傻瓜——有钱人的想法真是搞不懂。   庙里的乞丐人一多,味道也就重了起来,有好几个乞丐都是一个月不洗澡的,安宁只好让人把东西搬出庙里,直接摆在通风的位置。他们人多势众,加上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即使有乞丐眼红他们身上的东西,也不敢做出什么引人误会的举动。   断断续续的,半个时辰内,大概有六十多个乞丐过来领取粥和馒头。   安宁也从中大概选了十五个,让蔚景记下,再观察几天。这十五个也不全是十二岁以下的,其中还有两个是二十多岁。安宁只是因为见他们似乎颇为照顾年纪小的乞丐,这才选了他们。   选人做事,最重要的肯定就是人品,其次便是做事能力。做事能力可以培养,人品差就没办法了。   蔚景苦着一张脸,跟着这位安宁姑娘后,他所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连观察乞丐人品也要上!他摸了摸下巴,决定独痛苦不如众痛苦,他同蔚海两个人也忙不过来,到时候再多拖几个人下水吧。   之前那去找苏大苏二的小姑娘也回来了,她身边跟着一个年纪大约十一岁的左右的男孩,那男孩脸上有好几个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疤了,眉眼之间笼罩着一层的忧虑,见到她的时候,直接跪了下来,狠狠磕了好几下响头,声音清脆,显然每一下都用了力气。   “这位小姐,小的不要粥,也不要馒头,只求贵人帮小的请个大夫,给我姐姐和妹妹看病。”   他边说话,边磕头,没一会儿额头就红肿成一片,安宁连忙让他停止,问道:“你姐姐和妹妹生什么病了?”   那小姑娘在她身边小小声说道:“他就是苏大,一直很照顾我的。”   苏大抹了抹眼睛,“我姐姐妹妹两个人身体都在发烫,可能是发烧了。”   安宁直接让蔚景护送着玉容去城里找一个大夫,好一会儿后,玉容便带着一瘦削的大夫过来了,那大夫看了看这一整个庙的乞丐,皱了皱眉,但终究没说什么。   安宁对苏大说道:“你带路吧。”   苏大喜极而泣,嘴唇上下颤抖着,急忙带路。   安宁看他身子摇摇晃晃的,赶紧让人给他两个馒头填填肚子,“你想吃点,不要等你姐姐和妹妹身体好了,自己反而倒下了。”   苏大大口大口地吞着馒头,差点还噎住,蔚景看他这样可怜,也不嫌弃他,直接把自己的水壶给了他,苏大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苏大所住的乞丐庙距离山神庙并不远,安宁只带了一半的人手,外加大夫过去,蔚景在前面带路。走了一刻钟便已经到了。   这庙里的乞丐早在刚刚就已经过去山神庙中领馒头和米粥,所以没有什么人在。   安宁抬起头,看见这是一座观影菩萨庙,菩萨最外面那层金早已褪下,露出了里面的泥土,身体也有不少破损的地方,即使如此,她仍然高高在上地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众人。   庙里躺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那个看上去也是六七岁,大的则是大约十四岁的样子,两人皆是蓬头盖发。   她视线落在苏大口中的姐姐身上,不觉凝固了——这位的手筋和脚筋居然都被跳断了,身上之所以会散发着这臭味,一方面是因为许久没洗澡,另一方面也是伤口的缘故,甚至还有蚊子围绕着她嗡嗡地飞来飞去,场面异常地惨烈。   苏大吸了吸鼻子,“这是我小雨姐姐,当时若不是她,我妹妹早就发烧死了,一定要救救她!”   那大夫看了这场景,也生起了几分的同情,不再像是一开始一样皱眉捂鼻,上前给一大一小看了看。   “小的这位只是中暑了,我开几帖药,她喝个三帖就好了,大的则是伤口引发的发烧,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残忍,居然挑掉了她的手筋和脚筋,让她成为了残废。”   当着安宁这位小姑娘,大夫没告诉她的是,在她把脉的时候,甚至看到了她手臂下的各种淤青和青紫色的痕迹。一个正处于妙龄的少女,在这种地方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说不定那男孩脸上的伤口就是为了保护她而弄出来的。   安宁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把她们先送到我们宅子吧。”   苏大听出了她的意思,又是惊惶又是按耐不住的喜悦,他本以为这位善良的大小姐最多就是帮他们买药,谁知道她居然要把他们接过去!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他今天所流的眼泪几乎等于平时一个的月,连声道谢。   过了,才咬了咬牙,犹豫问道:“小姐,可以把三娘也一起带去吗?她年纪还小,若是没我照看,只会被人欺负。”   带安宁过来的那小姑娘闻言,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安宁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含笑点点头。   他们把苏二和素素一起抬到了另一辆的马车上,桂圆却突然发出了一声的轻呼,声音是掩盖不住的惊讶,“姑娘,这位小雨长得好像沈府里的素雨啊。”   素雨?沈府里的丫鬟好几个,安宁还真记不起。   桂圆说道:“就是那沈府的表小姐夏心柔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我没记错的,她嘴角下面有一颗痣。”   安宁让人用毛巾擦了擦这位小雨的脸,这张擦过以后变得干净的面容的确看上去很是熟悉,很快就同她记忆之中的某个丫鬟重叠在一起。桂圆作为丫鬟,去沈府的时候,同丫鬟们打交道比较多,因此才会一眼认出。   只是沈府里的丫鬟,怎么会落到当乞丐的下场?她手筋脚筋难道是被逐出府的时候被挑断的吗?   她叹了口气,她怎么感觉自己又要撞到了沈家的后宅阴私?像沈家这等人家的二等丫鬟,基本都像是副小姐一样,由原本的副小姐沦落到这个下场,比当初落难的青竹还要可怜。   苏大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多少知道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安宁看着他,问道:“你这位小雨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苏大结结巴巴道:“快一个月了,差不多二十天吧。我见到小雨姐姐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其他乞丐抢走,只藏了一个金戒指。当时我妹妹又发烧,小雨姐姐就把金戒指给了我,让我去当了买药。”   安宁又问了其他问题,发现这苏大也不太了解,他一个男孩,得照顾一大一小两个生病的人倒是不容易,也看得出这是一位知恩图报的人。   安宁眼睛转了转,问道:“你愿意帮我做活吗?”   苏大直接呆了。   安宁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又脏又臭,真的可以吗?”   安宁抿嘴一笑,“等回去后洗干净就好。”   “愿意!我愿意!”苏大笑得嘴巴咧得大大的的。   安宁微微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中。   很快马车便在宅子面前停下,蔚海和周慧还站在门口,现在门口排队的队伍少了许多,很多人都是重复来领取粥的。   桂圆他们则是把还在昏迷的素雨和苏二带了进去,安宁拉了拉袖子,示意周慧跟她一起。   等进了屋子后,才告诉她遇到素雨的事情。   周慧颦眉道:“还是先让人打听一下素雨的事情吧。”   安宁正有此意,在马车上就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若不是因为周慧喜欢沈以行,她最多就是帮素雨退烧,才懒得管这些事情。   玉容安排人去煎药,一个给苏二的中暑药,一个是给素雨的退烧药。   桂圆则是端热水进来,给这两人把身体擦干净,顺便换上干净的衣服,至于头发,只能等病好后再让她们洗了。   苏二还好办一点,吃几帖药即可,素雨即使伤口处理好了,恐怕后半辈子也只能躺床上了。这年头脚筋手筋断了就差不多等于是废人了。   因为两人都昏迷的缘故,灌她们药变成了一件有点辛苦的工作,桂圆费了一刻钟,才给她们喝好药,大热天的,她额头都冒出了汗水。   这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姑娘,在二十三天以前,素雨便因为没照顾好夏姨娘的关系被逐出了沈府。”   桂圆脱口而出:“她不是服侍沈家的表小姐吗?怎么成服侍姨娘了?”   那人继续说道:“沈家的表小姐已经成为了沈府的贵妾了。”   “哐啷”一声,是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安宁回头望,看见周慧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有些艰难地开口:“贵妾?”   ------题外话------   有钱了,终于可以养人了   ☆、第十四章 安宁的贤惠论,沈家隐私   安宁的心咯噔一下,不好,这夏心柔真的成为了沈以行的贵妾了?   亏她以前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对象,想帮他和慧姐儿一把呢,谁知道他居然是这种人!   周慧嘴唇蠕动着,伫立在那边,一动也不动,眼神中所闪烁着的是确确实实的失望。   安宁正想安慰她说“天涯何处无芳草”,那人却又接着说道:“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想的,这位夏小姐还得叫沈老爷一声姑丈呢,沈老爷居然纳了她当自己的妾室。”   安宁嘴角抽了抽,周慧也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等等,你说她成为了沈老爷的姨娘?不是沈以行?”   那人摇摇头,“是沈老爷的贵妾,其他便不知道了。”   安宁疑惑地看着他,“这种事一般沈家都会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吧,你怎么知道的?”   他憨厚一笑,“我听墙角听来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憨厚什么的,都是错觉啊。她敢说这人肯定是被蔚海给传染的。嗯,有前途!   安宁打发他下去,与慧姐儿交换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这夏心柔不是喜欢沈以行吗?居然跑去当沈以行的小妈去了,她视线落在躺在床上的素雨,隐约察觉到这事恐怕同素雨有关。不然好端端的,怎么素雨就突然被逐出了沈府?   一切都只能等素雨醒来了,不知道看在她救了她的份上,她是不是愿意说实话。   她的手同周慧交握在一起,周慧也跟着叹气,颦起的眉毛就没松开过。   安宁见她如此,反而笑了,“还没真地嫁进去,就已经替他操心了?”   “姑姑。”周慧脸上泛起了粉色,直接甩袖离开。   安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对桂圆说道:“你看慧姐儿的气性越来越大了。”   桂圆虽然是忠诚的安宁粉,但这时候也不得不说几句公道话,“本来就是姑娘你乱开玩笑的错。”   安宁笑了笑,“也是。不过气性大是好事,女孩子有点小脾气才好呢。”   玉容好奇地看她:“世人不是皆喜欢温柔贤淑没有小脾气的姑娘吗?大家都说女子要以贞静为主。”   安宁从鼻子中哼了一声,“那都是哄人的话语呢。所谓的贞静贤惠,就是那些没有娘家撑腰的人拿来讨好夫家的。你看前朝那柳娘子够贤惠了吧?她丈夫柳若鸿迷恋青楼花魁,她便亲自抬了当姨娘,她丈夫往哪个丫鬟多看了两眼,她便立即开了脸,可谓是温柔贤惠到了极点。但是最终丈夫被宠妾一怂恿,仍然休了她,落得一个郁郁而终。而夫家仍然蒸蒸日上,若不是前朝被推翻了,估计还能享受一两百年的荣光呢。那柳娘子再是温柔贤惠,也改变不了自己结局,说到底不过就是她娘家势力远远不如夫家,没人撑腰罢了。于是只能温柔贤惠了,这套对于有些要脸面的人家有点效果,不要脸面的,管你如何温柔贤惠。”   “那柳娘子难道就没有半点脾气吗?其实是有的,从她出嫁之前流传的那些作品而言,也是个活泼天真的女子,只是被现实所逼,不得不收起脾气,成为有名的贤惠又没脾气的人。所以,慧姐儿现在有了小脾气,我其实很高兴的。”   若不是被宠着的话,谁敢有点脾性呢?   桂圆和玉容都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得不承认她家姑娘的确说得有理。   安宁继续道:“我们不看前朝,单看现在。大公主是温柔娴淑的人吗?”   虽然这有诋毁的嫌疑,但玉容和桂圆实在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大公主温柔贤惠啊,应该说她从一出生就同这个词绝缘。大公主凌天怡是圣上的第一个儿女,一出生就注定受到万千宠爱,性子虽然算不上嚣张跋扈,但也十分我行我素。她现在的驸马是她当初自己选的,后来得知驸马爷瞒着她在外面置办了一外室,立即带着鞭子杀了过去,将外室的脸直接鞭打成毁容,又跑到宫里一哭诉,惹得驸马被削成了白板,驸马的家族也因此受到天子训斥。等凌天怡生下了一子一女后,直接踹开驸马,养了好几个面首,还公然同这些面首出入,视驸马爷于无物,驸马爷仍然一句话都不敢吭声。这位大公主的人生可谓是十分多姿多彩。   当然,也是有御史上折子说她,结果皇帝直接赐了那御史女婿好几个千娇百媚的女儿,表示:朕的公主不贤良淑德,卿女儿如此贤良淑德,一定能够好好对待这些小妾。   之后朝廷上再没有人敢对大公主的事情多说一句。   事实就是,柳娘子这个世人眼中贤良淑惠楷模的人不得善终,大公主凌天怡则活得有滋有味。   桂圆问道:“所以说,还是不贤良淑惠好?”   安宁笑了,“也不是,只要娘家能压倒夫家,一般日子都不差。”   玉容抬了抬眼,意有所指问道:“所以姑娘您打算给自己找一个压得住的人吗?”   安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为了我未来丈夫的人身安全着想,我还是别成亲比较好。”   见两个丫鬟眼神都扫过来,她解释道:“我无所谓他身份高低,但是他必须爱我,对我好,不能有其他人,当然也必须是我喜欢的。倘若他敢勾三搭四,我要么一把剪刀剪了他祸根,要么两人一拍两散。”   即使知道这世道所谓的三妻四妾是常态,她仍然不想也不愿去妥协。   “看来我肯定是不能贤良淑德了,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姑姑的这一番心意。”周慧的声音响起,略带哽咽。   安宁回过头,看见周慧亭亭玉立伫立在那里,眼眶微红。   安宁知道她定是将刚刚那番话都给听了进去,颔首道:“是的,我们家的女孩子,吃甜吃辣吃咸就是不吃苦。倘若你以后觉得日子过得不如意,可千万不要为了名声而忍气吞声。人活在世上,若是不快意恩仇,岂不白白辜负了人生?”   周慧轻轻叹了一声,她的性子同安宁天差地别,即使经过了安宁两年潜移默化的影响,内芯最温柔的本质仍然不曾改变。她微微一笑,笑容却带着过去少有的坚定,“我大概无法完全做到姑姑所说的那样,但恩义两相绝还是可以的。”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只能君既无心我便休了。   安宁与她交换了下眼神,让桂圆和红枣帮忙照看一下,反正这两人有经验。   外头的施粥也落下了尾幕,安宁又转身出去说了通话,也算是收买人心,然后便正式结束了。   今天所煮的粥还有两桶,馒头也有三框,安宁吩咐人将这两桶和馒头一起送到那些乞丐那边。   她今天所带来的那小乞丐苏大也洗好了全身,包括头发和指缝都洗的干干净净的,然后换了一套青色棉衣,他似乎从来没穿过这样好的衣衫,不时坐立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摸了摸身上的衣料。他的脸算不上非常俊秀,但也是中上之姿,脸上最突出的便是他眉眼之间的坚定了。   他看着即使没有多余装饰而依旧气度非比寻常的安宁,张了张嘴,说道:“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安宁想了想,说道:“这开原县的乞丐,你认识多少个?”   苏大说道:“基本有八成的,站在我面前,都可以认出来。”   八成啊,已经比她想象的好很多了。有了他,说不定蔚景的挑选工作会轻松不少。   她笑道:“这几天,你先跟着蔚景,到时候,他若有什么问题问你,你照实回答就是。至于你的月钱,我先一个月给你五百文好了,包吃包住。”   苏大急切道:“我可以不要那五百月钱,让二娘、三娘和小雨姐姐有吃有住就可以。”   安宁眼中闪过一丝的赞赏,这位倒是有情有义。   她笑了笑,“放心吧,她们三个都会留下的,五百文是另外给你的。你若是做得好,以后的钱还会更多。”   苏大这才绽开了大大的笑容,似乎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他又垂下头。   安宁又吩咐了几句,便将苏大交给了蔚景和蔚海,也顺便让他们两人掌掌眼。   原本她打算施粥后就回家的,因为出了素雨这件事,便想留了下来,又派了人回去通知一下她娘。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会在城里呆上两三天。   凌天晴对此感到很高兴,说道:“你留下来正好,到时候也教我做几道菜。”   安宁好奇地看她,“怎么突然想学了?”   凌天晴侧了侧头,说道:“在收获之前,也不知道这稻田养鱼能不能出成果。若是出成果了,十月直接作为给父皇的寿礼,若是没成功,只能洗手作羹汤了。”   安宁噗嗤一笑,若是让京城那些拼命想要讨皇帝欢心的皇子皇女知道她如此随意,恐怕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凌天晴皱了皱鼻子,“你那红烧肉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做法,我们做出来的就是你不如你送来的好吃,外观也是你的更好看。”   安宁捂嘴一笑,其实差别不仅仅是火候的掌握,炖时所加的水,以及放调味料的时机,每一样都是很重要的。很重要的一点是凌天晴所用的是白糖,而他们家所使用的则是冰糖。冰糖的质地更纯,甜度也更高,所以做出来的红烧肉色泽上有种透明的美感,口感也是更纯更醇和甜美。最上等的红烧肉得做到肥而不腻、酥而不碎,甜而不黏,浓而不咸。像红烧肉这道菜,即使是平时不爱吃肥肉的安宁和周慧也都可以接受。   她想到冰糖,脸上更是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冰糖这东西现在还只局限于他们家自己使用和几个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赠礼,以前只是因为担心怀璧自罪。现在她好歹有个乡君的爵位,并不是谁都可以任意动她而不付出代价。所以或许这正是将冰糖拿出的好时机。   “大概是因为我所用的是冰糖而不是白砂糖吧。”   “冰糖?”凌天晴转念一想,“锦上添花是不是也有几样糕点是使用冰糖?”   安宁点点头,“我这几天让人给你送几斤冰糖过来,冰糖炖雪梨,冰糖燕窝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说,都是很不错的补品。”   “燕窝啊,我不太喜欢呢。”凌天晴在宫中也算是受宠,燕窝这种外人眼中的高档补品她一向不缺,甚至凌天恒给他的血燕窝她仍然丢到一边。   “你可以尝尝冰糖燕窝后再做决定。我打算,将冰糖当做寿礼献上去。”   凌天晴疑惑地看着她,“你倒是大方,之前酱油也是这样。”   安宁抿嘴一笑,“这块蛋糕太大,我一个人可是吃不下,全吃了然而容易噎死,还不如找一个可靠的合作对象。”   面对凌天晴这位皇家公主,她也是堂堂正正地说出心中的想法。   凌天晴道:“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只是能够真正做到的还是少之又少。”能够赚一万两,哪里愿意只能拿到一千两的。   安宁想起了蔚家的玻璃和白砂糖的生意,问道:“那蔚家的玻璃和白砂糖呢?”   凌天晴抿了一口茶说道:“蔚家这两份的生意,玻璃的收益有九成上缴国库,蔚家自己拿两成。至于白砂糖,国库是八成,蔚家是一成半,剩余的一成则是分给安家、冯家、江源苏家、太河龚家等同蔚家交好的人家。”   安宁对比了一下,嗯,他们酱油的份额就是宣州这一带,收益大概会是全大周的1%吧,果然和蔚家的两成和一成是不能比的。别看大头是给了国库,但稍微英明的皇帝都不会把国库拿来当自己的小金库。而且同国家合作的好处就是,即使别人眼馋这收益,也不敢说什么。   “我大概估计了一下,大概每一年蔚家这两样收益就大概有几十万两银子吧。”   安宁扬了扬眉,“那蔚家都可以算是咱们大周第一富豪了,每年几十万两净收益,两百年下来……”   这都有几千万两甚至万万两了。   凌天晴摇摇头,向她解释:“但是每次涝害干旱,蔚家都会捐出一大笔的银子。现在的家产,虽然有几百万两,但肯定没有一千万的,也正是因为蔚家如此识相,除非他们家卷入了谋反,不然每一任皇帝都只会优待他们。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京城中那么多闺阁女子对他趋之若鹜?可不仅仅是他那一张脸的缘故。对吧,玉容?”   玉容是蔚邵卿身边的侍女,服侍他好几年。她微微弯了弯膝盖,福了福身子,“公主所言极是。”   却也不曾说蔚家究竟有多少的家产。   安宁笑了笑,“就算是看在他那张脸上,也多得是愿意同他双宿双飞的。即使他一文不值,摆在后院里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玉容听到自家少爷被这样埋汰,连忙咳嗽了几声,提醒安宁。   安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放心放心,蔚邵卿身价这么高,恐怕没人包养得起的。”   “说说也是不可以的。”玉容严肃道。   安宁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似真似假说道:“玉容啊,我本以为我已经成功收服你的心了,结果在你心中,还是蔚邵卿地位更高啊,我好伤心。”   她一双晶亮的眼神适时地蒙上了一层的阴霾,语气十分的幽怨。   玉容早就习惯自家姑娘不时的抽风——没错,她觉得抽风这个词真是太适合她了,也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想出来的。   她温温柔柔笑了笑,“若是少爷在我面前说姑娘的坏话,我也会替姑娘您说话的。”   意思就是她站道理这边。   这时,桂圆也走了进来,说道:“姑娘,那素雨醒过来了。”   安宁精神一震,她可是想知道沈家八卦许久了,也不知道素雨会不会看在她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告诉她。倘若沈家真的如此乱七八糟,那么她还真不建议慧姐儿继续这段感情。   凌天晴对于这种事情,还比不上对枣泥山药糕的兴趣,眼神半点变化都没有,仍然老神在在地吃着点心,只是提醒了安宁一句:“别忘记了你说所的冰糖。”   “好好,等我回家就给你送十斤。”   然后赶紧过去了,顺便通知了周慧一把。   当她迈进房门的时候,红枣正在将素雨扶起,素雨的烧在早上就已经退了,脸色仍然有点红,面容憔悴,不复当初在沈家那清秀的模样,只是她的眼神似乎变化了很多,里面参杂着不少复杂的情绪,阴沉沉的。   她抬头看向安宁和周慧,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救了她的居然是周家的两位姑娘。   半响之后,才开口道:“多谢两位姑娘。”   她的喉咙因为许久的生病而显得喑哑难听,一点都不像是十几岁的娉婷少女。   “我今天正好做些施粥的善事,去了山神庙后,那苏大跑来我面前,跪求我救你和他妹妹。”安宁简单几句话描述她是如何发现素雨的。   在她提到苏大的时候,素雨眼底的阴翳才减少了几分,她苦笑道:“一个月前见乡君您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下场。”   说到下场两个字的时候,她一字一顿,仿佛要将满腔的痛恨一起诉说。   安宁只装作自己不知夏心柔成了沈老爷贵妾的事情,问道:“你之前不是服侍夏姑娘吗?怎么变成这样了?需要我帮你联系沈家吗?”   她这也是在试探,试探这素雨愿意同她说出多少真话。   “夏姑娘一心要成为以行少爷的人,好逼得沈家不得不让她当少爷的正妻。她本以为来的会是以行少爷,谁知道却是神老爷子,两人成就好事后,为了给夏家一个交代,夏心柔不得不成为沈老爷的贵妾。”   她淡淡说着这信息量挺大的话语,语气有些怪异,似乎带着一丝的悔意。   这和安宁脑补的剧情差不了多少,她在听到夏心柔当了贵妾后,基本就猜到她一开始的目标是沈以行了。   周慧更是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眉毛蹙起。她向来不喜欢这种话题,但还是听了下去。   安宁静静地看着她,“你被赶出来,还落得这样下场,恐怕这件事你脱离不了干系吧?不过沈夫人并非心狠之人,最多就是将她发卖出去,不至于挑断你手脚的筋脉,恐怕这背后还有其他人参与。”   她语气肯定,竟像是亲眼看到那场景一样的推断。   素雨沉默了一下,说道:“安宁姑娘果然聪慧异常,猜测得*不离十。我本以为我为了弟弟和父母牺牲一把,他们看在我矜矜业业的份上,能够将我救出去,谁知道竟落得这样下场。就连我最信任最重视的亲人,在拿到几百两后,竟然眼睁睁看着我被挑断手筋!”   她语气中带着深不见底的痛恨和后悔,眼泪也不住地滴落下来。   安宁并不同情她,“你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就要做好被清算的心理准备。他们的确是坏人,但是你这个帮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并没有因为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而安慰素雨,而是直言道出自己的心里话。   素雨却点头,“我的确不是好人,但我自认为是个好姐姐,好女儿。”   对于她来说,最恨的现在恐怕就是她那些亲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结果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跌入尘埃,被推入地狱之中。在自己受到那种生不如死的侮辱时,唯一支撑她活下来的就是复仇!向那些人复仇!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你愿意说出谁指示你的吗?”安宁猜测,以她现在对那些人的仇恨,恐怕恨不得她去给她们添堵。   “沈以兰和夏夫人张氏一手策划的。”   安宁没想到沈以兰都已经被关了,还能把沈家弄得乌烟瘴气的,又忍不住想起她的生母方姨娘,看来这搞阴谋的本事是一脉相传啊。   “夏夫人张氏?”这又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   “现在的夏夫人张氏是夏心柔的继母,之前因为苛待夏心柔被沈夫人看不过眼揭穿的缘故,直接在夏老爷面前失了宠爱,导致她一直对于沈夫人这个多管闲事的大姑痛恨不已。”素雨用冷漠的语气说着这些,“如今夏心柔作为嫡长女,若是好好运作,可以嫁给一个不错的人家,为夏家增力不少。如今却成了沈老爷的贵妾,加上又是在沈家出的事情,夏老爷定会因此对沈夫人这个姐姐生出芥蒂。”   原先的夏老爷子——沈夫人的父亲已经去世,夏家的家主无疑是夏老爷,倘若夏老爷对自己的姐姐心生不满,多少会对沈夫人在沈家的地位造成影响。但影响也不会很大,毕竟沈夫人已经生下了二子一女,沈以行更是出类拔萃,在沈家中也时常受到沈太爷的称赞,堪称是孙子一辈中,被致仕的沈太爷最为看重的孙子。   不过这样的手段也足够恶心人了。   “张夫人收买了沈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随即那人便联系上了沈以兰,两厢合作之下,便定下了这个计划。”   安宁道:“你也是被收买的人?我记得你是沈家的家生子吧?”   素雨紧紧咬住了下唇,“我爹娘和弟弟,因为前些年为沈太爷六十大寿祈福的缘故被放了出去。张氏用他们来威胁我。”   她眼睛因为仇恨和悲伤而变得通红,结果没想到她的亲人却毫不犹豫选择舍弃了她,她一直以来的行为就犹如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恨她的亲人,她恨沈以兰,也恨夏夫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会对安宁知无不言,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安宁看她这样,虽然不齿她的行为,但也有几分可怜。   “那我等下将你送回沈家。”素雨作为夏夫人的棋子,在为她做事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知道夏夫人不少把柄。从她透露的这些事情来看,这个夏夫人的手段不仅下作还十分恶毒,安宁自然看不惯她过好日子。   素雨重重地点头,“多谢安宁姑娘。”   周慧看了她,有几分不忍,问道:“等这件事了,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素雨闻言,脸上露出了混合着痛恨和凄凉的苦笑,“我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了,还能有什么计划?”   安宁道:“你记得苏大吗?我见他知恩图报性子又沉稳,打算让收他下来帮忙做事,他那时候说,他不要每个月的月钱,只希望你、苏二娘和三娘能够衣食无忧。我那时候已经答应他了。”   素雨潸然泪下,什么都没说。   安宁让人去通知沈家,大概一个时辰后,沈家便派人来接走了素雨。   等素雨回去以后,会在沈家和夏家掀起什么样的风波就不关她的事情了。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几天过后,素雨又被送了回来。按照送她过来的沈家丫鬟的话来说,沈家本来打算将素雨养在一个小庄子上,但是素雨却坚持要回到安宁身边。   安宁有些无语,“然后你们就真的把她送回来了?”   要知道这素雨可是知道很多沈家的阴私啊!看素雨的态度根本就是安宁想知道什么,她就说什么。沈家居然还真……该说他们是心大呢还是?   那丫鬟垂下头,“夫人说反正安宁小姐你该知道的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安宁秒懂:这就是所谓的破罐子破摔吧。   她并不知道的是沈夫人还有另一层的用意。   素雨可不是只有人回来,还带了一些首饰衣服,据说都是她以前积攒下来的。沈家并不是苛待的人,所以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这些东西拿去当也是有一两百两的。   这些东西在她被逐出后,都是被她父母和弟弟拿走。但素雨现在恨极了他们,虽然在沈夫人面前顾念着最后一点的情谊,只说是因为他们被威胁,不曾说他们其实也是知情人,还帮忙配合了一点。但也就仅限如此了,她以自己以后嫁出去后需要嫁妆伴身为由,硬是把这些东西都带走。   她亲人对此很心虚,生怕她招供出他们,因此尽管再不舍这些财产,也只能忍痛割舍了下来,还不得不还给素雨以前给他们的月钱,好歹也有二十两。   这份手段让安宁有些佩服,这丫鬟倒是个人才。素雨的亲人基本都是靠着她在府中的月钱和奖赏过日子,如今没了这些,又割舍出二十两银子,恐怕日后的生活不太好过。   素雨一转手,却把首饰分给了苏二娘和三娘,苏二娘的更多一点,自己只留一件心爱钗子。衣服因为苏二娘她们年纪小不合身的缘故没有给她们。另外二十两则是全部给了苏大。   对于她来说,她现在的亲人是这三个乞丐。当初在那破庙中,苏大为了护着她,被那些乞丐揍了好几顿。   想到破庙,她眼中闪过刻骨恨意,她的仇人可不仅仅只是夏夫人和沈以兰。在完全报复完以前,她还得拖着这个肮脏的身体继续活下去。   苏二娘和三娘两个小姑娘每天都在她床前照顾她。过去的乞丐生涯让这两个小姑娘比同年级的孩子要成熟不少,照顾人的工作也做得有模有样的,也只有在她们面前,素雨才会温柔了眸光。   安宁觉得让素雨多同她们呆着也好。现在的素雨,身上的戾气太重了,心中只有复仇。在安宁眼中,仇是要报的,只是倘若只有仇恨的话,等哪天全部报复完了以后,恐怕素雨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气了。   素雨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些暖意:这位周乡君同周慧的确是个厚道人,只可惜……她当初服侍的主子并不是她。   她想起在到夏心柔身边以前,虽然只是个三等丫鬟,日子却比后来不知快活多少。一切不仅源于夏夫人,还源于自己当初的贪心不足啊。她原本还想着夏夫人会看在她好好做事的份上,到时候送她出去,给她一笔银子,让她同家人隐姓埋名地度过平淡安宁的后半辈子,只可惜一切都只是梦想而已。   ……   花开一表,沈夫人在屋内正同女儿说话。   这整件事她都没有因为不想让女儿接触到这些污秽而隐瞒她。女儿已经即将出嫁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于这些一窍不通,不然等嫁过去后反而是害了她。   沈以玫手紧紧拧着手绢,“果真是小户出身,心胸狭义恶毒不说,手段还如此下作。”   沈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她如今被拘在佛堂里,好几年都无法出来,也算是得到教训了。”   她的眉眼之间有些郁色——自己的侄女成为了丈夫的贵妾,饶是她心胸再宽广,也当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呕出了一口血。等今天知道侄女原本打算算计的是宝贝儿子以后,就更加坚定了尽快给儿子定下婚事的心。   沈以玫心中的愤怒一时半会儿没办法那么快平歇下来,“这种教训也太轻了吧。”   沈夫人动了动嘴唇,说道:“你舅舅打算过几天就抬一个贵妾回来。以后不出所料的话,夏家便是这贵妾管家了。”   对于张氏而言,这才是真正的惩罚,自己作为正妻被拘着,又有年轻貌美的贵妾取代她的地位,对她来说,说不定会觉得生不如死。   “娘,不过你怎么不把素雨给留下来?”沈以玫将话题转移到这里,半点都没提沈以兰。在知道这事有沈以兰的影子后,沈老爷直接让人灌了沈以兰哑药和一种使人逐渐虚弱的药,到时候恐怕不到一个月,沈以兰就要香消玉殒了。   沈以玫对于她的最后一点姐妹感情也早因为沈家的贵妾事件而消失殆尽。   沈夫人说道:“素雨她显然不想留在沈家。再说,呆周家也是好的。素雨呆庄子里,我反而会担心有心人从她身上找我们沈家的纰漏。”她顿了顿,对沈以玫说道:“我前几天收到那神医的回信,上面说你弟弟的疗程暂时告一段落,下个月便可以回来在家里呆上十天再走。”   沈家现在发生这么多事,难得有这样的好消息,沈以玫笑颜逐开,“这真是太好了,我许久没见弟弟,也不知道他在外头过得如何。”   虽然沈以玫同沈以行关系更好,但因为愧疚的缘故,也是希望沈以南这个命运多舛的嫡亲弟弟能够好起来。   沈夫人眉眼也舒展开来,“到时候一定要吩咐厨房多做几道以南喜欢的菜。你到时候顺便给周家两位姑娘下帖子,邀请她们过来聚一聚。”   沈以玫道:“这样也好,我正好同周慧说说话,帮以行掌掌眼。”   沈夫人道:“你倒是喜欢这位慧姑娘。”   沈以玫说道:“娘你也不一样吗?你之所以放心把素雨留在那里,不就是因为咱们同周家很有可能结为亲家的缘故吗?”   她刚刚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是这样没错。”沈夫人的语气有几分的言不由衷,她是想要结亲,但却是希望是周家安宁同以南。长子的婚事,看来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母女两各自流转着不同的心思。   等同母亲说过话后,沈以玫还得回去继续绣一些到夫家以后作为礼物的荷包,便告辞回去了。   刚走没几步路,她便看见夏心柔穿着桃红色的衣衫款款走来。   “表姐。”夏心柔唤了一声,手下意识地抬了抬自己头上的钗子,那钗子的样式十分华丽,流光溢彩的。   沈以玫的脸色沉了沉,说道:“夏姨娘好。夏姨娘现在这是得了癔症吗?怎么会以为你是我的表妹?”   夏心柔这簪子一看就是她那老不羞的爹送给她的,视线落在夏心柔这身同正红颜色十分相近的衣衫,沈以玫脾性再好,也要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了。虽然夏夫人同沈以玫心思恶毒,但是事情会变成现在这般地步,那也是夏心柔事先起了那样不堪的心思。更让她生气的是,她还收到消息说,夏心柔时常在她弟弟的院子周围闲逛。   想到这里,她更是恨不得撕了这张看似柔弱的脸——这人已经成为了她爹的妾室了,居然还想打以行的主意吗?   夏心柔的眼中迅速积攒了水雾,“表、表姐,我……”   沈以玫直接说道:“我的表妹在前些天因为得了风寒而去世,夏姨娘可别因为自己同样姓夏,就认为自己是夏家的大小姐。夏家的嫡长女,是不会随便勾引人当妾室的。”   她这话说得一点情面都不留。   夏心柔虽然成为了沈老爷的贵妾,但付出的代价便是失去了夏家嫡长女的身份。毕竟夏家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别看皇家常常有姑侄两共同服侍皇帝的事情,但这种事也就是发生在皇家才不会被指摘,若是在民间,流传出去后,沈家的声誉多少会受到影响。这也是沈以玫更属意周慧的原因之一,可不仅仅是因为喜欢周慧的脾性。   想到夏心柔自从成为贵妾后,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整日将沈老爷留在自己的屋内,沈以玫对她就越发厌恶了,昔日的表姐妹情谊更是半点不存。   她忍不住说道:“虽然以行那个院子景致好,夏姨娘喜欢,但夏姨娘也算是以行的庶母了,还是少去为妙。”   说罢,直接甩袖离开,留下夏心柔在原地脸色连连变幻,像是开起了染坊一样。   沈以玫的话语字字往她伤口上撒盐。若不是口口声声说疼爱她的姑姑不愿如愿让她同以行定下婚事,她会使出这种方法吗?如今却不得不做一个老男人的妾室,每日同姑姑争宠。   她不甘心!   她眼中闪过一丝的厉色,突然之间,她手抬起,直接狠狠打了身边丫鬟一巴掌。   “你是死人吗?怎么连带路这种事都做不好?”   那丫鬟捂着被打肿的脸颊,连连磕头,她心中知道夏姨娘只是心中有火,所以发泄在她身上而已。   夏心柔仍然不解气,直接指着不远处说道:“看来是我过去太好性子了,才会惯得你们怠慢了我,去那边跪两个时辰。”   现在七月份,正是炎热的季节,此时又是正午时分,去那边跪两个时辰,不死也会脱层皮。   那丫鬟脸色惨白了一片,却不敢回嘴,只能强忍着怒火,在那边跪了下去。   夏心柔这才觉得心头火去了一些,同另一个丫鬟去给她的好姑姑给请安去了。   ------题外话------   啦啦啦,终于再次搬出家里啦,开心开心   ☆、第十五章 狭路相逢,西游记爆红   那丫鬟晒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晕了过去,当天就发起了高烧。   那丫鬟是家生子,父母在沈府中也是有点脸面的,直接哭到了沈夫人面前,表示自己的女儿即使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不该如此惩罚,如今已经发烧发到了不省人事,双腿更是跪得差点残疾。   沈夫人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将夏心柔同沈老爷请来,当着他们的面道:“我们沈家素来慈善,即使要是对下人,也不该如此刻薄,若是传出去,沈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一句话说得夏心柔眼眶有眼泪打转,下意识用盈盈的泪眼看着沈老爷。   沈老爷被她看得半个身子都酥了,咳嗽了一声,“柔儿素来心善,定是你那女儿做得太过分才如此。”   那妇人直接哭道:“小女在府里服侍各位主子五年,矜矜业业,不曾做过错事。夏姨娘却说小女没带好路,硬是罚她在大太阳之下跪了两个时辰,晒脱了一层皮。小的倒是想问问夏姨娘,小女如何没带好路了?”   夏心柔顿时无话可话,她当时只是气急了,所以才随便找一个理由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沈老爷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只能给爱妾打圆场,“柔儿只是天真浪漫,所以不懂这些。回头你给你女儿请个大夫,药钱直接去找账房报销,然后另外再支取二十两银子。至于柔儿,就罚她一个月的月钱作为惩戒好了。”   他妻子的这位侄女在床上十分放得开,做那档事的时候神情羞怯,动作却很是大胆,给了沈老爷不少的乐趣,因此沈老爷还是愿意宠着点她的。妾嘛,也不需要像正室那般得体,能带给他愉快的感觉即可。   别看沈老爷现在似乎宠着夏心柔,但也不过就是当玩意儿罢了。   那妇人气急,一个月的月钱,这不是等于没惩罚吗?   沈夫人淡淡看了沈老爷一眼,“老爷子还有半个月就要回来过寿,他素来最讲规矩,倘若知道夏姨娘这般行为,恐怕会直接不给老爷您脸面。”   沈老爷想到了严厉的父亲,身子条件反射地缩了缩,“拿夫人意下如何?”   他这位夫人在他爹面前比他还有脸面,他不禁寻求她的帮助。以他爹的性子,恐怕到时候会忍不住狠狠惩罚柔儿一番。以前有个妾室曾经被他看到对夫人不敬,结果当场就被他爹给卖的远远的。即使因为柔儿的贵妾身份,不会将她发卖,但恐怕会直接丢到偏远的庄子中,他哪里舍得?   沈夫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先严厉惩罚一番,老爷子看了也就不好惩罚她了。”   沈夫人在沈老爷面前贤惠的形象太好,导致他全然没有怀疑,点点头。   沈夫人道:“夏姨娘想必是今日天气炎热才会上火,不如抄几卷的佛经消消气,老爷子信佛,若是看见抄得好的佛经,说不定反而会对夏姨娘有点好感。”   沈老爷连连点头,他没抄过佛经,不懂这其中的辛苦,还觉得他家夫人果然贤惠。   沈夫人只是用手绢遮掩住唇边的笑意,回头她就找出有不少复杂字容易出错别字的佛经,夏心柔擅长弹琴,并不擅长书法,到时候随便以字迹不好,或是抄错字,就可以让她重新再抄几遍。   夏心柔想说点什么,偏偏沈老爷一副“你姑姑果然替你着想”的模样,堵得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沈夫人又当着她的面,将那丫鬟调离夏心柔身边,换了另一丫鬟,即使夏心柔日后想报复,都没办法。   那妇人对于沈夫人更是感恩戴德。   等回到自己房间以后,沈夫人便对自己的心腹说道:“现在天气炎热,多给老爷上拿到清炒菱角和凉拌芹菜,吃了也清爽。”   这两样菜,男子吃多了,容易不育。   沈夫人心想:沈府的孩子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出一个,特别是从夏心柔肚子里爬出来的。与其对夏心柔下手,不如直接掐住沈老爷这个源头。若不是下药容易被发现,沈夫人在夏心柔成为贵妾后,就直接给沈老爷下绝育药一了百了。   在沈夫人没有刻意要求禁口之下,夏心柔将人小丫鬟罚到生死不知的事情很快就流传得满府都是。人人都夸沈夫人宽容善良,又狠狠踩了一把夏心柔。夏心柔在下人之间的名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服侍她的丫鬟们也做不到十足为她着想,只是面上不出差错罢了。   对于这些下人而言,如何做到一边消极怠工一边面上挑不出差错已经形成了本能,哪里是夏心柔斗得过的。夏心柔只觉得自己的待遇一下子差了许多,她找沈老爷哭诉,那些下人哭诉得更欢,沈老爷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只觉得爱妾越发骄纵,加上沈夫人又抬了一个相貌比夏心柔更美,行动之间更加弱柳迎风的姨娘进府,沈老爷便又有了新宠,将夏心柔丢在脑后。   她每哭诉一回,沈夫人便让她多抄一遍的佛经,没几天功夫,夏心柔便憔悴了不少,不复最初的美貌。至于那小妾,她同她家人卖身契都在沈夫人手中,即使得了宠爱也是恭恭敬敬的。   ……   沈夫人快刀斩乱麻,沈府后院重归安静。   这些事,安宁同周慧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只因为素雨的缘故。素雨这个人虽然做过不少的错事,但是她若是想对一个人好,那是掏心掏肺的,比如对苏大苏二娘和苏三娘(三娘认了苏大作为哥哥,成为了苏三娘)。对于安宁则是当成了主子,她也不想成为所谓的累赘,便送了安宁两个沈家的钉子。   素雨当初在沈府指认出夏夫人和沈以兰的钉子时,刻意放过了其中两个和她关系尚且,并且只是做点打探情报工作不曾有其他小动作的丫鬟。如今却恰好给自己派上了用场。这两个丫鬟在夏夫人失势,沈以兰即将病逝的情况下,吓得恨不得将过往一并抹消。素雨放过了她们,成功得到了两个小丫鬟的感激,因此对于这种消息半点隐瞒都没有。   安宁又适时地给了奖赏,便成功说服了他们。   这沈家的后院……简直是比戏曲还要来得精彩。有了这两个钉子,以后安宁他们要打探这些事便容易许多了。   有了这一遭,安宁森森感到这素雨在这一块上的确是人才,可惜她手筋脚筋都被跳断了。她寻思着,看能不能帮忙治好她。她曾经听过卫先生说过,有一种膏药叫做绿玉膏,其颜色为最纯粹的碧绿色,其效果极其神奇,敷在伤口上具有接连筋骨,使得断筋断骨痊愈的效果。   当她重新回到玉山村,询问卫先生这件事时,卫先生说道:“是有这么一个药,不过我不知道药方,只在师门流传下来的一些古籍上听过。”   安宁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药方的话,有什么用啊?   卫先生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说道:“当年的昌义侯,他有个宠妾,擅长医药毒理,据说手头就有这个膏药。昌义侯曾经因陷害,陷身囹圄,手甚至被贼人给折断。后来那小妾便是用这绿玉膏治好了他。等昌义侯去世后,所有妾室皆被遣散,这位妾室便不知所踪,连带着绿玉膏再也不曾出世。我的师门,所继承的不过是那妾室当年留下的一些药方罢了。”   卫先生继续说道:“后来蔚家有一任的侯爷与人争锋吃醋,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也曾想要寻找那妾室的后人,但仍然一无所踪。”   安宁忍不住问道:“那昌义侯不是说自己对每个女子皆是一样的爱吗?怎么还有宠不宠的差别?”   卫先生唇角勾了勾,“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真的能够分得那样平均?昔年的蔚家后院,可比皇宫内争斗要惨烈得多。”   安宁沉默了,他一方面感激穿越者提高女性地位,拿出不少知识造福大周的举止,另一方面又厌恶他在女色上的不节制和对感情的轻佻。在她眼中,若是真正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对方难过呢?没有哪个女子会真正想要同别人分享丈夫分享爱情。   绿玉膏这东西……都已经失传了那么久,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只能慢慢来了。   与此同时,蔚海、苏大他们也已经从那些乞丐中,选出了十一个合适的人选。   安宁在前些天,便花了一千一百两银子,置办了一个拥有两百亩田地的庄子。对于这些乞丐来说,能够脱离过去的乞丐生活已经是不可想象的好事了,因此卖身契签的十分利索,半点犹豫都没有。   这些人在明面上便成为了打理这两百亩田地的佃农,实际上则是做着安宁安排的一些事宜。   蔚家同时也送来了关于那周台平的一些过往经历。   周台平家中有一妻二妾,妻子在十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后,便有些癔症,因此周台平只能让妻子好好休养,家中的事务暂时让妻子原先的陪嫁丫鬟,后来的宋姨娘打理,除了宋姨娘外,还有另一宠妾王姨娘。周台平膝下则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一个出自正室宋氏,另一个是宋姨娘名下,那位宠妾王姨娘则只生了一女。   周台平凭借着宣州分部主编的身份,结识了不少的官员士绅。三个月前,为了王大人的儿子,更是将另一篇出自张秀才之手的更出色的文给毁了。只因为若王公子的文同张秀才的一同送到京城中,想也知道京城里的报社定是舍弃王公子,选择张秀才。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不少。只是他素来谨慎,所选取的文质量还算上乘,只是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舍弃一些更好的又没有后台的文章,加上又有那些官员帮忙掩饰,所以流传出来的事迹并不多。   安宁将一页纸看完,心中便有了主意。   蔚家的调查很是详尽,甚至连哪些人的文被舍了都写的一清二楚的。   安宁打算给黄靖伦写一封信,说服他去向这些人邀稿,最好还是他们原先投向大周月报的稿子,等刊登出来以后,只需要在下面稍微说几句当初这文落选的经过。那么自然有好事者自然而然会拿文章来做对比。   安宁后续根本不需要插什么手,周台平的名声便会臭了。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是需要那些乞丐帮忙做点事情的。   她选出来的这十来个乞丐,很快又重新换上了佝偻衣衫在蔚海的带领下,前往州府去了,以他们这么多年乞丐的身份,要同州府的乞丐混在一起,再容易不过了。到时候,只需让这群乞丐散播一些消息,自有看周台平不顺眼的人会去落井下石。   她只是播种下种子,后续都与她无关,就算调查也调查不出所以然,谁会想到是有人指使乞丐去做的呢?   设计了周台平后,即使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成果,也足够让安宁神清气爽,更是有心情去田里瞧瞧。   顾可欣的胎早就已经稳了,在家中呆的有些烦闷的她便邀请安宁去城里逛逛,她还打算去金饰店去给她肚子里未来的孩子打造几样金饰。   安宁估摸着她同舅母的孩子出生时间即使算上早产晚产等因素恐怕也不会超过两个月,有心到时候也给她们送礼物一下。   她家的贝贝等周岁以后也是要抓阄的,到时候金手环金项圈都得准备好。   安宁不缺钱,所以直接将这一项给承包了。   她直接拿去自己做的炭笔,在纸上画了流氓兔、维尼熊、龙猫、夏目友人帐中的猫咪老师,到时候直接让金饰店中按照这些图案打造。   周李氏经过,眯了眯眼问道:“这是什么?”   安宁一一介绍,周李氏说道:“哪有兔子长这样的啊!”   安宁笑了笑,“可爱就可以了,娘你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一种特别的萌感吗?”   周李氏不耻下问:“萌是什么?”   安宁细细解释了一遍。   周李氏点点头表示明白,指着维尼熊说道:“这个看着挺可爱的,到时候多做几个,一个给我。”   周李氏又在家里宣传了一下,导致不少人都跑来围观她。   比如周慧更喜欢龙猫,周青梅更爱猫咪老师,安宁很博爱,她都喜欢。就连几个丫鬟都拿出自己积攒的银子,对安宁说道:“姑娘,这一套我也喜欢,你到时候也帮我定制一套。”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种发展让她有些始料不及。   就连卫先生也委婉地表示龙猫不错,憨态可掬。   几个丫鬟对她一直忠心耿耿的,做事也是勤勤恳恳的,安宁哪里会愿意收她们的钱,就当做是发福利了。   说到憨态可掬,那必须是熊猫啊!国宝熊猫魅力难以抵挡,安宁干脆就添上了国宝熊猫。   单单做金饰,她又觉得不满足,还打算做几个抱枕玩偶。若是在皇宫,安宁还不敢做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扣上巫蛊的罪名。在民间的话,就没有这个担心了,有的富贵人家家中也是会给孩子做几个玩耍的,当然仅限于幼儿。   抱枕的话,手艺最好的肯定是李艳,但李艳现在常常得做屏风做双面绣,安宁哪里好意思耽搁人家赚钱的时间,退而求其次找了绣姐儿。绣姐儿自从因为安宁的关系撘上李艳以后,便时常向李艳问点女红上的问题。李艳见她有几分天赋,为人又伶俐,索性收下她当弟子。   绣姐儿更是正正经经地拜了李艳为师,逢年过节都会送礼,刺绣水平直线上升。这年头的弟子学生可是相当于半子,同现代没法比。这才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因此李艳对于绣姐儿也很上心,有时候还会介绍绣姐儿一些活计。绣姐儿现在一个月也能够挣个七八两银子,将村里大多数人甩在脑后。等她水平更为出众以后,能够赚到的钱肯定更多。   白大娘在村里也扬眉吐气的,逢人就夸她孙女,她孙女就算比不上周家两位,那也是十分争气啊。   安宁便打算让绣姐儿帮忙做这些,她直接拿着图纸去白家,每个先做一个,就连材料都准备好了。   绣姐儿很干脆地应了下来,就连安宁想要把手工费五两银子给她,她都拒绝了。   “这些东西并不难做,一天时间就可以做好。因为你的缘故,我才能当先生的弟子,我怎么能够收你钱呢?”绣姐儿说道。   白大娘也在旁边搭腔,“就是这样,我们白家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家。”   安宁也不同他们客气,只打算在绣姐儿生辰的时候,多送一些好的布料给她。   她回到家中后,便带着又一份的图纸,同顾可欣一起去城里。   因为顾可欣怀孕的缘故,她特地在马车里垫上了一层厚厚的床被,这样可以减少几分颠簸,加上从玉山村到城里的路又已经修过一回,驾车行驶,只要速度不太快,还是很稳当的。   安宁带上了蔚景和桂圆,顾可欣则是带着一个叫宝珠的丫鬟。那丫鬟眼错都不错地盯着顾可欣,生怕她一不小心出事的样子。   顾可欣郝然一笑,“都怪他,明明我这胎已经很稳了,还让宝珠整日盯着我。”   安宁抿嘴调笑她一把,“这个他是哪个他啊?”   顾可欣瞪了她一眼,可惜这眼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怀孕的人容易肚子饿,因此宝珠随时都带着顶饿的糕点。   安宁数了数,她,慧姐儿、周李氏、周青梅、三个丫鬟、卫先生、外加贝贝和两个还没出生的婴儿,还有蝶恋花里的青芽、雨歌、王翠翠,加起来一共得做十四套。她娘那份的金子分量肯定最多。   为了置办这些,她又自掏腰包,拿出了三百两的银子。   到了城里后,她们从马车上下来,第一站便直奔首饰店。这首饰店“金玉满堂”在开原县也开了六十多年,手艺是出了名的好,名声也不错。不时也有官宦人家跑来这里定做首饰,而且有一项好处便是,不用担心他们打造的样式泄露出去,当然你若是戴出首饰被人看到,那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金玉满堂论里面的首饰比不过另一家“珠光宝气”,珠光宝气里的首饰样式更多,有清丽款的,富贵款的,温柔款的,安宁以前买首饰基本都在珠光宝气中。但是论定制的手艺,仍然是金玉满堂最好。这也导致大家习惯在珠光宝气买首饰,在金玉满堂定首饰,两家定义的客户不同,因此面上倒也能和睦共处。   让他们打造金饰的费用大概是打造所需的金子的百分之五,若是掌柜的弟子,价格会更加便宜一点,是3%。   安宁既然定做当然要选手艺最好的,她将图纸直接给了掌柜,这些金饰计算下来,一共需要二十五两的金子,也就是两百五银子,外加工本费十二点五两银子。   对于掌柜而言,这些他只需要三天就可以做好,三天赚十多两银子,安宁称得上是大客户了,他直接便接下了这活。   顾可欣只打算直接买首饰,金玉满堂里的那些她不太喜欢,陪安宁给了三成的定金后,便一同去珠光宝气了。   她们一进去,便有娘子迎了上来,又将手册递给他们。安宁和顾可欣的打扮,一看就不是平民。   顾可欣挑选了几样,有三个璎珞的样式让她颇为犹豫,她便向安宁问了问意见。安宁更偏向一个藤样式的璎珞,上面的叶片做得十分精致,青碧可爱,上面还有红色的珠子串成累累的果实,整个图案十分清新,又不失华丽。   顾可欣也觉得好,便选了这个,接着又挑了两个金项圈,一对手链和一对的脚链。这些加起来,二十两便去了。   顾可欣还拿了一个银钗,在宝珠发上比了比,显然是要买来送给宝珠的。   宝珠摆摆手:“夫人前几天才给了我一个金戒指呢。”   顾可欣淡淡一笑,“自从我怀孕后,一直都是你悉心照料,这是谢礼。”   说罢,直接让店里的娘子将这钗子和她之前选的一起包起来。   安宁现在的首饰不缺,进京一趟让她的首饰衣料都增加了不少,看了一圈后,没发现特别喜欢的,便没有买。   就在这时,安宁听到了一道有点耳熟的嗓音。   “安宁姑娘。”   安宁还在回想这声音是谁,却看见顾可欣的脸色变幻了一下,手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孩子踢我了,我肚子疼。”   三个月就可以感受到了?   安宁有些疑惑,连忙对那娘子说道:“有没有休息的地方,让我这位朋友歇息一下?”   那娘子似乎这种情况见多了,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我们珠光宝气有间屋子便是专门供女客休息的。”   然后便同宝珠一起扶着顾可欣进去。安宁本来想要跟着进去看看,顾可欣却冲她眨了下眼,又捏了下她的手。她心领神会,恐怕这肚子疼是装的吧。   安宁回过头,瞬间明白为何顾可欣要装肚子痛了,来的人居然是顾可欣同父异母的妹妹顾可人,她身边跟着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   那嬷嬷似乎对着顾可欣的背影出神,安宁心道不好,不会只是一个背影就被她看出端倪了吧,又想着顾可欣现在都刻意化了妆,同以往不太像,才又松一口气。   安宁冲着顾可人微微一笑,“顾姑娘,你怎么来开原县了?”   顾可人说道:“还没恭喜安宁姑娘您被册封乡君,为我们宣州争光。”   安宁笑了笑,这种恭喜的话语她已经听到习惯了。   顾可人道:“我一位姨母生病,所以我代替我娘来看望她。”   顾可人身边的嬷嬷说道:“刚刚那位是安宁姑娘您的朋友吗?背影有点像我的一个亲戚呢。”   安宁点头,“那是杨夫人,我认识好几年的一位朋友,背影像?”   她抿唇笑了笑,“那顾姑娘同杨夫人背影也挺像的,两人看起来都纤细袅娜。”   桂圆插嘴道:“姑娘,等你十四岁以后,估计也差不多是这个背影。”   意思再明白不过,背影像的随处可见,并不稀奇。   那嬷嬷原本皱着的眉毛也舒展开来,“是老身想太多了。”   顾可人则是好奇问道:“刚刚那位夫人像嬷嬷那位亲人?”   嬷嬷道:“像我一位娘家侄女罢了。”   顾可人说道:“说起来,我之前还在州府中见过一个同姐姐有三分像的女子呢。”   “你姐姐?”安宁装作不知,“我听闻你姐姐红颜薄命,早已去世了。”   顾可人发现她说错话,连忙补救:“是啊,长相不仅有三分相似,背影也很像,我当时还以为是姐姐,白日见鬼了呢,后来才发现不是。”   那嬷嬷说道:“我还是想试看看,安宁姑娘,我能够见一见那位杨夫人吗?”她拿出手绢,抹了抹眼睛,“我那侄女自从一年前被拐卖了后,我便一直在寻她下落,即使只有一分的可能,我也想试看看。”   安宁咬了咬牙,正想找一个借口阻止,这时候,宝珠却扶着顾可欣出来了……现在的顾可欣,相貌又变化了一些,如果说刚进这首饰店的她因为化妆后,同过去的顾家大小姐只有一分的相像,现在这一分却也没了。   她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笑了笑,“我也想要有一个亲人,只可惜你并不是我姑姑呢。”   她的声音同平时说话并不同,完全换了一种。安宁想起杨开意和于峥皆出身戏子,保不齐就教了顾可欣这一招。宝珠的表情很镇定,对于自家夫人突然换模样和换声音,似乎半点意外神色都没有。   嬷嬷怔了怔,随即说道:“我苦命的侄女啊,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呢。”   顾可人有些不知所措,说道:“嬷嬷,等回去后,我便让我爹娘帮你找好了。”   安宁现在可以确定,这位嬷嬷口中的侄女其实就是顾可欣,只是她不好当着安宁这个外人的面,说她在寻找按照道理来说已经去世的大小姐,只能拿侄女当托词。偏偏顾可人还当真了。   这嬷嬷的哭声停了一瞬间,似乎也有点无语。   安宁笑道:“我同顾姑娘也算相识一场,不如你说你那侄女什么年纪,什么相貌,我也帮你找一下。”   那嬷嬷讪讪一笑,“怎么好意思麻烦乡君呢?”   嬷嬷的视线落在顾可欣头上的一个朱钗,问道:“杨夫人这首饰是在哪里买的,真是好看。”   顾可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嬷嬷今日表现实在……上不了台面。   顾可欣淡淡笑了笑,“在一家当铺买的,当时很喜欢,便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   那嬷嬷若有所思,不再多问什么。   因为自家嬷嬷这表现,顾可人原本还想同安宁说几句,现在也不好意思了,正好安宁同顾可欣东西都买好了,便向她辞别。   等出了珠光宝气后,走远了,安宁才对顾可欣笑了笑,“姐姐近来的化妆水平又有所进益,我差点都认不出了呢。”   顾可欣笑道:“只是多练习而已,没想到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场。走得累了,我们不如找个茶馆歇息一下?”   安宁见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便点点头。现在七月份,正是最炎热的季节,她还的确想歇脚乘凉一下。   她们选了一家最好的茶室,这茶室以往因为价格不算便宜的缘故,人也不算少,不过像是一些家境不赖的自然看上这种清幽的环境。   只是今日的茶馆似乎同平时不太一样,还没踏进,安宁便听到了一片的嘈杂,像是有许多人在闲聊一般。   等她踏进了茶馆,见到一屋子满满的人,不由有些惊讶。她这是走错茶馆了还是?   回头几步看了看牌坊——思古斋,没错啊!   屋子的人长长的椅子上早就坐满了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选择站着,一个个翘首以待,似乎都很激动的样子。   安宁直接问了其中一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那人回过头,看是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便缓和了神色,手舞足蹈道:“因为等下说书人李润之要过来啊!”   李润之……安宁记得是这间茶馆的说书人,据说他在这里说书,所拿到的赏钱基本都是和茶馆对半分的。李润之已经在这思古斋说书十多年了,以前也没见人多过。只不过因为在思古斋消费的基本给的小费也多,数量不够总数来凑,所以收入才不错的。   她问道:“李润之怎么了?”   那人鉴于安宁长得漂亮,也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而是很耐心的解释:“这几天李先生正说着一个在宣州月报上连载的故事,叫西游记,讲一只猴子的故事,特别好听。我已经过来听第二次了。”   他一脸的回味。   安宁这才想起,宣州月报一般是十号推出,这时候也的确已经发行了。她之前给黄靖伦提意见的时候,就有这一招,没想到他还真照做了,而且行动如此的迅速。   茶馆里人这么多,安宁担心顾可欣被冲撞到,虽然挺想听说书版的西游记,但终究还是决定以顾可欣的安全为主。   这时候,一个伙计却走了过来,笑着问道:“这位是周姑娘吧?”   安宁点点头。   那伙计咧开嘴笑道:“我们茶馆现在能有这样的好生意,都是托了您的福气,您请往上走。东家早就吩咐若是您来了,可以直接将您带过去。”   安宁问道:“那倘若我没来呢?”   伙计说道:“那雅室平时也只招待一些贵客,就算您没来,也会空在那里。”   安宁心中暗道这思古斋的东家倒是挺会做人的。在那伙计的带领下,同顾可欣一起上去。   雅室大约是十平方大小,桌上摆好了泡茶的茶具和一小罐的茶。雅室的角落则是放置着一个青花底的花瓶,里面装着几枝的栀子花,香气宜人。   雅室的方位很好,正好可以将一楼所有的风景收在眼底——全都是人头啊。   他们坐了一会儿,就有伙计送来了滚烫的开水,让他们能够泡茶。   顾可欣怀孕了,安宁也不敢给她喝茶,便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顾可欣轻轻道了声谢谢。   在安宁给自己泡好一杯茶后,李润之来了。   他只是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原本喧哗的一楼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大家都屏住呼吸,期待地看着他。   这位李润之长相寻常,一身青衣,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站在那里却也有几分儒雅的气质。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拥有那种轻而易举将人带入情景的魔力。   “自盘古开辟天地以后……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   尽管西游记她小时候看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重温的时候,仍然会有一种期待的情感。小时候的她,也曾希望能够冒出一个齐天大圣。   孙悟空是许多人心目中的英雄。   她又想起了自己大学时候,看过的那部大话西游。当时那片子还是舍友在那种卖一堆盗版碟的小摊子前买下的。那时候舍友之所以买这个,还是因为心血来潮,想着一整个宿舍的妹子都没看过动作片,特地让摊主挑选出来的。   那时候的大家像是做贼一样,买回片子以后,又是紧闭门窗,又是拉窗帘,结果光盘放进电脑中,一放映,却是大话西游。   大家面面相觑,还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不是扭秧歌,上次隔壁宿舍,一个摊主骗她是毛片,结果打开却是一群大妈在扭秧歌。”   本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思,大家便把这影片认认真真地看了下来。   当时一起看电影的友人天就一方,模样因为许久没联络许久和穿越过来几年而有点模糊了。唯独那句电影台词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驾着七彩祥云来迎娶我。   她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怀念起现代了呢。   李润之将四回的故事都完完整整说了下来,大概说了半个时辰。在这过程中,他没喝过一口水,嗓子却也不曾有半点的喑哑,声音依旧如泉水一般,将这个故事潺潺送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顾可欣和宝珠都听得很认真。事实上,这个雅室,除了安宁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现代生活,其他人都听得很仔细,即使是已经知道情节的桂圆和玉容。   等今天的说书结束后,桂圆更是说道:“姑娘,这位李先生说的可比你上次说故事好听。”   安宁失笑道:“我又不擅长说,只会写而已。自然不如他这样专业的人。”   顾可欣听出她们的言外之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故事是安宁你写的吗?”   安宁道:“前段时间心血来潮想的。”她倒是想说是她收集的故事整编而成的,但这个世界又没唐朝,又没玄奘西行的故事,她想要找出处都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顶了下来。   顾可欣唇角含笑:“写的真是不错,若真有那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就好了。”   她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向往。无论哪个世界的人,都有成仙修道的渴望。   安宁默默想着:要不要等西游记结束后,把前世洪荒文也给甩出来呢?比如龙凤大战,巫妖大战这种天地大劫,多霸气啊。   但也就是想想罢了,也不知道等西游记全部写好以后,她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动力。   李润之说完故事后,大家纷纷给他打赏,别看一楼不少都是平民,就连打赏也就是几文钱,但架不住人不少。打赏这事,自然不是李润之自己亲自做,他身边可是带了一个小厮的。   在他眼中,真正的大头还是在二楼,一楼这些客人,只是帮他家老爷打开名气罢了。   二楼的雅室,包间也是要十两银子以上的。这小厮一圈圈走过去,每间雅室最少也给了一两银子。   等他敲安宁的门时,安宁笑意盈盈看着他。这小厮似乎没想到里面是这样漂亮的小姑娘,脸颊微红。   安宁直接给了二两银子,夸了一句:“说的不错。”   说罢,等下面人散得差不多以后,便同顾可欣一起离开。   ------题外话------   毛片那个是真事,永远忘不了扭秧歌!   ☆、第十六章 教育聪哥儿,烧烤大会   这茶楼中有不少人本身就是冲着听西游记过来的,因此这场说书一结束,人便散了一大半,只有大约五分之一的人留下来,泡壶茶,点个小菜,悠哉地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说着西游记。   有的说着说着不觉激动了起来,尽管西游记这才出了四回,大家从这冰山一角中都能够窥探出背后浩大的场面。不少更是猜测说会有哪些神仙出场。   当安宁听到有人猜测灶神的时候,差点要喷了——这猜想真是太接地气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吃的果然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   她听着这群人不时大开的脑洞,感觉分外有趣。   安宁的名声虽然大,但是见过她模样的人不算多,特别是在这城里——如果是玉山村当然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她并不认为她会被认出,这才安安心心跟着顾可欣一起下来。   这可惜天不从人愿,她这回却是失算。在场的人正好有一位对她有过一面之缘。   在她恰好踏下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一声的尖叫划破了天际:“您是周乡君吗?”似乎每个不太熟悉她的人都喜欢直接称呼她为周乡君。   安宁并不知道一个男的也能发出如此的尖叫,头皮一麻,眼皮跳了跳,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子一脸狂热地看着她,神情同现代那些追星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安宁艰难地点头,“有事吗?”   她这一承认,安宁顿时被一群人给包围了——幸好这些人还算知道理智,好歹知道得距离她半米左右。   一个个问题劈头盖脸地向她砸了过来。   “孙行者日后会成为十分了不起的神仙吗?会超过玉帝吗?”   “他那师傅菩提老祖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具体是什么神仙啊?”   “除了七十二变和筋斗云,还有其他更厉害的法术吗?”   安宁怔了怔,挑选了一些看不出后续剧透的问题回答了一下,更有甚者,还掏出了一份报纸,竟是想让她在上面刊登的西游记旁写上自己的名字。还一脸正经地表示可以保存着,留给后代看。   有前途啊!居然无师自通了这项让偶像签名的本事。   虽然想签名,但考虑到女孩子的笔墨别随便流散在外头,安宁还是拒绝了,但她表示自己对于他的心意还是很高兴的。   等一刻钟以后,安宁才成功脱身。   顾可欣在旁边看着她强忍着镇定应付那些人,不住地笑。   等他们出了茶楼后,她调侃道:“周大家啊。”   像那种在小说上取得了极大成就的,大家也会尊称一声大家。虽然安宁这西游记的成绩看似很不错,但远远达不到大家的境界。顾可欣这话也就是打趣居多。   安宁眉毛一扬,“大家不敢当。等两年后再喊吧。”言外之意竟是她两年后便可以成为所谓的大家。   顾可欣惊讶于她对自己的信心。   其实安宁并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西游记的质量有信心。   被刚刚那报纸提醒了一下,她转而去文具店看看新出的宣州月报。   结果去了后,却收到了这报纸已经告罄的消息。   伙计笑逐颜开:“这报纸前天就已经卖完了,我们店这个月进的量比上个月还多上一倍呢,没想到却还是卖的这么快。以前可都是卖不完的。”   安宁也只能放弃,“那如果下个月有的话,能给我留一份吗?”   她觉得这黄靖伦也不懂给她一个所谓的样本,真是太不行了。   那伙计点点头,道:“我们掌柜见卖的这样好,打算下个月再多拿一些。”   顾可欣说道:“也给我多留一份。我可以先交定金。”   她只是有点可惜,第一版呢,却没能拿到手。   安宁问了一下,“这宣州月报,同大周月报相比,哪个卖得更多?”   伙计说道:“这个月宣州月报差不多有大周月报的八成销售量了。”   ……八成啊,结果还是没超过大周月报。   伙计继续道:“若是以前,宣州月报也不到大周月报的一半,托了这西游记的福,直接变成八成了呢。”   能够从以前的一半追到现在的八成,安宁已经十分满意了,而且这才多少天呢,等大家口口宣传以后,到时候宣州月报的销量肯定会蒸蒸曰上,她也算对得起那二十两千字的润笔费了。   这伙计并非安宁所熟识的那位,大概是新来不久的,因此他还当着安宁这个作者的面将西游记夸了又夸。   安宁被这样夸奖,真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轻咳了一声,买了点别的就赶紧匆匆走了。   ……   三天后,她便再次去城里拿回了定做完成的那些金饰。   那金玉满堂还十分贴心地将每一套包装好。其中金子分量最大的给了她娘,她、周慧、卫先生、三嫂周青梅、贝贝、舅母和顾可欣未来孩子皆是一样分量,其余的人则更少一点。为了不顾此失彼,在去金玉满堂拿东西的时候,安宁顺带还给聪哥儿和周金宝各自带了剑样式的金子。分量大小都一样。   结果拿到手以后,聪哥儿视线仍然往龙猫上飘,“我觉得那个更好一点。”   安宁嘴角一抽,“你平时不是喜欢剑吗?之前是谁整天嚷着要当剑客来着?”   聪哥儿有段时间还真想当行侠仗义的大侠,还口口声声说要当一名武功高强的剑客。直到安宁跟他普及了什么叫做贱客,他这才打消了主意,但平时却也十分宝贝他那小木剑,时不时就拿出来挥舞几下跟着蔚海学习的那点招数。   聪哥儿视线仍然看着那龙猫,“剑没那套可爱啊。”   看不出他居然还是喜欢萌物的人。周青梅便想着要把她那套给儿子。虽然她也很喜欢,但是儿子的意愿更重要。   安宁直接阻止了她,对聪哥儿说道:“你若是要同你娘交换的话,你那个金剑就得让出来。”   “不能两个都要吗?”聪哥说道。   安宁看这孩子就是被大家宠坏了,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你若是想要这个,当初就应该直接告诉我,反正这个价格和金剑差不多,对我来说没差。你不应该等大家拿到手了以后才眼红想要,甚至还两个都要,你告诉我你们学堂教的就是这个道理吗?”   周李氏劝道:“不过是一套金子,不然我明天也去定做一套给他。”   安宁觉得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有点头疼,“娘,即使打造十套的钱,让我出也没问题,我只是觉得聪哥儿该有点承担能力。我之前问他要不要,他还说不要,现在又反悔了。”   周家的人大多脾气都不错,所以都挺宠着聪哥儿的,导致这小子的脾气也见涨,安宁也是趁此机会拔掉那些不好的苗头,好好教育一下他,她可不想日后聪哥儿被宠的无法无天,成为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事实上,全家最受宠的其实是安宁,但安宁内芯装着一个成年人,不至于因为这些宠爱而昏了头脑。但聪哥儿现在就已经表现出一些不好的苗头了。像周金宝,也许是因为之前父母那样惨烈的结局,他反而比现在的聪哥儿要沉稳许多。   聪哥儿涨红了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一句话都没说。   周李氏打圆场:“聪哥儿年纪还小呢。”   安宁转头看她,“娘,我几岁?聪哥儿几岁?”   周李氏瞬间没话说了,聪哥儿年纪也就差安宁两岁而已。但是现在的安宁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封为乡君,酿酱油、做胭脂、酿葡萄酒,就连十个大人都比不上她。而小她两岁的聪哥儿却还在为了一套金饰闹脾气。两相比较之下,周李氏更是说不出其他劝说的话语。   安宁看着聪哥儿,“抬起头看我。”   聪哥儿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抬起头,咬着下唇的脸看上去有几分的倔强,但好歹不再像是刚刚那样一脸不服气了。   安宁语气温柔了几分,“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你说要成为男子汉,保护我们的。”   聪哥儿终于出声了,“记得。”   “那作为一个男子汉,必须要好好学习,必须要言而有信对不对?”   聪哥儿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姑姑,我之前做的不好,你别生气。”   安宁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很是欣慰,“当然不会真的对你生气,不然你以后反悔了,不肯保护姑姑怎么办?”   “才不会呢。”聪哥儿急切道:“我肯定是会保护姑姑,保护大家的。”   “嗯,那我就等着了。”   一场家庭风波便这样消声灭迹了。那之后,聪哥儿终于收起了以前的一点轻佻,虽然性格仍然挺活泼的,但和过去相比,好歹沉稳了不少。   安宁也提早将金饰给了舅母和顾可欣。   顾可欣把玩着首饰,说道:“这一套倒是很有童趣,憨态可掬,我都想自己扣下了。”   安宁笑道:“这是哪里来的恶母?居然同自己孩子抢东西。”   顾可欣那天陪安宁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图纸,所以还真不知是这个样式,看样子她似乎也抵挡不住这些萌物的魅力。   安宁说道:“你若是真心喜欢,我可以把图纸给你,你到时候拿去店里定制。”她这几天还画了好几个别的动物形象。   顾可欣含笑应了下来。   同顾可欣说了会儿话,安宁便回去了。   回到家中,正好绣姐儿也带着那些做好的玩偶回来了。她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每一只都做得栩栩如生的,那种特有的趣味神态都捕捉出来了。   安宁看了爱不释手的,直接全部放在自己的床上,反正她的床放得下。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抱着这一堆萌物翻滚着,她便忍不住眉开眼笑。   她又郑重其事向绣姐儿道谢。   绣姐儿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她这趟过来,可不仅仅是为了送玩偶,同时也是想要同安宁商量些事情。她看了安宁的这些图纸后,便萌发了开店做玩偶卖的想法。绣姐儿表示若是安宁愿意将图纸给她,到时候店里收益可以安宁三成,绣姐儿七成。   安宁等于什么都不用做,单单出图纸便有了收益。安宁想了想,她本来想说图纸可以直接白送给绣姐儿,后来又觉得不太好。斗米恩担米仇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因此便点头应了下来。   绣姐儿喜笑颜开。   安宁建议她在每个玩偶中缝一下标签和她们的品牌标志,最好还有编号,每一个编号的玩偶都是独一无二的,绣姐儿一一记了下来。   正好安宁前些天又画了好几种,索性就把图纸重新抄了一遍,给绣姐儿一份。绣姐儿捧着图纸回去,开始考虑要在哪里开店好呢。她每个月赚的钱基本都自己攒着,拿来买下一间小小的店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她之所以想同安宁一起做生意,不仅仅只是为了图纸,另一方面也是借着安宁的地位。至少在开原县中,没有什么人敢招惹安宁,也就减少了许多的危险。再说,倘若绣姐儿独自开店的话,她亲人肯定会不同意,觉得风险太大,但是拉上安宁就不一样了。全玉山村的人都知道周安宁会赚钱,这两年从未失手过,跟着安宁有肉吃已经是每个人的共识了。   想到自己能够独立开一间店,即使这店铺并不大,这样的想法也足够让绣姐儿激动得全身颤抖了,心中更是燃烧着熊熊的斗志之火。   这布偶店安宁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心思,主事者终究还是绣姐儿。她总不能什么事都插手吧,还是坐着等收分红就好。   ……   安宁原本以为七月份会是一个平静的月份,事实证明她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她似乎错误估计了西游记的热度。   在七月二十号以后,经过了十天的酝酿,她收到了不少的帖子,皆是她所认识的姐妹们表示许久没见面了,想要上门拜访一下。又委婉地提到了西游记。   安宁觉得,这群人纯粹就是冲着西游记过来的。   甚至就连她舅舅都跑来问她西游记后续的故事,安宁对此反应就是: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   没办法,她舅舅若是知道了,肯定忍不住炫耀的情绪,把后面内容剧透出去。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她还要不要写了。   鉴于想要拜访的小伙伴太多,若她们分开上门,安宁烦都要被烦死,她想了想,自己自从穿越过来两年,似乎还没在家中举办过宴会,索性直接开一个宴会,时间就定在八月一号。   等她发了帖子以后,众多小伙伴纷纷表示自己一定会上门。安宁大概邀请了十个姑娘过来。   周李氏对于这宴会十分上心,努力给她出谋划策,表示请戏班子过来唱一出最近的好戏。   安宁直接否决。   这些小姐们早就看多了才子佳人孝子救母的戏,根本不感兴趣好吗?   周李氏转而求其次地在菜肴上下功夫。   事实上,安宁还真有点主意。与其做一堆的菜,还不如自助烧烤有意思呢。   正好前些天有人送来了几只的狍子,到时候养几天,再宰杀了烤肉串。安宁还打算去买鹿肉回来。   烧烤不仅是烤肉、蔬菜也是可以。宣州也算靠海,虽然玉山村本身距离海边有点距离,稍微费点功夫,还是能够买回生蚝这些东西的。   狍子肉、鹿肉、生蚝、鸡腿、鸡翅、牛肉、羊肉、猪肉……至少有十多种肉类的品种。蔬菜基本能烤的都拿了过来。唯一让她郁闷的是她仍然找不到辣椒的下落,只能用其他的调味品代替了。   更让安宁开心的是,底下有人向她禀告说,玉米有一部分已经成熟了,还直接摘下了好几袋送了过来。   安宁素来喜欢吃烤玉米,直接就留了半袋准备到时候烤着吃。她还蒸了一些,直接让全家人一起享用,她所种植的玉米属于甜玉米,吃起来甜滋滋的,无论蒸着吃还是煮汤都很美味。   周李氏也很喜欢,一连啃了好几个。安宁又将其中的一袋玉米磨成粉。将玉米粉做成了包着冬笋、咸菜、豆腐干、山药的玉米面饼,味道十分美味,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安宁本想到时候也做几个玉米面饼,但考虑到这些小姐未必会喜欢,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在饮料上,她也是费了功夫了,冰镇酸梅汤、玫瑰清露、西瓜汁、葡萄汁、芒果汁等。   唯一有些头疼的便是冰块的问题,这时代所使用的冰块,基本都是大家直接把冬天的冰贮藏在冰窖中,等到了夏天才拿出来使用。首先贮藏用的冰窖成本还是挺高的,比如皇宫里就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所以基本都只有一些达官贵族才会有冰窖这东西。其次,宣州这地方,气候颇为炎热,冬天常常好几年都不下雪,更别说藏冰了。   安宁只好打上了所谓硝石制冰的主意。她知道有硝石制冰这种方法,但是并不记得硝石长什么样,也就无法去开采。中药倒也有所谓的硝石,别名为芒硝,但芒硝的主要成分是硫酸钠。而硝石之所以能够制冰,是因为里面的硝酸钙同水反应吸热的缘故——高中时候讲过,因此安宁多少记得一些。   一时半会儿她找不到所谓的硝石,在宣州又基本买不到,只能咬牙放弃。   到不了,到时候便直接把这些饮料放井水中冰镇一下就好,虽然达不到冰块的效果,但终究还是有点冰凉的感觉的。再说了,女孩子吃太多冷饮冰食也不好。   玉容见她愁眉苦脸的,忍不住问了出来。   安宁也不隐瞒她,直接告诉她冰块的问题,这点玉容也没辙了。要在夏天的宣州找到有储存冰块的人家实在不容易。   等安宁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以后,才发现一个有点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没有合适的场地怎么办?   要知道安宁家这三进宅子,是自己盖的,当初在建造的时候以实用为主,连个小荷塘都没有,更别提所谓的花园了,只有菜园。总不能让一群人在菜园附近烧烤吧。   可惜这时候不是三月,不然直接去村里的桃花林就没那么多烦恼了。她在城里的宅子里住在凌天晴和一堆侍卫,凌天晴显然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住在这里。最后安宁考虑了再三后,决定还是去周慧那宅子好了。他们这些宅院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不像沈家吴家他们一样,有精致的小花园。像这种带着小花园的宅子,在买的时候价格便会翻倍,以周李氏的性子,自然是要挑选那种实用的。   按照她的说法是,慧姐儿够会种花了,到时候直接自己种一片花就可以了。只是周慧也还来不及在这里种,现在临时抱佛脚也没办法。最后安宁同周慧索性挑选出几盆不错的兰花,摆在那边也算是一道赏心悦目的景致。   她烧烤所用的竹签,每一根都是打磨得十分光滑,生怕不小心刺了客人们娇贵的嘴。   举办这种宴会,安宁肯定会询问一下凌天晴是否参加,凌天晴摇摇头,只说让她到时候给她送去几盘的菜,她自己同白雪她们烤着玩。   等时间到了后,安宁和周慧都换好了特地准备好的衣裳。   大家陆陆续续地上门。因为安宁邀请的都是同她和慧姐儿交情不错的姑娘,大家一点都不客气。   杨蕊更是直接说道:“你若是没有准备好吃的,我可不会随便放过你的。”   安宁笑了笑,“那必须让你满意的。”   小小的园子中虽然只是一些普通的花草,却被修剪得有几分的野趣(慧姐儿特地花了好几天时间整理的),一盆盆的兰花更是夺人眼球。大家都知道周慧擅长养兰,才参加了两次的品兰会,次次都拿到好名次,第一次的玉无痕更是受到众多人的追捧,特别是在文人骚客当中。   那句“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让玉无痕的名气不断地扩大,导致到了现在,不少人都以拥有一盆玉无痕为荣,声势已经盖过了当初的状元和榜眼的兰花了。之前还有人想要花六百两买玉无痕的苗呢。慧姐儿因为想要让玉无痕做到真正的白玉无瑕,因此只卖了两株苗当零花钱,其他仍然自己收着。   这次安宁宴请众多小姐,慧姐儿也特地摆了一盆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大家看一回,赞一回,素质都很不错,即使没有用东西围着,也不会有人伸手去碰触兰花。   等观赏好兰花以后,大家才注意到在她们观赏兰花的时候,有一道道的菜被捧了出来,以糕点和凉菜居多,还有切成一片一片的烤鸭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烤鸭肉的旁边,还摆着绿绿的切成丝的黄瓜丝,切成一段一段的葱,以及过水后的豆芽菜,另外还放着几种酱料和一叠薄薄的面皮。每道菜皆是用光亮的白色瓷盘装着,每个盘上还放着一个夹菜的大大夹子。每道菜都是放在不同的桌上,并没有摆在一起。   张希月直接问道:“怎么没摆在一起呢?”   安宁笑着解释:“这是自助餐,意思就是大家喜欢吃什么,自己夹到盘子里,想吃多就多夹一点。”   郭荷花虽然觉得这种自己动手的模式很新奇有趣,但还是说道:“你就用这些东西来打发我们啊。”   安宁笑了笑,“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你们可别吃太多了。”   说罢,也不解释,而是先给大家演示一遍烤鸭的吃法。大家聚在一起,嘻嘻闹闹地学着安宁将春卷皮摊开,把烤鸭肉放置其中,再按照个人的偏爱加黄瓜或是加豆芽,基本没人选择大葱,最后在抹上酱汁,包裹起来,放进嘴里。   不得不承认,这味道实在是妙不可言!   郭荷花更是直接吃了两卷。幸好这种每一卷的分量都不大。   吃完以后,她的视线在其中各式各样的糕点上转了一圈——这些糕点好多她都没怎么见过。   安宁连忙阻止她,“先留着肚子,大头马上就要上了。”   她赶紧让几个丫鬟把东西都搬了上来。   蔚景他们直接把烤肉架扛了过来,在场一共有十二个姑娘,正好搬来了四个烤肉架,大概三个人用一个,绰绰有余了。   桂圆他们则是负责搬运食材。各种肉类和蔬果都被串了起来,每个烤肉架的旁边,调味料更是一应俱全。就算没有辣椒,也有孜然、胡椒、花椒、茱萸,另外再加上盐、酱油、麻油、香油,芝麻油、已经足够用了。   每一种的菜品前面都会贴上小标签,会写上鹿肉、牛肉等,省的大家一不小心就拿了自己不喜欢吃的。   各种各样的饮料也送了过来。一杯杯盛在玻璃杯中,色泽鲜亮,在炎炎夏日中给大家带来了清凉的感觉。安宁之前可是特地去买了一堆的玻璃杯回来,幸好蔚池都是低价卖她,不至于让她为了举办一次宴会直接大出血。   她家有名的葡萄酒也是有的,只是因为担心大家不小心喝醉的缘故,每个人限量一杯。她自己也准备好了十瓶葡萄酒,一瓶大约是五百毫升大小,到时候等大家离开前,再每人带一瓶回去。   安宁先给大家做了示范,直接拿了一串的鹿肉,开始烤,先刷一层肉,然后还在铁架上,没一会儿就烤得滋滋作响,烤一会儿就翻面,还没完全熟就开始下各种调味料。   等烤熟了后,鹿肉散发的香气勾得每个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的。她还没拷好一串,郭荷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了。   每个人选的第一串都有所不同,比如沈以玫直接先拿了韭菜,吴若希则是牛肉。   杨蕊拿了玉米,还好奇地转了一圈玉米,“这是什么东西?金灿灿的,挺好看的,我怎么没见过?”她们虽然平时鲜少下厨,但也不至于蔬菜认不出来。   安宁连忙提醒她:“这是玉米,今年刚结出的第一批,玉米这东西比较难熟,得烤久一点,你再拿别的东西也一起烤,省的等太久。”   杨蕊便又选了几样一起。   郭荷花恍然大悟,“等等,我看到那边的餐点,是不是也有几道是用玉米做的?”   安宁颔首道:“甜玉米粒和奶香玉米烙都是用玉米做的,那边还有玉米排骨萝卜汤。”   大家一听说这玉米就是那传说中的三种作物之一,本着没有吃过的想法,一个个跑去尝鲜了,边吃边点头,不住说道:“味道果真不错,甜甜的,早知道我家也该种一点。”   “等今年种子肯定更多,到时候找衙门里申请领取便可以了。”张希月父亲在县衙里工作,耳濡目染之下,多少知道一些消息。   安宁汗颜:看来她在无意之中,还促进了县太爷的工作啊。   在吃过玉米的味道后,好几个人也学着杨蕊弄烤玉米,烤得久又没事,反正可以先吃别的。   安宁见那茄子无人问津,猜到是因为大家不相信茄子烤了会好吃,便决定自己动手给她们示范一下。   她把桂圆、玉容也喊来也一起帮忙烤。这些人这些天没少跟着安宁一起练习烤肉,拷出来的成果即使称不上人间美味,但应付大家已经够了。   至于慧姐儿,则是同红枣开始碳烤生蚝了。他们所使用的生蚝,都是昨天就送来了,养在水中,等到了这些姑娘们即将到来的时候,才一个个剥壳清洗干净,每一个生蚝都十分的新鲜。因为考虑到有的人讨厌吃蒜蓉的缘故,慧姐儿一半是有放蒜蓉,一半则是放豆鼓,当然细细的粉丝也是不可缺少的。因为安宁习惯吃上面有粉丝的谈考生蚝,因此在教慧姐儿的时候,也就教了这一种。对于那种豆鼓和蒜蓉都不喜欢的,安宁则是准备了柠檬汁和茄汁,这种方法烤出来的生蚝可以更好地感受到生蚝本身的鲜甜滋味。   姑侄两一个烤茄子,一个烤生蚝,大家不免分了些精力在她们身上,想知道这两种东西烤出来味道如何。   这一分神,有好几个就把韭菜和肉给烤焦了,一边皱着眉头尝了一下,一边跺脚。   自己烤出来的东西,再难吃也要吞下去。   成功烤出美味食品的杨蕊则是得意洋洋地在其他人面前炫耀着。因为其太过嚣张的态度,拉足了所有人的仇恨,导致杨蕊手中的东西都被大家抢走了。   让你炫耀!活该!   第一次烤就能像杨蕊一样成功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第一次卖相都不太好。这些若放在平时大家连看都不看一眼,但现在却是大家自己亲自烤出来的,即使皱着眉头,还是吃了一些下去。有的还安慰自己说:虽然卖相不好,但是味道还是可以的。   烤了几次以后,基本大家都已经有点心得了,有的做的还真不赖。   一边烧烤,一边喝着饮料,场面一片热闹。   等安宁她们烤好了生蚝和茄子后,又请大家来吃。   生蚝这东西,有不少人平时都比较少吃,应该说这世界的生蚝大家做的不好。安宁前天在家里特地做了海蛎饼,还博得大家的一致好评呢。   郭荷花最喜欢尝试这种,第一个跳了出来,而且她一选还直接先选了有蒜蓉的。其他姑娘都用钦佩的眼神看着她。   郭荷花直接拿了一个,用筷子将生蚝连同粉丝蒜蓉一起夹起,放进嘴里,因为嘴巴被塞得满满的,所以一时之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其他人围着她问道:“好吃吗?”   郭荷花花了一会儿工夫吃下去,伸了伸舌头,“好烫!”   她刚刚吃太快了,这又是刚烤好的,自然就有点烫到舌头了。   她又接着拿第二个,笑逐颜开,“不过挺好吃的!”   其他人见此,也跟着拿了一个尝试。安宁喜欢吃有蒜蓉的,所以直接就挑选了蒜蓉的,慧姐儿则是选什么都不加,就加盐、柠檬汁的。   也有原先不敢吃蒜蓉的,见蒜蓉口味好评不少,也跟着尝试,然后发现味道居然还不坏的。   安宁心道:等这些姑娘们回去,一张嘴就是蒜蓉味,她们的父母会不会崩溃啊。   吃过碳烤生蚝以后,安宁的茄子也烤好了,这群完全不懂得客气的姑娘直接瓜分了安宁的茄子,只给安宁留了半个,一边吃还一边表扬安宁手艺不错,表示倘若安宁将来要开这种饭馆,一定生意兴隆。   安宁笑嘻嘻说道:“好啊,到时候我一个茄子卖你们一两银子。”   大家也笑着回应:“能得周乡君亲自烧烤,一两银子我也愿意啊。”   一个多时辰过后,大家基本都吃饱喝足了,有好几个更是在心中懊悔:今天不小心吃了这么多,会不会变胖啊。   吃进去的大家也不能吐出来,只能再三勉励,大不了晚上回去后少吃一点。   吃过后,大家可没忘记上门的目的,开始发难了:“西游记呢?这是你写的,你肯定知道后续剧情吧?”   安宁义正言辞道:“我这稿子可是卖了出去,像我这样拥有职业道德的人,那肯定不会做剧透这种事的,你们死心吧。”   大家虽然不明白职业道德具体意思,但也猜得出来。大家都知道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一个个小姑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围着她娇滴滴地撒娇着。   安宁觉得她若是男子肯定招架不住,半个身子都酥了。   她仍然十分坚定,“不行,反正再十天,第五回和第六回就出来了。”   “才两回啊,上个月还有四回呢。”   “上个月是第一次,当然会多发一点。”   大家仍然不死心。   安宁咳嗽了一声,说道:“好啦,看在我们关系好的份上,我还是有给大家安排一个节目的。”她就知道这群人不会轻易罢休,所以事先就请底下人排演了一下三打白骨精。由凌天晴那些护卫们友情出演。   扮演孙悟空的那护卫还真看过西游记,金箍棒耍得虎虎生威,加上出众的武功,还真有几分齐天大圣的风采。至于那白骨精,她直接去凝香阁,请了一位长相还算漂亮的女子扮演。三分的姿色都被安宁化妆成了十分。   杨蕊道:“看戏有什么意思的。”   安宁抿嘴笑:“你再仔细看看他们打扮。”   大家的视线落在了特地黏了一身毛的人身上,以及后面那条尾巴,有些不可置信:“这是孙行者?”   安宁点头承认,大家顿时欢呼了。等发现还有这些外人在,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不够优雅,一个个又理了理散乱的发鬓,整理裙角,正襟危坐,看起了戏曲。   三打白骨精正式开始。即使不懂唐僧、猪八戒和沙僧是谁,大家仍然看得津津有味的。   等演出结束后,又闹着要再看一遍。   安宁只能说道:“他们也是会累的,最多演两次了。”   大家都能理解,看完后还给了不少的赏钱。   等演出人员离开以后,她们转而把炮火转移到安宁身上了。   “那唐僧是谁啊?怎么这么讨人厌?孙行者不是菩提老祖的弟子吗?怎么成了他弟子了?”   “还有那猪妖,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些问题,安宁一概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下下下下下回分解。”   大家已经看了两回的三打白骨精,虽然仍然看不出后文的发展,但也算是心满意足了,一个个向安宁保证肯定说出去的。   安宁笑道:“我肯定是相信你们的。”   玩了半天,大家都有些累,见天色即将暗了下来,便向安宁告别了。走之前,安宁还让她们带了葡萄酒回去。   大家这一趟出游可谓是心满意足,觉得不虚此行,无论是吃的还是玩的,都很是过瘾。很多人更是觉得烧烤这东西不错,决定回家后也可以自己试看看。   不知不觉中,烧烤这一阵风就这样吹进了开原县,又从开原县呈辐射状,慢慢流传到别的地方。   这发展倒不在安宁的考虑之中。   她收拾好东西,剩余的东西也不浪费,直接让府里的下人,喜欢便烤着吃。   等回去后,安宁却出乎意料地发起了高烧。   ------题外话------   啦啦啦,晚上阿姨做了海蛎饼,好好吃!   ☆、第十七章 梦里梦外,双重身份   前世的安宁属于身体素质还不错的类型,最多也就是换季时候感冒一下。等穿越后,别说发烧了,就连感冒这种都没有。   一开始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只是吃饭时胃口似乎没有那么好。但想到下午烧烤吃了那么多,又自己吃不下也是正常的,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等洗完澡后,她便开始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没等躺床上歇息,眼前直冒金星,黑暗就这样笼罩了过来,身子倒了下来。   她这一生病,顿时将大家都给惊动了。   周李氏一摸女儿的额头,上面的温度实在滚烫得吓人,连忙喊卫先生过来看看。   卫先生检查了一下,稍微松了口气,道:“安宁这大概是因为中暑引起的发烧,等下我开一下药,让她喝上几帖就好。”   这种天气还玩闹成那样,中暑也是正常的。   她又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套银针,顺便给安宁扎上几针,好得更快。   周李氏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忍不住道:“都烧成这样了,安宁之前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又有些怪自己,大热天的,还让女儿忙着忙那,结果这下可好,直接中暑了。   虽然卫先生说过女儿并没有大碍,但周李氏还是忍不住担心。   卫汀然解释:“有的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虽然发着高烧,但自己仍然没有感觉。安宁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大毛病。”   周李氏守着女儿过了一夜,偶尔也会接过手,帮忙把安宁额头上的毛巾换一换。   等第二天,安宁额头上的温度下降了一些,可人却仍然没有清醒过来,像是完全失去了直觉一样。若不是她仍然有呼吸,脉搏也挺有力的,大家甚至会以为她已经遭遇了不测。   周李氏她们只能努力把药水灌到安宁嘴里。卫先生更是做了所谓的营养膏,这样即使安宁好几天滴米未进,也不至于伤了元气,全家人几乎都守着安宁。只是安宁却仍然只是昏睡着,对于大家焦急的情绪一无所知。   等她两天还没清醒过一次后,卫先生也失去了一贯从容镇定的表情。她每隔一刻钟就把脉一次,却仍然看不出所以然,安宁的脉象稳健有理,若不是她迟迟不醒来,怎么看都是一个再健康不过的人。   周李氏更是哭了好几场,女儿不明原因地昏迷了这么多场,她哪里受得了。   她倒是也请了城里医术最好的老大夫,但得出的结果也同卫先生一般无二。周李氏等了两日,仍然是这个结果,哪里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她念头一转,想道:再好的大夫都看不出,莫不是女儿被冲撞到了?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便要去云水观求云水道人,求三清祖师保佑。只是她仍然不放心女儿,所以只自己带着自己人过去,其他人就留在家中继续照顾安宁。   凌天晴在听说安宁生病以后,也过来探望了一回,还带来了不少的好药材。周李氏见到那株至少有五十年份的人参忍不住唬了一跳:不愧是公主,出手比玲珑那孩子还要大方。   至于所有人都所惦念的安宁,她正陷入一个长长的梦境之中。   这种感觉很微妙,她心中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偏偏没法从梦境中醒来。或者说是不愿醒来。毕竟面前这一切是她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高楼林立,马路上车辆湍流不息,炎炎夏日,路上的行人大多皱着眉头匆匆而过。街上的女孩子大多妆容精致,穿着时尚的夏装,倘若让大周的普通老百姓看到这种露出白嫩大腿和胳膊的衣服,定是要斥她们伤风败俗。   安宁直接穿过马路,车辆从她的身体中穿过,像是穿过空气一样,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她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那幢和别的楼层没有什么差别的高楼,这是她以前所居住的房子。   她的父母当初因为爱情的缘故义无反顾地结合在一起,生下她以后,两人之间的爱意似乎也一起燃烧殆尽,只余下灰烬。也许是因为她在他们眼中就是所谓爱情的灰烬吧,不然怎么会将她丢给外婆,只是每个月打生活费?她或许应该庆幸的是外婆对她十分疼爱,让她不至于因为失去父爱母爱而钻牛角尖。应该庆幸父母也许对她还残留着一点的感情,即使各自再婚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仍然每个月给了她足够的生活费。她车祸之前所居住的房子也是两人共同买给她的。   她像是以前那样,走进楼里,坐了电梯。   电梯里人大约有十来个人,其中的两个一看就是超过两百斤的,安宁见里面还有一个空位,便也跟着进去。反正这是在她的梦境之中不是吗?自然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谁料到,她刚进去,原本好好的电梯就突然发出了超重的警告声。声音尖锐,穿透人的耳膜。   安宁直接懵了:这电梯不是因为多了她的缘故才这样吧?可是她现在明明是灵魂状态的吧?还是说她本质上挺逗比的,才会做这种梦?   电梯的人在警告声中面面相觑,安宁看见他们的脸渐渐白了起来。下一秒,大家像是有了共同的默契一样,一窝蜂跑了出去,生怕自己比别人慢一步,仿佛这电梯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安宁后知后觉发现,他们这样的表现好像是因为她的缘故。她突然回想起以前听过的关于电梯的鬼故事,不由会心一笑,自己如今也成为了故事中的人啊。她伸出透明的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的手,按了按十四楼——1401,这是她以前住的屋子。   她的手穿过了那按键,出乎她的意料,十四楼那个按钮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够亮起来——果然是梦境啊,就是这样没有逻辑。   电梯门再次关上,安宁一个人坐着电梯。   电梯在十四楼停下,安宁走了出去,视线望向1402,这家的张阿姨从以前就一直对她很是照顾,每次多做了什么美味的食物,都会送一份给她。张阿姨一直很喜欢织毛衣,或许是因为儿女不在身边的缘故,她将满腔的母爱倾注在安宁身上,每一年还会给安宁织一件毛衣。对于安宁来说,她同小时候家里附近的那位邻居阿姨更像是她的母亲。   就在这时候1402突然开了,张阿姨的眼睛有点红,手里拿着电话,正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语气还有点哽咽,“多好的姑娘啊,读书好,又嘴甜孝顺,这么有出息的孩子偏偏出了车祸,老天不长眼啊!”   “她那对父母有还不如没有,自己女儿的丧礼居然不出席。一个说在国外开会,一个说是小女儿生病。造孽啊。”   “她以前一直喜欢我织的毛衣,我昨天才赶出来,等下就去给她烧一烧,好歹在底下也不会着凉。”   安宁的视线透过门,看见挂在墙上那大大的日历——2015年,7月23号。她出车祸正是前两天。   她有些茫然,这难道不是梦境而是她再次魂穿回来吗?   她本以为听到张阿姨说的话,自己会难过的,但却发现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她早就已经习惯失望了吧。   为什么要难过呢?只要不再对他们有期待,就不会因此失望。   她转身直接穿过自己从前屋子的门,走了进去。屋内的摆设仍然同她出车祸以前一样。桌上摆放着一个绣到一半的十字绣,书桌上还没看完的一本小说里夹着一个她以前自己做的枫叶书签。床上好几件衣服凌乱地丢在那里。   突然之间,柜子上的一个箱子滚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里面好几件衣服掉了出来。安宁直接怔住了,她记得这个箱子的。   从前的母亲虽然一年都未必会见她一次,但每年都会寄来一些当季的衣裳。只是她从来都不穿,用箱子装得好好的。   那些寄来的衣裳,她一件都穿不上。后来的她见了她那同母异父,母亲再婚以后生的孩子,才恍然大悟,这些衣服恐怕就是照着那位妹妹的身量买的吧。她们两个相差两岁,她怎么可能穿得上呢。   从那之前,她便对母亲这个词死了心。在偶尔的几通电话也不曾提过这件事。因为没有必要。   她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充满了释怀。   是啊,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他们对她而言,就只是提供精子和卵子的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她感觉到原本萦绕在她心头的淡淡的执念也解开了。   周围却突然有火舌涌起,一朵朵火花如花朵般开放,她的身影在火光中越来越淡,直到慢慢地消失。   这现世的天地之间,再也没有周安宁的存在。   当天晚上,C城的新闻联播播了这么一个消息。在鸿源小区612幢楼的1401傍晚时分却突然起了火,火势十分胸闷。让人惊奇的是,火苗只将这屋子烧毁,其余附近例如1402,1403和1404等屋子却安然无恙。据说屋主在两天前已经车祸去世。消防人员经过勘查后,暂时没有找到起火的原因,只是初步排除了他人纵火的嫌疑。相貌端庄的女主播正气凛然地让大家在炎热天气小心用火。   某个小区内,一个相貌同安宁有几分相似,但年纪显然是中年的妇人怔怔地看着新闻联播。   半响之后,她的眼角滑下了一滴的眼泪。   ……   安宁本来以为自己消失了以后就能够离开,现在的她却是头疼欲裂地倒在地上。   在她的身下画着一个大大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阵法。阵法用鲜红的血所画而成,散发着血气的味道。   她只是看一眼那复杂的图案,顿时头疼欲裂,像是有一个锯子在她头里锯着她的神经。   耳畔突兀地响起了一阵的碎碎念,像是和尚念经一样,那些语言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意义,只是拿一堆偏僻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却让她头疼得更加厉害,宛若有人直接将她的脑袋生生撕裂了一般。   她只能听出这是南夏话。没错,即使安宁自己也很不可思议,她这个从未去过南夏的人居然也听得懂南夏的话语。   无论是谁都好,赶紧停下来吧!她感觉自己若是在这一刻死去,也一定是被这些话给念到疼死的。这种死法太可怕了,究竟是谁如何恨她?让她要生不能,要死也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安宁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动弹的力气时,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身下的阵法也发出了幽幽的不详的红光,这红光将她整个人淹没,安宁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在一间屋子中,屋内的装潢很是华丽,里面一个长相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那里,她年纪大概只有五岁的样子,正茫然地看在窗外。   安宁想,自己大概现在又是灵魂状态,所以这小姑娘才会看不见他。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去啊。   吾心安处即吾乡。对她来说,她现在的家在玉山村。   那小姑娘发呆发到累了,眼睛突然浮现出了一阵阵的水雾,小嘴也嘟得能挂瓶子了,“为什么哥哥可以出去,我就不能出去呢?”   “海是什么样子,草原是什么样子,我也想要知道啊。”   从她的话中,安宁这才听出这小姑娘竟是一直都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谁如此的狠心。但是看小姑娘的气色和所穿戴的衣服,她明显受到了十分良好的照顾,除了没有自由。   小姑娘百无赖聊地随便踢着脚玩耍,两个小脚肉嘟嘟的,让人看了就有捏一把的冲动。脚上各自带着两个精致的金链,金链上还镶嵌着红宝石和铃铛,她脚一晃,便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小姑娘听着铃声响叮当,继续发呆。   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大约*岁岁的男孩走了进来,一身蓝衫。他年纪虽然不算大,却已经有了一番足以让人侧目的气度。   他的面容精致,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安宁总觉得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眼熟,似曾相识的样子。不对啊,倘若是她见过的人,这样的相貌她可能会忘记的。   小女孩看见他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扑了过去。   男孩接住她的身体,神情温柔。   “哥哥,我想出去玩,我为什么不能出去玩?”   听到小姑娘的问题,男孩眼中闪过一丝转瞬而过的悲痛,温柔安抚道:“乖,这是为了你好。”   说话的同时,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小姑娘对这个答案仍然不满意,“可是哥哥你每天都可以出去的,我就不可以。长老偏心!”   她控诉着自己受到的不人道待遇,表示自己想看海,想去天池,想看大海。   男孩道:“那哥哥画给你看好吗?”   说罢,牵着小姑娘来到书桌前,握着她肉嘟嘟的小手,一笔一划地画了起来。   小姑娘边画边咯咯笑个不停,不时给她哥哥捣乱,画到最后,更是用不小心沾染了墨汁的手直接涂上男孩的脸,把他白玉般的脸抹得黑乎乎的一片。男孩也不生气,依旧用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   小女孩玩得累了,开始打起了哈欠。   男孩将她抱到床上,动作温柔地把杯子盖在她身上。   小女孩仍然执着于最初的问题,“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也想向你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在外面。”   男孩摸了摸她的额头,“会有这样一天的。你所要的一切,哥哥都会给你的。我们会一起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像是在宣告着命运一般。   小女孩迷迷糊糊地闭上眼,“那出去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小女孩得到了承诺,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样露出幸福的笑容。然后她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陷入了梦乡之中。   画面一转,安宁却发现自己这回并非处于旁观者的角度,而是被几个脸上画着充满原始神秘魔力的图纹的人带领着前进。   她这是又穿越了吗?   安宁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想要挣扎,偏偏手脚却有了自己的意识,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开口:“只要那么做,我们就可以夺回我们的江山吗?”   咦?这声音同她自己的好像。   其中一人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礼,“是这样没错,圣女。”   “安宁”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可以再见哥哥一面吗?”   “圣女,殿下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不能分身。”   “好可惜,本来还以为好歹可以见一面的。”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安宁就是这女孩的缘故,她竟然读懂了这副身体的情绪——她似乎在担心,在害怕,并非害怕自己可能会失去生命,而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她哥哥。   她跟着她们坐上了马车,穿过树林,来到了一个像是深谷一样的东西。下了马车,她们继续前进,小女孩走得脚有点酸了,但仍然没有抱怨,一声不吭地跟着走。   越到谷的深处,雾气越弄,到了最后,能见度甚至只有五米左右。   安宁突然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响,那声音随着她的前进越来越近。最后,一个大大的还冒着热气的池水在出现在她面前。   这池水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缝隙,水流从上面飞流直下,形成了一道长长的瀑布,整个池水像是一块纯粹的碧玉一样,纯粹剔透,美得惊人。盘旋其上的雾气更是为这池水增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韵味。   安宁停了下来,声音复杂又透着满足,“这就是天池啊。”   带领她来的一个女人说道:“圣女若是喜欢,可以泡一会儿。”   安宁没说话,只是抬起头,头顶是蓝的纯粹的天空,这里的天空似乎很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她也的确伸出手了,这种触手可及注定只是错觉。   她的手慢慢放下,垂下头,声音剥夺了所有多余的情绪,“不用了,我们走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让她小时候心心念念想要见上一面的天池。   绕过天池,她越是向前走,越觉得脚步沉重,直到走到一个巨大的阵法前。这阵法同安宁以前见到的那个图案完全不同,更加诡秘的感觉,给她的感觉也更加危险,像是会将她连人带灵魂一起撕裂。   一个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向她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他的动作虔诚,声音沙哑,看向她的眼神又充满着难以偶理解的狂热:“圣女,我们王朝的兴起就看您了。”   其他人也跟随着他的动作,全部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终有一日,定恢复我南夏江山。”   安宁站在那里,只能看见他们的头顶,她垂下眸光,然后缓慢又坚定地走进了阵法之中。   老人脸上露出了欣慰又痛惜的表情,开始念起了一段长长的咒语,像是在吟唱一般,曲调忽高忽低,却有种说不出的迷惑人心智的力量。   一阵风吹过,围绕着她开始打转,风越来越大,像是要将她包裹在其中一样。   安宁感觉在这样的声音中,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她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刻骨的疼痛如潮水一般,直接将她整个人淹没了过来,她像是一叶扁舟一样,虽然苦苦在暴风狼中挣扎,但是最终还是被一个大浪无法阻止地拍打了下来。   这种疼痛的感觉持续了很久,大有要疼到天荒地老的错觉。被这样的痛楚折磨着,安宁却仍然说不出半句的话语。到后面她反而慢慢习惯了这种痛楚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感觉慢慢地停了下来,她感觉全身像是泡在水中一样,意识随波漂流,上上下下的。   “该回来了。”   一声叹息却突然凭空出现在她脑海中,这道声音安宁从未听过,只觉得嗓音充满了慈悲的意味,像是庙里的菩萨度化在苦海里挣扎的人一样。   像是有一道闪电劈过脑海一般,安宁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睛。   头顶的帷幕绣着兰花,显得娟秀文雅,身下的床褥柔软顺滑,她鼻子间隐隐有花香萦绕。   这熟悉的一切让安宁差点再次落泪,她这是回来了吗?   “姑姑,你终于醒了。”周慧惊喜的声音传入耳中,略带哭音。   “姑娘,你睡了好多天呢,我们都担心死你就好。”   “姑娘,来,这是温水。”这么会来事的,必须是玉容啊。   安宁虽然不知道自己躺多久了,她以为自己这么多天没怎么吃东西,肯定没力气,结果刚挣扎着撑起身子,却发现身体挺好的,神清气爽的,一点都不像是生病发烧的样子,手也挺有力气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嗯,不烫了。   原本还在掉金豆豆的周慧噗嗤一笑,“你的烧早就退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昏迷着醒不过来。”   安宁接过玉容递来的杯子,没醒来没感觉,一醒来就觉得喉咙有点干。水的温度恰恰好,不烫也不凉,她十分豪迈地一饮而尽,感觉喉咙舒服了不少。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有点长。我睡了几天?”   “已经五天了,奶奶一大早就坐马车去云水观,说要请三清祖师的神像回来祈福。”周慧顿了顿,问道:“什么梦?你这个梦可真是太久了。”   安宁扯了扯嘴角,“只是关于过去的梦境,是有点长。”   她想起了梦境中的少女和小女孩,又想起了那圣女的称呼,那莫名其妙的南夏咒语,心中也有几分的明悟,那难道就是慕清玄口中的那位表妹的记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男孩就是小时候的慕清玄?慕清玄出现在她面前果然都是带着面具的,没道理长大十八变以后就变得那么平庸。   至于关于现代的那段,安宁已经彻底放下了原先的一点执念。在火起燃烧那间屋子的时候。她隐隐有个直觉,自己之所以会顺顺利利从现代回来,同她一开始所见到的阵法脱离不了干系。只是她为什么会梦见慕清玄那位表妹的记忆呢?她可以确定的是她穿越过来以后,这具身体的确是周安宁没错,而且还拥有着从小大大同周李氏相处的记忆,根本不存在被突然替换了的可能性。   这种复杂的关系让她越发头疼了。她悲催地发现,因为看到了那些记忆的缘故,她似乎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对慕清玄冷漠对待了,似乎多少被传染了一点。这种并非出于本意的情感让她脸色又黑了几分。   “姑姑,你怎么了?”   安宁回过神,“慧姐儿,你刚刚说什么?”   周慧睨了她一眼,“我刚刚在跟你讨论,你接下来吃的药要放多少黄连的问题。”   安宁嘴角抽了抽,“千万别,我身体已经好了,真的。我从未感觉自己这样好过。”她一点都不想吃药啊。   “你身体好不好也应该是我看过了以后再说。”卫先生的声音响起。   她严肃地看了安宁几眼,见她的确面色红润,一副健康得不得了的模样,脸色才缓和几分,又伸手搭在安宁的手腕处。   安宁乖乖让她把脉,真正决定她接下来需不需要吃药的人在这里呢。   卫先生这回的检查很细致,除了把脉,还检查舌头看眼睛什么的,她皱了皱眉,“看起来是完全没事的样子……”   安宁刚松一口气,却听到她继续道:“不过药还是得吃几天。你昏迷那几天脉象看起来也很健康。”   安宁顿时苦着脸。   卫先生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放心,我黄连会少放点。”其实本来是不需要加黄连的,只是看见自己这位平时总是眉飞色舞的学生难得皱眉露出小女儿的情态,卫汀然这样说好听是稳重说难听是迂腐的性子都忍不住想逗弄她一下。   也就是说还是会有黄连啊。   安宁叹了口气。   卫先生又问:“你昏迷这段时间有意识吗?”   安宁摇摇头,“这段时间都在做梦呢,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她知道自己那些梦境只能作为她自己一个人的秘密,所以并没有要吐露出去的打算。   卫先生若有所思的样子,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坐下直接给她写了一个药方。   她睡了这么久时间,虽然按照桂圆的说法是每天都灌营养膏,但肚子也是会饿的。因为好奇的缘故,安宁还打发桂圆拿了所谓的营养膏给她看看,这一看,她忍不住要皱眉——黑乎乎的黏成一团,看起来就让人没有食欲。   灶上一直都准备着熬了许久的粥,以备安宁突然醒来。她只是等了一下会儿,红枣已经端来了一碗粥过来。   粥的汤底是老母鸡熬了许久浓缩成的一碗,一只鸡的精华都在里面,放上竹溪米一起熬煮,入口即化,鸡汤同米完美得融合在一起。   安宁吃过后,才问道:“竹溪米不是贡米吗?我们家什么时候买了?”   周慧笑道:“这是你那位朋友送来的,她还送了一只五十年份的人参,把奶奶都吓了一跳。这粥是每天都熬煮的,放在灶台上。你前些天没醒来,可就便宜了我、聪哥儿和金宝了。”   因为安宁醒了过来的缘故,周慧也有心情说笑了。   安宁吃过一碗粥后,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躺太久了,身上都出味道了。她连忙打发走其他人,准备好好洗一下身子,从头到脚都得写。   等洗得全身清清爽爽以后,她娘周李氏回来了。见识过前世亲娘亲爹的冷漠,安宁看到周李氏欣喜的表情真是分为受用和怀念。   连忙上前撒娇:“娘,我好想你。”   周李氏眼眶含泪,“醒了就好,醒来了就好。”   说罢,又恭恭敬敬地把三座神像请了过去,又一脸虔诚地烧香,自己拜完后,还拉着安宁拜。   周李氏看着女儿红润的脸色,一脸喜滋滋,“那一百两果然没白花。”   “什么一百两?”   “我今天可是添了一百两的香油钱,才请回了三清神仙。祖师爷可是有*力的,刚请了,你就醒来了。”   安宁差点吐血,就这三座神像,一百两就没了,明明这神像怎么看怎么普通。   “这样就要一百两?”她手颤抖地指着神像。倒不是说她心疼一百两银子,倘若这一百两物有所值也就算了,但是这种神像,在外面的店里一两银子都可以买十来个,根本不划算!   周李氏连忙拍下她乱指的手,又向着神像道歉:“祖师爷啊,安宁她小人家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同她计较,希望您能像以前一样保佑我家安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安宁气得牙根都痒了,亏她同云水道人交情还不错呢,居然这么杀熟!   只是当着她娘这个脑残粉的面,她又不能把心中的腹诽说出来,不然肯定会被她娘教育再教育的。   ……   安宁病一好,周家的气氛顿时就轻快了不少,笼罩在周家上面的乌云终于散开。   周李氏对她现在盯得很紧,她就连想出去带静静散步,都被限制时间了。   安宁有些无语:她哪里有这么弱不禁风啊。内心深处对于她娘的紧张还是很受用的。   虽然她现在吃嘛嘛香,但在卫先生的强烈要求下,还是捏着鼻子灌了三天的药,吃饭的时候,嘴里的药味都散不去。甚至停了药好几天以后才感觉好了点。   呕,卫先生绝对是在公报私仇,她从来没吃过那么难吃的药!   不少相熟的朋友知道她好了以后,也纷纷派人送了礼物给她,相熟的几个还打趣了她一下。   凌天晴也过来转了一圈,围绕着她看了看,说道:“好好保养身体,可别再生病了,下个月我们就可以一起收水稻了。”   宣州这一带的水稻基本是八月份到十月份成熟的。   安宁知道这是她别扭的表达关心的方式,含笑道:“等月底玉米基本都成熟了,我打算一起去采摘一下,你要一起来吗?”   若是宴会这种东西,凌天晴肯定不感兴趣,但田地里的就不一定了。   果然凌天晴立刻道:“好,我到时候也看看这玉米的产量如何。”   凌天晴不仅人上门,还拿了好些药材过来。安宁严重怀疑,她这是把她从皇宫里带出来的药材搬了一半过来。皇宫里使用的药材民间有钱都未必能买到。安宁直接让她娘给收好。   她娘还有点不安,“送了这么多昂贵的药材,我们是不是也得回几样礼物比较好?”然后又开始头疼,究竟得什么礼物才能入了凌天晴这位天之骄女的眼。   安宁笑道:“娘,没事的,天晴不在乎这些的。在我们眼中十分珍贵的东西,在她眼底或许还没有一张食谱来得有价值呢。我到时候多教她几个菜就好了。”   这些食谱可都是周家不外传的。   周李氏见女儿直接揽了过去,素来又信服女儿的能力,也就不操心了。   在凌天晴走没多久,顾可欣也上门了。   之前安宁卧床不醒的时候,顾可欣就想看一下,却被周李氏给拦了下来。毕竟顾可欣可是有身子的人了,疏忽不得。直到安宁身体完全好转连卫先生都挑不出半点差错后,才让两人见面。   顾可欣陪着她说了几句话,又说道于峥,“说来也巧,我听闻你发烧的第二天,于峥也跟着病了起来,只是他比你好多了,不像你完全找不出症状。”   “他现在还好吗?”安宁问道,于峥也算是她的一个朋友,她关心一下也正常。   顾可欣笑道:“你好得比他快多了呢,不过我看他现在气色也还可以,应该快好了。”   安宁脑海中浮现出于峥那张精致的脸,突然怔了怔。   梦境之中,那男孩的脸渐渐变得成熟,然后同于峥重合在一起。或者说男孩就是于峥,长大以后的于峥。难怪她当时会觉得那样似曾相识。   过往的经历很多的蛛丝马迹在这一刻突然串联成一条线,指向了唯一一个可能的真相。   于峥常常外出做生意,神神秘秘的。   梦境中本该是慕清玄的男孩长得却同于峥相像。   于峥曾经对她说过的寻找妹妹的话语,慕清玄也有她这么一个表妹。   于峥对她出乎寻常的温柔和关切。   慕清玄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带着面具的,不曾摘下。   她突然觉得身体有点冷。所以说,于峥就是慕清玄?   “安宁,怎么了?”顾可欣的话语将她拉回了现实。   安宁看着顾可欣关切的脸,顾可欣到底知道这些吗?倘若于峥真的就是慕清玄的话,那么他的师兄杨开意又是什么身份呢?顾可欣知道吗?还是她也同她一样被隐瞒着?   安宁摇摇头,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冷静:“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做过的一个噩梦而已。”   她顿了顿,说道:“可欣姐姐,我想见见于峥可以吗?我们好歹也相交一场。”   顾可欣想想并没有什么问题,笑道:“当然可以。反正他得的也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病。”   安宁直接跟着顾可欣一起走。   她同家里人说了一下,周李氏挥挥手,便让她过去了,两家就几步路而已,她一点都不担心。   ……   因为她到来了的缘故,于峥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直接在亭子里。   安宁问道:“你的病可以吹风吗?”   于峥勾唇一笑,“已经没有大碍了。就算之前还没好,吹吹风也没事。”   安宁看着他,心中有些复杂——为什么以前她没有注意到呢?注意到于峥的眼睛同慕清玄很像,一个人的相貌可以通过易容或是面具来改变,但是眼睛却是不变的。   顾可欣很快就退下。   安宁在于峥对面的位置坐下,“我想看你的脸,可以吗?原来那张?”   于峥直接用清水将脸上的东西洗掉,露出了那张精致得用语言难以形容的脸,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那张脸同梦境里真的很像啊,就是大一号的男孩的脸。   她叹了口气,“我该叫你于峥好呢?还是慕清玄好?”   ------题外话------   话说……本来是打算要晚点再揭穿的,现在想想,还是早点好了~表哥暂时退下   ☆、第十八章 千里送冰,张狂郝家   正好一阵风吹过,轻轻吹起了她的发丝,安宁将发丝拢在耳后,不放过对面这人一丝的表情变化。   于峥眉毛微耸,神情十分平淡,看向她的眼神却很柔和,“你是怎么发现的?”   安宁自然不会说是做梦梦到的,她有种预感,她若是说出梦境,说不定就要真的被这个人带到南夏去了。   “你们的眼睛像,背影也像。”安宁只能寻了别的理由。   于峥,不,应该说是慕清玄的脸上却绽放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炫目的笑容,“表妹,我就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能够认出我。”   安宁嘴角抽了抽,装作没听到,继续自己的问题,“你的戏子身份也是假的吧?”   慕清玄对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因为想来见见表妹,又不想被其他的苍蝇干扰,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不过表妹你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善良。”   安宁冷淡道:“我没有什么小时候的记忆。”   任谁知道别人接近自己都是蓄谋已久的谋划,都开心不起来,安宁觉得自己没有糊这人一脸已经是够好脾气了。   慕清玄仍然是一脸的包容,“这个慢慢来,没关系。”   他这种笃定的样子真是让安宁恨得牙痒痒的,她继续问道:“可欣姐姐知道吗?杨开意又是什么身份?”   慕清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自然是我的师兄。至于顾可欣,我们把她隐瞒得很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安宁知道他口中的师兄肯定不是戏班子中的师兄,咬了咬下唇。   “你放心吧,杨师兄是真心喜欢你那位可欣姐姐的。”   “但是他不该瞒着她,爱情里面不应该有隐瞒。”慕清玄是南夏人,杨开意恐怕也是如此,倘若身份揭穿,这让顾可欣如何自处?   慕清玄一脸的欣慰,“表妹你果然长大了,以前的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安宁发现她同这个人根本就沟通不来,无论说什么,他都能够扯到小时候。   她直接说道:“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一点都不想要改变。”   “你若是喜欢,周家全部人都可以搬到南夏,定不会有人敢对他们无礼。”语气十分有底气,显然慕清玄在南夏地位不低。   “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大周人。一辈子都是。”   慕清玄看着她坚决的神情,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悲伤,他的声音也轻了不少,“如果这是你的心愿的话。”   安宁知道自己的话或许伤害到了他,但是于她而言,她所接受的却是大周周安宁的记忆,周李氏的女儿。这身份对她而言弥足珍贵,她一点都不想要放弃。更何况,从梦境中来看,慕清玄的表妹可是从小就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一直被关着在里面,直到那时候才真正出门。   也许因为冥冥之中的一点联系,让她看到了那份记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是她。   她站起身,“既然你身体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虽然我现在不会告发你,倒是倘若你做出危害大周,危害我亲人的事情,我也不会同你客气。”   她姿态凛然,让慕清玄将她同记忆之中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   只是在以前,她这样凛然如圣女斗士的姿态是为了他,现在则是为了别人,在这一刻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割。   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已经习惯了遮掩情绪,即使内心再多的痛楚,他依旧可以在她面前不露出分毫,他说话的语气依旧轻松:“放心吧,表妹,现在还不是时候。”   安宁皱了皱眉,现在不是,那是什么时候?南夏和大周维持了两百多年的和平终究要破碎了吗?   最后离去前,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以后见面我该叫你于峥?还是慕清玄?”   他注视着她的身影,说道:“于峥和慕清玄,两个都是我。”   安宁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这里。   ……   回到家中,却看见蔚景正坐着马车回来,车后似乎用一个形状有些奇特的箱子拉着什么,箱子可不小,大概长八米宽六米。   蔚景下了车,同好几个人一起抬这东西。   玉容则是一身杏黄色衣衫,正指挥着他们,看见安宁后,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姑娘,你回来了?”   安宁好奇问:“这里面装的又是什么?”   玉容笑道:“冰块啊!”   安宁怔住了,“宣州好几年都没下雪结冰,哪里来的冰块?”   玉容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屋内,向她解释道:“这是从京城中运来到宣州的,这一批全部都装在地窖之中。姑娘之前不是因为天气太热中暑了吗?以后屋内稍微放这么一个冰块,也就不用担心了。”   安宁有些汗,自从醒来后,她便隐隐有个直觉,她迟早都会生这么一场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跟暑热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不过从京城特地千里迢迢送来宣州啊……安宁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了一句耳熟能详的诗词——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千里送冰块同千里送荔枝也差不离多少啊。   这个猜想让她身子一僵,等等,这冰块的送来应该同她无关吧?她的脸应该没这么大?   玉容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蔚池一直嚷着宣州这里太热了,又没有冰块,热得他受不了。他同少爷从小相识,明面上是主仆,但情分上同兄弟也差不多了。恰好前些天,底下的人寻到了一块适合做冰窖的地方,蔚池便弄好了一个大大的冰窖。少爷便从京城中送了些冰过来。听闻姑娘因为身体受不住暑热的关系,也吩咐给姑娘送上一些。姑娘你好歹也是我们侯府的表小姐。不过姑娘身体才刚恢复,就算使用冰块也不能太多。”   能够有冰安宁已经十分满足啦,就算只是捎带的她也开心。   她说道:“我们家这份等下给天晴送一些过去。”天晴当初从皇宫里出发,还真没带冰。   “蔚池早让人送过去了,这可是位金枝玉叶,谁敢苛待她呢。”   安宁沉默:虽然是金枝玉叶,但是在进入皇帝视线受宠以前,天晴可没少被苛待,那时候的她生活得还不如宫里稍微得用的主子呢。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也不会自己种菜下田了。   安宁对于古代版的藏冰很感兴趣,问道:“这用来藏冰的地窖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玉容道:“一般而言,必须要满足这么几个条件。比如最好是由大块石头构成,大块石头之间缝隙大,然后有适量的水渗入。据说这样的地窖温度会很低。嗯,地势差不多同京城那有名的八卦井一般无二吧。”   安宁点点头,这种特殊的地形的确不太好找。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也不好开采。不过这种问题对于达官贵族来说,又不算问题了。   安宁说道:“我记得这冰块的保存,一般是用木屑、稻草和稻壳吧。”   玉容道:“姑娘果然博学,是这样没错。这一路的运输,便是用木屑和稻草。”她没有意外安宁知道这些,只当她是从哪本游记上看过的。   蔚景这一带,可不仅是带了这冰块,顺便还带来了安玲珑的一封信和一些礼物。   这信件比想象中还要长不少,足足有十来页。   信件的一开始便是玲珑向她得意洋洋炫耀说,她的胭脂铺已经装修完毕,并且名声也已经打了出去,随时准备可以开张,只要那些跟着安宁学习化妆技术的丫鬟回来同安宁的胭脂水粉面膏等东西送来就可以营业。   安宁想了想,那四个丫鬟学习已经告一段落了,这段时间正跟着雨歌进入实习期。按照雨歌的说法是,出师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既然如此,那就这几天就让她们回去吧,顺便带一些胭脂水粉过去。   因为今年安宁一共种植了五十亩的玫瑰茉莉,这些被她全部做成了胭脂水粉,匀出一半送到京城里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等到明年,她大概又得翻倍种植了,毕竟她们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特别是京城那家。安宁严重怀疑她送过去的那些,到时候恐怕还是不够卖。   一想到自己的事业越做越大,她浑身就充满了力量。她喜欢这种将所有掌握在一切的感觉。   说完了生意经,安玲珑开始说起了安宁颇为关注的苏城后续。   当初在京城中,苏城在背后三皇子的怂恿之下,有心在大庭广众之下英雄救美,定下同她的婚事。结果被她联合蔚邵卿的师姐童若雪反击一军,不得不娶了个“丫鬟”为正妻。结果在六月初的时候,苏家有意对那时候帮忙冒充安宁的张玥玲下毒,张玥玲将计就计,制造出假死的样子来金蝉脱壳。苏城则在人前表现出一副情深如海生不如死的模样,还因此博得了许多人的好感,都说他是个深情款款的好男人,甚至还有人家打算将女儿嫁给他。随后在六月底,张玥玲的丫鬟一纸状书,将苏城给告上了公堂,陈述自家小姐被下毒身亡的事实,所有摆出的证据直指苏家。加上蔚邵卿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证据确凿之下,苏城的功名被夺,自己也落得一个身陷囹吾的下场。倘若张玥玲真的是丫鬟也就算了,但是当初安宁离开之前,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将那所谓的卖身契烧毁,所以张玥玲现在的身份是良民。害死良民同害死丫鬟的罪名可不一样。即使苏家的人在背后花了大力气运转,最后还是得流放三千里。   至于苏城的父亲苏力,那位太常寺少卿,虽然因为苏城将罪名一力承当,但他也因为教子不利的缘故,官位被夺,贬为了庶人。   与此同时,宫里的三皇子也因为办事不利而被皇帝凌天恒大大训斥了一番,并禁足一个月,可谓是丢了不少的面子。   安玲珑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幸灾乐祸的情绪简直是跃然纸上。安宁倒是多少知道一点。无论是安家还是蔚家,都是坚定的保皇党,不管下面几个皇子争斗得你死我活,他们只效忠于最后上位的那位。也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姿态,皇帝对他们才越发的放心。两年前三皇子曾不死心地想要拉拢安家,甚至打上了安玲珑的主意。安家向来看不上三皇子这种只会对后宅下手的小家子气行为,加上三皇子还打上了玲珑这个掌上明珠的主意,一气之下,更是同三皇子维持面上的和谐功夫都省了。   昔年玲珑的脸受伤,不仅是有柳千雪和穆芊芊的功劳,隐隐绰绰也能见到三皇子在其中的手笔。   玲珑家里的人虽然瞒着她这件事,但事关她的脸,玲珑即使再粗枝大叶怎么可能不放心上?这不,三皇子一倒霉,她便幸灾乐祸得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了。   即使看不到玲珑本人,安宁也可以想象出她现在眼角眉梢都盛满了愉悦的神态,越发想念起了这位小伙伴。不过她九月底是要跟着凌天晴去京城里贺寿的,到时候还可以同玲珑聚一聚。只是她在京城里恐怕也呆不了多少天,她还得酿造葡萄酒呢。这可是她每年收益的大头。   也许是因为十分厌恶三皇子的缘故,玲珑对于这位皇子不免多提了几嘴。三皇子凌文泽的母妃德妃扶持了一把郝倩倩的姐姐郝蓉蓉,这位的肚子倒也争气,在七月底的时候爆出了怀孕一个多月的消息,并且被封为常在,封号为兰,宫里人称兰常在。   知道安宁未必了解这其中透露的意味,安玲珑特地在信件中花了一页来解释。宫里一般娘娘怀孕皆是等生下孩子之后。因为当今圣上注重子嗣的缘故,一般而言,生下公主会升一级,生下皇子则视帝王的宠爱,可能只是一级,可能越级。像当初深受宠爱的珍嫔娘娘,在生下皇子后,可是直接从常在跳级到主位。若不是当时妃上的名额已满,说不定还会被直接封为了珍妃呢。   至于在生下孩子以前就已经封赏,不出所料的话,位份也就这样定了,最多生下孩子后再送些赏赐。从这点上来看,其实郝蓉蓉并不算受宠。而且提前封号,导致郝蓉蓉直接成为了宫里那些低位份妃子的眼中钉。主位嫔妃从这封赏中多少窥探出一丝帝王的心思,懒得对她出手,但低位份的可就不同了。这些板子足够让郝蓉蓉在宫里举步维艰了。   安宁看着这信,想的内容更多。一般而言,大家都知道三月份后怀胎才能真正稳固下来,郝蓉蓉不过一月的身子便爆出来。究竟是因为她的靠山德妃同她面和心不合还是德妃自己也压不住呢?   无论哪个消息,对安宁而言,都算是好消息。于她来说,她更希望是后者,德妃同三皇子倒霉,她就越开心。   因为安玲珑将京城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描写了一遍,导致安宁不在京城,却对京城了若指掌。也难怪她一封信写这么长。   看完信件以后,安宁也开始磨墨给玲珑回信。相比较安玲珑那多姿多彩的八卦绯闻,她在玉山村的生活显然要平静许多。   安宁也不担心,没有八卦,她就拿美食凑。一样样美味的点心,一个个让人食指大动的菜肴。安宁还花了大力气描写了其中的味道。感谢舌尖上的中国,有了他,她再也不担心不会描写美食了。   至于安玲珑收到信件后会是什么反应,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写好信后,安宁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似乎有点不太厚道,想了想,她又拿出几张纸,写了几个食谱上去,同信件放在一起。   ……   为了储存这些送来的冰块,周李氏特地让人挖了块地,在下面六七米处,建了个小型的地窖,虽然比不上蔚家那种藏冰室效果好,但撑二十来天并没有什么问题。   安宁身体康复以后,又在家中休息了好几天才出去走动。   安家的那四个丫鬟学成出师后,也就带着好几车的胭脂水粉一起回京城了。安宁顺便让他们带上她写给玲珑的信件和礼物。   雨歌同这四个丫鬟朝夕相处,又有半师之谊,在她们走的时候,还掉了几滴的眼泪。   安宁看她这段时日教导她们颇为用心,又赏赐了一些东西下去。   雨歌和青芽现在也差不多十六岁了,按道理来说,也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在城里也有不少人家看中她们,登了安宁家的门,想要提亲。这些人家中不乏一些家中有百亩田地的殷实人家。   安宁自然先问过了雨歌和青芽的意见。她直接说道:“这些人,你们若是有看中的,我可以直接为你们做主。有我撑腰,你们成亲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坏。”   雨歌同青芽相视一眼,便跪了下来,语气诚挚:“姑娘,我们两个不想嫁出去。”   安宁怔了怔,这两丫鬟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语,但安宁一直以为她们是害羞,只是一时戏言。看这个样子,似乎还真不想嫁。   她问道:“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雨歌咬了咬牙,说道:“我同青芽在店铺中招待过不少的贵妇小姐,这些人她们穿的衣服首饰或许胜过我们百倍,身份也高高在上,但日子却过得不如我们快活自在。出嫁前还能逍遥得乐,出嫁后上得伺奉公婆,下得照料小姑小叔儿女。对丈夫得贤惠端庄,不能吃醋,对姨娘不能苛责,对庶子庶女也得一视同仁。这样的生活,我们一点都不想过。我们觉得,像李艳先生那样的人生才是我们所向往的。姑娘每个月给我们的月钱分红不少,这些钱,我们平时喜欢吃什么,喜欢买什么,都随心所欲。倘若成亲后意味着我们的生活不再如此自在,那么我们为何要成亲?”   安宁惊讶地看着雨歌,雨歌和青芽两人平时爱笑爱闹,除了活泼点看起来同其他大周的姑娘没有什么差别。没想到在她们的心中,还有这样先进的思想。   即使在现代,也有不少的女孩因为父母的逼婚,舆论给予的压力,不得不咬着牙投入自己不喜欢的婚姻生活之中。相亲一星期便成亲的比比皆是。   安宁并不知道的是,雨歌同青芽之所以会萌发这样的念头,一部分是被那些贵妇的生活吓到,一部分是因为李艳的缘故,另一部分则是由于安宁的影响。倘若换了一个主人,她们也不敢直接说出这种在世人眼中大逆不道的念头。   “你们起来吧,你们若是不喜欢,我便帮你们推掉。到不了到时候养你们一辈子。”她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你们现在每个月的钱也够养自己了。”   雨歌和青芽每个月的月钱加分红,一个月大概也有十两银子,十两银子都够一个家庭过一整年了,更何况是她们?   雨歌同青芽向她磕了一个头后才起来,青芽又问道:“姑娘,我们能不能像李艳先生一样,也弄一个寡妇的身份?”她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   安宁又气又笑,“大家都知道你们以前没有婚配,现在突然说自己是寡妇,你当大家眼瞎脑子残啊?”   李艳之所以能够这样,是因为她初来乍到宣州,大家都不知道她过往的经历,加上有蔚家在后面扫尾,才顺顺利利地有了寡妇的身份,省了不少的纷争。青芽和雨歌想用这个法子肯定是没办法的。   青芽和雨歌有些泄气,但想到有姑娘在上头顶着,并没有嫁人的威胁,这两个乐天派的人又很快把这件事丢脑后了。   安宁晃了晃头,还是把那些求娶的人家资料给收了起来,保不齐日后这两人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   在八月十四号的时候,周家收到了一个帖子。   周李氏一开始还以为帖子是给安宁的,直接给安宁。   安宁打开后,才发现,这帖子是写给周李氏的。发帖人正是安玲珑之前还给她八卦过的郝家。帖子上,郝家诚挚邀请周李氏一家到来。   郝家自从出了郝蓉蓉这位怀了身子又晋位的娘娘,大有压倒其他人,成为宣州第一皇商的趋势。这次的宴席也是为了庆祝郝蓉蓉的晋位。   安宁看着帖子摇摇头。郝蓉蓉肚子里的那块肉还不知道男女,也不知道能否生下来,郝家就这样高调……简直是愚蠢到家了,真嫌宫里郝蓉蓉的处境不够危险啊。   周李氏见她摇头,问道:“怎么了?有不好的消息吗?”   安宁说道:“没什么,娘,这个帖子是州府的郝家人送来的,请我们过去参加七天后的宴席呢。”   “那个大盐商郝家?”周李氏道,“我听说他们家的女儿送进宫里做娘娘了,你当初在宫里见过吗?”   对于周李氏这样的平民百姓来说,做娘娘可是很威风的一件事。不过因为安宁以前给她普及过一些后宫争斗的事情,即使再威风,周李氏也不想把他们家的女孩子送进去。   安宁摇摇头,“我当时在比赛,那位郝娘娘正参加选秀。两人根本没机会碰头。”   周李氏这才想起了起来,同时连带的女儿跟她说的那些妃子地位也一起想起,心里想着:不过是一个常在,她头顶还有好多嫔妃呢,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安宁道:“娘你若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回绝了也没什么。”   周李氏想得更多一点,嘴里问:“到时候是不是有不少的夫人过去?”   安宁点点头,对于许多人而言,像郝家这样出了个怀孕的娘娘,不就金贵了不少。   周李氏立即下决定了,“去!必须要去!”   过去以后,保不齐就给她家慧姐儿找到一个好对象了。   周李氏不仅要自己去,家里的两个姑娘也要一起。安宁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也不放心让她娘去那么一个龙潭虎穴,她没过去镇场,保不齐会出现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安宁可不想让她娘受委屈。   因为要去参加的缘故,周李氏也不想给女儿孙女丢脸,特地跟着卫先生好好恶补了一番礼仪,又学了点所谓的说话艺术。反正就是少说少错。   她又从之前圣上赏赐的云锦中,挑选出了合适的花样,给自己、安宁和慧姐儿做了一套衣裳。人靠衣装不是没有道理的。   别提,她换好衣服后,头上戴着镶嵌着紫水晶的金钗,手腕戴着剔透纯粹的翡翠,耳朵缀着玉石耳环,再加上额头上的针脚绵密的抹额,雍容富贵的气场就出来了。   开原县中受到邀请的除了安宁,还有沈家和杨家,其他人家根本不放在现在的郝家眼中。就连周家,虽然邀请了全部人,但明面上大家都知道是看在安宁的份上。杨蕊家肯定是拒绝了。他们厌极了郝家,加上这宴席又是庆祝郝蓉蓉的晋位,怎么可能过去给自己添堵,对着安宁她还大大地抱怨了一通。   安宁劝道:“你在外头也别露了痕迹,万一别人把对圣意不满的帽子扣你身上呢?”   杨蕊道:“我知道的,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一下而已。”她也看得出安宁并不喜欢郝家。   安宁笑道:“我娘头上戴的簪子是珍嫔娘娘送的。我手上的白玉手镯、慧姐儿耳朵上戴着的耳坠都是珍嫔娘娘赏赐的。”   杨蕊顿时指着她笑,“你这也太促狭了。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她似乎觉得这大大地给她出气了。   倘若有人问起,把珍嫔和郝蓉蓉作对比,郝蓉蓉直接就被比成尘埃了。   安宁一脸无辜:“珍嫔娘娘温柔慈善,送给我的东西皆是顶好的,外面等闲难以见到。我也是给郝家面子,才选了其中好的。其实皇后娘娘给的更好一点,但皇后娘娘的我担心一路上不小心丢了就不好,所以都收了起来。”   杨蕊仍然笑个不停,“好话都被你给说尽了。”   郝家就算知道也不能指责安宁什么。   没错,安宁就是这么记仇,她可没忘记郝家管事当时的嚣张气焰,敢在玉山村她地盘上撒野,还不是没把她这个乡君放眼里吗。   因为沈家也要过去的缘故,安宁他们便决定同他们一道。从开原县到州府也需要一天的路程,与其等到一大早出发,晚上抵达,风尘仆仆过去,还不如提早一天过去,休息一个晚上,再去赴会。   安宁家在州府并没有买房子,现在买也来不及,沈夫人便说他们沈家在州府正好有一个庄子,两家交好,因此邀请安宁他们住上一个晚上。   安宁他们没有反对,收下了这份好意。   经过了好几天的临阵磨枪,周李氏多少已经弄明白了宣州这一带的一些官职,也学了一些文雅的寒暄和吉祥话。礼仪上虽然没有安宁和慧姐儿那么好,但面上也看得过去。   周李氏这回是很用心地在学,以后为了家里姑娘的婚事,她也是得常常同那些贵妇人打交道的。   她们八月二十号便坐上马车,出发先前往沈府。按道理来说,周李氏应该是带章娘子的,这位算得上是她身边的人,但章娘子对这种场合一窍不通,以防万一,还是带上了卫先生。有卫先生在旁边不时地提点,周李氏这宴会也才赴得安心。安宁则是带着玉容,桂圆对郝倩倩没什么好感,加上以前常常是她跟着安宁出门,一次不去也没什么,因此她并没有意见。周慧自然就是跟着红枣了,红枣别说京城,就连州府都没去过,虽然强烈忍着,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了几分的喜悦。   慧姐儿也是如此。安宁见她们主仆两颇为相似的表现,笑道:“等赴宴后,我们不急着回去,可以在州府呆上几天。”   周李氏也点头,“你上回买的那些棉布的确不错,比一些绸缎还好呢,这次过去后再买一些。”   安宁他们这次是驾着两辆的马车,蔚海跟着他们,蔚景则是留在家里当保镖。另外还带了一个向天晴借来的护卫。除此之外,苏大和另一个之前被他收下的乞丐赵刚也一起来了。安宁带他们过来,也无非就是觉得他们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说不定还能派上点用场。   她也挺想知道她之前埋下的种子对那周台平是否有造成什么影响。   到了沈家时,自有人将他们引了进去。周李氏很自然地同沈夫人打招呼,他们也并非是第一次见面。只是那时候的周家并不被沈家放在眼里,沈夫人当时待他们和熙不过是教养使然。现在则不同于往日,沈夫人在同周李氏说话的时候,更是添了一分的亲热。   她看着周家的两个姑娘,不由暗暗惊叹:这样的气派就连她家以玫都比不上。心里更是觉得惋惜,以南回来的那几天,周安宁恰好生病在家休养,导致当时没法邀请她过来沈府。以南的治疗又不能拖时间,在家中只是呆了十天就再次回到那神医身边了。   沈以玫见到她们两个亲亲热热地迎了上来,温柔一笑:“我前些天下帖子邀请你们,可惜安宁那时候生病了,你们都没法来。安宁身体如何了?”   安宁唇角含笑:“已经没有大碍了。”   因为沈老爷子在的缘故,安宁和周慧也同他见礼了一番。沈老爷子虽然已经过了六十,但看上去仍然精神炯炯,没有呈现出所谓的老态,他的长相看上去像是那种严肃的人,但同她们两个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又十分和蔼。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甚至还考校了两人一些关于四书五经的问题。安宁同周慧都跟卫先生学过的,加上问题并不难,所以回答得很是轻松。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位沈老爷子看上她们的眼神似乎带着点点的满意。郝家这次的宴席,沈老爷子是不打算过去的,只是让儿媳妇一起去,就连儿子孙子都被他留了下来。至于沈以玫,她本身作为快出嫁的姑娘,也不好整日往外跑。   沈老爷看上去倒是挺像去一趟的,可惜胳膊拗不过他爹这条大腿。   安宁不由在心中称赞沈老爷一番。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沈老爷子这一招无非是要跟郝家保持一定的距离,让沈夫人过去,即使外人说起,也只会说是同郝夫人有交情。他自己不出面的话,外头再怎么样,也不会把沈家同郝家牵扯在一起。   她心里想着,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屏风后的一小块宝蓝色的衣角,那衣角一闪而过,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安宁怔了怔,心中有了明悟:在沈家,敢这么做的恐怕就是沈以行吧。   她睨了周慧一眼,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周慧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安宁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寒暄了一会儿后,他们便同沈夫人准备出发。沈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和两个护卫一起。   在走到门口时,一身月牙色衣裳的夏心柔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自从上次来沈家赴会后,这还是安宁第一次见到夏心柔。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她身上便发生了惊人的变化。眉眼长开,眼含娇媚。一身的月牙色衣衫更是衬托出她的那份楚楚可怜。   “见过夫人。”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柔媚动人。在福下身子的前一秒,她飞快地看了周慧一眼,眼中是满满的怨毒。   “你怎么来了?”自从夏心柔成了丈夫的贵妾,沈夫人便真的将她当做了后院中的一个妾室,再没有以前的慈爱,特别是在夏心柔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她丈夫,又一边对她儿子沈以行心怀妄想的时候。   夏心柔之前被沈夫人请了一个嬷嬷过来教导她,受到不少的磋磨,因此她现在很是恭敬,“贱妾听闻夫人正打算去郝家,想起贱妾曾经同郝家大小姐有一番情谊,许久不见郝小姐,正想过去请安一下。”   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十分低。   沈夫人神色平静,道:“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过去?要知道,夏家大小姐已经因病而亡。”   夏心柔脸色白了白,但是又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她可是听说了,郝家现在如日中天,堪称是宣州第一人家,倘若她能够搭上郝倩倩,即使是沈家的人也得对她另眼相待,一时之间,却忘了夏心柔这个名字已经不能使用了。   满腔的算计却只能落得如此下场,她不甘心啊。   秀红作为沈夫人的丫鬟,可以说出沈夫人不能说的话语,“恐怕郝家大小姐也不愿同一个妾室扯上关系吧,若是传出去……”   夏心柔咬了咬下唇,抬起头又是恭顺的笑容,“是贱妾想得不周,还请夫人原谅。”   说罢,居然也不做纠缠,行了一礼便离开。   安宁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她印象中的夏心柔并不是这种容易放弃的性格。应该说她骨子中很有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啊。   沈夫人没说什么,同安宁他们道:“让你们见笑了。”   安宁笑了笑,“这位姨娘虽然规矩有些不妥,但作为姨娘也不必太过严格要求。”   意思就是姨娘是姨娘,并不能代表他们沈家。   沈夫人嘴角扯了扯,没有说什么。   周李氏看在眼中,只觉得这沈家的后院还真不是普通的复杂。她并不知道这夏心柔是原先沈夫人的侄女,还在心中嘀咕:沈家的几位除了那沈老爷都不错,怎么姨娘都是这种不讲规矩的?   即使心中有再多的腹诽,周李氏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转而坐上了马车,一同朝州府前进。   他们扯上都是备好了一些糕点,因此一路上并没有停下来。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总算抵达了沈家的一个庄子,说是庄子,但其实是二进的院子。因为沈家提前几天就派人过来的缘故,屋子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热水食物都已经备好。   他们刚抵达,底下的人便送上了一桌的席面。   安宁、周慧、周李氏同沈夫人一起用膳,至于卫先生他们则是另备一桌。   菜色是八菜一汤,颇为清淡。   安宁吃饱后,又梳洗了一下,一行人便准备歇息。   ------题外话------   蔚邵卿表示他真的不是特地因为安宁才送冰的,你们相信吗   反正我是不信的   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十九章 捣乱宴席,宠妾灭妻   郝家的宴席是在晚上时候开始的。   白天在庄子上也是闲着没事,加上庄子距离城里并不远,坐马车也就是一刻钟的距离。安宁索性带着周慧和周李氏去逛了一圈,还买了一些东西。她们三人身上都带着银票,所以买东西时完全不手软。   等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才回到庄子。   下午的时候则又梳洗了一下,换好出席宴会的衣服,等时间差不多了,便同沈夫人一同拜访郝家。   郝家位于州府的宅子很大,占地面积至少有上百亩。门口张灯结彩的,看上去就热闹非凡。   郝家迎客的下人脸上带着相似的殷切笑容将每一个客人带进去。安宁他们刚下马车,就有负责这块的人帮忙停靠马车了。   郝家的帖子是由安宁收着的,她把帖子拿了出来,那迎客的一个丫鬟看见她帖子上的标记,脸上的笑容更是恭敬了几分。她被挑选出来,也是知道一点事情的。郝家发出去的帖子看似每一份都一样,实则有点不同。像安宁同沈夫人的帖子,最右角都有一个元宝的标记,那代表着拥有帖子的客人是郝家的贵客。   周家和沈家所来的除了护卫,都是女眷,因此自然是往后院那边领。蔚海他们几个没有跟着进去,直接在外头百无聊赖等着。倘若在郝家的后院都会出事的话,那么郝家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郝家不愧是盐商,整个宅子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大红的灯笼将整个郝家笼罩出了一片的喜气洋洋,郝家的下人们脸上则是带着自得又自矜的笑容。   她们走过庭院,穿过长廊,便来到了后院的一座花园。花园中各种花朵争妍斗丽,摆放着十来张的桌子,这些桌子一半的位置已经坐了人。让人惊奇的是,花园的四个角落,竟是放着四颗大大的夜明珠。每一颗的夜明珠都有两个拳头合起来的大小,将花园照的犹如白夜。夜明珠本身就是价值千金的东西,更何况是一口气出现了四个这么大的夜明珠,郝家的豪富可见一斑。   周李氏同沈夫人直接被引着去了最前面的一桌,同郝家的大夫人坐在一桌。周李氏虽然是平民,但架不住她生了一个乡君女儿。安宁和周慧则是去了各家小姐的那桌。   郝夫人当初在安排席位的时候也是费了心思的,她原本想要将安宁安排在她那一桌,毕竟她可是五品的乡君,但第一桌席位位置有限,总不能她坐第一桌,把周李氏安排在别桌。最后索性让周李氏这个母亲在第一桌,安宁则是作为官宦之女的地位来安排。   不过能同她坐一桌的,基本身份都不低,等于是宣州闺秀最上圈。这些姑娘若放在京城中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在宣州这块也是足够高了。安宁还在这里看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顾可欣的妹妹顾可人。另一个则是于施璐。   于施璐见到安宁后,还冲着她十分亲切地打招呼。   在安宁还没发迹之前,这个小姑娘就一直对她很友好,因此安宁直接带着慧姐儿坐在她身边,不客气说道:“这是我侄女慧姐儿,我们两个初来乍到,你可得多多关照啊。”   于施璐被她这么一说,顿生豪情,拍了拍胸脯,说道:“好,放心吧,交给我。”   旁边同她交好的粉衣姑娘问道:“施璐,这两个气度不凡的姑娘是谁?”   她见安宁和周慧的穿衣打扮就知道身份非同一般,忍不住问道。按道理来说,这样身份的人她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即使是放在宣州的闺秀圈中,安宁和周慧的长相也是出类拔萃的好。   于施璐介绍了一下两人。这一桌基本都是年级相仿的姑娘,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周慧同更是同一位宣州同知之女甘秋玲很谈得来,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同她说话。   在这么多人面前,于施璐也不会特地表现出自己对顾可人的不喜,很有教养地同顾可人寒暄。   安宁扫了周围一圈,发现顾可人那位表妹唐荷花也来了,只不过以她的身份没法在这一桌,跑到了另一桌桌子。   安宁又往第一章桌子那边扫了过去,看见她娘坐在一个沈夫人和一位没见过的穿着绛紫色衣裳的妇人中间。那妇人生得一团和气,看上去似乎很好相处的样子。   于施璐见她的视线,便知道她在担心她娘,便附在她耳旁将那一桌的人一一介绍了过去。   “沈夫人你是认识的,坐在你娘右边的是王夫人,宣州提辖王大人的夫人,膝下有二子一女。”不知道想到什么,于施璐突然抿嘴笑了,又压低了声音,“听闻那王夫人正在给自己的二儿子寻找合适的姑娘呢,你瞧她对你娘那么亲热。那位王二公子,听闻才学不错,还在七月份的大周月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宣州提辖王大人……安宁在心中冷笑,不就是贿赂了周台平的其中一位吗?安宁也看过那篇文,水平是有一些,但打从知道他们为了上报贿赂了一把周台平,安宁便对这篇文是否是他们写的有点疑虑了。真正有才学的人骨子里大多是骄傲的,哪里能干出这种事。   因此安宁对于王家是敬敏不谢。   于施璐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也不打趣,继续介绍,“坐在你娘对面穿石青色衣裳的就是顾可人的母亲顾唐氏。哼,都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还一副妖妖娆娆的样子,难怪能将知府迷得神魂颠倒,把她这个身世低微的人迎娶进来。可怜我的可欣姐姐,就是被这贼人害死的。”   于施璐显然仍然十分痛恨顾唐氏,话里话外就没有一句好听的。   安宁瞥了瞥顾唐氏,其实顾唐氏从外表上来看并没有于施璐说的那么差。也许是当了多年的官家夫人,看上去也有几分的端庄气度,嘴角下的一点痣给她平添了几分风流的味道。   因为这里是后院的缘故,安宁也就没办法看一下可欣姐姐那位渣爹什么样了。   于施璐介绍完一桌——周李氏所坐的那一桌果然都是身份不低的人,似乎上瘾了,又接着介绍下一桌。至少介绍了三桌,才停了下来。   安宁没想到的是周台平的小妾今日也过来了,来的正是那位萧姨娘,州府的人都知道周萧氏因为癔症的缘故,一直在家里拘着调养身体,外出走动都是这位周萧氏原本的陪嫁丫鬟萧姨娘。   于施璐之所以会介绍到她,纯粹是因为对她不满,“就算她家夫人身体不适,也不该由一个妾室出来走动,这像什么话呢。偏偏我大伯母说那位周台平情深意重,即使发妻如此,也仍然不离不弃。还说这位萧姨娘对周夫人十分恭顺照顾,十分懂规矩。也难怪周大人会把周家的管家事务一应交给她。”   也许是因为郝家的人也知道这点,所以特地把萧姨娘安排在另一桌,那一桌所坐着的都是出来走动的小妾。倘若郝家把萧姨娘同人家正室放一个桌子,恐怕会有不少夫人直接甩袖走人。能够来郝家走动的妾室基本都是在家中很是得宠的。虽然妾室不能穿正红,但是那一桌基本都穿着银红粉红桃红这些,其中有几位的穿的红色更是接近大红。看的一些夫人的眼神有些不好。   这种接近大红的红色,无疑是一种挑衅。那位萧姨娘身着浅蓝色的衣裙,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在那各种红中可谓是鹤立鸡群。   见到她后,那几位夫人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好歹还有一位是懂规矩的。   安宁的视线却落在了那萧姨娘的发髻上,她今日带着一个金钗……梳着一个十分复杂又精致的发型,金钗有一半是遮掩在隐隐约约的发髻之中。   她眯了眯眼,那遮掩住的,是不是凤凰的图形?倘若是凤凰的话,那么这位萧姨娘心很大啊。凤凰,百鸟之王,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十分高大。一直以为,凤冠这东西只有皇后太后太皇太后才能够戴,到了后来,面前民间娶妻的时候也可以戴着凤冠霞帔,但也仅限于正室在成亲时候使用。凤凰的钗子手镯这一类首饰,则不像凤冠那样要求严格。但是在大周里,普通的平民也是不能随便戴着有凤凰图案的,至少是九品官宦女眷才可以。但这女眷可不包括姨娘。萧家能够有资格戴凤凰图案的除了周台平的原配周萧氏,还有周家那位庶女。即使是庶女,身份上也是主子。   一个妾室,却暗暗带着主子才能戴的首饰,还刻意梳这种发型来挡着。说她真的多么规矩,恐怕未必吧。   若不是安宁本身对着同周台平有关的人都没好感,一开始就抱着找茬的心态,恐怕还真发现不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自从那次醒来以后,视觉嗅觉都比以前更上一层楼。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确定一下。   她示意玉容过来,在她耳边说上几句。   大家只当她要同自己的丫鬟说笑话,也没放在心上。   玉容微微颔首,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后,玉容便寻上了郝家的丫鬟,脸红地表示自己想要小解一把。   在她走过去的时候,特地走萧姨娘附近,最近的时候距离萧姨娘甚至只有十来公分。而且,萧姨娘是坐下的,玉容则是站着的,这一下正好严严实实地把她整个头顶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玉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还真的同郝家丫鬟一起出去了一趟,之后还洗了下手,才回到安宁身边,又对着安宁点点头。   安宁便明白玉容这是看到了,心中也有了主意。不是有很多人夸周台平情深意重,小妾也讲规矩吗?她就把他们这层皮想撕下来再说。   这时候,郝倩倩也来了,她搀扶着郝老太太,一身大红衣裳,裙摆的纹饰皆是用金线绣的,华贵之气迎面而来。走路的时候,头上的孔雀金步摇也跟着一起摇动。那孔雀做得栩栩如生,尾巴上镶嵌着蓝色的宝石,眼睛则是红宝石,巧夺天工。   郝家一共有五房,郝老太太一共生了三子,郝家大老爷、二老爷、四老爷皆是她嫡亲儿子,三老爷和五老爷则是庶子,在郝家的存在感比较低。郝家现任的家主便是大老爷郝富贵,也是郝倩倩的父亲。郝富贵有二子三女,其中二子二女皆是正室所出,郝倩倩嫡亲的姐姐郝蓉蓉入了宫当娘娘,郝倩倩头上还有一个比她大一岁的庶姐。   将郝老太太搀扶到座位上,又陪着说笑了几句,把郝老太太逗得笑成了菊花,郝倩倩便来到了安宁她们这一桌。一个个打了招呼过去,态度亲热。就连面对安宁,也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安宁冲着她微微笑了笑。   郝倩倩坐在于施璐旁边的位置上,她同顾可人似乎很熟悉,在打了一圈招呼以后,便同顾可人说说笑笑的。   桌上所摆放的皆是一些水果凉菜和饮品。   安宁视线落在那冰镇酸梅汤上,立即有丫鬟询问她是否要喝,得到肯定回复后也给她倒了一杯。   这冰镇酸梅汤装在一个透明的杯子中,杯子直接放在了一个盘子上,周围堆满了碎冰块。酸梅汤中也有几个冰块上下沉浮着。   每一桌的酸梅汤和各色果汁皆是如此,在炎炎夏日中直接带来了一阵的凉意。不喜欢喝凉的也可以喝没有冰镇过的饮品。   郝倩倩笑道:“安宁,这冰镇酸梅汤还是你们家做得最好,我们家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道。”冰镇酸梅汤这项夏季饮料已经慢慢地在宣州流行开来,因为不知道具体配方的缘故,每一家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做的,做出的冰镇酸梅汤也有微妙的不同。   不过舅妈那间锦上添花里的酸梅汤,最多就是用井水镇过的,哪里像郝家如此奢侈,直接上冰了。   安宁笑了笑,抿了一口,说道:“味道很不错。”   等人齐全了以后,桌上的小菜又一道道撤下,开始上主菜了。   每一样都做得十分精致,摆在桌上就像是一道艺术品一般。   火腿炖肘子、曹鹅掌鸭信、豆腐羹、野鸡片汤、八宝野鸭等……其中一道菇受到了大家的喜爱,虽然是菇,却吃不出菇的滋味,反而有肉的清香。   郝倩倩见大家感兴趣,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一点兴奋和得意,“这道菜也是我姐姐进宫前最喜欢的,得把菇切成了碎丁,经过了十多道工序才做成。”   具体怎么做的,她倒是没说,这可是她们郝家的食谱之一,哪里能够随便流传出去呢。   大家都笑道:“这么复杂啊,难怪都吃不出菇的味道了。”   安宁想起了与这道菜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红楼梦的那道茄子,说道:“我也曾在古书上看过这么一道菜,同你这菜倒有点相识。把刚摘下来的茄子去皮,只要里面的肉,切成碎丁后炸了。之后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干、各色干果子,都切成了丁子,用鸡汤煨干以后,将香油手了,外加糟油拌一拌,才出炉的。”   大家忍不住说道:“那肯定吃不出茄子味了。”   还有将过程记在耳中,想着等回去后就去试看看。说不定做出来真的美味呢。   安宁注意到郝倩倩脸上的笑容却僵了一瞬间,有些好奇:不会郝家这道菇也是相似做法吧。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要不要这样啊。   她并不知道的是,她还真说中事实了。这道菜本身是当年昌义侯让人做的,做这道菜的厨师离开侯府,将这道菜写成食谱,这食谱经过了好几代,不知怎么就落在了郝家手中。   郝家也就是将茄子改成了猴头菇尝试了一下,然后就充作是自己的传家菜谱。   郝倩倩垂下眼帘,遮掩住心中的波涛汹涌,心道:这周安宁居然连蔚家食谱都知道,可见同蔚家关系匪浅。安家同蔚家关系那么好,都不知道这食谱呢。父亲之前那样得罪她真是不该,不过她今日既然来了,想必交情还是可以弥补起来的。   再抬起头的时候,对安宁笑了笑,“安宁果然博学多才,连这样的菜都知道。”   安宁淡淡道:“只是看过几本闲书罢了。我向来喜欢看一些游记散文,分外有意思。”   于施璐说道:“正好上个月我小舅舅送了我一本前朝一位学者写的桃花潭记,辞藻清丽,等我看完了借你。”   安宁笑道:“那就多谢了。”   说罢,又同于施璐定下了下次会面的时间。   就在这时,那位萧夫人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副类似于字画的东西。   因为众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得好好的关系,所以她这突兀的举动,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沐浴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中,这位萧姨娘也仍然不卑不亢的,嘴角噙着一抹的笑意。   她走到郝老夫人面前,笑道:“我家老爷听闻贵府娘娘的喜事,一时诗兴大发,便写了一首祝贺的诗词,只是兴之所至,还请老夫人别见怪。”   郝老夫人哪里会见怪呢,她顿时笑道:“哪里哪里,周主编的才气,咱们宣州都是知道的。”   萧姨娘又当着大家的面展开这字画,将上面的诗词念了出来。诗词中若无若无地称赞着那位当了娘娘的郝蓉蓉,又夸郝老夫人教养本事。郝蓉蓉是郝老夫人第一个嫡孙女,出生没多久就养在她身边。自己精心教养的孙女有如此的出息,全家最高兴的就是郝老太太了。   凭良心而言,周台平才气还是有一点的,只是诗词中吹捧的意思太重,反而漏了痕迹。安宁注意到有几个夫人已经皱起了眉头,在他们看来,这周台平的行为显然有点失了文人的骨气。她们今日过来,并不代表着就是同郝家交好,有的只是面子上工程罢了。   她们不开心,但郝家的人都可开心了,在他们眼中,这是对他们郝家的认可,一个个嘴角不住地上扬,显然周台平这诗是送到他们心底去了。   郝老太太对着萧姨娘也越发和颜悦色了,在她看来,这位虽然是姨娘,但挺会来事的,又夸了几句周台平,无非就是懂规矩有才气。   这懂规矩三个字,直接让好几个文官夫人脸黑了——更是打算回去给自己丈夫告状去。周台平可是大周月报宣州分部的主编,在宣州的文坛也有点地位,他这样媚上的行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文人都是这样的呢。   想起了这段时间关于周台平的一些流言,原本不相信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跟着相信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周台平想做的就是借着郝家的势力,压下那股对他不利的流言。   安宁放下筷子,开口道:“这位是周家的夫人吗?”   萧姨娘谦卑道:“不是的,妾室只是一位妾室罢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的得意,原来她气度这么好,都能让这位乡君把她认成姨娘了。   周李氏更是焦急地看着女儿:女儿怎么会认错呢?把正室当做姨娘,这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啊。   于施璐更是惊讶,她明明向安宁介绍过的。   有些夫人看着安宁的眼神也有点不屑:这位周乡君怎么也不打听一下就贸然开口,结果出丑了吧?   一位心底不错的夫人则是开口为安宁打圆场:“这位是周家的姨娘,乡君您鲜少同她们家打交道,所以可能没见过。”   安宁对于大家复杂的眼神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声音清脆,“是吗?我看她头上戴着一个凤凰的金钗,还以为是周家的夫人呢。要知道,凤凰金钗只有周夫人可以戴。”   就连她娘都戴不了,因为她娘没有品级。想到这里,安宁便想着,倘若到时候有了功劳,能不能给她娘申请一个诰命,这样她娘外出走动的时候单凭身份就可以让人不敢小瞧。   她话音刚落,原本还有不少轻声议论的宴会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直直地落在萧姨娘头上被隐藏了一半的金钗上。   众目睽睽之下,萧姨娘甚至都不敢把金钗拿下来藏起来。她明明都已经隐藏起来了,怎么还被看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更是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在场的都是正室居多,最恨的就是小妾这种身份,特别是那种心大的小妾。其中几位想到自己之前还夸萧姨娘温顺,只觉得脸被狠狠打了,看向萧姨娘的眼神越发不友好。   萧姨娘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差点站不稳身子。   安宁继续道:“你戴着这金钗,难道是想将周夫人取而代之?我听说你以前还是周夫人的心腹丫鬟呢……”   萧姨娘脚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我,我只是不小心拿错了。”   她的辩解显得如此的苍白。   安宁轻轻笑道:“不过看来这周编辑规矩也不怎么样,居然让一个小妾戴着正室才能戴的东西,这算不算是宠妾灭妻?”   萧姨娘连忙抬起头,那张脸显出了几分的楚楚可怜,她拼命摇头,“不是的,大人并不知道我戴这个的,是我自己贪心才偷偷戴上的。”   她深知这件事不能够牵扯到周台平,不然他的名声就要彻底坏掉了。   她摇头的动作弧度很大,直接把头顶的钗子给摇了下去,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那凤凰的图案在地上一览无遗。所有见到这的大妇看着她的眼神都不自觉带上几分的厌恶。   安宁点点头,“嗯,你家大人只是不知道这东西你不能戴而已。”   于施璐声音饱含不屑,“连我都知道,难不成周大人对律法一点都不了解吗?”   萧姨娘发现越说越错,最后索性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郝老太太只觉得那份周台平送来的字画越发讽刺。   她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眼中一片漠然,“告诉底下人,以后萧姨娘还是别登我们郝家的门了。”   若不是周台平是主编,这个位置虽然不算高,但是很是特殊,郝老太太都想连周台平都不让他登门。   两个伶俐的丫鬟直接上前抬走了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的萧姨娘。   其他的妇人也纷纷表态说绝对不欢迎萧姨娘上门。这就意味着除非周台平换了另一个人来,不然别想再进行所谓的夫人外交了。与其同时,大家对于周台平的印象更是坏了几分。有几个心机深沉的还在暗暗猜测:这周萧氏十来年一直没有痊愈,不会是因为周大人故意纵容的吧?还有些人则是想起,自从周萧氏生病以后,就一直杜绝人去看她。想到这点的人,忍不住冒出了点冷汗。   场面因为萧姨娘这一遭而彻底沉寂下来,显出了几分的尴尬。   郝老太太开口打破这片沉寂,“正好我们家这几日排演了一部戏,今日给大家演一演,若博得大家一笑,也就是我们郝家的福气了。”   她一脸慈爱地看着安宁,从表面上来看,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安宁刚刚差点搅和了他们的宴席,“这戏啊,还是根据安宁你的作品改编的。”   安宁抬眼看她,甜甜一笑,“难道是西游记?”   郝老太太点点头。   大家都忍不住提起了精神,好奇的视线全部转向了原本紧紧盖着帘幕的戏台。要知道西游记虽然目前只出了六回,却已经红遍了宣州。八月份的时候,宣州月报在宣州的销售额更是一举盖过了压倒他们一百多年的大周月报,好好扬眉吐气了一把。听说有不少的戏班子已经开始打算将西游记搬上了戏台。   所有人不由都心生期待,也不知道这郝家排演的效果如何。   下一秒,戏台上帘幕被拉开,锣鼓声阵阵。   开头便是那孙悟空去东海龙宫寻找得心应手的兵器。   扮演孙悟空的演技十分了得,简简单单几个动作就将孙悟空那天生傲骨桀骜不驯的性格也很好地演了出来。   等他头顶凤翅紫金冠,身着黄金甲,脚着藕丝步云鞋,手提如意金箍棒的时候,更是将孙悟空意气风发的一面完美体现。   安宁有些明白,这出戏演的就是大闹天宫啊。   大家尽管都在报纸上看过这部分的连载,但看到这令人激动的剧情时,仍然一个个都攥紧了手绢,聚精会神看着。安宁见过电视上多个版本的西游记,倒是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投入。   尽管如此,她也免不了在心中赞叹了几分,能够在短短十来天就排演出这样的效果,果真不错,这水平,可比她那三打白骨精要专业多了。   一时之间,会场只余戏台上的声音,其余之处皆是一片的安静。   等孙悟空被太上老君的金刚琢砸了因此被抓后,这大闹天宫才正式结束。   戏一结束,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这戏,不免赞了一番。   “老太太哪里找来的戏班子,演的真好,我都看入神了。”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尤其喜欢这种热闹的戏码。   “哪里哪里,这只是我们家自己寻人培养的一些戏子。”郝老太太嘴里谦虚着,嘴角的笑容却带着一丝的得意。   戏结束后,几个主角也下来领赏,大家都不是小气的人,纷纷解囊,倒是让这些戏子发了笔小小的钱财。   郝太太一边说大家太客气,一边将直接将一块金子扔进了托盘之中,安宁估量了一下,那金子至少也有五两,五两金子,也相当于五十两银子了。   周李氏也奖赏了十两银子。她本来只想奖赏一两的,一看周围出手至少都是五两银子,一狠心就丢了十两银子进去。   那戏子挺知进退的,并没有到她们这几桌姑娘面前领赏,都是去夫人那几个桌子。   安宁也因为这出戏的缘故,再次被大家包围着。   “唉,齐天大圣不会有事吧?”   “这西游记顾名思义是往西游,可是到现在都还没看出什么这点啊。”   安宁对于这种会涉及到剧透问题的,都一概回复说“且看下回分解”。   幸好这些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顾忌形象,见安宁无可奉告,也知道她是同报社签了合同的,不能随意剧透,也就不缠着她,转而说起了戏本身。   郝倩倩也跟着说了一些她偷偷去看他们排演的事情,逗得大家不住地乐。   这边后院其乐融融一片。   另一头,在前院也在上演着齐天大圣。   郝家的后院招待女眷,前院则是郝家五位老爷招待着男宾客。郝家也是财大气粗,直接养了两个戏班子,两个戏班子一男一女,女戏子演给后宅夫人观赏,男戏子则在前院。   周台平在见到戏台上的大闹天宫,只觉得坐如针毡。自从西游记火得一塌糊涂以后,他便承受了不少的压力。威风一百多年的大周月报却被宣州月报给压过,看他不顺眼的人也有不少,因此风言风语一直都少不了。   更别提前段时间有人趁机放出许许多多对他不利的流言。可谓是十分流年不利。   有的人以为那只是别人故意诋毁他的,但是他内心却清楚地知道,那些都是事实。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整他,调查得如此的清楚详细,明明他一直都很小心的!   周台平也曾想过是不是周安宁做的,但前段时间却又收到周安宁病重的消息,加上周安宁本身只是乡君,没啥势力,根本安排不出这么多幺蛾子。若是蔚家出手,恐怕便是直接夺了他官职的雷霆手段,不至于使用这种慢腾腾折磨人的手段。   因为看低了安宁的缘故,导致安宁身上的嫌疑被周台平自己洗去。   周台平恨恨心道:倘若真让他抓出幕后真凶,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在这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偏偏身边还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戏演的好,这西游记也写得好啊。没想到那位乡君年纪小小就有这样的才华。”   “所以才能被封为乡君嘛。”   “周主编,那周乡君怎么就没把这篇在你们那里发表?要知道大周月报才是我们大周排名第一的报纸。”一位身着石青色绸缎的中年男子问道。   周台平回过神来,面上强作镇定,“小姑娘的心思我也不懂。”   他哪里敢说周安宁投稿过了,结果被他给丢了的事情。若是传出去,配合上大周月报的失礼,恐怕他这个位置也就做到头了。必须要掩盖住这点!   他并不认为周安宁会把这件事捅出来,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会觉得被拒稿是件丢人的事情吧。   等大闹天宫结束后,一个男仆走了过来,对周台平低声道:“周主编,刚刚后院中,你家姨娘出了点事。”   周台平心底一片紧张,丽儿可是他心尖上的人物,她素来温柔又妥帖,一向让他放心,怎么好好的会出事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郝家的仆人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隐隐藏着不屑。   他连忙起身,跟着那仆人走到角落处。   仆人一五一十地把后院中发生在萧姨娘身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之所以没有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也算是给周台平一个面子。   周台平脸色变幻连连,几乎不敢相信。那金钗还是他当初从萧氏首饰盒中找出,特地送给丽儿的,丽儿一直很喜欢。他不是不知道那凤凰金钗的意义,只是在他心中,丽儿才是他的妻子,他自然想给她最好的。没想到丽儿今天第一次戴出来,藏得那么好,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那仆人说道:“周大人,席上许多夫人都表示不欢迎您那位萧姨娘登门。您回去后,还是好好管教一下她吧。”   周台平对出头的周安宁更是深恨,在心头骂了几千遍。面上却一副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样,“她在我面前素来恭顺,我也不清楚这些。”既然丽儿深明大义地将所有罪揽在她头上,他也不能辜负她这番深情厚谊,只能回去后再补偿她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名声。   他这话一出,听到的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时候才说自己不知道,骗谁呢?   这时候,两个丫鬟也将萧姨娘给扶了过来。   周台平连忙接过昏迷的萧姨娘,这时候萧姨娘悠悠转醒,两行清泪直接掉了下来,“我,我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夫人。我辜负了老爷您平时的教导。”   周台平看得心都要碎了,偏偏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将萧姨娘揽在怀里好好安慰她,面上还得做严厉状,“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太宽容,才会养得你规矩这样松散。等回去后,你就好好在佛堂里抄写佛经,为夫人祈福。”   萧姨娘也是一脸的悔恨。   两人好好在郝家的下人面前做了一场戏以后才回去。   ……   看完大闹天空以后,又上来了几个节目。   等节目结束后,大家也差不多告别。   这时候,一个管事嬷嬷一脸悲戚地来到郝老太太身边,同郝老太太和郝大太太说着什么。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内容,以郝老太太的城府,仍然按耐不住变色。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郝大太太更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众人皆惊讶地看着她们婆媳两。   郝二太太虽然不知道那嬷嬷什么,但还是得为大嫂打圆场,“大嫂这几日忙着宴席,有些体力不支,大家可千万别见怪。”   众人自然都表示不会见怪,一个个打算回去后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安宁她们也跟着沈夫人一起先回到庄子中住上一个晚上。   沈夫人打算一大早就回开原县,安宁他们则要留下几天。安宁打算找黄靖伦说一说计划的事情。周李氏和周慧则是趁难得来一趟的机会好好逛一逛州府,顺便再买些东西回去,才算不虚此行。   晚上休息之前,安宁还问了一下她今晚的观感。   周李氏喜笑颜开,“我看那些夫人都很和蔼的样子,一点都不盛气凌人呢。坐我身边的那位王夫人也很好,我看她对慧姐儿似乎很有好感的样子。听说那王二公子也是个不错的,你看他同慧姐儿般配不般配?”   安宁心中警铃大响:哪里般配了?就冲着王家同周台平的交易,她也看不上王家。   ☆、第二十章 登门求助   她说道:“谁告诉你王二公子好?”   倘若要扒出王家同周台平的交易,不可避免要说到她的西游记被毁的事情。   安宁咬咬牙,决定不隐瞒她娘,直接兜了出来。   周李氏听得直咬牙,又看她,“你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说?”她这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女儿居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从小是个气性大的,也难为她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忍着。   安宁笑道:“这不是没事了吗?再说,那周台平现在也得到教训了,宣州月报的销量这个月可是盖过了大周月报,若是上头怪罪下来,他也讨不了好。”   周李氏这才觉得解气,“做得好!我的女儿就是厉害,写的文无论刊登在哪里都注定要出彩的。我看那萧姨娘一看就不规矩,果然是被他纵出来的。”   末了,又看安宁,“难怪你今晚同那位萧姨娘那样过不去,敢情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场官司在。”   安宁笑了笑,“就算没有,我若是见到她一个小妾戴正室才能戴的东西,我肯定也会仗义执言的。”   “呸,又是宠妾灭妻,又是收用贿赂,这周台平果真不是好的。”   说罢,周李氏把周台平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遭,骂到口干舌燥后才停下。   “那王夫人九月份五号还打算来我们家拜访呢。虽然这儿子不成器,但那王夫人看来也是个好的。”周李氏对着王夫人的观感很不错,忍不住就为她说了几句好话。   安宁是不知道这王夫人如何,但她可不相信王夫人对于家里做的事情一概不知,她好歹也是王家的当家夫人,她嘴里只是道:“娘你就当是朋友走动一下,又不一定非要现在就给慧姐儿定下,慧姐儿才十三岁,着急什么。有好多人家也是等十五岁开始相看人家的。”   周李氏嗔怪,“你这孩子,还知道什么相看不相看。”   女儿看样子还没开窍啊,不然怎么说起这事一点都不脸红,周李氏念头一转,又操心起了女儿。   安宁没想到她娘已经想那么多了,又劝了一下,周李氏总算不那么着急要给慧姐儿定下了。   因为聊天聊得太久的缘故,安宁也懒得回屋子,直接同周李氏睡一张床,现在的她基本都是自己住一个房间,鲜少母女同睡。   周李氏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看着女儿紧闭双眼后精致如画的眉目,心中又是说不出的满足。   ……   第二天大早起来以后,周李氏同周慧便去继续买东西,沈夫人则是坐着马车回去,走前又好好将庄子里的下人嘱咐了一遍,让他们不许怠慢周家人。   沈家的下人都清楚周家在夫人心中的地位,一个个保证连连。   安宁则带着玉容和蔚海,一起去找黄靖伦。在刚到州府的那天,她便让人给黄靖伦下了帖子。在这个时代,人们若是上门之前,一般都会下帖子询问是否可以,省的万一主人家不在或者有事就不好了。在玉山村规矩没有那么多,大家又不识字,因此平时都是直接上门,若是没人再回去。反正都是一个村子的,来回也就几步路而已。   黄靖伦已经成亲,并且膝下有了一个儿子,安宁特地见了见黄夫人,这位是一位典型的贤妻良母,看上去端庄温柔。   这次见面黄靖伦直接把上次欠的两千五百两还给了她。   安宁笑道:“你这样弄得好像我上门是专门要债一样。先说好的,欠条我可是放家里了。”   黄靖伦毫不在意,“迟早都是要给的。欠条等你回去后再撕掉也是一样。”言语之间对于安宁的人品很是信任。   “这两个月的销量非常好,这下子报社总算没有人说你千字二十两花得冤枉了。本来这欠的银子之前就应该送给你的,只是最近真的忙不过来,实在没法脱身。幸好有田硕帮我一把。”田硕已经从大周月报辞了那工作,直接来宣州月报了。虽然在旁人眼中,宣州月报比不上大周月报,但对于田硕而言,能够看自己喜欢的文,并且挑选出来刊登在报纸上,这才是他人生最大的乐趣。他同黄靖伦相交十多年,在待遇上黄靖伦也不会亏待于他。田硕一走,宣州分部便空出一个位置,若是平时,周台平肯定趁机把这位置给卖出一个好价格。但他现在深受流言之苦,不敢轻举妄动留下证据,最后反倒便宜了报社里的另一位编辑石兴。   黄靖伦也顺势说了一下田硕在报社里的事情,“你不知道,他啊,可是你这篇文忠实的拥簇,每次见到有人说你这篇的不好,恨不得同对方辩上三天三夜。”   说完田硕的事情,黄靖伦便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面,“你让我找的那些人,我基本都去拜访了,其中有四分之一的人愿意将他们以前投稿的文章发表到宣州月报上,我一一看了看,这些文的质量真心不错,胜过了大周月报上的好几篇文,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的。”   安宁也是托了蔚家的缘故才能出手,这点倒是不好告诉黄靖伦。不过黄靖伦也心知肚明,左不过便是那蔚家了。想到下期报纸出来后,那周台平的处境,黄靖伦便忍不住想笑,他这也算是替好友出一口恶气吧。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了得,居然调查了周台平那么多事情,这可便宜了我们。大周月报这两个月的销量下降,一方面是因为西游记,一方面则是因为周台平的名声问题。”周台平名声差了,导致大家对于大周月报的观感也差了。什么,你说这文章还得送到京城审核,所以不关周台平的事情?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哪里会考虑到这么深层的问题。再说了,对于不少人而言,一个月能拿出十文钱买报纸最多了,他们可不像是安宁,随手就能拿不少银子把不同的报纸都买了。买了宣州月报就意味着没钱买大周月报了。   即使关于周台平的流言是她一手促成的,安宁在黄靖伦面前也一副感慨的模样,“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呢。”   玉容见自家姑娘好不羞耻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连忙垂下头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笑意。姑娘可真是越来越……   因为安宁是大功臣的缘故,黄靖伦还向她透露了一个消息,“西游记这小说太火,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州打算也引进我们宣州月报的报纸,京城也是如此,京城里已经有书铺直接向我们定了五百份。”黄靖伦说起这事,越发意气风发,倘若真能够让西游记遍布全大周,那么在宣州月报的历史上,他也能够成为一大功臣了。   安宁听了后也不由绽开笑颜,能够让更多人看到西游记,也不枉费她辛苦一遭。   黄靖伦又苦口婆心说道:“周乡君,你后续的内容也得继续啊,不能因为这几个月不需要写,就放一边去了。”   安宁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太久没写,会没笔感。黄靖伦哪里清楚她脑海中的西游记早就已经完结了,“这部小说一共有一百回,每一章回我都已经想好内容了,你不必担心。”   黄靖伦听说还有一百回,顿时不担心了。一百回足够连载三四年了。   同他说完这些公事后,安宁便向他辞别。   黄靖伦在听说安宁没买到第一期后,便将前两期的报纸都送了五份给她。   回到庄子后,周李氏和周慧仍然在外买东西,还没回来。安宁干脆练字,等写好了十张的大字后,这两人包袱款款回来了。   安宁手头多了两千五百两,十分大方表示:“还想买什么,尽管买,我付钱。”还十分大款地挥了挥手中的银票。银票这东西,也是当初那穿越者弄出来的,到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周时常使用的货币了。   周李氏赞美了黄靖伦一回,“这位倒是信人,你当初选在宣州月报是选对了,论人品啊,那周台平给他提鞋都不配。”   安宁看着她娘大发赞美之词,嘴角抽了抽——周李氏就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人,谁给她送银子,谁就人品好。   这种价值观,真是充满了小老百姓朴素的智慧啊。   她看着这两人出去一趟后,买了至少三箱东西回来,扛东西的都是沈家的下人。   周李氏原本带来的银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听说女儿愿意出钱,立即拉着女儿和孙女,再次杀了出去。   购物热情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安宁被她们一传染,也跟着下海了。她想起白家的绣姐儿生辰快到了,便给她买了一整套的针,里面长短粗细不一,适用于各种绣法。别看这一盒小小的,价格也不算便宜,二两银子就这样去了。李艳针是不缺的,安宁便没打算给她买了。   周李氏看了后也觉得不错,也买了两盒,打算放家里。她又觉得州府拿来绣花的线颜色也比开原县卖得多,各种颜色都买了一些回去。   安宁还特地挑了一种白色的绢布,那手感同现代那些布偶的布很是相似,做出来的布偶也更好看,颜色白得如天上的白云一样。想到绣姐儿要开店,她便买了十匹,打算当做自己到时候布偶店的投资。   等再次大血拼以后,周李氏把买了的这些礼物都整理成五箱,放在两个马车上。   安宁之前买的桂花糕十分受到大家的喜爱,这次难得来一趟,周李氏大手笔直接买了二十斤,这样的大生意,乐得那店家直眯起了一双小眼睛,“我们这里的桂花糕可是三十年的老手艺了,吃过了都说好,客人真是有眼光。”   安宁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娘,这种天气桂花糕也不能放超过两天,这么多吃的完吗?”   周李氏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正好割几斤送你白大娘孙大娘,嗯,当做手信。”   安宁也就不多说什么。她娘现在虽然身份高了,但仍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平时闲了最大的爱好就是找几个好友八卦。   买好了桂花糕以后,他们就急忙上路了,照例是顶着夜色到家。   刚回来,周李氏还没来得及把礼物整理好,便先把桂花糕这东西分割好,拿去送人。单单只送桂花糕又有点简陋,所以周李氏又添加了三尺的棉布。这棉布可是她这两天在州府买的,县城里都买不到。   安宁第一站便是先给顾可欣送两斤的桂花糕,顾可欣见到她后眼睛亮了亮,笑道:“正想着吃这个,你就送来了。”   安宁笑了笑,“这桂花糕可是新鲜桂花做的,味道比上回买得更好一些。上回的是用干桂花做的。”   顾可欣有些疑惑,“桂花一般不是九月份十月份才开花的吗?”   安宁解释道:“那家糕点铺做了几十年的糕点,在养桂花上也有点心得,在七月底便开始开桂花了。”   顾可欣恍然大悟。   顾可欣尝了一小块桂花糕,也不禁赞叹,“果然美味。”   安宁同她说了一会儿后,还打算去舅母家送东西,便告辞了。自从她那时候揭穿了慕清玄的身份后,慕清玄便以生意为理由离开了玉山村。因为他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头,顾可欣也没有因此产生什么疑虑。对于慕清玄不在,安宁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如何面对突然变成慕清玄的于峥,她心中也有些没底。   送东西去舅舅家的时候,安宁见到了一个陌生人,那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妇人,一身的素色衣衫,站在那里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粉色的带子勾出了纤细的腰肢,加上丰满的胸部,窈窕中又透着满满的女人味。她给安宁开了门后,怯怯地一笑:“您是周乡君吧?”   “你是?”她才离开几天而已,怎么李家就多出这么一个人。不会是她舅舅看舅妈怀孕,乱招惹的烂桃花吧?这种长相明显是以前舅舅的菜。   那妇人道:“我是王依依,是青青的表姐。昨日刚到来的,要在青青这里叨扰一段时日。”   她的打扮明明是已经嫁人了的妇人,出嫁的妇人可以随意住别人家中一段时间吗?   安宁心中有很多的疑虑,但因为这女的是张青青的表姐,原本对她的敌意也消失了一些。   王依依将安宁领到张青青房里,张青青正吃着牛奶做的发糕,见到她后,放下糕点,笑道:“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肚子总是觉得饿。”   安宁道:“我娘可是说了,能吃是福。”   王依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羡慕。   安宁将桂花糕放在她桌上,“这是上次你吃了觉得好的桂花糕,我们这几日去州府,顺便买了一些回来。”   张青青立刻抛弃了发糕,选择桂花糕,“这个好。我怎么闻着比上次更香一点。”   “这回是用新鲜桂花做的,自然更美味。”   张青青若有所思,“我之前也试过做几次,但怎么都做不出他们家的这味道。”话里很是惋惜。   “人家肯定是有秘方的。”   张青青对王依依说道:“依依,你也来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王依依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完一小块后,才说道:“确实美味。”   她垂下眼帘,来到表妹这里后,她吃过不少以前从未吃过的美食,穿的衣服也是她以前不敢想的,她再没想到以前同她一样的表妹会有如今这机遇。   “我灶上煮着粥,我去看看。”说罢,她便出房间,把屋内空间留给安宁她们两人。   安宁问道:“这位是你表姐吗?”   张青青点点头,感慨道:“依依表姐是个可怜人,八年前嫁了个猎户,也算恩爱,偏偏三年前我那表姐夫上山遇到老虎,直接葬身虎腹,只留下表姐和一个难缠的婆婆。今年刚出孝,她那婆婆就想把表姐嫁给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男人换取聘金。我娘见表姐可怜,便要收留她,可惜她婆婆是个难缠的,三天两头就来闹事,最后只能让表姐先过来我这里躲躲风头。另一方面,我好歹也是你的舅妈,那老刁婆再难缠,也不敢来我这里。”   张青青想起了往事,也有些感慨,“表姐其实人不错,虽然性格弱了点。我还记得小时候她家家境比我们好,还时常把东西分给我吃呢。”   念着这一份情谊,张青青便暂时收留了表姐。   安宁问道:“你表姐有什么打算吗?是守节呢,还是再嫁,总要有个章程吧。”   一个寡妇,住这里一段时间还好,一直住在表妹夫家也不像话。   张青青有些犹豫,“我看表姐的意思,应该是有再嫁的想法吧。只是就算要再嫁,也不能是那么一个烂人。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来后,再好好帮她张罗一下。”   安宁忍不住提点她一句,“到时候做决定的是她。”   张青青笑了笑,“我知道了。肯定得是表姐喜欢的人。”   安宁陪张青青说了一会儿话,正好舅舅李南也回来了。   李南见到安宁便笑口常开,“这不是安宁吗?怎么样,郝家好玩吗?”   安宁挑着说了一些,李南和张青青也听得津津有味的,夫妻两都对郝大太太昏迷的事情很感兴趣,两人能够得出的结论就是肯定不是好事,也不是小事。   李南还当着安宁的面拿出了一对的耳坠,兔子形状的玉石,做得很是小巧可爱,张青青一看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地拿着。   李南十分得意地扬起嘴角,“我在店里选了好久的,就猜到你会喜欢。”   张青青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基本她梳妆台上的首饰都是丈夫这两年给她买的。回去的时候,村里哪个人不羡慕她嫁了个好丈夫?   安宁觉得自己现在的存在还真是多余,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先回去了。”   张青青脸色微红,“那么快回去干嘛。”   安宁笑嘻嘻道:“留在这里岂不是妨碍了你们。”   张青青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李南嘴角微扬,“我送你去门口。”   说罢,直接把安宁推了出去。   啧啧,果然是有了老婆就没侄女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安宁想到了那王依依,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舅舅啊,舅妈现在可是怀着身子,你可不许做让她伤心的事情。”   李南嘴角抽了抽,只当外甥女还惦记着以前的那点事情,“你在想什么啊,我自从成亲后,就没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了。青青可以作证。”他冤死了好吗?那谢怜儿都是老黄历了,也就是他侄女时不时拎出来说一下。   安宁看他态度坦然,又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他手臂摇晃,“我就知道舅舅最好了。”   这不能怪她乱想,那王依依的模样的确是舅舅以前喜欢的类型嘛。   回去后,她也没忘记向她娘说了这件事。周李氏并不放在心,只是说道:“那也是个可怜人。”   同样作为寡妇,她也追了解寡妇的艰辛,因此还没见过那王依依,心中就有了几分的偏向。   这王依依虽然是作为客人住在李家,手脚却很是勤快,每日拖地擦桌子,闲下来的时候则是做一些绣活,因此很快就博得了大家一致的赞扬。安宁见王依依很懂分寸,从不单独和李南单独一个屋子,觉得自己之前果然是被谢怜儿弄出杯弓蛇影了,心中对王依依颇有些不好意思。   还特地挑了一对的银钗送给了她,聊表歉意。   张青青也曾劝王依依不必做那些家务活,闲了的时候同她说说话也好。但王依依只是低着头说道她不好吃白食。张青青劝了几遭都没起到效果,只能放弃,心中想着等自己生下孩子后,一定要好好给表姐找一个合适的再婚对象。表姐模样比她还要好上一分,还没三十,完全不担心没有人选,大不了到时候她在拿出几样首饰送表姐作为再嫁的添妆。   ……   八月二十六,在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个特殊的客人敲响了周家的门。   门房章古打开门,便看见一个苍老憔悴的妇人站在周家的门口,她衣服的布料可以看出是好的,只是因为多日的行走而沾染上了厚厚的尘土,脚上穿的鞋子都已经磨破了。她看见章古后眼睛亮了亮,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问道:“这里是周乡君家里吗?”   虽然不知道这妇人的身份,但这样一个妇人实在很难让人有警惕的想法,他好声好气问道:“这里是,你找我们家姑娘有什么事?”   他心里想着:这估计是哪个落难的人想向姑娘求救吧,家里服侍的主子太能干就是免不了这种烦恼,时常有人上门求助。   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   说罢,她直接跪了下来,磕了个声音响亮的头,“求求你们家周乡君,救救我家小姐!”   章古正要将她扶起来,他第一次被人磕头,心脏有点受不住啊。   他刚要扶起这太过激动的妇人,下一秒,这妇人直接晕了过去。   章古连忙喊来家里人。   ……   以周家人的性格,自然做不到直接把她丢外面到天亮的事情。   安宁直接将这妇人安置在床上,又让卫先生帮忙把脉了一下。   卫先生把脉后说道:“她在来之前赶了好几天的路,气血亏空得很严重,而且她身体里还有某种毒素。”   “中毒?要紧吗?”安宁眼皮跳了跳,她怎么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卫先生脸色平静,“是一种容易让人产生幻觉的毒药,若是服用久了,恐怕就会精神失常。我看她应该是好久之前中毒,直到前几年才停了这毒药,虽然精神上没什么问题,但身体也因为这毒药亏空得很厉害。”   安宁问道:“也就是说这种毒药只要停下,就会自然而然解了是吗?”   卫先生点点头,“这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毒,比起七日醉要简单多了。一般来说,只要一个月不接触这毒,基本就会恢复正常。”从卫先生的话来听,她对这种简单的毒药挺看不上的。   “虽然这毒简单,但普通人想知道也是不容易的。”   安宁点点头表示明白。她还真没见过这位妇人,更不清楚她究竟找她有何要事。视线落在她脚上……她的脚刚刚已经被包扎好了,因为好几天日以继夜的赶路,她的脚甚至磨得鲜血淋漓,能够让她强忍着这种极大的痛楚,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安宁坐在椅子上发呆,她记得章古说了,这妇人昏迷前喊着救救我家小姐,那么大概问题就在那位小姐身上吧。   等了好一阵,这妇人都没有醒来的趋势,周李氏便将她赶去休息了。   安宁只好对桂圆说道:“若是她醒来了,记得喊我。”   桂圆点点头,负责守着的仍然是桂圆和红枣,按照桂圆的说法是她们这活守得惯了,有经验。这句话直接让周李氏剜了她几眼,直接让她呸呸呸把刚刚的话吞回去。谁让她上一次守的正是昏迷了好几天的安宁。这种说法真是不吉利。   等安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这妇人仍然还没醒来。按照卫先生的说法,这种情况很正常,她是因为累了好几天,撑着一口气才到周家,如今一松懈,大概得睡个一天才能缓过来。   卫先生说一天就一天,到了夜里,这妇人果然就醒了。   见到安宁后,直接就哭了出来。哭了一会儿后,不用人劝,又自动停了,急切道:“求周乡君救救我家小姐!”   安宁问道:“你家小姐是哪位?”   妇人说道:“我家小姐便是周台平的妻子萧若音。我是夫人的陪房萧柳枝。”在说到周台平这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睛迸发出了深深的仇恨。   安宁想过无数的人选,却没想到居然是周台平的妻子的陪房,这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她看着这妇人,慢慢道:“我听说,你家主子已经得了癔症了,周台平对她不离不弃,不曾因为这个原因而休了她,许多人都夸他情深意重呢。”   萧柳枝听到这话,立刻激动了起来,“那个不得好死的小人!若不是他对小姐下药,小姐哪里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不断地流了出来,语气悲戚,“求周乡君替我家小姐做主啊!”   安宁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不妨碍她试探一下。倘若这萧柳枝说的是真的,那这周台平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物,居然一边对妻子下药,让她发疯,一边做足了面子工程刷大家的好感。   桂圆她们已经听得一脸愤怒。   安宁问道:“你又是怎么会想到来找我求救的?若是随便找一个宣州的官员,岂不是更快?”   萧柳枝摇摇头,“宣州有不少官员都同周台平有勾结,我根本不知道哪些是可以信任的,倘若信错了人,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小姐的一番心血。周家现在虽然都被萧丽那贱人掌控,但曾经有个丫头受过了小姐的恩德,因此偷偷跑来跟我通风报信,她说周台平和萧丽常常在家中咒骂周乡君。所以我想,若是周乡君的话,肯定会帮我一把的。”   大概是为了扳倒周台平,萧柳枝详详细细地解释了一遍。   “萧丽是那位萧姨娘吗?我记得她不是你家小姐的陪嫁丫鬟吗?”   萧柳枝的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双眼因为仇恨瞪得大大的,“只怪我们萧家识人不明,竟将这对奸夫淫妇当做好的。萧丽同我从七岁起就服侍起了当时还是姑娘的小姐,所以萧家也不曾想过她会背叛。在小姐同周台平成亲以前,萧丽曾经救过周台平,两人早就勾搭在了一起。甚至萧丽还帮着周台平进入萧家的视线中,在小姐面前说周台平的好话,引得小姐芳心暗许。”   “周台平有几分的才气,当初年纪轻轻又拿了举人的功名,于是老爷觉得他是个人才,周台平在人前又表现得对小姐一往情深的样子,蒙骗了所有的人,最后小姐嫁给了周台平。当时我被许配给了小姐陪嫁庄子上的管事,作为陪房一起嫁入周家。等入了周家的门以后,那个贱人又诬陷另一个陪嫁丫鬟,惹得小姐不喜的同时,反而认为她是个一心为主子的人,还将她开了脸作为通房。”   安宁越听越咂舌,这前头听起来还挺有西厢记的感觉,后头就反转了一回。   “小姐怀孕后两个月,她也有了身子。”   安宁说道:“我记得,你家小姐同她生的都是儿子吧,而且那周家嫡长子据说很受周台平的宠爱,是他手把手开蒙不说,还为他特地请了一个秀才当老师,萧姨娘据说也对这位嫡长子非常好,甚至超过了她自己那儿子。”   萧柳枝恨得直接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血直接流了下来,衬得她的脸越发像安宁前世看过的鬼片,她爆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痛恨、悔恨、不甘等诸多情绪,“那位才不是小姐的儿子,那对贱人,将萧丽的儿子同大少爷调换,占了大少爷的身份和地位,享受着荣华富贵,大少爷明明是嫡长子,却被他们蒙蔽,认贼为母。那周台平再有才华,若没有萧家帮扶着,哪里能够顺顺利利地成为主编,他们一边利用萧家来成就他们的事业,一边如此狠心将小姐和大少爷踩在脚下。”   “小姐生产的时候,中了那两人的暗算,在床上躺了半年才好。他们以为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加上大少爷生下来的时候看起来没有那贱人的儿子健康,所以小姐认不出来。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少爷的耳朵后面有个小痣,加上母子连心,小姐终究还是认出来了。”   萧柳枝一字一句都透着深深的血泪。   这一整个故事完完整整下来,的确不像是假的,安宁听了后也的确很同情那位周萧氏。周台平这样的心肠已经远远不是用狼心狗肺可以形容了。   呸呸,她家静静又乖又忠诚,哪里是周台平那种人连给他塞牙缝都不配,她怎么能侮辱了狼心呢?!   桂圆和红枣已经听得两眼通红了,扯着安宁的袖子,跟着求情,“小姐,他们太可怜了,帮帮他们吧。”   不用她们说,安宁也知道得帮忙,姑且不提她同周台平的恩怨,即使没有这恩怨,听到这种惨事,她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帮是肯定得帮的,只是怎么帮也得好好想想。”   萧柳枝见安宁应了下来,急忙问道:“乡君不能直接揭穿他的真面目吗?”   安宁反问:“我有什么证据?你的话?空口无凭的,他会承认吗?再说了,你家小姐已经被害得精神出现了问题,宣州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得了癔症,她即使现在康复了,出来指证,周台平恐怕也只会说这一切只是她幻想出来的。而且,你现在逃出来以后,恐怕周家就要立即制造出你死亡的证据了,到时候即使你出去指证,人家也可以说你是被收买的。”   萧柳枝听了她条理清晰的分析,身子直接软了大半,眼泪汹涌而出,“难道就让那对奸夫淫妇白白逍遥自在吗?”   那她家小姐怎么办?还有大少爷!可怜的大少爷,一出生就被抢走身份。   安宁说道:“当务之急,就是先将你家小姐救出来再说。”   她看着萧柳枝,问道:“你以前应该也同你家小姐一样中了毒的吧,怎么现在你人还清醒着,你家小姐仍然困在里面?”   萧柳枝抹了抹眼泪,“本来我同小姐都中了毒,只是后来那两人一起外出办事,给我们送来吃食的人没加药,这才清醒了过来。等那对奸夫淫妇回来重新给我们送加料的食物时,小姐一个人把那些都吃了,我则是吃着以前那丫鬟偷偷塞给我的食物熬过来。等到四天前,恰好看守我们的人被叫去,便趁着这个机会偷偷跑出来了。”   安宁沉默了一下,这对主仆的确都是可怜人。   她直接喊来蔚海蔚景,将整件事告诉他们,问道:“让你们将周夫人偷出来的话,有难度吗?”   蔚海十分有自信,“只要不是皇宫,不算什么大问题。”   话里的得瑟都要溢出来了。   安宁挥挥手,让他们带着几个好手赶紧过去救人。   “还有大少爷!”萧柳枝说道。   安宁想了想,说道:“周家的大少爷也一起救过来吧。”   蔚海和蔚景先去蔚池那边,又要来了六个身手矫健的同事朋友,其中两人负责留在周家暂时当两天护卫,另外四个跟着他们一起去救人。   对于这群人而言,三天不眠不休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加上蔚海赞助的骏马,才一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带着人重新回到了周家。   只是……   安宁望着地上昏迷的二男一女,眼皮跳了跳。   “不是说好救回周夫人和他儿子吗?怎么多了一个?”   周夫人萧若音和萧柳枝年纪都还不到四十岁,可是因为这些年的折磨,竟像是五十出头的老妇人。   蔚海低下头,说道:“这个,本来只打算带回周文宇的,结果萧丽的儿子周文祥正好出现了,我们只好打晕他一起带回来了。”   “不过其他任务我们还是完成的很好的,我们事先准备了一具尸体,又往原来关着周夫人的屋子放了一把火,大家只会以为周夫人是被火给烧死的。”   安宁看着地上的周文宇和周文祥,半响之后,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你们做得很好,我大概想到要怎么让那两人露出马脚了?”   蔚海好奇问:“姑娘打算怎么处理?”   安宁只是笑道:“这个啊,你们先帮我找一群贼匪过来吧。我们来玩一票大的!”   倘若这事处理的好,她不仅可以揭穿那两人的真面目,还可以顺便坑他们一大笔钱,想到这里,安宁都忍不住要哼起了小曲。   她又踢了踢地上的周文祥,“把这个人绑好一点,嗯,若是他有醒来的趋势,就再敲晕他!”   至于周文宇和周夫人,交给萧柳枝照顾好了。   ------题外话------   今天……跑去找了一天的房子,累死我了,厦门的房价好贵好贵好贵   ☆、第二十一章 所谓的绑架与撕票   蔚海顿时来了精神,整整两天没休息的疲劳也不翼而飞:“姑娘打算找贼匪来打劫这周家吗?”   他刚猜测完,就已经摩拳擦掌了起来,一副恨不得自己亲自上的模样,“我年轻时候想做这活很久了,只可惜跟了侯爷也只能从良了。”   话语之中还很是惋惜的模样。   安宁听得额头不住冒青筋,什么年轻时候,蔚海现在也才二十多岁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现在已经七老八十了。   安宁道:“你先找一群人来假扮一下,嗯,最好是有跟脚出处不会惹人怀疑的那种。我自有用处。”   蔚海虽然有时候有点嘴贱,但做事还是挺靠谱的,安宁把活交给他也放心。   至于周夫人和周家真正的大公子周文宇,安宁直接让人将他们交给了萧柳枝。说起来这周文宇也是个苦命的主,明明是真正的嫡长子,偏偏因为有个“情圣”父亲,身份被夺,这半生都活在欺骗之中,认贼做母。   安宁对于周台平的为人实在很不齿。倘若他是真正爱萧丽的话,应该不介意萧丽的婢女身份,直接娶了她当正妻才是。以萧若音的性格,定会给萧丽一份厚厚的添妆,放她身契,让她体面地嫁出去。周台平无非就是舍不得萧家的钱和势罢了。然后一转手给萧若音下毒,还将萧若音的儿子身份夺走,其心狠手辣让人叹为观止。这其中,萧若音母子是最无辜也是最可怜的牺牲者。   萧丽踩着自己的主子,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富贵,也该付出点代价了。   安宁想了想,直接让桂圆对着躺在地上的周文祥画画。   桂圆摆摆手:“姑娘,你别让我画啊,您是知道的,我绘画水平可差了。”她在她家姑娘身边呆了那么久,也没熏陶出几样的才艺,仍然只会吃吃吃。   安宁振振有词:“就是因为你画的不好,才让你画的!你只要能画的让人看出是周文祥就是了。”   桂圆觉得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她家小姐高压视线中,只能皱着眉坐了下来,手里握着毛笔垂头丧气的。   玉容道:“姑娘,还是我来吧,你这不是刁难桂圆吗?”   桂圆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就要起来把位置让给玉容,安宁连忙压下她,不让她起身,“你觉得一个贼匪画图水准能有多好?若画的太好,说不定周台平看了反而要怀疑到我头上了。我就是要让桂圆画好画,然后送去周家,勒索他们十万两银子。”   安宁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桂圆这才知道,敢情她家姑娘就是因为她画得烂才找她的,也就没有所谓的心理压力了,她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姑娘你也可以自己画,然后故意画差一点嘛。”   安宁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小得意,“我水平摆在那里,就算刻意画烂,也会在不经意之间透露出一点真正水准,反而容易被人窥探出真相,自然比不上桂圆的浑然天成了。”   虽然安宁语气十分诚恳地在夸奖桂圆,但桂圆还是觉得自己似乎被侮辱了。她一脸悲愤地拿起毛笔,苦大仇深地盯着仍然昏迷的周文祥,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来一样。   玉容问道:“姑娘,这十万两恐怕周台平是拿不出来的。”   安宁叹了口气,“我也就是想勒索了这钱财,作为这萧若音十多年来痛楚的一部分赔偿,十万两拿不出的话……唔,最多只能减少到两万了,不能再少了。”   玉容想了想,以周家的家底,要拿出两万似乎也得变卖了所有的钱财。她其实弄不太懂安宁到底想要做些什么,难道勒索了他们就可以让他们露出了马脚吗?   安宁却暂时没有解释的想法,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桂圆在那边画画,等画完后,还大力夸奖桂圆,“画的真是不错!这头这么大,一看就是周文祥,还有这玉佩上的麒麟也挺像的!”桂圆若是放在现代,必须是一代抽象画大师啊。   桂圆也很兴奋,“真的吗?我也觉得自己画的挺好的,至少我能够认出这是周文祥。”说罢,还喜滋滋地自我欣赏着画作。   玉容扫了一眼桂圆画的图,嘴角忍不住一抽。这上面画的哪里是人啊,明明就是一个火柴人——如果玉容知道什么是火柴人的话!还有那周文祥的麒麟,直接被她画成了一只驴。   安宁对着自信满满的桂圆说道:“画好了的话,继续画周文宇。”   桂圆问:“姑娘,不是用周文祥勒索就够了吗?”   安宁恨铁不成钢地瞧了瞧她的脑袋,“周文祥周文宇两人一起失踪,倘若只拿周文祥勒索,这岂不是说明我们是为了周文宇而来的吗?故作悬疑懂吗?”   桂圆这才恍然大悟,“还是小姐聪明。”   有了刚刚“成功”的典范,桂圆顿生豪情,直接寻周文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蔚海那时候手刃下得有点狠,周文宇还没醒来,萧若音则是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痴痴地笑着。萧柳枝正在给她梳头发。她并不担心萧若音的情况,因为那位卫先生也说了,也马上给她配置解药,等服了药以后,小姐就能够恢复些理智了。   见到桂圆,萧柳枝虽然心里清楚她只是周乡君的丫鬟,但还是充满感激地行了一礼,在她心中,周家上下都是他们的恩人。   桂圆看着昏迷的周文宇,迅速开始作画。萧柳枝询问的时候,她只说道:“姑娘说了,这可是让那对奸夫淫妇露出马脚的手段之一。”   萧柳枝一脸敬畏地看着桂圆画画,心道:这难道是在画符诅咒吗?   桂圆画好了以后,完全任务,便交给了安宁。   安宁看着这两幅的画作,很满意,“有前途,以后这种活就交给你了。”她之所以会让桂圆画,一个原因是桂圆的抽象画水平很符合一个贼匪的设定,另一个则是桂圆力气大,画画的时候,每一笔都像是要戳破纸一样,绝对看不出画画的人是个女孩子。   等画好了以后,她又让桂圆按照她的话语,写了一封勒索信,上面很直白地告诉周台平,他的两个儿子都在他们手上,若想让他们活命,就在三天内乖乖交出两万两银子。还恶狠狠地表示,周台平最好别想报官,也别想做什么小动作,他们都有人监视着他们家,若是有什么轻举妄动,便砍了周家“嫡长子”周文祥的手以儆效尤,等砍完周文祥,再砍“庶子”周文宇。这周文祥明面上是嫡长子,实际上是周台平和萧丽所谓的爱情结晶,心肝肉。萧丽和周台平看到自己当年的举动让亲儿子遇到这种危机,也不知道会是何心情。   玉容看到这勒索信,唇角扬起,有些明白安宁的打算,“只是三天以内,会不会太赶了?”   安宁勾起了一个有些狡黠的弧度,“就是要赶着时间,真让他们凑足了两万两,我到时候如何找理由撕票啊。”   她说有人监视周台平并没有骗人,苏大带着好些乞丐在附近充当所谓的眼线呢。苏大也是聪明,知道这种活不能暴露出安宁的存在,即使收买乞丐,也是换了装,又胡诌了一个莫须有的身份过去做这些事情的。若不是她现在去州府太容易引人怀疑,安宁早就过去看热闹去了。   她弄好了所谓的勒索信,转念一想,又在信纸上涂了某种绝育药,为了手不碰到这药,她甚至戴了好几个手套,然后再将这信塞在信封里。   她笑眯眯地看着送信的蔚海,“你可别打开看哦,若是出事可不关我的事情。”   蔚景原本没打算看的,被她这么一说,好奇心也起来了,“这里面除了信,还有什么?”   安宁露出了含着羞怯的甜甜笑容:“我只是在信纸上抹了断子绝孙药而已,若是不小心碰了,估计后半辈子很有可能就断子绝孙了。”更重要的是,这种药物能够制造出中毒好几年的效果,除非是寻来太医这种级别的,若是普通的大夫,看病过后只会以为周台平好几年前就已经中毒了。安宁下这个药,也无非就是想要给那对男女添堵埋刺。要知道,按照卫先生的说法,这种药也就是在男子身上起作用,对女子没有啥效果。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简直是再可怕不过的惩罚,蔚景看着那封信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放心吧,信封上没抹,只要你不作死去打开信件,就不会有事情。”   这药可是她花了好大功夫才学会的,第一份就送给了周台平,想想有点小激动呢!   ……   周台平坐在家里,一脸愁眉苦脸,他已经两日没有去报社了。一开始,在得知那萧若音所住的屋子,被一把火给烧了的时候,他心中不是没有松一口气的。他一开始留着萧若音,除了为了所谓的好名声,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丽儿的缘故。   丽儿当初含泪地看着他道:“虽然我们因为爱情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情,但是好歹留着她这条命吧。”   自从萧若音的陪房萧柳枝逃出去以后,他便一直胆战心惊的,一边对外宣布萧柳枝的死亡,一边担心这女人万一去衙门状告他了怎么办?更是因此狠狠惩罚了看守的人。   只是没想到萧柳枝的逃离只是一个开始,没等萧若音被火烧死的消息让他开心半天,两个儿子的失踪让他直接傻眼了。   萧丽两眼通红地走了进来,看到周台平后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老爷,您一定要找到文祥啊。”   萧丽也曾在心中诅咒过无数次周文宇的死亡,迫于明面上周文宇是她的儿子,她还不能对他太差,以防别人看出端倪,只能诅咒他将来死于非命,也好少一个同她儿子争家产的。虽然她想要周文宇出事,但一点也不想要她儿子一起出事啊!   事实上,一个家庭之中,庶子同嫡长子相比,能分到的钱财还不到三成,周文宇作为“庶子”,少的话拿一成,多的话则三成。只不过萧丽太过贪心,恨不得周家全部财产都是她儿子的罢了。   周台平看着萧丽,她眼睛发红,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几十年前的相遇,那时候的她也是红着眼睛为他包扎伤口,那一眼便注定了他今生的沉沦。   他忍不住将萧丽揽在怀中,“放心吧,丽儿,我已经给好几个大人写信,定会有文祥的消息的。”至于周文宇这个儿子,已经被他丢在脑后了。   丽儿将身子埋在他怀里,心里却想起了已经被一把火烧死的萧若音。大小姐,你就算是嫡女,身份高贵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我这个外室之女给压的死死的。   就在这时候,周家的门房急匆匆进来了,“老爷,外头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要让老爷亲启。”   周台平松开抱着萧丽的手,接过那信件,上面歪歪扭扭的周台平亲启让他不觉皱起了眉头——信封上的字也是桂圆的手笔。   他撕开一口子,抽出信件,上面用他两个儿子勒索两万两的内容让他气血涌了上来,差点晕厥过去。他的手紧紧捏着信纸,“混蛋!这个五虎寨又是什么?我非要他们付出代价!”   萧丽跟在周台平身边二十多年,为了讨好周台平,甚至玩一把红袖添香,因此也跟着学习了字,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抢过信纸,“文祥,文祥被抓了?”   周台平深呼吸一口气,“两万两,想都别想!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萧丽连忙拉住他的衣襟,哭喊道:“不行啊,老爷,万一他们真的对文祥下手怎么办?”若是对周文宇下手的话,她还巴不得呢,偏偏是她的文祥!   萧丽想起上面说的嫡长子,心中愤恨:凭什么要让她儿子替周文宇那个贱人之子挡灾啊。   “老爷!”她苦苦哀求着。   周台平也就是一时说气话罢了,想到两万两,他的心忍不住在滴血。   周家顿时陷入了一片的愁云惨淡之中,周台平和萧丽急着在三天以内筹出两万两,萧丽更是将自己的一些首饰都给卖了。   至于周若因,她的嫁妆加起来差不多五千两左右,在萧若音被下药后,就都落在萧丽手中。但是这些年为了周台平的走动人情往来,加上维持萧丽自己奢侈的生活,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最多只能再变卖出一千两银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周台平更是将家里那些别人送的珍贵字画等东西便宜卖了出去,那些东西勉勉强强只凑出了五千两银子。   ……   在周家努力筹钱的时候,安宁正在同凌天晴一起拔玉米。   八月底的时候,她所种植的玉米已经全部成熟了,许多的佃农在请示过她后,便要开始摘玉米。   安宁问了下凌天晴,看她是否要一起,凌天晴一听就来了兴趣。   安宁原本没打算要摘玉米的,她来玉米田中,也不过是要看这些玉米的收成,做个记录罢了。但话已经出口,她也只能同凌天晴一起。   她头顶戴着一顶大帽子来遮挡太阳,对凌天晴道:“这摘玉米啊,也是有诀窍的,要一手抓着玉米杆,再一手拿着玉米,使劲一掰,就好了。”   说完,一个玉米也被她摘了下来。   这动作很是简单,凌天晴很快就上手了,几个丫鬟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跟着动手了起来。   不远处的佃户们也热火朝天地摘着玉米。安宁去年一共申请了一百亩的三样作物,其中红薯四十亩,玉米和土豆都是三十亩。   因为红薯和土豆还没收成的缘故,负责这两块的佃户也一起过来帮忙摘玉米。安宁眯眼看了一下,虽然人的确不少,但是等剥完玉米恐怕也要到晚上了,她还想在下午的时候把玉米的重量称一下,于是便又将负责其他田地的佃户也喊了过来。   要知道,她名下可是有一千两百亩的田,前段时日,又新买了个庄子,这些田差不多由好几十户人来打理的。   安宁素来对这些佃户十分大方,逢年过节给的礼物也不少,因此这些佃户也就不觉得做做一点活有什么不好,打了声招呼后便一窝蜂过来了。听说安宁也来的人,更是激动不已,纷纷想在这个主子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时之间,玉米田中人声鼎沸,一个个卯足了劲头做事。   被这么一瓜分,三十亩的玉米田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搞定。   凌天晴嘴角抽了抽,她原本还以为能摘到下午的。   安宁见状,吩咐桂圆拿十两银子去换成铜钱,到时候来帮忙的这些人,每个人都分给二十文钱。   这些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财,一个个激动万分,才做一个时辰的活,就有二十文钱啊,真是不错!   等全部摘好后,又花了一番功夫将这些玉米给称量了一下,三十亩的田地,一共产了七万斤,平均每亩田地产了两千多斤的玉米,虽然比不上现代亩产万斤,可是这样的结果一出来,已经足够镇住了不少的人。   一个年纪四十五的王方抖动着双唇,一脸不可置信,“真的有这么多吗?”要知道现在的水稻亩产量也就是几百斤啊。   安宁唇角微微扬起,她原本还怕第一次种植,或者说这玉米不如现代那些改良过的,产量恐怕没有想象中的如意,但成果勉强还是可以的。等到第二年第三年,佃户们有了经验,相对的产量还能够提高。   安宁突然又想起了套种高产种植,玉米这种作物无论是同大豆花生都很不错,等明年她便可以试着做一下,提高产量。   就在这时,王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嚎啕的哭声,他跪在这玉米山前,哭得像个小孩一样,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的玉米。   哭声充满了悲哀欣喜等一类复杂的情绪。   桂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听说,王生他之前的家人,就是因为饥荒饿死的。”   在这种时代,能不能过好日子除了看上位的是否明君,另一方面就是看天气了。大周有几年的气候不是特别好,又是干旱又是涝害,据说那几年死了不少的人。   安宁想了想,对桂圆说道:“这几天,是我们玉山村收玉米的时节,等到时候,统计一下每家每户种植的玉米产量,我做成一个表格,到时候发到报纸上。”   这种关系到百姓民生的事情,想必很容易在宣州月报上通过的。安宁其实更想发表在大周月报的,好歹大周月报的发行地域多,但架不住她现在同周台平成仇人了,在周台平还没下台之前发表上去,不是自找羞辱吗?   这些摘下来的玉米,全都收起来,堆在仓库中,于是这些佃户就开始了剥玉米粒的辛苦生活了。   拨好的玉米粒,到时候还得拿一部分磨成玉米粉。   凌天晴自己挑选了好些玉米,装在袋子里,准备带回去吃,她问道:“这个怎么吃好?”   安宁说道:“直接蒸着吃就很美味,嗯,等下我抄几份这方面食谱给你。”   凌天晴点点头,对她来说,自己亲自拔下来的玉米吃在嘴里也更加的美味。   因此她还特地给安宁透露了一个消息,“宫里的那位兰常在,见红了。”   安宁花了几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着兰常在是何许人也,不就是郝家那位娘娘吗?   “没保住吧?”她问道,应该是没保住才对,不然当初那郝大太太也就不会因此直接晕厥了过去。啧啧,才刚传出好消息没多久,甚至晋升消息才下了几天而已,就传出这事……安宁忍不住要幸灾乐祸一把,让你们嚣张。   她又看凌天晴,“你消息真是灵通。”即使来了开原县这地方,仍然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凌天晴有些得意地撇了撇嘴,“我出宫之前去拜访过大姐姐的。”   她口中的大姐姐便是那十分彪悍养了好几个面首的大公主。从这话来看,她们姐妹两的感情似乎还是挺可以的。   安宁摇摇头,“不过郝家也算赚到了,好歹升了一级,虽然没了孩子。”   凌天晴指着她笑,“我看郝家宁愿要孩子,也不要位份的。”有了孩子,就意味着有了依靠,若生的是男孩,说不定将来运气好还能博一个天大的富贵。   凌天晴没说的是,郝蓉蓉也就是初入宫那些天让皇帝欣赏了一阵才有不少天数的宠爱。如今这宠爱已经淡了许多,加上她这次流产又伤了身子,等出来以后,也不知道要何年马月才能出头。后宫中泯然于众人的常在多着呢,不差她这位。   她那位父皇……即使现在的她颇受宠爱,也仍然看不懂他的想法,甚至怀疑着,他真的会有真正爱着的人吗?这后宫的众多妃子,落在他眼中,也许也只是拿来打发时间的玩具吧。   即使是那种宠冠后宫的珍嫔娘娘,也未必真有外界说的如此上心。也许是她不像其他人一样拼命求着皇帝的宠爱,深陷其中,反而更能看得清一些所谓的事实。   这些话语却不能对安宁说出来,只能远远地放在心底。   安宁同她一边聊天,一边慢慢走回去。   接下来这两天,她便开始忙着整理全村的玉米种植数据。全村种植的玉米中,她的产量无疑是最高的。其他低的产量一千两百斤斤一亩,多的话是一千八百斤一亩,就算是最少的一千两百斤也足够让大家心花怒放了。   春兰她姑姑家种得还可以,平均下来也有一千七百斤,惹得她逢人就炫耀。   安宁整理好数据以后,便开始写一些玉米种植的小册子,打算到时候一起发布在报纸上。   在她磨刀霍霍做表格的时候,蔚海拿着一封厚厚的信件回来了。   他直接对安宁说道:“这是周台平这几天所攒出的全部钱财了,我看他们差点都要卖宅子了。”   安宁第一反应就是戴上手套后再拆信封。   蔚海嘴角一抽,“有必要吗?”   安宁正色:“万一他在银票上下毒呢?”   蔚海无语,“你当每个人都同你一样无耻吗?”   “你应该夸我深谋远虑才对。”安宁说道,拆开了信封。里头有十二张的银票,每一张都是一千两,除了银票以外,还有一封信。   信笺上,周台平十分谦卑哀痛地表示这是他全部的银子了,祈求五虎寨的贼匪行行好,放了他两个儿子。   安宁检查了一下,发现周台平在无耻这一块还是比不过她,并没有在上面下毒,于是将桂圆喊了进来,让她继续写信。   安宁将银票收好,打算到时候直接给萧若音,对桂圆说道:“你就这样说好了,明明说好的两万两,却只给了一万两千两,这是对我们五虎寨人格的侮辱,我们非常生气。看在他已经给了一半多的份上,就还给他一个儿子,另外两千两买一具全尸好了。”   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可怕的话语,吓得桂圆身子僵住了,结结巴巴道:“姑、姑娘……真的要杀人吗?”   她家姑娘突然变得好凶残啊。   安宁恶狠狠道:“骗他的你不懂吗!嗯,你就写上说为了惩罚,决定杀了他的嫡长子周文祥,周文宇等一个月后再同周文祥的尸体一起放回去。”   桂圆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道:“若是那两人知道自己换了儿子身份后,害得儿子因此而丧命,一定会悔不当初。”   安宁冷冷道:“以他们如此丧心病狂的性格来看,若是没用这一招,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吧。”   在她家中养病的萧若音虽然已经吃下了卫先生配置的解药,但因为中毒十多年的缘故,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一天之中有大半的时间是清醒的,另外一部分时间仍然会突然发作。但对于萧柳枝而言,她已经很满足了。她也有信心一定可以让她家小姐完全恢复过来的。   至于周文宇,这人所受到的打击才是最大的,这几天他所知道的消息,几乎要颠覆了他前半生。一开始的他甚至对此完全无法相信。只是在萧柳枝哭诉着说出一件件的证据,以及隐藏在他心中存在许久的疑虑,终究让他相信了这些事实。自己的父亲和以前所认为的亲生母亲却是将他母亲害成这样的仇人,周文宇有好几天时间都要傻了。直到今日才稍微恢复过来,同萧柳枝一起暂时照顾萧若音。   即使现在安宁放他回去,他恐怕也暂时不想回去面对那个藏污纳垢的家庭吧。   至于萧丽的亲生儿子周文祥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每天吃饱了后,继续敲晕他,时间到了再弄醒他吃饭。蔚景他们还是挺小心的,送饭的时候也不忘带上所谓的面具,遮掩住一切可能泄露身份的证据。   安宁回想起这些,对桂圆说道:“再写一封信。”   桂圆来了精神,“姑娘,继续写勒索信吗?”   安宁按耐住额头上想要蹦出的青筋,“当然不是。你就写,我们五虎寨是有组织有规矩的贼匪,仁义不成,买卖还是在的。若是他们有需要杀人放火的活计,只要出足够的钱,我们还是可以帮忙的。嗯,价格一千两起跳。”   桂圆用力点头,把安宁说的话语都写了进去,还自己添了几句放狠的话语。安宁看着她玩得兴致勃勃,也就随她去了。   ……   当周台平和萧丽收到信件的时候,看到上面的内容,直接晕厥了过去。   安宁特地还在信笺上撒上了一点的血,嗯,这血是她直接刺了周文祥的手,滴上去的,看上去效果还不错。   萧丽被儿子的死讯一冲击,便直接晕了过去,周台平身子也摇晃了好几下,眼睛几乎要迸出仇恨悲伤的火花。   他的祥儿啊!   想到自小疼爱的儿子就这样死于非命,他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信纸,流出两行的泪。   他周台平心狠手辣,即使是对自己的发妻也毫不手软,他作为读书人,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可是却没想到最终栽到了他儿子身上。   若不是他们贪心太过,将祥儿同宇儿交换身份,祥儿也不会因为这个身份被直接杀害。一饮一啄之间,像是老天爷冥冥之间的安排。悔不当初啊,真的是悔不当初!   即使他现在如何后悔,也挽回不了爱子的生命,周台平在那一瞬间有去报官,非要五虎寨付出代价的冲动……但想到昨天看的大夫所说过的话语,想到宇儿还在对方手中,他只能强行压着这口气。   忍啊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吐出了一口的鲜血,血直接撒在信纸上,鲜红的血同已经呈现暗红状态的血重叠在了一起。   “老爷,夫人,你们没事吧?”在周家,萧丽这位小妾一向都被喊作夫人。   周家的下人连忙将周台平扶在座位上,就连昏迷了的萧丽也一起扶起。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从一个吐血一个昏迷,便可以看出大事不妙。对于这些下人来说,他们一生的荣辱都同周家已经绑定了,见状不免都有些人心惶惶。   又有人拿了一个嗅袋,放在萧丽鼻下,萧丽醒转了过来,手紧紧抓着周台平的手臂,几乎要掐进了他的肉里,声音字字带着血泪,“老爷,一定要为祥儿报仇啊!去报官,一定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   她说到后面,声音尖锐,全然没有平时小意温柔的模样,脸色也狰狞了起来。   周台平深呼吸一口气,握着她的手,“不可以,宇儿还在他们手中。”他只剩下这个儿子了,若是周文宇也死了,将来连给他送终的人都没有了。   萧丽闻言,更是被刺激得眼眶发红,声音嘶哑,“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祥儿得给那个人挡灾,明明应该是的是周文宇那贱人的儿子啊!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她此时已经选择性忘记当初换子的计划还是她一手策划的,心中已经被满满的仇恨塞满了。他的祥儿……居然因为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就这样死了,这样的认知让萧丽几乎要疯魔了。倘若她步步经营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后果,却是周家全部的财产仍然由周文宇继承,那么她这辈子的谋划不就成了一个笑话吗?   杀了他,让周文宇同她的祥儿一起陪葬,这样的想法一旦发芽就再也没法压下。   此时正厅之中有不少的下人,大家突然听到萧丽这样的话语,又惊又惧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萧姨娘是不是疯魔了,怎么说大少爷是她儿子呢?明明她的亲生儿子是周文宇啊?   有些在周家呆久了的仆人想得更深一点,又联想起周家这几年的情况,不自觉联想到了换子的真相,一个个噤若寒蝉,恨不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天啊,这萧姨娘也太大胆子了吧,这老爷……看他的样子,他也是清楚的,他居然也陪她一起胡闹?   想到这里,周家一些下人都忍不住对周台平生出了齿冷的心态。   若是平时,周台平和萧丽肯定会把这些听到的人都好好处理,但现在的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心情想到这些。   “你身上这个绝育药,恐怕下了有好几年了,即使我帮你治好了不举的毛病,你这辈子恐怕是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周台平脑海中响起了昨天大夫说过的话语,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神已经平静了许多,“在宇儿回来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萧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爱了许久的男人,眼泪夺眶而出,“老爷,你打算为了那个贱人之子,不替祥儿报仇了吗?”   终究还是爱了许久的女人,周台平对萧丽有着出乎意料的耐心,“丽儿,懂事点,等宇儿回来后,我定会为我们的祥儿报仇。”   说到祥儿,他忍不住再次语带哽咽。   萧丽垂下头,她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几十年,哪里不知道他下了决心的事情从来不容人质疑。她嘴角勾起了讽刺的笑容,所以他这是打算放弃她的祥儿了吗?为了周文宇?   也对,毕竟祥儿并非他唯一的儿子啊。   她的头脑一下子清明了起来,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癫狂的样子。   她弯下腰,捡起了那两张的信纸,第一张上平淡宣布她儿子死讯的字眼让她的视野被眼泪给模糊了。   她手颤抖地揭过这张,另一张则是安宁写的帮忙杀人放火的广告词。   她的视线钉在那帮忙杀人放火的字眼上,再也无法挪开。   半响之后,萧丽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的笑容,眼中满是疯狂。   就让周文宇也一起为祥儿陪葬吧!   ……   安宁收到蔚海拿来的信件,那信是萧丽写的,里面夹杂着二千四百五十二两银子,萧丽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弄死周文宇。   这两千多两银子,也不知道萧丽究竟是偷偷变卖了多少的东西才拿到的。   “能够在一天时间内收集这些钱,还是瞒着周台平的,萧丽倒是有些厉害。”   蔚海的表情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咳嗽了一声,还是说道:“萧丽,以外出散心为理由,找了王大人,便拿到了五百两银子。”   安宁差点被口水呛到,这不会是真的像她所想的那样吧?   “萧丽不是同周台平情深不寿吗?”   蔚海正色道:“那位王大人早就觊觎她许久,只是萧丽之前心里只有周台平,所以不曾答应过。”   安宁明白了,现在萧丽为了害死周文宇,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怎么来钱快就怎么来?   她狐疑地看着蔚海,“她找了几个人?”   蔚海想了想,说道:“根据苏大的情报,一共找了五个吧。”只是不是每个人都向王大人一样一出手就是五百两。   啧啧,这周台平头顶的帽子瞬间就绿得惊人啊。   萧丽这人为了报仇还真的疯魔了呢。   桂圆问道:“姑娘,我们要怎么回复?”   安宁淡淡道:“告诉萧丽,我们不做帮亲生母亲害死亲生儿子这种缺德事,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这些信件记得收好,这些到时候可是证据了。”   她一脸的严肃,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这回,就连桂圆这个脑残粉都无语了。   ------题外话------   新房子找好,今天去签合同   ☆、第二十二章 被看低的公主,周家收网   萧丽看到信件后会是什么反应,安宁才懒得管。甚至她之前送来的两千多两银子,安宁都不打算退回来。她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家不在州府,导致要看个戏都有不少的时差,若不是担心会不小心把自己的人手给折了进去,安宁都想帮忙捅出周台平头顶绿帽的事情。   想必到时候一定十分精彩。   可惜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九月五号很快到来,安宁还没等到萧丽的回应,那王夫人便带着自己的女儿坐着马车准备来周家了。   王夫人生下了二子一女,平时对外表现得又是温柔贤淑的样子,因此即使是王老爷对这个妻子也很是信服。王夫人的女儿王琳琳十二岁,比安宁大,比周慧小。   安宁家现在所住的宅子是他们最初开始新建的,同村里其他人家相比,自然是千好万好,但同城里的官邸一对比,就落了下乘。只是安宁他们都习惯住在这里了,除了聪哥儿和周金宝因为功课的缘故,有时候直接住城里,周家大部分人都仍然住在这宅子中。   王琳琳除了这次来玉山村,还没真正到过这种乡下地方,一见这里比起州府差距那么大,不觉眼神就轻蔑了几分。   对母亲也生出几分不满,她本来同小伙伴们说好,这几天就一起去赏花的,结果她娘硬要她来这么一个乡下地方,一看就乏味。她想起她娘还有心将那周慧嫁给她的二哥,更是不愉。周慧就算有一个乡君姑姑,那也改变不了她农女的出身啊,哪里配得上她才华出众的二哥啊。她可不想以后外出走动,结果被大家给嘲笑呢。   知子莫若母,王夫人只是扫一眼,便看得出女儿的想法,不住摇头。她这个女儿啊,是她被给宠坏了。这个女儿是她生了两个儿子后才出来的掌上明珠,加上年纪在家中又最小,全家不免偏宠了几分,谁知道却养出了女儿这性子。看来还是得好好再调教一番。女儿看周慧身份低,觉得配不上她二儿子,但是却不知道周家同蔚家的关系。只要能同蔚家牵扯上关系,这点牺牲算什么呢。再说周慧也的确是个出色的,听闻教导她的可是原来太后宫里的姑姑,所以她那一身礼仪规矩,完全不输给寻常的官家小姐。   现在好歹在外头,王夫人只好低声对女儿说道:“琳琳乖一点,你今天若是表现得好了,娘回去就把你上次看中的那对蝶戏花的钗子送你。”   王琳琳这才脸色好转,“娘可不能骗我。”   “骗谁也不敢骗你这个鬼灵精。”王夫人无奈说道,从马车上下来。   章娘子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们,说道:“王夫人您可算来了,夫人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王夫人矜持地一笑,“自从上次宴会一别后,我也分外想念周姐姐。”周李氏的年纪比王夫人大,因此王夫人也就喊她一声周姐姐了。   章娘子立即将她们给引了进去,至于那马车,自然有章古帮忙处理。   安宁则是换好一套衣裳,坐在客厅中百无聊聊地等着王夫人她们。在她心中,她其实更愿意同凌天晴一起去下田地的。   凌天晴那些试验田的水稻已经到了收成的季节,这位二公主对于这试验田比什么都要来的上心,加上她还得计算数据,看看这稻田养鱼的效果,因此这几天整天都是泡在田地之中。   等王夫人同王琳琳一起进来以后,她同周慧站起身,向王夫人问好。   王夫人看着周家两个姑娘,一个娇艳如花,一个清丽如水,忍不住赞同:“也不知道周姐姐您是如何调教的,你们家这两个丫头,这样的容貌仪态,真是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周李氏也是跟卫先生学过一些说话技术的,她虽然对于王夫人的夸奖很赞同,但嘴上还是谦虚道:“哪里当得起你这样的夸奖,我看你家小姑娘这样就很好,一看就是官家小姐的气派。”   两人你捧我我捧你,气氛很快就和乐融融了起来。   王琳琳看着安宁和周慧,上回的她因为感了风寒的缘故,没有同她娘一起去郝家,自然也就没见到过安宁和周慧。今天初次见面,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长相的确出色,气度甚至也不比她差,在这方面的确配得上她的二哥。   她又想起出门前她娘对她再三的交代,也上前同安宁她们说话。   安宁同周慧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即使有些不太喜欢王琳琳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人家天晴身份比她高多了,也不曾这样呢,但因为良好的教养,也没有当面同王琳琳计较。   从场面上来看,相处得还是颇为和乐融融的。   王夫人见女儿没有使性子,也松了口气,有心让他们增加一下感情,对周李氏说道:“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果然比较有话题,我看也别拘着她们在我们面前,不如让她们去外头松散松散。”   周李氏也点点头,说好。   安宁事先早就准备好了这些,因此微微一笑,拉着王琳琳去她院子那边玩耍。   院子中,两岁了的静静嘴里正咬着一束的太阳花,一点都不辜负他花痴的外号。从外表上来看,静静一身毛发十分茂密顺滑,在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身躯矫健有力,眼神又透着狼特有的野性,让人一见心中就忍不住打个哆嗦。只是他嘴里叼着的那太阳花却破坏了他威严的形象。   看到安宁出现的时候,他直接站了起来,尾巴不断地摇晃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只哈巴狗,根本不是狼。   王琳琳一开始还被静静给吓到,现在反而不害怕了,还问道:“这是你家养的狗吗?好大啊?”   她也有几个姐妹喜欢养些小动物,但基本都是小猫小狗还有兔子一类的,哪有静静这么大形态的宠物。   安宁微微一笑,摸了摸静静的头,又随手摘下一朵花逗着静静,“这是我养的一只狼,不是狗。”   王琳琳瞪大了眼睛,语气几分怀疑几分不屑,“骗人的吧?狼这东西谁敢养啊?既然是狼的话,应该会叫吧,你让他叫一声呗。”   说不定就只是大只一点的狗而已,非说是狼,莫不是看她肯定没见过狼就哄骗她的吧?   安宁挠了挠静静的下巴,哄他:“来,静静,叫一声。”这可是王琳琳自己要听的。   下一秒,一声狼嚎响彻云霄,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孤傲和野兽的凶狠。   安宁和周慧还好,她们听过好几次狼嚎声了,但王琳琳就不一样了,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听到这狼嚎,只觉得身上汗毛竖起,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静静嚎过后,露出了尖锐的牙齿,王琳琳身子不住后退一步,脚一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安宁见她脸色苍白,显然受到了惊吓。王琳琳的丫鬟也没比她表现好多少,都被静静那一声的狼嚎给吓得花容失色的,身子抖个不停。安宁连忙将王琳琳扶起来。   “你没事吧?”   这可不能怪她,她自己刚刚信誓旦旦想听狼嚎的,谁知道反应这么大。   王琳琳被安宁扶起后,来不及拍掉身上的尘土,连忙后退好几步,离静静远远的,眼神满是惊惧。   静静似乎察觉到这几个陌生人对他的不喜外加害怕,有些不满地伸了伸脖子,似乎打算再嚎几声。   安宁安抚地摸了摸他,示意他适可而止。   安宁抬起头,对王琳琳勾唇浅笑,“现在相信了吧?”   王琳琳抖动着双唇,她真没想到会有人刚直接把狼当宠物养,让她认输她又不太服气,她转移话题,“我听说你们家养的兰花可好了,我可以去看看吗?”   周慧微微一笑,“自然是可以。”   周慧养的兰花各种品种都有,其中价值最为昂贵的便是玉无痕系列,除了五六盆是开着花的,其他都还是小小的花苞。   安宁环视了一圈花房,唇角微微翘起,她发现慧姐儿早就将哪几盆最为珍贵的收了起来,估计放在她房间之中。   王琳琳欣赏了一会儿后,便没了兴致。安宁便带她去屋内吃点心喝饮料。   九月初还是有些暑热,因此安宁的屋内摆放着一盆冰,王琳琳见了冰块后,有些吃惊,宣州气候偏热,常常好几年都不下雪,因此即使有冰窖的人家也很难囤积到冰,最多是从外地运来,但能够有资本从外头运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家。即使是他们王家,夏天也没用冰。   她眼神闪了闪,“你家的冰块是郝家送的吗?”   她听她娘说了,郝家当初的宴席可是奢侈到拿冰块来使饮料一直保持着冰凉的口感。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安宁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直接道:“我们和郝家可没关系好到夏日送冰的程度。”   这话却是否认了郝家送来的可能性。   哼,等她找出硝石以后,她每天做几吨的冰,到时候用一块丢一块。   王琳琳有些惊讶,不是郝家?那是哪家?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她娘在不经意间曾经提过的只言片语,眨了眨眼,难道是蔚家?   郝家就算出了一个怀孕的娘娘,地位也是远远比不过蔚家的——郝蓉蓉小产的消息还没传达开来,因此王家都还以为她会顺顺利利生下一儿半女。也难怪她娘心心念念要周慧当她的二嫂。   这么一想,王琳琳也就不嫌弃周慧的身份了,亲亲热热道:“还是姐姐家里厉害,用得起冰。”   之后又把桌上每一样糕点都称赞了一遍——不过周家的点心本来就好吃,她称赞起来一点都不心虚,还在心中想着:等周慧嫁进来的话,这些点心方子肯定也是要一起进入他们王家的吧。   其态度前倨后恭,让安宁眼皮不住地抽动。明明王夫人很会做人也很会来事,怎么养的女儿反倒眼皮子这么浅?   自古小姑难缠,安宁决定回头就向她娘添油加醋一下,打消她娘的念头。   在王琳琳心中,自己的二哥千好万好,一般的官家小姐都匹配不上,既然他们家已经看上了周慧,周慧必定会因此感恩戴德,做牛做马在所不惜,言语之间也就透着几分将周慧当做自己人的态度。   周慧虽然脾气好,见状也不免生出了不满:我可对你们家一点兴趣都没有。   王琳琳的性格有这么一个特点,就是杀熟:既然她将周慧看做是未来二嫂,那自然就成了熟人的范围,杀熟起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她笑容甜甜的,“慧姐姐种的兰花真好看?能送我一盆吗?”   “自然可以。”周慧有时候也会将自己养的花草送人,也被人讨要过,所以对此要求并不觉得什么。   下一秒,王琳琳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太好了,我就知道周慧姐姐你人很好,肯定可以满足我这个要求的。我想要一盆玉无痕很久了。”   她可是听说了,这玉无痕的苗在外头一盆就要卖几百两银子,她拿回一盆可是赚到了。就算不拿去买,让他爹人情走动也很合适,这种风雅的礼物最受人欢迎了。   想到这里她不觉得笑得越发得意起来。   她在那边得意地笑,安宁听了她那话,差点要喷水了。   五百两一苗的玉无痕,她真好意思要啊!   她所认识的朋友,就算要兰花,也就是要那种几两银子的兰花苗,这样狮子大张口的她第一次见到。   周慧也没料到她突然来这一手,愣住了。她脸皮又没王琳琳厚,说不出你别选玉无痕,选别的兰花的话语,只是说道:“既然妹妹喜欢,就送你一盆。”   安宁直接道:“慧姐儿真是大方,五百两一苗的兰花就算是送我,我也是不敢收的。”   王琳琳听到五百两后,有些心虚,嘴里道:“是吗?还是慧姐姐人好。”   安宁见她都挤兑过去了,这人还打算直接手下,发现比脸皮厚度上她还是输了。心中仍然有几分的不服气。   王琳琳生怕周慧后悔,直接说道:“那我们就去挑选吧。”   说罢,直接站起身子,率先去了花房。   安宁同周慧交换了一个眼神,周慧对安宁做了做口型,意思如下:最好的五盆玉无痕她早就收起来了。   她之前收起只是因为要单独照顾罢了,没想到反倒躲过了这一劫。   既然答应了要送她,周慧也做不出拿假的哄骗她的举止,再说玉无痕的品质出类拔萃,放在一群兰花之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王琳琳一眼就瞧中了花房之中六盆的玉无痕。   她正要选其中最出众的一盆,安宁却直接指着六盆中品质最好的两盆,说道:“这两盆是慧姐儿十月份要拿去比赛的,可不能给。当初郝家上门想要花八百两买回去,我们都不愿意呢。妹妹通情达理,肯定不会做出夺人所好的事情吧。”   她语气淡淡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郝家出了八百两都买不到,难不成王琳琳空手就想要拿这兰花吗?   王琳琳脸皮再厚,也无法说出“你拿别的次一点去比赛”的话语。只能选了稍微次一些的。   安宁看了看,她选的那盆,虽然比不过她护住的那两盆,但拿到外头去卖也是需要四百两的。她之前说的话也没骗人,郝蓉蓉在宫里被封了兰常在,因此郝家还想着来周家买玉无痕进宫送进去,博个好彩头。若在平时,周家肯定不会和八百两过不去,但牵扯到后宫就……   安宁一点都不想因此同郝家绑在一起,直接替慧姐儿拒绝了,以十月的品兰会作为理由。   王琳琳选好兰花后,将兰花给了丫鬟,让她抱着,她身后的丫鬟脸颊微红。自家主子这件事做得真不太厚道,偏偏她作为下人,又不能当面点出来。即使是私下说,也很有可能被这位大小姐给迁怒惩罚了一通。   她视线落在神色淡淡的周家两姑娘身上,不得不佩服一声,这两人的心胸还真不小,居然真给了。   这时候,桂圆走进花房中,对安宁道:“姑娘,晴小姐来了。”   因为有王琳琳在的缘故,桂圆没有像平时一样称呼天晴小姐,省的一不小心就漏了痕迹。凌天晴出宫的消息,直到现在都瞒得死死的。   安宁疑惑挑眉,“她怎么突然来了?”   桂圆道:“晴小姐手不小心被割到了,所以过来包扎一下伤口。”   “我去看看。”   安宁就要过去,王琳琳跟在她身后,问道:“晴小姐是谁啊?是哪家的小姐?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安宁又不能直接赶走她,解释道:“是我的一个好友。”   多余的介绍一句都没有。   王琳琳神色就松了几分,连关于父母的介绍都没有,说不定身份根本上不了台面,等她见到凌天晴穿着七分旧的衣服后就更加确定了。这样的装扮,以及沾染上黄土的裙摆,这所谓的晴小姐也就是一个村姑而已嘛。她却不知道,天晴是因为亲自下田的缘故,才换了衣裳,她总不能穿着绫罗绸缎去干农活吧。   这周安宁也真是的,都已经成了乡君了,怎么还同村姑厮混在一起?白白跌了自己的身份。   安宁看到天晴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手指上的伤口还在冒血。   “怎么这么不小心?”   天晴道:“不小心被田地里那种长长的草给划到。别看一直在流血,其实伤口不大的。”   安宁可以理解,她也被那种草给划过。她的房间中有一个医疗箱,绷带和一些基础的药都是有的,她直接让桂圆搬出箱子,先给天晴清洗伤口后,再上药。   她开玩笑道:“你这手可金贵了,虽然我知道你性子素来不在意这些,但多少也要注意一点,省的到时候有人怪罪我呢。”   这可是公主的纤纤玉手,能不珍贵吗?   “你的包扎技术越来越好了。”天晴先是赞了一句,又道:“你不说,我不说,自然没人知道。”   安宁眼角抽了抽——二公主啊,你身边可是有所谓的暗卫存在,就算我们不说,那些暗卫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你真当他们是死人啊。   王琳琳见安宁称一个村姑的手金贵,心中越发不满。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安宁对那村姑的态度可比对她和颜悦色多了。她堂堂的王家大小姐,落在她眼中,居然还比不上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村姑吗?   她眉毛紧紧皱起,一脸鄙夷地看着凌天晴,“你又是哪个山沟里的人,见了我也敢不问好。”   又对安宁道:“安宁啊,虽然你脾气好,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份。像我们这等身份的人,自然得跟同一等身份的交往,才不坠了自己家的名头。若在我家,她那样的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凌天晴并不是受气的人,直接冷笑一声,道:“在宣州这块地上,还真没哪个人敢让我问好。”她问安宁,“她父亲又是哪位?”   安宁笑了笑,“反正比不过你父亲。”她顿了顿,说道:“她是宣州提辖王大人的女儿。”   应该说,这大周谁敢同皇帝别苗头?   凌天晴反倒笑了,“我还以为是多大官,原来就一个小小的宣州提辖,也如此嚣张。云霓作为郡主,都没她这么大的底气。你家也是,什么脏的臭的,也随便让他们上门。”   王琳琳被指着鼻子骂,气得脸都红了,对安宁道:“你这朋友,别的不行,吹牛本事倒是不小。这是哪门子的教养?”   直到现在,她还不相信凌天晴的话,只当她只是在吹牛抬高自己身份而已。   安宁的脸色直接冷了下来,“像你这样随意诋毁别人的,才是真正的没教养吧。奉劝你嘴上留点德,省得惹祸上身。”   王琳琳手颤颤地指着安宁,“你居然护着这个村姑?!”   安宁拍了拍她手指,说道:“你不知道在你一只手指指着别人的时候,有四只是指着自己的吗?特别是那只中指是对着你的。”   王琳琳就算很多东西不知道,好歹也是知道比中指是什么意思的,她作为提辖之女,在宣州这一带基本可以横着走,身份也就是比于施璐和顾可人他们低一些。因此长这么大她基本都被捧习惯了,鲜少受过这样的气,“你、你……”   安宁又道:“说话别急,慢慢说,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结巴呢。”   她原来也不想同她太过计较的,谁知道这人将别人的忍让当做理所当然,越发蹭鼻子上脸,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这事即使闹到她娘面前,她也是占着道理的。   王琳琳被她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滞,转过头,看向周慧,“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周慧若是想嫁入她家,肯定得讨好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的。王琳琳忍不住想在周慧这边寻求到一丝的支持,好来打安宁的脸。   周慧神色冷淡,不复之前的和熙,应该说她之前对王琳琳的和熙也不过是教养使然,“我觉得姑姑说的挺对的。”   她脾气好也不代表着没有脾气。   王琳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口不择言了起来,“像你这样的,别指望我会同意你当我嫂子。”   周慧眉毛挑都不挑,“我不知道王姑娘是从哪里听到过这个说法的,不过我们周家从未有过这个意思。你们王家,我们高攀不起。”   凌天晴在旁边凉凉道:“是他们王家高攀你不上才对。”   王琳琳嘴一撇,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直接转头就跑,她的丫鬟在后面一脸焦急地喊着:“小姐,小姐!”   看这个样子,她大概是要告状去了。   安宁见凌天晴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王琳琳的背影,“你不会也打算告状吧?”   她一告状的话,分量可就大了,说不定还会弄的王琳琳父亲官位不保。   凌天晴看她,“你觉得我不告状的话,我爹就不知道了?”   安宁沉默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凌天晴的一举一动肯定有人记录下来直接送到圣上面前。   安宁对周慧说道:“走吧,我们也过去吧,省的某人会颠倒黑白。”   这种事王琳琳一定做得出来。宣州那么多官员之女,安宁所见过的就这一朵最奇葩。   果然如安宁所料的那样,安宁同周慧走到正堂,就看见王琳琳拉着王夫人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见到安宁她们的时候,哭声更大了,还说道:“娘,我们回去吧,人家根本不欢迎我们。我们还留下来讨嫌做什么?”   周李氏看着安宁,“安宁啊,你们怎么把客人给弄哭了?”   这王家姑娘一进来,就开始边哭边告状了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安宁她们欺负她,先是放狼吓唬她,又数落她没教养,说王家高攀不上周家,王夫人当时脸都僵了。若不是周李氏对自己女儿十分了解十分有信心,说不定还会信了她的话。   安宁直接不给王琳琳面子,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狼嚎事件到讨要兰花,又到侮辱凌天晴。   她看着王琳琳,说道:“王姑娘,我说的话语可有哪句不属实?”   安宁在讲述的时候可没有带上立场,但即使如此,王琳琳嚣张跋扈的言行举止从这些事件上可见一斑。   若不是念着对方是客人,念在王夫人的面上,周李氏都想破口大骂了。她心中更是庆幸万分,幸好自己之前谈话的时候婉拒了王夫人,不然有王琳琳这么一个爱颠倒是非又跋扈的小姑子,慧姐儿以后的日子该多难过啊。   呸,这丫头居然还好意思讨要几百两的兰花苗,王夫人今天送来的礼物再有价值,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两啊!周李氏心中只恨女儿和孙女的脸皮不够厚,还把兰花给了她。   王夫人不着痕迹地瞪了女儿一眼,她本以为让琳琳和周家两个姑娘单独相处能够更好地培养感情,谁知道一错眼不见,女儿就立刻给她惹祸,把两个姑娘都得罪了不说,还恶人先告状,只怪她平时宠她太甚,才养成她这样说一不二受不得忤逆的性格。   不过周家这两位也真是的,不过是一个农女,居然为了替她出头而针对她女儿?   又想到刚刚同周李氏的谈话中,周李氏也是不想同王家结亲的样子,王夫人对于周家便生起了不喜,口里道歉道:“我这女儿从小被我宠坏了,她年纪还小,你们别同她一般见识。”   安宁绵里藏针,不软不硬顶了一句,“琳琳姐姐比我还大两岁呢。”   她年纪小,那她不是更小吗?年纪小可不是犯错的借口。更何况,在古代十二岁也不能当做是小女孩了。一般十四十五就要开始相看婚事了。   王夫人脸色僵了僵,眼神沉了几分,“琳琳是不比你懂事。”   安宁笑颜如花,“我知道她性子,自然不会同她计较。只是琳琳的眼力还是需要锻炼一些,晴姐姐是从京城里来的,是蔚家的世交之女,所以蔚侯爷才托我照顾她几分。琳琳却说她连上王家门的资格都没有,这话若是让晴姑娘的父亲知道,说不定连我都会吃了挂落。”   她以前想说凌天晴是蔚邵卿的表妹,后来才知道,蔚邵卿因为上一代的一些事情同自己的外族一家闹得极僵,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用这理由反而不恰当了,于是便找了一个世交之女作为理由。反正她这话也不算错误,蔚家世代接守护皇族,不曾没落,也算得上是世交。   王夫人在听到来自京城后心中忍不住一颤,听到是蔚家的世交,手更是紧紧拽着手帕,蔚家作为世袭罔替的侯爷,能够算是蔚家世交的人家……想到这里,大热天她后背直接渗出了一层的冷汗,嘴唇抖动着:“你说的是真的吗?”   安宁神情平静,“我又何须拿这种事同你们开玩笑?”   王琳琳这才意识到她看低的那人居然真有不俗的身份,她恍恍惚惚之中,突然想起,那位所谓的晴姑娘虽然穿着是旧衣服,但头上的玉簪,玉质很是通透的样子,只是那时候的她只顾着看衣服了。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她娘的手臂,语气终于流露出一丝的惶恐,“娘,我不知道啊!”   心中又有几分怨恨安宁,为什么当时不事先告诉她呢?不然她就不会得罪贵人了。同时也怨恨起了凌天晴,好好的贵族小姐不当,非要做农女打扮,害她白白误会,结果祸从口出。   王夫人最先镇定下来,对安宁和颜悦色道:“琳琳口无遮掩,冲撞到贵人,我想带着琳琳向她道歉一下。”   若是她们好好道歉,展现了诚意,说不定不仅能够获得原谅,还能从这来自京城之中的贵人搭上关系。   这时候玉容却走了进来,向安宁拜了一礼,“姑娘,晴姑娘回去了。”   安宁转头对脸色转瞬间变得不好的王夫人道:“抱歉,她已经走了。”   玉容顿了顿,又道:“晴姑娘还说了一句,她最讨厌无关紧要的人的干扰。”   这话却堵死了王夫人想要寻她的道路,更是把对于王家的厌恶表露得十分明显。   王夫人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凌天晴的身份,生怕自己家真的遭殃,因此也没有心情继续留下来,匆匆同周家道别,想尽快回去调查出凌天晴的身份。   安宁看着惶恐得连兰花都忘记拿的王琳琳,说道:“别忘了这玉无痕,王姑娘之前还心心念念想要这一盆呢。”   王琳琳连忙示意丫鬟抱起。   看着女儿这丢脸的表现,王夫人更是脸色一僵,当着周家的面又不好训斥女儿,只能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王家这一趟拜访可谓是兴致而来,败兴而归。   周李氏现在对王家完全没一开始的好感,就连最初给她留下很好印象的王夫人也一样。   她没好气地看着安宁,“你没事提醒她们做什么?这兰花留着还能卖几百两呢。”拿来送沈家她都觉得心疼,何况是送给王琳琳这个她不喜欢的女孩子。   安宁道:“娘,你信不信,过几天王家肯定会送超过这价值的礼物过来的。再说了,我们又不是王琳琳,说过的话也不能当做放屁一样放过就算了。”   周李氏立即呸呸呸,“你一个女孩子说什么放屁不放屁的。”虽然女儿这个形容是很形象没错,但实在不文雅啊。   她又叹了口气,“那王夫人还在我面前将她儿子说的有多好多好,若不是有你之前给我敲边鼓,我说不定还真信了,应了下来。现在想想,真是万幸。”   见奶奶说到自己的婚事,周慧脸颊一红,直接说道:“我去看看我房间里的兰花。”   周李氏看着她背影,说道:“不过我在郝家宴席上认识的可不仅仅是王夫人,到时候还可以再找看看合适的,定要给慧姐儿寻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   安宁看慧姐儿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说道:“娘,你觉得沈家如何?”   “沈大公子?”   安宁半遮半露地透露了几分,“我觉得沈以行对慧姐儿十胡有那个意思。”   周李氏却严肃道:“安宁啊,沈家是不错。但沈夫人若有这个意思,早就向我透露了。沈以行的婚事,他自己恐怕是没法做主的,即使他喜欢慧姐儿。我们慧姐儿长得好看又能干,我也喜欢。”   安宁怔了怔,是啊。沈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儿子的心事?而且沈以玫看上去也是这么喜欢慧姐儿。娘的意思是沈夫人无意慧姐儿当她媳妇吗?   安宁却不知道沈夫人之所以没有表露的缘故是为了她和沈以南。   她沉默了下来,如果沈夫人真的无意慧姐儿的话,那么慧姐儿的这段感情恐怕只能落空了,想到这里,她心中忍不住沉重了下来。   她寻思着,什么时候让慧姐儿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的没有希望,还是尽快放下会比较好。   ……   过几天,王夫人果然让人送来了一份厚厚的礼物。里面还有一套的翡翠头面,这年头的翡翠虽然比不上红宝石这一类的价值,但这整套的翡翠头面也价值三百两了,再加上其他的绸缎、文房四宝等礼物,差不多也等值于六百两银子了。   周李氏瞥了女儿一眼,笑道:“神了,又被你说中了。这都比那盆兰花贵了,总算赚回来了。”因为这礼物有一大半是因为周慧的兰花缘故,周李氏便把那套翡翠头面给了慧姐儿。   安宁嘴角扬起,王家送来这么丰厚的礼物,一部分是因为玉无痕,另一部分则是想要她向凌天晴说好话吧。   她猜测得真没错,王夫人这些天也寻人要去打探凌天晴,但是却像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一样,连一点半分的实用消息都没打探出来,这样明显有人插手的痕迹,让她心中更是害怕,难得不顾王琳琳的哭闹狠狠惩罚了女儿一番。   在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效果的情况下,她只能给安宁送上厚厚的礼物,寄希望于安宁会替她说上几句的好话。   安宁收到这礼物,也不过是向凌天晴说了一句,“托你的福,我们家倒是发财了一把。”   凌天晴对此十分无动于衷。   安宁知道她的性子,又继续将注意力放回了原先的周台平一家上。   在等待了好几天后,她终于再次收到了萧丽的回信。   信笺上萧丽将当年换子的事情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不仅是她自己做的事情,就连周台平做的事情都写了。写到后面字迹已经有些凌乱起来,可以窥探出主人此时疯魔的内心,萧丽在这封信上,又添了一千两,加上之前的两千多两,她为了杀死周文宇,已经不顾一切了。   玉容和桂圆都很是震惊,“她怎么会真的把这个事情说出来?”   安宁收起一千两,淡淡道:“她只是心中被仇恨充斥,在别无选择之下,孤注一掷罢了。只要有让周文宇死亡的机会,即使只是一点点,她都不会放过的。”   而她也是利用了萧丽的这种心态,才会设计出这一出。   周家的事,恐怕很快就要落下帷幕了,在有了这样决定性证据下,周丽和周台平都是注定翻不了身的。   她站起身子,“走吧,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已经可以收网了。   ------题外话------   住进新房子啦!结果网络还没牵,泪奔。为了更新,只能到附近网吧   ☆、第二十三章 善恶终有报,狠狠虐渣   九月八日,于施璐给安宁和周慧下了帖子,安宁一心想着近距离围观周家的事情,有了如此好的借口,自然是欣然应约。上别人家里,肯定是要送上贺礼。安宁挑选了一匹的贡品云锦,添上一些胭脂水粉,还有十斤的冰糖。因为冰糖她打算拿来送给皇帝,因此现在便开始将冰糖作为来往的礼物。   她想了想,又增添了两瓶的玫瑰清露,玫瑰清露这东西,自从被她做出来以后,就广受大家的好评。   周李氏见他们是要去施家,不仅没意见,还嗔怪安宁礼物给的太轻。   安宁忍俊不禁,“娘,我们因为是自己做的,所以才觉得便宜,但这些在外人眼中,可是千好万好的东西。”   周李氏想想也是,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因为上个月才去州府大血拼过,这回她便没有什么需要安宁他们买的东西。   安宁自从上回住了沈家一回后,便觉得周家也该需要有一座在州府的房子,往来之间也方便,便让当初在周家附近打转的蔚海帮忙看了看。蔚海还真挑选中了一套两进的宅子,因为是在州府的缘故,加上地段不错,这宅子便要四百两银子。   周李氏对比一下县城里的房子价格,感叹道:“四百两都可以在我们城里买很好的五进宅子啦。”   安宁笑道:“毕竟是州府。”   这回的房子刚买下,便先便宜了她和周慧。房子的钱也是她自己出的。   周慧住进这二进宅子中,里面的家具是安宁又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下原先主人的,虽然不是昂贵的木材,但也有几分的古朴雅致。   蔚海也是聪明的,直接使了银子,在安宁他们住进来以前让人打扫了一遭。   周慧看了看房子,说道:“我到时候也去买一座房子。”周慧和她整日大手大脚的不同,赚的钱大部分都是自己收着。周李氏知道女儿和孙女都不是乱买东西的,所以各自赚的银子也是各自打理的。   安宁知道她种兰花赚了不少的钱,问道:“你现在存多少银子了?”   周慧嘴角翘起,“也就是四千多两。”   这还是周慧特地控制卖出的兰花价格的缘故,其中有一部分是品兰会的奖励。安宁目前为止,各种收益加起来,现银也就是六千多两银子。她银子赚得多,但架不住花得也多,还买了不少的田地。不过等今年的葡萄酒出来以后,她还可以再好好挣上一笔。   安宁点点头,“不错,买了后,以后正好放你名下,作为以后的嫁妆。”   周慧脸微红,没说什么。安宁觉得,按照慧姐儿这个速度,她自己估计都可以在出嫁之前给自己攒一份价值一万的嫁妆了。这同宣州那些官宦人家相比,也完全不差了。   在宅子中休息了一夜以后,安宁他们便上于家的门。   与此同时,她的计划也正在开始。   宣州知府九号时候宣布破了一个大案,宣布抓到了为祸四方的五虎寨,并表示受过五虎寨伤害的老百姓们可以上公堂认领一番。   安宁听到这消息后,简直想要大笑一场——这五虎寨的名字还是安宁随意取的,让蔚景蔚海他们去操作一番,没想到,他们还真弄出这么一番的大阵仗。   那宣州知府顾越不就是顾可欣的父亲吗?他这时候,恐怕只当抓获五虎寨是件不错的政绩。之所以让苦主上公堂,也不过是为了扩大这件事的影响力,也顺便宣传一下自己。   安宁同周慧上于家后,她所送的礼物果然受到了于施璐大大的欢迎,更是好奇地问个不停。   安宁同她说说笑笑,之后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牵引到这五虎寨身上。   蔚景他们之前将好几个宣州发生的人命案都安在五虎寨的名头,他们找来冒充五虎寨的死人也都是罪大恶极之事。   被安宁暗暗一怂恿,本来就爱热闹的于施璐立即也说着要去看热闹去,安宁和周慧这两个客人也都不反对,顺理成章地一起过去了!   为了能够有正正当当的理由看戏,她还真是不容易啊。   ……   周台平在听到五虎寨被抓捕的事情,心中又是欣喜又是不安。   五虎寨都被抓住了,他们那些财产恐怕也都充公了吧?那他之前那一万多两银子能够要回来吗?不安的是,自己的儿子周文宇还不知下落,虽然没有之前还没有收到他不测的消息,但万一五虎寨在被抓捕的时候,一狠心就杀了他儿子,让他没有后代,这可怎么办?   他脸色变幻连连,最终还是决定上一下公堂。既然五虎寨被抓已经成为了现实,那么他好歹也要拿回属于他的那些银子,他之前为了筹钱,将家里的钱财基本都变卖了个干净,生活水准一下子就下降非常多,甚至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起,只能裁剪掉一部分。   他不知道的是,他裁剪的那些曾经听过他和萧丽换子之谋的下人都已经被人给重新买了下来。   萧丽听到五虎寨被抓的时候,心中十分快意,更是大笑了好几声。五虎寨、周文宇……这两个她的仇人总算一起下了地狱,这样的消息让她欣喜得脸上都狰狞了起来,不复过去的美貌。爱子的死亡似乎一下子带走了萧丽身上的精神气,原本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她不到短短一个月,就已经老了许多,变成了四十多岁的妇人形象。   她直接对周台平甜甜一笑,“老爷,我同你一起上公堂。”   若是以前年轻貌美的时候,她甜甜一笑,自然轻而易举就让周台平神魂颠倒,但现在的她……甜甜一笑,反倒充满了不协调的感觉。   周台平皱了皱眉,他们之前的感情因为这几日的争执,所以已经减淡了几分,萧丽的色衰更是让他心中对她原本的爱意减少,他说道:“作为妇人,怎么能够随意上公堂去抛头露面呢?我一个人去即可。”   萧丽立刻低头垂泪,“老爷,那些人是杀了我的祥儿的凶手啊!我作为母亲,肯定得亲自去指认他们的!”   她殷殷哭泣,慈母之心溢于言表。   想到了自己的爱子,周台平的眼眶瞬间红了——周文祥作为爱情结晶,在他心中的地位一直都远远超过周文宇这个真正的嫡长子的。因为他的缘故,周台平看着萧丽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他们都是苦命人,他长叹一声,“那就一起去吧。”   等去了公堂,拿回他那笔钱后,他还得让知府帮忙寻找一下文宇的下落。   两人匆匆赶去了公堂。   安宁、周慧和于施璐也带着几个丫鬟护卫,在公堂之外看热闹,不时有蔚景安排的苦主上公堂哭诉。若不是这五虎寨是安宁杜撰出来的,说不定她也会同于施璐一样真以为这是一群罪大恶极的贼匪。   于施璐年纪小小,正义感却很强,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也下场一把,安宁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筋。   “咦?”于施璐见到周台平和萧丽匆匆上堂,惊讶出声,“他们怎么也来了?”   然后又皱眉,“这周台平也太不像样了,怎么带着自己的小妾上公堂来了?”   自从那郝家宴席之后,宣州基本知道的女眷都不待见萧丽这个一心想着取代正室的小妾,就连小妾都不喜欢她。说萧丽以前装得多好多好,被称为小妾的楷模,恭顺有理,谁知道这位的心比她们都大呢。   周台平作为八品,自然可以不用同其他平民一样行跪拜礼,他眼眶红了红,直接将之前五虎寨的信件全都拿了出来,“知府大人,我的嫡长子文祥就是死在五虎寨手中啊!”   他的声音因为仇恨而显得几分嘶哑。萧丽听了这话,即使这些天哭过好几场了,想到儿子的死讯,仍然忍不住哭倒在地上。   这话一出,大家都大吃一惊,这周台平可是今日找来的苦主中身份最高的,而且这一位可是直接死了嫡长子。   周台平信件展开,“这五虎寨敲诈了我两万两,只因为我钱没攒够,便杀了我的孩儿!这仇不报,我枉为人父啊!”   不少人都同情起了他,围观的更是纷纷咒骂起了这五虎寨。   安宁微妙的有种自己膝盖中了一箭的错觉。   宣州知府顾越扬了扬眉,吩咐下去,“去五虎寨中搜索所有的东西,看能不能找回周主编的两位儿子,以及他的银钱。”   萧丽也跟着哭诉,“求大人为我们周家做主,文祥可是我们周家的嫡长子啊。”   她情真意切,倒让大家吃了一惊。那信件上只说死了嫡长子,但是这位萧姨娘的儿子可是还活着呢。周文祥死了后不是正好给她儿子腾位吗?她却哭得仿佛死了亲子一样,是在做戏吗?   联想到郝家宴席后传出的消息,不少人只当她在作息,不免又看轻了她几分。   于施璐更是不屑道:“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女人还在装模作样!”   安宁意味深长说道:“说不定人家是真心实意的呢,据说自从周夫人卧病在床以后,她就一直对那周家嫡长子周文祥悉心照料,宛如亲子。”   于施璐横眉道:“她又是什么身份?也敢教养嫡长子!也就只有周台平这种宠妾灭妻的才会干出这种事。只可惜他的嫡长子了!”她顿了顿,又压低嗓音道:“你不知道,那周夫人前段时间就已经一场火而病逝了。好好的,你说怎么会起火?说不定就是这对搞的鬼。”   安宁见她满脸写着这其中有阴谋,忍不住微微一笑,“还是施璐你聪明,一眼就看出。”   自然是有阴谋,只是这阴谋是她一手策划而成罢了。   于施璐得意地翘起了鼻子。   顾越派去的那些衙役,将五虎寨的东西搜了又搜,也不曾搜到出什么银票,只找到了一些信件。   他们皱着眉头,愁眉苦脸地回来,为首的那位说道:“大人,我们没找到银票,不知道这些人将银票放哪里了,只找到了一些信件。”   堂上的顾越眉毛皱起,只恨这些五虎寨的人水平太次,居然都没熬过第一天的重刑就一命呜呼了,若是有活口的话,说不定还能翘出一些消息来。   周台平闻言,如遭雷劈,“怎、怎么可能呢?你们再找找,他们可是收了我一万多两银子的!”   好好的银子怎么可能会飞呢?   想到这里,周台平的眼神不觉带上了几分的怀疑,不会是财帛动人心,这些人便私自扣了下来吧?   顾越哪里没看出他想法,倘若他真有收下这笔钱的话,也就算了。问题是他连一两银子都没看到,结果居然还被人怀疑。他心情也就不好,说话的语气带出了一些,“周大人的意思是这钱难道是我们拿的吗?”   他冷哼一声,“堂下有哪些愿意给我这些手下搜身一下,也算还他们一份清白?”   周台平脸色僵了僵,这才知道自己是晕了头,连忙说道:“在下并非这个意思。”   顾越道:“本官虽然行的正坐得直,但人言可畏,还是检查一番为好。”   说罢,便让府衙周围的围观群众来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可不少,更何况这是为知府办事,一时之间有不少人踊跃报名,等检查了一番过后,自然是还了那些衙役清白。   那些衙役感到委屈的同时,对周台平也生出了几分的不满。   高堂之上,顾越则是一封封信件看过去,看到后面几张萧丽捅出一切并要求杀死周文宇的时候,脸色大变,指着萧丽大怒道:“毒妇!真是古今第一毒妇!来人!还不将这毒妇押了!”   周台平连忙护住萧丽,“知府大人,你这又是所为何事?”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所干的那些事情,信件上都写着明明白白的。   顾越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周台平,亏这位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竟然会干出这种毒害妻子,为了讨好小妾换了亲生儿子身份这种事。   “真没想到周主编竟然是这种毒害妻子,宠妾灭妻,扰乱嫡庶之人。”   周台平嘴唇动了动,完全不知道顾越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件事,嘴里强自镇定,“大人,话可不能乱说。”   顾越冷笑:“你的这位萧姨娘为了杀死你真正的嫡长子,可是同那五虎寨做了交易,前后花了三千多两银子,买你嫡长子的性命呢!你们做的这些事情,信件上都写着明明白白的。”   说罢,顾越直接让人押了周台平和萧丽,又找人,将萧丽同五虎寨的这些信件一封封念了出来。   萧丽脸色惨白,她怎么都没想到五虎寨居然将这些信件留着,结果现在反而成了她的催眠符。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知晓,她反而镇定了下来,她这一辈子,将萧若音成功踩下,还杀了周文宇为他孩子陪葬,也算值得了。   众人一片哗然,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遭。   于施璐更是气得大骂:“果然最毒妇人心!这样的毒妇,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民愤。”   周台平听到后头萧丽不顾一切代价,要五虎寨杀了周文宇后,想到自己连最后一个血脉都保不住,他忍不住挣脱开来,狠狠打了萧丽一巴掌,“你这毒妇!”   他的儿子啊!若周文祥还在,周台平即使会愤怒萧丽的做法,但最终还是会选择息事宁人。但在周文祥已经确定死亡的情况下,周文宇这个独苗对他而言便至关重要,毕竟他已经无法人道,无法再有其他儿子了。   萧丽捂着自己的脸颊,冷漠地看着他,“既然祥儿因为他而死,那他也别想独活了。”   周台平深呼吸一口气,又哭着说道:“大人,我冤枉啊!我是被这毒妇给蒙蔽了,根本不知道她所做的这些事情。”   “求知府大人为我可怜的文宇小儿主持公道啊!”   所谓的爱情,在自己的生命和名声面前,便不值一提了,周台平立即选择保住自己,将所有的罪证都推到了萧丽的身上。   萧丽冷笑:“若是没有你的首肯和帮助,我又如何遮掩痕迹,如何在周家一手遮天?周台平,你想把全部罪证推我身上,也要看我愿意不愿意!你这些年来,收了王提辖的礼物,硬是将其他更好的文章丢下,将王二公子的文章送到京城之中。三个月前你……”   萧丽知道自己罪无可赦,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了翻身的机会,索性拉着这个她爱过的男人一起下去。   “你血口喷人!你做出这么多的事情,居然还想要污蔑我。”周台平此时看着萧丽的眼神再无过去的爱意,满满的都是仇恨。   萧丽反而爆料得越发厉害了,将周台平做过的事情全部都捅了出来。   围观群众本以为只是周家后宅的事情,谁知道还牵扯了不少的官家老爷,一个个更是听得兴趣盎然的,感到今日真是不虚此行。还有一些机灵的,身上有纸笔的直接拿出来记了下来。   于施璐也将注意力转到这方面,“啧啧,原来那王二公子的才名是这样来的啊。亏得那王琳琳也好意思在我面前炫耀,真是不知羞。”她语气之中满是幸灾乐祸。那王琳琳论家世比不过她,便在哥哥的才气上做文章了。   安宁公道地说了一句,“京城那边也得选一遭,能够通过京城那里,也是有几分能力的。”   于施璐嗤笑一声,“即使有才气,今日这事传出去后也就没了。”   安宁颔首赞同这话,普通老百姓可不会知道这些,只会觉得王家二少的功名是买过来的。   安宁看着公堂之上反目成仇的两人,不觉讽刺,也不知道他们当初在毒害萧若音的时候,是否想到了今天?   顾越看着堂下互相揭短的周台平和萧丽,额角控制不住地冒出了青筋,他应该庆幸因为他儿子还小的缘故,所以不曾同周台平做过这样的交易吗?不然今天丢脸的人中就要多出一个他了。   “肃静!”他拍了拍板子,让人分开萧丽和周台平。他倒是想直接给周台平定罪名,但周台平口口声声表示自己并不知情,只是被萧丽隐瞒,最多就是一个隐瞒之罪。   他只好从周台平收受贿赂这点下手。但这点又有点难办,萧丽所说的那些人家肯定是不愿意承认的,他们若是联合起来,顾越即使是知府,也会感到棘手。   在他进退两难之时,萧柳枝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   周台平看见打扮整洁的她,像是见了鬼一样。   萧柳枝直接啐了他一口,仇恨地看着这两人后,跪了下来,“启禀大人,民妇萧柳枝,是我家小姐的陪房。我家小姐便是周台平这狼心狗肺的人的妻子!民妇要状告周台平宠妾灭妻,毒害妻子,换子的事情。”   周台平本来都要成功将这事情推到萧丽身上,却横空出现一个萧柳枝,怒道:“你胡说八道。大人别听她乱说,萧柳枝早就死了,这人不知道是哪个人恨我,特地收买过来污蔑我的。”   萧柳枝呸了他一口,“你做出那些缺德事,自然会心虚,我是不是萧柳枝,自有萧家的人为我作证。”   说罢,萧若音的哥哥也来了。   他看到周台平,想到自家妹妹这些年受的痛楚,忍不住伸手直接揍了他一拳,“像你这样的畜生,就应该活活被打死!”   在萧若音痊愈下来以后,安宁便联系了萧家,将萧若音母子都送了过去。   萧家这些年也曾探望过萧若音,但每次探望,都是发病的时刻,加上周台平舌灿莲花,萧家还因此给了周台平一些银子,让他好好照顾萧若音。想到这里,萧若音的哥哥萧若光更是恨得牙根痒痒的,这个小人!   萧若光不仅是确认了萧柳枝的身份,还说出了当年萧丽串通周台平哄骗萧家的事宜,将这两人的无耻行径公告于天下。   不仅是他的证词,周台平见到之前被他发卖出去的那些下人,一个个出现,跟着一起作证,顿时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面如死灰,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萧家的姑娘也真是可怜,居然遇到了这样狼心狗肺的狗男女。”   “是啊,把人家好好的嫡长子弄成庶子,结果自己儿子反而因为嫡长子身份被害死,还真是天理昭昭。”   “这样的人,就算凌迟也是应该的。”   萧柳枝用怨恨不解的眼神看着神情漠然像是已经彻底认命的萧丽,“萧丽,小姐同萧家待你那般好,你为何恩将仇报?”   萧丽却突然哈哈大笑,神色之间满是癫狂的满足,从她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后悔一类的神色,“恩将仇报?明明我也是萧明德的女儿,就因为我是外室之女,身份就得不到承认,为了进入萧家还得隐姓埋名!”   她眼中满是厉色,“那萧若音哪里都比不过我,只不过因为是嫡女,就要将我踩在脚下,我不服!我不甘心!在我娘被你们害死的时候,我就发誓要为她报仇。”   大家没想到这萧丽居然还是萧若音的父亲萧明德的外室的女儿,眼神都复杂了起来。   萧若光却冷冷道:“你母亲的是咎由自取,她作为一个外室,却图谋不属于自己的身份,想对我娘下毒,结果自食恶果,反误了自己的生命。你狠毒的手段倒是同你母亲一脉相承。不过也没关系,虽然你母亲死了,你也即将步上你母亲的后尘。但你外祖家还在。想必你当年能够隐姓埋名入了萧府,便是有他们的手笔在里面吧。”   萧若光一解释,大家对于萧丽那点同情又烟消云散了。在世人眼中,作为外室却图谋不属于自己的身份而没了生命也是应该的。还有人窃窃私语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萧若光的意思很明显,萧丽死了,他肯定要找萧丽外祖一家算账的。   关于萧丽身份这点,安宁还真不清楚。在她看来,萧丽说得再好听,扯着为母报仇的说法,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然她找萧若音的母亲或是哥哥报仇都可以,何必冲萧若音下手。   萧丽身子颤抖了一下,她对于外祖家还是有几分感情的,眼中浮现出水雾,“看在我们是兄妹的份上,看在我即将死去的份上,你就不能放过我外婆外公他们吗?”   萧若光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你当初下手害我妹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是你姐姐?”   说罢,他转过身子,竟是不想再多看萧丽一眼。   周台平眼神复杂地看着萧丽,“你那时候接近我就已经谋划了这么多吗?”   萧丽沉默了一下,说道:“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周台平自认为是聪明人,最终却只是萧丽手掌心摆布的玩偶,加上近日种种的打击之下,他忍不住呕出了一口的鲜血。   萧丽抬头看着不为所动的萧若光。她在萧家也服侍过好几年,知道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性子最是难以改变主意,她就算说再多,这位也不会放过外祖和舅舅他们。她没有再做求饶一类的无用功,而是抹了抹眼泪,竟是笑了,她此时的笑容倒是有了年轻时候几分的风韵,“哈哈哈,我一个外室之女,能够害死嫡女和她的嫡子,我这一生也算值得了。”   言语之间,满是得意,唯独没有后悔。   萧柳枝看着她的脸,心中满满的都是恨意,她常常呼出一口气,心中的恨意却半点都没有消散,“你以为你将小姐踩在脚下所以很得意?你想太多了。在我逃出周家以后,便去萧家,大公子早就将小姐给救了出来,那场火不过是为了打消你们的疑心罢了。大公子还给小姐找来了名医,所以很快小姐的病就要好了。大公子他们现在已经有了文宇少爷的消息,开始着手寻找少爷,能够确定的是文宇少爷没有死。你谋划再多,仍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安宁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这其中的手笔,所以同萧家商量过后,便将一切都归功到了萧家身上。萧家对安宁正是感激到了极点的时候,自然是一口就应了下来。   一直以来,支撑着萧丽活下来的就是萧若音母子被她害死这事,萧柳枝突然放出的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无疑是天打雷劈,她整个人都被这个雷给劈得傻了,只是摇着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周文宇怎么可能没为文祥陪葬?你是骗我的,我不相信!”   她的声音高昂尖锐,话语之中的恶意让人不自觉想要捂住耳朵。   周台平则是松了口气,若是萧若音没死,他身上的罪名也就没有那么严重了。而且文宇还在!他还是有后代的!   像是看出了周台平的想法,萧若光冷漠地看着他,“等下我们会送来你同音儿的和离书,文宇以后也会改姓萧,像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为人子。”   周台平连忙道:“我是她的丈夫!是文宇的父亲!我不会签的!”   语气恶狠狠的。   安宁笑意盈盈地站了出来,道:“周大人好大的威风啊,也不知道你做出了这样的丑事以后,怎么还有脸说这种话?正好我月底要进京贺寿,周大人做的这些事可比戏曲里还要来的曲折精彩,若是献给当今圣上,说不定还能博得圣上对你几分的关注呢。”   周台平看着周安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有几分古怪念头突然浮现了出来,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直觉:难道这一切是周安宁做的?   于施璐也不让安宁专美于前,“哼,若不是我同安宁心血来潮出门一趟,还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你这样无情无义无耻之人,你的脸皮简直比宣州的城墙还厚。安宁你何必等十月,等我回去后就告诉父亲,让父亲上折子。”   周台平脸色一片苍白,仍然用希冀的眼神看着萧若光和萧柳枝,这两人可是在场最痛恨他们的人,哪里可能会为他求情。   安宁含笑道:“你既然要为你妹妹和离,那么别忘了当年你妹妹的嫁妆单子。那笔嫁妆可得拿回来,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周台平用了多少嫁妆,就让他还。总不能让这样狠毒之人,一边花着你妹妹的钱,害你妹妹,还一边虐待你外甥。”   萧若光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他点点头,“多谢乡君提醒。”   他们两人一对话,大家就更加看不起周台平了,原来这人还是个吃软饭的。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周台平和萧丽两人都被判刑。   萧丽被判处了死刑,三天之后问斩。   周台平虽然行为更加可耻,但架不住他是男的,世道对女的比对男的苛责多了,女人杀死丈夫判死刑,男的杀妻却只是几年的惩罚。加上他颠倒嫡庶,收受贿赂,利用职权谋取暴利,最后被剥夺了主编的身份,身上的功名也永久除去,外加流放三千里。他这辈子已经是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性了。   他的牢房同萧丽相邻,昔日的爱侣在牢房中却相互咒骂,若不是有木条拦着,恐怕还要大打出手。周台平看萧丽,只觉得自己会如此下场都是萧丽怂恿的。倘若没有萧丽,他现在仍然是萧家的女婿,大周月报的主编,而不是在这牢房之中,等着几天以后的流放。   萧丽也不是好惹的,直接骂他是吃软饭的,不是男人。   无形之中,却是戳破了周台平心中的隐秘,他更是大怒,骂出的话语越发的不堪,让牢房中许多人好好地看了一场的热闹。   痊愈了的萧若音在自己的大哥萧若光的陪同之下来到牢房之中,她冰冷地看着这一对将她折磨了十几年的男女,直接说道:“签下名字吧。”   周台平看着冷漠的她,想起新婚时候温柔清秀的妻子,心中更是大悔,“若音,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只要若音心软,他就还有机会。   萧若音说道:“在你对我下毒,将我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我便一直在等着我们和离的这一天。”   “我不签!我不会签的!”周台平仍然做着垂死挣扎。   萧若光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雪,“你若是不想签,也是可以,流放三千里,以你的身子骨,一不小心没了生命也是正常的。到时候若音当了寡妇,自然同你没有什么关系。”   话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周台平怕他真的这么做,不敢再说什么,连和离之书的条件都没仔细看,便赶紧都签了。   萧若音只觉得自己年少时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被这种人蒙骗,白白受苦这么多年。   萧若光在面对自己的嫡亲妹妹时语气要温柔很多,“若音,等过段时间,你若是喜欢,哥哥就再给你找一个好的,总不能让你这一辈子因为一个贱男人的缘故而白白毁了。”   萧若音其实并没有这个想法,她只要看着儿子好好成亲生子,她就满足了。但是出于刺激周台平的想法,她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就拜托大哥了。”   两人都不看被刺激得差点口吐白沫的周台平,就要离去。   像是想起了什么,萧若光突然转过头,对周台平说道:“你可知在你变卖了一万多两银子以后,你那爱妾萧丽如何还能拿出三千多两银子买我文宇外甥的命吗?那些钱,是她同王大人、同许多大人陪睡换来的。你们贱人配婊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完,直接同萧若音一起离开。   周台平被这突如其来的炸弹炸得眼睛充血,手指着萧丽,“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贱妇!”   他怎么也没想到萧丽竟然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而且不是一顶,好多顶!   萧丽看他恨不得扑过来吃自己的骨肉的样子,反而媚眼如丝道:“是啊,他们在床上的功夫可比你这个不中用的要好多了,你连他们的一半都比不上,不过就是银枪蜡头。”   已经自暴自弃的她恨不得让周台平一起体会到她的绝望和痛苦。   ……   萧若音同周文宇……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萧文宇了,两人一起郑重其事向安宁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若不是安宁的帮助,他们母子恐怕还得受那些折磨,所以这个礼是发自内心的。   安宁扶起他们,又将周台平最初那一万两千两给了他们,有这笔钱,外加萧若音变卖了的那些周家的最后一点家底,想必他们后半辈子都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因为周台平家里剩下的财产根本不够抵萧若音一开始的嫁妆,所以那周家的宅邸也是被他们给卖了,原来的下人,除了几个对萧若音忠心的,其他全都发卖了出去。至于周家原本那个育有一女的被拿来给萧丽当挡箭牌的王姨娘,在问过她的意见后,萧若音最后给了她们母女两一千两。只是王姨娘带着不到十四岁的女儿,终究有所不便,索性在萧家附近租贷了一个房子,有萧家的看顾,即使没法像过去一样,好歹也能够平稳过日子。   而萧丽用来买周文宇命的那些银子,安宁直接黑吃黑吞下来了。她忙前忙后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的,也不能让蔚海他们这些帮她吃事的白白吃亏。   周文祥安宁也放走他了,这位从头到尾都是懵的,莫名其妙被抓,莫名其妙被放,甚至都不知道抓他的人是谁。就算他回去后,也得面对自己庶子的身份,面对不堪的父亲,被判了死刑的亲生母亲,还有空空的周家,后半辈子恐怕不好过活。   安宁并不同情他,倘若周文祥不知晓一切也就算了,偏偏萧丽害怕亲生儿子同她离心,将事情告诉了他,而周文祥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原本周文宇的一切。如今这样也算是咎由自取。   萧文宇将一叠书信给了安宁,说道:“这是我从家里搜到的,他同其他官员往来的信件。乡君您若是觉得有用便留下。”   安宁扬了扬眉——这东西当然有用了,满满都都是把柄。   她没有推辞,直接收下,“多谢。”   萧若音同萧文宇道谢过后便离开了,只留下安宁慢慢地翻阅信件,这些信大部分她都可以留着,以后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她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份,眼角眯起——这里居然也有穆芊芊的信件。   ------题外话------   出去逛一个街,U盘就这样丢了,心痛   ☆、第二十四章 进京,护短的蔚邵卿   信件只有两封,一封是通知周台平,若是周安宁向大周月报投稿,便将稿子给截下来扔了。另一封信大概是在周台平丢了她的稿子写信去邀功以后穆芊芊的回复,上面表扬了一番周台平,又表示有机会的话会将他调到京城大周月报总部当编辑。   别看编辑比不上总编,但一个是总部,一个是地方,高下立判。有这样的承诺,也难怪周台平对穆芊芊如此尽心尽力,丝毫不怕得罪了她。若是要拿这两封信件直接找穆芊芊的不是也很困难,对方完全可以一口否认,顺便还可以推说是安宁污蔑她的。   安宁手中捏着这两封信,突然会心一笑,这上面穆芊芊的字体倒是不难临摹,她不如也来临摹一下,说不定日后可以用这个坑穆芊芊一把。即使穆芊芊的算计也没有使西游记流产,但安宁也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任她算计的人。   不过安宁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弄这块,她种植的那五十亩葡萄园已经成熟了,现在到了采摘的季节。五十亩的葡萄园今年一共收获了六万多斤葡萄,酿成葡萄葡萄酒就有三万多斤,蒸馏成上等葡萄酒后也有一万六千多斤。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在面前,安宁感到自己做梦都会笑醒。   要想赚钱,也得将葡萄酒做好,这其中每一个步骤都是忽视不得。安宁亲自把关,一样样检查,每一缸的葡萄都是按照标准严格酿制出来的,即使有不少人的帮忙,仍然忙得够呛。   大周天子凌青恒的寿辰在十月十号,他们最晚在九月二十五号就得从开原县出发。最后定下的出发时间是九月二十三号。   安宁这一忙就忙到了九月二十号,凌天晴知道她这段时日忙碌,也没来找她。等二十一号后才上门,手中抱着厚厚的一叠纸。   她一点都不客气地将纸放在安宁的桌上,说道:“这些都是我那些试验田的数据,你来整理一下吧。”   她看着这些数据,一脸的头疼,让她种田她愿意,让她弄这些,她只觉得烦躁。   安宁见她头大如牛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接过她手中这叠纸,大致翻阅了一下。她前世混在实验室中不知道多久,对于这些数据,即使还没统计出来,也可以看出大致结果。   她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养鱼以后,这些居然都差不多增加了一成,有的还更多一些。”   最高的其中甚至是高出了两成三成,让安宁大吃一惊,但她转念一想,立即就明白了原因。现代的稻田可是有不少所谓的化肥,在那种情况下,稻田养鱼都能增加一成,在古代这种基数比较低的情况下,增加的量就十分可观了。   安宁的惊讶在凌天晴眼中,就是对她这段时日最好的赞美,她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这些数据我都再三检查过,绝对没有错误的。嗯,你大概得用多久整理好?”   安宁道:“给我半天时间就可以,我还可以写好一份实验报告。”   这回惊讶的换成凌天晴了,“这么快?”   安宁忍俊不禁,“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对这方面还算擅长。”   能不擅长吗?在前世她每周至少都要写两份的实验报告,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她顿了顿,说道:“不过你这些文稿到时候也一起带过去。”   凌天晴一双美眸疑惑地看她,“直接你那份不就够了?”   安宁笑道:“这些稿子都是你一步步写下来的,记载着你这段时日每一天所做的事情,倘若有人在这事上质疑你,到时候直接拿文稿打他们脸岂不是更好?”她没有说的是,这份最初的稿子给天子看到的话恐怕会越发的感动。   凌天晴颔首表示赞同,“你说的没错,总有一些得了眼红病的人总是喜欢叽叽歪歪的,偏偏他们身份在那里,又不能像拍死苍蝇一样直接拍死,真是让人恼人得很。”   安宁嘴角抽了抽:大小姐,你直接用苍蝇形容自己的兄弟姐妹,真的可以吗?   凌天晴便直接坐在安宁旁边,看着安宁在那边奋笔疾书,她右手托腮,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安宁先在一张纸上将所有的数据给整理出来,列出对照组,又拿尺子来画一个对比图,使得整个实验成果显得一目了然。等数据处理好了以后,才按照她现代的实验报告开始书写起来。   第一样便是实验目的:实验目的很简单,不过就是探索稻田养鱼是否能够使粮食增产。第二项实验设备则是将所用到过的各个品种的鱼类写了上去。第三样是实验步骤,再来便是实验结果和数据处理,最后一样则是探索粮食增产的原因。   她从午饭过后,写到了夜色降临才写好了一份整整有二十页的实验报告。   一口气写这么久,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又将实验报告完完整整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错误后,才交给凌天晴。这其中养草鱼直接使得粮食增产了三成。凌天晴当初在划分试验田的时候,为了防止出现安宁口中的误差,可是每一组对照组都弄了五块的试验田。   凌天晴看着这一份的实验报告,越看越开心。安宁现在还真有点累,她伸手指了指她特地空出的那部分,说道:“你看是要直接再抄写一份,还是要直接写上你名字都可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抄写一遍好,这一看就是我字迹。”   她的字迹十分具有辨识度,按照当初天子的说法是,在一群闺秀中,可谓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凌天晴微微一笑,“不用了,直接写上我们两个的名字。这份计划,当初也是你提出来的。”   安宁道:“但是一直在忙的人是你。我可没做多少。”   这是真话,凌天晴来到开原县以后,这几个月基本都在忙这件事,不像安宁,提出计划以后,后头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凌天晴道:“若没有你的计划,我也是白忙一场。我们两人的名字都写上吧。”   说罢,执笔直接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将笔递给安宁。   安宁与她相视一笑,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还给凌天晴出意见,将这些试验田的稻谷,每一块试验田收一袋,到时候全部送到天子面前。   凌天晴也觉得好,又问她礼物准备得如何。   安宁笑了笑,“早准备好了。”   她那份礼物也就是冰糖,家中做的冰糖有不少,随便从中选十斤好的连同方子一起献上去就可以。若论收益,她这份礼物可是比其他人准备的奇珍异宝昂贵多了。   凌天晴也是知道这点,会心一笑,没再说什么。   等二十三号的时候,安宁直接同她一起出发,离开玉山村。出发之前,安宁也带上了自己那一套的朝服,等入宫的时候,她可是得换上这套的。   村里的人皆知道她这一趟是为了给圣上贺寿,一个个都欣羡不已。还是这周家安宁有出息啊,别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够见一次的皇帝,这位倒好,每一年都能够见一次。大家也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要知道整个宣州,能够有这个资格去出息天子寿辰的不超过十个呢。   在玉山村这边跟着喜气洋洋的时候,王琳琳家中则是一片的愁云惨雾。   作为宣州的提辖,王杰原本也能够进京贺寿的,虽然因为他官位等级的缘故,并没有面圣的机会,但他本来就没有抱这个希望,而是想要趁这个大大小小官员聚集在京城的机会,去走动一下,说不定可以让他的位置再挪一挪。宣州知府明年就已经任满,那顾越论能力和根基都没比他好多少,他能做知府,他未必不能。   谁知道这样的希冀却被一封圣旨给打下了。天知道他这个不大不小的提辖怎么会入了圣上的眼。圣上的意思很简单:你在子女的教导上有所欠缺,还是好好请个嬷嬷教导一下吧。   更坑爹的是,这封圣旨不是暗地发给他的,而是从头而下,层层发下来。这就意味着,这旨意基本都在整个宣州官员圈中传遍了,王杰的脸面可谓是被直接揭下来踩了又踩,偏偏带头踩他的还是天子。面对其他同事若有似无的讽刺和讥笑,他还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满。   王杰一开始以为是他儿子被周台平牵连,所以这事传到了天子耳中,引发了天子的不满。但是越看这旨意越感到不对。   倘若是儿子的缘故,应该是让他教导,而不是请嬷嬷。   那就是出在女儿身上了?   王杰家中只有二子一女皆出自正妻膝下,连忙将妻子喊来,语气也是难得的严厉,“琳琳最近闯了什么祸?”   距离拜访周家已经过去二十天了,王夫人也就没联想到一起,想起最近被她拘着努力学习规矩的女儿,又看丈夫的脸色很是不好,似乎随时都要发飙,王夫人下意识为女儿说了几句的好话,“琳琳最近规矩学得可认真了,同以前相比,真的是判若两人,我前天带她回娘家,我嫂子都说她现在规矩很能拿得出手呢。”   王杰冷笑一声,没有被这番话忽悠过去,“真的吗?”   他想到圣上的平复,感觉自己的前程一片黑暗,“这丫头到底得罪了谁?你可知我们全家都被她给害惨了!”   一个教子不严传出去,他们家以后想找好的婚事都不容易。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按耐不住揍人的冲动。   他咬着牙根,将事情复述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王夫人感到眼前一片晕眩,她身后的丫鬟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的惨状,“怎、怎么会这样呢?琳琳最近明明很乖巧的。”   自从从周家回来后,她就花了下力气教养她的。   周家……   一道光亮划过脑海中,她抖了抖双唇,不会真的是因为那位天晴姑娘的缘故吧?还是因为周安宁的缘故?当初她打探了许久,也只打探出周安宁喊那位少女叫天晴,其他的连姓氏都不知道。   王杰一看她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你老实说,琳琳到底得罪了谁?”   涉及到王家的前程,王夫人不敢再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老爷,你可知道那位天晴姑娘的身份?这事,到底是因为她还是因为那位周乡君?”   她当初生怕自家老爷得知后,狠狠惩罚女儿,因此就算是调查,也是派出自己的人手偷偷调查的。   王杰摇摇头,“一个乡君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能劳动陛下亲自下旨训斥我。恐怕真的是因为那位京城里的贵人……天晴小姐了。”   “天晴。”他嘴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突然之间,凌天晴的名字就这样跳进他的脑海之中,震得他差点精神失常。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那位公主殿下吧?   想到他们家得罪的是一位受宠的公主,这个可能性让王杰抖如筛子,脸色一片灰白,直接瘫倒在座椅上。   王夫人见他这反应,再也没有平时的端庄稳重,惊慌道:“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王杰面如死灰,嘴唇勉强挤出一句话,“当今二公主的名字就是凌天晴。”而且这位二公主在宫里也很是受宠。   王夫人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们家怎么可能得罪的是一个公主?   王杰恨恨道:“你把琳琳如何得罪她的话语一五一十交代出来。”想到这里,王杰真是恨不得把那孽女抓过来,恨恨打上五十大板!他们王家就要毁在这无知的女儿身上了。   因为安宁曾经一字一句地把王琳琳说过的侮辱人的言语复述过的缘故,王夫人倒是还记得。她强自镇定,将那些话说了出来,说到后来,语气越发心虚。   她这才想起,琳琳还将对方的家世侮辱过一通……这不是意味着连皇帝也一起侮辱了吗?   王杰听到后面,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只留下王夫人在那边惊慌失措地喊着他的名字。   等到王杰醒来后,看见床头含着一双泪眼守着他的王夫人,深呼吸一口气,伸手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巴掌打在王夫人那张保养良好的脸上,打得王夫人一个趔趄,直接摔在地上,被打的脸颊更是当场就肿了起来,好不狼狈的样子。   “爹,你怎么可以打娘呢?娘做得哪里不好?”   正好经过的王琳琳一见素来疼爱自己的母亲被打成这样,进来抱不平,“爹,是不是哪个小妖精在你耳边说娘的坏话了,是不是张姨娘?我就知道她不是好的。”   王琳琳怒气冲冲,若不是她娘还倒在地上,她恐怕现在就要跑去找她口中的张姨娘算账了。   王杰狠狠地瞪着她们,“都是你教的好女儿!我们王家都毁在你们这对母女身上了。”   要想在天子心中留下印象难,要想抹掉天子心中的坏印象更是难上加难,天子一旦对某个官员不喜,不用天子罢黜,底下的人便会看他脸色去做事。王杰仿佛已经可以看见王家墙倒众人推的未来了,别说更进一步了,恐怕他现在这个提辖的位置都坐不稳。想到几十年的心血由于无知的妻子女儿而毁于一旦,王杰更是恨不得将她们给逐出去。   王夫人只是坐在地上哭泣。   “爹,我们才是一家人啊,你怎么能够因为外人的话而这样对我们?”王琳琳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以为是有人吹了枕边风。   王夫人看着一脸无知的女儿,哭道:“琳琳,上次我们在周家遇到的那姑娘,很有可能就是当今二公主。”   王琳琳惊呆了,她感到自己的耳畔一片轰鸣,让她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响。   怎、怎么可能?   那个被她狠狠嘲笑的是高贵的公主殿下?她那时候不仅嘲讽她,还讽刺了她的家庭。   这个刺激太大,王琳琳一时接受不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王杰努力收拾了一下心情,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妻女,声音如冰一样,“来人,将小姐送到乡下的那座庄子里。”   王夫人想起那庄子,顿时心如刀割,她娇宠的女儿怎么可能受得了庄子上那种清苦的生活,连忙向他求饶:“老爷,你就饶了琳琳这回吧,我同你一起去向公主赔罪,就算要跪下来求得公主的原谅也是可以。”   王杰冷笑,看着枕边妻子的眼神再没有以往的敬重——若不是他这妻子将女儿宠出这性子,哪里会好端端就得罪了贵人。得罪了后,这两人居然还将事情给生生隐瞒了下来,导致他连及时处理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直接成为了整个宣州的笑话。现在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嘲笑他,不会教导儿女,一个女儿在圣上面前挂了名号,一个则因为周台平的缘故被牵连,处处受到鄙夷。   “既然你心疼她,那就同琳琳一起去吧,正好在庄子上教导一下琳琳,我也会派人去找一个严厉的嬷嬷回来好好管教琳琳。至于管家的事情就先交给张姨娘。”   王夫人的管家权一下子被剥夺,全身软了下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王杰冷酷地让人将她们母女带了出去。   因为对王夫人十分失望的缘故,为了打自己这位妻子的脸,王杰甚至趁着醉意将王夫人一个名叫红杏的心腹丫鬟给拉上床。第二天便给了红杏一个姨娘的身份。   红杏年轻貌美,说话又妥帖,因为她从不曾在王杰面前晃,又一心想要出府的缘故,王夫人对她十分信任,将她当做心腹培养。王杰对她觊觎已久,以往迟迟没有下手也是顾忌着妻子的脸面,如今却顾不了那么多。   以往的心腹一个晚上后便成为了枕边人的爱妾,这打击对王夫人来说,不可谓不大。更重要的是,底下的人也从中看到了府中风向的变化,若不是王夫人膝下有二子一女在,恐怕不少下人都要见风转舵了起来。   王杰在年轻充满活力的少女身体难得享受到了一番所谓的激情,红杏在床上对他粗鲁发泄一般的动作也很是包容,让王杰心中一直憋着的火消散了几分。   激情过后,他便收拾好,直接向开原县出发,准备亲自向那位公主殿下赔罪,只可惜得到的只有那位公主殿下同周乡君在三天前就已经回京的事情。   他一脸茫然地站在开原县街道,一阵风吹过,他的脸上显露出了几分的疲倦。   他身后的下人甚至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被他迁怒。   半响,王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回去吧。”   ……   已经踏上了前往京城之路的安宁和凌天晴对于这件事丝毫不知。   两人二十三号出发,日夜兼程,在十月三号的时候便已经赶到了京城中。   当着玉容的面,凌天晴甚至直接邀请:“何必那么麻烦,你不如跟我到宫里住上几天,省的十号时候,一大早就得起来从侯府里出发前往皇宫。”   这段时日在开原县的日子,让凌天晴同安宁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玉容一脸哀怨地看着凌天晴——这位二公主也太坏了吧,怎么当着她的面就诱拐她家小姐呢。她连忙道:“公主殿下,我家侯爷已经等待许久了。”   凌天晴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安宁也只是他的远房表妹,又不是未婚妻,他有什么好等的。”   安宁含笑道:“还是算了,宫里虽然富丽堂皇,但是步步惊心,太累了。”   凌天晴赞同地点头,“说的也是,连我这个出生在那里的都不爱呆,何况是你呢。”   她早就看出自己这位好友并不是喜欢受拘束的性子。   她的视线落在玉容身上——安宁不喜欢受皇宫的拘束,也未必也喜欢侯府,蔚家的侯府,单单蔚这个姓氏,就注定要身处风口浪尖,永远无法平静下来。   “不过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其实可以九号再入宫,好歹等十号可以睡晚点。”   让她凌晨三点钟起来实在太不人道了。   凌天晴拍了拍手,“这个决定不错,等我九号时候接你进宫。”   说罢,半点离别情绪都没有,直接转身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出发,进宫去。   其实凌天晴想着让安宁一起进宫,有一部分是为了堵住她父皇的念叨。她这次出门这么久,想也知道回来后,她父皇一定会忙里偷闲,念叨她至少一个时辰。   安宁看着华贵的公主车鸾缓缓开走,转身对玉容笑了笑,“我们走吧。”   再次来到蔚府,距离上次离开也快五个月了。蔚府仍然是同记忆中一样,没有什么改变,安宁甚至隐隐有种直觉,即使是一百年以后,这蔚府恐怕仍然会矗立在这里。   她同玉容一起进入侯府里,今天蔚邵卿仍然是在宫里当值。   玉容直接让人准备热水热食,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安宁吃了一些饭便去休息了。这几天每天都在马车上,睡眠质量都不是很好。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早上起来,玉容端好一盆水到她面前,毛巾放入盆中,拧干后递给她。   安宁擦了擦脸,用澡豆将脸洗干净。   玉容将两份帖子递给她,“姑娘,这是昨日我们回来以后,收到的两份帖子。”   安宁疑惑抬眉,“都是给我的?”   玉容点点头,“一份是玲珑小姐送来的,一份是您的师兄秦大人。”   安宁听到秦文的名字,就有点头疼,自从生病时做了那个梦以后,她就越发不想面对和南夏有关的人。她不觉想磨牙,那秦文就不能好好呆南夏吗?现在还窝在大周做什么,听到他名字就烦躁。   她直接说道:“先同玲珑见面吧,想必玲珑应该是要跟我说胭脂铺的事情。”她也想知道锦上添花在京城中的情况,安玲珑派去学习的那几个丫鬟早就回到了京城,在她们一回来后,锦上添花也开业了。到现在为止,也差不多开了一个月。   至于秦文,她倒是想不见,但又怕到时候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决定见完玲珑以后再见面好了。   玉容点点头,“姑娘昨日才到,今日先在府里好好休息,等明天再同玲珑小姐见面好了。”   安宁也觉得这个意见挺好的,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尽管今天没有外出,但是她在侯府中也不无聊,蔚府中的几个丫鬟向安宁介绍着这段时间京城里的新闻,安宁边逛着蔚府的花园,边听得津津有味的。   “……穆郡主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直接被东平王爷给禁足了一个月。”   安宁顿了顿脚步,“穆芊芊被禁足了?”   服侍她的仍然是安宁最熟悉的书兰书红,两人皆是一样的服饰发型,书红点点头,“是的,据说东平王爷这回生了好大的气,连最疼爱穆郡主的老王妃亲自求情都没用。”   “作为郡主,穆芊芊也是要出席寿辰的吧?”   书兰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东平王爷也说了,等寿辰结束后,穆郡主仍然得回去完完整整禁足一个月。”   听到穆芊芊过得不好,安宁就愉快了,心情不自觉也好了几分。   书兰知道京城里现在最红火的锦上添花便是安宁同安玲珑的产业,也说起了当初开业的盛况,安宁从她话语中多少也可以听出恐怕锦上添花会狠狠赚上一笔。   像她在开原县中一个月纯利润都有六七百两银子,没道理京城会比这少。   等她将花园逛了两圈后,蔚邵卿总算回来了。   他仍然是一副谪仙做派,见了安宁,表情也不曾有过什么变化,“最近京城中倒是一直谈到你。”   “我?”安宁觉得自己现在明明很低调的,就连坑人也是暗地里进行的。   蔚邵卿只说了三个字,“西游记。”   不知道为何,在蔚邵卿面前,她总感觉更加拘束一点,她轻轻咳嗽一声,“你也有看吗?”   “写的不错。”   安宁嘴角翘起,梨涡浅浅。   “楚季同在我面前再三抱怨,明明他还特地给了你令牌的,你却舍弃了大周月报,选择宣州月报上发表。”   楚季同,年纪轻轻便是大周月报的五位编辑之一。听这语气,他同蔚邵卿似乎关系还可以。   安宁正色:“我其实投稿了,只是被拒绝了而已。”她才不信蔚邵卿不知道。   蔚邵卿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拦了黄锦的知府位置。”   说完,没等安宁弄明白他话语之中的意思,便已经走了。   安宁不明所以,一脸茫然问玉容,“黄锦是谁?”   玉容忍笑道:“黄锦是东平郡王的门生。东平郡王对他颇为看重,本来特地选了一个并州知府的位置,打算让他上任的。”   ……结果却被蔚邵卿拦下吗?   安宁怔了怔,蔚邵卿不会是在替她出气吧?   等等,她同穆芊芊之间,更像是穆芊芊单方面的意气之争,所以安宁即使要报复回去,也是通过自己,耍计谋先整周台平,再打算拉穆芊芊下水,不曾想过,蔚邵卿居然会出手。   这种感觉很微妙。有点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蔚邵卿出手蛮正常的,在许多人眼中,她同蔚邵卿本身就是一国的,打她脸不就是打蔚邵卿的脸面吗?   看不出蔚邵卿也是讲究脸面的人啊。她还以为他已经云淡风轻到什么都不在意了呢。   安宁若有所思地想着。   玉容见她表情,哪里不知道她已经想得不能再歪了,有些焦急地想替自家侯爷说几句,一抬眼,却接触到蔚邵卿平静的眼神,眼神之中是淡淡的不赞同。玉容原本想好的满腔话语顿时都吞了回去。   侯爷,似乎不想被姑娘知道的样子。   她垂下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   安玲珑实在很偷懒,直接把见面地点约在了京城里的锦上添花。   安宁虽然没来过,但地点是她挑选出来的,她自然清楚。   玲珑早就在店里等着她,安宁扫了一眼,这店装修得十分清雅,清雅中又透着繁复,一看就是高档次的,顿时把她那县城里的胭脂铺甩了一条街。   安宁想:人家装修费三千两,她装修费一百两,不能比的。   店里人来人往,基本都是安宁不认识的京城里的小姐,各个衣着华丽。安宁看着这群客户,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变成金元宝了。   玲珑见了她,直接将她拉到里面特地空出的一个专门拿来待客的包厢,一脸得意,“怎么样,不赖吧?”   安宁点点头,“很不错,看来你费了不少功夫。只给你三成收益都便宜我了。”   玲珑嘿嘿一笑,“我也觉得我做的很好。”   她压低声音,“你可知我们店里九月份收益多少?”   这锦上添花是九月一号正式开业的,到现在正好一个月多出几天。   安宁猜测,“两千两?”   安玲珑摇摇头,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五千两!第一个月就把我们投入的钱都赚回来了!这还是纯收益呢。”   安宁计算了一下,五千两中有七成是她的,也就是说她现在又多了三千五百两银子的进账。习惯赚钱了的她倒是挺淡定的。   她冷静道:“第一个月一般收益最好。我那间店开到现在,也没有哪个月能超过第一个月。”   安玲珑点头,“我知道嘛。不过以后每个月一千两是少不了的。”   嘿嘿,想到日后她每个月至少能拿三百两银子,安玲珑便觉得天空都蓝了不少。   钱这种东西,永远都不嫌多,安宁勾唇浅笑,也很是自得意满。   玲珑说完店铺里的事情,便开始兴师问罪,“还有那西游记,作为你的好友,我都不知道后续!说!你写多少了?”   安宁嘴角一抽,“到现在写到三十多回了吧。”前段时间一忙碌,她便又停了下来。   玲珑眼睛一亮,“我也要看!”   安宁道:“我放家里呢。你总不会那么狠心要我重新写一遍吧?”   玲珑想了想,斩钉截铁道:“那我就跟你回开原县!”   安宁差点喷水,至于吗?为了一本小说,居然坐十几天的马车同她回去。   她无语,“等等,我回去也是十号以后的事情,你过年前肯定得回来,也就是说,你即使到时候和我回去,在开原县也只能带一个月。”其中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在路上呢。   玲珑很有魄力,“没事,一个月就一个月!反正店铺里现在已经差不多了,我就算不在店里坐镇两个月也是没事的。她们不敢背叛的。”   话中底气满满。   这点安宁倒是相信,“你家人也同意吗?”   玲珑突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奶奶肯定同意的,她天天让人在她面前演大闹天宫呢。她同意,我爹娘就不敢反对了。”   安宁莞尔一笑,这玲珑倒是很机灵,还知道搬出她奶奶。   许久不见的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时候店里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粉面含羞,“姑娘,秦大人来了,在门外呢。”   玲珑被打扰了兴致,有些不耐问道:“哪个秦大人?”   “秦文秦大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觉得这丫鬟声音有些激动,再配合她的神情,怎么看都是某人的粉丝啊。   玲珑看向安宁,“看来是找你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你们是师兄妹,但距离还是不要太近比较好,省的某些人会随便吃醋。”   这某些人……想必是卢梦芙吧。   安宁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倒是不想出去,但要是不出去的话,总觉得秦文做得出一直在门外等这种事情,那么明天她这个拒绝见秦文的人名声就要响彻京城了,说不定还会有不少人说她不识相。   玲珑见她神色沉了沉,很讲义气地拍了拍胸膛,“别怕,我陪你出去!两个人一起的话,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   安宁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两人携手一起走出胭脂铺,安宁刚出来就感觉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有不少,而这一切显然都是秦文带来的。   秦文站在那里,一身青衣,衣袖宽大,好一派翩翩君子的风度。   他对两个姑娘微微一笑,“别这样看我,师妹,我只是受人之托,这回要找你的可不是我。”   安宁疑惑看他,不是他?那是谁?秦文既然敢堂堂正正在这里说出来,就说明托他的那人恐怕同南夏没有关系。   她心中不自觉松了口气,问道:“哦?又是哪位大人,能够劳动我们秦大人的贵驾?”   “贵驾不敢担,升斗小民,哪里比得上乡君您身份高贵。”   两人互相抬杠了一下,秦文视线落在玲珑身上,“我们打算去,安小姐一起来吗?”   “来!当然来!”   他们两女一男皆相貌上乘,走在街上十分惹眼,不过由于有玲珑帮安宁分摊了大半的火力,安宁走得十分轻松。   锦上添花距离并不远,走了十分钟就到了。   三人一起走到二楼的一个雅室,推开门时,见到来人时,安宁怔了怔,这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楚季同。楚季同的相貌寻常,但是气质很不错。   安宁看见他,猜到他恐怕是想要说西游记的事情,她开了个玩笑,“楚大人花了什么代价才请秦师兄出面的?”   楚季同一脸肉疼,“一罐君山银针。”   安宁颔首道:“那你那罐君山银针可以保住了,即使没有他出面,若是楚大人的邀请,我肯定可以空出时间的。”   即使是因为看在他老师的份上,楚季同才给了她那块令牌,释放了善意,但看在那份善意上,安宁也愿意回馈一点。   楚季同背后瞬间春暖花开,“这样不错,周姑娘若是喜欢,我那罐茶也是可以分你一半的。”   秦文在旁边很不满,“喂喂,你们两个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   安宁呵呵,不理他,直接坐了下来。   楚季同也看着秦文。   秦文很自觉地没打扰他们,自己出去,顺便拉走了有点想旁听的玲珑,嘴里道:“别人的商业机密,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玲珑只当楚季同是要向安宁邀稿,觉得安宁自己这个小伙伴十分给她长脸,于是什么都没说,走了。   一时之间,雅室中除了楚季同和安宁,便是他们各自带来的丫鬟小厮了。   ☆、第二十五章 被堵路的安宁,进宫   “安宁姑娘那篇西游记这几个月可是将我们大周月报全都压了下去。”楚季同的话语中不见多少的责怪,更多的疑惑,“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投在我们大周月报的。”   他当时还特地给了一块令牌。   安宁喝了一口茶,说道:“我最初是投在大周月报没错。不过大周月报的门槛太高,直接丢了我稿子。”   她没打算直接说出穆芊芊的事情,而是当做不知道,反正楚季同肯定会去调查的。   楚季同大惊,“不可能。即使是志怪小说,这样的水平也不可能会被拒绝。更何况即使如此,最多也就是将稿子退回去。”怎么可能做出将人的稿子直接丢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楚季同越想越奇怪,这宣州分部到底是在干嘛?   安宁笑道:“我当时还特地拿出令牌了,本来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还是被拒绝了,拒绝也就算了,还将我的稿子撒了墨水,没得让人生气。后来还是宣州月报的主编田硕巧合之下发现我这篇文,很有诚意地上门邀稿,给出的条件也十分的好。两相对比之下,我便在他们那边发表了。”   她可没说假话,甚至连添油加醋都没有,只要楚季同回去后调查一下便可以知晓。至于穆芊芊会不会因此倒霉,她还巴不得如此呢。一个郡主,却插手这种事情,这些文人可不会轻易放过。   楚季同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从他平静的眉目中很难窥探出此时的心情。他叹了口气,“真是可惜,这样一部好作品就因为下面人的疏忽而与我们失之交臂。”然后又郑重其事向安宁道歉。   自从西游记红红火火后,他便看出了这部小说的潜力,虽然宣州月报不会因此追赶上他们大周月报的地位,但给宣州月报带来的进益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以前京城里的书店从来不会引进宣州月报这些地方上的报刊,除非是出了某些大事。但是从上个月起,京城之中的宣州月报销量已经很是可观,而且还有呈现一飞冲天的趋势。   一想到这本该属于他们的作品成为别人家的,楚季同心中的悔恨不是一点半点,更是在心底把宣州分部给骂了又骂。   他仍然有些不死心,问道:“倘若我们大周月报愿意付出一定代价,安宁姑娘是否在我们上面连载?”   能够让楚季同说出代价两个字,那想必补偿不少。不管是对安宁还是对宣州月报。   安宁微微一笑,还是拒绝了,“我已经同宣州月报签好合同,加上宣州月报又当了一回伯乐,于公于私,我都不该抛弃他们。”   楚季同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甘心所以才做最后的挣扎罢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日后还有同安宁姑娘您合作的机会。”   安宁含笑道:“现在就有。虽然我西游记连载在宣州月报上,但其他文章也可以在大周月报的。”   “哦,类似你那玉米的文章吗?我也看了九月份的报纸,你那种表格形式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数据也是一目了然,比现在那些记账方式要高明许多。我听闻户部的好几个大人已经打算学习你这种方式了。如今你来到京城,想必会有几位大人亲自上门请教一番。”   楚季同作为大周月报的编辑,同许多大人都有些交情,因此不动声色之间便给安宁透露了这么一个消息,也算是弥补之前底下人的失误。   安宁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这位楚编辑真的是十分会做人,与他相处有种如浴春风的感觉。   安宁螓首微扬,道:“说起来,我最近倒是有篇文,想在大周月报上发表。楚大人若不嫌弃,我过几天便送去给您。”   楚季同问道:“是小说还是诗词?”   安宁道:“小说。而且,这小说里还有原型。”   她眨了眨眼,没有再透露更多。这个想法她早就有了,那就是把西厢记同周台平的事迹结合起来,告诫一下广大的姑娘,挑选对象的时候得上点心啊,不要随便被一个披着人皮的人渣给迷惑了。还有所谓的丫鬟红娘,古代奔者为妾,有好下场的实在少之又少。   西厢记最开始的结局真的不怎么样,原版的崔莺莺甚至还被元稹这个渣给抛弃了。周台平那事件,无疑便是一个黑暗版的西厢记。她甚至有心将整个故事分成两部分刊登,前半部分同美满版的西厢记颇为相似,是一曲才子佳人的童话故事,下半部分再来一个反转。   只是……安宁觉得她写这个的话,还是弄一个笔名好了,不然等下半部分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她寄刀片来着。   笔名直接就叫白玉京。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对于安宁来说,现代无疑便是她心中的白玉京。   楚季同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干脆地应下,“等你写好,直接送来给我。”言语之间,对安宁的水平很是信任。   心里则是琢磨着回去调查这件事,两人谈了一些诗词,便自然而然地告别。楚季同先她一步,安宁喝完了这一盏茶后,才同玉容起身离开雅室。一推开门,却看见玲珑正一个人同一个年纪大约十六的少年对峙。   少年身材挺立,站在那边,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眉眼之间满是桀骜不驯的味道。   听到推门的动静,玲珑立刻跳到她面前,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伫立在她前方,而那位少年则是毫不客气地将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眼神平静,像是纯粹的估量。   “季延一,你这是打算为你未婚妻出头吗?”   季延一,这个名字砸进安宁头脑之中。这位不就是大周负有盛名的少将军吗?同时还是穆芊芊的未婚夫。季延一同穆芊芊的婚事传出的时候,京城中可是有不少的名门闺秀碎了一地芳心。尽管以前未曾谋面,但从传闻中拼凑出来的形象里,季延一应该也是那种骄傲到不行的人,他若是不愿意,即使对方是东平王府,谁也无法逼迫于他,让他定下婚事。所以,他是真心喜欢穆芊芊的吗?那他到底知不知道穆芊芊心里所念的却是蔚邵卿?   安宁目光落在季延一身上——这位论相貌气质的确是出类拔萃的好,加上那种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势,的确很有让女孩子心动的本钱。只是一想到这人头顶的绿帽子,安宁总觉得有几分的喜感。   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安抚地拍了拍玲珑的肩膀,“走吧,我们回去吧。”   干嘛非要在这里同他对峙?玲珑就不怕成为明天的流言女主角吗?   季延一向左迈了两步,正好堵住他们的路,他的声音冷冽,由于冬日冰泉,“你便是那周安宁?”   安宁不自觉皱起眉,“有何要事?季将军若是想为未婚妻出头,还请先调查清楚这其中的是非曲折,别白白当了别人的枪。”   季延一嗤笑,“谁管她同你们的恩怨,那西游记是你写的?”   安宁:“……”   等等,这个发展是不是哪里不对啊?怎么越看越像是追书追得不满意的粉丝亲自堵了作者讨要说法的做法?其实只要安宁不是这个作者,季延一不是这粉丝,她对于这种发展还是喜闻乐见的。   她叹了口气,“是我没错。”   季延一皱眉,他一皱眉,便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像唐僧那样的小人,你怎么能够让他用紧箍咒束缚了齐天大圣?”   作为同样追西游记的人,玲珑有些不解,“唐僧是谁啊?紧箍咒是什么?齐天大圣现在不是还在五行山下吗?”   安宁也反应过来了,现在报纸上才连载到第八回,这个月的话也就是出第九回和第十回,这人怎么知道后续内容了。   像是看出她和玲珑的想法,季延一薄薄的唇勾起了一抹笑,他的相貌本身就属于那种有点邪气的俊美,笑起来更是充满了让人脸红心跳的魅力,“我回京之前,直接拐去宣州,去那田硕家中,将后续的稿子给看了。”   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哪里不对。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能说她忍不住同情起了田硕吗?被这么一尊煞神往家里一坐……太惨了。这季延一真是太没有所谓读者的道德了。   她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不少雅室的门打开,显然在听他们的对话,她可不想被大家看热闹,指了指刚刚她所进去的雅室,“进去坐坐?”   季延一没说什么,环视周围一圈,冷然的目光直接让一道道门重新管得紧紧的,生怕招惹了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煞星。   要知道季延一可是当今皇后唯一的外甥,皇后出嫁时同季延一的父亲姐弟情深,皇后膝下无子,季延一父母双亡后就被皇后直接接进宫里抚养。别看皇后因为身子的缘故不太管事,但显然皇帝对于这位陪同他一路风雨走来的妻子还是有几分感情,对她十分敬重不说,也容不得别人对皇后放肆。珍嫔娘娘宠冠后宫,在这位不怎么管事的皇后面前也仍然是恭恭敬敬的。皇帝凌青恒也对季延一这位外甥颇有几分感情,季延一军事这一块最初还是皇帝手把手教他的,在皇帝面前所受的宠爱也不比几位皇子少。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季延一性格颇为桀骜不驯,毕竟人家后面直接站着皇帝。   季延一抬脚直接走进雅室。   安宁和安玲珑相视一眼,也走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同蔚邵卿呆习惯了,对于季延一冰冷的气势,她还真习惯了。只不过季延一和蔚邵卿是两种风格,蔚邵卿是那种仿佛万事都无法让他变容的冷淡性子,偏向于淡,季延一则是偏于冰冷,更像是少年意气。说实话,论年纪的话,季延一还比蔚邵卿大上少许,但是蔚邵卿给人的感觉却更加成熟一些。   很自然地给自己和玲珑倒了一杯茶,让茶香在雅室中萦绕开来,平复人的心境。   季延一不耐地屈指敲了敲桌子。   安宁喝了几口茶后,才慢条斯理说道:“唐僧并非小人,虽然他迂腐了点。虽然你喜欢孙悟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前面的做法也有不少的不当。”   只是因为孙悟空的人格魅力比较大,因此大家多少都忽略了这些。   “前面的孙悟空,展现出来的更多的是野兽的一面,然后从大闹天宫到镇压五行山到西游取经吗,一路上由兽转为妖、再成仙,最后成佛成圣。这些经历都是必不可少的。”   “就这样?”季延一瞪着她。   安宁冷哼,“你还想知道什么?已经给你剧透这么多了,倘若你还想知道后面的内容……”   她顿了顿,露出了甜美的笑颜,“那就自己写吧。看你是要写他拿下紧箍咒狠揍唐僧都可以,反正是你的自由。”   说罢,直接拉着玲珑走人,只留季延一在那边冒冷气。   “哈哈哈哈……”   玲珑一出屋子就笑个不停,“你看到他脸色没有?”   安宁点头,“看到了,我们也在外面逛够久了,该回去了。”   她正想赶紧回去把那篇西厢记好好写上一些呢。   玲珑难得见到季延一这位少将军吃瘪的样子,更是觉得解气,笑了好一会儿,才对安宁道:“不过我以前听说季延一喜欢看些小说,以为只是道听途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位连堵门这种事都做了,还真是一位发烧分子啊。   安宁也不觉莞尔,这种事发生在季延一身上,也许是因为同他平时的画风十分不相符的缘故,竟是有几分的可爱。不过季延一这个人,还是适合远观,靠近了小心被他这种烂脾气给气死。   玲珑正色:“幸好你好歹是位乡君,加上还有邵卿哥哥在,季延一再嚣张也是不敢绑了你回去写文的。”   安宁直接打了个哆嗦。妈呀,她以为堵门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还有关小黑屋这一招。   她嘴角抽了抽,说道:“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外面世界太危险,不适合她啊。   见她这样反应,玲珑又是一阵大笑。   安宁回到侯府后,正好遇到了东平王府来送礼物的管事。   那管事丝毫没有王府的傲气,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礼,“我家郡主之前做了点错事,所以王爷特地让我送上一些东西过来向周乡君赔罪。”   他伸手指着摆满了一厅的各色礼物。   安宁在外人面前直接低头装羞涩,“外头的事情我并不懂,等表哥回来我会告诉他这些的。”   东平王府与其说是向安宁赔罪,不如说是向蔚邵卿赔罪,那管事听了这话,也稍微放下胸口的大石头,捧了她几句后才离开。   安宁扫了扫,啧啧称奇。   这东平王还真是下了血本啊,各色丝绸首饰以及珍贵的古玩,她甚至还看到了几本她挺喜欢的孤本。加起来,这一堆东西,没有两千两也办不下来。   只是这事终究还是得问过蔚邵卿,她看了一眼这些东西,回房间开始写她的反转版西厢记了。   写到晚上蔚邵卿回来时也不过写了三分之一。   蔚邵卿见了那些礼物,眉毛动都不动一下,“既然送来了,你就收下罢。”   安宁对于他还是颇为信服,问道:“我直接收?东平王其实是拿来向你赔礼的。”   蔚邵卿道:“既然他说是给你,你就收下。”   他都这样说了,安宁也不扭捏,只当自己发了笔小财,让玉容收好。   这几日宫里都在忙着天子凌青恒的寿辰,人来人往,直接加大了御林军的工作量,饶是蔚邵卿身体素质再好,一连一个月都属于加班不休假的情况,脸上也露出了一些疲态。   若是这人肯好好吃饭也就算了,偏偏下面煮好的东西还常常只动两筷子就放下,连安宁这个小姑娘吃的都比他多。   安宁看在眼里,索性写了几张滋补身体的方子,让玉容到厨房,试着做一下。说到底蔚邵卿就是挑食。   她想起自己带了好些冰糖过来,除了留十斤作为上贡的,其他让玉容收着,直接给蔚邵卿每天炖一盅的冰糖燕窝。   玉容顿时眉开眼笑。   安宁有些发酸,“你对我都没这么上心。”   玉容哭笑不得,“姑娘,那是因为你平时根本不需要我操心啊。”   安宁转怒为笑,“我也觉得他比我更像小孩子。”   唉,她心理年龄比蔚邵卿大,那就不同他计较了。   玉容忍笑不在她面前漏了痕迹,直到出屋后才大笑。   然后又亲自监督厨房里做好冰糖燕窝后,才亲自端了给蔚邵卿送去。   蔚邵卿对燕窝人参这些向来无感,声音冷淡:“这些你们自己吃了吧。”   玉容连忙道:“这是姑娘写的方子,特地让我炖了送来的。”还在特地上加了重音,“我若是没完成任务,姑娘回去会说我的。少爷看在姑娘份上,也别折腾我了。”   蔚邵卿沉默了片刻,说道:“那就先放桌上吧。”   玉容听他这话,便知道他等下会吃,吩咐了一句,“这东西还是趁热吃的好。”   然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离开书房了。   过了一会儿,玉秀也出来了,手里捧着一托盘,上面放着那小巧玲珑的拿来装燕窝的瓷盅。   她冷淡的神色如春日雪一样缓缓融化,“少爷总算吃了一些。你等下把方子也抄写一份给我,我以后每天做上一盅给少爷。”   玉容点点头,也不隐瞒,等说完方子后才道:“你冰糖若是用完了,来找我,姑娘把冰糖都让我收着呢。”   玉容看她,“不能用白砂糖吗?”   玉容摇摇头,“白砂糖炖出来味道没冰糖好,而且效果也差了不少,还是冰糖最合适。”   玉秀沉默了一会儿,半响才说道:“你倒是喜欢这位周姑娘。”   玉容温柔浅笑,“姑娘人很好,聪慧伶俐又善良,你若是同她相处久了,也会和我一样喜欢上她的。”   她温柔的眸光落在玉秀身上,隐隐藏着一丝的担忧。她同玉秀在七岁那年便跟着少爷,两人之间感情如同姐妹一般,因此玉秀那点隐秘的心思或许瞒得过少爷瞒得过所有人,偏偏瞒不过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玉秀,你应该知道少爷的性子的。”   玉秀咬了咬下唇,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垂下贝壳状的阴影,最终只是默然地捧着托盘回去。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女,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似乎昭示着什么。   ……   九号的时候,凌天晴便派白雪来蔚府接安宁,安宁带上玉容一起进宫,连带着准备献上的寿礼也一起拿了。   凌天晴所居住的宫殿叫月华殿,宫殿的位置不算好,反而有点偏僻。   白雪对安宁说道:“这是公主出生后所住的宫殿,后来陛下也想给公主换一个,但公主始终不肯。”   安宁点头表示明白。这就难怪了,一般来说,越是受宠的主子,所呆的宫殿距离皇帝居所都比较近。   当她看见宫殿门前那大片的菜地时,终于按耐不住笑了。就连进宫时的一些紧张情绪也随着这笑声跑到了九霄云外。   凌天晴身着华丽的公主服饰,早在里面等着她。   她给安宁安排的住所距离她的房间很近,还有一个小厨房。凌天晴作为女孩子还是有几分的细致之心,担心安宁在宫里住得不惯,还将百灵给她使唤几天。百灵当初也跟着凌天晴一起到开原县中,是凌天晴除了白雪外最信任的侍女,同安宁也很是熟悉。   安宁拒绝道:“不用了,我也就是呆上两天而已。”   凌天晴说道:“宫里的人都是一双势利眼,有百灵在你身旁,也省的他们看轻你。既然你进来了,即使只呆两天,也应该同我去拜见一下母后,母后为人温和,从不为难人。嗯,还有太后娘娘,你的礼仪皆是卫先生一手教导,太后娘娘见了你后想必会欢喜。”   看得出凌天晴对皇后娘娘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安宁册封乡君的时候,本来也应该拜见皇后的,但因为当时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所以并没有真正见过面。   “那其他妃子呢?”   凌天晴神情微微转冷,这份冷淡并非针对于她,“其他的你不必多管,即使不拜见他们也挑不出理。嗯,贤妃娘娘倒是可以见上一见,贤妃娘娘为人爽朗大方,又最喜欢伶俐的小姑娘。”   贤妃娘娘,那不就是大公主凌天怡的母妃吗?   安宁点头表示明白,反正蔚邵卿对那些皇子素来敬而远之,她作为他的表妹,离那些有子的嫔妃远一点也说得过去。   她并没有马上换朝服,朝服留着明天穿,上身是杏黄色的对襟衫,下面是月白云绸百褶湘裙,清秀雅致中又带着小姑娘的娇俏。   凌天晴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过去,直接陪她走了一趟。   她们先去长乐宫见太后,太后身前伺候的正是南风姑姑。也许是因为南风姑姑曾经提过她的缘故,太后见了她以后果然很是欢喜,又问了她好些关于卫先生的话语。安宁挑拣着卫先生一些教学时候的趣事喃喃道来。   太后边听边笑:“这汀然出宫十来年了,还是这个性子,一点都不变。”南风和卫汀然陪太后走过诸多的风风雨雨,因此太后对这两位服侍自己的人反而有几分情谊在。   安宁道:“本来卫先生也是要同我一起进京的,想说能有个机会拜见一下太后娘娘你也好。只是卫隆前些天感了风寒,卫先生忙着照顾他,便没有过来了。卫先生不在身边,我原本还有些紧张。如今见了太后娘娘您如此慈爱,便觉得自己之前紧张太多余了。”   一番话说得太后娘娘笑得脸上都开了花,“你听听,也不知道汀然那性子,是如何教导出这样嘴甜会说话的学生?”然后又问安宁,“你在汀然面前也是这样吗?”   安宁笑道:“橘生南则为橘,生于北则为枳。我在太后娘娘面前,自然就变得会说话了。”   太后笑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真是个可人的丫头,汀然倒是比我有福气。”   凌天晴立即不依了,“祖母您这话是说有我这样的孙女就没福气吗?”   太后娘娘听到孙女难得的撒娇,心都要化了,特别是凌天晴还喊她祖母而非太后娘娘,更增添了几分的亲情,她连忙摸了摸凌天晴的头,“有咱们晴儿这样的孙女,我当然很有福。”   安宁在出门之前,还用了凌天晴的小厨房,做了几样的糕点,都是老人家喜欢的口味。   太后吃了以后很是喜欢,加上又有两个娇俏的小姑娘陪着说话,最后还直接留下他们用了午膳。   因为有安宁和凌天晴在的缘故,她午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看得南风姑姑不住说道:“公主往后也可以多来看看太后,这样太后用饭也觉得香。”   现在的太后年纪上来了,也就更加向往民间的那种亲情。   凌天晴笑道:“我就怕我往祖母身前钻太久的话,祖母看腻了我这张脸,就开始嫌弃我没其他人讨喜了。”   太后连忙说道:“嫌弃谁都不敢嫌弃我们晴儿。”   吃过午饭后,因为太后得午憩的缘故,安宁和凌天晴便退了。   天子凌青恒是个孝子,太后平时又不管事,很给皇帝面子,因此皇帝也乐得孝顺太后,导致太后宫里的好东西不少。   安宁和凌天晴离开的时候,还收了不少珍贵的礼物。单单这些礼物,就让安宁有不虚此行的感觉了。安宁也很干脆地将太后娘娘喜欢的那几份点心直接抄写了下来,交给了南风姑姑。   南风姑姑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温和了。   本来她们是打算拜访过太后,便去皇后娘娘那边,但是平时这时间也是皇后娘娘午间休息的时间。皇后娘娘早先曾经怀孕过一次,结果还在府邸的时候,便受了伤,不仅流产,还伤了身子,到现在一直都无所出。据说那次的小产给她身体造成了一些损害,所以即使有不少医术高明的大夫在,她仍然时常生病一场,平时更是浅眠,一点小动静都可能吵醒她。   凌天晴在宫里住了那么久,自然是清楚这些,所以根本没打算这时候过去吵醒皇后。   她直接让两位宫女把那些赏赐运回去,自己则是带着安宁去逛御花园了。   皇家的御花园名不虚传,百花盛开,落英缤纷,景致怡人。   徜徉在花海之中,安宁也感到了几分心旷神怡。   御花园面积还挺大的,若是要完完整整逛下来,恐怕一整天都不够。安宁同凌天晴走得累了,便干脆在小亭子中坐了下来。白雪则是放下食盒,取出了几样糕点,百灵也泡起了茶。   微风轻轻吹过,送来了阵阵花的香气。   凉亭就建立在湖上,碧波荡漾,虽然已经是十月初,但湖面上的荷花却还没凋谢,仍然显得鲜艳高雅大气。   注意到她的视线,凌天晴说道:“这荷花是由皇商张家送进来的,寻常的荷花一般花期是在六月到九月,他们家的荷花则可以开到十月底。”   安宁点头表示明白。行行出状元,即使是在古代里,也是有不少的能人的。   她眺目远望,却看见远远的,似乎有一行人在向她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若是只有安宁一个人,她说不定还会担心一把,但是凌天晴就在她旁边,安宁便十分心安理得地坐着,问凌天晴:“你看得出那是谁的仪仗吗?”   凌天晴眯了眯眼道:“像是常在一类的。大概是宫里哪个常在出来御花园逛逛吧。”宫里常在不少,她也猜不出是哪位。   她语气十分平静,平时她在逛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妃子。凌天晴作为公主,除非嫔以上的主位需要她稍微福下身子表示敬意,其他嫔以下的妃子见了她后反而得行礼。虽然也有过一些低分位的妃子打过讨好凌天晴好在皇帝面前博存在感的事情,结果被凌天晴一告状,那几位妃子头牌被揭下三个月,自此之后,便没有人再尝试过这一招。甚至不少的妃子看到凌天晴就忍不住躲开来。   安宁她们等了一会儿,却看见那常在缓缓走近了她们所在的亭子处。   她一身浅蓝色,相貌姣好,脸色微微苍白,一张脸最出众的便是那眉毛,所谓的美如远山黛不外乎如是。   凌天晴直接不客气说道:“兰常在不是身体抱恙吗?还不好好在宫里休息。”   她对德妃没有好感,导致对于几乎算是德妃一脉的兰常在十分不喜。   兰常在……安宁扬了扬眉,这位不就是郝倩倩那位整日挂在嘴上的姐姐郝蓉蓉吗?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是比起安宁之前所见到的四妃和珍嫔却又有所差距,只是胜在年轻而已。但是宫里年轻的低等嫔妃多着是,郝蓉蓉泯然于众人也就正常了。   郝蓉蓉微微福了福身子,“见过二公主和周乡君。”   凌天晴虽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受了礼,但安宁只是乡君,虽然见了嫔以下的妃子不用行礼,但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直接受了这个礼,她站起身,半躲开来。   郝蓉蓉微笑着看安宁,她笑起来后,苍白的脸才多了几分的血色,“我只是听闻周乡君来到宫里,又同我一样出自宣州,所以才想同周乡君说说话,听听乡音,也算是聊表一下思乡之情。”   她说得十分诚挚,配合微蹙的眉毛,显得格外楚楚动人,让人见了不由心生怜惜之情。   可惜安宁和凌天晴都是铁心石肠之人,即使美人垂泪,仍然可以当做没看到。   安宁手捏一块小巧的点心,做欣赏状。   凌天晴就懒得同她客气了,直接讽刺道:“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娘娘几十年没听闻乡音也不曾像你这般想念。想必你并非想念乡音,而是想念宫外的人吧。若是真不想在宫里呆着,我可以给你一个薄面,亲自去父皇那边说上几句,送你出宫和家人团聚好了。”   说罢,不看郝蓉蓉瞬间白了的神色,直接对安宁意有所指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们今晚还是吃烤马肉好了。”还特地在马上意味深长地加了重音。   安宁低下头,省的不小心泄露了脸上的笑意。杨蕊之前那位同郝蓉蓉定亲了的远方表哥就姓马,安宁曾经同凌天晴提过这件事,没想到凌天晴却记了下来,还拿这个刺激郝蓉蓉。   郝蓉蓉的脸上瞬间开起了染坊,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她身子抖了抖,什么话都不敢再多说。最后只是勉强勾了勾唇角,挤出一句话,“这风吹得我有点头疼,我先回去了。”   她刚离开,便听到风声将安宁和凌天晴的对话送了过来。   “你平时不是嫌弃马肉有味道吗?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吃马肉了。”这是安宁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她就想吃马肉。可惜吃不到你们宣州的马肉,你们宣州的马肉肯定比皇宫里好吃。”   “你又胡说,宣州的哪里比得上皇宫里的。不然你问问兰常在?”   “好啊好啊,反正她又没走远,还是喊过来问看看好了。说不定晚上还可以一起烤马肉,顺便问父皇一声。”   郝蓉蓉闻言,身子晃了一晃,连忙加快离开的步子。   ……   安宁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低声问道:“你说她怎么突然想找我?”这郝蓉蓉可不是什么安分的,当初在宫里就不断地传出消息到宫外,因为想听乡音而找安宁?安宁才不信呢,更何况她的话说得可标准了,完全没有所谓的乡音好吗!   凌天晴冷笑:“谁知道呢,反正这些人整日勾心斗角的,没一个好的。你平时还是别同她们单独相处,若聪慧,十个她们都比不过你。论算计人的本事,十个你都不够给她们塞牙缝。”   安宁知道凌天晴是为了自己好,也不生气,笑道:“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的。再说了,等参加完寿辰后,我肯定是要回去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乡君,能不能放过她,心眼那么多,她们还是互斗吧,别连累她小老百姓了。   有了郝蓉蓉这一遭,原本风光秀丽的御花园都失去了原来的几分魅力。   安宁同凌天晴将两碟点心吃了一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一起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她们时间掐得挺好的,这时候皇后娘娘已经起来两刻钟了。   皇后娘娘所在的关雎宫同安宁想象中不太一样,并非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装饰摆设反而十分的清雅。   皇后娘娘年纪虽然已经四十多了,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岁。她五官秀丽端庄,气质清雅温和,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让人见了就不由心生亲近之意。论相貌的话,她或许比不过四妃,但在安宁眼中,即使她长相寻常,有这样的气质在,谁见了能不说她是美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皇后娘娘并不快活,即使她脸上是笑着的,眉目之间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忧郁。   她对她们两个小姑娘态度很好,还笑着对安宁说道:“本来上次就该见你一面的,偏偏那几日身体又有些不爽。”   对凌天晴又是有些无奈,“你啊,总是喜欢同你父皇作对。”皇后对于凌天晴的出宫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   凌天晴在她面前还是比较放松的,快言快语说道:“母后可不能这样说我,明明我也是上行下效来着。”   说罢,似乎有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言。   安宁心咯噔一下,上行下效,这效仿的又是谁?   皇后娘娘脸色仍然平静,“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   说罢,又让下面人上了几样她们年轻女孩子喜欢吃的点心,其中还有两样的糖蒸酥洛。糖蒸酥洛,其实说到底就是酸奶来着。安宁曾经想过尝试着做一做,但总是免不了失败,没想到在这里倒是出现了。   刚做好不久的糖蒸酥洛或许是因为被冰镇过的缘故,还散发着凉意。   凌天晴也很喜欢这东西,还对安宁说道:“我在你家的店铺里吃了不少的好东西,但这样糖蒸酥洛,你那边肯定比不上。”   皇后娘娘温和一笑,“你们这个年纪,偶尔吃一下就可以。这种冰的东西也不要吃太多。晴儿上回在我这里吃了三个,结果回头肚子就闹不舒服了。”   凌天晴的脸颊微红,没有反驳。   安宁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这熟悉的味道让她很是怀念。   等吃完一小碗酸奶后,一个宫女走了过来,行了行礼,“娘娘,陛下说等下要在您这里用晚膳。”   一般来说,皇帝若是到了哪个地方用晚膳,不出意外的话,还会留下来过夜。   皇后娘娘神色却十分平淡,只是让那宫女起身,语气淡然,“我知道了。”话语之中,听不出所谓的欢喜,平静得仿佛这只是吃饭喝水的小事。   她宫里的人也是一脸平静,同主子一个反应。   因为皇帝凌青恒等下要来的缘故,安宁和凌天晴也不做电灯泡,吃完酸奶后就告辞了。皇后娘娘也给安宁几份的见面礼,就连凌天晴也有。   凌天晴还笑道:“下次我每次过来都拉上安宁,也好多拿几份母后的礼物。”安宁发现,凌天晴在自己有好感的人面前,嘴巴就会格外的甜,人家在宫里受宠,可不仅仅只是凭借着皇帝当初那点怜惜。   皇后娘娘神色缓和了几分,说道:“你若是喜欢,我每天都可以换着花样给你送。”   凌天晴摇头,“这可不行,到时候掏空了母后的小金库,父皇会找我算账的。”   皇后只是似笑非笑,没有说什么。   安宁在离开之前,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只看见大大的宫殿中,皇后坐在榻上,望着远方。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莫名地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怎么了?”凌天晴问道。   安宁想了想,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十分面善。”   这倒不是假话,虽然今天是第一次真正见了她的样子,但总觉得似曾相识,偏偏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凌天晴道:“你不是说你见过那季延一吗?季延一是母后的亲外甥,同母后有一分的相像。”   虽然凌天晴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是安宁却隐隐觉得,这并非是季延一的缘故。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索性丢开手。   ☆、第二十六章 万寿节,四品诰命   今天出去逛了这么一圈下来,太后和皇后的赏赐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容忽视的小财,而且这两人送的礼物质量都是最好的,外头拿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安宁还开玩笑说道:“早知道如此,我们还不如多去几个主位娘娘那边请安一下,也可以赚一圈礼物回来。”   凌天晴撇了撇嘴,“她们的礼物,你收的安心吗?”她最不耐烦应付那些人。   安宁沉思片刻后,诚恳说道:“的确很不安心。”   她开开心心地整理着今天收到的这些礼物,凌天晴还特地找出了一个大大的红木箱子,专门给她装东西用的,让她带回去。   安宁拍了拍红木箱子,正色:“这个箱子必须要带回我家,到时候可以给慧姐儿当嫁妆的箱子。”红木一直以来都价格昂贵,有几个红木家具,都可以为慧姐儿的嫁妆增色不少。   凌天晴笑着睨了她一眼,“你不自己留着?”   安宁笑而不语。她其实还真没有成亲的打算,除非是遇到了对的那个人。再说了,她身上的好东西也攒了不少。慧姐儿今年十三了,能攒嫁妆的时间也没多少年了。   整理好了全部东西后,安宁同凌天晴一起用了晚餐,之后便早早休息了,毕竟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   大约是凌晨六点的时候,她们便被宫女轻声唤醒,安宁换上了一整套的朝服,凌天晴也是全套的公主服饰,看上去华贵逼人。   凌天晴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的寿辰,对此十分有经验,还对安宁说道:“等下多吃点东西垫肚子,那边的东西很多等端上来以后都凉了。我们公主的还好一点,端上来之前好歹会放热水中温着。你那边的话,估计菜大部分都是凉的。像我就从来都不在宴席上吃东西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也就是说那些菜肴就是摆着好看的吗?   底下的人很快就端了一桌的早餐过来,除了养胃的小米粥,五六样的小菜,豆皮包子和素菜包子,另外还有三种容易充饥的糕点。   安宁一点都没客气,听从了天晴的话语,吃得饱饱的,然后坐在屋子里发呆。   等时间差不多了以后,才在百灵的带领下,离开宫殿,来到大大的会场,走向她的位置。天晴作为公主,又是个受宠的,位置自然十分靠前。安宁这个乡君,位置不好也不坏,大概在中间的位置。她一眼望去,发现自己这一桌大概有十人,其中八个是那种已经出嫁的妇人,另外一个则是同她一样,年纪大约在十三岁左右。难得见到一个年纪算相当的,安宁不觉有些亲切,两人便坐在一块,还相互交流了一下身份。   这位姑娘名叫郑清灵,是大名鼎鼎的郑承安郑丞相的孙女。郑承安作为两朝元老,辅佐天子凌青恒三十多年,深受信任和宠幸。他膝下有二子一女,最疼爱的大儿子年纪轻轻便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就是郑清灵。因此郑承安宠爱这位孙女甚至超过了其他的嫡孙子,又怕孙女没有父亲,日后没有依靠。在一次立下大功后,天子给他的赏赐中,他选择给孙女一个更高的身份。凌青恒念在他一片慈爱之心,便封了郑清灵为乡君。   因为这一桌只有她们两个小姑娘的缘故,其他的妇人对她们也很是宽和,在这种场合,基本没有人敢迟到的,那不是找削吗?   参加的人有不少,一眼望去,皆是安宁不认识的,她同郑清灵说了几句话后,便安静地等待大周天子的出场。   在这种寿辰上,就算是最迟的都会早到半个时辰。   安宁很快也看到了一些她所认识的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安玲珑、卢梦芙、丁瑜……只可惜这些人的位置距离她都挺远的。   桌上摆着几样的凉菜,主菜肯定是等皇帝他们来了以后才上的,她基本没看到有谁去夹几筷子。   在宴席开始的前一段时间,每个皇子皇女也都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让不少人的精神一震。他们的到来就意味着时辰应该快到了。   接着等了一刻钟后,在某个瞬间,大大的会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像是有什么力量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语言功能,只余下沉默一样。原本在发呆的安宁因为这突然降临的安静而回过神来。她回头看,却看见大周天子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缓缓走来,他即使只是漫步前行,没有说多余的言语,做多余的动作,那种属于帝王的气势仍然压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唯一能够同他并肩走着的便是当今皇后娘娘,她一身的凤冠霞帔,明艳中又带着庄严的华贵,除了皇后,后宫之中也没有人胆敢穿上这套凤服。   在这一对堪称璧人的帝后身后,四妃六嫔争妍斗丽,每个人的服装和首饰都尽情展示了自己的美丽。至于其他的贵人常在,连在帝后身后走的资格都没有,早就坐在远远的位置上,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在这一行人脚踏在长长的用红丝绸铺成的地上时,所有人都垂下头,不敢直视他们。   直到凌青恒坐到了最中间的主位,皇后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下面则是坐着四妃和珍嫔,再来就是其他的嫔。   从座位的安排上来看,多少看得出这些妃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皇后娘娘即使不管事也依旧无可取代,珍嫔的地位则同四妃相当。许多人甚至心中想到,若不是妃的位置满了,这位恐怕早就是珍妃了吧。   安宁抬眼扫过高高在上的帝后,又在几个妃子中转了一圈,却突然怔了怔。   等等,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明明没见过皇后娘娘,仍然觉得她面善了。那位珍嫔的气质同皇后倒是有几分想象,不仅是气质,那双眼睛更像。   郝蓉蓉的眉毛也像皇后娘娘。   德妃的话则是脸蛋更像一些。   她浑身不由一僵,若只是一个人同皇后娘娘有相像的地方也就算了,偏偏是好几个妃子。她突然想起,郝蓉蓉初入宫的时候也是受过几分宠爱的。在珍嫔娘娘出现以前,听闻是德妃侍宠最多。   只有皇后娘娘,似乎给大家的印象十分模糊,只觉得她因为身体的缘故,尽管凤印在手,却不怎么掌事。还有广为人知的就是她贤惠的名声,她似乎从不会主动争夺帝王的宠爱,每逢三年一次的大选,倘若身体没有问题的话,都会亲自给皇帝挑选几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倘若别人发现这点,说不定就要脑补一番帝后之间情深如海的爱情故事。安宁只觉得好笑,这算什么?拿别的同皇后娘娘相像的妃子当所谓的替身?安宁并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想法,但是倘若她将来当真成亲,她未来丈夫敢这样做,还美其名曰深情款款,那她一定直接剁了对方的命根子。   她想起了昨日所看到的场景,即使听到皇帝要来,这位皇后娘娘也十分平静,就仿佛这些事情都已经不被她放在心上了。   当然,这所谓的一切更多的只是她的脑补而已,具体的真相如何,恐怕当事人才知道这些。   凌青恒坐在上座,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的后宫和臣民,最后视线落在皇后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他在皇后身上停留的视线要多上几秒钟。   她在台下,百无聊赖地听着皇帝的开场白。   开场白后,文武百官率领大家一同跪拜皇帝,应该说,除了皇后娘娘外,其他人都得跟着拜一次。   来到古代,跪拜这种礼仪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即使内心再不喜欢,安宁仍然可以做到礼仪上让人完全挑不出半分的差错。   凌青恒今年正好五十三,所以寿辰不算特别盛大,倘若是五十五,也就是后年,恐怕到时候南夏和草原以及诸多的小国都会派遣使者过来祝贺一把。   不少的地方官奉上了当地老百姓献上的礼物,其中不乏几样珍贵的东西,凌青恒的神色倒是很平静,鲜少有能够让他动容的东西。地方官送完礼物后,一些大臣也奉上贺礼,但这些贺礼也就是展示一圈罢了,大部分人的礼物无非就是字帖书画这些风雅的东西。   在这其中,最出色的便是蔚邵卿的礼物。他所送的是一副的刺绣,刺绣上绣着的是京城河上图,这是一幅长五米宽一米的刺绣,上面用的是一种淡彩水墨的方式绣出来,绣品本身薄如蝉翼,远远看着又犹如烟霞一般。上面竟是将京城上芸芸众生都绣得活灵活现一样,像是随时都会从上面走下来一样,而且还是难得的双面绣。绣品被蔚邵卿用玻璃嵌着,架子则是紫檀木做成的。这礼物一拿出来,大家都倒吸一口气。这样的刺绣水平可谓是巧夺天工了。   凌青恒这样见惯了不少好东西的,都忍不住赞了一声,“邵卿真是巧心思,这又是你哪里找来的绣娘做的?”   从邵卿两个字,就可以听出凌青恒对蔚邵卿的亲近,让不少人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蔚邵卿神色平静,“这只是宣州一位李大家做的,臣见她绣活不错,便让她试了一试。”   安宁心中一动:蔚邵卿口中的李大家莫不是李艳?今日这事若是传出去,李艳在刺绣这块,也算是名动天下了。她不免为自己的好友心生欢喜,嘴角也挂上了一抹喜悦的笑容。   三皇子凌文泽见凌青恒很是喜欢,想着将功赎罪,对蔚邵卿说道:“既然父皇喜欢,何不让她进宫呢?”   安宁心中大骂:进你妹啊进!真以为你们家皇宫是好去处吗?   凌青恒还没开口,一向保持安静的皇后却说道:“我观这位李大家作品灵气逼人,没有普通绣娘的工匠气,若是让她进宫,反而拘了她,说不定会失去这份灵性,不如让她在宫外,还要自在些。”   安宁瞬间对皇后的好感蹭蹭往上冒。   凌青恒笑道:“梓潼所言极是,我看这屏风倒是衬你屋内的摆设,不如直接摆你那边。”   说罢,直接让人送到皇后娘娘宫里。   皇后神色平静地谢恩。   众妃见凌青恒当面给皇后做脸,一个个心里酸得直冒泡,凌文泽则是一脸尴尬地退下。   在蔚邵卿之后,就没有更出彩的礼物了。   至于安宁她们所送的礼物,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收了起来,等寿宴结束以后皇帝再来一样样检查。   安宁心中不免有几分后悔:早知道是这种情形,她那份礼物还不如交给凌天晴帮忙献上呢。   接下里皇子皇女的寿礼才是大头。大皇子凌文昭直接送了一本自己亲自抄写的经书。凌青恒十分和颜悦色道:“文昭你身体康健,便是给父皇最好的礼物了。”   凌文昭一脸感动,又说了好一番话语,父子之情看得其他皇子心中腻歪不已,偏偏面上还不能泄露出额外的情绪。   众多大臣看在心里,不免感慨:这大皇子若不是身体不行,恐怕太子之位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二皇子凌文钦送的则是一张大大的虎皮,表示这老虎是他亲自打的,没有任何侍卫的帮忙,还展示了一下手臂的抓痕。   凌青恒说道:“你有这份心意是好,但是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下次可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嘴里这样说,但话语之中的骄傲之情还是听得出的,   三皇子所赠送的是一本书,大家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哪里搜集来的孤本,打开后却发现是各种字体的万寿无疆。有大气磅礴的,也有歪歪扭扭的,显然每个都是不同人的人所写的。   凌文泽语气完美地表达出他对自己父亲的感情,“这是儿臣特地寻了八十一个八十岁以上的高寿老人,让他们为父皇您所书写的万寿无疆,只希望父皇您能够真正万寿无疆。”   这份礼物……瞬间便把前面两位皇子的礼物给比成了渣。   更是有大臣跟着一脸感动:“三皇子同陛下真是父子情深。”   “三皇子的心意真是让人感动。”   凌青恒之前因为一些事对三儿子不免有几分芥蒂,如今见儿子奉上这么一份礼物,又情真意切地为自己之前的做法道歉,心中的气更是消散了大半,叹了口气,“泽儿你有心了。”   凌文泽顺杆子上爬,“父皇能够宽宏大量原谅我之前的过错,儿臣便安心了。”   因为有凌文泽这一份礼物的缘故,四皇子那黄金做的佛像也就只得了一句淡淡的不错。   四皇子凌文允虽然年纪不算大,今年也就十三,但已经十分稳重,颇有几分不以物易不以己悲的气度——虽然在安宁眼中就是装出来的,但落在大臣眼里,又是一番的思量。   这四皇子也是人中龙凤啊。   其他几个年纪小的皇子送的礼物就没那么好了,但是皇帝对于这些年纪小的儿子也很宽容,一个个亲切谈话了过去,尽情展示他们皇家的亲情。   等诸位皇子都送好礼物以后,便换成三位公主送礼物了。年纪最大的大公主凌天怡,直接拉着自己的儿子卖萌,三岁的小正太,口齿伶俐地说着皇爷爷福如东海的样子别提有多萌了,直接萌杀在场所有母性的心。   凌青恒更是亲自将自己的外孙抱起来,还问了好一些话。   凌天怡所送的礼物是荀阳子的万寿图,荀阳子是凌青恒十分喜欢的一位书画家。偏偏这位命运多舛,在五百多年前,因为被人诬陷写了反诗,不仅一家老小都被斩首,就连他的好些作品都被毁了,流传下来的作品并不多,也导致荀阳子的每一幅画作皆是价值万金。就连凌青恒这位喜欢他作品的人,到现在也就收集了三幅而已。   更别提万寿图这种极其吉利的图了。   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得保持所谓的仪态,凌青恒恐怕会立刻上前小心翼翼收起,他看着凌天怡的眼神更是分外的温和,“怡儿你辛苦了。没想到你真能找到这副。”   倘若是别人,这时候肯定是要表示自己不辛苦,给皇帝送礼物怎么可能会辛苦呢?偏偏凌天怡就直接撒娇,“是啊,父皇,你不知道,我为了找这副,从年前找到现在呢。而且还是因为之前就有线索才找到的。父皇,看在我辛苦一年的份上,你就给我那套我很喜欢的瓷器吧。”   这位不愧是受宠的,就连讨要赏赐都讨得大大方方的,而且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偏偏凌青恒还十分吃这套,他一脸慈爱:“不过是一套瓷器,你若是喜欢,等结束后便自己拿去。”   凌天怡高呼万岁,抱着自己的儿子就下去了,看她那速度,似乎赶着要去拿一样。   众人不由嘴角一抽,这位大公主还真是……若不是有因为参了大公主一本而倒霉的御史为前车之鉴,恐怕有不少人都想说几句这大公主的不好。   不过凌天怡向来我行我素,即使有再多人参,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凌天怡走后,便是凌天晴送上礼物。   凌天晴直接让白雪和百灵手捧着一大大的铁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好几个小袋子,每一个袋子中都是装着稻子,除此之外,还有厚厚的一叠纸。   凌天晴神情十分平静,同之前几个皇子红眼哽咽的表现不同,就算祝寿词也说的十分中规中矩。   念完祝寿词后,她视线落在托盘上,说道:“父皇,这是儿臣特地给您准备的礼物,这些都是儿臣这半年所种的试验田的产出,挑选了一些,送给父皇。”   凌文泽因为之前那礼物讨了皇帝的喜欢,加上这位二妹当初还帮了那周安宁一把,同他作对,不由道:“妹妹倒是喜欢这些。”   二皇子凌文钦条件反射同他作对,“喜欢这个,总比喜欢莺莺燕燕好吧。”   这话说得凌文泽脸色发青,几个皇子中,凌文泽最爱弄红袖添香这套,后院中的妾室也是最多的。   对于两个儿子之间的小小交锋,凌青恒置若罔闻,注意力集中在那叠纸上,“这又是什么?”   凌天晴嘴角翘起,“这养殖方式是安宁之前提出的,我试着种了好些,没想到还真出了点成果,父皇若是有兴趣,不如看上一看。”   凌青恒知道女儿不是那种喜欢爱吹牛的,她既然说了有成果,那定是结果十分不错。他直接拿起论文,开始翻阅了起来。   这一翻阅,便是整整一刻钟。   他在这边看论文,底下也没人敢催,更没有人敢说上一句。   凌青恒的脸色是掩盖不住的惊喜……这份论文数据的详细不仅出乎他的意料,那所增加的三成收益更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别看三成收益似乎一般般,倘若每亩田地都能增产三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便增加了饱腹的机会。   他的目光如箭般钉在凌天晴那张平静的脸庞上,语气竟是有几分的急切,“这上面的数据可都属实?”   凌天晴道:“不敢欺瞒父皇,都是儿臣看着的。只是这数据虽然是我记录的,但是论文却是安宁写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脸颊难得染上几分的绯红,“我写的在那边。”   她手指着另一叠稿纸。   其他的人则是十分好奇,也不知道这二公主究竟是写了些什么,居然引发了陛下这样的举动?这二公主也是个傻的,何不把功劳大部分放自己身上,非要一直提到周安宁不可。因为凌天晴一直提到安宁的缘故,导致一时之间,落在安宁身上的目光炙热了几分。   有疑虑,有质疑,有好奇,也有羡慕和嫉妒。   凌青恒又拿起了凌天晴自己所写的稿子,粗粗翻了一遍,不住地摇头,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看着凌天晴的眼神十分和熙,“好!不愧是我大周的公主!这份礼物是今日我所收到的最好礼物!晴儿,这段时日,你真是受苦了,父皇看你脸都晒黑了不少。”   想到女儿半年在外头种这些东西,凌青恒才不管这是不是女儿的爱好,只觉得女儿果然是受了大苦,不仅瘦了还黑了。   凌天晴垂下头,不咸不淡说道:“这不过是女儿平时的兴趣罢了。”   这话刚刚凌文泽也说过,凌天晴在这时候说出来,更像是在打他脸,凌文泽的脸有一瞬间黑了黑。   凌青恒直接说道:“你的这份功劳谁都比不上!嗯,今日朕便赐予你南州那块封地。”   众人皆惊。虽然说作为公主,凌天晴将来肯定有封地,但那也是出嫁以后,没想到现在就有。而且,南州那块十分繁华,土地面积也不小,一块封地都可以抵得上别人两块了。这样的赏赐实在厚重。   凌天晴抬眼认真说道:“这份计划是安宁想的,我只是按照计划上做罢了。”   却是完全不占安宁的功劳。   凌青恒一脸慈爱,看着女儿的眼神更是充满欣慰——还是她家晴儿好,从来都是这样老实的性子,从不贪功。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们大周倘若能多几个你们这样的,朕也就不用整日操心了。”   这评价简直高的大家都无法直视了。   凌青恒的视线落在远处,五十三岁的他声音依旧洪亮,“周乡君何在?”   安宁虽然也不想出风头,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顶着在场所有人投注过来的复杂目光中站了起来,款款前进,在前面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见过陛下。”   凌青恒的神色十分的和蔼,“安宁你同晴儿送了这样好的寿礼,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听他言语的意思,竟是要让安宁直接提要求。   众人皆是一片哗然。   安宁怔了怔,说道:“臣有些贪心,想向陛下求一个恩典。”安宁作为乡君,在这种场合自称臣别人也挑不出理。   这话出来,有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失望了:傻不傻啊,这时候就应该说自己别无所求,然后推掉赏赐来展现自己高风亮节的一面才对。   凌青恒语气有几分好奇,“你想求什么恩典?”他所知道的周安宁是一个聪慧又知进退的人,所以凌青恒根本不担心她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安宁脸上扬起一抹有些羞涩的笑容,“臣曾经给我娘买过一个凤凰的簪子,我娘十分喜爱。”她的眼神有几分的怀念,声音越发的温柔,如同潺潺流水一般缓缓流进所有人的心底,“偏偏我娘身份不够,即使再喜爱,也不敢戴上,只敢私下拿在手中把玩。因此臣想向陛下求一个恩典,能够让我娘堂堂正正戴着她喜欢的首饰。”   凤凰有关的首饰,一般都是八品以上的诰命才能佩戴的。   她温柔的言语之间,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她同周李氏之间的母女之情,几位大臣更是直点头:这位周乡君倒是个孝顺之人,所求的恩典又着实感人。心中对于安宁的好感自然而然也就增加了。   沐浴在众人目光之中的安宁仍然是从容镇定的样子,她静静地站在那边,恭顺说出自己心中的愿望。   凌青恒的眼神柔和了不少,说道:“果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你娘有你这样的女儿,倒是有福。”   安宁笑道:“我有我娘那样的母亲,才是我的福气呢。”   凌青恒不由失笑,语气十分温和,“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孝心,朕自然得成人之美。朕便赐予你娘四品的诰命。”   这对安宁来说,真的是一个意外之喜,她原本指望说七品就可以了,谁知道凌青恒直接来了个四品。四品啊……即使是知府夫人,也就是五品诰命。她娘在宣州那边都可以直接压所有官宦夫人一个头了。   她欣喜道:“多谢陛下恩典。”   凌青恒道:“这是你应得的。”他顿了顿,问道:“你今日送来的贺礼便是这份论文吗?”   安宁摇摇头,“还有另一样。”   凌青恒实在好奇,索性让他的内侍张合去找出安宁的贺礼,看得其他人眼红不已。这陛下对这小姑娘也太宠爱了吧。   十斤的冰糖都被她直接装在不同的玻璃罐中,张合将这些碰到凌青恒面前。   凌青恒打开罐子,倒出几块,晶莹如冰的冰糖在阳光之中,闪耀着淡淡的光华。从外表来看,这冰糖已经博得了大家的好感,更有不少人对着这同白砂糖不太一样的冰糖十分感兴趣。   台下的安玲珑心中更是十分得意:安宁可是送了她好些冰糖呢。   “这是?”凌青恒直接选了一块小的放进嘴里,其比起白砂糖又是别有一番的甜蜜,他敏锐地察觉到,倘若这冰糖出现在市场之上,所得到的利润恐怕不会比白砂糖低多少。这周安宁还真不是普通的会发明东西,别人眼中珍贵的玩意她似乎总是能够随手做出。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她日后还会给他多少的惊喜。   安宁回答:“这是臣无意之间做出的冰糖。今日所送的寿礼,便是将这冰糖的做法献给陛下。”   “做法?”凌青恒挑了挑眉,这丫头居然如此大方?   安宁只是抿嘴一笑。   半响之后,凌青恒和颜悦色道:“你这丫头虽然好意,但是朕也不好白白占你一个小丫头便宜,此事等寿宴结束后再议。”   安宁点点头,又行了一礼后便退下。她若是再不走,恐怕就要被大家的目光给戳死了。   下面穆芊芊看着上面出尽风头的周安宁,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很清楚,恐怕今天寿辰过后,周安宁又要大大地扬了一回名声。无论是她为母求恩典,还是那冰糖,都足够让她出名了。   似乎自从这周安宁出现以后,她就处处不顺,明明身份差她一大截,但是每每出手对付她后,倒霉的却是自己,仿佛是天生的克星一样。前些时日,她甚至还因为周安宁的缘故被疼爱她的父皇禁足,想到蔚邵卿为了周安宁做到这步,她手帕都要被她给绞成麻花了。   穆芊芊不友好的视线都要化作利剑了,安宁哪里感觉不到。   视线对上穆芊芊,她突然冲着她露出一个再甜美不过的笑容。这笑容落在穆芊芊眼中,无疑便是一个大大的挑衅,气得她差点调教,偏偏在这种场合上,又不敢做出多余的举动招惹是非。   安宁下去后,三公主凌天蓉也送了她的礼物,她的礼物比起其他人来说,十分普通,就是一套自己亲自做的衣服。虽然针脚有些问题,但凌青恒半点嫌弃都没有,还亲切地同三女儿说了几句。   只是大家多少都看得出来,今天最大的赢家其实还是凌天晴和周安宁。   等所有皇子皇女的礼物都展示好了后,节目正式开始,一道道菜也送了上来。   清风饭、烧鹅、荔枝肉、琵琶大虾、酱鸭掌……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了上来。只可惜再美味的食物,若是冷了,也就失了几分的兴趣。安宁因为之前吃得不少,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捡了几筷子吃而已,然后便装作对节目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要做到这一点的确不难,因为节目也的确精彩。第一个节目便是霓裳舞。丝竹声响,轻歌曼舞,那些舞女们身轻如燕,身姿摇曳动人,武动之间,裙摆飞扬起动人的弧度。   安宁听说,这些节目都是后宫的妃子所排演出来的,比如第一出的节目便是丽妃娘娘安排的。   四妃六嫔每个诸位都安排了一个节目,皇后娘娘倒是没有,对此大家也能够理解。   安宁十个节目看下来,觉得还是排珍嫔的最有创意,她居然直接将一首边塞诗给改编成曲,其演奏气势磅礴,完美昭显了大周那种君临天下的风范。   几个将军更是按耐不住地拍手叫好,若不是这是在寿宴之中,恐怕性子急的还想来一段剑舞撒撒心中的热血。凌青恒知道自己这些手下的性子,也不同他们计较,只是笑着吩咐那些将军的身边人注意看着他们点,省得那群人不小心喝多了。   就连皇后娘娘听着这曲,似乎都难得陷入了回忆之中。   总的来说,这场的寿宴称得上是宾主尽欢。   寿辰持续到下午时便散了。同南夏那种动不动就庆祝三天相比,凌青恒这种只庆祝不到半天的寿辰称得上十分的简朴了。   大家陆陆续续准备回去,之前在宴席上聊得不错的郑清灵也同她约好,过几天找她玩耍。   安宁倒也想和大家一起回去,偏偏她还得留下说冰糖的事情呢。   等她再次见到凌青恒的时候,凌青恒已经换了一套常服——不过他所谓的常服也依旧华贵非常。   凌青恒因为对安宁的印象很不错,所以语气也十分和蔼,更像是在拉家常,“别人有了方子后,都是想方设法藏着掩着,你倒好,全都一股脑送了上来。”   他这种态度无疑十分容易使人卸下心防,安宁好歹同凌天晴混久了,也稍微琢磨出这位天子的性子,知道他喜欢别人同他说实话,不喜欢别人态度太过端着。   她反问:“陛下想听真话假话?”   凌青恒兴致勃勃道:“你倒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表示要说假话的人。”   安宁心道:她明明还没真的说好吗?再说了,在他面前说假话的人还少吗?比如那几个皇子,整天在他面前装着自己无心皇位的样子,一个个心里还不是惦记得要命。   她面上却道:“臣只是觉得陛下十分亲切,因此不自觉搬出了家里聊天的那套。”   凌青恒显然十分吃这套,一点都不怪罪,“嗯,那你先说假话好了。”   “假话便是臣被陛下为国为民的情怀所感染,有什么好的,都忍不住要奉献出来。”   “那么真话呢?”   她笑道:“真话是,臣只是觉得就算我将这些藏得好好的,最多也就是做到把东西卖到几个州,没法像陛下一样直接向全大周铺陈开来。既然这整块利益吃不下,不如直接献给陛下。”   这话是真的,凌青恒拿到酱油方子没几个月,如今大周基本每一个州都有打酱油的点,当时他们村辛苦了好几个月,也就是向几个县推广而已。   凌青恒道:“你都如此说了,我又怎么好意思霸占了你的方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宁含笑道:“臣也不过是仗着陛下仁慈,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只是她即使再肆无忌惮,始终也保持一个十分好的度,从来没有跳出凌青恒所画的圈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语显然让凌青恒很受用。   “我也不白白拿你的方子,宣州、南州同并州,这三个地方的冰糖皆让利于你。”   三个州的市场啊……也的确可以赚不少了。加上背靠皇家,到时候想必也没人敢捣乱。   “多谢陛下。”   安宁乐滋滋道谢,又顺理成章地帮冰糖弄了一个皇商的名额。她心道:这冰糖的利润,到时候还可以分配给家里人一些。   一天下来,凌青恒还是挺疲惫的,同安宁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让安宁离开了。   安宁当天倒是没有直接出宫,准备在天晴这里休息一个晚上以后再出去。   一到凌天晴宫殿里,便发现她屋内摆满了礼物。   她好奇问道:“这是陛下额外给你的赏赐?”   凌天晴摇头,“是那些妃子送来的。嗯,也有一部分是给你的,毕竟我们两个今天出了那么大的风头。”   对于安宁来说,今天最大的收获其实是给她娘讨到了诰命,其余倒是其次。   不过白白送上门的礼物,她也就笑纳了。   将礼物整理一番,她同凌天晴都早早便歇下了。   第二天起来便听到了一个消息:季延一同穆芊芊解除婚约了。   安宁的第一反应就是:她的头条被抢了。   ☆、第二十七章 淡淡的宠溺,事不过三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解除婚约了?”安宁十分疑惑,在她眼中,倘若穆芊芊还想拿季延一当挡箭牌,那肯定不会主动解除的。   百灵也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只知道是季将军亲自上门却解除婚约的。”   凌天晴也难得加入八卦队伍,“东平王爷不是很宠爱穆芊芊吗?他没什么反应?”   百灵摇摇头,若不是今天宫里不少宫女在讨论这件事,她也未必知道这些。   几个人讨论了一下,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安宁也不打算因为这件事延迟自己的出宫计划,东西整一整,便带着玉容回蔚府了。   只是马车行驶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挡了下来一样。   驾车的侍卫低声说道:“姑娘,前头是穆郡主。”   “穆芊芊?”安宁没想到她在皇宫里刚八卦完穆芊芊,一出来就马上遇到她了。   “周安宁,你出来!”穆芊芊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这人又打算做什么?   安宁同穆芊芊已经相当于撕破脸了,根本不打算搭理她,直接对侍卫说道:“直接绕道回去。”   她喜欢堵这条路就去堵,她换一条就是了。   穆芊芊声音大了几分,“周安宁,你有本事横刀夺爱,没本事出来吗?”   安宁在里面听得嘴角一抽——她什么时候横刀夺爱了?别说这个爱指的是蔚邵卿?姑且不提穆芊芊同蔚邵卿没有什么关系,她和蔚邵卿之间也很清白的好吗?   她直接揭开车帘,横眉冷笑:“穆郡主泼人脏水的本事倒是越发的了得了。”   穆芊芊依旧是一身大红的明艳衣裳,见到安宁出来,她不仅没有像以往一样,反而嘴巴一扁,两行清泪就流了出来,“若不是你,延一如何会同我解除婚约?”   安宁差点被口水呛到——等等,这关她什么事情了?   她直接道:“穆郡主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同季将军订婚,你心知肚明。”别给脸不要脸啊。   穆芊芊这一次却不走寻常路,反而走起了哭泣路线,“我知道我性格不好,但是你为了报复我,硬生生插入我和延一之间,不要脸!”   说罢,她狠狠地瞪了安宁一眼,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驾马离开。   她动作太快,安宁甚至阻止不来,只能对着她的背影皱眉。   “那季延一究竟同她说了什么?”安宁皱眉看玉容,季延一不至于真的拿她来当挡箭牌来解除婚约吧?   玉容眉毛也跟着蹙起,“这个我倒也不知道。等下让人去打听一下吧。”   穆芊芊突然来这一手,弄的安宁又是心烦意乱又是暴躁。   她强忍着怒气道:“我们回去吧。”   等回到蔚府后,即使是放在房间里的那些财物也不能使她心情好转几分。   晚上用膳之前,蔚邵卿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现在外头都在说季延一是因为你的缘故同穆芊芊解除婚约的。还有人说季将军进京后,在岳阳楼对你一见钟情,今日便去东平王府解除了婚约。”   安宁怔了怔,流言怎么马上扯上她了?   下一秒,她立即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恨,“好啊,我说呢!穆芊芊怎么突然莫名其妙来跑完面前堵门哭诉,敢情就在这里等着我呢。”   才一天的时间,流言就转到她身上,说背后没有推手她才不相信,加上早上穆芊芊的拦路,以及还牵扯出了好几天以前她同季延一的见面,用心不可谓不恶毒,直接狠狠抹黑了她一把。偏偏这时候她就算解释,人家也未必会相信,这种事情都是越描越黑。   她没好气地看着蔚邵卿,直言:“那你信这流言吗?”   蔚邵卿沉吟道:“你不是季延一喜欢的类型。”   这话说得好确定,但微妙的让人有些不爽。   蔚邵卿似乎察觉到她些许的变化情绪,问道:“你喜欢他?”   安宁没好气道:“他有什么好喜欢的?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你呢。”   这纯粹是一时脱口而出的气话。   蔚邵卿却沉默了,“喜欢我并非好事。”   安宁这才发现自己的口误,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蔚邵卿那双漆黑的眼睛却直直落在她身上,“那么你又是哪个意思?”言语间难得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安宁觉得这话题有点不对,越解释越乱的感觉,她十分诚恳说道:“我们能别纠结这个吗?还是先想想这事如何解决吧。”   蔚邵卿却很淡定,“没事,季延一会自己解决的。他的性子,向来最讨厌被人给利用。”   听蔚邵卿的话,他倒像是知道什么内情。偏偏安宁问,他又不说。   不过他的镇定很能够感染人,至少看着他那张平静的脸,安宁莫名地就相信了他的话。   ……   很快的,安宁便知道季延一的解决方式了。   他直接踹了东平王府的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我只是见穆郡主心悦蔚侯爷许久,索性成全你一把。穆郡主既然喜欢蔚邵卿,之前何必拿我当挡箭牌?你口口声声放出流言说我喜欢那周安宁,那我若不去真的喜欢她一把,岂不辜负你这番谋划?”   一番话直接将穆芊芊的脸皮揭下不说,还将散播流言的那几个绑了丢东平王府门前。这季延一行动果断得让安宁忍不住在心中给他叫好!   这一波三折的发展看得大家津津有味的,连呼过瘾,大家也不再说之前安宁介入婚事的事情了。   原来这穆芊芊喜欢的是蔚侯爷啊?   原来放出流言的是穆芊芊啊?   等等,那季延一真的打算喜欢周安宁了?   不少听闻的人,简直要扎穆芊芊小人。穆芊芊之前同季延一订婚已经够遭人恨了,现在爆料出其实季延一被她利用了一把,不知道多少少女在心里骂了她好多回。加上穆芊芊放流言导致季延一一生气,真的打算去喜欢周安宁,愤怒程度顿时翻倍。   没错,在大家眼中,季延一说的是气话,但是这气话也是被穆芊芊逼出来的。一些同时喜欢季延一和蔚邵卿的更是恨得要命:京城中两大黄金对象,那穆芊芊居然打算一个人霸占两位,实在太不要脸了。   许多人更是为此脑补了季延一之前无辜被利用,然后发现真相怒而解除婚约,结果却被穆芊芊倒打一耙的情节。虽然这情节,也距离真相不远了。   作为瞬间被洗白了的对象,安宁表示她一点都不高兴。   自从在东平王府门前放出那一番宣言之后,季延一似乎要打算履行诺言,跑来“喜欢”一下安宁。   安宁第三次出门遇到季延一,看着那张带着攻击性俊美的脸,强忍着砸上一拳的冲动,“季将军最近很闲啊。”   季延一点头,“是挺闲的。”   “季将军既然闲了,何不做些为国为民的好事,何必非要同我杠上?”   季延一直接道:“我做事从不半途而废,既然说要喜欢你,那当然得全力以赴。”   这是什么鬼逻辑啊!   安宁都要被他给气笑了,“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被你喜欢。再说了,你那是喜欢吗?你只是赌气而已吧!”   她想到某个可能性,忍不住说道:“你不会真的喜欢穆芊芊,所以知道她心有所属后才会如此恼羞成怒吧?”   季延一长长哼一声,“若不是我姐姐那时候整日要给我介绍名门淑女,我也不会随便抓着她定亲。”   她口中的姐姐,无疑就是皇后娘娘。想到在她印象中清雅文静的皇后也有当媒人的一面,安宁莫名觉得画风有点搞笑。   “既然如此,你们也算是互相利用了。”   季延一冷笑道:“她心中装着蔚邵卿还是顾邵卿我根本不在意,只是她不该弄这种手段,把别人当白痴耍。”   安宁点头,这话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你们之前虽然互相利用,但是合作得也挺愉快的,怎么突然拆伙了?”   季延一却没说话了,反而转移话题,“不过被穆芊芊一提醒,我倒是觉得她主意不错。”   安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一秒却见季延一脸上寒冰融化,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倘若我们在一起的话,我想看什么,就可以让你写了吧。”   等等!少年,你这种圈养作者的想法实在很危险啊。   安宁心中作呐喊道,警惕地看着季延一,“你想多了,我是不可能随便修改剧情的。”   别告诉她说,季延一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这几天才天天堵门的?再这样堵门下去,她也只能赶紧回开原县了。只是想到这人曾经做出跑宣州看还未发表的原稿的事情,安宁又觉得这个主意十分不保险,心中想着还是尽快打消他这个危险的念头比较好。   “即使是你未婚夫要求?”   “我娘要求我都不会修改的!”安宁正色,说道:“你再继续这样的话,小心我腰斩剧情。”   “腰斩?”   安宁解释道:“就是本来可以写一百回的剧情,我写到五十回就结束。”   她这话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对季延一这个书迷能不能有效果。   季延一身上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寒意逼人。   安宁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同玉容站一条线了。   半响,季延一收起了身上的气势,语气难得有些迷惑,“你很讨厌我?”   安宁不吭声。   “我觉得我挺不错的,有钱有权,长得也好,很多人都喜欢我。”   不知道为何,见到这位众人眼中的冷面少将军这样数着自己的优点,安宁莫名觉得他有几分可爱,当然这想法要是表露出来,肯定下场很惨。   “大概吧,但是那些人不包括我。我最讨厌被人逼着。”   季延一沉默了一下,说道:“嗯,我可以不喜欢你。但是日后你每写一回新的稿子,得先寄一份给我。”   这大概对他来说,是最大的让步了。   安宁说道:“整日寄信太烦人,十回一次。”   季延一讨价:“两回。”   “八回。”   “三回。”   “最少五回。”   “成交!”季延一太过果断的回复,让安宁有种掉入了陷阱之中的感觉。   她咬咬牙,才不要就这样白白便宜了他。   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笑容灿烂,几乎要晃花了季延一的眼,“既然成交了,那我们就来谈谈稿子的价格好了。田硕稿费是给我千字二十两,你打算给多少?”   等成功从季延一身上敲得了千字十两的钱后,安宁一脸满足地同玉容回去了。不错不错,既可以摆脱季延一,还可以顺便赚一笔钱,还是挺划得来的。更让她心情愉快的是季延一那种憋屈的表情,就着这表情她都可以下三碗饭啊。   季延一望着她几乎要开花的背景,忍不住对身边的侍卫说道:“我最近变丑了吗?”   侍卫十分淡定说道:“不,京城中的排名,将军仍然同蔚侯爷不分伯仲。”   季延一皱眉:“凌天怡不是说这招有用吗?为什么对她没用?”而且他还被敲走了一笔钱。季延一倒不是心疼钱的问题,纯粹就是安宁那种避他如蛇蝎的态度让他莫名有些不爽。   侍卫嘴角抽了抽,将军相信谁不好?居然相信那大公主的话?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公主的话是最不能听的。   季延一没理会侍卫的表情,皱着眉,啧了一声,“不过是一个没胸没腰的丫头片子,哼,我才看不上呢。”   说罢,直接转身回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   ……   季延一说话还是挺算数的,那之后还真没有再堵门了。   不过安宁也没怎么出门,而是将反转版的西厢记趁回去之前写好,然后投给了楚季同。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应该就会刊登出来了。楚季同也觉得这文章有几分的意思,同一般才子佳人的故事并不相同。他没说的是,恐怕等文章出来后,不少人家会因此好好调查一番自己家闺女身边的丫鬟了,那种有二心的必须狠狠发卖出去。   与此同时,户部的几位大人也趁着沐休期上门。   安宁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要找蔚邵卿,谁知道却是要找她。在弄明白他们的来意是为了她那种表格模式和数据处理形式后,安宁也不藏私,将这些直接教给了他们不说,还做了份笔记给他们,惹得这些大人逢人就说她的好话。   除了户部,农部的几个大人也来了,他们来这一趟却是为了感谢安宁那稻田养殖的方法。   凌青恒在当天便将这些官员给留下,让他们好好看一看稻田养鱼的论文。几位官员花时间消化完论文上的东西后,仍然有些不明白的问题,便直接上门来请问了。这些平均年纪在四十五岁以上的大人,能够舍下面子向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虚心求教,安宁也不藏私,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听得几个大人连连点头,心中夸她年纪小小,倒是有一番寻常大人都没有的心胸气魄。   ……   只是,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安宁抬眸看了看前方穆芊芊一身明艳黄衫,素来倨傲的神情早已消影无踪,被一抹羞涩给取代。她相貌本来就出众,难得的害羞神态更是让她明艳非常,增色不少。   蔚邵卿仍然是冷冷淡淡的表情。   安宁收回向前踏出一步的脚,直接转身,看起了好戏,玉容也十分配合地放轻了脚步,同安宁一起站在门内,被大红朱门遮挡着。   蔚家的护卫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见主仆两这样的行为,仍然眼观眼鼻观鼻的,半点神色变化都没有。   穆芊芊的声音清脆如黄鹂,又因为难得的羞涩而多了几分少女的魅力,勾得人心痒痒的,“多谢你为我出气,你伤口要紧吗?”   出气?   安宁扬了扬眉,蔚邵卿这是在弄哪遭?   蔚邵卿声音已经冷淡如水,“穆郡主想必误会了,此事同你无关。”   穆芊芊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的急切,“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又何必同季延一打架?你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蔚邵卿却忽的嗤笑一声,清冽的嗓音难得带上了丝丝缕缕的讽刺,“我以为只有迎春楼里的姑娘才会有自作多情这套,没想到穆姑娘堂堂郡主却也学了这做派。安宁是我表妹,那季延一对她出言不逊,我自然得同他论上一论。”   穆芊芊声音听上去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所以,我在你心中一点地位都没有吗?”   “穆姑娘你三番两次针对表妹,正所谓事不过三,你好自为之。”   三次……   安宁在心中想着,皇宫里是第一次,报社是第二次,前几天的流言则是第三次。   该说蔚邵卿魅力太大吗?人家好好的一个郡主,为了他,特地放下身段,三番两次同她这个小虾米计较,这份执着也够坚持了。   她正想着事情,去突然感觉头上被阴影覆盖。抬起头,正对上蔚邵卿那一双平静如水的黑色眼眸,与那眼睛对上,像是会所有接触到的光线视线都会被吸进去一样,既让人因为潜意识的危险而想要逃离开来,又忍不住想要直接沉浸进去。   安宁怔了怔,改变了原先出门的想法,跟在蔚邵卿身后。   现在出门的话,直接撞上穆芊芊说不定还会招惹来池鱼之殃呢。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穆芊芊正站在蔚府门前的大中间,身影孤零零的,似乎分外可怜的样子。   鉴于两人之间的恩怨,安宁即使有在多余的同情心也不会用在她身上,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蔚邵卿眼神移都不移一下,“下次若想听便直接听就是,何必躲起来?”   安宁调侃道:“这可不好,有绝代佳人诉说一番心意,我哪里好意思打扰了。”   “心如蛇蝎,皮相再好也是枉然。”   安宁愣了愣,这是蔚邵卿对穆芊芊的评价吗?不过想起这人刚刚直接把穆芊芊同迎春楼里的姑娘对比,这样的评价反而都不算刻薄了。   她问道:“你刚刚说事不过三,是打算如何对付她?”   蔚邵卿神色淡然,“江北道的总督之嫡次子林俊毅心悦她许久,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自然得成全他们一番。”   这林俊毅安宁也听过一些,据说读书还不错,性格也挺温柔的,在一些姑娘眼中即使比不上蔚邵卿和季延一这样身份的人,但也算得上是良配。这蔚邵卿有这么好心吗?   对于蔚邵卿的信任终究占了上风,安宁相信这林俊毅千般好万般好,也肯定有几样不为人所知的不好。只是,对于穆芊芊而言,倘若她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却千方百计想要将她推向别人,这份痛苦足够化作穿肠毒酒,让她痛不欲生了。   她忍不住问:“你知道她如此的深情厚谊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凭良心说,能够获得像穆芊芊这种身份高贵容貌出类拔萃这类女子的芳心,是很能满足男子的虚荣心的。偏偏任凭穆芊芊计谋百出,蔚邵卿仍然不为所动,君心如铁。   “你希望我喜欢她?”蔚邵卿脚步顿了蹲。   安宁摇摇头,她开玩笑道:“若是如此,到时候她只要随便吹吹枕边风,我可就倒霉了。表妹哪里比得过未婚妻啊!”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是一怔,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也习惯了蔚邵卿的表妹身份。   她眸光微转,好奇问道:“你同季延一打了一架,到底谁胜谁负?”说实话,她肯定是更希望蔚邵卿赢的。   从蔚海的只言片语中,安宁知道蔚邵卿的身手在蔚海之上——蔚海的武功水平她又是清楚的。但是季延一据说不仅是军事天才,武学上的天赋也鲜少人能同他相提并论。在一年之前,他曾视万人无无物,在千军万马之中,轻取敌方首级的故事更是被改变成了许多的戏曲。   尽管对蔚邵卿有信心,但对手是季延一的话……   蔚邵卿唇角勾起了极其浅淡的弧度,“左手受了点小伤。”   “要紧吗?”她脱口而问,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关切。   蔚邵卿眸光转暖,向来没有太多变化的脸因为这淡淡的笑意仿佛要发出淡淡光泽一样,“他三天之内最好是别使唤他的右手。”   安宁唇角上扬,“也就是说你赢了?”   “明面上来看,是平手。”蔚邵卿难得向她解释了一番。   安宁胡乱点头,视线落在他左手,“你左手真的不要紧吗?”   洁白如珍珠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季延一那事,真是多谢你了。”   蔚邵卿语气平静,“我们现在一荣俱荣。”   安宁莞尔一笑,“说的也是。其实,你不必非要同季延一打的,要让他服气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同他动手。”蔚邵卿可是难得文武双全的人物,他随便拿出琴棋书画任何一项,都足够败退季延一了。   “季延一性格骄傲,倘若不在他擅长的领域击败他,很难让他心服口服。”   两人谈话之间,已经到了正堂,蔚邵卿在紫檀木椅子上直接坐下。   始终保持沉默的玉秀直接挽起他左手的袖子,露出了一截如白玉一样的手腕,尽管透着玉质般脆弱的感觉,但是无论是谁看了,都能注意到这双白皙的手中所透露出的力量。   手腕地方有些擦伤,蹭破了皮,甚至还有点血丝渗出,显然这两个人在交手的时候基本没有留情。   玉秀已经去拿包扎用的东西了。   蔚邵卿转动了一下手腕,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季延一的右手可比我厉害多了。”   玉秀将东西都找了出来,玉容接过手,直接说道:“还是姑娘你来吧,姑娘你同卫先生学过不少,对这个比较有经验。”   玉秀怔了怔,手停顿了几秒钟后,将东西交给了安宁。   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明明她四月份过来的时候,同玉秀相处得挺好的,这些天来反而像是产生了什么隔阂一般。不过玉容也说了,玉秀就是这样外冷心热的性子,她早就习惯了。   安宁先拿药酒消毒了一下伤口,再撒上金创药,然后把白色的丝绸绷带,轻轻在蔚邵卿手腕处缠上几圈。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手指不可避免碰触到蔚邵卿的手腕处的肌肤,带着微微的凉意。   安宁动作没有半点的停顿,熟练地将伤口搞定。   因为蔚邵卿此时坐着,而她是站着的缘故,她的目光正好同蔚邵卿处于同一高度,目光对上,眸子中也流露出了几分狡黠的味道,像是聪慧狡猾的小狐狸一般。   “如果在力气上胜过季延一的话,季延一是不是也会心服口服?”   “这是自然。”   安宁抬起纤纤素手,青葱一般的食指直直点向蔚邵卿的额头,笑容甜美,像是刚采集出来的蜜汁一样,“表哥要不要试看看?试看看现在能不能从我一指之下起身?”   蔚邵卿扬了扬眉,脸上也现出了几分的饶有兴致。   安宁的手指并没有太过用力,某种温度从她的指尖传递到他额头上,有种令他心中发痒的错觉。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蔚邵卿向来最擅长克制情绪,这点干扰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那手指却似乎有什么魔力一样,不轻不重,偏偏就是能够让他无法起身。   他居然就这样比一根看起来纤细柔弱的手指给阻挡住了。   食指的主人仍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像是对这种情况十分喜闻乐见一般。她微笑的眸子像是盛满了漫天的星光一样,闪烁在其中的笑意便是那晶亮的星辰,稍不注意,便会沉沦其中。   蔚邵卿心中一动:他突然发现,他似乎挺喜欢安宁的眼睛的。   他嘴角扬起了微不可见的弧度,既然站不起来,那么就索性不站。   点在他额头的指头有点凉意,像是清晨叶片上最早的晨露滴落在心头一般。他抬头,视线与那片星光交错,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带着淡淡的宠溺,“所以,这其中又是有什么缘由在内?”   安宁收回指头,嘴角的笑容有点小得意,“这个啊,其实就是重心问题。当你坐着的时候,你的重心在臀……”咳咳,若在现代,说个屁股臀部什么的,十分习以为常,但是在这古代,不知道为何,总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她直接略过,耳垂泛起了粉色,却还是镇定解释道:“可是等到你想要站起来的时候,重心肯定是会转移到腿上,才能够靠着你的脚站起来。只是你的额头又被我手指给按住了,导致重心没法转移,因此也就站不起来了。”   蔚邵卿直视着她,“这也是你师傅教你的?”   安宁点点头。   “还真是生活处处是道理。”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安宁道,“这也是师傅说过的话语。”   她的师傅……其实就是那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啊。   她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了淡淡的向往和怀念。   在她放下指头后,蔚邵卿便站了起来,身材亭亭如松竹,“你若是真心想念你师傅,不如将他画像画出来,我让人若是闲着没事便帮你找上一回。”   他话语虽然平淡,但蕴含其中的关切却是遮掩不住的,   找师傅?能找到才有鬼呢。倘若真的要让安宁画,安宁便去画东邪西毒里面黄药师的样子,能找出来的话算他们厉害。   她摇摇头,“师傅性格不羁,最不爱受人拘束,我若是大张旗鼓去寻找他,说不定反而会惹得他不喜。索性当做一场缘分,缘来相聚,缘尽相离。”   “你倒是想得开。”   “人生在世,难免有不少的憋屈事,倘若自己不看开,气都可以气饱了。”她莞尔一笑,开玩笑道:“倘若生气真能当饭吃也就算了,偏偏气多了也只会伤自己的身,那就只能想开点了。”   蔚邵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一种静谧的气氛缓缓流淌。   安宁莫名感到有几分的不自在,索性同玉容回房间,顺便问问她一些问题。   她问道:“蔚邵卿同季延一打架,真的没有问题吗?”   虽然蔚邵卿十分受到皇帝宠爱,但是季延一可是皇帝的亲外甥,更是皇后娘娘唯一放在心上的娘家人。听说当年皇后娘娘出嫁之前,因为父母双亡的缘故,同自己的弟弟——也就是蔚邵卿的父亲寄人篱下,受了不少的冷待。等后来成为皇子妃,又成为皇后以后,季府的家主和当家主母,也就是皇后的大伯和大伯母倒是有心修复关系,但皇后娘娘仍然一直同他们淡淡的,等自己弟弟和弟媳去世后,更是直接将季延一养在宫廷之中。   玉容微微一笑,“这个姑娘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十分明理。这还算是好的呢,小时候侯爷同季将军才是相看相厌,按照嬷嬷的说法是,他们一见面就掐架。偏偏皇后娘娘又纵容他们,反而说他们这是越打感情越好。”   安宁在那边汗颜:她完全没看出这两人有什么所谓的交情关系好吗?   不过玉容既然这样说了,想必是真的,她也就松了口气。   她有心想多问几句,又怕不小心漏了心事,只能感慨道:“像皇后娘娘那样的好人,膝下却没有一子半女,真是可惜。”虽然说宫里的皇子皇女都要喊她一声母后,但也就是表面上的功夫罢了。也许是因为不想陷入皇子之间的皇位争夺,皇后对所有皇子都是一视同仁,淡淡行事,对几个公主反而要慈爱不少。   玉容顿了顿,说道:“我听说皇后娘娘还是皇子妃的时候,也同陛下有过一段神仙眷属的日子,当时的陛下为了皇后娘娘,还推辞了不少先皇赐予的美人。只是后来皇后娘娘小产伤了身子后,为了给陛下开枝散叶,主动往府里进了好些侧室。”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玉容这些话,安宁反而更同情皇后了。在有过那段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后,皇后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其他人,生儿育女,又宠爱同她有几分相像的后妃?虽然皇帝在朝政这块不愧为一代明君,知人善任,心胸宽广,眼界开阔,但是作为丈夫,的确十分的不合格。   在这一瞬间,安宁却突然明白了皇后当时的平静,那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心如死灰。   做女子难,做古代的女子尤其困难。   ……   安宁等到了十月二十号之前,便准备出发回去,玲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包袱,随时出发。   她甚至比安宁还要来得急切,不仅自己出发,还带了好些戏班子,说要排演西游记后续的情节,过年前回来,正好表演给她奶奶看。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位的确很拼,在这方面,甚至不输给季延一啊。   她在京城中相熟的几个朋友都提前一天给她践行,像是丁瑜还有最近才认识的郑清灵。   在出发当天,凌天晴甚至还从皇宫内出来,安宁看到她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这妹子又要同她回去。   将她脸上的惊吓神情收进眼中,凌天晴笑了笑,“你想多了,我最近恐怕没办法出京。”   她的嘴角勾起,“自从不少大人同我请教稻田养殖后,再也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苍蝇整日在我耳边说规矩二字了。”以前凌天晴虽然都是把那些话语当做耳边风,但一些所谓的皇兄见她受宠,总喜欢抓着这点说酸话。现在好了,那些酸话基本杜绝了。   至于他们心中有没有在骂她,凌天晴才不管这些呢。   她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人看得出她有花要同安宁单独说,识相地清了场地。   凌天晴让人抬出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箱子,正方体,长宽大概是四十公分的样子。   紫檀木啊!云母花纹,很是典雅。   安宁看着那箱子,问道:“你准备送给我的?”   凌天晴摇摇头,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我出宫之前,母后让我交给你的。”她顿了顿,说道:“那里面,是母后送你的一些赏赐。看不出你还挺投母后的眼缘的,她可是难得给宫外的人送这些礼。”   她脸上的神情微微转淡,语气也凉了几分,“你就收下吧,母后现在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行,前天见了季夫人后,回去又受了风寒。父皇今天早朝时甚至还直接训斥了季大人一番,还表示季将军的婚事他自有主张,让季家别想插手。季大人的脸面直接被往下踩了踩。说不定母后这场病便是被那季夫人给气到。你也不必担心什么,这些东西都是在父皇面前过了明路的。父皇见母后似乎挺喜欢你的,若不是你已经打算回去,说不定还想留你在宫里住上几天呢。”   凌天晴口中的季大人季夫人显然就是皇后的伯母伯母。若是皇后娘娘膝下有皇子的话,说不定安宁还会以为她送礼物是为自己的儿女打算,不敢收下。现在倒是可以心安理得收了。   安宁接过薄薄的那封信,说道:“我知道了,多谢。”   凌天晴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也不必说什么离别诗词,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宁看着凌天晴转身上了马车,才拆开了信件。信件里的字迹清秀,只说自己十分喜欢那李大家的作品,若是她有空闲的时候,看能否给她绘上一副屏风。箱子中有一部分便是赏赐。若是李大家愿意绣,那么其中分出的一部分就作为她的赏赐,若是力有不逮,便直接作为给安宁的礼物。   安宁又打开箱子,放在最上头的便是一副卷起的画作,从画作上的痕迹来看,这画大概是二三十年左右绘制而成的。   她将这幅画展开,上面是三美游园,三个女子皆容貌超群,其中一人的眉目之间隐隐有着皇后的影子。另外两个安宁便不认识了。   安宁心中有几分了然:说不定这图上另外两个便是皇后娘娘闺阁时期的好友吧,她想让李艳绣这个,难不成是想要将这份美好的记忆永远留下吗?   以她一国皇后的身份,即使直接下旨,在旁人眼中,这也是对李艳的恩典,但这种私下的询问,反而彰显了这位国母的仁慈和宽广胸怀。   安宁扫了一眼其他的礼物,给她的那份中有五本泛黄的书籍,好些流光溢彩的首饰,还有一整套的文房四宝。   那文房四宝即使只是匆匆看了一下,也可以看出质地非常的好,堪称安宁平生未曾所见。   她将箱子收好,锁上,又将信件拢在怀中,上马车,准备回去。   ------题外话------   自己包的包子好好吃!无论是肉包还是菜包都美味!   ☆、第二十八章 归来乐,其心可诛   安玲珑平时好奇心很强,但是她很好的一点是,不该问的半句都没提。上了马车后,她没问刚刚的事情,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其他的地方。比如说江北道总督之子林俊毅向穆芊芊提亲的事情。   这件事安宁早就从蔚邵卿口中听过,因此很淡定。   末了还不忘感慨一句:“所以说男人啊,就是看脸。穆芊芊名声如今都这样了,冲着她那张脸和她的家世,这林俊毅还是对她不离不弃的。”   话中的幸灾乐祸怎么都遮掩不住,自打之前自己之前脸的受伤穆芊芊掺过一脚后,安玲珑就恨极了这些人。   安宁看着玲珑,玲珑长得也挺好看的,虽然并没有达到穆芊芊那个级别,但怎么看也算得上是个清秀佳人,她调侃道:“就冲着我们安大小姐的脸和身世,想必上你们家提亲的人都要踏平你家的门槛了吧。”   玲珑半点害羞都没有,反而抬了抬下巴,一脸骄傲:“哼,那些人我一个都看不上。”她脸受伤时候都看不上,更别提好了以后。   她顿了顿,压低了嗓音:“不过我娘现在比较操心我哥的婚事。”   安逸成啊,这位也是京城有名的主,家世优越,本身能力也出众,同样是众多闺阁少女心中的乘龙快婿。   她抿嘴一笑,“你哥这样好的人摆在那边,恐怕只有你们挑拣人的份。”   安玲珑低声道:“我怀疑我哥有心上人了,我娘给他介绍了一堆的名门闺秀,他一个都不要,还信誓旦旦表示那些小姐同他面相不和,把我娘给气得。谁不知道他水平最差了,之前还说那柳千雪看面相就是我好友,结果把我给坑惨了。”   安宁莞尔一笑,她同安逸成也就是几面之缘,到不曾想过这位居然这么好玩,还看相。   “我看他就是有心上人,才拿这个来搪塞。真是个笨蛋,若是有心上人,那干脆带我面前看看,我若是喜欢了,还可以回去给我娘敲敲边鼓说说好话呢。”   说完安逸成,玲珑又很快歪楼到了哪家的糕点好吃。   因为有玲珑这个话唠的缘故,安宁这一路上倒是不无聊。她二十号出发,十一月一号便到了宣州。   比他们更快的是那圣旨。   在十号安宁为周李氏求得诰命后,当天那圣旨便快马加鞭送往了玉山村。   骑马的速度自然是要比坐马车快上许多,加上驿站的马又都是速度惊人的骏马,在十六号的时候,周李氏便收到了她成为了四品夫人的圣旨。   这圣旨直接砸得整个开原县一片的喧嚣,人人不在说最近土豆地瓜的惊天收成,转而讨论起周李氏的朝服。   周李氏在最初的惊喜过后,更是穿上厚重的诰命衣服,得意洋洋地在村里串门,展示她这套衣衫,完全不嫌弃整套衣服加上头饰一共有十多斤。   要知道四品诰命可是比知府夫人还要高一级,整个宣州中,最大的官便是知府。   因为安宁求诰命的缘故,有的人家甚至觉得,这生的女儿要是出息的话,可是比男的厉害多了。君不见周安宁不仅自己弄了一个乡君,还给她娘一起弄诰命。   周李氏对于自己身份的变化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知道上门询问周慧婚事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人家开始打起了聪哥儿的主意,尽管聪哥儿今年也不过八九岁罢了。   周李氏心里知晓这些现在拼命凑过来的只不过是看中了他们家的势罢了,因此不用卫先生提醒,便把嘴巴抿得紧紧的,半点都不松口。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女儿能力是赛过她不少,即使她看中了对象,也该让安宁掌眼一把。   她每天睡觉之前,都忍不住伸手摸着那华贵的朝服,心里数着安宁回来的时间。   这一数便数到了一号。   当安宁到家的那天,周家直接欢腾了,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安宁,周李氏更是摸着她的脸,又掐了一把她的腰,语气十分欣喜,“哎呀,不错不错,在京城里果然胖了,腰围都粗了一寸。”   安宁原本脸上的笑脸顿时便垮了下来——揭人不揭短啊。   泪奔,那段时间伙食太好,她又处于长身体的阶段,玉容每天还给她做宵夜,从不忌口的后果就是安宁腰围粗了一寸多,经过在马车上这段十来天的折腾,才稍微减下了一些。   周李氏见了安玲珑后也十分的亲热,“玲珑也来了。你今年夏天没过来,我们全家都挺想念你的。”   安玲珑也像模像样地一个个问好过去。   等全家人开开心心地说完话后,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周李氏见了女儿,明明欣喜得要命,嘴里还说道:“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你给我求诰命做什么?还不如给慧姐儿也求一个乡君呢,看以前那些小瞧慧姐儿的人会不会悔青肠子。”   安宁噗嗤一笑,她娘真以为乡君是满大街都是,随便就可以求的吗?   周李氏其实也就是嘴里说说,心中别提多骄傲了,现在走出去,谁不羡慕她生养了安宁这个赛过一百个儿子的好女儿。   “娘哪里老了,娘明明还可以再活一百岁的。”   周李氏笑骂道:“那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大周就没有活得超过一百四的人。   因为安宁回来的缘故,周李氏特地把张青青李南也叫过来一起吃饭,连同现在还住在李家的王依依也一起过来。   张青青现在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了,差不多再两个月就要临盆,她挺着个大肚子,李南一脸紧张地搀扶着他,张青青倒是十分淡定,还笑着跟安宁祝贺。王依依仍然是十分内向的样子,只是向安宁请过安后,便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中。   安宁一脸敬畏地看着舅母的肚子,说道:“早知道还不如把饭菜摆舅舅家呢,省的舅妈还得走这一趟。”   张青青笑了笑,“不碍事,我现在每天都会出门走上一刻钟,卫先生也说了,每天走一会儿,生孩子的时候也有力气。”   周李氏也点点头。   李南更是笑道:“过来让肚子里的孩子沾沾他未来表姐的喜气,他能有安宁一半的出息,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两家坐成一桌,加上安玲珑,热热闹闹地吃过这一餐。   因为安宁回来,以及还有安玲珑这个客人的缘故,这一顿饭十分丰盛,十个菜色将大大的桌子摆的满满的。安宁之前特地根据现代常常使用的那种轮转桌子,定做了一张,今天周李氏便特地将这桌子搬出来使用。   因此可以保证到每个人都不用移动身子,就可以将想吃的菜色转到自己的面前。   安玲珑看得眼睛发亮,直接说道:“这法子好,等我回去以后,也要让人订做一张。”   安宁笑道:“你家吃饭应该有丫鬟伺候吧。”一般也不用自己夹,想吃哪样,眼神扫一下,自然有丫鬟做。   安玲珑摇摇头,“我奶奶不爱这套,觉得自己夹的东西吃着香,不让丫鬟伺候呢。”   久而久之,他们家也就习惯了这样。   周李氏对此很有共鸣,“就是,吃饭要人伺候做什么?又不是没手没脚。”   安宁嘴角抽了抽——娘啊,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好吗?   周李氏看安玲珑越发亲切了,真是个好孩子。   周家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此在吃饭的时候,不少人问安宁进宫贺寿的事情——整个开原县也就安宁一个人进了皇宫。   安宁挑拣着说了一些,玲珑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听得大家都是悠然神往的样子,周李氏则是努力记住女儿说的那些,打算等明天去向街坊邻居炫耀一下。   吃过饭后,安宁又开始分从京城中带回来的礼物了。那个紫檀木箱子早就被她收了起来。   张青青在场的关系,她便直接当场给她,就连王依依都分到了一个精致的金钗,她眼神明明充满了渴望,手上还是推却着:“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张青青收到安宁送给她的一对步摇,拿在手上把玩着,笑着对自己的表姐王依依说道:“既然是安宁给你的,你就收好了。”她没说的是,这东西到时候再嫁的时候当嫁妆也体面。这样好的金钗,即使是城里的地主家的小姐也不一定能有一只呢。   安宁直接挑选了两对皆是凤凰的首饰,还直接选了一个,插在周李氏头发上,语气愉悦:“以后娘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带着这些首饰出去同那些官夫人交际了。”   周李氏这才知道女儿特地给她求得诰命的用意,无非是不想让她在别人面前低人一等罢了,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有这样孝顺的好女儿,她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尽管周李氏的三个儿子都没活下来,其中周安平还死得十分不光彩,但是有安宁这个女儿在,整个开原县谁会说她命不好?谁又敢说?甚至所有人对她都要羡慕得流口水,觉得她是积了十辈子的福分。   周李氏也是这样认为的,看着女儿带着笑意分礼物,趁大家不在意的时候,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安玲珑这次过来也是带了礼物的,因为吃过饭已经晚了的缘故,她今晚便直接要住在安宁家。   周李氏本来打算把她安排在客房,但玲珑表示她和安宁一个房间就可以,不用那么麻烦。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安宁严重怀疑,这个人纯粹是想要对西游记一睹为快才会如此。   等分完东西后,安宁本打算带安玲珑回她房间,舅舅李南却拉住了她,说道:“安宁啊,我店里有些账本有点混乱,你帮舅舅看一下。”   张青青说道:“何必麻烦安宁,我来看就可以。”   李南嬉皮笑脸道:“哪里能让这个劳累到娘子,安宁向来聪明,那账本她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可以搞定。”   张青青不赞同地摇头,“安宁才刚回来呢,要看也得等明天再看。”   安宁见她舅舅这样的态度,隐隐猜出舅舅恐怕是有别的事情要同她说,扬起大大的笑脸,“舅妈你就别担心了,我现在坐马车可习惯了,根本不觉得累。”   这绝对是假话,她现在已经困死了,恨不得泡澡后直接窝在床上再也不动弹。   李南直接回去拿账本,又拿着账本到书房中。   安宁在西厢房那边已经弄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书房,因此周家这个书房平时主要是聪哥儿和金宝写作业用的,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学校,书房便没有人。   安宁让桂圆在门口守着,对李南说道:“说吧舅舅,有什么事要找我?”   李南难得有些犹豫,他期期艾艾说道:“安宁啊,你能不能想法子送走王依依?”   安宁本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要请求她帮忙,李南这个舅舅向来疼爱她,若是在她能力范围内,她肯定会帮一把,谁知道居然是送走王依依这件事。   她怔了怔,反问道:“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好?我听说她手脚勤快,从来都是闷头做事,更是从不往你面前凑。”即使是她娘对她也没得挑剔,张青青更是十分信任这位表姐。   李南有些恼怒,“那是在你们面前!在你们面前,她当然装得很好了。你不知道,她在我面前,时不时就露出一截手腕,或是展现一下她的脖子,当我没见过世面,看不出她在刻意勾引我呢。”   安宁条件反射吐槽:“舅舅你以前的确是挺没见过世面的。等等,你现在又是从哪里见过那么多世面的?”   李南有些无语,“安宁啊,你现在的重点不是应该要如何帮舅舅吗?”   安宁皱起了眉毛,“你确定她是刻意在勾引你吗?”如果她舅舅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个王依依的心机很重啊,还知道得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端庄妇人的形象。   李南冷哼一声,脸也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差点有一次就中招了。有次青青担心我太累,让人给我炖了鸡汤,她居然还往鸡汤中放催情的药,恰好我当时肚子不饿,那几天又胃口不太好,直接把鸡汤给了李大足,这才发现鸡汤的不对劲。”   李大足也是李南的一位朋友。   安宁问道:“你没告诉舅母吗?”   李南恨得直咬牙,“青青现在七个月了,你说我敢直接告诉她吗?万一那女的倒打一耙,说我对她心怀不轨才诬陷她,你知道她在青青和姐姐面前又表现得很好,到时候倒霉的说不定是我。再说了,就算青青信我的话,肯定也会气得动了胎气。”   李南快四十岁了,才有了这后代,自然对张青青的肚子紧张宝贝到不行。加上之前谢怜儿的事情,李南对于这种外表纤弱却又十分会勾引人的类型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安宁点头,对舅舅表示赞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舅舅果然变聪明了不少呢。”   李南又说道:“现在放她在青青身边,我也不太放心,我已经同城里的人牙子说好了,这两天就去买个婆子,专门放青青身边。等青青做月子的时候还可以伺候她。”   李南现在还真没有那些花花心肠,一方面是由于以前的谢怜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张青青越来越好看的缘故。无论是周家还是李家,都深受安宁美容保养课程的熏陶,张青青更是每天都会往脸上敷那些纯天然的护肤品,直到现在怀孕了,才没有使用。任谁见了成亲后的张青青,都会夸她比成亲前要好看不少。正所谓一白遮百丑。李南内心深处住着一个颜控,既然妻子好看,他看妻子就可以,看别人做什么。   安宁笑道:“也可以,倒不如我这几天让卫先生在舅妈身边照顾一下,对外就说是舅母这两个月就要;临盆,有备无患。再说,我也可以让卫先生帮我盯着王依依,卫先生可是在宫里历练了许多年,王依依那些小伎俩根本忙不过她。她说出的话语,我娘肯定会相信的。”   李南大喜,“果然还是安宁你能干。”   安宁神色转冷,“至于王依依,我也会派人去舅婆那边调查一下她的事情,看她是自己起了这个心思,还是被人给怂恿的。”无论是因为哪个原因,王依依在勾引她舅舅的时候,可没想到张青青是她表妹,还很怀着身子,若是出了事很有可能一尸两命,其心可诛,安宁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让李南做生意他倒是拿手,让他耍这些手段他就抓瞎了,因此李南才会特地寻外甥女来帮忙出主意。   他问道:“要不我过去问问?”   安宁含笑道:“不必那么麻烦,我现在手下也有些人手可以帮忙。”   在她离开玉山村的这段时日,苏大他们也没有闲着,私下暗戳戳地发展着队伍,现在安宁可以使用的人手已经有三十多个了,这其中除了苏大等几个足够信任的人,其他人甚至不清楚他们所服侍的对象就是安宁。这些人论身手的确不怎么样,但是收集情报已经绰绰有余了。之前周台平的事件中,这些人更是很好地历练了一番,发挥了不输给蔚海他们的作用。   安宁打算等天亮后就把苏大他们喊过来。   李南则是一脸喜悦地等着外甥女的手段,说起来李南的性格也是好玩,若是一般的长辈知道外甥女所做的那么多事,说不定还会说上例如“手段太狠”“没有慈悲之心”的话语,但李南不一样,他只会觉得安宁厉害。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安宁才会同这位长辈如此亲近,虽然这长辈有时候也不太靠谱,但好歹也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安宁也将账本顺便一起处理好了,从账面上来看,这锦上添花的生意的确越来越好了,一个月算下来,纯利润也有一两百两,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李南又买了好几个帮忙的人手。   李南也顺便提了一嘴糕点店的事情,“我打算这店也留着,作为所谓的分店。”   安宁知道李南当初也是在玉山书院对面买了铺子的,而且面积比现在的店铺要大一些,她点点头,“这主意不错。不过必须得保证质量不能下降,坠了名头。”   “那安宁你呢?你要不要也开个分店?”   安宁失笑道:“不用了,我这边不比舅舅你那里,想要培养出像雨歌青芽那样的可不容易,说起来我当初也是运气好,无论是雨歌还是青芽在这方面都挺有天赋的。再说了,物以稀为贵。”   她现在蝶恋花想赚更多钱其实没问题,安宁事实上一直在控制着店铺里的产品数量,制造出一种供不应求的感觉,越发让购买的人觉得这蝶恋花出品的才是高等胭脂,不是随便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安宁至今为止,更多的是在塑造一个牌子。她若是要多赚钱,只需明年做种玫瑰花和茉莉花等原料即可。说起来,因为多了京城这分店的缘故,安宁明年的确得种至少一百亩的花田,葡萄酒倒是可以仍然五十亩,再多的话,她也很难保证酿造出来的口感了。   她不在家中的这段时日,田地中的红薯和土豆都已经结果,周李氏、周青梅等人都带领着一干的佃户将这些收好,慧姐儿则是把这些都称量出来,数据记在纸上,等待安宁回来处理。无论是红薯还是土豆的产量都不比玉米差,十分喜人。   安宁想到这件事,越发觉得自己这两个月真的要忙死了,她还得把红薯和土豆的一些食谱写出来呢,土豆粉红薯粉这些也是做糕点时常要用的。安宁想到了她前世喜欢吃的芋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赶紧收回发散的思维,帮李南迅速将账算好,然后同李南一起走出去。   他们出来的时候,张青青仍然坐在椅子上同周李氏说话,她所坐的椅子周李氏特地铺了一层的软垫,背后还靠着一个枕头,所以很是舒服。   张青青看见安宁后,笑盈盈道:“可算出来了。”   安宁抿嘴一笑,“今天的账本有个地方比较难算,所以花的时间也就长了点。”   张青青根本没在意这些,只是一脸慈爱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安宁想起自己之前还有一份礼物没有分发,那就是她在京城之中买的镜子。这镜子可不是什么铜镜,而是跟现代十分相像的玻璃镜,在玻璃上镀上一层的水银。这还是蔚家近几十年重新弄出来。据说在穿越者蔚显还在的时候,他也曾经弄出银镜,只是他死前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秘方反而丢失了,导致玻璃镜有一段时间都没有怎么弄出来,价格十分昂贵。直到六十多年前找回秘方的蔚家才用重新开始贩卖玻璃镜。   宣州也有店铺卖玻璃镜,但是价格死贵死贵的。蔚邵卿知道她想要后,直接送了一些运过来。   这些镜子可不会像现代那样四四方方摆在那里,花纹十分精致,各种花样都有,并不局限于圆形金子,像是菱花、海棠花、玫瑰等,新颖别致,即使安宁见惯了现代的镜子,最初猛地见到这种可以放在博物馆的艺术品,也爱不释手的。   马车上的东西早就都搬到安宁房屋之中。   最大的一面是牡丹花样的,十分富丽堂皇,而且还是那种可以将全身都照进去的镜子,安宁直接指示人扛到周李氏房间中。   周李氏初见这种连脸上毛孔都纤毫毕现的镜子,吓得直拍胸口,一脸害怕,“这东西也太邪了……会不会把人的魂吸进去啊。”   安宁忍笑道:“娘,你就放心吧,京城中的达官贵族夫人都用这个呢。你好歹也是四品诰命,当然要有符合你身份的东西。你要是害怕,我就自己用了。”   周李氏一听根本不会有事,连忙护住镜子,又对着镜子照安宁今晚才插她头上的凤簪,“谁说我不要了!给我留着。你们谁想要照,就来我屋里。”   她顿了顿,又说道:“等你出嫁的时候,娘就把这个给你当嫁妆。”   乖乖,这么大又这么好的镜子,一面恐怕就要几千两吧。她在沈家也是见过沈夫人使用的镜子,但也就是那种比手掌大的,就那么小,沈家的丫鬟还宝贝得要命呢。   安宁还是忍耐不住笑了,“娘,没事,我这边有好几个呢,虽然没你的大,但是也够用了。”   说罢,拿出了兰花图案的让人放周慧屋里,周慧和她所用的镜子大概是那种半身镜。她自己则是选了海棠花。   菱花的则送给张青青,玫瑰花给了她三嫂,荷花的给了卫先生。这样分一分,大镜子基本都分完了,剩余的是那种手掌大小的,手掌大的有二十个。但是安宁可不打算现在拿出来,在知道王依依私下勾引她舅舅后,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安宁都想将她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呢。   也许是因为被她舅舅提醒了的缘故,安宁对王依依也格外注意了一些。   她发现在她把镜子给张青青的时候,王依依的眼中闪过了羡慕和嫉妒,脸色还有些晦涩难辨。   安宁更是刻意对她说道:“可惜没有其他镜子了,不然就可以再给你一块。”   王依依一脸受宠若惊,“我这样的人哪里配用这个。”   然后垂下头一言不发,看上去老实到不能再老实了。   张青青问道:“安宁,这个镜子多少钱啊?”   安宁漫不经心说道:“像我给舅母你的这面,在京城中大概也要一千两银子吧。我娘那个肯定还得翻倍。若是在我们宣州卖,你那面镜子两千两都未必能够买到。”   张青青吓了一跳,倒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昂贵。她深知安宁的性子,倒是没有要退回去的意思。   安宁想着:镜子的成本其实和玻璃差不多多少,现在玻璃虽然也贵,但也不至于如此离谱。看来蔚家是打算将镜子作为奢侈品发展的。   张青青毕竟月份大了,说了一会儿话后也疲倦不少,李南便要送她回去。   安宁对卫汀然说道:“先生,我舅母这两个月正是最危险的时期,我又放心不过其他人,先生你不如帮我们照看一下舅母如何?”   卫先生并没有什么意见,她也看得出安宁这两个月通常都得忙着农事,也没有太多时间学习,加上她在周家呆的久了,对张青青也十分有好感,所以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周李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只想着要去找好的产婆,都忘了还有卫先生呢。   安宁又以刚回来,在京城中见到卫先生熟人作为理由,单独同卫先生说话。   “先生,之前我舅舅说那王依依心怀不轨,在私下可以勾引我舅舅呢。你若是去了,便帮我盯着她。最好别让她和我舅母单独在一起。”   卫汀然这才真正明白安宁让她过去的缘由,也严肃了表情,“这人心机倒是很深,在我和太太面前隐藏得很好。”   “若不是她隐藏得太好,哪里会连我们都被蒙骗过了。”安宁讽刺道,又再三拜托。   卫先生点头接了这差事,左右安宁也说了,她大概会努力在十几天内搞定王依依。她真正需要费神的也就是这十多天。   安宁又和她说了自己见太后的事情,卫先生听到以前服侍的主人和朋友南风,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等张青青他们离去后,玉容开始给安宁打热水梳洗。   安宁直接拿出那些小镜子,让玉容、桂圆和红枣各自挑选一面喜欢的。她事先则是留了两面,一面打算送李艳、另一面则是送顾可欣。   桂圆吓了一跳,“姑娘,这么贵的东西真的可以给我们吗?”   安宁点点头,“我都听我娘说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你们赶紧挑好,我还得拿三面给翠翠、雨歌和青芽,剩余的再收起来以后做礼物送人也可以。”   桂圆听雨歌她们也有,神经大条的她也就不计较什么价格,直接选了起来。   在她的带领之下,玉容和红枣也各自选了一块。女孩子对于镜子这种东西都是十分喜欢的,选了后一个个放在盒子里,盒子里还铺了好几层的布,生怕不小心磕了碰了。   安宁一脸黑线,多少也能理解她们的心情。这样的一面镜子,在市面上恐怕也是要几十两银子的。   至于安玲珑,以她家同蔚家的关系,她从小就不缺镜子这东西,早就捧着安宁的西游记手稿看得津津有味的。   安宁洗漱后,她还舍不得放下,最后还是安宁催了又催,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得安宁一阵无语,至于吗!不过就是洗个澡洗个脸而已。   安宁知道若是没让她看完,恐怕她一个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同她同床共枕的她,因此对于安玲珑洗过澡后继续看书的行为,她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而是整理准备送人的礼物。   明天她打算直接进城找李艳,好歹先把皇后娘娘托付的事情交代一下。   等整理好了礼物后,安玲珑总算看完了安宁现在手头所有的存稿,两眼晶晶亮地盯着安宁。   安宁无语:“先说好了,我这个月肯定是没时间写的,至少等我葡萄酒弄完吧。”   玲珑知道她很忙,连忙道:“那十二月份我回去之前一定要再写几回啊。”   安宁点点头。   玲珑又说道:“你说,我排演那个三打白骨精如何?”   安宁点头,“可以试试。”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便上床休息去了。毕竟之前在马车上休息得不是特别好,两人头一沾染枕头就像是被传染了睡衣一样,再也没有要开座谈会的想法,直接陷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起来后,安宁直接将苏大喊了过来,吩咐他带着几个人去张青青的娘家州东村打听一下王依依的事情。苏大一脸坚毅地应了下来。现在的他能够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打骂常常食不果腹的乞丐,他的两个妹妹和姐姐也能够住在温暖的屋子,穿着得体的衣服,吃着美味的三餐,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孩带给他的。正因为如此,苏大才更不想让安宁失望,想要做到最好的一切。   吩咐过后,安宁便带着礼物去城里找李艳了。   李艳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基本都在家里。   见到她上门,李艳怔了怔,“我没想到你刚回来就来我这里。”   想也知道安宁刚到家肯定有一堆的事情要忙碌。   安宁随口说道:“当然是想念你这边的好茶了。”   李艳失笑道:“你家里的茶可比我好。”   安宁现在身份不同凡俗,别人给她送的茶叶也都是好的。   安宁笑道:“茶再好,也需要美人泡才能发挥出他的好处。”   “又在胡说八道。”李艳还真亲自给安宁斟了一盏的茶,“说吧,这么早就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安宁喝了一杯茶后将皇后的请托说了一下。   李艳怔了怔,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安宁似乎从她眼中闪过了一闪而过的忧伤。   她并没有如安宁所想的那样马上应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我的?”   安宁说道:“蔚家应该找你做了一幅屏风吧,那幅被作为万寿节礼物献了上去,陛下直接赏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似乎很喜欢你的手艺。”   三皇子当时的话以及皇后娘娘的回复安宁也一并说了出来。   李艳叹了口气,那声音是说不出的惆怅,她在安宁面前除了最初那放荡的面具,来到开原县后一直都是沉静果断的,难得见到她这样的神态,安宁也很是惊讶。   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这其中似乎还有别的故事在里面?   李艳看着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太多复杂的味道,“我先看看那幅画吧。”   安宁点点头,她今天出门也是把画给带了出来的,她直接展开来。   李艳身子颤抖了一下,手指抚上那画作,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这画画得真好。”   眼眶竟是有些红了。   安宁怔了怔,忍不住问道:“李姐姐,这画作上难不成有你认识的人吗?”李艳的反应实在太过不寻常,让她由不得这样想。她想起李艳出众的绣工,以及不输给普通人家的气度,她还读书识字,懂算学,懂管家。   安宁已经不止一次猜测过她是落败的官家小姐了。   李艳摇摇头,“我是什么身份?皇后娘娘又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同皇后娘娘有所关系?”   她说道:“只是这幅画的主人,的确是我以前家中一位认识的人所作的。现在却又再次看到,所以分外想念罢了。”   其余的话却没有再说更多了。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一般,茫然地盯着画,又像是透过画在回忆着什么。   半响,她复而说道:“这笔生意,我做了。”   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仿佛之前那些失态都是安宁的错觉。   安宁无心窥探李艳的过往,李艳现在的生活十分的平静,而她本人也十分满意这种生活,过往的日子于她来说,说不定是隐藏在衣服下的伤疤。她又何必为了自己的好奇心,硬是让李艳回想起那些她不愿提起的事情呢?   她也只能用别的话语打岔,“好可惜,娘娘是个大方的人,她连准备的赏赐东西都给我了。原本还说若是不做这生意,那些东西就都给了我呢。现在可好,我可是大大损失了一笔。”   李艳对于她的用意心知肚明,也配合地说笑:“看你这副财迷的样子,那些赏赐等下你直接挑选几样喜欢的再给我如何?”   “这可是让我占了大便宜。”   两人又将话题转到别的上面,最后安宁将那幅画也给留了下来,让李艳先琢磨琢磨。   在安宁走后,李艳将画作摊开在她床上,对着画作出神。   她的手轻轻抚摸其中一个穿着粉衫的姑娘,半响之后,眼泪直接流了下来,坠落在画纸上。   李艳深呼吸一口气,将画作收了起来。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第二十九章 安宁挖坑,恩断义绝   安宁十分干脆地将皇后娘娘给李艳的赏赐都给了她,说也奇怪,皇后娘娘给李艳的东西并不全部都是那种珍贵的东西,其中有几样一看就是那种上了年份的。还有一本手抄的本子。   因为东西并不是给自己的缘故,安宁并没有摊开看过,也就不知道里面都记载着什么。   她只知道李艳对于这绣给皇后娘娘的屏风十分上心,甚至暂时停止了每个月给蔚家的那些绣品的供应,全身心都投入其中。对此蔚海很能够理解,能够将自己的作品送到大周最尊贵的女人面前,对于许多人而言,都是难以言喻的荣耀。加上李艳也算是蔚家挖掘出来的,蔚海更是派了两个护卫守着她,就担心有人不长眼跑去干扰了她。   安宁也没想到李艳会如此的认真,她微微一笑,在这副作品完成之前,她最好也是别打扰自己这位好友了。   这事传出去后,如果说李艳以前的名气还局限于宣州的话,那么现在则是响彻大周了。   王翠翠他们都十分羡慕,于王翠翠来说,昔日的两个好友,一个是身份高贵的乡君,一个是名满天下的李大家。在羡慕感慨后,她更多的是由衷的喜悦。虽然自己做不到他们这样,但是能够成为她们的朋友本身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安宁搞定了皇后娘娘托付的这件事,也算是卸下了重担。   五天之后,苏大也从州东村回来了。   苏大在情报收集上还真有几分的天赋,仅仅三四天的功夫,就让他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打探得差不多了。   “那王依依的婆婆胡氏,在儿子去世的前两年,同王依依相处得也还算可以。六月份的时候,薛倩倩上门走了一趟,胡氏不知道怎么,开始看王依依不顺眼,打骂起了王依依。听闻那段时间,胡家常常可以听到王依依哭着表示要守节的事情。”   苏大语气平静无波地描述这件事。   安宁看他,“确定是薛倩倩上门后才开始这样的吗?”   苏大说道:“小的特地打探了那段时日上胡家的人,除了一些平日来往的街坊邻居,就只有薛倩倩。”   安宁疑惑,难道薛倩倩上门纯粹就是要胡氏将自己的媳妇卖出一个好价钱吗?   “然后七月份王依依出孝后,胡氏便看上了一户人家,硬要将王依依嫁过去,好收一份的大彩礼。那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烂人,王依依自然不从,便躲到了张家。胡氏便三天两头闹,薛倩倩提议让王依依暂时躲到李夫人这边,于是王依依就被送了过来。”   安宁扬了扬眉,也就是说王依依来到李家也是薛倩倩提议的?   以她对薛倩倩的认识,那人可不是有这种好心肠的人。无论是王依依被胡氏打骂,还是王依依到李家,两件事都是因为她一张嘴。说不定,王依依现在的想法便是被薛倩倩给怂恿出来的。   她忍不住皱了眉毛,看来她上次是教训薛倩倩教训得不够狠,她居然还敢耍这种手段。这其中若是处理得不好,舅母那胎恐怕都要危险了。   她冷笑一声,对于薛倩倩她可不会因为她是舅母的表妹而手下留情,这位在算计舅母的时这份手段可以说是将舅母当仇人了。   她对苏大吩咐道:“你去多打听一下王依依那位亡夫的事情,长相,说话形式,一切都好好打听一番,然后……”   苏大听着安宁一件件的吩咐,点点头。   安宁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眯了眯眼。王依依这件事还是尽快搞定才是。   ……   三天后,李家便来了一个客人,一位叫做康明华的商人。康明华大约四十岁出头,相貌看上去也有几分的儒雅,一身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家境好的。   据说康明华是李南年轻时的结义兄弟,也称得上是个苦命人,他母亲早逝,父亲很快就娶了个填房。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康明华的父亲在继室的枕边风下,对自己的大儿子越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康明华一气之下,便离了家,出去闯荡,当时离开之前,李南还资助了他几两银子,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李南的朋友很多都是狐朋狗友,虽然挺讲义气的,但混得的确不怎么样,如今一部分家庭起色还是因为李南的帮扶。难得自己的朋友这样出息,李南自然要大请特请,昭告天下一番,顺便表示一下他的好眼光。   安宁一家同李家最是亲近,李南自然将周家都请了过来吃饭。周李氏也有心探探自己弟弟的这位好友,她印象中还真没怎么听过李南同他提起康明华的事情。加上他们周家身份突变,导致不少人都会想方设法同他们周家牵扯上关系。有的见他们一家都油米不进,还打算从李南身上找突破点。因此,周李氏才会额外担心这位会不会也是这样,更是发誓要好好审视一番。若是别有居心,就别怪他们不客气,若是真的好有,自然就是皆大欢喜了。   周李氏的视线落在康明华那云纹的绸衣,心中首先打了一个不低的分数——布料倒是个好的。   然后又转到了腰上佩戴的玉佩——那块玉佩没有一百两恐怕买不下来,看来这位是真发达了。   周李氏问康明华,“你同南儿什么时候结拜的?我怎么没听过这件事?”   李南期期艾艾解释:“姐,那时候我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明华当时活得比我还不像是人样呢。当时我因为同人争意气,打了起来,结果对方打不过我,居然喊人了。若不是明华帮忙,我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呢。之后我们两个越说越投契,干脆结拜成兄弟。倘若告诉你结拜原因,那时候肯定连前面打架的事情都被你知道,我哪里敢说啊。”   周李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就说弟弟怎么会有结义兄弟还不告诉她呢?心中更是相信了几分。   她嗔怪地瞪了李南一眼,“结拜是何等的大事,你还如此的随便。”   康明华说道:“其实我那时候被很多人瞧不起,担心大姐你也瞧不起我,所以发誓要混出一个人样。当时我同李南约定好了,除非两人都出息了,不然结拜的事情就只限于我们两个知道。”   周李氏神色缓和了不少,“你也是个苦命的。你……”   她想起李南所说的这康明华家境情况,问道:“你对你家中有何章程?”   康明华神色稍微冷淡了一下,“父亲他们已经回到了老家,我买了个仆役服侍他们,每个月给十两银子作为开销。”   十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过一年了。但恐怕还不够康明华身上穿的衣服的布料价格。   若是别人或许会对康明华说即使有再多不是也是父母,不应该计较太多。但周李氏本身是恩怨分明的人,反而觉得康明华做得对。再说了,康明华也是有奉养父母的,做到这步就够了。   “你爹是哪个啊?你既然同南儿结拜,想必之前也是咱们宣州人士吧。”   她其实更想问是不是开原县的,打算去打听一下。   李南有些不悦,“姐,你这是在查户口吗?县老爷都没你上心。”   被拆台的周李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我愚蠢的弟弟啊。老娘还不是为了帮你打听清楚,万一是冒充的怎么办?   想到弟弟这么愚蠢,还不懂她的一片苦心,周李氏都要咬碎一口银牙了。   这时候,张青青出来了,卫先生正扶着她,至于王依依,则是后退她们三步,垂眉顺眼地站在后面。   李南开开心心地介绍,“来,明华,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青青。这位是青青的表姐王氏。”   说罢,连忙将椅子拉开,让张青青坐好,还扶正了一下椅子上的靠垫,整一个妻奴的形象。   他在外人面前如此表现,让张青青又是甜蜜又是不好意思,瞪了她一眼,说道:“还有人在呢。”   李南只是嘿嘿傻笑。   至于康明华,他则是怔怔地望着王依依出身,像是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知一样,目光执着地钉在王依依身上,看得王依依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的表现太过明显,大家不觉都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周李氏更是有些不悦,原先对他的一点好感瞬间往下掉。哪有这样盯着人女眷一直看的?她心中不自觉也泛起了嘀咕:青青这位表姐虽然也有点姿色,但也算不上是大美人啊,这位康明华怎么就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呢?再说了,论相貌的话,相貌越来越长开的慧姐儿可是赛过她好几条街。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已经听得出不喜了,“明华啊,你这是?”   康明华回过神来,眼眶却在一瞬间红了起来,仍然痴痴地望着王依依,“像,真是太像了……”   声音还带着一些的哽咽。这下子大家都听得出不对劲了。   李南更是问道:“明华,你这是怎么了?”   康明华抽了抽鼻子,向大家歉意地笑笑,“抱歉,我失态了。只是她同我去世的妻子长得太像了,我初见她,以为是妻子活过来了,所以才会这样表现。”   尽管如此,目光还是忍不住往王依依身上凑。   他一解释,周李氏反而对他生出了同情心,语气缓和了过来,“你也别太难过了,你妻子若是见到你这样表现,也会难过的。”   “对啊对啊,明华,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再找一个对象。难不成你要给嫂子守一辈子吗?你可是还没有一子半女!”   康明华苦笑:“瑶儿跟着我受苦一辈子,从不嫌弃我没出息。当初若不是难产,也不会一命呜呼。想到她的音容笑貌,我就没有了再成亲的心思。”   整一个深情的形象。   他压低了嗓音,“我也没想到她走后十多年,我居然还会遇到同她长得那么像的人。若不是知道她没有兄弟姐妹,我差点以为她是瑶儿的孪生妹妹。”   这里的她,说的是谁大家都知道。   王依依飞快地瞥了康明华一眼,将他的穿着打扮都收进眼底,声音不大,“她若是还在,肯定也不愿意你这样的。”   她垂下头,谁也看不出她此时的表情。   气氛似乎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   像是注意到这点,康明华又连忙转移话题,“好了,难得见面一次,也不提我这些伤心事了。南哥我这回过来正好准备了一些礼物,就当做是给我未来的侄子。”   说罢,连忙吩咐下人将一箱子东西扛了过来,“我之前并不知道我已经有了未来侄子,准备的东西可能并不合他用。”   李南摆摆手,“你人来了就可以,送什么礼啊。我们两个之间谁跟谁,需要这些虚话吗?”   康明华笑道:“不算什么珍贵的东西,就是一片心意而已。你若是把我当兄弟可不能拒绝。”   大家打开箱子,俱是绫罗绸缎,玉如意、金子打造的项圈、一张虎皮……这份礼物差不多就要几百两银子了。   一口气送几百两的礼物,周李氏现在心中已经是完全相信这位真的是弟弟的结义兄弟,而且还发了达。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倒不会因此吃惊,只是内心深处还是松了口气。   李南也不推,直接拿起虎皮,对张青青说道:“这虎皮正好给你用。”   张青青睨了他一眼,“我觉得给姐姐用就很好。”   周李氏摇摇头,“别,我家里可不缺这些东西。”像是沈家、杨家等人家给他们送年礼的时候,从来不缺动物皮草。   饭菜陆陆续续上了下来,气氛一片的和乐融融,只是康明华时不时就会看王依依一眼,把王依依给瞧得脸颊发红,却还是没有离开席位。大家都很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虽然觉得行为有些孟浪,但也在情理之中。   周李氏看着康明华,又看看王依依——她因为不知道王依依私下做过的一些事情,所以对王依依印象不错。她在心中琢磨着,这无论是康明华还是王依依都是苦命人,两人若是能够凑成一对,似乎也挺不错的。   她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主意挺好的,又注意观察了康明华好几遭,然后乐了。嘿,这位似乎也有这个意思呢。   ……   康明华就这样暂时在李家住了下来,李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得出他对王依依很有几分意思,时不时就会送上几样的礼物。   王依依虽然常常躲着他,但礼物却也没拒绝。   李南更是私下同妻子说了康明华的想法,张青青这几日对康明华印象很是不赖,也觉得这是一桩谁都挑不出理的好婚事,康明华出手大方,阖府上下每个人都打点得十分的周到,表姐若是跟随他肯定不会吃苦的。而且以他现在的家当,能够为了亡妻好几年都不肯成亲,想必对王依依肯定不会亏待。   她更是寻了个时间,把这事告诉了王依依,王依依低着头,说道:“我再想想吧,再说,这还得经过我婆婆的意见呢。”   张青青知道她性格害羞,说出这话已经是首肯了一半,直接道:“你都已经守了三年了,到时候嫁给谁也同你婆婆无关。你觉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敲了敲边鼓后,便留给王依依一个独自思考的机会。   王依依坐在床沿上,神情晦涩难辨。   她想起她来之前,薛倩倩对她说过的话语。   “依依表姐,你从小就比青青强一百倍,村里谁不夸你?可惜你命不好,嫁了个短命的。那青青哪里都比不上我们,偏偏嫁了个好丈夫,就将我们所有人都甩一大截了。倘若她真比我们强,我也就服了,偏偏她连我都比不过,何况是你呢。说到底就是命!我们的命都没她好。”   “可惜表姐你了,我听说了,那李南喜欢的就是表姐你这个类型。倘若你们先遇到的话,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王依依在一开始来李家是真的没有怀抱那些心思,只是想要单纯地躲开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越发不可理喻的婆婆。   只是渐渐的,她便被李家的荣华富贵给迷了心智。   青青所吃的,所用的,所享受的,都是她从来没想过没奢望过的东西,现在的表妹就像是城里她所见过的贵妇人一样,高高在上的。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危险,却不自觉地滑入了这条不归路,越是在李家呆着,她的想法越是偏激。   明明从小到大,她都完全不输给青青,甚至还会将自己的一些东西给她,享受着这种施舍的感觉。如今被施舍的却身份转变,成为了她高攀不起的对象。   在这种心思的诱导之下,她甚至做出了自己以前不齿的行为,跑去勾引了李南,甚至隐隐按照倩倩的说法,在人前一副端庄自矜的样子,人后才若有若无地勾搭,全然忘记了青青正怀着身子的事情。   其实……她也没有真的要取代青青的想法。但即使是嫁给李南做小妾,也比被她婆婆随便嫁给一个无赖要好很多。   王依依觉得自己要的不多,只是当小妾,也不同青青抢,只要让她能够名正言顺地过现在的生活就可以了。她不知道的是,人心底深处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或许现在她要的只是当小妾,但是等到了后面,便会忍不住想要取代了表妹。   让她尤其羞耻的是,李南居然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从不肯单独同她相处不说,她在他的眼底,甚至看到了淡淡的鄙夷和不屑。   他在鄙视她的做法,在看不起她。即使她主动送上前,他也不屑碰她一下。   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羞耻和愤怒的情绪让王依依脸涨得通红,那涌起的热度几乎要让她整个人燃烧起来。   在羞耻的同时,同时涌现的是淡淡的不甘。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要得到。   直到这时候康明华的出现。从他的穿着打扮和谈吐来看,他的家底完全不比李家差。而这样的人,却因为她同他亡妻的相似,而对她痴心一片。   王依依手不自觉地拿起康明华送的那精致的银钗,把玩着上面的喜鹊图形,究竟是要留下来当李南的小妾?还是当康明华的正妻?   两相比较之下,任谁都知道哪条路更好走一些,她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李南也不过是开了两家糕点店,那康明华据说是做好几个县的布料生意。倘若她和康明华一起,那么她在青青面前,仍然是那个高她一等的表姐。   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手紧紧地攥住那银钗,下定了某个决心。   ……   此时的李南正在向安宁道谢。   “安宁,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康明华的?演得还挺像的。我看那王依依都动心了。”   安宁抿唇一笑,“舅舅你管我从哪里找来的?好用就可以。”她能告诉舅舅,这位康明华,其实在几个月之前还是一个乞丐吗?安宁当时直接告诉他了,他若是做得好的话,到时候直接赏赐他二十两银子。因此康明华便十分卖力地进行演出。   李南嘿嘿笑了笑,又摸了摸下巴,“可惜你那些礼物,你前前后后至少得出两三百两银子。”   虽然这礼物有大半入了李南手中,但李南还是不由为外甥女肉疼了一把。   安宁微微一笑,“没事,就当做我给我未来的外甥和外甥女的礼物。再说了,给王依依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前前后后,也就是两三个簪子而已。   能够给王依依一个教训才是好的。   苏大很快也从州东村回来了。   当着李南的面,他直接说了自己这次的结果,“小姐,我按照你的吩咐,找了人来冒充那胡永福的鬼魂,吓唬那胡氏和薛倩倩。薛倩倩一被吓唬,便吐出了真话,说她只是见不得李夫人好,所以想利用王依依让她气得流产,能够一尸两命的话更好。”   “至于胡氏,也是被薛倩倩怂恿的,薛倩倩在胡氏耳边说着王依依守不住,每天做梦都在想男人的事情。胡氏一气之下,就想着给她找个差的,磋磨她后半辈子。”   他顿了顿,说道:“不过薛倩倩似乎被吓得狠了,神智现在有些不清。白天的时候,还喃喃念着胡永福的名字,惹得她的丈夫大怒,认为她同胡永福之前就私通在一起。”   安宁有点无语,她都还没对薛倩倩下手呢,她就被吓成了这样。有本事算计人,却没胆子面对胡永福的鬼魂吗?这样也好,也省却了她的一番功夫。   李南在那边气得牙痒痒的,“好啊,原来都是这女人搞的鬼,我就知道他们薛家没一个好的。”   安宁对他说道:“虽然如此,但你还是找个时间同你岳母说一下,省的她不知道缘由,还因此心软下来呢。”   李南重重点头。张王氏就算心肠再好,在面对想要让自己女儿一尸两命的亲戚,恐怕最后一点情分都要丢了。   他皱起眉头离开,看样子是在思考着如何跟岳母说这件事。   等他离开后,安宁看着苏大,说道:“你继续过去州东村,如果可以的话,看能不能弄到胡永福生前的一些衣物,混进薛倩倩的东西里,再找个机会曝光一下。嗯,顺便将那些流言继续推波助澜一把。需要的银钱,直接找你素雨姐姐要。”   素雨在卫先生的帮助下,虽然仍然不能走路,但右手已经勉强可以使用了。卫先生为了她的手,可是烧了不少昂贵的药材在里面,这还是因为右手伤的没左手厉害。尽管如此,素雨一天之中,右手最多也只能活动两个时辰。但这样的进步,已经足够让她感激得涕泪横流了。   安宁便索性把情报这块交给素雨打理,素雨对她的忠心自是不必说的。因为现在人手不算特别多的缘故,安宁这些手下,一个月各种开销加起来也就是一百出头的银子。目前好歹还养得起。   她看着苏大年轻还稍显稚嫩的面容,和颜悦色道:“等这件事结束后,平时若是有时间,你要不要也跟着识字一下?”   她认为手下的人倘若知道一点文化是很有好处的,安宁一直很不喜欢那些上层贵族使用的愚民政策。   苏大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惊喜,“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学习吗?”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现在的日子已经是过去梦中才敢想的,识字更是连做梦都不敢想。   “为什么不能?若是你有这个心,我便给你们找个先生,每天教你们几个字,嗯,算学这块也是需要的。”   苏大的眼睛都在发亮,半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犹豫,“小姐,二娘和三娘也能够学吗?”   生活在底层,所以他更珍惜识字的机会,也知道读书识字的好处。   安宁欣慰地看着她,“二娘和三娘你不必担心,有素雨在呢。素雨打算等过段时间,就每天教他们一些。”   苏大直接跪了下来,用力磕了几个的响头,把自己的额头都磕得红了,“多谢小姐的恩德。小姐的大恩,苏大难以回报,只能尽心尽力为小姐办事。”   安宁也是因为看苏大和素雨都是可用的,又忠心,因此也愿意给他们这个恩典。   “你起来吧,放心吧,我从不会亏待认真办事的人。”   她又对苏大吩咐了一些事情,才让他下去。   ……   王依依经过了几天的思考,最终决定接受了康明华。   康明华闻言,惊喜得恨不得飞天,不住地握着她的手保证:“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王依依则是害羞地垂下了头,然后康明华又向王依依的父母提亲。   王依依父母见到那丰厚的聘礼,没想到女儿成为寡妇后还有这样的运道,惊喜得要命,早就应了下来。他们本来想将聘礼收下来,但王依依不愿让自己嫁进去后被看不起,又拿李南举例子,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放长线钓大鱼。王依依的父母想想也是,坚信以女婿对他们家依依的上心,以后一定会像李南一样,时不时就送礼物回岳家。   现在李南已经成为了所谓的标准好女婿模板了。   事实上,王依依能够想到这点,还是安宁特地安排的人在她耳边“不经意”地提起。   她一开始还怕自己的婆婆会反对,谁知道胡氏却一点意见都没有,反而再三握着她的手,向她道歉,还供出了薛倩倩。   王依依这才知道她以为是好人的薛倩倩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听了村里的流言,更是恨上了薛倩倩。坚信薛倩倩是因为去世的胡永福才会这样挑拨她,想让她去做坏事的。她并不知道的是,胡氏之所以会如此的老实,还是多亏了“胡永福的鬼魂”。因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惹得儿子在底下都不安心,胡氏早就悔青了肠子。   她同王依依倒是不愧为婆媳,两人都一同推到薛倩倩身上。   薛倩倩的日子也十分的不好过,她没想到那胡永福不但在梦里纠缠她,平时生活中也不放过她。她的嫁妆箱子中甚至被无意间翻出了胡永福的衣物,她的丈夫气得拿棍子将她狠狠打了一顿,打得她皮开肉绽的。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清白,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认为她同胡永福那个死鬼有一腿,就连她之前去胡家的事情也因此被渲染上了一层桃色。   天知道,她看上谁都不会看上胡永福好吗?   在这一系列的所谓证据面前,她的解释也只是被当做了辩解。   更让她气愤的是,王依依不但没有按照她所想的去勾搭李南,反而转而攀上了另一个有钱人,即将过着人上人的好日子。昔日的三个表姐妹,一个成为寡妇后,还能成为商人妇。一个是乡君的舅母,每个月赚的银钱她五年都赚不出。只有她……被当做淫妇,沐浴在人们不屑的眼神中。   薛倩倩被关在黑黑的屋子中,望着天花板出身,她稍微一动,便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脸色狰狞了起来。   她错了吗?   不!她明明没有错,她只是想过上更好的日子,有什么错误吗?   她身上无处不疼,肚子又饿得前胸贴后背,喉咙也因为许久没有进一滴的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一样。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着,好忘记这一切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   梦境中,她没有嫁到王家,而是被周家给看中,李南对她一见钟情。   她如愿以偿嫁给了李南,成为了周安宁的舅妈。所有人都捧着她,回到娘家,所有人都夸她命好。   薛倩倩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也该属于她的。   突然之间,有人直接给她泼了一盆的冰水,冷得她直发抖。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张青青。   张青青手里拿着一个盆子,冷冷地看着她。   薛倩倩指着张青青骂道:“你这个命硬嫁不去的老女人,居然敢这样对我。来人,给她二十大板!”   然后张青青就这样被压着打了二十大板,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她,薛倩倩被她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像是所有内心的想法都被洞悉了一样。   她打了个颤抖,身上突然疼了起来,像是有人在打她一样,她猛地就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回到现实中,她仍然被关在了小小的屋子中,身上却湿漉漉的,像是被谁泼了一身一样。   反差太大,让薛倩倩不愿醒来,只想沉浸在梦中,“谁?谁泼的我?”   说话的是薛倩倩的丈夫王港。王港冷冷地看着她,“你可以走了?”   薛倩倩有些回不过神,“走,走去哪里?”   王港冷笑:“当然回你家了。”   薛倩倩心中涌起了喜悦,又问道:“为什么?”   王港声音满是对她的不屑,“因为我已经把你这个红杏出墙的女人给休了!”   薛倩倩听到自己被休,不但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有解脱了的感觉,她已经不想再呆在王家过着被打的日子。   她站起身子,生怕王港后悔一样,忙不迭起来,离开这柴房,又问:“我的嫁妆呢?”   王港不屑道:“要嫁妆?可以啊?我等下就撕了你的休书,每天打你三顿,到时候也没人会说我什么。”   他的话让薛倩倩条件反射又全身发疼,连嫁妆都不敢要了,急匆匆离开王家,只敢在心中骂着:等我以后成为李南的妻子了,看我怎么对付你们的!   她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太过美好的梦境,更是闪过了一个念头:既然王依依如此没用,不如换她上场好了。她就不信她亲自上场后,李南还会逃脱她的手掌心。   她顿时觉得全身被一股豪情给充满,更是恨不得马上到李家。   薛张氏听闻女儿被休,在家中几乎要哭成了泪人,见到一脸无所谓的女儿回来,更是扑倒她身上,“我可怜的女儿啊!”   她这一扑,直接扯到了薛倩倩的伤口,疼得她直接尖叫出来。   薛张氏连忙看着起来,又看女儿衣服下的伤,眼泪更是不住地往下掉,“这王家好狠的心啊。”   她嘴里哭归哭,却也没有要找王家算账的意思。毕竟这件事是女儿有错在先,她再过去闹腾,不是自找没趣吗?   薛倩倩将自己的计划同娘一说,薛张氏虽然有些心动,但回想起上次被安宁狠狠教训的事情,又有些惧怕,“真的可以吗?”   薛倩倩冷笑:“不能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我这一生就这样毁了吗?就算是当李南的小妾,也比当那王港的妻子好过。再说了,我顶着这样的名声被休,日后也没其他前途了,还会有好人家要我吗?我看过的戏本里还有不少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我就不信那青青有我的手段。”   薛张氏想想也是如此,用手绢擦干眼泪,对女儿说道:“走,我带你去找那王氏。等下,你就去她面前哭,哭着说要去青青那边,避避风头。那王氏最心软,我们两个最近又对她不错,她肯定会答应的。”   与其说是对他们不错,不如说是这对母女之前被安宁给吓跑了,自然什么多余的举动都不敢做。   薛张氏带着薛倩倩去张家,一进屋就开始哭诉了起来。   薛倩倩听着她娘在那边诉苦,也不由悲从中来,眼泪不断往下掉,看起来分外的可怜。   母女两整整哭了一刻钟,却没听到张王氏说话,不由抬眼一看,这才发现张王氏看着她们的眼神很冷,从所未有的冷,就连张王氏的媳妇张陈氏也是一脸鄙视地看着她们。   两人都哭不下去,薛张氏语气不免坏了几分,“弟妹,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张王氏冷漠看着她们,“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居然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倩倩你也别装了,胡氏和依依都已经把你做的事情告诉我了。你好狠的心啊!我家青青有哪里对你们不住,你居然想出这种恶毒招数,想要让我家青青一尸两命?我以前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不同你计较,谁知道你却变本加厉!”   若说薛张氏对于女儿的举动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她还觉得女儿做的很不错,哪里知道女儿如此小心还会被发现。   她被张王氏噎住了,一时想不出解释的话语。   薛倩倩反应比她要快几分,“姨妈你别听她们胡说,肯定是依依没成功勾引了李南还被发现,才诬陷到我头上的。”   张陈氏直接道:“好啊,明天我就将他们请过来,和你们对峙。不过这回要对峙的话,我会直接找全村的人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辨一辨这件事,到时候是非曲直,自有大家判断。”   薛倩倩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她现在的名声已经够差了,若是再来这么一回,她恐怕整个重县都呆不下去了。   张王氏自从知道她们母女两做的事情,再也不想容忍她们,“你们出去吧,从此我们两家恩断义绝。你们若是想要吵闹,我就陪你们把事情闹大!”   话语难得的果断决绝,将这母女两直接给镇住了。   “你们也别想直接去我女婿家中,我女婿可是说了,若是让他见了你们,不管什么原因,他直接送你们去衙门。”   薛倩倩和薛张氏即使自认为聪明,在这样的张王氏面前,也百般手段都使不出,她们把柄又被掌握着。生怕张王氏一怒之下将事情闹大,甚至什么刺激人的话语都不敢多说一句,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三十章 三嫂婚事,火烧杨家   另一边,在父母婆婆都没有反对意见的情况下,王依依同康明华的婚事就这样顺顺利利没有任何波折地定了下来。   在交换过庚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婚礼过后,王依依便正式成为了康王氏。康明华本来打算给王依依一个盛大的婚礼,但王依依在听闻康明华的母亲忌日即将到来后,很贴心地表示自己并不需要来狠狠刷一下未来丈夫的好感。   康明华自然是一脸的感动,婚礼过后,便要带着王依依回去他的家乡平和县。   什么都不知道仍然被隐瞒在鼓中的张青青见到自己的表姐能够有这样好的归宿,也是一脸的感动。李南内心则是特别的内伤,他发誓,等青青生下孩子后,一定要告诉她真相。   安宁也按照约定给了那康明华五十两银子,比之前说的二十两银子更多,这都是看在他如此卖力演出的份上。康明华看在银子份上,更是决定把这件事弄的漂漂亮亮的,让外人看不出半点的端倪。   等康明华带王依依回家后,便要开始所谓的破产生活了。康明华在被苏大找出来之前,不过是三餐都吃不饱的乞丐,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娶得到所谓的妻子。如今不仅多了五十两银子——安宁给他的那些衣服首饰也不曾收回,还有王依依这么一个长相还算不错的妻子,他简直要美得冒泡了。   因此在“破产”之后,康明华便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另外加上那五十两银子,加起来全部家当也有一百多两了。他拿出二十两银子买了一个二进的宅子,剩余的全部都拿来置地,后半辈子虽然没办法荣华富贵,但也算得上衣食无忧了。   只是对于王依依而言,从富商的妻子,却因为生意破产,而瞬间坠落下来,成为农妇,这其中的落差不可谓不大。   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古代妇女,也只能认了命,同康明华好好过日子。   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康明华待她还是十分体贴的。而且现在康家的家底,总的来说,还是比以前胡家要好多了。   偶尔想起在李家的生活,她也会想:倘若那时候选择了李南,是不是还可以穿那些漂亮的衣服呢?   记忆再是美好,终究还是得回归到现实的柴米油盐上。王依依还是选择了做康明华的妻子,像是许多贤惠温柔的妇人一般,将自己曾经发芽的野心掐灭。   安宁在得知她十分安分后,也就歇了后续的手段。倘若王依依仍然不知悔改的话,那么她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正因为看在她的野心暂时没有给李家造成严重后果的份上,她的下场才会比薛倩倩平和了不少。甚至也算得上有个好结局了。   李南得知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道:“就当做是给我未来的孩子积福了。”   这件事终究就这样平静地尘埃落定,在许多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没有带起半点的喧嚣。   十二月初,安宁今年的葡萄酒也全部酿造完成,她自己留了四百多斤的葡萄酒零头,其他一万六千斤全都卖给了蔚家,手头顿时就有三万二千两的收入。安宁自己留了一万五银子,其余的一万七则是周李氏、张青梅和周慧各自分了。一些帮忙的丫鬟们也都分了些银子。   进入十二月的时候,安宁也开始筹备起了冰糖工坊的事情。无论是建立,还是买人手,都需要她一个个经手。虽然她一开始想采用聘请长短工的形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类型的工人的确不如有卖身契的人可靠,泄密的可能性更大。   最后索性挑选了二十个妇人,将她们全部买了下来,卖身契都收在手上。   乐得那人牙子李婆婆见了她就乐——这位才是真正的大主顾呢。   万事开头难,即使心中有万千沟壑,安宁仍然得一步步从头做起。工坊也不是一天就盖好的,那些女工的培训上也是一个问题。幸好安宁现在最不缺的便是时间,她先将这些交给了桂圆和红枣,到时候培训工作可以直接交给她们。   桂圆对这项工作充满了热忱,笑嘻嘻道:“这样的话,我也算是姑娘你口中的组长了吧。作为组长的话,月钱是不是会更多一些?”   安宁被她逗得乐了,身边的疲惫都减少了不少,“是啊,以后每个月都给你加二两银子的薪资。”   桂圆眼睛一亮,“这可真是不错。”   红枣在一旁眼皮直抽——明明她们两个每年葡萄酒收益也可以跟着拿到几百两银子,但桂圆仍然还是会轻而易举因为每个月多出二两银子这种事情而兴奋不已。   按照安宁的说法是,这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   玉容是知道安宁清楚白砂糖的配方,虽然她不明白安宁究竟从哪里拿到手的——按道理来说应该只有蔚家知道的。她也清楚冰糖的原料便是白砂糖,在见到安宁即使知道白砂糖配方,也不曾想要用这个牟利,不由在心中给她赞赏了一句。   只有知道轻重,才能走的更远一些。   冰糖工坊的建立花了安宁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那二十个女工分成了四个小组,每个小组都只负责自己那一步骤,将流水线工程进行到底。安宁给他们的待遇也很不错,包吃包住,一个月有二两银子不说,还能够有四天的休假。这在古代时候已经是不能想象的高薪资了。   安宁并不想当那种所谓的黑心资本家,因此每天的工时严格控制在四个时辰,也就是八小时。她还顺便再买了两个厨艺好的妇人回来,充作工坊的厨娘。另外又从苏大那边调了四人过来,每日巡逻,充作护卫。一个像模像样的冰糖厂就这样成立了。   在这些女工开始工作不到半个月,新年便已经到来。   每年的年末都是安宁最忙碌的时候,诸多好友的年礼,佃户、女工的薪资结算和新年礼物,一项项都需要她亲自出马。幸好安宁之前便已经制定好了相关的奖赏,按部就班做起来倒也不困难。从每个收到礼物的人脸上的笑容来看,周家的待遇是一如既往的好。   安宁在最后三天的时候,将自己这一年的账本整理了一下,她现在明面上的现银已经有了两万两,名下的田地也有一千五百亩。这份财产,同她刚穿越过来真的是云泥之别。全家中,最有钱的人就是她了。   不得不承认,手里数着这一叠厚厚的银票,真的是很有成就感啊。安宁要是再暴发户一点,完全可以随手抽出一张一百两银票,然后兑换成铜币山,在上面打滚。   鉴于这种行为太跌身份,即使内心有再多的冲动,安宁还是忍耐了。   大年初一的时候,李南的第一个孩子也终于出生了。   安宁这位小外甥实在很会挑时间,选了个大年初一这样好的日子。   在得知自己有儿子后,李南甚至兴奋地直接晕了过去——安宁觉得这件事大概会成为他一生的黑历史吧。   安宁这位刚出世的外甥取名叫李天。最可怕的是,李南一开始还想要给他取名叫李天一,还信誓旦旦表示第二个孩子到时候可以叫李天二。想到现代那个李天一,安宁使出了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说服了李南打消这个念头。   妈呀,她一点都不想要自己的外甥成为李天一那样的人。幸好李南对于自己的外甥女十分信服,在安宁从风水扯到命道后,还是乖乖改名叫做李天。   李天的出生给周李张三家都带来了极大的喜悦。   张青青也不由松了口气,虽然丈夫嘴里也常常说有个像安宁那样的女儿非常好,但女子在世,终究是需要儿子伴身的,张青青感觉肩膀上的重担一下子就卸掉了一半。   张王氏也忍不住喜极而泣,她女儿可谓是苦尽甘来了。以后那些说闲话的也就没有指摘她家青青的机会了。   李天一出生便注定要受到万千宠爱,满月礼更是十分浩大。   这边张青青前脚生下儿子李天,那边顾可欣后脚在一月初十生下了女儿杨彤彤,小名为平安。这小名寄托着顾可欣对于女儿最大的期望,比起大名,顾可欣也更喜欢喊女儿的小名平安。   无论是顾可欣还是杨开意都是相貌不俗之人,结合了他们两个优点长的平安更是可以看出长大后定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满月后的平安粉雕玉琢,白白嫩嫩的,别提有多讨喜了。   安宁每见到平安一次,都忍不住被萌杀,恨不得抱着她亲个不停。   慕清玄在明面上是杨开意的表弟,因此即使再忙碌,平安的满月礼他还是回来了,顺便送了好多礼物。   或许是因为有了之前那么长时间的沉淀,再次见到慕清玄,安宁反而平静了不少,不再像是一开始一样总是竖起防备的一身刺。   顾可欣见到消失许久的他,忍不住也说了一句,“虽然生意很重要,但你也不能整日往外跑啊。”   慕清玄在顾可欣面前还是挺有礼貌的,说道:“因为之前找到了妹妹的线索,前段时间,都在找妹妹,所以就没什么时间回来。”   顾可欣也是听说过他妹妹走失的事情,不由关切问道:“怎么样?你找到你妹妹没?”   慕清玄不动声色地看了安宁一眼,那一眼中带着一抹惑人的笑意,“已经找到了,只是也许是因为许久没见的缘故,妹妹在向我闹脾气,不肯跟我回去呢。”   安宁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喂喂,当着她面说这些,当她是死人啊。这慕清玄也越来越讨人厌了。   顾可欣并不知道这些,还真心实意为他操心,“你好好同她讲道理,你妹妹肯定可以理解你的苦衷的。毕竟你对于她的走失也十分心痛的,要怪就怪那些人牙子。”   安宁实在坐不住了,连忙说道:“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顾可欣见到安宁后,眼睛亮了亮,“对了,于峥,你干脆问安宁好了。我记得你妹妹岁数同安宁差不多,她们一个年纪的小姑娘,肯定更能够理解对方想法的。”   慕清玄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笑意,“还是表嫂聪明,只是不知道安宁愿不愿意教我?”   他那双仿佛有魔力的眼睛毫无保留地落在安宁身上,眼神中的温柔缱绻不容置疑。   安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妹妹应该也快十一了,也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即使是哥哥,也应该要尊重妹妹的想法,对吗?”   慕清玄在安宁面前一直都很好脾气,“你说是,自然便是。”   安宁心中冷哼:嘴里说得这么好听,也没见他真的做过。他最多就是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遵照安宁的意见罢了。   顾可欣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于峥在面对安宁的时候,似乎都会收起一身的骄傲和刺,变得软和起来。站在安宁面前的于峥就像是她小时候在外祖家见过的一方古玉,散发着温润的柔和光芒。   她很清楚于峥对于安宁的特殊,只是两人的身份终究有所差距。   想到这里,顾可欣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怀里的平安发出了幼猫似的低低哭泣,显然是肚子饿了。顾可欣向两人递来一个抱歉的眼神,便抱着平安去屋内喂奶。   看着平安小小的嘴巴,她的心中满是柔软的爱意,她不知道她娘以前是否也是像现在这样抱着小小的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很幸福。抱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她便感觉自己拥抱了全世界。   只是想到最近丈夫脸上偶尔闪现的愁容,她的眉毛轻轻蹙起。   ……   或许是因为慕清玄在的缘故,安宁每次来顾可欣这里都会拒绝桂圆和玉容的随同。按照她的说法是,就两步路而已根本不可能会出什么事情。玉容和桂圆见她态度坚决,也就随她了。反正每次蔚海都会目送她过来,所以不担心有突发事情会来不及处理。   只有安宁内心清楚,她只是不想让玉容同慕清玄碰面。即使她内心是将自己当做大周人,却因为那个梦境,而不愿真正与慕清玄为敌。她的手不自觉放在她的胸口。   这样不好,这种被并非自己本意的情绪所控制……真的很难缠啊。难缠到让安宁忍不住怀疑其实真正的周安宁早就被那位在她梦境中出现的南夏圣女给掉包了。   慕清玄看着她神游,“我送你回去。”   如清泉一般的嗓音将她唤回了现实。   安宁看着他,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才两步路而已。”   “最近的苍蝇多了点,还是小心为上。”慕清玄若有所指说道。   安宁疑惑地看他,却看他神色平静,仿佛自己刚刚说的这话没有特别的含义一样。他突然转过头来,视线一点防备都没有地同她视线相交,唇角勾起了若影若无的浅淡笑意,“表妹不必担心。”   他的声音如同丝线一样钻入她耳中,“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走了。”   安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走?是离开开原县还是离开大周?安宁自然是巴不得他们离开大周,但是又舍不得顾可欣。   慕清玄说完这话后,只是轻笑一声,仍凭安宁眼睛瞪得发酸,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安宁看着他负手离开的声音,身子潇洒如风。   她皱起了挺翘的鼻子,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转身回去。   回去后,她自然将平安给大夸特夸了一遍,将她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简直是从古至今第一萌婴儿。   听得大家都不住地笑,她的语气实在太夸张了。   周李氏见过平安,也不得不承认她生的好,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最好看,“你小时候比她还俊三分呢。”   安宁简直要被她娘这副她才是最好看的骄傲做派给逗笑,一转头,却看见她娘似乎对着她三嫂周青梅出神。   周青梅被婆婆盯着脸看,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没有什么东西吧?   安宁拉了拉她娘的袖子,“娘,你看三嫂干嘛呢?”   周李氏回神,感慨地说道:“你三嫂越来越好看啦。”语气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   周青梅温柔地笑了笑,“这都是安宁给我的那些面膏好用,我用了以后,也觉得皮肤变白了很多,还水嫩了不少。”一白遮百丑,皮肤变好了,一个人的美貌程度就咻咻往上升,加上安宁平时还时不时教家中的女人一些衣服的搭配,导致周家的长相平均水平都有了不少的进益。   按照外人的说法是,果然是成贵妇人了,都变得好看了。   周李氏点点头,对安宁说道:“对了,安宁,你上次给我做的那胭脂,我不懂怎么画好看,你等下去我房里教我一下。”   安宁一开始有点不解:她明明教她娘好几次,教到确定她会了,怎么现在又突然不懂了?转念一想,她便反应过来了。恐怕是她娘有什么私下的话想同她说,才找了这么一个理由吧。   她心领神会,点点头,“好,等吃完晚饭我就过去。”   晚饭结束后,安宁直接同周李氏去她房间,周李氏又打发走服侍她的章嫂子,“今晚我同安宁一起睡,你也不必守夜,好好松快一下。”   章嫂子虽然有时候也要守夜,但这活计其实很简单,因为周李氏常常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半夜鲜少会起身,章嫂子平时也就是睡在外面的那个榻上。不过既然周李氏放了她假,她正好可以同丈夫好好团聚一把。四十岁的女人也是需要滋润的。   章嫂子忙不迭答应下来,跑得还挺快的,生怕周李氏反悔一样,看得周李氏又气又笑。   她也是知道夫妻之间的情感的,想到自己那早逝的死鬼,心中也难得惆怅了起来。   因为章嫂子走了的缘故,加上心血来潮,安宁便亲自给她娘打了盆热水,绞了毛巾,给她擦脸。   等两人都躺床上后也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桌上的烛光已经被吹灭,屋内一片的黑暗,安静如同潮水一般在这屋子中慢慢翻滚着,一波一波的。   即使在黑暗中,看不见周李氏的脸,安宁也可以想象出她现在思考的表情,最终她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口再说。   “娘,你今天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谁招惹你了?”   黑暗中传来了周李氏的笑声,“有我女儿给我弄来的四品诰命,谁敢让我不开心?”   随即,周李氏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担心聪哥儿。”   安宁原本的一点睡意瞬间就飞走了,“聪哥儿怎么了?他最近不是很乖吗?”平时的聪哥儿还算聪明,只是心思不肯放学习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安宁刺激了一把,最近倒是颇为努力。他一开始在丁班的时候排名还是倒数的,现在已经直接到了中上水平,还信誓旦旦说要拿第一,到时候直接进入并班,安宁自然是好好鼓励了他一把。   她还因此捡起好久没练习的手工活,做了一个能飘在水上的小船作为奖励。   周李氏的声音有些郁闷,“聪哥儿很好,我只是担心,要是青梅再嫁的话,聪哥儿怎么办?”   一句话震得安宁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等等,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整天呆在家里,怎么一点消息都不听说过?   “嫂子要嫁给谁了?我怎么不知道?嫂子告诉你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显示了安宁此时的心情很不平静。   周李氏说道:“村里这几天都在说呢,说前些天见到青梅和姚夫子说话,有说有笑的。”   安宁黑线,“娘,你又不是不清楚,村里那些长舌妇常常听风就是雨的,她们十句话能有两句话可信就算可以了。”说实话,安宁有时候的确挺讨厌这些喜欢说三道四的长舌妇,以前慧姐儿也没少被她们编排,只是现在周家的身份突然显贵起来,这些人才不敢放肆。   安宁嗤笑一声,“你也是知道的,姚夫子负责聪哥儿所在的丁班,对聪哥儿也很是照顾,所以嫂子同他说话,说不定就是在说聪哥儿的事情,这不是很正常吗?”   周李氏继续道:“青梅还给姚夫子做衣裳呢。”   安宁笑,“娘,准确来说是给姚夫子的女儿姚素素做的衣服。这个提议还是我当初建议的呢。”   她有点无语,“娘,你这样一直找证据,究竟是希望嫂子真的同姚夫子一起呢?还是不希望呢?”   周李氏半响都没说话,许久之后,在安宁差点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青梅,她也给你哥哥守了四年了。她若是想要再嫁,我也不能反对什么。只是想起你哥,我就……”   安宁对此不发表什么意见。于她来说,她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位便宜三哥已经去世了,即使脑海中有周安宁同他相处的记忆,终究还是比不过与周青梅朝夕相处出来的感情。周青梅名义上是她三嫂,但情感上却更像是她姐姐,虽然性格有点懦弱,但是待她却一直都很是温柔和善,同周李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因此,她忍不住想要替周青梅说几句话,“娘,我觉得,如果嫂子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不妨成全她,嫂子为了聪哥儿已经牺牲不少了,总不能让她给哥哥守一辈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即使在黑暗中,周李氏还是可以十分准确地将手指往女儿头上敲了敲,“哼,你真当我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吗?”   安宁求饶,“嘿嘿,我随便说说而已,村里谁不知道娘你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谁不知道你将嫂子当女儿看待了,谁不夸咱们家婆媳相处得比母女感情还融洽?”   周李氏凉凉道:“当我看不出你是在拿话堵我吗?你嫂子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了?你要这样替她说话?”   周李氏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到女儿这样,心里就一片发酸,她在心中发狠道:哼,一个个当我会当恶婆婆吗?她不过就是担心青梅要是再婚的话,聪哥儿所分到的财产会不会少了?不过想到现在的田契和城里的宅子都写着聪哥儿的名字,她又觉得自己也是想太多。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忍不住就要说女儿几句好来转移一下现在的心情。   安宁将脑袋往周李氏怀里拱,拱得周李氏心中最后的一点火气都没了,“娘果然就是那如来佛,我这只孙悟空再怎么翻滚,也滚不出娘你的五指山。”   “呸,我才不当那秃驴呢。”作为忠实的道教粉,周李氏无时不刻都在贬低佛教,连如来都一起鄙视了,“别拱了,再拱就要掉下去了。”   末了,她叹了口气,“一眨眼,娘的安宁也十一岁了,变成十里八村人人夸奖的漂亮小姑娘了,再过四年也可以嫁了。”   安宁黑线,怎么又说到这里了?   她赶紧歪楼,“娘,反正我们就顺其自然吧。若是嫂子有这个想法,就帮她,没有这个想法的话,就随意了。”   周李氏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同你说这些?你嫂子有没有想法我不知道——青梅心思总是藏得太深,她太顾忌别人的想法。不过那姚夫子肯定有想法的。打量我不知道呢,聪哥儿班级里人那么多,怎么就没见他同其他的家长沟通,只和青梅沟通?还常常让那素素找青梅,虽然那小姑娘长得是挺可爱的。”   “若不是肯定了他的想法,我同你说这些干嘛?”剥夺最初不喜的情绪,客观来看这件事,周李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婚事。姚夫子可是举人身份,现在还是玉山书院的先生,城里的媒婆前段时间都跟她说了,即使姚夫子有个女儿,仍然有不少的年轻姑娘在打他主意呢!   偏偏姚夫子谁都没看上,就看上了她周家的寡妇。   说实话,周李氏心中是有点小得意的,毕竟她多少也将周青梅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了,不过肯定是比不过周安宁这正牌女儿的。   “娘,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呢?”安宁心中的八卦因子不断地冒泡。原本她还以为得努力做她娘的思想工作呢,谁知道周李氏这么快就自己想通了。   周李氏说道:“男人啊,他们抬个腿我就知道他们想放屁了。”   这俗话让安宁忍不住噗嗤一笑。   周李氏继续道:“他每次来咱们家中,身上穿的衣服啊,都是刻意拿热水袋烫过的,整整齐齐,还时常在路上摘几株桃花,文绉绉地说什么见路上的桃花开得好看,所以送给我。我都多大年纪了,说是给我,其实还不是给青梅。”   “还有啊,他的女儿素素也是特别粘着青梅,其他人都不粘,还说过一回,想要青梅这样的娘亲呢。若是没有大人教过,哪里会说出这话?”   周李氏记性很好,直接将所有有嫌疑的事情都一一列举了出来,来表示姚夫子的确对周青梅有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她说完后,居然连自己都说服了,还对安宁说道:“其实这样看来,姚夫子的确不错。若是他和青梅一起的话,对聪哥儿的学业肯定会更加上心的对吧?”   安宁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分析两人在一起可能性的亲娘。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做善变!   ……   一个晚上的夜谈下来,周李氏第二天起来仍然神采奕奕的,不像安宁一样没精打采的,让她忍不住在心中怀疑:到底她们两个谁才是年轻人啊?周李氏居然精神比她还好。   她打了个哈欠。或许是被昨晚的谈话影响,她不自觉将目光往三嫂身上挪。   周青梅好奇地回望,“安宁,怎么了?”   安宁见现在左右无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坐到周青梅面前,问道:“嫂子,你去年就给我三哥守孝完了吧?”   周青梅神情飞快地闪过一丝的惆怅,“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安宁犹豫了一下,说道:“嫂子,你觉得姚夫子如何?”   周青梅身子震了震,说道:“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乱说什么?我同姚夫子清清白白的。”   见性格一贯和顺的嫂子难得要发怒的样子,安宁连连摆手:“嫂子你想多了,谁敢在我面前乱说什么啊。我只是觉得……嫂子你不一定非要给我哥哥守着。你自己本身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周青梅看着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温柔起来,“你啊,别想太多了。我现在只要好好将聪哥儿抚养长大,看着将来聪哥儿成才就满足了。”   说到底,周青梅就是典型的天大地大,不如儿子最重要的古代妇女。   “照顾聪哥儿,并不影响你寻找自己本身的幸福啊。”   周青梅嘴角勾起淡淡的温柔笑意,“我现在这样就很幸福了。”   安宁疑惑了,难不成只是她娘想太多?还是姚夫子只是单相思?   她觉得自己能做的也都做了,最终会如何,还是落在当事人身上。因此纠结了几天过后,安宁也就摊开手了。   现在三月,正是她忙碌的时节。今年她正打算种一百亩的花田。虽然花田有专人打理,但是这些花草种子本身的挑选却是要她亲自上马的。   更让安宁郁闷的是,她常常购买的那家种子店,因为店主的父亲出事的缘故,暂时关闭。幸好那店主向她推荐了州府中的另一家。胭脂水粉的质量离不开花草本身的质量,因此安宁对于种子十分上心。   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二天,便直接出发前往州府。   三天后才买了她挑选好的足够的种子回来,只是……   刚回来就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安宁有些无语。他们周家是搬家了还是干嘛?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幸好周李氏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特地将门房章古给留了下来,章古一脸老实地看着安宁,“姑娘,老夫人他们都去城里的宅子住上一段时间。”   安宁心生疑虑,“怎么这么突然就过去?”   章古说道:“姚夫子受伤了,现在住在咱们城里的宅子中,老夫人他们便说过去帮忙照看他一下。”   他解释了一通,安宁大概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周李氏以聪哥儿为理由,找了姚夫子,谁知道在大街上,有辆马失控,差点撞上他们。姚夫子及时推开了周李氏,只是自己的脚也因此骨折,三个月估计都不能动弹。   周李氏就以救命恩人的名义,直接表示这三个月要好好照顾他。之后又说她难得住城里,索性全家一起住上几个月,也看看城里生活是什么样的。周家便暂时搬到了城里。当然,日常的一些用品还是留着的。   安宁在那边听得嘴角只抽——就算是要照顾人,也可以直接让一个仆役照顾姚夫子三个月,至于这样吗?她娘这明明是在利用这个机会努力撮合两人。也不知道才两三天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进展,让周李氏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弯大转变。   只是对于这样的发展,安宁也是乐见其成,同章古说一声,直接坐着马车,返回城里。   周家现在住的是名下写着周李氏名字的那宅院,到宅子中,姚夫子果然也暂时住在他们家。同聪哥儿他们一样,都是住在东厢房那边。   安宁同姚夫子以前还真美见过,她同姚素素会更熟悉一些。姚夫子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相貌中等,不算帅,但是一身儒雅的气质却给他增分不少。从他嘴角的笑意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温柔的人。   安宁同姚夫子打了个招呼,便转身找她娘去了。   她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娘,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周李氏感慨道:“这姚夫子是好人啊。那时候要不是他,你娘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番折腾。”   她顿了顿,说道:“你呀,不知道,这城西的王小姐看上姚夫子了呢。”   城西的王小姐,也是开原县的名人,只是这名声算不上特别好听。城西王家,家中有良田一千亩,王小姐从小也是有丫鬟使唤的,加上她有几分姿色,不免有点骄傲,发誓要找一个好的对象。只是她眼中例如沈家杨家这样的好人家,根本看不上她。她又看不上其他人,就这样蹉跎到了二十岁还没出嫁。   周李氏一说,安宁顿时心领神会:有人抢的才是好东西。这不,姚夫子成为香馍馍了后,她娘就立刻察觉到他的好处了。生怕人真的很快就被抢走,干脆打起培养感情的路线。   安宁在心中给她娘点赞,说道:“娘,你也别做得太明显。万一没成,嫂子的名声都没了。”   周李氏哼一声,“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我打着救命之恩的名义留他下来照顾他,这点谁都挑不出理。”   安宁连忙又献上了诸多的溢美之词,捧得周李氏眉飞色舞,脸色阵阵红光。   安宁住在城里即使比在玉山村要方便许多,无论是买东西,还是与友人之间的来访。她将各种花草的苗和种子直接交给了底下人,再每隔几天去看一下,做起了甩手掌柜,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悠哉。   至于姚夫子,因为脚受伤了的缘故,有整整三个月时间没法上课,幸好玉山书院背靠蔚家,又有原修雅这样的院长,师资力量一向是不缺的,所以选出一个暂时的代课老师是挺简单的事情。   姚夫子住下来,姚素素自然也跟着一起,每天上上课,与友人开茶会,顺便调戏一下萌萝莉。   安宁的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悠哉。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四月十号。   在夜黑风高的夜晚,章古一脸焦急地敲醒了宅子的大门,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姑娘,杨家今晚突然着火了!杨夫人他们一家,都没有逃出来。”   章古的眼眶发红,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的哽咽,“虽然村里人都跑来帮忙泼水灭火,但杨家已经是焦黑了一片,只找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烧地焦黑的尸体,连刚出生的平安都一样。”   杨开意一家在村里的名声极好,加上周杨两家又是邻居,章古对杨家也很是喜欢,想起那惨烈的画面,他两行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消息如夏日惊雷一样,炸得安宁耳朵一片轰鸣,嗡嗡作响,几乎要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顾可欣他们一家都被烧死了?连平安也一样?   怎么可能!?   她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来。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小灵仙文文,妹子们快快前去支持一下!   书名:霸宠之撩人小娇妻   一句简介:宠文,极度的宠,宠无极限,喜欢宠文的妹子们戳戳戳!   简介片段:一纸契约,从此,她成了名镇沿江的萧家少夫人,也成了前世男友的嫂子,一时风光无限!   住在顶尖别墅,每天上上微博逛逛空间,顺便约个男神解解闷,她本以为这样的小日子也不错,可谁告诉她,半夜上床时,他为何在她床上?   “走开,我们的契约里可没有陪睡这一条!”   “没有?你看这里!”   嘴角勾起一丝邪笑,他很是淡定的从抽屉中拿出协议书和一个加倍的放大镜,打开一看,只见一个小角落里,用放大镜可以看清几个字‘契约最后一条,生孩子!’。   ☆、第三十一章 父女相残,疑虑重重   “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走了。”   慕清玄眼中泛着温柔的笑意,声音像是一根轻轻落在人心底的羽毛,挠得人心痒痒的。   安宁猛地睁开眼睛,只感觉自己头疼欲裂。   之前……都发生什么事了?   她努力回想,昏倒之前的一幕幕记忆再次回笼,让她浑身冰冷,直到之前的梦境慢慢飘过。   走……   一股希冀从心头涌起,被二十一世纪各种小说电视剧电影熏陶过的安宁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眼睛亮了起来——会不会只是假的?这只是金蝉脱壳的方法吧?即使慕清玄不在,杨开意的身手也不会很差的,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就同顾可欣一起葬身火场,全家甚至没有一个人逃出呢?   她甚至想起服侍顾可欣的丫鬟宝珠,在几天之前就被她暂时放了假。   一条条之前被她遗忘了的线索顺理成章地浮现出来,隐隐指向了某个方向。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或许是因为心中怀揣着这样的希望的缘故,她感觉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头也没有像原来那么疼了。   “安宁,你想哭就哭吧。”周李氏红着眼眶说道,以为女儿一时接受不了杨家的惨案。毕竟周家里,和顾可欣关系最好的就是安宁。   视线对上周李氏担忧又难受的眼神,安宁怔了怔,她有心说自己没事,但又不能不小心暴露出自己的想法,只能努力扯了扯嘴角,“娘,我只是心里难受。”   “娘理解你。多好的一家人啊,怎么就突然……”说到后面,周李氏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安宁顺势将头埋进她怀中,省的被发现。她发现自己的演技恐怕不太行,真的得去准备一个浸满姜汁的手帕才行。   周李氏断断续续地安慰着女儿,直到看女儿似乎情绪平复很多,才松了口气。对她而言,虽然杨家的惨案让她很难过,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安宁这个女儿。安宁年纪轻轻,猛不防遇到亲近的好友遇到这种惨事,周李氏真的很担心她会回转不过来。   周李氏又忙着给刚醒来的女儿做粥,这么一忙碌,心中的悲伤也就多少消逝了一些。   安宁在做了几条备用的手绢,又吃了一碗热热的粥,便对周李氏说道:“我要回玉山村一趟。”   她想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说不定顾可欣他们会给她留下一点提示。   周李氏皱了皱眉,“咱们家也多少被这火势波及到,烧了一半。”她叹了口气,“还是晚几天去吧。”   安宁愣了愣,“咱们家也被烧了?”   周慧抿唇,神情带着一些悲伤,她同顾可欣关系虽然没有像安宁那样好,但也处的不错,“是的,我们家烧了一半。不过因为我们来城里之前,已经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带来了,所以并没有多少损失。”   安宁认真说道:“娘,我还是要去一趟。找找线索也好。”   周李氏有些不安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安宁说道:“娘,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着火?而且火势还如此的快?简直就像是……”安宁不认为这是顾可欣他们自己放的,无论是慕清玄还是顾可欣和杨开意,这三个每个都算的上是聪明人,根本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安宁心中更倾向于的确有人想放这把火,而慕清玄只是利用这个机会脱身。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敢直接在周家人面前捅出来,因为这样的漏洞迟早都会被发现,她早说晚说根本没有差别。   周李氏咬了咬牙,两眼通红,“好啊,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肠?那杨夫人多好的一个人啊……”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湿了起来。   周李氏又担心地看着安宁,“那你过去找线索,那放火的贼人看到,会不会对你出手?”   “娘,我可是乡君呢,宣州这片地谁敢啊?再说了,我肯定会带蔚海和蔚景过去的。”她抿了抿唇,“我同可欣姐姐交好一场,若是不去祭拜一下她,我心里难受。”   说罢,她拿起手绢往眼睛一抹,眼泪自然而然就流了下来,那姜汁熏得她眼睛红的像兔子,看上去分外的可怜。   周李氏顿时心软,“那你就去吧。”她也拿出手绢,抹了自己脸上的眼泪,对安宁说道:“再带上桂圆吧,桂圆力气大,若是有事也多一份保证。”   安宁顿时黑线。单单蔚景蔚海就够用了好吗?桂圆虽然力气大,但是武功不怎么样啊。   为了安周李氏的心,安宁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她这次回去玉山村,一方面是想要看看现场,另一方面也是要拿回账本。虽然她娘来城里的时候,顺便把安宁那些财产也一起带过来了,但是当初顾可欣交给她的那账本,安宁是单独收着的,而且收在了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她不由有点担心,章古说她家房子也被波及到,烧到了一些,不会烧到她房间去了吧?   若是账本丢了,那她岂不是对不起顾可欣的信任了?   安宁越想越是坐不住,连忙带着蔚景蔚海和桂圆就这样急匆匆回去了。   县城到玉山村这条路因为修过的缘故,坐马车很快就到了。   安宁来到她家前面,只见原来杨家的那宅子已经被一片烧得通黑的断壁残垣给取代了,满目苍凉的焦黑带着忧伤的感觉。   蔚景一到现场,就勘查开来了。   宝珠这个顾可欣之前买的丫鬟穿着素色衣衫,坐在原本大门的位置,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垂泪。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放假回家几天,便收到了这样的噩耗。   宝珠见到安宁,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安宁姑娘,夫人他们……”   安宁被她说的眼眶都发红了,“我知道。”   只希望这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样,只是慕清玄他们金蝉脱壳的手段。   蔚景皱着眉,一脸的严肃,手中还拿着一截黑色的木头,“姑娘,这木头上,有很浓的油味。”   安宁怔了怔,“你说的可是真的?”   蔚景点点头,手指着宅子右下角那一片,“这一片的土地,有不少木头都有油味。”   宝珠闻言,更是爆发出惊天的哭声,“我苦命的夫人啊!是谁这样恶毒的心肠!”顾可欣对她这个丫鬟十分和善,宝珠一直都很喜欢她,也十分享受在杨家的日子。对于她这样的丫鬟而言,能够有这样和善的主人家是多么不容易。   她一双眼泪期待地看着安宁,“安宁姑娘,你一定要找出真凶,为我家夫人他们报仇啊。”   安宁点点头,又让人将村长给请了过来。   李富贵很快就过来了,他见到安宁便想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安宁你也别太过悲伤。”   安宁因为手绢太过给力的缘故,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红通通的,便给人造成了一种因为好友的死亡而过度悲伤的错觉。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村长,你能将全村人都召集过来吗?杨夫人他们的死,恐怕不是意外。”   李富贵瞪大了眼睛,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纵火?他们村里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安宁,你可有证据?”   安宁点点头,“你让大家都过来吧,我有些问题要问。”   无论是作为村长的李富贵,还是作为乡君的安宁,在大家心中威望还是挺大的,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基本在村里的人都已经召集了过来。安宁一眼望去,皆是黑压压的人头。   大家望着安宁,其中同安宁较为熟悉的白大娘率先问道:“安宁啊,你把我们都喊来,是为了杨家的事情吗?”   安宁重重地点头,示意蔚海将一块木头捡起,“杨家的火宅,恐怕不是意外。蔚海在这里,找到了不少散发着油味的木头。”   其中一人嗅了嗅,“我们怎么没闻到?”   安宁淡淡道:“蔚海蔚景都是出自侯府的高手,他们的嗅觉比一般人要敏锐很多,自然可以闻到。”她没说的是,她自从生了那场病后,嗅觉也进化了一把,所以也能够闻到这淡淡的油味。   大家一听是侯府出来的,顿时用敬仰的眼神看着他们。   脑筋快的连忙说道:“油可不是我们放的,我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我们同杨家没仇没怨的,不可能去放火的!”   “呸呸呸,就算有仇怨也不会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   大家以为安宁是怀疑上了他们,一个个忙不迭下着保证。   安宁伸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同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自然知道咱们村里不会有人这么做。再说了,杨夫人他们一家向来与人为善,同我们玉山村都相处得很好,怎么可能会有人凶残到做出这种事?”   大家听了安宁这话,脸色才缓和了过来。   安宁继续道:“今日我将大家叫过来,也并非为了兴师问罪。只是想问一问大家,是否昨天夜里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看到什么不属于我们村里的人进来?”   大家纷纷陷入思考之中。只是杨家着火的那时间,有不少人家都已经上床休息去了,安宁这一问,基本有大半都说不出答案。   好一会儿,才有村民拍了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家的狗,在晚上时候突然叫个不停,我当时还因此打他一顿呢。结果没多久后,杨家就着火了。说不定,我家发福就是因为看到了他们才叫的。”   “我说呢,你家发福平时都很乖巧,昨晚怎么突然喊个不停,把大家都吵醒了。”   “我也想起来了,昨天听到起火后,我们都在帮忙泼水,我似乎有见到过两个身影闪过。我当时以为也是帮忙救火的,就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就是那放火的人呢!”一个村民颇为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安宁追问道:“有看清他们的样子吗?”   那村民摇摇头,“我只看到背影而已。一个胖,一个受。”他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想,“啊,其中胖胖的那个有带一个貔貅的玉佩!”   安宁又继续问了好些话,除了这两个证据,也没找到更多的。   她叹了口气,又对狗主人说道:“你家发福,可以借给我一段时间吗?我打算带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   狗主人点点头,只是借给安宁,又不是被安宁直接带走,根本没关系。   安宁又向大家道谢了一番,便让他们散去了。   “你打算找出真凶吗?”李富贵问道。   安宁颔首道:“我不能眼睁睁让凶手逍遥法外。”   她站在这片废墟之上,同李富贵说了些话,便目送李富贵回去。   安宁将裙摆打了个小结,迈步踏入这一片烧得焦黑的宅子中。   玉山村的村民颇为厚道,早就将那三具焦尸给下葬了。   安宁认认真真地寻找着所谓的线索,突然之间,在一块石头下,一个钗子若影若无地躺在那里。   安宁弯下腰,将那小小的石头移开,那是一个赤金点翠菱花朱钗,或许是运气好的缘故,这金钗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   安宁捡起这朱钗,小心地擦掉这上面的尘土,然后皱起眉头。等等,这钗子,她记得是顾可欣的娘亲留给她的吧?顾可欣一直以来都十分宝贵这钗子,鲜少离身。倘若顾可欣当真要死遁,也肯定是把这金钗一起带走才对。   难道顾可欣他们是真的凶多吉少?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太过美好的猜测?这样的念头刚浮现,就让她心口沉甸甸的难受。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不会的,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肯定只是金蝉脱壳而已!   顺着这思路想去,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性。其一是顾可欣走得太过匆忙,导致这金钗来不及带走。其二,顾可欣是特地将这金钗留下,就为了提醒她。   只是前者很快又被她推翻了。倘若杨开意他们有时间准备尸体,那么怎么可能没时间带走这小小的金钗呢?   如此看来,第二个可能性更大。   安宁紧紧握着金钗,怎么都看不出这所谓的提示。   她又翻来覆去在这黑土上走了好几圈,也没见到更多所谓的线索,除了一个证明是纵火的火折子。   最后只能一脸恹恹地放弃了。   她看着还在烧纸钱的宝珠,心中不由同情了宝珠——宝珠倒是个忠心的。   安宁问道:“宝珠,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你的卖身契,恐怕也在这火里烧了,你现在已经是自由了。”倘若顾可欣在场,肯定也是这个想法吧。   宝珠茫然地抬起眼看安宁,“我,我不知道。我除了服侍人,也不知道会做什么。”   安宁看她这样,有些不忍,念在她之前对顾可欣一片忠心的份上,建议道:“你若是没有去的地方,不如先去我那边如何?等你想好了以后的打算再走。”   宝珠抽了抽鼻子,她今天哭成这样,大半部分是因为悲伤,另一小部分则是对于未来的茫然,“多谢安宁姑娘。”   安宁安慰她:“先别哭了,好好的小姑娘,再哭就不漂亮了。”   事实上,安宁比宝珠还要小上几岁,这样一脸严肃地说着大人话语,分外有趣。   宝珠破涕而笑,她知道自己再是难过,和善的主子一家也不会归来。她站起身子,“我知道了。”   安宁让她暂时跟着蔚海他们,自己则是转身回到家中。蔚景则是先去衙门报案,打算将事情弄大,不管幕后之人是谁,安宁这样的举动好歹能够让对方警惕点,说不定还能打草惊蛇一把。   两三年的时间,也足够蔚家在宣州布置一些人手了。尽管这些人手未必能同京城中相比,但拿来调查事情已经绰绰有余,只要对方按捺不住地跳出脚的话。   安宁觉得前世看过的一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受杨家这把火的牵连,周家这个距离最近的人家,大概有四分之一被烧了。章古仍然在周家看门,见到她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安宁看见烧的范围,不由在心中松了口气——好歹没烧到她的房间,她的书房也是无碍。应该说西厢房这一块基本都是完好的。   安宁扫了一眼完好无缺的书房,心中琢磨着,要不要一起把书籍全都搬到城里,反正他们至少会在城里呆上三个月。他们住城里最开心的其实是聪哥儿和周金宝。之前周家住玉山村的时候,这两个男孩便直接住在了玉山书院的宿舍,三餐皆是书院提供。书院的伙食也算可以,但终究比不过周家的厨艺。因此这三个月,聪哥儿和金宝直接先搬到了家里,每天吃家里做的饭菜,美得直冒泡。   安宁思索着这些事情,然后转身回房间,又是爬床底,又是扒开一小块石砖,从里面拿出了一本账本。她翻了翻账本,因为她对官场上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即使看得懂账本上的数字,也不懂其中代表的含义。   将账本小心翼翼地用两层布包好,安宁将账本混在几本书中,等下就一起带出去。   因为过来的时候直接坐马车的缘故,安宁一口气把书房的书一起搬了。   她扫了一眼烧的乌黑一片的杨家宅子,带着宝珠,最终长叹一口气,离开了这里。虽然这一出很有可能是他们刻意演出的戏码,但她日后恐怕鲜少有机会再同他们见面了。   她同顾可欣素来投契,分离之前却连一个真正的告别都没有,心中不免有几分惆怅。   回到家中,午饭已经端了上来。   因为杨家的事情,周家这两天气氛都有些低迷,大家默默地吃过饭后,安宁便去将那些书收她房间中,顺便打算再找个地方把账本藏好。   一进屋子,她却敏感地发现屋内似乎有人动过。   安宁略一沉吟,放慢步子,走到了她的书桌前,书桌是由松木做成的,因为家具还算新的缘故,还散发着松木特有的清香。   桌上她的砚台,原本是左右放的,现在变成了长的那端是上下方位。就连纸上,似乎也有了一些的移动。   安宁心中一动,视线顺着肉眼几乎要察觉不到的痕迹落在了窗台——啧,喜欢爬窗的也就那位便宜表哥慕清玄吧。她有点后悔自己只涂了家里的窗子,这个窗子忘记抹药,不然还可以让他倒霉几天。   但是不得不承认……慕清玄的突然出现更是让她坚信了心中的想法。   她转头对桂圆和玉容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写篇祭文。”   玉容和桂圆见她神色带着淡淡的哀戚,行了一礼,便转身出房间,又轻轻阖上门,给安宁一个安静的空间。   安宁一张一张地揭开纸,在最后倒数第四页的白纸上看着细如蚊蝇的一行字:一切安好。账本交给蔚邵卿。宝珠交由你安排。   字迹十分熟悉,是慕清玄的手笔。   在看到这确定的消息,心中的大石彻底落下的同时,安宁的眼眶浮现出一行的雾气——没事就好。   手指处却突然传来了钻心的疼痛,这疼痛只是一瞬。   安宁回过神,却发现是自己右手的食指不小心被纸页给割到了,几滴鲜红的血涌了出来,低落在纸上。   安宁眼神微敛,将手中的血直接涂向了那行小小的字迹,将慕清玄留下的痕迹给抹除掉。   她抽出那张纸,唤玉容进来。   玉容见到她手指滴血,唬了一跳。   安宁神色平静,“没事,不小心被割到而已。”   玉容连忙拿出医疗箱,给安宁包扎好伤口,她小心地说道:“姑娘虽然同杨夫人感情深厚,但手都受伤了,这祭文还是先放一放吧。”她很怕她家姑娘一时起了性子,非要写好。   安宁点头,“我知道了,我同她的心意也不一定非要这些繁文缛节才能表现出来。”   玉容见她没有反对,神色略松,又拿别的话题转移她的心情,“那位宝珠姑娘,姑娘要如何安排她呢?”   安宁想了想,说道:“先放慧姐儿身边吧,我身边已经有了你和桂圆了。慧姐儿现在只有红枣。”   事实上,周李氏早就想着要给孙女再找一个大丫鬟,按照她的说法是,城里那些很多不如他们的人家,里面的小姐都是至少两个丫鬟,慧姐儿只有红枣,都有点不像样。   安宁道:“若是宝珠日后想留下,就一直跟着慧姐儿。若是不想留下,我们再给慧姐儿找一个。”顾可欣对宝珠的评价一直很好,如今顾可欣是不可能出现了。若有宝珠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在,胜过外面那些不知根底的人许多。   玉容给她包扎好了伤口,说道:“姑娘想的也是周到。”   安宁没再说话,她望着窗外,仍然想着账本的事情。这账本是属于顾可欣的,那句话明面上是慕清玄说的,但其实就是顾可欣带给她的话语。   顾可欣为何会现在就要她将账本交出去呢?要知道,一旦她交出这东西,顾越的仕途恐怕就要毁于一旦,轻则贬官,重则贬为庶民。   ……这简直不是父女,都要成仇人了。   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闪过:放火的难不成是顾越?所以顾可欣才会直接破釜沉舟?   安宁同顾越也就是当初那周台平的事情才在堂上见过,那时候顾越或许是因为同周台平没有什么牵扯的缘故,处理得也还算公正。若不是她认识顾可欣,从那些风评中,几乎要以为他是个清官了。   那个念头乍现时,让她身子禁不住抖了几下,越想,安宁便越觉得有道理。如果按照顾可欣的说法,这账本如此重要的话,顾可欣带走后,顾越能不发现吗?他能够为了讨好现在的妻子顾唐氏而将嫡亲的女儿嫁给那么一个纨绔外甥,全然不顾两人身份的不般配,不顾顾可欣的亲娘一家当初对她有恩。那么为了毁掉账本,一了百了烧了杨家,也毁了顾可欣这个女儿似乎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安宁见过王翠翠那样将女儿当货物卖的亲人,没想到如今还会见到这种把嫡亲女儿当仇人的父亲。   顾可欣大概也是知道这点,既借这个方法脱身彻底逍遥法外,又可以反击一军。   她望着窗外的空气怔怔出身,顾可欣肯定也是事先知道父亲的打算吧,也不知道她让慕清玄留这条信息给她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的视线落在那朱钗上——这朱钗既然是顾可欣特意留下的,那么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心中突然一动。她第一次见顾可欣戴这个朱钗,却是在她同顾可欣进城的时候,那时候,她们还在首饰店中遇到了顾可人的嬷嬷,按顾可欣的说法是,那位林嬷嬷是顾可人的奶娘,同时也是顾唐氏的心腹。   难道顾可欣想告诉她,顾越是因为那林嬷嬷的缘故才会找到她的吗?   安宁越想越觉得这应该就是事实。拼凑出真相的她却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她咬了咬下唇,直接找出那账本。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现在就将账本交出去。   她将玉容喊了过来,玉容有些不明所以。   安宁直接将被月白色绸缎包裹着的账本交给玉容,说道:“你将这个交给蔚海,让他尽快送给蔚邵卿。这件事很急,很重要。”   她并不知道账本究竟牵扯了那些人,所以也不想陷入这浑水中,还是早日交出去比较好。   见她神情严肃,玉容也明白了这东西的重要性,小心翼翼地接过并不重的账本,重重点头,“我现在拿给蔚海。”   安宁看着她快步出门的身影,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在猜出杨家那把火很有可能是顾越让人放的后,安宁一连好几天都提不起心情,即使玉容顺顺利利地将东西送出去也是一样。   很快的,她便没有心思操心这些了。因为她从玉山村带回来的那只狗发福同她家静静打架了。不,这个说法有点不对,打架这种是双方之间的互动,发福同静静之间,根本就是静静单方面地欺负发福。   静静虽然不至于凶残到咬伤发福,却很喜欢吓唬发福,或者不时给他来上一爪子。   来周家短短两天,发福这只田园犬瞬间就掉了好多毛——安宁看到头顶有个小小秃斑的发福,虽然很想生气,但是这画面太过好笑,她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发福一见到她立即躲在她身后,不时抬起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   安宁惊讶地挑眉,这只狗挺聪明的啊,还知道在场这些人中她是最大的靠山。只是他这个举动似乎惹怒了静静,静静站起身子,高大的身子给人一种足够威胁人生命的危险预感,他龇牙咧嘴的时候给人的压力更大。   “静静!”安宁皱着眉头喊他的名字。   静静虽然收起了他那尖锐的牙齿,看着发福的眼神仍然很冷漠。   安宁赶紧先让桂圆牵走发福,自己则是上前几步,弯下腰,揉了揉静静的下巴,静静向来很喜欢她这个动作,还顺势躺了下来,意思再明显不过:还不快给我梳毛。   安宁气得都要笑了,但还是找来了静静专用梳子,给静静这只越来越大爷的狼梳毛。   梳了一刻钟后,静静在阳光下还十分惬意地迷了眯眼睛。   安宁不由失笑:“一只狼都活得比我们滋润。没有烦心事,真好。”   玉容收起梳子,笑了笑,只是说道:“姑娘,我看静静是因为吃醋,才会那样欺负发福的。”   安宁吃惊地看她,“发福只是在我们家呆一段时间而已。”倘若能起作用是最好的,若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安宁也不会如何,等过段时间就会将他送回去,顺便再送给主人一份礼物。   “但是静静肯定不知道。站在他的角度来看,那就是你有了新欢。”   新欢这个词语让安宁忍不住笑了笑,玉容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她伸手挠了挠静静的脖子,“好啦,我知道你听得懂,那只狗只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不会很久的。”   静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嚎了一声,便趴下在阳光下打瞌睡去了。   周家对于这种狼嚎声都已经十分习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地做自己的事情,嗯,除了刚进屋子就被吓到的客人除外。   ……   安宁直到顾唐氏带着她女儿和侄女到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   周李氏对于就连知府夫人都来她家做客这件事十分得意,对着顾唐氏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和我孙女,我听安宁说过,她同顾小姐是见过面的。”   安宁视线落在站在顾唐氏身后的顾可人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顾可人的脸色额外的苍白,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一样。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顾可人扬起嘴角,对着她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笑容。   顾唐氏微微一笑,“是的,可人之前回去也曾同我说过。周夫人真是好运道,有这样聪明漂亮的女儿和孙女,咱们宣州谁不羡慕?”也许是因为周李氏现在品级比顾唐氏还高的缘故,顾唐氏对周李氏十分有礼,话语之中,还隐隐带着一丝的追捧。   唐荷花也不像是初见一样,收起了脸上的倨傲,就像是普通官家小姐一样平静友好地向安宁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周李氏的面,安宁还是得给她娘一些面子的,淡淡回复:“顾姑娘和唐姑娘安好。”   顾可人还没说什么,唐荷花连忙道:“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喊我荷花就可以。”全然忘记了她同安宁初次见面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不愉快事情,只当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揭过。   安宁神色淡淡的,“可人姐姐好,荷花姑娘好。”   和唐荷花相比,她自然更愿意稍微亲近顾可人一点,主要是,顾可人似乎对顾可欣还残留着一点的姐妹情谊。   一个姐姐,一个姑娘,亲疏立下。   唐荷花眼中闪过一丝的不悦,却还是忍了下来,没说什么。   这倒让安宁有些吃惊——一段时间没见,这位唐荷花的城府似乎加深了不少。   周慧也十分端庄有礼地同她们寒暄,不知道什么原因,唐荷花似乎对周慧很是亲近的样子。   顾唐氏和周李氏让她们小姑娘各自去玩耍。   安宁将两个姑娘带到自己的房间中,也无非就是吃点心,下下棋一类的。顾可人身边的那位林嬷嬷也跟着顾可人。   只是顾可人似乎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唐荷花都看出了这点,不时地提醒她一下。   安宁看着顾可人说道:“可人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顾可人视线落在唐荷花身上,又飞快地垂了下来。   林嬷嬷有些担心地看着顾可人,“姑娘,要不,你在周姑娘这里休息一下?”   安宁注意到,在林嬷嬷靠近的时候,顾可人的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似乎要躲开她的手一样,她抬起头,看着安宁,眼神带着一丝的哀求,“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可以吗?”   安宁笑道:“当然可以。”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位可欣姐姐的妹妹,似乎对自己的奶娘起了芥蒂的心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安宁直接将顾可人安排在客房中,留一位顾可人的丫鬟守着,自己则带着慧姐儿同唐荷花说话。   安宁很快就知道,为何唐荷花对周慧如此亲热了。   敢情是为了自己那位哥哥啊!   唐荷花说没几句话,就要牵扯到她哥哥身上。   安宁还没说什么,周慧已经温柔而坚决地说道:“荷花姑娘,虽然那位唐公子是你哥哥,但于我们来说,只是外人。”言外之意,就是让唐荷花别再说了。   唐荷花讪讪一笑。   安宁放下杯子,对唐荷花笑了笑,“我记得令兄之前同顾府的大小姐有婚约吧?之前施璐还同我说了,那位顾可欣顾大小姐,本来身体甚为康健,结果定亲后就一命呜呼了。慧姐儿是我的侄女,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你说是吧?”   唐荷花脸上的笑容直接就僵住了——安宁这话简直就是当着她的面,指责她哥哥克妻。偏偏她又不能说顾可欣是因为不肯嫁给她哥哥甚至连知府大小姐的身份都不要了?   她在心中将安宁骂了无数遍,目光对上安宁那双似笑非笑看着她,仿佛洞悉了她心中想法的眼神,瞬间心中一寒,什么多余的话语都不敢多说。   “抱歉,我小家小户出声,规矩这些不太懂的。”唐荷花在吃过不少教训后,也是能屈能伸之人,硬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只是因为这一出事,气氛也冷了下来。   这时候玉容匆匆走了过来,“姑娘,静静似乎在闹脾气。”   唐荷花好奇问道:“静静是谁?”   安宁说道:“是我养的一只狼,只是最近脾气有点不好。”   唐荷花一听到是狼,就歇了去看看的想法,狼这种生物在她心中还是十分可怕的,万一被咬了怎么办?她缩了缩脖子,连连道:“那你快去看吧!”   心中还诅咒着:最好被咬上几口是最好的。   静静的地位当然是比唐荷花高过许多等级,安宁起身同玉容一起离开,一走出唐荷花的视野,玉容便对她说道:“姑娘,刚刚顾夫人去看顾小姐,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   顾可人这个女儿身体不睦,顾唐氏去看她也是正常的。只是这对母女……居然会吵架?而且还是在客人的家里吵架?   安宁不由对她们吵架的原因生出好奇,“听得见她们吵架的内容吗?”   玉容摇摇头,“她们将其他的人都支使开来,蔚景和蔚海又不在,桂圆那时候也只是偷偷听到一点,不过她说似乎有提到可欣姑娘的名字。”   安宁默默沉吟:难道这对母女吵架的原因同可欣有关吗?   她本以为顾可人不过就是同自己的母亲稍微闹一下脾气,事实证明,她们吵的架还真不是普通的严重。   傍晚时分,顾唐氏一脸忧愁地蹙起了眉头,对周李氏说道:“我这女儿性格最是孤拐,今天身体不适也不说,等到了你们家才发现。我现在又急着回宣州,不好带她上路。”   周李氏连忙道:“没事,我看可人乖巧又懂事,哪里有你说的那样不好。她就暂时留在我们家里,等病好了再上路也是可以的。”   安宁扬了扬眉:也就是说顾可人要住在她家了?   ------题外话------   顾越和顾唐氏歪了,顾可人还可以抢救一下   ☆、第三十二章 坟前忏悔,再次搬家   唐荷花见顾可人要留下,她心中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说道:“既然表姐要留下,那我也一起留下陪伴表姐好了。”   他们唐家虽然有顾唐氏这位知府夫人做后盾,但宣州真正看得起他们唐家的也没多少,甚至不少夫人连顾唐氏这位知府夫人都看不上——毕竟唐家的家风和家世实在不怎么样。这也导致唐荷花的哥哥唐建言已经十八岁了,都尚未娶妻。看在顾唐氏攀附过来的人家,唐家根本看不上,他们看得上的人家,又瞧不起他们。   好不容易有了顾可欣这个冤大头,偏偏顾可欣却宁可与戏子私奔,也不愿同唐建言一起,鄙视之意再明显不过。因此唐荷花对顾可欣可谓是恨得牙痒痒的,这人居然觉得她哥连戏子都不如!   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情况下,周慧便进入了唐家的眼中。周慧有四品诰命的奶奶,有安宁这个乡君姑姑,自己本身又会种花赚钱,可不是再好不过的联姻对象?   就连顾越也觉得很不错,若是唐建言这位外甥娶了周慧,那他也可以搭上蔚府这颗大树了。   安宁因为顾可欣的缘故,能够接受顾可人留下,至于唐荷花……呵呵,那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也不直接拒绝,而是掩唇轻笑:“我记得可人姐姐的丫鬟不也留下吗?哪里需要荷花姑娘了?”   言外之意就是,已经有丫鬟留下来服侍顾可人了,所以也就不需要唐荷花。   唐荷花见安宁将她直接同丫鬟列为一个级别,脸涨得通红。   顾唐氏虽然觉得安宁这话很不客气,但心里也觉得外甥女的吃相太难看,这周乡君又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于是两厢就撞一起了。   她打了个圆场,对唐荷花说道:“你啊,就这么不想呆姨母身边吗?”   唐荷花也顺着这台阶下,“既然表姐不在姨母身边,那我就替表姐孝顺姨母好了。”   将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不提。   顾唐氏转身看着周家的宅子,在心中叹了口气——女儿因为可欣的事情,已经对她和丈夫有了芥蒂,甚至宁愿呆在外人家中,也不愿回去面对他们。终究还是她将女儿保护得太好,太过干净。也罢,就当做是让女儿在周家散散心好了,说不定她想通了就会回去了。她也知道将自己女儿丢在外人家中,传出去不好听。偏偏可人的性格又倔,若是不让她留下,以她的城府,说不定会直接将事情捅开来,反倒不美,倒不如暂时如她所愿。   她面上不漏半点端倪,对安宁说道:“可人就拜托你们了。”   心中想着,等这件事后,就送一份大礼给周家做为谢礼吧。   安宁还想通过顾可人多知晓一些隐秘,她端庄有礼,光明正大地说瞎话:“我同可人姐姐也很是投契。”   顾唐氏除了将两个丫鬟留下服侍女儿,顺便还留了两个车夫,两人皆是高高瘦瘦的样子。她本来也想将林嬷嬷留下,但因为顾可人现在也不想见到林嬷嬷的缘故,只能将一脸惆怅的林嬷嬷也一起带回去了。   安宁目送他们马车离去,又扫了一眼留下来的两个丫鬟两个车夫,终究没说什么。   周李氏则是将四人的住所都给安排了一下。两个丫鬟一个是安宁见过的碧玉,另一个更沉稳一些的叫碧雪。   安宁作为客人,便抬脚去看望一下“病美人”顾可人。   当她去客房的时候,顾可人正依靠着床,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她的头发散了下来,神色平静,见到安宁的时候,抿出一个浅笑的弧度,“这几天要叨扰你们了。”   安宁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同顾可欣格外的像,不由有些晃神。   “称不上叨扰,反正,你娘肯定不会白白让我们家吃亏。”   提到顾唐氏,顾可人脸上的笑意却淡了淡,安宁心道:看来这丫头同她母亲最近矛盾还是挺深的啊。   她自然而然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在她有心同顾可人和谐相处的情况下,顾可人很快就觉得安宁真是一个让人如浴春风的人,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变多了不少,在旁边玩沉默的两个顾家丫头也松了口气。   甚至到后来,顾可人已经将安宁当做了自己的好友,在其乐融融的谈天之中,甚至一时忘记了家中那些烦心事。   只是……即使她在周家呆得再是愉快,也不可能呆一辈子,终究还是得回去。   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那时候所偷听到的话语,顾可人便觉得浑身发冷。   十分宠爱着她的父亲……也有那样阴狠的一面吗?   待她总是温柔体贴的母亲,也有那样心狠手辣的手段吗?   总是用慈爱眼神的奶娘,也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吗?   顾可人感觉自己的过去像是活在一个被谎言所包围的世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那里。可是,全大周的人可以责怪他们,偏偏只有她没有这个资格。   她的眼前浮现出顾可欣的面容,顾可欣对她这个妹妹不算好也不算差。顾可人没有告诉别人的是,她其实一直都很向往成为姐姐那样的人,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韵,甚至会私下偷偷学着她说话微笑的神态。   只是这样的姐姐,却已经死了,死在了一场大火中。   “可人,你怎么了?”安宁说到一半,便发现顾可人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像是陷入了某种的回忆之中,眼神茫然,还泛着淡淡的水雾。   顾可人咬了咬自己有些苍白的嘴唇,勉强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安宁,你以前是住在玉山村的吧?”   安宁点点头,说道:“是啊,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依山傍水,后山还有一片很漂亮的桃花林。”   顾可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纤长的手直接紧紧抓着安宁,“是吗?那我也可以一起去看看吗?”   安宁直觉地感到她并非真正想看桃花林,她点点头,道了一声,“好,不过你这样的身体状况可没办法去。”   顾可人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生病,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安宁越同顾可人相处越觉得惊讶……顾越和顾唐氏居然也能够养出顾可人这么一个没什么城府还容易轻信人的女儿,还真是奇特。   ……   在周家呆的第二天,顾可人便表示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可以去桃花林。碧玉和碧雪见她家心情忧愁了好几天的小姐难得有这样的兴致,也不阻止,反而还给顾可人搭配好了出行的衣裳。   顾唐氏离开开原县之前,特地将女儿平时穿的几套衣服和首饰给送了过来。   顾可人选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裳,还将头上的金钗给摘了下来。   安宁看她这样的打扮,问道:“你这样会不会太素了点?”   碧玉也在一旁点头,“是啊,姑娘,你头上好歹带个簪子吧。”   顾可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往发上插了一个样式简洁的梅花白玉簪。   只是临出门前,她又对碧玉和碧雪说道:“你们两个就留下吧,我不想很多人跟着我们。”   也许是顾唐氏离开之前,刻意叮嘱过,对于顾可人这有些不合规矩的举动,两个丫鬟相互对视了一眼,向他们福了福身子,对安宁说道:“安宁姑娘,我们家小姐就交给你了。”   安宁知晓这顾可人恐怕是故意支开她们的,对于她的目的也十分配合,说道:“放心吧,我肯定会带不少人出去的。回来后绝对还你们一个毫发无损的小姐。”   “那就拜托姑娘了。”   安宁同顾可人一起上了马车,她今日出门是带着桂圆,蔚景和蔚海照例充当一回的车夫。   一路上,顾可人不时地望着窗外,桂圆以为她是难得出门,所以对外界比较好奇,还向她介绍了不少。   顾可人静静地听着。   一路无言地到了玉山村。马车在周家的宅子面前停下。   顾可人下了马车,视线立即落在烧的一片乌黑的杨家大宅,声音有些颤抖,“这里是?”   安宁有心探探底,沉重地叹了口气,“这是我们村里近几年来所发生的最大悲剧。这里原本是杨夫人他们一家所住的房子。结果前几日,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人,一把火烧了杨家,杨家三口包括刚出生不久的女儿都没逃出来。”   顾可人身子颤了颤,声音哽咽了起来,“刚出生的女儿?”   安宁颔首道:“杨夫人真是一个极好的人,温柔又善良,还很有学问,无论对谁都是那样好脾气,偏偏却遇到了这样的事。她今年正月初十的时候,诞下了大女儿杨彤彤。”   “彤彤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她,我再没见过比她更可爱的孩子了,小小的一团,谁抱都会冲着人甜甜地笑,笑得人心都化了。杨先生也是极好的人,与杨夫人是再般配不过的神仙眷属。”   顾可人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时,安宁便看见了她通红的眼睛,“我可以给他们烧一下纸吗?”   她这样的表现无疑证实了安宁心中的想法——顾可人果然是知道顾可欣他们住在这里,说不定还知道是自己的父亲下的毒手。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便可以理解顾可人宁可呆周家也不愿回去的心情了。   她看着顾可人,说道:“你认识杨夫人吗?”   顾可人先是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拼命摇头,“不……不认识,我只是觉得他们一家真的太可怜了。”   她顿了顿,说道:“你能和我说一下杨夫人的事情吗?”   像是生怕引起安宁的怀疑,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之前听你提起过她,想来一定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安宁挑拣着说了一些她同顾可欣相处的事情,顾可人听得很入神。   顾可人沉默了许久,说道:“我能去她坟前祭拜一下吗?”   那三具的尸首已经被当做杨家三口的尸体下葬了,安宁本想出这笔钱,但李富贵说,杨家在他们村里也呆了几年,有了些感情,这钱便直接从村里的支出拿。现在酱油工坊如火如荼,安宁每个月都能够收到一百两左右的分红,所以村里的确是不差钱。甚至玉山村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经盖起了新房子。加上杨家在村里的口碑不差,古人讲究的又是入土为安,死者为大,所以基本没有什么人会出来反对这点。   那坟墓就在桃花林附近,安宁直接带着顾可人过去。   坟墓很简单,就是一个石头上刻着一家三口的名字。   顾可人望着这坟墓,又给他们烧了柱香,安宁则是摘了一些春日的花朵,放在坟墓上,白色的小花,撒在坟包上。   顾可人注视着墓碑上的名字,上面只写着杨开意、杨氏以及杨氏之女,另外还刻着一行简单的介绍。   她抿了抿唇,尤带着水光的眼神飘了过来,“我有个朋友。她有个姐姐,长得好看又有气质,我朋友虽然看上去很讨厌她,但其实一直想成为像姐姐那样的人。”   对于这种开口,安宁真是再熟悉不过了。现代讲故事不也如此吗?每次以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的,基本说的都是自己的故事。   安宁也不点破,只是做出一个倾听者的态度。   “然后呢?然后朋友她娘因为想将姐姐嫁给自己外甥的缘故,姐姐便同一个身份低下的人私奔了,还带走家中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被安宁那双如夜空般静谧的黑色眼睛注视着,顾可人忽的生起了一股的勇气,想一口气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语倾吐而出。幸好她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的理智,才勉强没有说漏嘴。   “朋友的父亲,在得知这件事后,便一直寻找姐姐的下落。直到那朋友的嬷嬷,无意之间发现了线索,便花了一段时间找到了姐姐所在的地方。”她的嗓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的哭腔,声音压抑着极大的痛苦,“然后姐姐一家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灭了口,就为了那样东西。”   安宁看着顾可人,心中再也没有初见时对这个女孩子的讨厌。现在的她,看上去很痛苦,痛苦得让人生不出厌恶一类的情绪。   她知道此时的顾可人,大概怀抱着对顾可欣这位姐姐深深的愧疚。   她忍不住伸手,环住了顾可人,以一个安慰的姿态,“你在替你朋友难过吗?”   安宁感到顾可人的眼泪低落在她肩膀上,她的肌肤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眼泪的热度,像是要灼烧了人一般。   “无论是父亲,还是奶娘,都是害死姐姐的元凶。”   “父亲对于姐姐当初外祖家的遭遇视而不见,甚至落井下石,导致姐姐的生母郁郁早逝。”   “母亲让人在姐姐的生母药里添加了几味相克的药物,间接害死她。”   “所有人都有罪。”   “他们都是罪人。”   也许是因为压抑得太久,也许是因为此时就站在一直愧疚着的姐姐墓前,顾可人哭着倾吐出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话语。   安宁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不算坏人,也不算是特别好的人。   顾可人或许只当今日的发泄只她压抑许久的爆发,只有她知道,一方面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另一方面却是由于安宁在她屋内平时点燃的香中添加了无色无味的一款药。   那药并不会对人身体有什么危害,只是容易让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罢了。   没想到带她祭拜顾可欣后,顾可人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出来,将真相都倾吐得差不多。   对于利用顾可人的愧疚,算计了她,安宁虽然不会后悔,但多少也对她有点愧疚。   她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好了,别哭了。你朋友若是知道她为她如此伤心,她也会难过的。你那位朋友,肯定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她明明已经知道真相了,却还是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顾可认却突然紧紧拽着她的手,眼睛亮的惊人,“如果你是她的话,你怎么做?”   安宁怔了怔,这个问题实在让她难以回答。顾越他们对顾可欣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但是对顾可人却称得上是慈父慈母。   安宁老实回答:“不知道。”   顾可人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   安宁道:“不过我觉得,做错了事情,就得付出代价。所以,如果我是你那位朋友的话,若是做不到大义灭亲举报他们的话,大概会用一辈子为他们赎罪吧。”   安宁其实很想怂恿顾可人大义灭亲一把,也省却她不少的功夫,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顾可人再天真太傻也不会这样做。   顾可人怔怔地看着她,嘴唇轻轻蠕动,“赎罪吗?”   她垂下头,“我知道了。”   之后便一直保持沉默。   留下安宁有点抓狂地看着她,你究竟是知道什么了?偏偏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顾可人都不肯说,不过从她那仿佛卸下了重担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已经做了某个决定。   安宁之后又邀请她去看桃花,顾可人也应了下来,两人逛了一下桃花林,便坐上马车回去了。   回到家后,玉容和红枣都皱着眉头。   安宁去桃花林的时候,可是摘下了好几朵的花,她将其中开得最好的几株放在花瓶中,云淡风轻说道:“桂圆,把这桃花送到娘的房里。”   桂圆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轻松抱起大花瓶,往周李氏房间走去。   玉容应了下来,轻声道:“姑娘,发福刚刚咬上了可人小姐的一位车夫。”   安宁眉毛跳了跳,“发福不是慧姐儿养着吗?慧姐儿平时基本都呆后院里。”想到某种可能,她眉毛一横,脸色冷得可以刮下两层寒霜,“不会那人跑后院去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被咬死她都要喊一声好!   玉容嘴角抽了抽,她家姑娘还真是够护短的。   她摇摇头,说道:“没,是慧姑娘带着发福去前院散步,结果发福见了可人姑娘的一位车夫后,不知怎么了,就突然发起了脾气,冲那人叫个不停不说,还咬了一口。幸好那人衣服穿得厚,所以没有什么大碍。”   安宁瞥了一眼在一旁做倾听状的顾可人,说道:“虽然没有受伤,但也是发福的错,你等下给那人一两银子作为赔偿吧。”   顾可人倒是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或者说她现在看自己家的人都挺不爽的,“咬了谁来着?”   玉容道:“一个叫顾升的车夫。”   顾可人哦了一声,“没有大碍就好。”   她今天出去一趟,情绪又大起大落的,作为平素不太出门的娇小姐,很快就感到疲倦了,安宁便让她先去休息。顾可人自认为今日同安宁交心了一把,称得上是朋友,乖乖点头应了下来。   安宁看她乖巧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真是可惜,若是顾可人不是顾越和顾唐氏的女儿,她们说不定还真可以成为好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歹竹出好笋吧。   顾可人走后,安宁也跟着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她才问玉容:“好好的,发福怎么突然就咬人了?”发福一向性格温顺,还会卖萌,在周家也是属于全家都会一起投喂的萌物,别说咬人了,就连冲人大叫都没有。   玉容也跟着疑惑,“我也不明白呢,之前还好好的,见了那人就开始狂吠了,拉都拉不住。”   顾家……   安宁突然灵光一闪,她想起那发福的主人也是说过的,发福那天晚上着火后也是一直叫个不停,会不会是那人便是当天晚上过去放火的其中一人?结果现在却被发福给认出来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   直接对玉容托盘而出,玉容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必须得让蔚海他们好好盯着他。”任谁知道家里住了一个纵火犯,都会轻松不起来。   安宁微微一笑,“你也不必如此在意。他敢在杨家放火,却不敢在咱们家里放火的。”顾越……他没有根基还能做到现在这位置,凭的是知情识趣,从不主动与人为难。又哪里可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平白得罪安宁,得罪蔚家。   更何况,恐怕在顾越眼中,安宁一家根本就不知道顾可欣的真正身份。   她直接吩咐下去,让蔚海他们调查事情的时候,从这顾升和林嬷嬷身上下手,林嬷嬷作为顾唐氏的心腹,说不定还能够牵扯出顾可欣母亲当年去世的内幕。   她今天和顾可人出去一趟,客串一把知心姐姐也是很有收获的。   到了安宁这个级别,很多事情基本都不比她自己亲自动手,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所以安宁并不算忙碌。   另一方面,顾可人在安宁家呆了大概七天便告辞回去了。   离开之前,还十分的恋恋不舍,她十分羡慕安宁家这种没有勾心斗角平静温馨的气氛,在周家也呆得很是愉快。只是即使再愉快,她的家也不在这里,更没有一直赖着不走的道理。   走之前她对安宁笑道:“等过段时间,我下帖子找你玩,你可不能像以前一样拒绝了。”   安宁点点头,看着她全然不知的模样,心道:只怕等你知道我对你父母所做的事情,能不把我当仇人都算好的了。   送了顾可人离开后,她转身回去。   她的账本在十天之前便已经送了出去,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恐怕四月份就可以出结果了。   蔚池那边从顾升着眼调查后,也着实调查出不少的内幕。当天晚上去放火的除了顾升,还有林嬷嬷的儿子林添丁。林添丁正好有一项赌博的爱好,蔚池手下的人已经利用了这点,控制了林添丁,想来再过不久,便可以将林嬷嬷和顾升给一起处理了。   见蔚池如此积极的姿态,安宁严重怀疑,顾越那账本所涉及到的应该不仅仅只是宣州。恐怕到时候不仅宣州要变天,就连京城的水也要被搅混了。   不过就算如此,这些大人物的事情终究同安宁无关,她还是安安分分地过着她的小日子。   她这几天,正陪着她娘周李氏一起看房子。   玉山村那宅子大概被烧了四分之一的样子,现在周家的人口又越来越多——毕竟多出了周贝贝和周金宝。原本的三进宅子,等金宝和聪哥儿都长大成亲后说不定就要不够用了。而且周家服侍的下人也多了起来,这些下人也是需要住所的。   周李氏住了城里后,虽然也想念玉山村,但终究觉得,有个城里的身份更好说亲一些。这几天,正在看房子,她所挑选的都是四进的宅子。开原县城内的四进宅子,基本都要四百两以上。   目前空着的,可以卖的一共有五个宅子,周李氏看中的是同现在住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宅子,里面还有个荷花池,但这宅子因为附近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缘故,也不便宜,直接要价八百两,而且还不二价。   周李氏在说八百两的时候,心都在滴血,这钱都可以买两个四进宅子了。   安宁个人是比较偏爱八百两这宅子,地段好。等她到了现场看过后,便知道为何这宅子比其他的四进宅子贵上许多了。这宅院的面积挺大的,至少有五亩的大小。宅子后面还有一大块空地,无论是做花园,还是做两个小男子汉的练武场都可以。更重要的是,这宅子原先是一个来自京城中的官员府邸,里面的格局同京城颇为相似。扣除掉正房、东西厢房这些必备的,还有三个的小院子。   安宁一见那院子,便想敲定了这家。她心心念念单独住一个院子许久了。如果有三个小院子的话,以她娘对她的宠爱,肯定愿意让她住一个。同慧姐儿、三嫂一起住西厢房虽然也好,但个人空间终究还是少了点。   周李氏也觉得这宅子好,特别是听说还是官员住过,便觉得多了几分文气,只是对于价格仍然耿耿于怀的。   安宁直接道:“娘若是舍不得钱,我来买好了。”反正她不缺钱。   周李氏笑骂了她一句,“哪里有让女儿出钱的道理!”被女儿这么一激,她便干脆利落地定下了这家。周李氏挣的银子虽然没安宁多,但架不住她会省钱,两年下来,加上安宁给的葡萄酒和胭脂收益,她也存了一万两银子。   她拿出八百两,她作为宣州少有的四品诰命夫人,又有安宁这个旁人眼中颇受圣宠的乡君女儿,自然没有人敢在这上头为难她。才两天时间,就将一应过户手续给完完整整地办理好。   周家也开始进行了搬家的工作,幸好这宅子离现在住的宅子并不远,都属于南城这一块,搬家过来也很是方便。安宁更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她的小院子。周李氏直接将三个院子分了分,最大的一个院子让两个男孩住,比较小的两个院子则是周慧和安宁各自占了一个。   周青梅仍然是住在西厢房,东厢房则被周李氏改成了客房。姚夫子和他的女儿姚素素都被安排住在客房之中。   后罩房有一间是给周慧做花房,两间给安宁酿葡萄酒,两间做胭脂,还有两间做放葡萄酒和胭脂的仓库。耳房则是作为下人和护卫所住的地方。房子大了,所需要的仆人也就多了不少。趁这个机会,周李氏又买了两对的夫妻,一个是王旺,一个叫赵二,他们的妻子自然便是王旺家的,和赵二家的。王旺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今年刚好十三岁,便直接交到蔚海手中,操练一下,看调教出来后能不能作为护卫使用。两个女儿一个十四岁,一个九岁。至于赵二家的,只生了个十岁的女儿。因为安宁和周慧身边的大丫鬟都有两个的缘故,周李氏索性让这三个女孩子都做粗使丫鬟使用,平时扫扫地擦擦桌子一类的。除此之外,周李氏还买了两个皆是十二岁的姑娘进来,一个放卫先生身边服侍她,另一个放周贝贝身边。   蔚池也顺便再送来了两个护卫,一个是蔚甲,一个是蔚乙。身手虽然比不过蔚海蔚景,但也堪称不错了。   安宁当时一听这名字就忍不住嘴角一抽,问了一句:“不会还有蔚丙和蔚丁吧?”   蔚海冲着她竖起了拇指,“蔚丙和蔚丁都在京城里,他们四个是同一批出来的。”   家里多了这些护卫和仆役后,不再像是之前小猫两三只的样子,总算也有些一些所谓的大户人家的气派。   安宁见她娘喜气洋洋地说这事时,忍不住吐槽:“真正的大户人家,一个小姐身边就有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两个粗使丫鬟。再讲究点的,还要再加两个三等丫鬟呢。”   周李氏不由咂舌:“也就是说一个人就要八个人服侍了?明明一个人就可以服侍得来,何必要八个?”   她就算了一下,倘若他们家也如此的话,每个月单单月钱就要不少开销,更别提换季了还得做新衣裳。周李氏忍不住露出了肉疼的表情,生怕女儿也有这样的想法,连忙道:“我看啊,咱们家这样就很不错。”   安宁笑了笑,“我们家人口同其他人比起来不算多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她这院子中,也多了一个王旺的二女儿,王二妞这粗使丫鬟。王大妞则是放周慧院子中。赵二的女儿赵小花则是放周金宝和聪哥儿的院子,按照周李氏的说法是,女孩子细心点,好歹可以做点缝补一类的工作。   搬到四进宅子后,周李氏还办了个乔迁的酒席,请了一些相好的人家。酒席过后,周家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周金宝和聪哥儿见全家都有长居下来的打算,干脆从书院中搬了出来,住在家里。书院条件再好,也是比不过家里啊。   因为这宅子是周李氏出钱买的缘故,宅子自然是落在周李氏的名下。   周李氏想了一个晚上后,将之前那个她名下的三进宅子地契交给了周青梅。   周青梅一看,那宅子的名字居然改成了她,立时被唬了一跳,“娘,这不是你的宅子吗?”   周李氏平静地将地契推到自己的三媳妇面前,“这是给你的。之前安宁、慧姐儿、聪哥儿和金宝都有,我也不偏心,我现在也拿你当女儿看,自然也该有你的一份。”   周青梅闻言,眼眶红了红,很是感动,“娘,不用了,聪哥儿有就等于是我有,一样的。你何必又多给我一份呢?”同其他人家相比,她婆婆待她已经十分好了。   周李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让你收下就收下,等到时候出嫁拿来当嫁妆也体面!”   周青梅连忙跪了下来,“娘,你不要我了吗?”   周李氏将她扶起来,叹了口气,“你年纪轻轻的,现在都还不到二十五岁,我哪里忍心让你给我那三儿子守一辈子呢。”   周青梅默默垂泪,说道:“娘,我守得住的。”   周李氏心道:现在或许青梅会心甘情愿守五年,但十年呢?二十年呢?她会愿意守一辈子吗?与其等那个时候心生怨恨,还不如早点给她一个机会,现在青梅年纪也不算大,要找好对象并不难。   她拍了拍周青梅的手,“别忘了,你现在姓周。当时在公堂上我也说了,以后就拿你当女儿看待。倘若我女儿守寡,我肯定也不愿意她守一辈子的。”   想到自己早逝的三儿子,周李氏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只恨儿子福薄啊。   她一哭,周青梅也哭得更是眼眶红了。   婆媳两哭着哭着,就忘记了初衷,哭得晕晕乎乎的。周李氏比周青梅还多一份的理智,还知道要把地契塞周青梅手中,之后又催周青梅去看看聪哥儿的院子中,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地方,毕竟是刚搬过来,说不定就有哪里没注意。   周青梅心中,儿子肯定是最大的,顾不上哭了,连忙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带着地契出去。   ……   周青梅往儿子的小院子走的时候,经过前院,正好遇到了姚夫子。   因为安宁特地给姚夫子做了一个轮椅的缘故,姚夫子在天气好的时候,便会自己转着轮椅出来走走,虽然不会直接走出周家,但到院子中逛逛,也比一直呆房间好。   也许是因为安宁之前在她面前提过的缘故,大家都在的时候还好,单独他们两个,周青梅便有些不自在了。   两人视线相对,姚夫子目光落在周青梅脸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的关切,“你哭了?”   周青梅连忙拿手绢擦了擦眼泪,低下头,有些不自在说道:“刚刚同娘说话,两人说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一时来了情绪,所以就掉了点眼泪。”   姚夫子没说话,能够让周青梅哭得眼睛红肿,想来恐怕就是她亡夫的事情了吧。姚夫子在周家呆了也有一段时间,对于周青梅的情况也知道一些。知道她丈夫早逝,虽然性格软弱,但即使在周家最困难,甚至吃不饱饭的情况下,她也没有想过要离开。   ……这是一个同他之前的妻子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温柔贤惠,又有股韧性。姚夫子想起女儿素素也是特别喜欢跟在这周夫人身边,平时梅姨梅姨地不离嘴。   他抬起头,春日的阳光正好落在周青梅脸上,她的皮肤在光晕的渲染下显得越发白皙。   姚夫子怔了怔,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人看的行为有些唐突,连忙低下头,轻声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人还是要向着前方看才是。”   这话同安宁说过的话倒是有相似之处。   周青梅愣了一下,点点头,没说什么。   姚夫子兴许是觉得有几分的不好意思,便打算回房间。结果轮椅的轮子旁边,正好有个小石块,他一急,轮子直接撞上小石块,加上他动作弧度有点大,一时重心不稳,连人带轮椅直接倒了下来。   周青梅吓了一跳,连忙扶他起来,又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她的手碰触到姚夫子的手,周青梅还没怎么,姚夫子的耳朵已经红了红。   周青梅平时所听到的都是儿子夸姚夫子多么成熟多么博学,却难得见他这样莽撞甚至有点丢脸的一面,不觉有些好笑,像是神坛上的人走下人间一样。   她摇摇头,唇角抿出了温柔的笑意,“还是我推你回去吧。”   姚夫子抬眼看她,将她脸上温柔的笑容收进眼底,心不自觉就平静了下来。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又恢复了平时气定神闲的风度,“那就拜托你了。”   ------题外话------   捂脸,等过了,才发现……昨天是女生节,日子都过迷糊了   ☆、第三十三章 树倒猕猴散,狱中相见   这姚夫子虽然在周家已经住了一个月了,但像现在这样单独同周青梅相处的机会还真是头一遭。他知道周青梅心中最关心的便是自己的儿子,便挑拣着说了一些聪哥儿在书院里的事情。   周青梅果然听得十分的认真,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周青梅将姚夫子推轮椅回他房间后,便要离去。   这时候姚夫子的女儿姚素素也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姚素素看到周青梅,立刻蹦到她怀里,软软喊道:“梅姨。”   周青梅听着小萝莉软软糯糯的撒娇,心都要化成了一潭水,她拿起一方手绢,轻轻擦着姚素素的额头,嗔怪道:“玩得一身汗,怎么都不懂得擦一下?”   姚素素现在也就六岁,别人看她年纪小,以为她不懂,所以常常在她面前肆无忌惮说点以前的事情。因此姚素素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生母因为嫌弃父亲当时落魄,便跟父亲和离,抛下他们父女两,另过好日子。在姚素素眼中,会给她做好看的衣裳,会温柔地给她擦汗夹菜的周青梅更符合她心目中的娘亲形象。   偶尔,还是小孩子性格的她也会暗暗希冀:要是梅姨是她的娘亲就好了。谁也不知道,她可羡慕周聪了。   她眯了眯眼,很享受周青梅带着淡淡清香的手绢在她额头轻轻拂过的温柔触感,她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我下午和静静一起玩耍了。”   静静对于住在周家的小孩子还是比较给面子的,甚至姚素素偶尔爬上她的背,他也不会嫌弃。姚素素又还没识字,对于狼的危险懵懵懂懂的,在她眼中,静静无疑就是一个可靠又好玩的大玩具。   周青梅问声细语地同姚素素说话,之后才离开。   等周青梅离开后,姚素素立刻扑倒父亲的膝盖,她年纪虽小,却很懂事地扑向了父亲没有受伤的那边。   姚夫子看着女儿的眼神是满满的慈爱,“素素很喜欢周夫人吗?”   姚素素重重地点头,掰着手指数了起来,“素素喜欢梅姨,喜欢静静,喜欢安宁姐姐,喜欢慧姐姐,喜欢周奶奶……”她将喜欢的人一个个数了过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不过素素还是最喜欢爹爹。”   姚夫子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女儿的开心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姚素素睁着一双天真无暇的眼睛对他说道:“爹爹,为什么我不能有梅姨这样的娘亲呢?是我不够乖吗?那素素会很乖很乖的……”说到后面,眼眶已经红了红,泫然欲泣的。   姚夫子想起自己那位妻子,也不由在心中叹了好几口气,偏偏在女儿面前又不能表露出半分,只是依旧端着温和的笑容,将话题转移,“素素看来真的很喜欢周夫人啊。”   姚素素重重点头。   姚夫子想起了周青梅温柔浅笑的模样,眼神黯淡了几分。在他当了玉山书院的先生后,一个月至少也能够领十两银子,养家糊口不在话下。加上他膝下又只有素素这个女儿,导致城里也有不少户家中有未出嫁闺女的人家对他趋之若鹜,只是这些人在他心里,终究还是比不过周夫人。   只是……他虽然落花有意,但却不知道周夫人的意思,平时也不好唐突了她,心中不免有些惴惴:即使周夫人有意,周家不愿她再嫁的话,又会如何?   只是姚夫子也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终究还是决定要好好趁这段时日在周家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姚夫子并非那种很会遮掩情绪的人,他稍微表现一下,大家便基本都看出了他的心思。他终究是读圣贤书的举子,即使想要表现自己,也不敢唐突了周青梅,最多就是言语更加温柔周到,行事越发妥帖。   周李氏看在眼底,倒是给他加了不少的分数。   周慧和安宁则是在一旁抿嘴看热闹,念在三嫂的脸皮很薄的份上,安宁倒是没有打趣他们。   周青梅自然也看出了姚夫子的心思,又羞又恼:她现在可没有这个意思呢!这人可真是……   在周围人的影响之下,久而久之,周青梅的心思也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安宁甚至私下偷偷和周慧打赌,打赌三嫂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拿下,她自己是赌三个月,还直接赌五十两银子。别看姚夫子似乎动作跨步不大,但人家打的就是温水煮青蛙的主意,这点可瞒不过安宁。   周慧想了想,“三婶娘脸皮很薄,我觉得肯定需要个一年半载的。”周慧也赌了五十两银子,她现在攒的银子可不少,称得上是小富婆一个。从中拿出五十两也不算什么。   好巧不巧的,安宁和周慧难得一次的打赌,正好被周李氏给撞到。   周李氏当场直接没收了她们的赌金,瞪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真是的,居然拿青梅打赌。”   安宁自知理亏,只是讪讪一笑。   将银子收走后,周李氏才说道:“那我赌三个月到半年之间好了,二十两。”   安宁和周慧眼皮跳了跳。   安宁忍不住说道:“娘,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打赌了。”   周李氏哼了一声,“陪你们丫头片子玩一下而已。”   说罢,又招呼安宁一起去帮忙做饭。偶尔,周李氏也是会想要下厨的。   安宁则发誓要为自己和慧姐儿的五十两给讨公道,“娘,那你好歹把钱还我们吧。”她倒不是缺这点钱,不过就是拿来玩笑一把而已。   周李氏撇了撇嘴,“等结果出来后,若是我输了,再把钱给你们。我赢了的话,自然就不用给你们了。”   她心道:这两个傻丫头,居然还要跟她要钱!反正青梅对姚夫子似乎也不是完全无意,等三个月后,若是还没有成果,她直接以青梅长辈的身份成全她也是可以的。怎么算,都是她赢啊!   周李氏颇为自己的英明神武感到自得。   ……   时间就这样在姚夫子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中缓缓溜走了。四月底的时候,碧玉和林嬷嬷一脸焦急地上了周家门。   林嬷嬷脸上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隐隐高傲的神态,一见面,就对着安宁跪了下来,“安宁姑娘,求求你,帮忙劝劝我家姑娘吧!”   碧玉也在一旁跟着掉眼泪。   安宁被他们这样弄得二丈摸不着头脑——在这两人气势汹汹过来的时候,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小动作被发现呢。   “你们这是在干嘛?可人怎么了?”   林嬷嬷急得眼眶都红了,“我家姑娘,前天突然一直嚷着要出家当尼姑!谁劝都说不听!”   安宁也跟着惊讶地捂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当尼姑了?可人姐姐回去之前,明明还好好的,那时候她还很开心地表示日后要下帖子请我去玩耍呢。”   她面上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心中其实有几分的明悟:恐怕顾可人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替她父母赎罪吧?安宁惊讶的只是,这姑娘明明一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偏偏能够忍到现在才爆发。   她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可思议:顾可人,不会是因为怕牵扯到她,所以直到回去后至少半个月后才爆发的?如此这般,根本就不会有人将事情联想到安宁身上。   想到这个可能性,安宁心情不免有几分的复杂:在她同顾可人的交往之中,虽然或许有一分的真心,但终究还是利用居多。利用顾可人帮可欣姐姐找出真相,利用顾可人打击顾越和顾唐氏。却没料到,顾可人却是真心实意将她当做好友,还为她考虑到这些。   林嬷嬷浑浊的眼睛留下了悔恨的眼泪——作为顾可人的奶娘,抚养她十多年,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在情感上,她是将顾可人这位主子当做女儿的,偏偏她如今却一门心思地想要出家,说是要为他们这些做错事的人忏悔。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悔意更深——早知道,就应该将事情隐藏得好好的,让可人小姐再也看不出。   面对安宁一脸疑惑的眼神,她又不能说出这真相,只是默默垂泪。   碧玉焦急地看着安宁:“安宁姑娘,我家小姐一直说你是她的知心好友,你若是劝她,她说不定会听你的话!求求你了!”   说罢,她连忙低头,在地上磕头了起来,力道一点都不小,很快额头就磕红了一片。   林嬷嬷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眼睛发亮地看着安宁,然后跟着碧玉一起磕头。   安宁有心过去看看顾家的情况,说不定还能瞧一把热闹,现在正是很不错的机会。她叹了口气,装作被碧玉说服了的样子,扶起她,“起来吧,我随你们过去就是。不过我也不知道可人会不会被我给劝服。”   林嬷嬷连忙道:“若是能够劝服了小姐,安宁姑娘您便是我们顾家的大恩人。”   安宁心道:这林嬷嬷若是知道我对顾家做的哪些,恐怕到时候会直接将我当仇人看了。   她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她要去州府的话,肯定得跟周李氏说一下。   安宁将原因同周李氏稍微解释了一下,周李氏也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突然要出家呢?”顾可人在她们周家也住了一段时间,虽然是知府之女,但从不盛气凌人,待谁都很有礼貌,因此周李氏对顾可人的印象还是十分不错的。   林嬷嬷和碧玉不好在外人面前直接说出这种家丑,都垂着头不语。   周李氏嘀咕道:“就算想不开,也应该当道姑才是。好好的,当什么尼姑呢!”   安宁站在她身旁,恰好将她的低语收进耳中,差点按耐不住地要笑出声。她娘的关注点简直是……   周李氏看着安宁,道:“那你就过去劝劝她吧。”   安宁严重怀疑,倘若顾可人是要当道姑,她娘就不会让她去阻止了。   林嬷嬷和碧玉也是连夜赶了过来,听闻安宁愿意过去,立即就要出发,全然不顾自己疲惫到了不行的身体。   安宁带上桂圆、以及蔚景和蔚海——这几乎都要成为她出门的标配了,安全第一。   坐上马车后,林嬷嬷和碧玉似乎深怕她们晚到一步就会害的自家小姐削发为尼,吩咐车夫驾车快点,一路上那马车行驶得飞快,荡起了一阵阵的尘土。若不是坐在车内,安宁恐怕都要吃一嘴的黄土了。   原本晚上才能到州府,因为这么一赶路,傍晚时分就已经到了。   一到知府的官邸前,林嬷嬷连忙将安宁引了进去。   安宁走进正堂,便看见顾唐氏一脸忧郁地坐在椅子上,见到安宁后,站起身子,“安宁姑娘,你同小女素来关系交好,还请你多多劝她一回。”   说罢,还直接不顾辈分,向安宁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显然是将最后的希望都压在安宁身上了。至于唐荷花则是在她身后,有些不甘地咬着下唇,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不甘心。   安宁躲开身子,只是受了半礼。这顾唐氏能够引得顾越多年身边都只有一个她,还为了她冷酷对待原配,可不单单是凭借着表妹的情分,那长相也是十分不俗。只是大概是因为被女儿给伤透了心,现在的她全然没有上次见面的风度,神情憔悴,怎么看都是一个为女操劳的母亲形象。   若不是她对顾可欣的母亲,对顾可欣下了那样的狠手,从外貌来看,安宁还真看不出她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   安宁只是对着她稍微寒暄了一下,便被领着去见顾可人。   走之前,还可以听到唐荷花劝慰的声音:“姨母您也别难过,表姐只是一时迷了心智,才会做出这样伤人心的举动,说不定等她过几天清醒过来以后就后悔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唐荷花,嘴上是在安慰人,但实际上就是在火上加油啊。   碧玉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只是现在终究还是她家姑娘为大,没空计较。她在心中发狠道:等姑娘醒转过来后,定要告诉她表小姐的行为!这算是哪门子的亲戚啊!   碧玉在顾可人的门口停下,敲了敲门。   顾可人冷淡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见人。我也不会改变自己主意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就算是我来了,你也不见吗?”   里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安宁在门口等了片刻,房门终于打开,顾可人一身白衣,头发直接散了下来,她也不看碧玉,侧了侧身子,让安宁进来,“你怎么来了?”   安宁说道:“想来就来了。”   顾可人直接将门给关上,将碧玉这个她原先的心腹丫头也给关外面,屋内只留下她和安宁两个人。   她门窗都是紧闭着的,这屋子的采光又不是很好,屋内顿时就黑了下来。   安宁道:“怎么不点灯?”   顾可人扯了扯嘴角,“人若是将心给蒙上了,点灯不点灯,又有何差别?”   安宁笑道:“你说话倒是越发有禅味了。”   顾可人看着她,直接在床沿坐下,“我以为你是我的知己,定不会阻止我的。”   安宁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想要出家,但还是觉得很可惜。”她的手轻轻执起顾可人的头发,“多好看的头发啊,若是当了尼姑,这满头漂亮的头发就留不住了。既然如此,你何不选择当道姑就好?”   安宁这趟过来,根本就没打算劝服顾可人,在她眼中,顾可人若是当道姑也是好的。若她所料的没错,顾越恐怕这段时日就要倒了大霉,顾可人作为他的子女,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倘若在那之前,直接当道姑,属于方外之人,那么那些对于女眷的惩罚也就落不到她身上。   这整个顾家,安宁也就对顾可人有点怜惜之情,其他人无论落得什么下场,她眉毛抬都不会抬一下,还会在心底叫好。   安宁又道:“这年头,当尼姑可不一定能够清静下来。”她挑拣着说了一些尼姑庵中藏污纳垢的事情,比如一些乱七八糟的庵中,姿色不俗的尼姑甚至会被庵主逼迫着接待王孙贵族,甚至还有公子哥就是好这口,听得顾可人脸色发白。   安宁虽然是夸大了言辞,但也是有几分的事实,周李氏喜道厌佛,平时没少说这些事情来败坏一下佛道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当然,安宁觉得道观中也不可避免会有这些问题,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只是她现在可是要说服顾可人当道姑,自然不会说道观的坏话了。   顾可人咬了咬牙,苍白的脸衬得她越发的楚楚可怜,“真的吗?”   安宁用力点头,“你知道,我从来是不会对你说谎的。”   顾可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再想想吧。”   听起口音,已经有了松动之意。   安宁赶了半天路过来,又说了这一通话,神色不免带出了几分的疲惫,顾可人将她当做朋友,哪里忍心她为自己劳累,连忙唤碧玉过来,好好带安宁用晚膳后去休息。   碧玉点点头,连忙将安宁安置在顾可人房间附近的客房中。   安宁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你们家小姐的房间里光线不太好?”顾可人作为顾家娇宠的小姐,在顾唐氏心中甚至不比她那儿子差,她的房间怎么看,都应该是好的。   碧玉咬了咬下唇,半响才轻轻说了句:“那是原先大小姐的闺房。大小姐去世后,小姐分外想念她,便直接搬了进去。”   她像是害怕话语被别人听到一样,说得很轻很轻。   安宁瞬间了然:原来如此。   ……   她跟顾可人说的那通话,自然会有人传到顾唐氏耳中。   晚膳的时候,顾唐氏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安宁。   虽然说被这么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人盯着是件享受的事情,但安宁对于蛇蝎美人一向无爱,她开门见山问道:“顾夫人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呢。”   一个顾夫人,比起对顾可人的可人姐姐,明显生疏不少。但顾唐氏现在可没有心情注意到这些,“安宁姑娘,您为何要让小女当道姑呢?”   安宁早就已经想好了借口:“顾夫人,可人姐姐心意坚定,一时半会儿肯定难以改变她的想法,堵不如疏。在我看来,不如暂时顺了她的心意,等她吃了苦后自然就会回转过来。但是倘若真去当尼姑,可人姐姐肯定是要剪掉三千烦恼丝,反而有诸多不便。因此我才劝她当道姑,即使她过段时日想通了,要还俗也容易许多。”   她这么一解释,顾唐氏立即理解了,脸色温和了许多,还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安宁,“还是安宁你想得透彻。这孩子……真是急死我了。我只怕有了这一遭,她日后的名声便不太好听。”   安宁继续道:“我听说可人姐姐现在所住的房间是以前府上那位大小姐的房间。”她刚提到这一遭,顾唐氏和唐荷花都不可避免地变色了。   安宁装作没看到,“如此看来,可人姐姐与她姐姐真是姐妹情深,让人动容。倒不如往外放话,就说她是为了早夭的姐姐祈福,才去当了道姑,日后也不会有人拿这个说嘴。”   顾唐氏一听,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禁欣赏地看着安宁——这位周乡君真是不负蕙质兰心的评价,可人能够有这样一位悉心为她考虑的朋友,真是好运道。   她感激道:“还是安宁你想得周到,就这样办。”   安宁本来就打算让顾可人这位顾家如今仅剩的良心暂时脱离顾家,所以也不遗余力当说客:“我同云水观的云水道人有过几面之缘,云水道人是众人皆知的得道高人,若是可人姐姐在云水观中,运气好,得了云水道人的缘法,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弟子呢。”   云水道人的名声可不仅限于宣州,整个大周都是知道的。能同他扯上一点关系,顾可人日后就等于多了一份保障。   顾唐氏眉眼之间涌现出了喜意,更是直言:“以后安宁姑娘你的事情便是我们顾家的事情。”   唐荷花原本还想着,顾可人一心当尼姑也是好的,正好坏了名声,没人娶她后,她哥再勉为其难娶了她,那还怕顾家不对他们好吗?偏偏好好的主意却被周安宁给破坏了,这让她如何不气恼?   顾可人即使任性耍性子,仍然有人愿意给她铺一条青云之路,这更是让唐荷花愤恨不已。   她忍不住道:“可人表姐真是好运气,有机会聆听云水道人的教诲,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若是她也能够成为云水道人的弟子,那么还怕没有好姻缘吗?   安宁淡淡道:“我虽然同云水道人有几分交情,但也只能将可人姐姐托付给他,再多就没法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当着顾唐氏的面,唐荷花也不敢说出“那就把机会让给我”这种话,只是桌子下的手已经将一方帕子绞成了麻花。   安宁吃完一碗饭,又喝了一碗汤后,便退下去休息去了。顾家对她现在的印象好得不能再好了,现在在顾府中,她一点都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一位乡君若是在自己的府邸出事,无论是顾越还是顾唐氏恐怕都会吃不完兜着走,因此安宁神色之间十分放松。   顾唐氏在女儿的问题解决后,理智也开始回笼。唐荷花这些天那些小伎俩,在她已经清明了的头脑面前,哪里隐藏得住。   她的眉毛皱了几瞬,随即松展开来,和颜悦色对唐荷花这个别有心思的外甥女说道:“荷花,这几日一直留你在身边服侍,真是辛苦你了。”   唐荷花只当姨母想给她好处,立即乐呵呵道:“不辛苦不辛苦,能够替表姐孝敬姨母是我的福气。”事实上,她恨不得顾唐氏是她的母亲,自己是知府嫡女呢。   顾唐氏声音依旧温和,语气却有几分的不容置疑,“我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不让你回去孝顺你父母呢?你来了那么久,你爹娘肯定很担心你。干脆姨母明天送你回去。放心吧,姨母肯定会好好给你准备一份添妆的礼物的。”   顾唐氏话说得再好听,这一番话仍然是毋庸置疑的逐客令。   唐荷花直接惊呆了,她这是要被赶回去了吗?   “姨母,我,我可以留下来的!”她平时心眼再多,也就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哪里斗得过顾唐氏。   顾唐氏仍然是微笑的模样,“荷花不必担心,姨母肯定会送你一份大礼的。好了,表小姐这几日只顾着服侍我,想来很是疲惫,你们还不送表小姐下去休息一下。”   唐荷花甚至连多余的话语都还来不及说出,就被丫鬟给强硬地带了下去。   得知唐荷花被送回去的消息,安宁也只是嗤笑一声:“跳梁小丑。”   唐荷花之所以能够认识宣州的一些闺秀小姐,也是因为有顾唐氏这个姨母。等顾家倒了,唐荷花也就不足为虑了。   唐荷花离开的第二天,顾可人也成功被安宁说服了,打算跟着安宁一起去云水观。   顾唐氏担心女儿日子过得清苦,指挥人将女儿一些常用的东西也给一起搬上了马车,顾可人对着安宁还会笑笑,对着自己的母亲反而神色冷淡不少。   顾唐氏心中酸涩,偏偏又无法对女儿解释什么——毕竟她做的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好洗白的。   她张了张口,压下胸口难受的情绪,“可人,外头不比家里,若是不开心,就回来吧。娘永远等着你。”   顾可人神情微微动容,最后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亲娘,“娘,你们也好自为之吧。”   话语之中带着淡淡的伤感。   顾唐氏眼眶瞬间就红了。   顾可人转身同安宁上了马车。   这时候,林嬷嬷却突然跑了过来,直接跪在顾唐氏面前,“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添丁!添丁他被抓走了!”   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慌乱。   安宁放下了马车的帘幕,对外头驾车的蔚海说道:“上路吧。”也将林嬷嬷的哭诉声甩在了后头。   林添丁被抓了……想来顾家的倒台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安宁转过头,注视着顾可人,顾可人现在所穿的衣服都已经换成了素色——应该说从给顾可欣上坟后,她所穿的都是素色的衣裳。   安宁同她说了一些话后,便安静地坐着,听马车轱辘轱辘前进的声音。   回到开原县后,安宁很快就带着顾可人上了云水观,她原本是打着若是云水道人不同意,就先将顾可人送到别的道观的主意,好歹先有个道牒再说。   本以为得花不少的功夫做功课,安宁甚至还打算送一些现代题目给云水道人,谁料到,云水道人居然一口就应了下来。   安宁惊讶地看着云水道人,随即醒悟过来,“有人同你打过招呼了?”   云水道人只是笑而不语,“虽然我不打算收女弟子,但是收留她是没什么问题的。”   对于安宁而言,这样的结果已经很让她满意了,她郑重其事道谢。   云水道人受了她这份谢意,说道:“你若是真心要感谢我,不如你那工坊中的冰糖,多送几斤给我,让我泡茶喝也好。”他叹了叹,“你那冰糖卖的太贵,我都吃不起了。”   安宁现在冰糖工坊里,一个月大概能出冰糖三千斤,三千斤的冰糖即使一斤卖两百文钱,鉴于数量不够的缘故,仍然每次刚摆出来,就一抢而空,因此她打算等这件事结束过后,就赶紧扩大一下冰糖的规模,好歹得让出厂量达到每个月一万斤。   她微微笑了笑,“等以后,我每个月都让人给你送十斤冰糖过来。”   云水道人这才满意地点头。   在安宁的安排之下,顾可人就这样暂时在云水观中安顿了下来。   ……   五月初的时候,宣州知府顾越因为贪污等罪名,全家被抄,顾越和顾唐氏直接被流放,顾家的财产都被抄了,下人也被重新拉去卖了。只有顾可人因为已经入了道门,有了道牒,所以才没有因此被充入教坊之中。她虽然逃过一劫,但唐家可就遭殃了。   唐家虽然没有所谓贪污的罪名,但是却被翻出了十六年前,唐家伙同当时的顾唐氏在顾越的原配顾杨氏药中动手脚的事情,加上唐家没少借着知府的名头作威作福,那些苦主见顾家倒了,一窝蜂地去状告唐家。罪名积累之下,唐家甚至被顾家还要凄惨。顾唐氏的父亲和弟弟皆被判了秋后问斩,顾唐氏的外甥唐建言同样是流放。唐荷花被冲入教坊之中,唐家的下人同顾家的一起发卖。   顾越倒得如此的迅速突然,官场上的人还来不及惊讶,便已经尘埃落定了。顾越的倒下却只是一个开始,陆陆续续的,东坪州知府、宣州巡抚、南海道总督、镇远大将军……一个个官员都被罢黜,官场上等于是发生了六级以上的大地震。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这些官员甚至还来不及给自己拉来帮手,就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   大周天子凌青恒趁这个机会好好树立威严不说,还敲打了手下这些不安分的大臣和儿子。一时之间,官场噤若寒蝉,基本没有人敢对天子的做法发表什么意见。至于顾越的倒台,也因为有了那些更为重要的官员衬托下,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很快的,新上任的宣州知府也抵达了宣州。   ……   昏暗的牢房中。   顾越同顾唐氏关在同一个牢房中,唐家的人则是在另一个牢房中。   “都怪你们,若不是你们牵连了我们,我们哪里会落到这个下场?”顾唐氏的弟弟顾青山指着顾越夫妻骂道,想到自己秋后就要被问斩,顾青山忍不住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注在顾越和顾唐氏身上,认为自己都是被他们连累的,全然没有想过自己之前仗着顾家作威作福的举止。   顾唐氏和顾越一脸木然地认他们骂着。这些天他们早就已经被骂习惯了,反正两家人都被关在不同的牢房里。   唐荷花则是在一旁嘤嘤哭泣,想到自己再过几天,就要被拉去当妓女,她更是忍不住害怕得直抖身子,对自己的娘亲唐孙氏说道:“娘,救救我!”   唐孙氏自身难保,她看着哭得狼狈的女儿,又看着顾唐氏,眼中是深深的痛恨,“荷花,这就是我们的命!”   唐荷花听了她这话,反而激动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我都没享受到他们带来的好处,就得受这种罪!顾可人才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顾可人就没事!”   顾唐氏对自己的命运已经彻底认命,在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都被翻出来后,她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她唯一庆幸的是,儿子年纪尚小,所以没被牵连。她最担忧的女儿可人暂时也不会有事。   听到唐荷花居然有意将可人给牵扯进来,顾唐氏眼中迸发出恨意——她、她怎么敢!   若是以前,唐荷花还会被她这样的眼神给吓到,她讨好了顾唐氏这个姨母十多年,换来的却是这种下场,恨意已经将她的心彻底扭曲了,她直接尖叫道:“狱卒大人!她的女儿还在外面逍遥法外呢!你们快去抓她过来!”   狱卒被她的声音给引了过来,眯了眯眼看唐荷花,在她微微隆起的胸部上扫了一圈,“什么女儿?”   顾唐氏见唐荷花真的要把她女儿给牵扯进来,突然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气,扑上去,手通过牢房之间的缝隙,掐住了唐荷花的脖子。唐荷花没有防备到她还会这样,被掐得舌头都吐了出来。   唐青山和唐孙氏在最初的发愣过后,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掰开了顾唐氏的手指,顾唐氏的手甚至已经骨折了,她仍然用似乎要吃人的眼神看着唐荷花。   唐荷花咳嗽了好几声后,才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连忙离顾唐氏那头远远的,抬起一双盈盈美目望着狱卒,“这位大哥,我只是想要告发一下,这顾越在外,可是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尚未入狱。”   顾越阴沉地看着唐荷花,道:“我虽然入了牢狱,但是在外面还是有几个同窗朋友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唐荷花冷笑道:“那又如何?我的好姨丈,即使你的朋友要为你报复我们这种小人物,我也不怕!反正再惨也是惨不过现在。”   唐荷花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她看着狱卒,声音刻意装出了几分的柔媚,“狱卒大哥,我那位表姐生得国色天香,容貌娇艳动人,胜过我数十倍,若是她进了这监狱,还不是任你搓圆错扁。”   一席话听得这狱卒忍不住心动了起来。知府的嫡女啊!玩起来滋味肯定不错!   顾唐氏再也无法维持原来的仪态,尖叫起来,“唐荷花!你居然敢!”   唐荷花眼睛眯起恶毒的弧度,“我有何不敢!”   “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啊。”一道女声出现在这牢房之中,那狱卒下意识地训斥:“你是谁,怎么进来这牢房之中?”   那带着帏帽的女子拿出了一块的令牌,狱卒一看,顿时恭恭敬敬道:“这位小姐,您有何打算?”   那女子淡淡道:“我同这些人正好有些恩怨,想要了结一下,能给我一刻钟时间吗?”   “当然可以,您请!”因为那块令牌的缘故,狱卒对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恭恭敬敬到了极点。   顾越则是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女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熟悉。   唐荷花更是直接跪倒在地说道:“求求你!求你救我出去!我也是和你一样,同顾家是仇人!”她直接将这女子当做了顾家的仇人,只当她是过来算账。   那女子对于她的恳求视若无睹,下一秒,她拿开了自己脸上的帏帽,露出了一张俏美端庄的面容,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可欣。   这张熟悉的人却猛地出现在这里,让顾唐两家的人都有一种白日见鬼的感觉,顾越更是面如死灰,“你!你居然没死?”   顾可欣微微一笑,声音依旧如同记忆那般温和,“我还没见到你们死,怎么能够轻易死去呢?”   顾越呆了好一会儿,苦笑道:“没想到我顾越居然是栽倒在自己的女儿手中。”   顾可欣收起脸上笑意,“早在我知道我娘死的原因,我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苍天有眼,总算让我等来了。”   ------题外话------   泪流满面……等了好久,网络终于要弄好了   ☆、第三十四章 瞎操心的安宁,姚夫子的桃花   顾唐氏看着神情冷漠的顾可欣,恍恍惚惚之间,将顾可欣的脸同顾杨氏的重叠在一起。她不曾为害死顾杨氏而后悔。在她心中,甚至是瞧不起顾唐氏的,顾杨氏身份再高贵,再端庄贤惠,表哥所爱的仍然只有她。也许,她心中是隐隐嫉恨着她的吧,嫉恨她有个好身份,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她所爱的表哥面前,成为他的妻子。   一念成魔,做下那些事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唯一让她喜悦的是,表哥即使知道这些,仍然选择了她,放弃了顾杨氏。她本以为她已经彻底赢了顾杨氏,甚至她的女儿可人也要赢了顾杨氏的女儿顾可欣,却没想到会峰回路转,她深陷牢狱这种。   当她在这昏暗的牢房之中,看着神情冷漠,眉眼难得带着丝丝缕缕的讥讽的顾可欣时,第一次有了原来所谓的报应是真正存在着的感觉。   顾越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在他下令让人烧死自己的嫡亲女儿的时候,也许有过一丝的不忍,但终究还是冷酷的心情占了上风,当时的他不曾颤抖过一回,现在却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   输给自己全没放在眼中的女儿这个事实似乎严重地打击到了他,让他在几个瞬间便苍老了好几岁。   他艰难地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可欣微微一笑,笑容看上去得体又温和,“在我离开之前便已经见过了奶娘。”   顾唐氏瞪大眼睛,“她还没死?”   她以为她已经将顾杨氏死后留下的那些心腹都处理干净了。   顾可欣冷淡地看着她,眼神无恨无爱,是全然的漠视。   “所以在那把火之前,你早就已经猜到了?”顾越在最初的失态后,反而冷静了不少。   顾可欣唇角微微扬起,“你知道是谁提醒我的吗?是可人。好笑吧,你们这样的恶毒父母,居然也会养出可人那样的女儿。”她没有说的是,即使顾可人没提醒她,她也依旧不会有事。早在一个月之前,于峥便已经通知过她了。只是在收到顾可人的消息时,即使是她,心中也泛起了些许的暖意。她曾经以为这位妹妹向来讨厌她,在她面前也都是冷着脸的样子,却不曾想过,她是顾家唯一一个还对她怀抱着一点善意的人。   顾唐氏身子一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谋划了这么多,唯独在自己的亲女儿那边出了纰漏。   顾越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起的各种情绪,嘲讽笑道:“你将那账本献出去,就不怕被灭口?”   顾可欣优雅地扶了扶头上的发髻,“不劳您费心。”那谦辞的您在这种场合,怎么听都有一股嘲讽的味道,“您放心吧,我会活得好好的,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然后好好看着你们的下场。”   “哈哈哈!早知道如此!我就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把你掐死!”   顾可欣说道:“若是如此,那时候你也活不到现在。你放心吧,倘若你们夫妻不幸死在流放的路上,那么到时候我一定会将你们好好埋葬在一起,让你们下辈子都不分开。”   顾唐氏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选择把他同你娘埋一起。”   顾可欣的声音温柔,看着顾越的眼神带着一丝的怜悯,“怎么可能?我已经将我娘的墓迁出来了,同于叔叔埋在一起。若不是于叔叔英年早逝,我娘如何会心如死灰,随便选了你嫁出去呢?你不会真以为是因为我娘喜欢你的缘故吧?”   看着顾越的脸色变幻连连,顾可欣难得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事实上,我娘早就知道了你们两个的丑事,只是她根本不爱你,所以无所谓你的心在哪里。”   顾可欣一开始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一时之间也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随着顾越在她心中形象的越发低下,她的想法也发生了转变,反而为之感到欣慰。幸好……幸好娘放在心上的人并非父亲,不然若是她在地下知道他们父女走到这相互算计的地步,肯定会很难过吧。   “你们怎么敢这样?你娘她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顾越即使前面知道被顾可欣给设计了,也还能维持住表面上的风度,在知道顾可欣打算将顾杨氏的墓地迁得远远的,反而爆发了。   “在她被你们一起害死的时候,你有当她是妻子吗?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顾可欣厌极了他这副惺惺作态的姿势。   顾越的脸涨得通红,眼睛因愤怒而瞪得大大的,“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爹,她是你娘,你怎么能够将我们分开?”   顾可欣好笑地看着他,讽刺道:“别告诉我,等我娘去世了十多年后,你才意识到她是你的妻子。倘若她真心当她是妻子,在她被你的枕边人害死的时候,你就应该掐死顾唐氏。我真希望我是我娘和于叔叔的女儿,同你半点干系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她哪句话刺激到了顾越,顾越咆哮了起来,“顾可欣!你这个孽子!我才是你爹!你居然想要成为一个外人的女儿!”   “你怎么能够这样?”   顾唐氏则是呆呆地看着彻底失态的丈夫,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可置信。她同表哥在一起那么多年,却从未见过他情绪如此的大起大落。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慌情绪拽住了她的心,让她像是被推下悬崖一样,踩不到地,一颗心浸满了黄连水。   她感到自己的嘴巴发苦,手颤抖着抓住还在激动的顾越的袖子,“表哥……”   顾越却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仍然死死盯着顾可欣。   顾唐氏感到一颗心被丢进了十二月的冰水之中,浑身发冷。   不会的!表哥,他最爱的人明明是她!怎么可能是那个顾杨氏!怎么可能?   唐荷花看着顾可欣,恳求道:“求求你,我没对你做过什么坏事,我也没害死过你娘,求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救我出去。”   顾可欣只觉得好笑,她娘死的时候,唐荷花连出生都还没出生呢,自然是来不及做坏事。她可没忘记唐荷花当时还想着让她嫁给她那哥哥的事情,她直接忽略了唐荷花的声音。   她声音平静,“从小到大,你所做的一切我都铭记于心,包括你那位哥哥。”想来这顾唐氏以前对唐荷花一家如此纵容,也是因为唐青山他们帮忙除去她娘,手握顾唐氏的把柄的缘故吧。   今日能够亲眼见到这些人的下场,她终于了却了一桩的心事。   她闭上眼,眼角出有晶莹闪过。   娘,你看到了吗?欣儿为你报仇了。   在这心事彻底放下后,她反而觉得继续留在这里同这些人扯皮是在浪费时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顾唐氏唤住了她,“可人她……”她有心想要顾可欣看在可人特地提醒她的份上,护一护可人,又担心顾可欣因为她的缘故,对可人视而不见。可人年轻貌美,又失去依靠,若是没有人护持,说不定将来会同许多家中失势的官家之女一样,坠入泥土之中。   顾可欣对于顾可人这妹妹并非完全无情,她脚步停顿了一下,说道:“有周乡君看着她,即使无法荣华富贵一生,但平安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唐荷花闻言,心中更是大恨:凭什么到了这时候,顾可人还有人护着她?   “那就好……那就好。”顾唐氏喃喃重复着这话语,两行泪直接流了下来,只要可人没事,她无论什么下场也不要紧。至于儿子……在被投入监狱以前,她便已经偷偷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了儿子手中,并让他去一位好友王恬家中。   王恬丈夫去世,王氏一族又贪图她丈夫的财产,若不是当初顾唐氏难得良心一回,帮了她一把,恐怕王恬早被那些贪婪的王家人给生吞了。看在这一份恩情上,又有五百两傍身,儿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女儿也有了周乡君的照看,顾唐氏最担心的两件事都有了着落,反倒从容了不少。   她的视线落在受到严重打击后一直对着墙壁喃喃自语的丈夫,露出了苦笑:苦心谋划十余年载,却落得这下场,对于她这半生来说,的确是一个天大的讽刺。最让她心碎的是,她本以为对她情谊深厚的丈夫,居然真的喜欢上了顾杨氏!   ……   顾可欣刚走出牢房,便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给拥在怀里。   “没事吧?”杨开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在这散发着淡淡夹子香气的怀抱中,感受着这份温暖,顾可欣的眼眶红了红,声音也有几分的哽咽,“我以为我在报仇雪恨后,会很高兴,恨不得大醉三天好好庆祝一下的。但真的报仇后,反而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只觉得心中一片的空虚。   “你还有我和平安。”杨开意轻轻拍着她的背。   顾可欣抽了抽鼻子,破涕而笑。是啊,她还有他们父女两呢。报仇,终究不是她人生的主要方向。   她难得这样情绪失控,当初在知道自己的父亲打算对自己杀人灭口,也没有露出这种类似撒娇的小女儿姿态,如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即使她同杨开意之间早就已经是夫妻。   她有些羞恼地抬头,撞上杨开意包容的眼神,又忍不住笑了笑,心中那点阴暗的情绪中也在对方的目光中消失殆尽,她主动伸手握住杨开意的手,说道:“我们回去吧。了却这一桩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反正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杨开意温柔看着她,心中却叹了口气——倘若有遭一日,可欣知道他真正身份,是否还会始终如一地跟随着他?他不想去打赌,更不敢去打赌,只能努力将这些事情都小心翼翼地隐藏下来。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点点头。   顾可欣之所以能够进出牢房,也是因为她通过安宁将账本交了出去的缘故,看在这点上,蔚家才给了她这样一副令牌。   刚刚那狱卒见了她出来,毕恭毕敬地哈腰:“您出来了吗,小姐?”他视线落在风度翩翩,像是微服私访的贵公子的杨开意身上,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顾可欣淡淡道:“那顾越的女儿……”   狱卒连忙表决心:“若小姐您要对付她,只需一句话,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帮你抓回她!”他看顾可欣和杨开意都是气度不凡之人,便下意识将他们的身份无线抬高,加上顾可欣手中还握有蔚家的一个令牌。   顾可欣的声音却冷了几分,“那顾可人已经出家当居士,再与凡俗无关。顾家的罪名根本祸及不到她身上。”她顿了顿,说道:“她现在可是在云水观,有云水道人和周乡君的看护,劝你莫要打什么小心思。”   看在可人对她这个姐姐还有点情分的份上,顾可欣终究还是帮了她一把。   那狱卒一惊,没想到还有这一遭。那顾可人即使再貌美,若是惹火了云水道人和周乡君,他这个小小的狱卒十条命都不够活。他瞬间明白了那唐荷花的心思。那女人真是歹毒,居然想要害他!等这看似身份不低的夫妻离开后,他定要好好在那唐荷花身上算账一把。   虽然唐荷花相貌只是清秀,但比起家中的婆娘还是美了不少。虽然弄不到知府之女,但能将她弄到手也不错。   他心里一边琢磨着如何对唐荷花出手,一边点头哈腰送顾可欣他们出去。   ……   顾可欣离开牢房后,便去见了安宁一面。   安宁两个月没见她,见她气色不错,便猜到她日子过得不错,微微一笑,“可算是见到你了。”   顾可欣知道安宁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心中也很是感动,于她而言,她是恨不得有安宁这样的嫡亲妹妹的,“之前怕走漏风声,所以只能隐瞒你。”她的话语中不乏愧疚,特别是在知道安宁听了她的消息而昏迷过去的时候。   安宁笑了笑,“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躲躲藏藏,可以真正顶着自己的样子用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地生活了。”   顾可欣想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笑,“这可多亏了于峥,我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本事。这次若是没有他帮忙,也不会如此的顺利。”   安宁见她神情满足,猜出慕清玄和杨开意恐怕还隐瞒着她那些事情,有心提点她一二,但是见顾可欣幸福满面的样子,又不忍心打破她的美梦。更何况,杨开意对顾可欣也的确是真心一片。她只能认真对顾可欣说道:“有遭一日,你若是觉得无处可去,你要记得你还有我这个朋友,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   顾可欣点点头,看她的神色,她只当安宁是小女生的戏言,根本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安宁恨恨想道:既然要隐瞒到底的话,杨开意就好好隐瞒一辈子吧,永远不要让顾可欣察觉到。顾可欣前半生已经生活得够辛苦了,在剩余的日子中很该有美满的日子。   顾可欣这次同安宁见面,不仅是为了向安宁道别,还因为顾可人的事情。   她直接拿出了一个红木箱子——箱子长宽大概是三十公分。   她将箱子推到安宁面前,“这些东西,你到时候先拿一半给可人,作为她平时的开销,另一半留着,等她出嫁的时候,再给她当嫁妆吧。若是她不想出嫁,那剩余的一半等她三十岁后再给她。若是一口气都给了她,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忍不住都拿出来打点。”   顾可欣也不知道该说这位妹妹是善良还是愚蠢……但也正是因为她心中的这份良知,才让她做出偷偷通知顾可欣的举动。   顾府所有的财产都被抄了,包括了顾唐氏的私房,顾唐氏的嫁妆倒是有——但唐家本身就是破落户,当初她嫁给顾越当填房的时候,嫁妆有没有两百两还是个问题,那点私房还是当了知府夫人后慢慢积攒出来的,连带着顾府的家产一起充公。   顾可欣并不缺钱,她娘去世之前,预见到自己的结局,便已经将一半的财产换成银票,另一半也换成了顾越并不知道的产业。因此顾可欣逃离顾府的时候,才能够如此顺利地将那些东西都给运送出来。甚至她的首饰,也通过寄存在她娘心腹所开的当铺,用这种方式拿出。   安宁接过箱子,问道:“你不看她一眼吗?”顾可欣对顾可人的安排已经十分周到了。   顾可欣摇摇头,“她未必会想要看到我。相见不如怀念。至于宝珠,她父母都在开原县,还是留在你那边的好。”   说罢,她没再说什么,对着安宁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安宁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怅然。顾可欣并没有告诉她,她接下来打算去哪里,但安宁隐隐有种直觉,再次见面恐怕就要好几年后了吧。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只要知道顾可欣过得幸福,那么距离远近又如何呢?   在顾可欣走后,安宁打开箱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分成了两份,两份东西价值差不多,都是一百亩的田地,外加五百两的银子,以及几样首饰。这些东西全部加起来,也等于两千多两了。有了这笔东西,顾可人日后的日子也不必太过担心。   ……   安宁按照顾可欣的做法,先将其中一部分给了顾可人,也直接告诉她,另一部分留着给她做嫁妆,若是不出嫁,便作为三十岁后的开销。   顾可人沉默地看着这些东西,眼神复杂。她的姐姐亲自将她爹娘推入这般的境遇,偏偏她又不能怨恨她,因为是她爹娘有错在先。   尽管顾越和顾唐氏做过太多的错事,依旧是她的父母。顾可人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可欣这位姐姐,顾可欣没有真正出现,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安宁见她似乎不想收下,劝道:“即使你在道观中有云水道人护着,有点东西傍身也是好的。”   在她的劝阻之下,顾可人最后收下了,不过安宁严重怀疑,她估计要把钱拿来打点她父母,让顾越他们流放的路上可以过好点。   顾可人果然也是如此做的。   顾越夫妻被流放的那天,下着毛毛细雨,安宁陪顾可人去送了顾越夫妻——虽然她更主要是去看这两人的报应。   她觉得顾可人不错的一点就是,她不曾想过让安宁这位乡君去帮忙说情或是打点,而是亲自给顾越和顾唐氏缝了两件厚厚的衣裳和两双鞋子。又拿出了两百两银票,弄成十两那种小额,缝在衣服内和鞋子里。   顾家这段时日可谓是树倒猕猴散,顾可人在这种巨大的变故中也一下子成长了很多很多。不再是以前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行事也周到了很多,若是以前,她哪里会想到将银票和一些碎银子缝在棉袄中这种事情。   顾越和顾唐氏看着顾可人又是拿钱给那些压他们的官差打点,又是再三的叮嘱,心中也满是唏嘘。   顾唐氏像是要将女儿的相貌完全刻在心头一样,眼睛眨也不眨。   顾越则有些浑浑噩噩,同顾可人说了一些话后,便上路了。   即使顾可人拿钱打点,流放终究是一件苦难事,这对夫妻还是没逃过这样的报应。   顾可人看着父母蹒跚离去的身影,眼睛最终还是忍不住浮现出了一层的水雾,忍了许久,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她爹似乎同她娘之间一下子有了所谓的隔阂,不同于过去那样浓情蜜语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拿出手绢擦干眼泪,又对安宁道谢:“谢谢你今日陪我过来。”   “我们也算是朋友。”安宁对顾可人多少有点利用了她感情的愧疚,所以在一些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愿意帮顾可人一把。   顾可人眨了眨眼,睫毛上的眼泪一颤,便低落了下来,声音有些低落:“在我是知府嫡女的时候,宣州很多人都是我朋友。等到了这时候,真正愿意当我朋友的却屈指可数。”   她对安宁说道:“其实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些所谓朋友家的事,是骗你的。那些根本就是发生在我家的事情。”   安宁点点头,“我猜出来了。”   顾可人道:“即使如此,你还是愿意当我是朋友吗?”   安宁同她一起坐上马车,在她们坐稳了以后,马车便慢慢开了起来,“你爹娘是你爹娘,你是你。”   顾可人抽了抽鼻子,“谢谢你。”   不得不承认,安宁的话语真的让她很是感动。她想起了同安宁初见时的场面,那时候的她还因为荷花的缘故,同安宁有些不愉快,她怎么也没想到命运会如此发展,现在安宁反而成为了她的朋友。   “我今天特地去看了我弟弟了,他在王夫人家过的还可以,我将剩余的两百两银子留给他了。”感受到安宁不赞同的眼神,顾可人缩了缩脖子,“你放心吧,我田地的地契和首饰还留着呢,加上现在又住在云水观中,根本不需要什么额外开销。虽然王夫人是好人,但也不能让她白白拿自己的梯己养我弟弟。”   安宁说道:“若不是担心把地契给你弟弟,你弟弟护不住,恐怕你早给他了吧。”安宁严重怀疑,这丫头肯定会把每一年田地的出息都给她自己的弟弟。   顾可人垂下头,“我那时候说想要赎罪,是真心话。这份决心直到现在也不曾改变。”   安宁想了想,说道:“那就多做好事吧,多做些好事,帮忙洗清你父母身上造下的孽。”   顾可人重重点头——即使这过程需要一辈子,她也不会后悔的。   “你知道吗?在我爹娘出事后,很多先前说要和我做一辈子姐妹的人都对我避如蛇蝎,生怕同我牵扯上一点关系。可是,施璐她居然还过来看我了,虽然她嘴里说只是过来看我还活着没有,但我知道她是关心我。我想,原来我这个人做人也没有那么失败的。我很高兴。”   她的眼中闪着点点的泪光。   安宁心中清楚,于施璐以前看顾可人不顺眼,主要是针对顾越和顾唐氏,对顾可人更多的是迁怒。她也想起了和顾可人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候的顾可人就已经挺缺心眼了,明明被她算计了一遭,却还当她是好人。现在的她也是如此。   她垂下眸光,眼睑遮挡住眼中的情绪,只是听着顾可人在那边难得的絮絮叨叨,顾可人现在更多的是在发泄。   顾可人在听说唐荷花被充入教坊后,还想去看她,即使无法救出她,也可以给她留点东西。可惜等她到的时候,唐荷花和其他她所认识的人全都已经离开了。   顾可人打听不到她们的下落,也只能回到云水观里。   安宁看着顾可人的身姿慢慢地走进道观中,转身就要回去。   “我说,你还真是瞎操心的命。”小道士元白的声音响起。   安宁回头看他——他同元白大概也有一两年没见面了,相比较上次见面,元白个子蹿高了不少,眉目俊朗,简单的道士服也可以被他穿出贵公子的气度,眼中的骄傲却没随着年纪减少半分,最多就是收敛了一些。   安宁道:“能操心也是福气。”若不是自己的事情顺顺利利的,哪里会有闲情逸致操心别人的事情?   元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眉毛挑了挑。   安宁看了看他,说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嗯,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稍微看顾一下可人吗?”   “不要。”元宝硬邦邦地拒绝,半点犹豫都不带的。   安宁多少知道点他的脾气,也不生气,“那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问问而已。”若是元白愿意,反而是她赚到了。   元白用狐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又像是在估量着什么,复而,他唇角扬起一个有些桀骜的弧度,“你若是愿意欠我一次,我就答应你一回。”   安宁一看他这表情,就有点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住了的猎物一样,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心,“不能是超过我能力的,不能违背我意愿的,也不能是违背道德的……”   她一连串的不能,听得元白脸都青了,“你们姑娘就是麻烦。”   安宁失笑道:“说得好像你认识很多姑娘一样,要不要说来听听?”   元白作为云水道人的唯一弟子,按照云水道人的说法是,这位徒弟聪明归聪明,就是性子太傲了,谁都不看在眼中。稍微和他多说几句话,就像是欠了他一千两银子一样。安宁能够入他的法眼,一方面是静静给她加分,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当初直接用那数学难题难住了他,才被他勉为其难归为可以交谈的范围内。就元白这性格,能认识超过五指之数的姑娘们才奇怪呢。   她这打趣显然戳中了元白的弱点,他僵着一张俊脸,哼了几声,终究没说什么。   安宁抿嘴笑了笑,“也不用特意去关照她啦,太明显了被她看出反而不好。”   元白斜了她一眼,笑容有几分的讽刺,“你对她倒是上心。有遭一日,她若是知道你做的那些,你们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安宁垂下头,脚蹭了蹭地上的泥,好好的一双绣鞋蹭了点黄土,她也不在意,“我知道。”   “那你还打算帮她?”元白像是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我只求问心不愧。”安宁淡淡道。   “记住你欠我一个要求。”元白没说其他多余的话,抬脚就走。   安宁将他如松竹一般的身影收进眼底,冲着背影喊道:“谢谢了。”   然后拎起了自己的裙摆,小跑着上了马车,准备回家。   ……   经历了好几个官员被贬黜,倒台,随着新上任的官员的接手,宣州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只要官员是好官,他们才不管顶上的人是谁呢。也许是为了消除百姓们的不安,派遣过来的几个官员虽然年轻,但每一年的考评都相当不错,看得出是那种做实事的。在这种范围内,老百姓最多就是将那些倒台了的官员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偶尔穿插着一些道听途说的内容。   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包括顾家填房协同娘家害死原配的事情也传得沸沸扬扬的。普通老百姓们对于这种官员后宅的阴私格外的感兴趣,各个拿着流言当真相,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说的有模有样的,仿佛他们都亲眼看过一样。   幸好顾可人在云水道观,知道这件事的人要么被流放,要么是顾家的亲友,云水观中清静自在,倒是避开了这些喧嚣。至于顾可人的弟弟,因为被那王夫人照顾得很好的缘故,也不曾影响到多少。   那顾唐氏做了许多的坏事,难得的一次善心却有了今日的善果。   周李氏听闻了这些消息,因为有安宁这个亲眼去见证的人,她知道的也比外界那些道听途说的要更清楚更详细一些。   她语气满是唏嘘:“没想到那顾唐氏看上去很好的一个人,却做出这样的恶事。”   安宁评价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周李氏同顾唐氏交情浅浅,唏嘘了一阵也就丢开,她对顾可人的印象倒是还可以,“不过可人这丫头也是有福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福气可以聆听云水道人的教诲的。”若是云水道人愿意的话,顾唐氏肯定恨不得天天往云水观里跑。   她不知道的是,顾可人在道观中根本算不上云水道人的弟子,七天能有一天接受教导都算不错了。   她笑道:“那我也去当道姑好了。云水道人那么喜欢我,我若是愿意,他肯定愿意收我当徒弟,每天接受他教导的。”她说的可是实话,云水道人早就表露出好几次这个意思了。   “呸呸呸,好好的女孩子,没事当道姑干嘛!”周李氏一听到女儿居然生起了这念头,立刻转变话风,开始抨击当道姑不好的地方,生怕女儿真的有这个想法,那她都没地方哭去。   安宁被她念得头皮发麻,连忙保证自己现在没有这个想法,才算解了这场的唠叨。   鉴于对顾可人的一点怜惜,周李氏让安宁有空就上山去看看顾可人。   安宁点头应了下来——即使她娘没说,她也会这么做的。   她所看到的可人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亲自开垦田地,亲自纺织东西,穿着简单的道袍,做着以前不曾做过的事情,却没有抱怨过一次,安宁看到她随着道观中的几个小道士一起念道德经,或是帮山下的农妇做事,笑容恬淡。   这或许就是她想要选择的生活吧。   ……   顾家的事情彻底尘埃落定,安宁的生活也恢复了以往的规律。上课,写功课,再抽出时间去工坊去花田去葡萄园去胭脂店中。闲暇的时候,就逗逗李天,逗逗周贝贝。   周贝贝现在已经一岁又五个月,不仅会爬,还会说话,只是说话的时候常常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别提有多可爱了。   周金宝对于自己这位亲妹妹十分上心,每天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妹妹,陪她玩一会儿。一年多后,周金宝也真正融入了周家里,不再像是以前一样,有着淡淡的拘束。   可惜虽然他嘴疼爱的是周贝贝,但年纪最小的周贝贝最爱的却是静静,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静静的背上,被驮着走,那时候通常她身边都是安宁扶着她,毕竟静静同周贝贝的奶娘张春并不算熟,根本不会买她的账。   也许是因为她常常扶着她的缘故,除了静静以外,周贝贝最亲近的就是她,其次才是周金宝和负责照顾她的张春,再来就是周李氏和周青梅了。   勉强排在第三顺位的周金宝很伤心,发誓要等妹妹懂事后,夺回在妹妹心中第一的位置。安宁看他这表现,心想:金宝放现代的话,就是一个妥妥的妹控啊。   一转眼时间,姚夫子也在他们家中住了两个月。   两个月时间下来,他同周青梅之间多少也产生了一些所谓的化学变化,用事实证明了温水煮青蛙对于周青梅这类型的人的效果。以前的周青梅因为坦坦荡荡风光霁月,同他说话十分自在。现在嘛……安宁看着她三嫂偶尔红了的耳垂,心想:恐怕嫂子的好事就要将近了吧。   她有种微妙地看着女儿出嫁的感觉,虽然周青梅的年纪比她还要大上一轮。   姚夫子住在安宁家中,却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行情,或者说他的行情更好了。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媒人最多就是他休沐的时间才上门去问,现在可好,一有时间就上周家门来介绍所谓的好婚事。面对这个情况,周李氏又不能直接对媒人说姚夫子已经被她定下来了,让她们别上门。毕竟姚夫子同周青梅现在根本没有半点的关系。   其中那媒人介绍的最勤的就是周李氏曾经同安宁说过的那位城西的王悦。王悦虽然年纪已经有二十了,但还是比姚夫子小了好几岁,而且还是个黄花闺女,出嫁的时候,至少会带两百亩的田地,可谓是再好不过的婚事了。   王悦的家里也对姚夫子挺有好感的,不仅是举人,而且还在玉山书院教书。年纪大了几岁正好疼人,就算有个女儿也没事,不过是女儿,又不是儿子。   鉴于王家对王悦的信心,在他们心中,姚夫子肯定找不到比王悦更好的对象,这婚事肯定是十拿九稳了。   只是王悦再好,在姚夫子心中还是比不过周青梅,尽管媒人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他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安宁知道后,在心中给姚夫子加了五分。   媒人见他来真的,说了几次后都没改变他想法,也只能万分可惜地去回复王家了。   猛地却被拒绝,全家人包括王悦在内,都懵了!这、这怎么可能呢?   王悦更是因此被她的堂姐堂妹给笑话了好几天,她越想越是不甘心,一咬牙,便上周家门去了。   她非要问清楚,她王悦究竟是哪里不好?那姚夫子一个酸举人,居然还瞧不上她!   ☆、第三十三章 周青梅再嫁,旧亲上门   王悦是因为被从小看不起的堂妹一激,所以才气冲冲带着丫鬟过来的,等到了周家门口,那股气也泄了一些,她不免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她堂堂的王家小姐,就算想找那姚夫子算账,也不必非要本人过来,没得跌了身份。她从小就被周围人夸说相貌好,长大后肯定有出息。再加上听了不少才子佳人的戏曲,又被周遭的人捧着说好,越发不知道自己的骨头的轻重,一心幻想着要让某个官宦子弟被她倾倒。只可惜她等啊等,等得年纪过了,仍然不曾听到过什么响动。原先夸她的亲戚好友见她年纪上了二十,却没挑选上好人家,在背地里取笑她心气高又没本事用相貌栓住贵人,惹得她总是生闷气。久而久之,性格越发孤拐了起来。   王悦心中其实是看不上姚夫子的,年纪大了她七八岁不说,还有个女儿。她自认为自己若是嫁给姚夫子都算是低嫁了,谁料到,姚夫子居然看不上她!   她顿了顿脚步,心中的悔意一涌上来,便想着要回去。   她一抬头,却看见姚夫子同周青梅走了过来,周青梅手里还牵着姚夫子的女儿姚素素,远远望去,就像是三口之家一样。   姚夫子相貌虽然不算特别出众,但也有几分的儒雅,他同周青梅说话的时候,神色很是温柔。   王悦怔了怔,看着这一幕,神色有些莫测。   姚夫子注意到她的视线,抬起头,见到一个陌生的少女站在周家门前,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十分复杂,他没说什么,脸色的笑意却稍微收敛了一些。   王悦原本只是不悦对方这样普通的水平居然拒绝了她,她早习惯了众人对她相貌的称赞,见姚夫子见到她后,不仅没动容,反而神情颇为冷淡,反倒起了几分的不甘心。   倘若姚夫子对所有人都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他一转头看向另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时,又分外温柔。两相比较之下,她原本压下的心火顿时又燃烧起来了。   她一个姑娘,带着个丫鬟,正好伫在周家的门口。   周青梅望着她,也没猜出对方的身份,她性格向来温柔,便露出轻柔的浅笑,“姑娘来我们周家是要找人还是?”   她说周家,王悦将她年纪对比一下,便瞬间猜出她的身份——这位想必是周乡君的三嫂?   她视线在周青梅和姚夫子身边转了一圈,神情带上了几分的鄙夷——作为一个寡妇,却同一个男子走得如此相近,真是伤风败俗。如此想法的她,全然不觉得自己以前幻想才子佳人戏码才是真正的伤风败俗,坚决将严于待人,宽于待自落实到实处。   王悦视线落在姚夫子身上,见他仍然在看周青梅,即使她不曾认为姚夫子是好对象,被对方看不上的屈辱在见到姚夫子本人的时候涌了上来,将她的理智直接烧毁,“你便是那姚振德?”   姚夫子眉头皱了一瞬,仍然是温和有礼的样子,温和中带着疏离,“在下便是,姑娘您寻我有何要事?”   周青梅也下意识地看了姚夫子一眼——这位姑娘相貌虽然比不过安宁和慧姐儿,甚至连她所见过的沈以玫也比不过,但也算得上美貌,不知道她来找姚夫子有何要事?   即使周青梅没有意思到,在潜移默化之中,姚夫子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慢慢变得不同了起来。她欣赏他的温文尔雅和宽和体贴,也喜欢他的女儿素素。   王悦抿了抿嘴,声音有些不愉,“我究竟哪里不好?你居然如此看不上我?”   姚夫子思索了片刻,也猜出了她的身份——最近媒人一直努力要给他牵的不就是王家的小姐吗?   他淡淡说道:“王姑娘才貌双全,是在下自知身份低下,不敢匹配。”   他这样的谦虚言语仍然无法减少被拒绝后给王悦带来的屈辱,她冷笑道:“恐怕不是不敢匹配,是看不上我吧。”   周青梅下意识要替姚夫子说话:“王姑娘,姚夫子恐怕只是担心耽误了您罢了。”   姚夫子现在就住周家,媒人上门的话也是暂时来周家,因此王家有意同姚夫子结为亲家的事情,周青梅也是清楚的。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王悦越气,倘若她是输给周慧或是周安宁,那就算了,偏偏居然是输给了一个长相不如她,年纪比她大,还是个寡妇,还带着个拖油瓶的人!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看着周青梅的眼神就不是特别友好了,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的恶意,“瓜田李下,周寡妇还是同男子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省的白白污了周乡君和周老夫人的名声。”   就差没直接指着周青梅和姚夫子骂狗男女。   姚素素察觉到气氛的不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王姑娘真是好素养,我娘都没说什么,你倒是面子大到直接教育起我嫂子了,想来这就是王家的教养吗?”安宁正好要出门去蝶恋花看看这几个月的账本,恰好看到三嫂被欺负。   姚素素人虽小,却懂得看脸色,知道安宁的地位不一般,直接挣开时周青梅的手,冲向安宁这边,小脸上还挂着两串的泪珠,别提多可怜了。   安宁看到平时总是笑得萌萌的小萝莉哭成这样,心都软了,“谁欺负我们素素了?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欺负回去。”   素素指着王悦,说道:“她坏!”   王悦被安宁当面说没教养,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倒是想反驳一二,但鉴于安宁的身份,还真不敢,只是咬着牙,挤出一个笑容,“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安宁完全不给她面子,“王姑娘若是喜欢说教,还是回你家说好,想必你家里多的是人捧场,我娘都没说我嫂子呢。我们周家的人可轮不到随便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人上门来教训。”   这人算是哪门子的葱啊!   王悦忍气吞声,只觉得委屈到了极点,“即使您是乡君,也不该……”   安宁冷笑道:“我不该说你吗?请问你刚刚是以什么立场来指责我嫂子的?来指责姚夫子的?”   王悦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我家姑娘也是为你们的名声考虑……”   “王家真是好教养,一个丫鬟倒是也敢口口声声说为我名声好了,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王姑娘这样的长辈。”她又转头对桂圆道:“你还等着我和她说嘴吗?”   桂圆在安宁身边呆了许久,别的没学会,口舌倒是伶俐了不少,“除非姑娘您的舅舅休妻再娶,不然她还真没这个机会。”   安宁不悦道:“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怎么说出这种话?要知道舅舅与舅母感情深厚,你可别什么的香的臭的都往舅舅身上揽,不然舅舅知道了该找我抗议了。”   桂圆作势打了几下自己的脸,“是我不好,不该乱说话,污了舅爷的名声。”   主仆两一搭一唱的,将王悦损得比泥土还低贱,王悦气得身子抖个不停,眼一闭,竟是晕了过去。   安宁冷哼,“就这点肚量还好意思上门挑事呢。”   周青梅叹了口气,“都是我不好。”   安宁直接说道:“嫂子你就是性格太软,下次遇到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揍一顿丢出去。她又不是姚夫子的妻子,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脸面说三道四的。难不成只准她拒绝别人,就不准别人拒绝她吗?”   王悦的丫鬟一脸焦急地拍了拍自家姑娘的脸,本想出声诉说一下自家姑娘的委屈,说不定还可以泼泼脏水,听到安宁毫不在意说揍一顿后,身子颤了颤,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安宁又转头对姚夫子说道:“你们也不必担心她名声差,她刚刚说你们的时候可没考虑过名声问题呢。”   见周青梅还在回头看躺地上的王悦,安宁眯了眯眼拿出一根粗大的银针,“虽然你们姑娘那张嘴实在惹人厌,但本姑娘心底善良,恰好学了一些针灸之术,正好可以拿她练手,让她赶快醒来。嗯,顺便再多扎几针,治一治她的嫉妒心。”   话音刚落,刚刚还闭着眼的王悦立即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那粗大的针,想象一下针扎在身上的感觉,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后退好几步,连自己的丫鬟都来不及管便手忙脚乱地跑走了。   那丫鬟怔了怔,害怕地看了一眼安宁手上的针,喊道:“小姐,你等等我。”   然后也跟着跑走了,生怕自己跑慢了一步,就被留下来一样。   安宁哼了一声,也懒得同这对主仆继续计较。   ……   姚振德脸上显出几分的尴尬,“抱歉,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连累了你。”姚振德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平时稍微走动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他这两个多月一直呆在屋内,今日看脚似乎还可以的样子,便干脆带着女儿出去走走,顺便给女儿买上几样的小礼物。   偏偏素素又喜欢周青梅,非要缠着周青梅一起,加上姚振德内心对周青梅也有几分的意思,便索性应了下来,所以才有三人一起回来这一幕。三人就算出去走在一起,也是坦坦荡荡的,谁知道一回来就遇到了之前被姚振德拒绝了的王悦,更是连累周青梅受了那一番奚落,因此姚振德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周青梅只是摇着头,低头不语。   她今日见到那王悦后,姑且不提王悦的人品,她的相貌身份的确是她比不过的,虽然她有个乡君小姑子,四品诰命的婆婆,但架不住她是个寡妇,而王悦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王悦这样的条件,姚振德都看不上,恐怕就更加看不上她吧。   想到这里,周青梅心中不可避免地生起了一丝的自卑——姚振德虽然待她温和,但或许只是看在素素喜欢她的缘故吧。即使安宁在她耳边说过姚振德对她有意的事情,因为心底深处的自卑,周青梅仍然只当是她小女孩的玩笑话。   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姚振德便直接对周李氏说道:“我心悦青梅已久,斗胆相请青梅下嫁于我,必捧珠于掌,倾心相护。倘若夫人应允,必舍身相报。”   他行了一个大礼,神情郑重,还带着一丝的不安。   安宁没想到他行动力居然这么快,直接震惊了——难道那王悦还是个催化剂吗?明明昨天姚振德还没有表露出要求亲的迹象的,只能看出他对她三嫂很有好感。   周李氏眉毛跳了一下,紧紧地盯着姚振德,盯得姚振德心中的不安越发加剧——难道周老夫人不愿意让青梅嫁给她吗?   按照道理来说,周青梅若是要成亲,姚振德应该去寻她父母才是。但他曾经听说过,周青梅同自己的娘家彻底断绝了关系,婚嫁再与何家无关,最终还是要落在周李氏这个婆婆身上。   倘若周李氏不愿意的话……   姚振德眼神黯了黯,那么他也只能努力表现自己,争取早日求得谅解。   周青梅听到姚振德那一番话后,心不住地扑通跳个不停,几乎要蹦出了胸口。她偶尔也会跟着安宁学习几笔,所以勉强听得出那番话是在向她求亲。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真正喜欢她后,一股热气涌了上来,烧的她脸颊和耳朵像是傍晚时分的云霞,给她增添了几分动人的丽色。   说不高兴是骗人的,这样一个人……居然真的喜欢她,居然想要同她成亲,这在周青梅的过去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她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是教养聪哥儿长大成人看着他结婚生子,然后含饴弄孙也就罢了。   在最初的欣喜过后,周青梅偷偷抬眼看了看仍然一脸认真的姚振德,咬着下唇。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却没等到周李氏的回复。   周青梅和姚振德有些沉不住气了——娘(周老夫人)这是要反对吗?   在这一瞬间,周青梅的脑海中闪过了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她只知道,倘若婆婆反对的话,即使她对姚夫子有点意思,也不会忤逆婆婆的话语的。她垂下头,眼眶微微红了红。   半响,周李氏总算开口了,她叹了口气,这一声的叹息让周青梅心中一沉。   “你还是说得明白一点吧,你那些文绉绉的话语,我实在听不明白。”这不是为难她吗?   安宁嘴角抽了抽——感情她娘之所以那么久没说话,就是在努力理解那一番话的意思吗?她莫名同情起了姚振德,对方刚刚估计没少被吓着了吧。   原本脑袋一片空白的姚夫子深呼吸一口气,感觉意识又重新回笼了,他轻轻说道:“我喜欢周夫人已久,因此在这里郑重向老夫人您提亲。虽然我不一定能够让她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但一定会竭尽所能地保护她,爱惜她。”   简单的言语反倒比那些华丽的辞藻更能打动人心。周慧望着眼眶发红的婶娘,从袖子下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住周青梅的手,这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周青梅仍然全神贯注地看着周李氏,生怕从她口中吐出了拒绝的话语。   周李氏心中早就乐开了花,若不是要撮合这两人,若不是担心这姚夫子被王家抢走,她哪里会费尽心力用治疗腿的理由将姚夫子留下呢?还不是为了培养所谓的感情。这两人若是能够走在一起,可都是她的大功劳!   面上,她只是严肃着一张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青梅是寡妇,还带着一个聪哥儿,并不算是好人选。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找到比她好很多的吧。”   “青梅温柔贤惠又慈和,在我心中,她比很多人都好。”因为有了之前那个纰漏,姚夫子这回说话尽量使用那种平实的语言。   周李氏对于他的回答还是颇为满意的,但想起某个赌约,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可不行,至少在这个月内我是不会答应的。”   谁知道姚夫子这么快,居然三个月内就求亲了,这样她岂不是输给安宁了?   姚振德听到周李氏斩钉截铁的拒绝,心顿时就沉了下来,压得他胸口一阵难受。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周李氏在刺激了人两次后,才不紧不慢说道:“好歹等到三个月结束后再来提亲。”   姚夫子立即反应过来了,周老妇人并没有拒绝这婚事,只是想要再晚些天吗?   他平时情绪鲜少有太大起伏,即使是高兴的时候也就是微笑。在看到周李氏点头的时候,一股难以抑制的欢喜在他体内炸开来,他的嘴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拼命往上扬,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笑得像是一个傻瓜一样。   他在笑过后,下意识地往周青梅的方向看了看,两人视线相对,周青梅来不及收回自己羞怯中带着欢喜的眼神,连忙垂下头。   安宁真是要被她娘给打败了,她娘为了赢得打赌真是不择手段啊。她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说道:“娘,你至于吗?”   周李氏哼了一声,“你们几个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居然还打赌了起来。我若是不赢了你们,哪里能给你们一点教训?”   周青梅的心情在经历过大起大落后总算重新落回了原地,心情平复后了的她理智也开始回笼,“娘,什么打赌?”   周李氏瞥了安宁和周慧一眼,十分干脆地把安宁和慧姐儿都给卖了。按照她的说法,她就是那公正女神,安宁和慧姐儿则是叛逆期到来不学好的小孩。   安宁懒得同她娘计较,牵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周青梅的手,“我是不是得提前给嫂子说一声恭喜啦?”   姚夫子相当于已经提亲成功了,现在乐得几乎要找不到南北,对于安宁她们私下打赌的事情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安宁有眼光。   周青梅抿唇微微一笑,笑容如初春枝上的花朵一般,清清淡淡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微微收起,眉眼也笼罩着一股的忧郁,“你说,聪哥儿会不会同意啊?”对于她而言,无论是婆婆还是儿子的意见都十分重要。   周慧劝道:“聪哥儿可喜欢姚夫子了,肯定也会欢喜的。”   周青梅没说话,喜欢姚夫子不代表一定会想要他当自己的继父啊。   安宁想了想,觉得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想法挺难捉摸的,她直接说道:“我去同聪哥儿说。”   在场的人都对她的能力十分信服,周李氏更是对女儿有种盲目的自信,认为女儿出马一定没问题。   至于姚素素,看她平时粘周青梅的劲头就知道一点问题都没有。   聪哥儿现在每天下课后都会回到家中吃饭。一般时间,他晚餐以后都是和金宝一起在书房里写功课练大字,安宁直接选了个时间,去书房。果然就看见两个男孩正一脸苦大仇深地练字中。   安宁轻手轻脚地来到他们身后,聪哥儿的字更灵动一些,金宝的字则是更齐整,他们的字多少透出了各自的性格。让安宁倍感安慰的是,这两人的字同去年相比,都有了许多的进步,可见两人平时并没有虚度光阴。   安宁见他们两个都十分投入,连她的到来都没发现,也不打扰他们,自己拿起了书架上的一本书,开始翻了起来。   等这本书看了一半后,聪哥儿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响起,“姑姑,你什么时候来的?”   安宁放下书,微微一笑,“来了有好一会儿了,看你们两个在练字,就没打扰你们。”   聪哥儿将他写的几页大字拿到她面前,语气是满满的显摆,“不错吧?”   安宁眯了眯眼,说道:“你拿我的文来当字帖吗?”聪哥儿的字同她有几分相似。   聪哥儿点点头,“我们书院的先生都夸姑姑的字写得好呢,与其学习其他人的,我还不如学习姑姑的呢。”   周金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说,下一秒,聪哥儿却将话头转到他身上,“姑姑,其实金宝学你的字更像的。”   安宁倒是没想到,在这个家中,周金宝一直同她不算特别亲近,她没想到他居然私下会练习她的字,她抿唇微微笑了笑,“我看看写得如何?”   周金宝从一叠纸中抽出了最下面几张,这几张上的字同安宁刚刚看到的并不相同,的确同她的有几分相似,让她尤其惊讶的是,这字居然真有了几分的风骨。自从安宁的书法被追捧后,也有不少人会模仿安宁,但鲜少有人能写出这所谓的风骨。尽管金宝这字迹还有些稚嫩,却已经比许多人要好了不少。   她欣慰地笑了笑,“果然写的比聪哥儿好。你在这上头的天赋,恐怕要胜过聪哥儿呢。”   周金宝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光亮,明明高兴得嘴角不住地翘起,却还想在安宁面前强自稳重,“比起姑姑,还差很远呢。”   安宁认真表示:“金宝你在书写上的确有几分天赋,好好练习,说不定有一天能够超过我呢。”她并不是故意夸张哄他,安宁知道自己能有现在的成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前世的遗留。但金宝不一样,金宝真正开始学习练字也就是这一两年功夫,能够有现在的成绩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   周金宝难得被她这样表扬,耳垂都红了起来,眼中更是闪烁着兴奋的光。来到周家后,尽管他对安宁这位姑姑一直都保持距离,但内心深处不乏将她视为自己前进的目标,不然也不会私下偷偷模仿安宁的字。安宁姑姑的肯定,对他来说,甚至比书院中先生的赞赏更让他激动。   安宁见他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态,脸上的笑意加深,“等下我给你一个新的端砚和徽墨。”   聪哥儿道:“我呢,我有吗?”能够让他姑姑特地给金宝的,那肯定是好东西无疑啊。   安宁斜了他一眼,“金宝是因为进步大,你呢?”   周金宝同聪哥儿每日一起上学,两人年龄又相近,所以感情颇为深厚,他连忙替自己的小兄弟说道:“聪哥儿功课老师都夸的。”   安宁道:“你也不差。”她也是有关注两个孩子的成绩的。   她又考了一下两人最近的功课,才试探着说道:“聪哥儿,如果你娘打算再嫁的话,你愿意吗?”   聪哥儿从鼻子中长长哼了一声,“是姚夫子吧?”   安宁惊讶挑眉,“你看出来了?”   聪哥儿的声音有些不满,“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每次都只把我当小孩子,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的。”   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   “你们都决定好了,还来问我。”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心情不太好。   金宝适时地将书房的空间让给他们,自己先出去。   安宁看着聪哥儿紧紧抿着的唇,说道:“你娘最重视的就是你,不会有别人。倘若你不愿意的话,她肯定会尊重你的意见的。”   “如果我不想她再嫁的话,她就不会答应了吗?”   安宁点点头,“倘若你不肯,她肯定不会再嫁的。”按照三嫂将聪哥儿视为一切的性格,做出什么选择都不难理解了。   安宁瞥了眼聪哥儿,声音含着疑惑,“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的,我看你平时很喜欢姚夫子。”有段时间回来,他天天张口闭口就是姚夫子。   聪哥儿道:“我喜欢他当我的先生,不代表喜欢他当我的父亲。”   安宁正考虑着如何劝说他的时候,聪哥儿却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姑姑不用担心,我才不会反对呢。”   “咦?”安宁难得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给弄懵了,这家伙刚刚明明还一副满脸不乐意的样子呢,难不成是在耍她吗?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娘要再嫁的话,比起其他人,我更愿意是姚先生的。”   他挺了挺还不算宽广的胸膛,“而且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能因为自己的不乐意而剥夺了娘的幸福。”   安宁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眼神变了变,欣慰地看着他,“聪哥儿果然是长大了呢。”   “那当然,就你们整天还将我当做小孩子,哼!”说没几句话又暴露了本性。   安宁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对周李氏也只夸聪哥儿懂事,多余的话语一句话都没说。   ……   在周家住满三个月,姚夫子的腿完全康复以后,他便搬了回去,只是因为周青梅和周李氏觉得素素年纪太小,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法妥妥当当照顾,所以干脆将素素继续留了下来。   素素本来就喜欢呆周家,自然没有不愿意。   在回去后没多久,姚夫子寻了个所谓的良道吉日,亲自上周家向周青梅提亲。两家人先前早就有了共识,所以很快就将亲事定了下来,便开始准备成亲的事宜。   这消息传出去后,王家就摔了好几个碗筷,以王家大小姐王悦房间里的居多。   有的羡慕周青梅,虽然是个寡妇,但再嫁却还能嫁个举人先生,运道还真是好到不行,特别是当他们知道王家曾经有意同姚夫子结亲却被回绝的时候。王大小姐更是又被拎出来说了一圈,惹得她好几个月都不敢出门。   也有的认为姚夫子真是奸诈,那周青梅虽然是个寡妇,但架不住有个小姑子叫周安宁啊,谁不知道周安宁同蔚家关系匪浅,谁不知道玉山书院背后的靠山是蔚侯爷,谁不知道姚夫子是玉山书院的先生?更有一些人阴暗猜测:说不定这姚夫子就是为了上位,才娶了这周青梅呢?   不管外界如何揣测,周家很淡定地给周青梅定婚礼,婚礼直接就定在一个月后,也就是六月份。   无论是周青梅还是姚夫子都不是那种喜欢大排场的人,所以他们的婚礼并不打算弄的很盛大,到时候请几桌的亲朋好友过来即可。   周青梅这两年下来,虽然田地和宅子都写着聪哥儿的名字,但前不久周李氏才送了她一个三进的宅子,加上她手头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现银也有五千多两,所以财产还是十分可观的。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将这五千两拿来买田地,写聪哥儿的名字,作为他的产业。自己只留下八百多两银子。   周李氏知道她这是在用这种方法表示即使她再嫁,也不会影响到聪哥儿在她心中的地位,心中也松了口气。她虽然支持媳妇寻求幸福,但是也不愿见到孙子的利益受损。   周李氏看着地契,说道:“你啊,就是太过小心。”   周青梅温柔地笑笑,“这些本来就是攒给聪哥儿的。”   周李氏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然后直接回房间,取了一千两银子出来。   “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周青梅连忙推开这银票。   周李氏说道:“女子的嫁妆尤其重要,你有这陪嫁银子傍身,才不会被人看不起。”   周青梅说道:“我那边的首饰已经够多了,那些首饰绸缎作为嫁妆已经十分体面了。”   安宁每次收到赏赐后就会分东西,导致周青梅虽然平时不太置办首饰,但积攒下来的这些东西也有不少。   周李氏说道:“你把钱都拿来给聪哥儿买田,平时手头没有银子哪里方便了?我当初在公堂那边说过的,你同我女儿没什么差别,我女儿出嫁,我给一点压箱底银子也是正常的。等安宁和慧姐儿出嫁的时候,我也会给她们的。”   周李氏推了半天,见周李氏脸要板起,才红着眼眶收下。   周李氏满意地点头,又问她,“姚夫子所住的那房子还是太小,以后多了你一个人,若是再买几个仆人,肯定不太方便。咱们家之前住的那宅子我不是给你了吗?倒不如你们以后住在那边好了,不仅宽敞,还近,你走过来也就是几步路。”   周青梅笑了笑,“娘,振德已经将咱们隔壁的后面那二进的宅子给买了下来,他当了几年的先生,也攒了一点银子的,买房子是够的。”   周李氏闻言讪讪一笑,“我倒是想岔了,他这样也好。省的说出去也不好听。”   周青梅也是这样觉得的。   周李氏看着她,又寻思着要从库房里拿哪里布料作为青梅的嫁妆。   ……   周青梅虽然是再嫁,但因为周家现在富裕了不少,所以嫁妆也置办得有声有色的。周李氏更是从公中又划了五百两银子来置办嫁妆。这笔钱一部分拿来打造家具,家具都是用松木做成的,其中还包括了几件安宁送的红木家居。一个个摆出去,便十分体面。一部分则是直接去州府那边买一些细棉布和绸缎——总不能所有的绸缎都直接从库房中拿。又因为姚夫子是个读书人的缘故,还拿了一部分的钱买了笔墨纸砚这些东西。   安宁看着嫁妆采购单子,不得不承认她家嫂子的确是历练出来了。   安宁和周慧都同周青梅感情很好,自然也准备了添妆礼。安宁倒是想给银票,只可惜周青梅怎么说都不愿意接受。   最后她索性从自己之前从京城中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里,找出了一套的红宝石头面,这一套放外面,五百两都未必能买到。周慧则是送了一套的金头面。   周青梅这场婚礼虽然办的不是特别盛大,但是嫁妆一摆出来,整整三十二台的嫁妆还是晃花了大家的眼睛。啧啧,这绸缎,恐怕十两银子都不止吧。单单首饰就有六台,而且塞得满满当当的,那套红宝石的头面面前更是围了好几圈人,大家一面欣赏,一面评论。   “我看就算那王小姐出嫁,也拿不出这么好的绸缎和首饰吧?”   “那是自然,我可是听说了,这首饰有不少可是皇后娘娘和皇帝的赏赐,那周乡君直接拿了一些送这周青梅呢。”   “而且周青梅还有在城里的三进宅子和一百亩的陪嫁田地,这姚夫子真是好运气,娶了个富婆啊。”   即使不知道压箱底的银子,从这些摆出来的嫁妆就可以看出这份嫁妆至少价值三千两银子。即使是王悦出嫁的时候,也未必能有这么多。王家虽然也是殷实人家,但最多也就是拿两千两银子给王悦办嫁妆了。   一些人看了后更是后悔,早知道周李氏愿意让媳妇再嫁,就应该早点出手,也不白白便宜了姚夫子。   还有一些人拿眼看周李氏,心里揣测着:这些嫁妆不会是周青梅自己偷偷拿钱办的吧?这世上哪有婆婆愿意大出血给儿媳妇办婚礼的?   只可惜这些人注定要失望了。   沐浴在大家欣羡的目光中,周李氏别提有多得意了,还显摆:“青梅这性子就是太过老实,我之前明明另外给她准备了两匹的云锦,两匹的妆花缎子,结果她又将这些给放回了仓库。害得我只好让安宁再偷偷塞到这箱子里。”   安宁也跟着捧场,“还是娘最疼嫂子了,这些嫁妆基本都是娘帮忙弄的呢。”   大家在惊讶的同时,也取笑安宁,“安宁这是吃醋了吗?”   周李氏笑道:“你别醋了,以后你出嫁我也不会亏了你。”   安宁听到这头疼的话题,只能低头装羞涩了。   显摆完嫁妆后,周李氏可谓是神清气爽。   过来看赛嫁妆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回去了。当然,按照这些人的性格,肯定是会帮周青梅好好宣传一把的。   钱婆子同儿媳妇一起走出周家大门,说道:“倒没想到这李氏还有这样好的心胸呢,居然给自己的儿媳妇准备这么多嫁妆。”   她媳妇于氏说道:“这李大娘本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做婆婆做到这份上,也是难得,感情比亲母女还好呢。不过娘,我们今天过来怎么没看到那周青梅的父母?”于氏刚嫁来没一年,所以并不清楚周青梅之前同何家断绝关系的事情。   钱婆子轻蔑地扬眉,“父母……这周青梅的母亲连李氏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呢。”她正要和媳妇普及一下当初的事情,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妇人身上,眼神凝固了起来。   “哟,这不是何氏吗?”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青梅亲娘何大娘。   ☆、第三十六章 人至贱则无敌,周慧失恋   何大娘年纪同周李氏差不多,只是周李氏这两年养尊处优,包养良好,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而何大娘距离上次出现又苍老了许多,头发中夹杂着白丝增加了不少,面容憔悴,看上去就像是将近六十岁的老妪。   听到钱婆子的声音,她有些怯怯地抬头,又飞快地垂下眼睛,一副随时都会受到惊吓的模样。若是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女做出这样的举止,还可以说是羞怯可爱,由一个老妇人做,便只会让人作呕。   钱婆子同周家的关系还不错,即使周李氏成为了诰命夫人,也时常上门聊天八卦,当初周青梅同何家断绝关系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一见到何大娘,立即冷哼了一声。   “你又来做什么?”难道是看青梅日子好过了,就想过来沾光吗?想都别想!   何大娘声音怯生生的,“我,我只是听说青梅再嫁了,所以打算过来看看。”   钱婆子能和周李氏相处投契,脾性和三观也是差不多的,她可不会因此给何大娘留情面,“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在公堂上,你不是已经将青梅直接卖给周家了吗?现在看人家发达了,就想复合?你要不要脸啊,真当天下的道理都为你们开设的吗?”   何大娘连连摇头,“我,我没有这个想法的。”   即使有也不敢。在周安宁成为乡君后,何大娘的儿子何青苗也曾想过上门和周家修复关系,安宁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直接以一个攀附贵人的罪名送到衙门中,惹得何青苗被打了二十板送回来,在家养了一个多月才好,整日在家咒骂个不停,在外头一句屁话都不敢多说。何青苗和他那个心大的妻子在安宁毫不留情的手段面前,根本没胆子多做什么小动作。   钱婆子轻蔑地看了何大娘一眼,说道:“李氏给青梅准备的那份嫁妆,至少也有两千两银子,这还只是婆婆呢,不像是某个自称是亲生母亲的人,恨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卖出一个好价格。”   像是厌烦极了何大娘那副随时都会露出被人欺负的表情,钱婆子懒得同她扯下去,转头对媳妇于氏说道:“走吧,我们还是回去吧,省的不知道的人见她这样,还以为我们欺负她了。”   她虽然不知道何大娘是过来干嘛的,但以她对周家的了解,想也知道她即使心里有什么小九九也不会得逞。安宁那丫头可是十分能干的。   于氏紧随着自己婆婆身后,忍不住问:“娘啊,那人是怎么回事啊?”   钱婆子则是开始给媳妇科普起了以前的事情。   风声将她们婆媳两的对话隐隐约约送了过来,何大娘脸色白了白,抬头看着周家,暗红色的大门有种庄严的气息,绿瓦红墙,整一个大户人家的气派,单单只是看着宅子外面的样子,都可以想象出里面雕梁画柱的富贵场景。不像是她所住的屋子那般,低矮破旧,昏暗潮湿。   或许是她太过贪心,所以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吧,女儿与她断绝关系,儿子只当她是做事的仆人,媳妇对她也颐指气使的。   那时候在周家的那段日子,反而是她最舒心最开怀的时候了。   她垂下眼帘,想起自己这趟过来的目的,鼓起勇气,敲了敲周家的宅门。   开门的是章古——因为周家已经将玉山村那宅子的东西都搬过来的缘故,章古也就不用守着那房子,直接跟着进城来了。章古来到周家的时日不长,因此并没有见过何大娘,只以为她是平时同周李氏来往的妇人,估计也是过来看晒嫁妆的,随口问道:“这位嫂子,你是?”   何大娘难得聪明了一回,知道自己若是直接说自己是青梅的娘,恐怕很快就会被请出去,她想起了钱婆子她们说过的话语,说道:“我是来看晒嫁妆的。”   章古点点头,将她带了进去,“今天来看的人有不少呢,不过现在基本都已经回去了。我们老夫人真是个好人啊,对三夫人也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咦,你既然是周家的朋友的话,那应该知道三夫人的娘家吧?我听说她娘家都在,只是因为一些原因直接断绝关系了,你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章古难得有了八卦的心情,便想着问一下何大娘。   何大娘的脸色青了青,最后只是说道:“我,我也不清楚。”   她的到来自然隐瞒不过蔚海蔚景,只是这两人觉得她起不了什么波澜,若是不让她进去,说不定还会在门口直接闹开来,因此才默许了她的进来。不过蔚海还是通知了一下安宁。   安宁在知道后,忍不住嗤笑一声,将头上的白玉簪拿下,换了一个十分华贵的红宝石登雀步摇上去,一个简单的细节变化,便平白使得她多了几分威严的气场。   “走吧,我们也去会一会这位吧,看看她今天过来是什么打算。”   桂圆嘀咕道:“真是不要脸的一家人。姑娘,要通知三夫人吗?”   安宁摇摇头,“先看看她来意再说,我怕她装可怜,然后嫂子说不定会稍微心软。”她顿了顿,说道:“不过可以通知一下我娘。”对于这种不要脸的人,她娘的战斗力可是比她强多了。   当安宁来到放嫁妆的正厅时,何大娘正怔怔地望着两匹的妆花缎子出神,章古已经回到了他看门的位置,除了何大娘外,正厅中还有章古家的在。她今天的工作就是负责看着这些嫁妆。虽然一般情况下不会有那么缺德的人偷嫁妆,但架不住万一啊。   安宁在迈入厅里的时候,刻意放大了脚步声,直接惊醒了何大娘。   何大娘看着她,瑟缩了一下脖子。   安宁冷眼看她,“你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章古家的见她语气不对,有些迟疑地开口:“姑娘,她不是咱们家的街坊朋友吗?”那她丈夫将她放进来,是不是做错了啊?   安宁直接冷笑,“我们周家可没有那种忘恩负义的朋友。”当初何家的举动可不仅仅是忘恩负义可以形容的。   何大娘眼眶红了红。   又来了……又是这种受欺负的样子。   安宁一看到她这样就心头火起,“如果你今天过来只是为了掉眼泪的话还是尽快离开,别让你那比水还不值钱的眼泪脏了我们的地。”   何大娘说道:“我,我只是想看看青梅。”   “哦,那你是以什么立场来看她的?”   “我好歹也是她的娘亲。”   “当初偷我们周家的东西,还将事情推到嫂子身上的时候,你可没记得你是她娘。再说了,白字黑字写得好好的,嫂子同你们何家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你脸皮脸皮究竟是厚到什么程度,还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上我们周家的门?”若不是因为周青梅的缘故,安宁早就将这人送官去了,和她儿子一个待遇。   “呸,我说屋子里怎么突然臭不可闻的,原来是你过来了啊。”周李氏直接杀到,一脸鄙夷地看着何大娘。   何大娘又是那种要哭不哭的样子,“我,我听说青梅打算再嫁,所以过来看看。”   “哦,那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吧?”安宁凉凉道。   周李氏更是难得扬起了嘲讽的弧度,“来看看?既然看了,要不要添妆一下?”她直接拿起那套红宝石头面,“这是安宁给青梅的添妆。”   指着全套的金首饰,“这是慧姐儿给的添妆。”   “这田地和这宅子,都是我送给青梅的。”周李氏倒是没提她私下给周青梅的一千两,冷笑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口口声声说青梅是你最疼爱的女儿,那么你今天特地上门,是打算给她送什么添妆礼?”   她视线在何大娘空荡荡的两手上扫了一圈,讽刺道:“不会是打算送两块臭豆腐吧?”   何大娘被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若是寻常人被周李氏这样挤兑,早就已经落荒而逃了,她偏偏还是站在这里,说道:“亲家母,你真的打算让青梅再嫁吗?”   周李氏啐了她一脸,“谁是你亲家母?你再乱攀附关系,我就揍你一顿。”   何大娘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说到做到,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赶出去,连忙说出来意:“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同青梅说一些话。”   “免了吧,你以为随便说点好听的话就可以让人原谅你,是不是想的太轻松了?”   经过了他们家几年的调教,或许周青梅会心软,但却不会因此而同何家复合。要知道,当初安宁直接将何青苗送到衙门中时,周青梅也是没说什么求情一类的话语。   何大娘小心地看了一下周李氏的表情,说道:“青梅她现在这样,是我以前没教好她。”   “?”安宁对于这样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李氏道:“幸好她是被你丈夫教导的,若是被你教导的话,我可不敢要。”   何大娘忽略周李氏的讽刺,语气诚恳,“她既然嫁到了你们家里,就是你们家的人,即使安隆去世,她也应该为安隆守节好好抚养聪哥儿长大才是。怎么能够不守妇道,另寻人再嫁呢?我们何家的名声都要被她给败坏了。你们放心吧,等我见了青梅以后,一定会好好说她的。”   听到这番话,安宁目瞪口呆——她家三嫂肯定不是她亲生的吧?这是亲生母亲所能说出的话吗?她以为这何大娘多少会悔悟一点,看来还是她高估了她的道德底线。   她横眉冷笑:“你们何家还有名声这东西吗?整个开原县谁不知道你们家那点破事,无情无义无耻,说的就是你们。我嫂子再嫁,我们都没反对,你们操什么心呢!”   周李氏看穿了何大娘那点小心思,“你以为再嫁只是青梅一个人的意思,所以打算这么说来讨好我们吗?你想太多了,她再嫁的对象还是我给她寻来的。”   何大娘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不是青梅自己的自作主张吗?   她呐呐开口:“你们难道不想要青梅替安隆守节吗?”   周李氏说道:“我们不像某个黑了心肝的人家,恨不得把女儿连肉带骨头一起称斤卖。你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   见何大娘仍然没动弹,周李氏眉毛一横,“还是说,你打算让我喊人把你打出去?”   何大娘生怕她这么做,连忙转身就要走,她今天来这趟看来是失算了。   她一转头,就看见她曾经的女儿青梅一身碧色衣裳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何大娘心中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又说道:“我听说你再婚的人家是个举人,娘真为你感到高兴。”虽然是祝贺的话语,但听起来却有些言不由衷。   周青梅语气平静,“你刚刚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她眼神无恨无怨,却让何大娘感觉自己心中的那些小算计都无所遁形,她想解释些什么,在她们三人了然的目光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宁直接走到周青梅身边,挽起她的手,说道:“嫂子别难过。我们全家都希望你幸福呢。”   周青梅眼神温柔了下来,扯了扯嘴角,“我不会难过的。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我才不在乎。”说起来也好笑,她的婆婆和小姑子尽心尽力想让她有个美满的未来和幸福的生活。她的亲生母亲,却竭力想利用她的守节来换取周家的原谅。   若在以前,她恐怕会因为她亲娘的做法而伤透心,现在却已经没有心痛的感觉了,因为她已经彻底放弃了。   在她云淡风轻的语气中,何大娘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直麻木着的心也有了些许的疼痛。   她以为即使文书上写着他们断绝了关系,但血脉上的紧密联系仍然不会变,只要时间过去了,青梅总会心软原谅他们的,就像是过去那样。看着女儿无波无澜的神情,她在这一瞬间彻底明白了,女儿是真的不要他们了。   她心中一委屈,眼泪就下意识掉了下来,“你,你真的不愿再认我这个母亲了吗?”   若是以前,看着她哭成这样,周青梅肯定会好好安慰她,现在的她,却反而一点感觉都没有。   安宁笑眯眯看着何大娘,说道:“几句好话就想将过去伤害一笔勾销,你想得还真美。你若是真把嫂子当女儿,可以啊,你随便添妆一百两的东西,我就相信你的诚意。”   一百两……何大娘差点没喘过气来。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安宁冷笑道:“既然拿不出这诚意,就别再说了。你们家偷了我家臭豆腐的房子,这两年下来,也赚了差不多有一百两了吧。我只是让你们把这笔钱还回来而已,我还觉得便宜你们了。”   “我,我们真的没钱。”何大娘说道。   安宁相信这话是真的。何大娘之所以现在看起来那么憔悴,一方面是儿子和媳妇苛待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何家没钱。因为臭豆腐的缘故,何家倒是赚了一点,只可惜何青苗很快就被某个狐朋狗友勾引,刚赚了一点钱就忍不住投入赌场中,日复一日,成为了一个赌徒。那狐朋狗友当然是安宁所安排的。无非就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没钱就别在这里叽叽哇哇的,章大娘,送她出去吧。告诉章古,下次见到她的话,直接关门,不用理她。”   章古家的见安宁没有怪罪的意思,重重点头。她平时习惯做活,力气还真不小。何大娘直接被她给架了出去。   安宁转头冲桂圆说道:“等下打一盆水,把这边地板冲一冲,好好的喜事,却来了她,真是晦气。”   周李氏一脸赞同地点头,“得多冲两遍。”   “娘,都是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那何氏做的孽哪里能怪到你身上。”   她们的声音传入何大娘耳中,那毫不掩饰的不屑和嫌弃让何大娘涨红了脸。   何大娘就这样被迫送出了周家,章古家的呸了一口,“真是看不出像你这样的人,居然是三夫人的娘亲。”   然后看都不看何大娘一眼,教训自己的丈夫,“你啊,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别什么脏的臭的都让里面放。姑娘和夫人心善,所以没和你计较,下次就不一定了。”   章古有些委屈,“我哪里想到有人这么不要脸面啊……”   何大娘对于他们的讽刺置若罔闻,她呆呆地看着周家的宅子,片刻之后,一脸黯然地离开了。   她真的做错了吗?可是她明明是为了周家着想的啊?为什么连周李氏都无法理解她呢?   一直到现在,何大娘仍然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也许这个答案只有临死前她才能真正明白吧。   ……   何大娘的出现最多就是让周李氏嘀咕了一阵,接下来仍然该怎么办婚礼就怎么办婚礼。   毕竟是再嫁,加上周青梅又是她媳妇,所以这场婚礼也就办了五桌,其中四桌都是玉山村的人,一桌则是姚夫子书院里的朋友。玉山书院的院长是原修雅,里面授课的先生至少也是举人功名的。一桌基本都是举人,这样的配置,几乎要闪瞎了大家的眼睛。作为举人,他们的言行举止多少同玉山村那些农民们有所不同,十分惹眼。   玉山村的人大概是第一次一口气见到这么多举子,一边看一边赞,“青梅这婚事结的还真不错。以后聪哥儿和金宝在书院里都不怕没人照料了。”   “就算是黄花大闺女都未必能嫁举人老爷呢。”   于是王悦又被拎出来说了一嘴。   其他人纷纷点头,十分可惜地望着那一桌的举子。唉,可惜啊,这些举人要么年纪大了,要么就是有妻子了,根本再找不到第二个像姚夫子那般好条件的。   大家只能暂时歇了做媒的心思,专心致志地吃起了周家的饭菜。   周家的饭菜是出了名的美味,比城里最大的酒楼还好吃,很快的,所有人就顾不上做其他的事情,只顾着抢食去了。   周青梅和姚夫子的婚礼就这样顺顺利利地结成了。   两个加起来超过了五十岁的人,倒是难得享受了一番新婚的甜蜜。   其中最开心的要数姚素素了,按照她的说法是,她想要喊梅姨娘亲很久了。   这样的话语一出口,便惹得周青梅不住地将她揽进怀里,揉一揉。   虽然周青梅再嫁,但聪哥儿仍然是住在周家。周青梅则是跟着姚夫子住进了那两进的宅子中,因为宅子距离周家很近的缘故,她平时闲了便会直接回来周家。   周李氏在最初的不习惯后,也就很快适应了过来。   成功将周青梅嫁出去给了周李氏很大的信心,她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即将十五岁的周慧身上。   还差两个月就及笄的周慧眉如远山,肤如凝脂,颜若朝华,言行举止又颇有礼仪风度,别说是在开原县,即使在整个宣州也不必其他的闺秀们差。因此想同周家做这门亲事的还真不少。   周李氏在卫先生的帮忙之下,也举办过了几次的宴会,同一些官家夫人们建立了所谓的友情。   她手中更是收集了宣州适龄的少年资料,发誓要给慧姐儿找一个四角俱全的好亲事。   安宁曾经看了那小名单,很显然,上面的名单并没有沈以行的名字。她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被周李氏写在名册上的,都是一些有这个意向的人家,沈家虽然看上去喜欢周慧。但每每谈到沈以行的亲事,那位沈夫人便说沈以行的婚事她得问过沈老爷子。   安宁可不相信这番说辞,沈以玫可是曾经说过的,那位沈老爷子并非喜欢揽事的人,加上沈老爷子比起儿子更相信沉稳聪慧的媳妇,一般沈夫人做的决定沈老爷子都不会反对。至于那位常常沉迷美色的沈老爷,他的决定基本没人会放在心上。   因此安宁才知道沈夫人那番话不过就是委婉的推辞。心中哼了一声,沈夫人看不上慧姐儿,她们也没必要上赶着非要嫁去沈家。天下间的好男人又不仅仅只是沈以行一个。   这些事情,她并没有打算隐瞒慧姐儿。沈以行在去年便被沈夫人送去了青山书院念书,一年到头回家都没几天。因此周慧这一年内,最多也就是见过一两面罢了。当断即断,既然沈夫人没这个意思,还是早日打消慧姐儿的想法比较好。   青山书院位于宣州州府,成立一百多年,堪称是宣州最好的书院。至于玉山书院,只能说是新贵,即使有原修雅这位院长,在底蕴上比起青山书院终究不如。   当安宁将事情告诉周慧时,慧姐儿并没有一哭二闹表示她这么好,沈夫人究竟哪里看不上她,她沉默地望着地上,半天不语。   尽管她什么话都没说,安宁却可以察觉到,慧姐儿现在大概很难过吧。   她平时再是能言善辩,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失恋的小姑娘。   见素来智谋千里的姑姑难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周慧反倒笑了。   “好了,你别这种表情,弄得好像我非君不嫁一样。沈以行虽然好,但既然沈夫人对我们无意那就算了。”她顿了顿,说道:“我听闻沈夫人有意同于家结亲,于家妹妹我们两个都认识的,人品相貌家世都是上等。他们两个在一起,很是般配的。”   说到般配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越发得轻了起来,轻的被风轻轻一吹,就要碎掉一样。   安宁看着她有些恍惚的眼神,心里知道周慧要放下这段感情大概需要一点时间。   她有点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阻止他们两个。   周慧还安慰她,“我听说奶奶最近在努力给我相看对象呢。奶奶从来不瞒你,她若是看中了谁,你悄悄告诉我一下好了。”   她分明不感兴趣,却因为不想让安宁担心而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安宁也配合地点头,“好,我一定帮你看清楚,再让底下人偷偷调查一下,一定要找比沈以行要的。”   周慧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又十分配合地将话题扯到了李艳的刺绣上。   李艳那副三美游园图,经过了半年的努力,总算绣成,绣出来的刺绣巧夺天工,里面的人物像是要随时从画上下来一样,初见的时候,安宁直接被震惊了。李艳这刺绣,是用那种薄如蝉翼的娟上底图,所用的线细如毫毛。在这种严苛条件下,她仍然可以绣出让人完全挑不出任何差错的双面绣。安宁在上面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所谓的结。   在绣品完成后,安宁便托了蔚池将这东西送到京城里。   两人说着绣品的事情,又扯到了安宁京城里的胭脂铺,似乎关于周慧的那点失恋事情就这样消弭在这些话题之中。   ……   翌日。   安宁起来梳洗过后,顺道带着静静去走走,再吃早饭。   经过慧姐儿的院子时,却看见慧姐儿正在洗衣服。   她心生不解:自从家里多了不少下人后,洗衣服这些工作就轮不到她们了。   “慧姐儿,你在洗东西吗?”她一出声,正在晾衣服的慧姐儿被吓到,手里的裙子直接落在地上。刚洗好的裙子,又得重新洗一遍了。   安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姑姑,好好的,怎么突然吓人了?”慧姐儿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将地上的裙子捡起来,似乎打算重新洗一遍。   红枣说道:“姑娘,还是我来洗吧,反正只是沾到土而已。”   慧姐儿本想拒绝,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说了一声,“好。”   安宁继续带着静静走——他们现在的新家面积颇大,加上还有后院空旷的练武场,导致静静每次都跑得十分开心。鉴于安宁对于晨跑这项任务不是特别乐衷,一般情况下都是她看着静静跑过去又跑回来。为了应付静静,她甚至还做了好几个现代的飞镖,皆是用十分坚固的木头做的。   每次她将飞镖甩出去,静静就打了鸡血一样,飞速地冲出去,咬住飞镖,又跑回来求抚摸求表扬。   好好的一只狼,被她养得跟二哈一样也是醉了。若不是静静威风凛凛的样子很能震慑人,不然就他这德行,说是狼还会被取笑呢。   做完日常的遛狼活动后,安宁将静静牵到她院子中,绞了绞毛巾,擦擦脸上的汗,便去吃早饭了。   今天的早餐除了小米粥、每天新鲜磨出的豆浆,几样小菜、酱牛肉、奶饽饽,香菇素菜包子,另外还有肠粉。这肠粉还是安宁特地教厨房的人给做的,她许久没吃肠粉了,有些嘴馋,直接拿了一份到自己面前,又选了一碗豆浆和一个充满奶香味的饽饽。   周慧则是选了小米粥和几样的小菜。   她刚吃了半碗的小米粥,吕娘子便端着一盅的东西过来了,直接将那东西放周慧面前。   周李氏则是一脸慈爱,“慧姐儿,这是我吩咐你吕大娘特地给你做的,你得全部吃完啊。”   安宁闻了闻,她鼻子还挺灵的,只闻出阿胶味,一脸疑惑,“娘,慧姐儿没事吃阿胶干嘛?”   阿胶是好东西,补气补血又能养颜美容,安宁平时倒是不常吃,因为吃了容易上火,应该说全家只有周李氏才时常吃一把。   周李氏咳嗽了一声,眼神越发慈爱,“慧姐儿长大了。哎,若是以前啊,别说阿胶了,能有红枣吃就很不错了。我在两年之前可不敢想象现在的好日子哩。”   至于慧姐儿,她的脸已经要滴出血来了,红艳艳的。她轻张绣口,慢慢地吃着阿胶。   周李氏继续唠叨,“我也得抓紧功夫,给慧姐儿相看一下,寻一门好亲事。”   在她的絮絮叨叨之中,安宁突然灵光一闪:慧姐儿不会是来初潮了吧?难怪呢!难怪早上她会自己写裙子,还不要人帮忙,感情是不好意思呢。不过慧姐儿今年也十四岁了,来例假也是挺正常的。   她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脱口而出,“娘,慧姐儿是来癸水了吗?”   这问题一出,慧姐儿连耳垂都红了起来,头都快低到碗里了。   周李氏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她闺女年纪还没到,所以她不曾向闺女普及过这些,没想到却被安宁一语命中。   安宁嘴角上扬,“我从书上看到的呢。说是十三十四岁就会来了。”   周李氏点点头,她家闺女平时爱看书看,说不定哪本书就提了一嘴被她知道了也是正常,“有的来得早,十一岁就来了,来得晚的据说二十岁都有。慧姐儿这样算正常了。我小时候啊,第一次来这个,没人告诉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哭得那叫一个惨啊。”   周李氏开始讲古了起来,她语气诙谐,听得慧姐儿和安宁都不住地笑。   说完后,周李氏又叮嘱慧姐儿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说不能碰冷水啊,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注意保暖一类的。慧姐儿虽然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但还是含着羞怯将这些事情一一记了下来。   周李氏说完后,又唤来吕娘子,让她这几天都给慧姐儿炖乌鸡汤。   慧姐儿有些不安,“奶奶,不用这么麻烦吧。”这阵仗也太大了。   周李氏没好气道:“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根本不懂这些。女人啊,若是来癸水的话没好好保养身体,可是很容易落下一些病症的。”鉴于两个女孩子都还是黄花大闺女,周李氏没好意思说一些宫寒影响子嗣的话语。   但安宁基本还是可以猜到这些,也跟着周李氏一起劝慧姐儿。她上辈子是真的吃过这方面的苦头。她来例假的时候,外婆已经去世,身边也没个女性长辈,来初潮的时候还是自己上网去百度,自己买卫生棉这些。但是因为没注意保暖的缘故,加上生理期吃了冷饮,导致后来例假的时候便常常痛经痛得恨不得从十四楼跳下去。   想到上辈子每次痛经后的阵仗,安宁的脸颊白了一瞬——这辈子她发誓一定得好好保养身体。   慧姐儿初潮的到来让周李氏加快了相看的脚步,她最后从十来个人选中看中了三家,其中她最看好的是宣州判官之嫡次子莫晋书,这位今年十八,便取得了举人的功名,可谓是少年英才。以他的年纪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照理来说,应该可以相看更好的婚事的。偏偏这位莫晋书不爱官场,只爱书画,尤其喜欢绘画花草,之所以会去考取功名也只是为了堵家长的嘴。   也正是因为莫晋书没有什么奋发向上的心思,所以莫夫人给自己儿子寻找亲事的时候,才会避开了那些高门大户。   莫夫人更是以拜访的名义来到周家,她对于慧姐儿倒是十分满意,比起管家一类的,周家的这位小娘子对于侍弄花草似乎更感兴趣呢。莫晋书是嫡次子,即使慧姐儿嫁过去,上头有长嫂,管家也落不到她身上。倘若来了一个喜欢争权夺利的媳妇,莫夫人才要操心呢。   在她看来,周慧就很好,淡泊名利,又喜欢花草,同她儿子肯定有共同话题。加上她相貌出众,举止又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性格还温柔,完全不用担心会同家里的人处不来。   周李氏对莫晋书也很满意,莫晋书对官场无爱这点在别人眼中或许会减分,在周李氏却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莫家家风不错,无论是莫老爷,还是莫大少爷,身边都没有什么姨娘,想必莫晋书应该也没有。周李氏疼爱周慧,可不想让自己的孙女嫁出去后反而受苦。   两边都有意的情况下,周李氏同莫夫人走得就更勤快了。   周慧对此神情倒是淡淡的,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   六月初的时候,周李氏带慧姐儿去莫家一趟。安宁对于这种相亲一类的向来敬敏不谢,并没有跟着去。   回来后,周李氏将莫晋书给夸了又夸,看她那满意的神态,简直是恨不得立刻就把这门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安宁赶紧给她娘泼冷水,说道:“娘,你先别着急,等我好好去调查一下这莫晋书是否有您说的那么好再说。”   周李氏还是残留着一点理智的,她点点头,“那你得好好查一下,嗯,查出来后,若是个好的,你就多在慧姐儿面前说他的好话,我看慧姐儿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安宁心道:人家才刚失恋没多久呢,自然没办法那么快上心了。   她点点头,应了下来。   在她面前,慧姐儿倒是表现得很正常,“我知道奶奶和姑姑不会害我,若你们都觉得好,那定是个好的。”   安宁问道:“你去莫家时见过他了吗?”   慧姐儿摇摇头,“听说他还在书院里。”   “什么书院?”   “青山书院。”   安宁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沈以行也是青山书院的,同莫晋书说不定还是同窗呢。   她只好努力歪楼,尽量让沈以行的痕迹越来越淡。   她努力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有点小成果了,却又被一封信毁于一旦。   沈以行从书院回来了,还给慧姐儿寄了一封信。   安宁只想磨牙:你有本事给慧姐儿寄信,有本事先搞定你娘啊!   ☆、第三十六章 被发卡的以南,懊悔的沈夫人   这份信还没真正交到慧姐儿手中,先被蔚景送到了安宁面前。安宁自然不会做出偷拆信件看里面内容的举止——什么叫个人*她还是知道的。她只是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把信件给慧姐儿?万一慧姐儿看了信件后又马上动摇了怎么办?像这样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最麻烦了。   这样的犹豫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决定还是交给慧姐儿。即使她是为了慧姐儿好,也不能越过慧姐儿做下这决定,最终的结果终究还是得看慧姐儿本人。即使这段感情不如意,那也是慧姐儿的选择。   慧姐儿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嘴唇微微蠕动着,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当着安宁的面拆开了信件。那封信并不算长,安宁即使只能看到背面,也大概可以看出信件只是一页而已。   一封不长的信,慧姐儿却看了整整一刻钟,看过之后,将信件折好,望着桌子陷入了思索之中,她的眼神还带着一丝的茫然,显然很难下定某个决心。   片刻之中,她转头看着安宁,脸上难得显露出了无措的神情,“姑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安宁放柔了语气,“你愿意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慧姐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温柔,“他在信上说他打算今年下场,若是取得了举人的功名,他便直接求到他爷爷面前。他爷爷若是同意,到时候即使是他娘也没法反对我们了。”   安宁沉下嗓子说道:“若是成亲了,作为婆婆,沈夫人想要找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单单一个立规矩,有心的婆婆就可以将媳妇折磨得苦不堪言,还说不出半点的不是。虽然安宁觉得沈夫人并非那种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心中也很是疑惑:沈夫人以前明明也对慧姐儿很有好感的啊。沈以玫更是曾经强烈地表达出想要慧姐儿当弟媳的意愿,说明在沈家的眼中,慧姐儿的身份和品貌是够得上当沈以行的妻子的。在沈以行同样喜欢慧姐儿的情况下,这桩婚事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对呀。   安宁想了想,越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她不了解的地方。若是没有找出原因,终究还是会留下隐患。   安宁看着慧姐儿,问道:“那你打算等他吗?”沈以行早就有了秀才的功名,只需要今年秋天的时候下场参加乡试即可。   慧姐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让我想想。”   她这一想,便到了第二天。   安宁知道自己这位侄女看似温柔,但骨子里却有一股常人所没有的倔强,一旦定了主意就很难改变。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慧姐儿就直接找周李氏摊牌去了。等安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周李氏已经下令让慧姐儿禁足十天。   从周李氏狠狠皱着的眉头可以看出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而且气得还不轻呢。   慧姐儿平时本身也不太出门,搬家后,她直接在她那院子里弄了两间屋子当花房。对于她来说,禁足十天,真不算是什么大的惩罚。   慧姐儿被禁足不代表别人不能去看她,安宁进院子里的时候,章古家的也没有阻止她。   她是在花房里找到慧姐儿的,慧姐儿一身杏黄色衣衫,嘴角微扬地在给几盆的兰花浇水,看上去挺自得其乐的,完全没有受到禁足的影响。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微微一笑,“姑姑你来了。”   她的笑容不像前些天一样带着淡淡的忧郁,反倒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对于她来说,前段时间不得不压下感情,跟着周李氏一起去赴那些表面上是联络感情实际上是相亲的宴会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吧。   “你都做了什么?听说娘很生气呢,还砸了几个木碗。”安宁是先过来慧姐儿这边打探一下情况,再决定等下去看她娘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话。为啥是砸木碗,那当然是因为木碗即使多摔几次也不会破,若是砸那种瓷碗,周李氏过后肯定要心疼死。从这个小细节来看,她娘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是存在的。   慧姐儿收了点笑意,“我把所有一切都告诉奶奶了。”   “所有?”   慧姐儿点点头,一双盈盈美目坚定地看着她,“包括我和他如何认识的事情,以及他给我写信的事情。”   安宁皱了皱眉,“如果单单这个,娘应该不会那么生气的。”   慧姐儿垂下头,一双纤纤素手拧着十分可怜无辜的小手绢,“我告诉奶奶说,我想等他,至少等到乡试以后。”   “若他没中举人呢?”不是安宁对他没希望,而是考试这种事情本来就很玄,并非才学好就可以中举,运气也占了一部分的原因。她以前还听说有个读书人才学出众,但每次乡试之前都会出纰漏,要么拉肚子,要么紧张过头,要么考卷被墨水糊了,简直像是被霉运大神附身一样,惨不忍睹。   “我相信他。”慧姐儿的声音不大,其中的坚定之意却十分明显。她义无反顾地相信着他,也愿意同他站在一起,为自己的未来奋斗一把。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假设,“即使他运气不好没有过的话,肯定也还有其他办法的,我相信他!”话语铿锵有力,慧姐儿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着她家慧姐儿灿如桃花的面容,安宁微妙地有点吃醋起来,能让她露出这样表情的恐怕只有沈以行吧。她娇养出来的小姑娘就这样有了心上人……   难道所谓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是存在的吗?她想想又觉得不对,慧姐儿同沈以行第一次真正见面,还是慧姐儿刻意乔装后去找沈以行的。这也能一见钟情?   她难得有这样的八卦心情,催着慧姐儿问以前的事,慧姐儿红着一张俏脸就是咬紧牙关不肯说,坚决将保密进行到底。   安宁努力了半天,仍然没有撬出多余的八卦,只能恹恹地放弃。   慧姐儿也学坏了。哼,定是被那沈以行传染的。   安宁觉得她骨子里就是个居委会大妈的命,专门负责调解家中一应事情。她从慧姐儿这里离开后,转而去她娘房里。   周李氏现在正一脸头疼地喝茶呢。安宁看她那将茶当百开水喝的架势,严重怀疑她再继续喝下去的话,晚上就要失眠了。在她进屋的这几分钟,她娘都已经喝了三杯了,牛嚼牡丹不外乎如是。   见到安宁后,她没好气问道:“你去见过慧姐儿了?”   虽然是问话,却是陈述肯定的语气。   安宁点点头,“娘,你不喜欢沈家吗?还是说你更喜欢莫家?”莫家住在州府中,她就算想要调查莫晋书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搞定,所以苏大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倘若莫晋书是个好的,若不是慧姐儿心中还装着沈以行,安宁其实更偏向这一桩婚事的。   周李氏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我是她奶奶,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自然希望慧姐儿能够幸福平安地过下半辈子。”   安宁点点头,安抚她娘的小脾气,“咱们全家谁不知道娘您最好了。”   周李氏看着安宁,“沈家虽然不错,但着实不是个好去处。一方面是沈夫人的原因,沈夫人这个月去了于家好几趟,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两家人的亲事就要定下来。那于施璐同你和慧姐儿还是朋友呢。不得不承认,于家的家世的确是比咱们好。”   如果说周家是所谓的暴发户,于家就是所谓的官宦世家。于施璐本身是宣州通判嫡女,爷爷还是光禄大夫,家中叔叔伯伯至少都是县以上级别的官员,周家里安宁身份还能和她比一下,慧姐儿就不行了。在周李氏心中,沈夫人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想选择于施璐的吧。   安宁道:“在沈以行乡试之前,肯定不会定下来的。沈以行不是那种空口说白话的人。”他既然给了慧姐儿承诺,那就不会说话不算数。   周李氏斜了她一眼,“其次,作为母亲,心胸再宽广的人看见儿子为别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肯定心中不乐意。”这是婆婆的通病。就像是红楼梦中,王夫人那么不喜欢林黛玉,一部分是因为身体缘故,另一部分恐怕也是因为林黛玉在贾宝玉心中那无可匹配的地位。   “再说了,别忘了,沈家还有一个夏心柔呢。哼,将外甥女改变身份,变成自己的贵妾,就沈家这家风,还好意思挑慧姐儿的不是!”在周李氏心中,自己的孙女千好万好,谁都配得起,被人这样嫌弃,心中早就憋着一股的火气了。之所以一气之下让慧姐儿禁足十天,一方面是生气慧姐儿居然在她眼皮下同沈以行两情相悦了,另一方面也是气愤沈夫人对慧姐儿的看低。   “而且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的,夏心柔可是喜欢沈以行,之前还百般对慧姐儿使绊子。她虽然只是贵妾,明面上无法对慧姐儿做什么,但私下做点手脚,就够恶心人了。你说,我哪里愿意让慧姐儿嫁去沈家?”   她分析下来,条理分明。她觉得自己为孙女真是操碎了心,偏偏孙女一心要同她作对。   随后又看着安宁,说道:“我看那莫夫人的确很有诚意,她还说了,若是觉得合适,两家下个月就可以定了下来。”周李氏好不容易才给慧姐儿找到这样四角俱全的婚事,自然希望早定早安心。   只是……想到慧姐儿的心思完全在沈以行身上,周李氏又有点犹豫。   安宁皱了皱眉,“莫夫人也太赶了吧?娘,你见过那莫晋书吗?”   周李氏点头,“见过两次面,也说过几句话,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安宁劝道:“你等我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做决定吧。”她一方面是想要给慧姐儿拖时间,一方面也想具体看看莫家的情况。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又道:“那莫夫人要是问我的话,我该怎么回答?”   安宁抿唇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就说得找云水道人合一下八字,看两人是否合适。”她煞有其事说道:“嗯,像云水道人这样的大师,想找他看八字,至少也得排到下个月。”   云水道人在别人面前一派仙风道骨,但在安宁面前又时不时露出老小孩的一面,和安宁的相处颇有忘年交的味道。   安宁现在十多天便会上山看一下顾可人,也会带些自己做的吃食——只是这些大部分都进了云水道人的肚子里。   她心道:吃了她那么多点心,帮她这么一个小忙也是应该的。   周李氏嗔怪道:“知道你同云水道人关系好,也不能总是打着人家的牌子。”心中还是不乏有几分得意,整个宣州能像她闺女一样得了云水道人眼缘的有几个?   她心里也觉得女儿这个理由真是万无一失,莫夫人就算知道了,也只有说好的道理。   放下这一桩心事后,她长长叹了口气,“女儿孙女都是债啊。”   安宁听得眼皮直跳,“我明明很少让娘你操心的好吗?”   周李氏瞥了女儿一眼,不吭声。胡说,她家闺女太有能耐,她反而更操心。每次她去京城里,她都要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担心她被京城里的人欺负。   安宁蹭了蹭,开始转移话题。周李氏明明识破了女儿的想法,却还是十分配合地顺着她。   在安宁的东扯西扯之下,周李氏的心情好了很多,只是慧姐儿的十天禁足还是没有因此减少半天。   ……   居委会大妈安宁从周李氏那边回屋子后,就开始写帖子了,这帖子正是写给沈以玫的。沈以玫在去年便已经嫁作了重县县令之子苏东仪。苏东仪早在三年之前便已经拿到了举人的功名,只是因为母亲去世的缘故,才呆在家中守孝。等明年会试的时候,正打算下场考进士呢。   苏东仪爷爷本身是礼部员外郎,还有个叔叔也是翰林院编修,称得上是书香世家。苏家同沈家这亲事可谓是门当户对。   安宁同沈以玫关系一直不错,因此有心从她这边打探一些事情。   沈以玫在收到帖子后,很快就给了回复,时间就定在了六月二十。   等慧姐儿禁足结束的时候,安宁也差不多准备上重县去了。李梅花同样出自重县,安宁只听说她现在在绣荷包,年底就要嫁去了秦家。或许是这几年下来,当初一起同生共死的小伙伴们身份差距越来越大,安宁和王翠翠、李艳倒还好,李梅花同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淡了下来。她即使来开原县,也不太经常找安宁他们。王翠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十分的惆怅。   安宁她们早就已经将当初的添妆礼给了李梅花,所以这次过去重县,也就不打算同李梅花相见了。她想,即使李梅花嫁到了他们开原县的秦家,恐怕感情也回不到当初。她可没忘记秦家当初可是打过翠翠的主意的。   她一大早就起来,换好外出见客的衣服,带上玉容和两个护卫,便坐马车出发去重县。   因为出门早的缘故,他们倒是赶在了午饭之前抵达。   已经成人妇的沈以玫同安宁去年所见过的又有所不同,相貌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言行举止之间却多了一股的女人味,惹得安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沈以玫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的脸怎么了?”   安宁笑着奉承:“一年不见,姐姐越发标志了,害我都看呆了。”难道嫁人还具有美容效果吗?   无论是哪个年纪的女子都喜欢被人夸奖相貌,沈以玫也不例外。特别是夸奖他的人还是安宁这样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她眼波流转之间,又是另一种风情,嗔怪的眼神即使是女子都抵挡不住这种魅力,“就你会说话。”   安宁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扶着腹部,心有灵犀了一把,“姐姐这是怀孕了?”   沈以玫哪里想到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说起怀孕这事口气如此寻常,连脸红都不带的,她怔了怔,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母性光芒的笑容,“刚两个月。”   虽然说丈夫婚前房里也有一个教导少爷人事的通房,但是这通房在她进门之前就已经被打发了出去,以示对她的尊重。婚后丈夫即使丈夫暂时没有纳妾的心思,能够这么快怀有身子,沈以玫心中不由也卸下了那口气。作为女人,即使面上端着贤良淑德的皮,但心中哪里愿意将丈夫给让给另一个女人?像她娘那样的纯粹是因为对她爹完全无爱,无爱也就不在乎其他的。沈以玫现在同苏东仪正是新婚燕尔的时期,自然不愿意抬妾室了。   安宁看沈以玫放现代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却已经要做母亲了,不由又将古代这种不人道的制度在心里骂上一回,面上还得真诚地恭喜她:“这肚子里肯定是一个聪明的小男孩。”她知道沈以玫肯定想生男孩的,自然是往好的说去。   沈以玫脸上的笑意加深,“那就承你吉言了。”   沈以玫的丈夫苏东仪这些天都在跟着一个同苏家交好的致仕官员学习一些做题的技巧,他来年春天就要下场考进士,肯定需要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因此午饭也是直接留在那官员家中。   安宁同沈以玫一起用了午膳,或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沈以玫的胃口还算不错。安宁发现这一桌菜中,她酱牛肉吃的最多。   注意到安宁好奇的视线,沈以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以前还不太爱吃酱牛肉,觉得味儿太重,最近却突然喜欢吃了。”   安宁说道:“我舅妈有身子的时候也是口味千奇百怪的,一下子爱吃酸的,一下子爱吃辣的,偶尔又突然想吃甜的,把我舅舅给折磨得都守瘦了十来斤了。”   沈以玫听了不住地笑,“那我喜欢吃酱牛肉还算是正常的。”   苏家有道莲蓬汤做得尤其美味,安宁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沈以玫见她喜欢,还特地将这道的食谱送给了她,安宁投桃报李地也交换了几张的食谱,其中不乏一些对孕妇好的食谱。   用过午饭后,又陪着沈以玫鉴赏了几幅的书画,安宁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沈以玫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并不惊讶,只是她望着安宁的表情仍然有些犹豫。   安宁说道:“虽然慧姐儿想要等你弟弟一段时日,但是作为长辈,若是没有希望的话,我肯定更希望她早点放弃的。”   这可不比现代,现代谈几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古代的话,讲究的是媒妁之言,若是女孩子表露出自己的心意,名声说不定就要坏了,那么她的一辈子就毁了。就连安宁都没想到慧姐儿会有这样的勇气对她娘说,想等沈以行一段时间,想再努力一把。   沈以玫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那么喜欢周慧,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隐瞒你。事实上,我一直很喜欢慧姐儿,也希望她能够做我的弟媳。”私心来说,家里的弟媳同自己关系交好,于她也有利不是吗?   “我娘之所以不同意,并非对慧姐儿有看法。”她眼睛直视安宁,“慧姐儿很好,品貌初中,进退有度,谁见了会不喜欢她?我娘其实也很喜欢慧姐儿的。只是,你知道以南吧?”   安宁前头还在认真倾听,冷不防却发现话题突然扯到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沈以南身上,不由怔了怔,“这和以南有什么关系?啊?还是说以南也喜欢慧姐儿?”   不是吧?沈以南现在才十岁吧!慧姐儿可是大他四岁好吗!   沈以玫原本还挺严肃的,听到安宁这脑洞大开,忍不住笑场了,“天啊,你怎么会想到这里的?”   她这一笑,原本有点正经的气氛都欢乐起来了。   笑过一场后,她才说道:“我娘觉得,以南喜欢你,所以才不肯同意的,自古以来,除了皇家,哪有姑侄嫁给同一对兄弟的道理?”   安宁直接呆了。   她想过许多种的理由,唯独没有想象过这个原因。等等,沈以南喜欢她?别闹了,她同沈以南认识的时候,沈以南才几岁啊,就算是现在,也就十岁。十岁的男孩,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想到现代那群幼儿园就开始像模像样早恋的,安宁又有点不确定了。   她吞了吞口水,难得结结巴巴道:“你没开玩笑吧?”穿越过来那么多年,她总算享受到了一把所谓的女主待遇,被人给告白了,虽然是间接告白,虽然告白的对象现在才十岁。   沈以玫说道:“以南,他对谁都不太上心,唯独对你的消息格外关注。”她没说的是,以南还曾经在纸上写过好几页安宁的名字呢。   安宁无语,“所以你们就觉得他喜欢我吗?说不定他只是把我当姐姐呢。”   她认真说道:“我也直接说了,以南在我心中,就是弟弟,没别的了。”她心理年龄二十多岁呢,让她和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谈恋爱,压力太大,她实在hold不住。   沈以玫眯了眯眼,“也就是说,你只把以南当弟弟了?”   安宁用力点头,坚决不肯留下误会的可能性。   沈以玫说道:“那你得让我娘知道才是。她……”现在她娘平时公正明理,偏偏在以南这件事上格外的执着,也许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要补偿以南的缘故吧,所以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了以南。   她说到一半,又郑重其事对安宁道:“我再确定一下,你真的对以南没有额外的情谊?”   安宁嘴角抽了抽,“一百个肯定!”   沈以玫反而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安心了。以南的生辰快到了,他那时候肯定会回来一趟的,我娘估计那时候会请你过去。好歹你也是以南的大恩人。”沈以玫为了自己弟弟的心事,可谓是煞费苦心,连自己的亲娘都轻而易举卖了出去。   安宁见她似乎有了主意的样子,心中不由安定下来几分。她同沈以玫又聊了一会儿,不好打扰孕妇太久,便告辞了。   从重县回到开原县也是需要半天,她若是太晚回去的话,说不定还会赶不上家里的晚饭呢。   ……   就像是沈以玫所预料的那般,在十天后,安宁便收到了沈家的帖子。从苏家回来后,安宁就把个中缘由同周李氏和慧姐儿都说了一下,周李氏也是无语。要知道,她女儿根本还没开窍,平时也是将沈以行当做弟弟来看待,却不知道沈夫人也有这样昏了头的时候。不过知道这并非慧姐儿本身的原因,周李氏也就松了口气。   沈家这次下的帖子是给安宁和慧姐儿,但慧姐儿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暂时推了,所以最后便是安宁带着丫鬟护卫去沈家赴会了。   这次是沈以南十岁的生辰,加上沈夫人对这个小儿子身怀愧疚,所以请了不少的人过来,甚至沈以行也特地从书院中回来了。   一年多不见,沈以南的个子蹿高了不少,相貌已经稍微长开,任谁看了现在的他,都可以想象出日后清俊的风姿。单纯从相貌来看,沈以南可谓是完美结合了沈夫人和沈老爷基因中的良好部分,比沈以行还要好上几分。   见到安宁,沈以南露出了有些腼腆的笑容,声音清朗,“安宁。”   这是安宁第一次听到他开口,比想象中更加的好听,她的眼睛因震惊而微微睁大,“以南,你会说话了?”   沈夫人眼眶微红——这是喜悦的,“以南的喉咙已经治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虽然每天说话的时间不能太多,但只要继续下去,再过半年就同常人没有什么差别。”   沈夫人在小儿子回来后,第一次对她喊娘的时候,更是激动得喜极而泣了。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小儿子,等以南喉咙完全好后,再看他同自己喜欢的姑娘成亲生子,那么她这辈子就没有其他遗憾了。   想到这里,她看着安宁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一分慈爱。   若是以前的话,安宁只会以为这是因为沈夫人很喜欢她的缘故,现在明白原因的她只觉得压力山大。   沈夫人语带哽咽,“安宁可是以南的大恩人,若不是遇到了你,以南的身份也就不会水落石出。若不是因为你,云水道人也不会为以南介绍了神医帮他治疗。”   在这种场合,作为贵妾,夏心柔也是出场的,她拿出手绢,掩唇轻笑,“夫人,您看,安宁姑娘同以南少爷站在一起,看上去真像是一对璧人。”   夏心柔早知道沈夫人的心思,她如今被迫成为一个半老头子的人的贵妾,同表哥彻底没有机会,不敢恨别人,便迁怒到了占据表哥心灵的周慧。所以她巴不得周慧永远没办法同沈以行在一起,才会大力夸奖安宁和沈以南,为的就是提醒沈夫人。   若是平时,沈夫人肯定不会怎么搭理她——她甚至懒得和夏心柔维持所谓的表面和平,但今天夏心柔的话可谓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脸上的笑意柔和了几分,“安宁才貌双全,哪里是我们以南所般配得起的。”   话是这样说,但大家都听得出这只是谦辞。   安宁看着以南,语气诚挚,“听到以南你能够开口说话真是太好了,在我心中,以南你就像是我弟弟一样。我早就想要有以南这样聪明懂事又好看的弟弟了。”   别人拒绝人是发好人卡,她拒绝人是发弟弟卡。   沈夫人一听这话,心咯噔一下——安宁不会真的只把以南当弟弟吧?她以为她以前那样不遗余力帮以南,也是对以南有几分喜爱的。难道是她想错了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以南,却看见沈以南微微一笑,笑容一如既往,带着几分的腼腆,“我也想要有安宁这样的姐姐。”   安宁也跟着愣住了。咦,听这话的意思,以南果然是把她当姐姐看待的吧,所以说果然还是沈夫人想太多了。以南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喜欢呢!   安宁心中不自觉松了口气,笑容越发甜美,“若是有以南这样的弟弟,才是我的福气呢。”   沈夫人饶是见过再多的大阵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给弄懵了。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她搞错了吗?她所以为的喜欢,其实只是因为以南也把安宁当姐姐的缘故吗?   那她这段时间的行为……   想到这里,沈夫人不觉头脑有些晕眩,却还是强自镇定地主持着沈以南的生辰。   一晚上,她忍不住观察以南,以南的表现无可指责,对每个人都面面俱到,虽然对安宁更加温柔一些。只是他态度风光霁月坦坦荡荡的,似乎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一整天都在观察儿子的沈夫人主持起生辰仪式也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幸好身边还有得力的丫鬟,所以还是很美满地主持完毕。   等送走了客人,她便迫不及待地将儿子喊了过来,打算单独询问一下。   沈夫人慈爱地看着以南,“以南觉得安宁如何?”   沈以南眨了眨眼,说道:“安宁很好,我很喜欢她。在以前,我曾经想过若是有她这样的姐姐就好了。”   他口中的以前显然指的是他沈家嫡子的身份还没被发现的时候。   沈夫人迟疑道:“我之前以为你是喜欢她的。”如果不是喜欢她,为什么会听到她的消息就眼睛发亮,会在纸上写上她的名字?   沈以南垂下头,没让他娘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在那之前,没有人像安宁一样对我那么好。而且,她对我好并非为了回报,只是因为纯粹地想要帮助我。所以我一直很喜欢她。”   “就像是喜欢娘,喜欢姐姐,喜欢哥哥一样。”   沈夫人见沈以南将安宁同他们这些亲人比较,这才真正相信了自己之前是误会了,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也不知道咱们以南长大后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她心中带着几分的惆怅,她为了小儿子,还竭力忽视大儿子的心意,谁知到头来却是一场误会,还伤了以行的心。也许,她真的错了吧。   沈以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明媚的笑脸,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恍惚,“笑起来好看的吧。”   就像是她一样。   沈夫人不由失笑,摇摇头,以南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许久不见儿子,她分外的想念,又关心地问了他在神医身边的日子,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   沈以南的喉咙还没完全好,不能说太多话,所以大部分时间回答较为简略。即使如此,能够听到儿子开口说话,沈夫人已经足够满足了。   最后还是沈夫人看沈以南神色有些疲惫,这才连忙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   沈以南也的确很累,他一回到屋子,便直接倒在床上,连衣服也懒得换。他的脸埋在枕头中,谁也看不出他现在的表情。   他想起沈以玫这位姐姐前几天写给他的信件,心中又忍不住刺痛刺痛的,像是有跟针在扎一样。   他努力装了一个晚上,在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终于忍不住卸下了所有的面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悲伤。   他想要告诉所有人,他喜欢安宁,并非喜欢姐姐的那种感情。他会因为她一个笑容而心跳不已,也会因为她一个消息而雀跃欣喜,会因为她一句将他当弟弟的话语而感到心脏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在他还是个人人践踏鄙夷的哑巴庶子时,只有她会温柔地牵着他的手,教他读书识字,帮他拿回身份。她是他生命中无法放弃的温暖。   在安宁因为自己的聪慧一跃成为乡君的时候,他在心中为她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惶恐,惶恐那样耀眼的她,是否会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他?即使他知道她并非那种性格的人。   他努力配合神医的治疗,每日忍受针灸的痛楚,努力学习四书五经,想要在将来考取功名,成为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人。   只是这份心意终究要成为流水中的落花。   大姐姐的信件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安宁并不爱他,只将他当做弟弟看待。母亲为了他,不惜阻止大哥同周慧的亲事。   他多么想自私地宣布他喜欢她,可是他不能。无论是为了安宁还是为了大哥。   在他还是庶子的时候,大哥便对他悉心教导,护着他,那份情谊他一直铭记于心。他又怎么愿意让大哥因为他那缥缈无望的感情而无法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   如果她更希望她当她的弟弟,那他就当一辈子的弟弟吧。用这种方式留在她身边,看着她幸福,总比连站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要好。他不想看到她难为的表情。   从明天起,他会如她心愿那般,做一个好弟弟。现在,就让他继续放纵一下吧。   沈以南阖上眼,感觉自己的眼角一片湿润。   ------题外话------   以南……注定要失恋啦   ☆、第三十八章 亲事定,恶计生   安宁从沈家离开后,手里捏着一封信,心中继续暗骂沈以行——这家伙居然把她当信使了。   这信是安宁走之前,一个丫鬟偷偷塞她手中的,猜也知道是他的手笔。   她果然天生就是劳碌的命!   “没想到以南少爷真的能够开口说话了呢。没想到他说话的声音居然这么好听。”桂圆叽叽喳喳说道。   安宁想起这件事,也很为以南感到高兴。至少以后以南不必生活在人们异样的眼神中了。   玉容看着安宁,好奇问道:“姑娘,倘若你喜欢沈少爷的话,为了慧姑娘,会放弃吗?”   安宁道:“这个假设不存在,毕竟我并不喜欢他呀。”语气很是轻松。   玉容对这样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若是喜欢呢?”   安宁沉吟片刻,说道:“那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如果是因为所谓的血海深仇也就算了,仅仅只是世俗的看法,我才不在意呢。”她大概会选择促成周慧和沈以行,然后在想办法也一起搞定自己的爱情吧,如果她真的喜欢上沈以南的话。   玉容道:“那你不怕世俗的诋毁吗?”   安宁微微一笑,“我说话行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我为什么要因为其他人的眼光和议论而平白委屈自己?”   玉容怔了怔,感慨道:“姑娘果然不愧是姑娘呢。”   安宁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了?难不成你喜欢上什么不该喜欢的人了?”   “姑娘!”玉容脸颊飞起了一片的粉红,“我整日同你一起,有没有喜欢的人,你哪里会不清楚?”   安宁调笑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的心思呢?”   见玉容被她调侃得面如桃花,安宁才作罢,又认真说道:“你们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以来尽心尽力服侍我。我们主仆一场,若是你们有喜欢的人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帮你们一把。”   说起来,无论是玉容、雨歌还是青芽,都已经到了这时代人们眼中结亲的年纪了,若在别的府里,便要开始给他们配婚事了。安宁同她们感情好,哪里愿意违背她们的意愿委屈了她们。即使现在有不少殷实人家看上了她们,有意求亲,安宁在问过她们后,也尊重她们的意思一一回绝了。   玉容道:“我现在暂时没有呢,若是有了,肯定不会隐瞒姑娘的。”她虽然现在服侍安宁,但实际上仍然算作是蔚邵卿身边的侍女,想要同她结亲的,不乏一些没有根基的低品官员。玉容知道,只要自己点头的话,侯爷肯定会给她找一个好对象,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所谓的官家夫人。只是跟在安宁身边这段时间,看着安宁已一个农女,一步步走来,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掌握在手中,她隐隐觉得,成亲生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安宁平时做事虽然也会遵守这时代的规则,但更多的是随着自己的本心去做事,不流连于后院之间,她的这种性格也渐渐影响到了她身边朝夕相处的这些人,只是她自己还没发现这些。   桂圆嘟着嘴道:“姑娘你肯定是嫌弃我吃太多,才想赶紧给我嫁出去吧。”   “要是嫁人了,我怎么跟在姑娘身边,吃那些美食呢?”   对桂圆来说,再好的对象,都比不上一锅新鲜出炉的美味红烧肉重要。   安宁笑骂道:“你家姑娘我像是缺那点吃食的人吗?”   桂圆嘿嘿一笑,一时之间,马车内都是一片的欢声笑语。   回到家后,安宁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慧和周李氏,周慧顿时松了口气。   周李氏有心想再损几句吧,看着孙女眼底眉梢遮掩不住的喜意,又强忍了下来,只是嘀咕道:“就算这事成了,还有一个夏心柔在那边呢。”   安宁微微一笑,以夏心柔的性子,会安安分分让慧姐儿嫁过去才有鬼呢,她还怕她不肯冒头呢。不冒头的话她怎么能成功拿锤子打下去呢?   她信心满满道:“娘,你就别担心了,放在我身上。她若是安安分分地当她的贵妾也就罢了……若是不肯嘛……”未尽之语是满满的意味深长。   周李氏对女儿还真的很有信心,一看女儿这表情,便又觉得:反正倒霉的肯定不会是慧姐儿。   于是她也跟着安心做起了甩手掌柜。   至于如何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回绝莫家,便需要让云水道人出场了。   ……   沈夫人在发现自己小儿子那事纯属误会后,原本离家出走的理智一下子都回来了。应该说她除了以南的事情外,都挺明白道理的。她本身对周慧好感度高,加上儿子又心心念念的,也不想再继续作恶人,便又开始时不时请周慧到沈家做客。   来往多了,感情也就培养出来了。沈夫人再看周慧时就越发顺眼。   她偶尔也会不动声色考察周慧一些管家上的事情,周慧好歹也是跟着卫先生学习的人,无论是人情往来还是礼仪规矩上,都完全挑不出错,怎么看都像是从小浸淫许久的官家之女,让人看不出她在三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女。在性格上,周慧这样沉稳的类型也比于施璐那种活泼型更让她欣赏。毕竟是沈家未来的主母,怎么能够不稳重点呢?   满意了后,她便觉得,若是两人的八字相合,那么这桩婚事就可以定下来。   至于于家……沈夫人只能庆幸她之前虽然同于家常常走动,但也不曾真正有要定下来的意思。所以即使现在反悔了,也不至于得罪于家。要知道,于夫人给于施璐相看的对象也不止是沈家,没有沈家,还有其他什么余家、夏家。   在书院中恨不得拿出头悬梁锥刺股奋发向上的沈以行就这样被天大的馅饼给砸中了。   这导致他的心情有几分的复杂——他都打算做十二分的努力做他娘的说服工作,结果一股气还没鼓足,他娘便来信告诉他说,她想通了,不反对他们了。   这让他在最初的欣喜过后,有种一拳砸到棉花上的感觉。在收到自己姐姐的信件,他才明白了所谓的来龙去脉。   沈府中,夏心柔一看周慧来沈府的次数,哪里不明白沈夫人的心思,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的银牙。她心中暗骂沈以南没用,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是把周安宁当姐姐看待,导致沈夫人直接倒戈。   在她眼中,谁都可以当沈以行的妻子,唯独周慧不行。若不是沈以行当初因为喜欢上周慧,不愿接受她,她堂堂的夏家小姐,哪里会沦落到连身份都被剥夺,成为小妾的地步。在她心中,已经将沈以行和周慧都一起恨上了。因为同性相斥的缘故,对周慧的恨意会更深一些,对沈以行则是爱恨交加。   她倒是想对周慧出手,但是沈夫人之前抬了两个比她年轻比她貌美的妾室,导致她在沈老爷面前也不像是之前那么受宠。她因为是小妾的缘故,她爹嫌弃她丢人,她娘的嫁妆甚至直接没收,不肯给她。若不是夏心柔自己聪明,事先变卖了一万多的嫁妆换成银票,收在自己身边,身无分文的她想要收买人就更困难。   她视线阴沉地落在门外,仿佛那边就站着周慧一样。   她一生气,屋内的丫鬟们都屏住呼吸,生怕惹了她的不悦。谁不知道,府里这位柔姨娘性情最是阴晴不定心狠手辣。   许久之后,夏心柔忽的展颜一笑,将其他人给支了出去,只留下心腹春桃。春桃是她特地从外面买来的,包括她在内,全家人的卖身契都在夏心柔手中。因此夏心柔根本不会担心自己会被她所背叛,除非她全家人的性命都不要了。至于府里的丫鬟,有了素雨的前车之鉴,她根本一个都信不过。   她让春桃凑过来,在她耳边说着自己的计划。   春桃脸上涌现出几分的不安,“姨娘,这样不好吧?”   夏心柔本质上根本容不得别人质疑,她脸一拉,“你做是不做?”   春桃听她声音阴冷,像是有毒蛇在她耳边吐着芯子一样,想到自己这位主子的一些手段,害怕地摇头,“姨娘所吩咐的,我一定会竭力照做。”   夏心柔脸色缓和了几分,唇角扬起,“你不是喜欢以行吗?”   听到大少爷的名字,春桃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身份低贱,哪里刚肖想少爷!”   她深知夏心柔对沈以行怀抱着的心思,生怕自己会因此遭殃,慌忙表白。   夏心柔冷哼道:“起来!我像是那种冷酷的主子吗?你好好跟我办了这桩事,若圆圆满满的话,我找个机会,让你同表哥成就好事,到时候你可就是表哥身边的第一个姨娘通房了。”   她语带蛊惑,像是要勾起人心底深处的渴望。   春桃想到大少爷清俊的面容,冷淡的声音,脸颊的热度涌了起来,她垂下头,声若蚊蝇,“一切全凭姨娘做主。”   夏心柔脸上浮现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主仆两商议了好一会儿,夏心柔很快就以要外出买几色布料作为理由出门去了。   一般来说,她只要不在府里作妖,沈夫人便都随了她去。   夏心柔外出也只带了春桃,以及春桃的哥哥作为护卫,这些全都是属于她的人,用起来才安心。   等外出后,她先是去了布料店选了三种不同花纹的缎子,之后找了个雅室,同春桃换了套男装便去凝香阁了。   女子女扮男装后同男子相差还是挺大的,特别是这主仆都不算有经验的人,扮个男的胸膛还鼓鼓的,加上没有喉结这东西。一进凝香阁就被老鸨给识破了。   老鸨一看她的衣服布料便猜到不是普通人家——沈夫人没亏待过夏心柔,所以夏心柔吃穿上不曾受过委屈。老鸨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夫人跑来凝香阁抓奸了,打起了全副精神,打算好好应付过去。   夏心柔却直接拿起银票,说道:“给我找几个床上功夫最好的妓女过来。”   老鸨第一次听到有“夫人”来妓院中消费的,不时唬了一跳,心道:这位不会是有磨镜之癖吧?   她转念一想:服侍男人和服侍女人有什么差别吗?看在钱的份上,她还真找来了她们凝香阁中床上功夫最好的几人。   夏心柔找她们过来自然不是为了磨镜,她即使感情上受到打击,也不会转而跑去喜欢上女的。   她认认真真地向这些女的学习了一些所谓的媚术——看在钱的份上,这几个青楼女子倒也教的尽心尽力的。谁会和钱过不去啊?   心中也有几分好奇:这是哪家的正室夫人为了挽回自己的丈夫,所以特地委曲求全学习这些吗?   想到这里,一位叫做三娘的妓女对夏心柔心生同情,还对她说道:“我看你相貌这般好,你丈夫不喜欢你,是他的不是,你又何必委曲求全跟着我们自甘堕落呢?”   可不是,夏心柔的行径在她们眼中便是自甘堕落。作为正室夫人,做这样的勾当显然有失体面。   夏心柔想起了从未将她看在眼底的表哥,饶是她心肠再狠毒,也不由有些幽怨:难道是因为我长得不如周慧吗?表哥为何从来都待我那样的冷淡?若是为了表哥学习这些,她即使内心再不甘也是愿意的。偏偏她学习这些,却是为了重新夺得沈老爷这个老男人的宠爱。   想到这里,恨意就如同一把火一样灼烧了她的心灵。   她没说什么,只是催促着这几人教导她更多的东西。她不仅花了大价钱从这些人身上习得了床上的媚术,甚至还花了一千两银子,直接买了某种无色无味的助性药物。   在学习了一个时辰后,担心离府太久,会引来怀疑。夏心柔便匆匆离开了凝香阁。   夏心柔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都是淑女规矩,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即使她现在城府已经深了不少,想起了那些媚术所要用到的动作姿态,她仍然忍不住脸红。若是对象是表哥的话就好了。想到这点,她原本躁动的身体再次冷却了下来。   在那之前,没用多少天,她便再次成为了受宠的夏姨娘,除了初一十五,沈老爷都是歇在她屋内,即使是沈夫人所寻来的那些才貌双全的女子也无法动摇她的地位。   沈老爷因为这些年沉迷美色的缘故,身体早被掏空了不少,做起那事偶尔也会感到力不从心。   可是在夏心柔面前,他却仿佛又重新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激情,似乎总有用不了的力气,在夏心柔身上奋力耕耘着。他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能够做到这样,一部分有夏心柔特地买回来的秘药的功劳。   沈夫人依旧平静,夏心柔就算再受宠,也是动摇不了一份她的地位。   夏心柔用她所学会的媚术和秘药成功勾住了沈老爷,沈老爷一日不见她便想念。许多下人见她受宠,便又涌了上来。   一时之间,夏心柔在沈家的风头正好。   ……   夏心柔去凝香阁的事情,瞒得过沈家人,却瞒不过安宁。任凭夏心柔再是谨慎,她也没有想到安宁居然会同凝香阁里的姑娘交好。   没错,夏心柔做的事还是绿苑告诉她的。在夏心柔到来的时候,绿苑因为好奇难得有个夫人女扮男装跑来她们妓院,还红着脸去观摩了一下,加上还有一个活泼的云乐,两人甚至还玩了一把跟踪的戏码,知道这位正是沈家的一位姨娘。   绿苑知晓安宁同沈家的小姐关系不错,便将这件事当做八卦告诉了安宁。   安宁眯了眯眼,夏心柔在沈府中搞出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毕竟素雨在沈府中还有几个钉子在。她之前还以为她是如何重新夺得宠爱,没想到居然是特地去学习了床上功夫。她不得不承认,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十分狠。   以夏心柔的性子,她苦心积虑,肯定不会只是为了所谓的宠爱,说不定还是冲着慧姐儿来的。因为一时之间想不出她的计划,安宁也只能让沈府的人继续多盯着夏心柔一些。   她对绿苑说道:“谢谢你,你这消息对我很有用呢。”   绿苑疑惑地眨了眨眼,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她之所以愿意告诉安宁,也是因为安宁是少之又少不用异样眼光看着她们的人,即使她已经成为了所谓的乡君。   她顿了顿,说道:“你以前说过,若是我离开凝香阁后,就聘请我的事情,还算数吗?”   安宁眼睛亮了亮,“你可以出来了吗?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的!”   即使绿苑不愿意在开原县,也可以去京城啊,京城的人肯定不认识她,她完全可以开展新生活。安宁是真心想要帮助她们的,无论是绿苑还是凝香,都是可怜人。   绿苑微微一笑,笑容却有几分的黯淡,“哪里有那么快啊!我只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姐就算待我再好,我所攒的银子也是不够我赎身的。更何况,小姐还在,我肯定会留下来的。”自从她服侍她家小姐凝香后,凝香就一直对她很好,她到现在仍然可以保持清白之身,也是因为有凝香这一位花魁护着。即使她已经攒够了赎身的银子,她也不会现在就丢下她的。   安宁认真说道:“有遭一日,你们若是改变了主意,可以来找我。”   绿苑说道:“我们现在还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呢。”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和小姐,想要托你帮我们收一下我们的银子。”   安宁想都不想地应了下来,“没问题。”   绿苑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二十五张一百的银票,合起来就有两千五百两,“这可是我和小姐的家当,你可得好好收好哦。”   安宁问道:“凝香姐姐那些首饰卖了都不止这个价钱吧?”   绿苑抿了抿嘴,说道:“倘若卖了的话,妈妈肯定知道我们的心思,到时候我们这些偷偷藏下的银子说不定就保不住了。干脆等攒够了银子后,直接给自己赎身。”   “你们现在的日子是不是不算特别好过?”她也听说了一些,因为凝香一直不肯卖身的缘故,阁楼里的老鸨已经在着手培养起了新的花魁,若不是碍于蔚家,恐怕说不定早就强迫了这对主仆。   绿苑语气淡淡的,“也就那样吧,蔚池时不时会到楼里坐坐,即使蔚侯爷不在,妈妈也不敢真的逼迫小姐。”最多就是将捧的人换了,以及她们的待遇下降了一些。不过这些绿苑根本不在意。   “你们赎身的话需要多少银子?”   绿苑说道:“小姐的话是五千两,我的话比较少,也就一千两。”   加起来就是六千两啊。   安宁咂舌,恐怕那老鸨当年买下她们两个花的钱都不用五十两,即使加上了培养她们琴棋书画的价钱,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若是有缺银子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借你们。”   绿苑嘴角勾起了真心的笑容,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的轻快,“放心吧,最多明年,我们就可以出来了。等下次我出来找你的时候,还会再带一些银子出来。”   她也是分批次带出来的。   安宁听了这话也不由为她感到高兴。   等绿苑回去后没几天,苏大他们终于回来了,也带着关于莫晋书的消息。在沈家同周家有了默契的前提下,慧姐儿便不可能再嫁去莫家,这打听的行为也就有些鸡肋了。   莫夫人在听闻云水道人关于两人八字不合的评价后,也只能十分遗憾地放弃了慧姐儿,另寻其他合适的姑娘给她儿子了。   她端了一杯茶,一边看素雨整理好的情报,一边喝茶。   下一秒,她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莫晋书,身姿卓越,才华出众,不近女色,除了不愿当官外,几乎没有所谓的缺点了。   嗯,除了一点。   他是个断袖。   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安宁还真差点被茶水给呛到了。也就是说她家慧姐儿差点就要嫁给了一个断袖吗?   特别是在知道莫夫人也知道儿子这毛病的时候,安宁只想呵呵了。   难怪呢!难怪莫夫人之前还一副对慧姐儿十分喜爱的缘故,恨不得在一两个月内就定下亲事。想到她家温柔美丽的慧姐儿差点成为了所谓的同妻,安宁便恨得牙痒痒的。直接拿着这消息去找她娘去了。   周李氏在知道这件事后,立刻炸毛了。   “好她个莫氏!居然想要推我家慧姐儿进火坑里!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好人呢,因为拒绝了的缘故还对她有些歉意。”想到这里,周李氏就气得开始牙疼了。   慧姐儿倒是很淡定,还安慰她们,“奶奶,姑姑,别气,我这不是没嫁进去吗?”   “那也是因为沈夫人想通了的缘故。”周李氏之前还觉得沈家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一对比莫晋书这个断袖,瞬间觉得沈家好得不能再好了。   她语气也有些懊恼,“慧姐儿,都怪奶奶之前没有好好调查。”   “娘,这种事情谁家都会隐瞒得好好的,哪里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查出来的。”就连做这种事很习惯的苏大这次也花了个把月才查出来,安宁曾经问过他是怎么查到的。   苏大只说是因为莫晋书太完美了,完美得好像找不到任何的缺点毛病一样。他不认为这世上有这么完美的,所以用各种手段打探,结果还真被他探出了这点的秘密。   这个理由太强大,安宁也不由不服气。   说起完美……无论是蔚邵卿还是慕清玄都担得起完美的评价,难道他们也是断袖?   不对,蔚邵卿是什么情况她是不知道,但慕清玄肯定不是的,他还在心心念念着他那所谓的表妹呢。   她发现自己想着想着居然走神了,直到周李氏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不行,我一定要和他们算清楚!”   安宁连忙拉住她娘,“娘,你就算去问了,人家也不会承认的,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你结亲不成诬陷人呢。”   被女儿一说,周李氏稍微冷静了下来,“难道就这样白白放过他们吗?”   安宁凉凉道:“先不管他们,等我处理好夏心柔的事情再来找他们的账。娘你在莫夫人面前也别暴露出你已经知道了,不然日后莫家要是倒霉了,岂不是马上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周李氏虽然知道女儿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她只能努力想象一下这事暴露出去后,莫家被人说闲话的场景,这才感觉到解气。   老实说,安宁并不会歧视所谓的断袖,性向并不代表一个人的人品。她前世大学里还有个朋友,也是gay,但安宁对他就很有好感。他在她这个朋友面前不曾掩饰过这点,也不曾勾搭过女孩子,对她们这些女生更是充满绅士风度。   莫家若是事先跟他们说也就算了,他们不但隐瞒着这点,莫夫人当时还打算让慧姐儿早日嫁过去好了却一桩心事。   安宁作为慧姐儿的亲人,自然无法心平气和地看着慧姐儿被这样利用。   只是莫家不同于当初的周台平和顾越,他们两个都有把柄在安宁手中,斗倒他们并不难,这事安宁还得再继续让苏大他们打听下去,好从长再议。   嗯,现在终究还是慧姐儿和沈以行的婚事更加重要一些。   ……   在请过云水道人相看过得出佳偶天成的评价后,沈夫人很快就同周李氏交换了庚帖,正式定下这亲事。沈老爷子向来对儿媳妇很有信心,所以并没有多问什么,至于沈老爷,他现在一心扑在夏心柔的身体上,即使周李氏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也只是摆摆手,说道:“你决定就好,我相信你。”   沈夫人早对他死心了,也不生气,而是开始筹备起了所谓的聘礼。   周慧也因为亲事的定下而不好意思再常常上沈家,至于沈以行,仍然在书院里苦逼地念书中,目标是举人。虽然交换了庚帖,但下定和成亲的时间还没完全定下来。   周李氏有心将孙女留到及笄后再出嫁。女孩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便是在未出阁之前,她自然是想让慧姐儿多点无拘无束的时光。   在亲事定下后,开原县有不少的姑娘心都碎了。沈以行这样一个大家眼中的钻石王老五就这样被周慧这个前村姑给摘下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给周慧扎小人。   这其中最为愤怒的要数夏心柔了。她本以为这亲事至少也是明年的事情,谁知道沈夫人想通了以后居然会如此雷厉风行?她气得直接摔碎了好几个杯子。   看着地上的碎片,她眯起眼睛,冷笑——就算定亲了又如何?若是定亲了后,周慧又被退亲,那才叫好戏呢。   她这样想着,当天就病了。   沈老爷知道自己的爱妾病的起不来,那叫一个焦急,连连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   只是大夫也看不出所谓的端倪,只能开一些养气补血的药试试。   夏心柔吃了这些药,还是一样好不起来。生病了的她看上去楚楚动人的,反倒比平时多了几分让人心动的味道。   沈老爷见她躺在床上,脸色和嘴唇皆是苍白的,只有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脑海中浮现出她在床上情动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回想起这床上两人交缠的身体,浑身更是一热。   夏心柔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老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老爷若是喜欢一个人,那是恨不得捧手中,只是他的喜欢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目前他心里念着夏心柔,自然也愿意表现出自己柔情的一面,“胡说什么呢?你还得陪我长长久久的。”   “那几个大夫一点都不中用,等我再去给你找更好的。”   “好。”夏心柔做足了一个相信他的小女生的姿态,充满了信赖,她的眼神明显让沈老爷很受用,甚至昏了头,跑去找沈夫人询问给自己小儿子治病的神医的地址。   沈夫人只是说道:“那神医素来性格古怪,治疗全凭自己的心情。”   沈老爷有些不悦,“难道我们沈家还请不来他吗?”意思就是不来也得来。   沈夫人淡淡说道:“他是云水道人的好友,老爷若是想要随意去得罪云水道人,那么妾身便去帮你一把。”   沈老爷抖了抖身子,说道:“夫人帮我稍微问一下就好。”开原县的人尊重云水道人是将他当做一个有*力的道士来看待,但沈老爷哪里不清楚云水道人真正的身份,自然不敢随便去得罪他。   沈夫人内心嗤笑,还是让人去问了问,然后毫不意外地得道了神医一个“滚”的回复。   她在向沈老爷重复这句话时,脸色依旧平静,心中却已经难得大笑了起来。   至于沈老爷铁青着的脸……呵呵,关她何事?   ……   无论沈老爷给夏心柔找了多少的大夫,夏心柔仍然卧病在床,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私下她却已经让春桃去联络了开原县的另外一个初阳道人。   初阳道人的名字自然比不上云水道人,但因为他有几手糊弄人的本事,所以还是有不少人相当信服他的,在找不到云水道人的前提下,就会退而求其次地找她。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夏心柔并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让人收买了初阳道人,后脚安宁便找上了他。   一个姨娘和一位乡君,任谁都知道应该选择哪方,更何况安宁还一样样地在他面前说出他那些骗人把戏的原理后,初阳道人更是连连点头,“放心吧,乡君,老道一定会按照您的话语。”   安宁抿唇浅笑,“合作愉快。”   ……   并不知道自己的同盟已经倒戈了的夏心柔辛苦地继续装病。   装出来的病自然是怎么看都看不出原因,沈老爷见无论请来什么大夫都没有效果,加上在床上的夏心柔还时不时地撩拨他一把,他心情越发的急躁了。   这时候,春桃便直接跪在他地上恳求道:“老爷,我看这么多大夫都看不好姨娘,恐怕不是普通的生病问题。”   沈老爷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   春桃按照夏心柔所说的方案,说道:“说不定姨娘是不小心撞到什么脏东西了才会这样的。”   沈老爷想起那些大夫怎么看都看不出结果,还真有点相信她的说法,便要让人去请道士和尚来做法。   夏心柔则是在床上咳嗽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听说云水道人法力高深,若是他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夏心柔可没那么好心地想要让云水道人过来揭穿她,她只是清楚地知道云水道人肯定不会来的,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才想提这个名字。   沈老爷犹豫了一下,他虽然喜欢夏心柔,却更多的是喜欢和她在床上的感觉和大胆的作风,并不想因为她就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云水道人不好请啊。”他才不会看他的面子上过来呢。   夏心柔柔柔弱弱地笑了笑,“那周慧姑娘的姑姑同云水道人交好,云水道人因为她的缘故,还特地给以南少爷介绍了神医,若是通过周慧的话,说不定可以呢。”   沈老爷恍然大悟:对啊,周家同他们沈家交换了庚帖,想必这个忙是可以帮的。   他完全不觉得指使儿子的未婚妻来帮自己的小妾有什么不对,而是直接让人去通知了周家。   安宁收到消息后,冷笑一声,虽然请云水道人过去可以立刻揭穿夏心柔,但是太掉价了好吗?还不如留着让初阳道士去。   她等了一天后,才送去消息表示云水道人最近没空。   嗯,他最近的确是没什么时间,因为安宁给他送了不少的题目过去,导致他完全沉浸其中,连元白这个弟子都没怎么教导。   沈老爷知道云水道人没法来后,也不敢怪罪他,只是对夏心柔说道:“我们请别人也是一样的。”   夏心柔又马上掉起了眼泪,“定是我以前同周姑娘有些不睦,所以她不愿帮我。”   沈老爷听了这话就愤怒了,“她的心眼怎么如此的小!”   夏心柔抹黑了好一会儿周慧后,才提议请初阳道人过来。   这回请的很顺利,初阳道人完全不拿乔,很快就过来了。   他穿着宽大的道袍,风轻轻扬起,还是挺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的。   初阳道人刚进来,春桃就趁别人没注意的时候,给他偷偷塞了一个荷包。荷包里可不是装着碎银子,而是直接装着银票。   初阳道人觉得这一趟生意真是赚啊,不仅赚了这位姨娘的,回头还可以同那位周乡君搭上关系。   他装模作样地开坛做法事,又检查了一下夏心柔房间里的摆设。   因为他的到来,夏心柔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强忍着”痛楚,换了一套石青色的衣裳,站在沈老爷身边,看着初阳道人做法。   心中有几分的得意:等初阳道人说她的病是因为被一个生肖蛇金属性的年轻女子给克了,那么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推到周慧身上了。   只要她病的越来越重,再让沈老爷也一起生病,沈老爷到时候肯定会相信他们两个都是被周慧克的。   周慧同表哥的亲事不但会因此结不成,还会成为全城的笑柄,最后甚至无一好人家上门提亲。   想到那场景,她真想大笑起来。   初阳道人做完法事后,在夏心柔期待的目光中,终于开口了:“府上姨娘之所以会长病不起,是因为中了醉玲珑。”   “这是一种用来在房事助兴的药物,女子服用多了会导致身体虚弱,男子服用了会导致不育。”   夏心柔听着这不按台本发展的对话,脸直接僵硬了。   同她一起僵硬的还有沈老爷,他急急忙忙问道:“那我呢?我也中了吗?”全然忘记初阳道人是个道士,不是大夫。   初阳道人检查过后,说道:“沈老爷您服用这个已经有一个月了,恐怕以后子嗣会有些艰难。”   ☆、第三十九章 所谓情侣,宣州大旱   “你胡说!”夏心柔不仅没想到这初阳道人不但没按照他们事先说好的行事,反而还揭露了她用助兴药物的事实。她虽然听不懂醉玲珑是什么,也不知道从妓院里买来的药物名称,但是被初阳道人一说出,还是不可避免地慌了。她想起刚刚初阳道人说用久了的女子身体会越发虚弱,更是害怕了起来。   夏心柔这段时日整天躺在床上,也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她之前只当是因为自己躺久了,难不成还真因为这个药不成?不!她不想死!   想到这里,她又悔又怕,恨不得再去找所谓的神医过来看看。但前提是她必须先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她两眼含泪看着沈老爷,“老爷,这人定是被人给收买过来陷害我的,您不能单听他一面之词啊。”   沈老爷听到不育两个字,已经红了眼——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育不举是最大的侮辱。   他眼神不善地看着夏心柔,像是要将她吞下去一样。在切身触及到他本人的利益后,他便没有了所谓的怜香惜玉心情,“来人啊,将柔姨娘给压下。”   沈老爷这段时间对夏心柔可谓是百般宠爱,导致她以为自己已经还将这个人完全掌控在手心,哪里想到他连解释都不想听,就如此的翻脸无情,连忙喊冤,声音也顾不上装柔媚了,“冤枉啊,老爷!我是被陷害的!肯定是夫人想要陷害我,收买他的!”   她越想就越觉得是她那位姑姑的错,“夫人定是嫉妒我这段时间受宠!”   她若是指证别人,沈老爷说不定还会相信一下,指证沈夫人……沈老爷只想呵呵了。府中上下,谁不知道他夫人最是贤惠大度,会因为吃醋这种事情而陷害她?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沈老爷或许不爱沈夫人,但心中还是挺敬重信任她的,“哼,夫人还是你姑姑呢,你就这样睁眼说瞎话抹黑她,将她压下。”   夏心柔在府上的威望本身就是系在沈老爷的宠爱纸上,沈老爷不宠她了,她所谓的势力瞬间就被瓦解了。   沈老爷见夏心柔被带下,一脸焦急地问道:“道人,我这身体还有的治吗?”他阴测测想道:若是真被这夏心柔害的不育了,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初阳道人说道:“我能看出你中这种毒,还是以前阴阳巧合下知道这毒的,又不是大夫,如何治病?”   沈老爷听了这话,看着他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几分怀疑:他不是随便说说的吧?   初阳道人倒是做足了得道高人的风范,甩袖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寻其他大夫问一下,虽然他们看不出你是中了这醉玲珑,但你身体的毛病肯定看得出来的。”   然后对自己的弟子说道:“走,回去吧!”   竟是连钱也不收,收好了一些工具就离开了。初阳道人完全不担心大夫会揭穿他,毕竟那位乡君早就对他说过,沈老爷的身体因为沉迷美色太久,早失去了生育能力——事实真相是沈夫人下的药,安宁帮她描补一二。至于夏心柔的身体,则是安宁事先给她下了会使她身体虚弱的药物。即使找来了大夫,在初阳道人有言在先的情况下,并不清楚的他们也只会跟着推到了所谓的醉玲珑身上。   沈老爷见初阳道人连银子都不收就走,这才相信他并非是为了骗钱,有些后悔。   可惜无论他怎么请,初阳道人都不为所动的样子。他最后只能恹恹地让人去请了城里最好的几个大夫过来。   他这边鸡飞狗跳的,那边沈夫人则稳重如山。   作为当家主母,这府里大大小小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沈夫人——包括夏心柔的心思手段她也是清楚的,这倒不是沈夫人高瞻远瞩的缘故,纯粹是因为安宁直接给她送了一封信。   信上包括写着夏心柔特地去凝香阁学习媚术买春药,还收买初阳道人,意图用一个八字相克让沈以行同周慧解除婚约。   安宁也没有隐瞒沈夫人,把自己的手段也给说了。沈夫人之前的确对沈老爷直接下了绝育药,见安宁打算将这事也一起推到夏心柔身上,自然也就喜闻乐见地看起了热闹。   就该让自己的丈夫遭受这种惩罚。更让她开怀的是,也许是因为夏心柔为了霸主沈老爷,每次*前都使用药物,久而久之,沈老爷已经养成了依赖性,若是没有那东西,还真的举不起来了。   沈老爷心急地寻来了好多的大夫,结果所得到的都是他日后子嗣艰难,房事也有点难度的结论,气得他直接将夏心柔房间内的东西都给砸了。   满地一片的碎片。   他一脸惶恐地坐在床沿,不举不育对他这样一个“老夫聊发少年狂”的人来说,打击太大了,他更是将始作俑者夏心柔给恨得牙痒痒的,让下人不择手段,非要问出夏心柔这药的来历。不仅如此,夏心柔的心腹春桃也跟着一起被关押受刑。   他将夏心柔的房间砸成那样,闹出那般大的动静,沈夫人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换了件稳重颜色的衣服,直接款款去找沈老爷。   她一进屋,视线只是一扫,又很快收回,仍然是端庄沉稳的模样,“即使再生气,老爷也不该乱砸东西,万一碎片伤到自己了怎么办?气急伤身,对老爷的身体也不好。”   她只字不提夏心柔,只从沈老爷的身体说话,沈老爷看着相濡以沫的妻子,心中难得生起了几分的后悔:还是妻子好啊,哪里像那样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小妾!明明妻子和柔姨娘都出自夏家,两人却天差地别,定是因为那夏心柔的继母不肯好好教养。   他叹了口气,没好意思当着妻子的面说自己因为春药用太多不举不育的事情。他脸上浮现出百年难得一见的羞愧,“我听说那柔儿在私下对你很不恭敬,一生气就让人将她给押了下去好好教训一顿。”   沈夫人见他到现在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温和笑道:“姨娘毕竟年纪还小,加上她娘也不曾好好教导过,不懂事也是正常的。老爷训她一下就好,何必同她小人家见怪呢。”   沈老爷在听到那些大夫众口一词的诊断后,早就将夏心柔恨得牙痒痒,说道:“你一片好心为她考虑,她却不领情呢,从没将你看在眼中。就是我之前太纵容她了,才这样恃宠而骄。”   沈夫人象征性地劝了一回后也就丢开手了。   沈老爷则是让手下人即使用酷刑也要撬开她们主仆二人的嘴。   夏心柔前面还死咬着不松嘴,她的丫鬟春桃可没她那么坚强的意志,不过是上刑一个时辰,就已经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招供出来了。例如夏心柔如何跑妓院去学习媚术,例如夏心柔原本打算收买初阳道人说周慧坏话,结果初阳道人却“大义凛然”“不为所动”。比如夏心柔曾经想过同沈以行成就好事,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   沈老爷听得脸都黑了,将这些供词写上一份,送到夏家。   夏老爷对这个女儿早就已经当做不存在了,只说他女儿早病逝了。言外之意就是任凭沈老爷处置。   有了这个声明,沈老爷直接将夏心柔和春桃一家灌了哑药,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去了,任凭夏心柔平日有再多的手段在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面前也使不出来,从此以后,只能在庄子上粗茶淡饭地熬过下半辈子。   之后他又是派人去凝香阁,又是请了大夫早晚三餐地熬着中药喝,只可惜仍然只能当银枪蜡头。那一院子的美妾都没心思去享受了。也许是因为他现在在沈夫人院子中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在身体不中用后,便基本都在正院歇息,好掩饰自己的身体问题。   夏心柔院子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都被他威逼利诱闭口了,导致大家还以为沈老爷这是年纪大了,所以修身养性了,反倒赞了他几句。就连他父亲沈老爷子也感慨说:果然以行要成亲了,做老子的就懂事了。   知道真相的沈夫人只是在心中冷笑:喜欢的时候是千般好万般好的心肝宝贝,不爱了便狠心到这样,真是让人心寒。   知道自己那位侄女的下场,她叹了口气,还是吩咐一声别在吃穿上苛待她,也算是最后的仁慈了。   夏心柔这位宠冠一时的姨娘名字在两个主子有意下慢慢淡化了下来,就连她所住的院子都荒凉了起来,日渐少人过去。   在糟心事都收拾掉的情况下,她也开始准备给周家的聘金,具体的下定,则是得等沈以行秋天乡试后回来。   ……   在有素雨的情况下,沈家的事情根本瞒不过安宁,在知道夏心柔被送到远远的一个庄子上后,安宁终于松了口气——不枉费她多方的布置啊。若是有这么一个人在沈府给慧姐儿添堵,那也是够糟心了。   州府那边的消息要传得比较慢一些,莫夫人在知道慧姐儿同沈家定亲后,也没说什么,对周李氏仍然是笑着说:“可见孩子各有各的缘法。”   就算没法娶到周慧,娶了于家的姑娘也是好的。   周李氏虽然心里厌恶极了莫夫人,但因为不想害了女儿的缘故,反倒压抑起性情同莫夫人寒暄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多年的好友呢。   莫夫人语气热络:“我听我家晋书说过,他同沈家少爷是同窗,那位沈老爷是出了名的文采风流,今年下乡试定能中举,慧姐儿真是好福气。”   周李氏道:“这也是沈夫人不嫌弃我们家慧姐儿。”虽然心中讨厌莫夫人,但听到有人夸奖她家孩子,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   莫夫人也说起了自己的儿子,“承蒙于家不嫌弃晋书,我们家也在前几天同通判的于家交换了庚帖。”   周李氏吃了一惊,没想到于家居然这么快就同莫家定了,“是施璐吗?”   于家适龄的姑娘也就是于施璐了。   莫夫人掩唇轻笑,“我听说慧姐儿和安宁同施璐是闺阁好友,我看日后还可以多多走动一下。”   话里话外已经将于施璐看做是自己未来的媳妇了。原本莫夫人没肖想过于家的,自家虽然很是不错,晋书又是出了名的才子,但是架不住晋书不愿入官场。谁知于家看中了他们家后宅清静这点,反而愿意将于施璐这位受宠的嫡女许给他们,简直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莫夫人更是因此许下了四十无子才纳妾的诺言。反正她说的也不算错,她家儿子不爱女色偏偏有了那见不得人的癖好。就算给他妾室,他也不一定愿意去。   她并不觉得于施璐会因此吃亏,晋书就算喜欢男的,也不能带回去,更不能生孩子,完全影响不到于施璐的地位。   她将所有的算盘打得好好的,还觉得自己没有亏待于施璐。   说话间也透露了几分得意的情绪,“我见于家姑娘那般的人品相貌,真恨不得她是自己的女儿,便同于家说了,我家晋书四十无子才会纳妾。”   若不是知道莫晋书是个爱后庭的,周李氏还真会被她这样子给蒙骗了,她心中冷笑,这位莫夫人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面上却只是赞莫夫人。   莫夫人在得意之时,也不忘一起捧周李氏,两人气氛那叫一个融洽。   等到莫夫人离开后,周李氏才拉下脸呸了一声,“这都是什么人家啊。于家也真是的,怎么就给施璐那丫头定了这门亲事呢。”   安宁下帖子的时候,也曾请于施璐过来做客,所以周李氏对于于施璐这个活泼娇俏的小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   安宁说道:“于家不曾想过要让施璐荣华富贵加身,只希望她幸福美满,在不知道莫晋书的真实情况下,自然就被哄骗了。”   恐怕真正打动于家的便是那四十无子才纳妾的保证吧。   安宁同于施璐想交一场,哪里会眼睁睁看着她入火坑,直接就提笔写了信件。为了不暴露出自己的情况,安宁信纸用的还是从州府买回来的一种比普通好一点的纸——当时买回来也是为了给家里的两个男孩平时练字的。因为她的字个人风格太明显,导致不得不用左手写。信件的内容也很简单,只写了这么一句话——莫晋书是断袖。   事实上她也不必写太多内容。以于家对施璐的宠爱,即使这封信来历不明,为了以防万一,肯定会仔仔细细去探查一番。在刻意往这方面调查的情况下,莫家要遮掩住根本不太容易,更何况安宁可是让苏大留下了一些所谓的证据呢。   反正只要搅和了这桩的婚事即可。   她写好信件后,便让蔚海直接偷偷将信放在了于通判书房的桌上。   七月份的时候,于家和莫家选择解除了婚约。对外只说自从定亲后,他们家大小姐又是发烧又是摔倒,请人合了后才发现两个孩子八字不合,终不成良眷。莫家在自家理亏的情况下,更是将原因揽在了他们身上,毕竟于家没有直接捅出莫晋书的事情,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要结亲,怎么可能不事先核好八字,所以在明眼人看来,这八字不过是借口罢了。   有好事者便去打算去打探一下原因——从莫家气弱的表现来看,肯定问题不是出在于家身上。只可惜莫家吸取了教训,不仅将自家儿子从书院带回来,直接禁足半年躲过风声,更是将之前的一些痕迹全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   莫晋书那位情投意合的小倌更是被莫家送得远远的,恐怕是凶多吉少。   在莫家全副武装之下,那些人家还真打探不出原因,加上安宁的西游记又到了*的部分,很快话题就立刻转到西游记上面了。   安宁:她一点都不希望话题转过来好吗!   成功搅和了这桩婚事,安宁总算松了口气——经此一事,于家在为于施璐相看的时候,就越发仔细越发急切了。惹得于施璐烦不胜烦,偶尔更是写信让安宁邀请她去玩,好放松一下。   安宁见平时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神情恹恹的,也有点心疼,便时不时下帖子请她过来。   在外人眼中,那就是于家同周家走得越来越近了。   于夫人见女儿的表现,有点后悔自己太急切,这才放松了一些——不过她倒是很赞同施璐同安宁走动,学几分那位周乡君的本事也是好的。   ……   八月到十月都是丰收的季节,摘土豆、地瓜、玉米、葡萄……即使这些事情已经不用安宁本人动手,安宁仍然是忙的不亦乐乎的,特别是因为去年留种了的缘故,今年她更是一口气种了一百亩的土豆,一百亩的地瓜外加一百亩的玉米。   惹得周李氏说道:“种这么多也吃不完啊。咱们家主要吃的还是大米。”那三样的作物,更多的是被他们当做蔬菜来使用,比如说慧姐儿喜欢玉米汤,周李氏喜欢吃烤地瓜,安宁是博爱派,什么都喜欢。   安宁笑道:“吃不完也没事,地瓜磨成粉做成地瓜粉条可以收很久,玉米也可以磨成玉米粉。”若是在现代的话,种那么多安宁肯定会直接卖了。但是在这时代,她那些田地里的粮食从来都是收的好好的,不曾卖过。这也算是未雨绸缪的一种吧,古代动不动就涝害干旱,还是多存点粮食安心点。宣州算还好了,一百年中,大概也就是三四次的干旱,但有的地方,几乎是十年有一半时间闹旱灾。   周李氏想想也是,又问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开个粮食店,专门卖家里这些粮食?”她家闺女读书识字,又有一位奇人做先生,就连种地都比别人家厉害,他们田地里种出来的那些米啊,吃起来都别别家的香。   安宁想了想,说道:“明年再来吧,先把今年的事情弄好。”   她现在开胭脂铺、酿美酒、制作冰糖,每年挣的银子还真不少。   等她终于酿了美酒搁屋子内,沈以行的乡试也已经结束了。在她考试的时候,慧姐儿还真是比谁都担心,不仅亲自去云水观中求得了所谓的及第符,向来不怎么拜神仙的她也跟着周李氏一起拜三清祖师——周家是不可能会出现所谓的佛像的。   周李氏看在眼底都忍不住心底发酸了:真是女大不由人。   考试那些天周慧更是睡不好,才几天下来,眼下的青色因为细嫩白皙的皮肤越发的明显。   安宁只能给她泼冷水一下,“考完试后,你的未婚夫肯定会回来,到时候你们估计会鉴赏一面。你就打算以现在这个样子去见他吗?”   周慧怔了怔,看了看玻璃镜中自己稍微显露出来的黑眼圈,捂着脸——对于一个恋爱中的女孩子来说,即使是一点的痘印都没法接受,何况是黑眼圈呢。   她抓着安宁的手,再无平时人人夸奖的娴静,“安宁,我应该要抹什么东西好?”她第一反应就是使用那些胭脂水粉来遮掩。   安宁说道:“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嗯,顺便每天睡觉之前,拿土豆切片敷着就可以减淡一些,即使到时候没法全部去除,化妆的时候再注意一些就可以。”   因为她的缘故,周家的人多少都学了一手的化妆水平。   周慧重重点头,更是全身心投入了美容大业中,她这股热情也带动了周家的其他人。一时之间,大家睡觉之前常常做个黄瓜面膜、土豆面膜或是鸡蛋面膜。   等沈以行考完试回来后,周慧的黑眼圈总算消除了,加上她这些天美容不离手,皮肤水的可以掐出水,简简单单的一身杏色衣裳便衬托得她如同出水芙蓉。   沈以行在回家拜访过后,果然也上周家了。他礼数很足,自然不会直接表示我上门就是为了看我未婚妻,而是以替母亲带礼物过来的名义。   沈夫人自然不会给儿子拖后腿,送上门的一些礼物都是很符合两家现在姻亲关系的东西。   周李氏看着芝兰玉树的沈以行,越看越满意,不免多留下他问了几句。   沈以行虽然心都飘到了未婚妻那边,但对于周李氏这位抚养周慧长大的奶奶还是十分尊重,说话语气也不复最初见面时的高傲冷淡,反而将周李氏哄得眉开眼笑的。   周李氏聊得太开心,一时之间差点忘记自己的孙女还在等着,直到安宁看不过眼咳嗽了好几声才想起,讪讪一笑,“聪哥儿现在在玉山书院学习,积累了不少的功课想要问你呢。”   要知道聪哥儿现在的继母可是姚夫子,货真价实的举人。姚夫子对聪哥儿视若己出,聪哥儿哪里需要向沈以行请教。这不过就是一个让沈以行过去的理由罢了。   沈以行心知肚明,微微一笑,“聪哥儿很是聪明,在读书上有几分灵气。”不过他觉得这位未婚妻的堂弟最有天赋的还是在算学这块,聪哥儿年纪虽小,在算学上的造诣甚至超过了他。沈以行只从周慧那边听说他们全家的算学都是安宁姑姑教导的。   想到自己同周慧成亲后,也得跟着周慧喊安宁这个年纪更小的姑娘为姑姑,沈以行的脸色不可避免地微妙了起来。   这种微妙的情绪在他看到周慧的时候便一扫而空。   因为一直在书院的缘故,沈以行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周慧了。   周慧上身是玉白色的衣衫,只在袖口处绣上樱草的花纹,下身则是玫瑰色的百褶裙,纤细的腰肢用粉色的带子系着,越发显得身姿窈窕,像是那春天刚刚开放的桃花,粉嫩欲滴。   沈以行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露出笑容。   安宁也不打扰他们,直接带着人远远的,留给这对人一点空间和时间。在古代,她完全不用担心这两人会一不小心就情难自禁了一把,亲吻这种事定是不敢的,最多就是牵牵小手罢了。   等半个时辰后,沈以行便同安宁他们一一招呼过去,才回去。   安宁只有一个感觉:就是这位沈家少爷比以前要接地气多了,想当初她同慧姐儿第一次和这位见面的时候,那叫一个高冷啊。那时候的她哪里想得到周慧和他也有走在一起的一天。   她看着粉面含羞的慧姐儿,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呆了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   慧姐儿垂下头,脸都要红得滴出血了,“也就问了下他在书院的情况。”   安宁惊讶:“就这样?”   慧姐儿点点头。   “然后其余的时间呢?不会就看着对方发呆吧?”   从慧姐儿的表情看来,安宁果然是猜中了。她不免有些无语,发呆对望都能看半个时辰,情侣这种生物真是不可思议。她想起自己的前世,虽然也曾经被人追求过,但也许是因为父母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她不曾答应过,因此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情侣相处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想想,不免有几分的后悔。在现代都没好好谈过恋爱,等传来这古代可能性就更小了。   玉容将她神色看在眼中,不由问道:“姑娘是在想慧姑娘吗?”   安宁自然不能说自己在想着谈恋爱,只是说道:“只是想到慧姐儿明年就要出嫁,不免有些惆怅而已。”   玉容心道:果然是她刚刚想太多,姑娘年纪还小,在感情上根本没开窍,她根本不需要为侯爷担心。   没错,在玉容心中,她家姑娘将来定是会和侯爷一起的,毕竟侯爷除了她以外,不曾对哪个女孩子如此关照。   她安慰她道:“姑娘放心吧,周家同沈家这么近,即使慧姑娘出嫁了,也是可以时常回来的。”   安宁不想被她怀疑,只好装出一副被她说服的样子。   ……   沈以行回来后,沈夫人特地去求云水道人看纳征和迎娶的时间——看在安宁的份上,云水道人并没有拿乔,还是好好帮忙找了所谓的良道吉日。纳征是在十月底的时候,迎娶则是明年十一月,一年多的时间也足够让周家给慧姐儿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了。   在纳征之前,慧姐儿照例送了兰花过去每年十月的品兰会,经过了几年的培育,她兰花的品相越发出众,这次更是直接一举得魁,奖金外加卖兰花的钱就赚了三千多两。这也是因为她今年卖了好几盆兰花的缘故。   周李氏直夸她聪明,慧姐儿赚的钱越多,嫁妆就越丰厚,到时候抬出去也有底气,毕竟嫁的也是沈家这样的人家,当然不能够露怯了。   十月二十号,沈家正式送上了聘礼。   吹班、礼帖、婚书、聘金、大饼、冰糖冬爪、桔饼、柿粿、福丸、猪脚、面线、糖果、茶、阉鸡两只、母鸭两只、大烛两对、礼香两束、绫罗绸缎十匹、一整套的金头面和银头面,除此之外,还有一对的翡翠镯子以及好几对金钗和步摇。   沈家给的聘金足足有两千两。   这份聘礼称得上是丰厚,足以看出沈家对于周慧这个媳妇还是十分满意的。   一般来说,男方送来的聘礼女方也是要还礼的,要么是聘礼的一半要么是礼物。   周李氏按照习俗,将糖果茶饼等聘礼都退了一半回去,聘金也同样退了一千两。安宁另外又添上了笔墨纸砚和葡萄酒送过去。首饰这些是不必退的,周李氏将剩余这些全都给了慧姐儿,到时候一起做嫁妆。   在时间定下来后,慧姐儿也得专心缝制荷包等东西了。凤冠霞帔她并不打算自己做,而是请了绣姐儿帮忙。以安宁同李艳的关系,自然可以请李艳,但李艳自从因为那三美游园图被赏赐后,名声更上一层楼,嫁衣这种东西又格外的耗时间,周慧哪里好意思让姑姑的这位朋友帮忙。   她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让绣姐儿来缝制嫁衣。绣姐儿是李艳唯一的弟子,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因为有李艳的悉心教导,那一手的绣活在开原县也是出类拔萃,她在城里开的那店铺每个月纯收益也有十多两银子,在开原县的名声也不算小。让绣姐儿来缝制嫁衣,质量定是不愁的。   绣姐儿觉得周家与他们家有大恩,怎么都不肯收下安宁他们给的钱,还难得板起脸道:“若不是你的缘故,我哪里能拜师傅为师,哪里能够有今日的成就,你就不要让我成为忘恩负义的人。”   安宁颇为惊讶,才多久时间啊,绣姐儿就变得如此伶俐。   绣姐儿都这样说了,安宁她们也只能收下这份好意,心里却琢磨着等绣姐儿以后出嫁之前,她添妆时定要给她准备一份好礼物。   周家从十一月起便开始给慧姐儿准备嫁妆了。周李氏直接从自己的银子中拿出了三千两,慧姐儿因为自己今年的兰花收成,外加安宁给她的两千两葡萄酒分红,加上沈家给的聘金,以及她以前所攒的那些银子,加起来一共有一万三千两银子,外加五百亩的良田。再添上周李氏的三千两和一千两聘金,一共等于一万七千两银子。   这些钱全部拿来置办嫁妆的话,完全不比沈以玫的嫁妆差,甚至还要更加丰厚一些。沈以玫当初那份嫁妆大概也相当于一万两银子吧。   周李氏都不由咂舌:没想到慧姐儿不声不响也存了这么多钱,她家的姑娘就是一个赛一个的能干!   这些钱,慧姐儿直接留了五千两作为压箱底的银子,另外拿出五千两继续买一千亩的田地。四百两买两个铺子,其余的还得打造家具、定做首饰、买一些绫罗绸缎。   因为沈家也算是书香世家的缘故,周慧更是亲自从书房中抄写了好些孤本,到时候一起带过去。安宁当初在京城中也曾经在蔚府的书房超过好些书面上没有的书籍。有了这些孤本,慧姐儿的嫁妆也就多了几分的风雅。   安宁想了想,将当初顾可欣送给她的画作选了两个大家之作送给慧姐儿。   就连蔚池听说了后,也让人送来了一个大大的玻璃镜——大小同周李氏房间里的那个差不多。   按照周李氏的说法是,这东西等到时候送去沈家,定可以很好地扬眉吐气一把。   安宁想起自己那边有不少所谓的贡品,也挑拣着一些拿去给了慧姐儿。   一些关系好的朋友也都给慧姐儿送上了添妆,远在京城的安玲珑在信件中得知这件事后,同样送了不少。安宁在心中偷偷算了一下,恐怕慧姐儿这份嫁妆最后都有两万两了,别说是在开原县了,即使在宣州也数一数二。当然,若是放在京城中同那些什么国公之女侯门之女自然是没有可比性。   周李氏知道后真是恨不得第二天就是慧姐儿出嫁的时间好让她显摆一下嫁妆。   安宁对此也真是无语了。   也罢,她娘就这点爱炫耀的小癖好,她还是不要剥夺了。   周家就这样在这种喜气洋洋的备嫁状态中迎来了春节,顺便一起过了安宁十二岁的生辰。   一转眼,安宁便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快四年,回想刚穿越的惨状,恍然如梦啊。   只是她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三月份。   若是前几年,从一月份开始便会陆陆续续地下雨,但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三个月了仍然迟迟没有下雨,准备插秧播种的农夫等春雨等得要望眼欲穿了。   更让安宁不安的是,准确来说,从去年十月到现在,将近半年的时间一场雨都没下过。   她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下了几道命令下去。比如挖水井,建蓄水池等。原本打算种的一百亩玉米更是让她换成了较为抗旱的地瓜。她还亲自开了一堂课,专门为那些佃户们讲解如何提高地瓜抗旱能力的栽培技巧。比如说使用斜插法、比如在割苗以后用草木灰蘸伤口,可以提高成活率和抗旱力。   鉴于她的名声不小,加上种田本事在这几年内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所以她所教导的内容倒也不怕底下人阳奉阴违,至于他们会不会因此偷学,甚至传出去,安宁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说她很愿意让更多的普通老百姓知道这些常识。   周李氏一开始还觉得她是杞人忧天想太多,等到了四月份还没下雨后,她也跟着不安了起来。   今年的宣州就像是被雨神给彻底遗忘了一样,从去年到五月份,半滴雨水都不下,一些老成的农民想起了早些年的大旱,心中越发的不安。   五月底的时候,宣州下了一场的雨,雨势不算大,而且也只持续了半天。但这也足够大家欢呼开来了。   只可惜大家高兴得太早了,这场雨不过是大旱之前的一点小补偿。   六月份底的时候,宣州迎来了十来年最大的一次旱灾。   ☆、第四十章 安宁赈灾,舌尖上的大周   忽如一夜夏风来,烈日骄阳悬上头。   天气一下子就变得炎热起来,晒得田地干涸,晒得庄稼枯萎,晒得农民看着田地不住地抹眼泪。   对于农民来说,他们本身就是看天吃饭,天公不作美,他们也只能祈祷早日降雨,解了这场的干旱。   安宁前世好歹也是学这块的,在五月份的时候,刚嗅到不好的味道,就连忙拿出了一万两银子让苏大他们帮忙购买粮食。安宁并没有在宣州买,一万两银子,若是那种普通的米,至少可以买一百万斗的米,到时候恐怕会因为数量太多,引起大家的恐慌——许多发灾害财的人说不得就要开始囤积米粮,等饥荒的时候再高价卖出。   从报纸上看来,这次的干旱不仅仅是宣州,大周一百二十八个州,到目前为止一共有十个州遭殃——基本都在南方这块。宣州在这十个州中算还好了,毕竟宣州还临靠着楚河。   因此苏大买粮食的时候,是避开了很有可能发生大旱的这十个州。他虽然在读书上有些不灵,但行事却很灵活,即使是购买粮食的时候,也不忘分开到各个地方买。   这种方法虽然耗时耗力,但也比较不会容易引发人们的注意,只是这么一来,等他完成了安宁的任务后,也已经是六月份了。因为周家现在的宅子足够大的关系,空出十多间屋子专门腾放米粮倒是不成问题。加上她以前所攒的那些米,单单她家就有一百三十多万斗。   安宁环视了满满的粮仓,心中才稍微松了口气。这些粮食恐怕都够整个开原县的人吃一个月了。   在派遣苏大出去之前,她也同样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蔚邵卿,一封给蔚池。想来蔚家也会事先购买一些粮食。以蔚家的财力,能买到的肯定只多不少。   安宁抬头望着窗外的大太阳,太阳仍然努力散发着灼人的热度,似乎听不到大地上人类的哀嚎。对于旱灾这种自然灾害,即使在现代都无法避免,最多就是减少损害,何况是古代呢。   她心想,恐怕今年所种植的那些土豆都要废了,毕竟土豆这东西耐寒不耐热。她应该庆幸的是由于之前一直没下雨的关系,她让底下的人多种红薯,单单红薯就种了一千亩,即使真的大旱了,红薯的产量即使受到点影响,也还能抢救一下。   她抿了抿嘴,对玉容说道:“玉容,我们先把我们平时吃的那部分米都给收到地窖里吧。”   她作为乡君,每年都有禄米四十斛,她娘作为四品夫人也是如此。因为禄米比市面上的米还要好些,所以他们家基本吃的都是这禄米。另外安宁田地中所出的那些质量好的米也会一起收着,作为平时的食用。   玉容说道:“仓库里这些加起来也有三百多斛,要全部收进去吗?”   安宁他们当初在买下这四进宅子的时候,就有在下面发现一个大约一百平方米的地窖,这地窖平时都是用来冬天时候存放一些蔬果一类的,阴凉的地方能够使得蔬果放更久。没想到现在就要先装一些米过去了。三百多斛,相当于一万多斤的粮食。   安宁颔首道:“都放进去吧。”她纯粹就是小说看多了,才想着收一些下去,好歹可以防范于未然。   倘若宣州、平洲、安州等地方真的大旱了,到时候难民只怕也有不少,难民多了,冲突也就多了。万一像电视上所看到的那样,发生民难,地窖里的粮食多少可以作为最后的保证。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便有点坐不住,又连忙让人偷偷改造一下地窖,多在里面放上一些吃食。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松了口气。   刚歇下喝水,她娘便将她喊了过去。   安宁看见周李氏坐在椅子上,眼眶还红着,显然刚刚才掉过一场的眼泪,“娘,谁惹你生气了?”   周李氏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刚刚你白大娘过来咱们家里,说卖牛肉的张大骨死了。”   安宁对于张大骨印象不错,在记忆中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当时周李氏他们被除族之前,这张大骨还替她娘说过公道话来着。安宁还没穿越过来的时候,他也曾给周家送过几次免费的骨头熬汤喝。   只是……她印象中,这张大骨的身体明明很康健啊,现在也才三十多岁,怎么就突然去了?   周李氏说道:“你是知道的,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天,除了一个月前的那场小雨,就没再下过半滴了。你白大娘说田地里有不少的苗都被晒死了,张大骨前几日便每天辛苦从河那边挑水去浇禾苗。只是这种天气,一天浇三次也不顶用啊。他是累过头了,又中暑。结果前天发高烧,今天就去了。”   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哽咽。都是乡亲父老,一转眼就死了,让人不由感叹世事的无常。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神色哀戚,“也幸好安宁你将那酱油送给了村里,有酱油的收益,张家一个月也有五两银子,不然没了这大骨,剩下的一家老小要如何活呢?”   张大骨上头还有两个年迈的父母,下面有二子二女。他虽然成亲早,但第一胎却来得慢,最大的儿子今年才也九岁,根本撑不起一个家庭。   安宁安慰她娘道:“娘,不然咱们家奠仪多送几两银子吧。”   周李氏抹了脸上的眼泪,“这还用得着你说,我已经给了十两银子和一匹的棉布,让你白大娘送过去。”   安宁点点头,说道:“娘,我也打算去村里走走。”   周李氏道:“这么大的太阳,你别出去,万一晒着了怎么办?”   虽然张大骨是累死的,但平时他又是杀牛又是种田,劳动力度可不小,早应该习惯了。之所以会累倒,也有一部分天气的缘故。加上自己的女儿去年也因为天气而昏迷不醒好几天,周李氏自然产生了所谓的心理阴影。   安宁道:“娘,正是因为这种天气,我才需要去田地里看看情况如何。”她咬了咬下唇,说道:“我们恐怕得做好迎接一场大旱的准备吧。”   周李氏脸上闪过一丝的惶恐,“咱们宣州也有将近二十年没大旱过了,应该不至于吧。前几天县太爷不是还说了吗?要请几个得道高人来祈雨。”   现在的县太爷可不是安宁熟悉的吴知县,吴知县三年任满后便已经调走。因为他三年内的考评不错的缘故,还升了一级,吴若希这位她所熟悉的朋友自然也一起离开了,让安宁分外的惆怅。年后上任的县令名叫沈洪才,水平比起吴知县要差得多了。而且还是个超级大男人主义的人,在他的观念之中,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就应该要乖乖地呆在后院中守拙本分。   安宁好歹是个乡君,那县令在等级上还比不过她,自然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只是眼中的不以为然那是怎么也藏不住。同这人打过一次交道后,安宁就不想再打第二次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三年后还可以再换一个。   安宁冷笑一声,“倘若请了高人来做法,就可以祈雨的话,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旱灾了。”不过就是心理安慰罢了。   周李氏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安宁去了。   安宁直接换了一套吸汗的细棉布做成的衣裳,淡绿色的衣裳上只是绣着几株的竹子,看上去便清爽许多。   因为太阳大的关系,玉容特地带上了几把伞,好歹可以遮挡一下烈日。   坐上马车,很快就来到了玉山村。   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中,大家都懒得出门,因此一路走来,村子里还是颇为安静的。   安宁走了几步,便听到呜呜的哭声,她脚步顿了顿,还是抬脚往哭声的方向前进。桂圆撑着伞为她挡住头顶的阳光,生怕自家姑娘出门一趟便晒黑了一层皮肤。   发出这哭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张家。   张家顶梁柱张大骨的死亡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打击还是挺大的,幸好玉山村的民风很淳朴,无论是村长还是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话语权都挺大的,有他们看着,倒不至于出现孤儿寡母被欺负的事情。   现在的玉山村同安宁刚穿越过来完全不一样,放眼望去,大家所住的屋子要么是翻新的,要么就是新盖的,草屋基本不存在了。大家手头有银子了,给张家的奠仪也就多了一些。如果说以前的奠仪是一文两文,现在基本都是十文二十文,关系同张家更好的则是直接给了五六十文。   有了这笔的钱,外加每个月的酱油收益,张大骨的丧礼还是挺像模像样的。只是再多的银钱也买不回人命,张家一边哭,一边骂着这不开眼的老天爷。   张大骨在村里的口碑不错,平时也常常帮大家点小忙,大家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哭声连绵一片。直到张家的人看到安宁的到来,才停了下来。   张家的人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安宁来了?要知道自从搬到城里后,安宁这位让他们玉山村引以为荣的乡君就鲜少过来了。难道她是特地因为张大骨的死亡而过来祭拜的吗?   一些爱多想的人便认为这是安宁表示对张家的支持,张家的人也忍不住往这个方向想去,原本因为儿子去世孙子年幼而哀伤的张老婆子也感觉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心中安定了许多。   张老婆子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安宁你是过来祭拜的吗?”   安宁点点头,“给他上一炷香。”   她身边的玉容也奉上了奠仪——因为她娘出了十两银子一匹布的缘故,安宁不好越过她娘,便也给了十两银子。   张大骨的妻子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相貌寻常,老实少言,属于村里最常见的类型,她点好了一把香,抽出三根给安宁。   安宁接过香,拜了拜。   因为她的这个举动,大家对她的好感更甚——觉得安宁即使发家了成为贵人,即使离开了玉山村,住在城里,也仍然当自己是玉山村。不忘本的人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在祭拜过张大骨后,安宁也问了一下这些天田地的情况。   说到田地这事,大家都忍不住摇头叹气,一个个发表言论。   “这种天气,田里的苗都被晒死了,之前虽然抢收了一些,但连三分之一都没抢下来。”   “我家要好多了,我家今年种了十亩的地瓜,地瓜这东西,抗旱能力还是可以的。”   “我家种的是玉米,简直要亏死了!”玉米所需要的水量可不少,种玉米的家庭无疑都要亏上一笔。   “都怪那败家娘们说想吃玉米面。”   安宁顿了顿,问道:“城里的蓄水池呢?应该还有水吧。”   “村里那两个蓄水池的水都已经下降了一半多了。若是再继续不下雨这样晒下去的话,恐怕没半个月水池里的水就都干了。”开口说话的是村长李富贵,他听闻安宁过来后,便也从家里出来了。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神色无一不显示着他也在为这天气深深地担忧着。   安宁一路走来,自然也看到了田地那种裂成了一块块的场景。在那种情况下,庄稼还能生长才奇怪呢。   “要不,再多打几口井吧?”   安宁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家在城里的每一座宅子都打了几口的井水,即使天气真的恶劣到连井水都干了,那么多口的井,总有好的可以使用的几口。   在古代挖井也是需要银子的,就不知道他们舍得出这个钱吗?   李富贵的眉毛微展,“在十天之前,我们就一口气挖了十口的井,这笔钱,都是从那笔的建设费里出的。”田地在井水附近的人家多少也就便宜了他们。   安宁脸上也微微露出了点笑意,“还是村长你们想的周全。”   这里人多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点,她又道:“我听说村长上个月多了一个孙女,长得很是可人,我可以去看看吗?”   “尽管过来,若到时候我家小玉能够沾点安宁你的本事便是她的福气了。”   小玉想来就是李富贵孙女的名字。   安宁同李富贵一起走到李家。李家的房子也是新盖的,李富贵这一房的人口不少,所以当初盖房子的时候直接盖成四进的宅子。   李富贵的媳妇还在坐月子,将这小玉抱出来的是李家的一个丫鬟,身上的衣服布料虽然不算好,但也整齐干净。   安宁逗了一下小姑娘后,丫鬟又将小玉给抱回去。   安宁直接对李富贵说道:“村长,我看我们村里是不是得买一些粮食屯着,在这种天气。”   李富贵点点头,“事实上,我同大家也商量过了,之前便拿了一千两银子买了米回来,即使到时候发生旱灾,那些米也够村里熬过半年。”   安宁眉毛舒展开来,“那我就放心了。”   这世界的聪明人可不止是她一个。   李富贵又道:“幸亏这红薯玉米的产量不少,去年大家在你的带动下也种了好些,即使今年有旱灾,家中也有足够的粮食熬过。”   安宁见李富贵他们将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心中不由也感到十分欣慰。她同他说了一些话后便回去了。   ……   在她从玉山村回来后没几天,那几个沈洪才请来的高人也来了。   在进行了三天的法会后,这天不但没有下雨的趋势,反而越发的炎热了起来。六月中旬,即使百姓们还怀抱着侥幸的心理,一场大旱仍然浩浩荡荡地降临,带走了河里的水流,带走了蓄水池的水源,带走了田地里的庄稼。   老百姓的哭声和悲恸丝毫无法使得老天爷动容几分,依旧冷酷地将这难得一见的大旱带来了大周这一片的土地。   不同于安宁所以为的十个州,到了六月中旬,确定大旱的足足有十三个州。   短短三天之内,城里的粮价便从十文一斗上升到了二十文一斗的地步。安宁皱了皱眉,直接一一拜访了城里那些拥有大粮店的商户。   安宁曾经在前世看过一句话来着,大概意思如下,百分之两百的利润就足够让一个资本家铤而走险了。更何况是这种一翻就数倍的利润。即使安宁作为乡君,在利益面前,他们仍然选择左耳进右耳出。   到了第五天,一斗的米一斤涨到了三十文的地步。   安宁冷笑一声,默默将那些商家的名字记录在册。   又联系了沈家、蔚家、杨家等交好的人家,才一天过后,一个临时组成的商铺就此成立。这年头,有远见的可不仅仅是安宁,之前安宁默默买粮食的时候,不少的大户人家也防范于未然地囤积了一些,一些人在这个时候将粮食拿出来发灾难钱,一部分人则是更有远见地打算利用这旱灾好好打响一下名声。在这些人眼中,现在的旱情不算严重,即使要赈灾要平价卖出粮食,也应该再等等,等到老百姓们陷入绝望之境再出手,效果自然比平时要好许多。怀抱着这种思想的人,在安宁上门之前,只是委婉地表示家中的存粮暂时不够,得等手下外出购买粮食后才能加入赈灾的队伍。无非就是想以最小的利益来获取最大化的成果。   对于这种人,安宁也没有再继续劝。她也曾劝县令沈洪才开义仓——开原县前几年的收成一向不错,加上上一任的吴知县又是个好官,开原县的义仓中的粮食一直都是装的满满的。倘若沈洪才愿意开义仓的话,不仅城里的粮食价格会跌落,那些商家看见朝廷出面,也没有那个胆子哄抬物价。偏偏在安宁上门的时候,这位沈县令拿捏着腔调表示开义仓这种必须得等待上头的命令——即使不是皇帝的命令,至少也要是知府的。在命令下来之前,他没法做主。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把安宁给恶心得够呛。   安宁懒得做他的说服工作,直接走人。即使要同他秋后算账也不急在这一时。   她现在所成立的临时商铺大概有沈家、蔚家、杨家、周家、还有一个城南李家。李家本身就是做粮店生意的,安宁之前对李家小姐李明珠不是特别有好感,觉得这位李家嫡长女爱炫耀又虚荣。但是在她上门的时候,这位大小姐在听闻了她的来意后,却扭扭捏捏地拿出了自己积攒的六百两银子,表示也要加入。这倒是让安宁对她刮目相看,并且有点后悔自己以前对她的态度。从这件事来看,李明珠本质上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女孩子的。安宁并非那种做错事因为面子缘故就拉不下脸道歉的人,她直接向李明珠为自己以前的言行道歉。   李明珠只是抬了抬下巴,“我只是觉得外头的那些哭声烦人罢了。用一千两银子买我清清静静的睡眠还是很值得的。”   安宁前世看多了所谓的傲娇系女主,自然很懂得如何顺毛,“是是,我一定会努力让李大小姐尽快有良好清静的睡眠环境的。”   五个家庭里,安宁所代表的周家准备了两百万斗的粮食——周李氏、周慧、周青梅、李南对她的做法都十分支持,多少捐出了一些银钱买支持安宁的大业,加上她自己所买的粮食,周家便有了两百万斗米。这不免让其他几家都刮目相看。倘若周家有一百万两拿出一万两做善事也就算了,明显这次周家拿出了至少两万两银子的物资——在周家家产加起来可能都不到十万两的情况下。沈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真正账面上能动用的银子也不到一万。其中至少得留下三千两作为沈周两家成亲的耗资。因此沈家拿出了大概七千两的物资。杨蕊家是皇商,钱虽然比不过蔚家,但在宣州也是数一数二的,直接贡献了五万两。李家则是拿了五千两,这五千两也包括了李明珠的六百两。至于蔚家,蔚池拿出了一万两。蔚家虽然钱多,但架不住蔚家要救助的地方也不多,安宁他们作为开原县的人,自然赈灾先从开原县开始。但蔚家就不一样了,直接受灾的十三个州一起帮,这就导致蔚池只能拿出一万两支持安宁了。   这些银子加起来也是一笔大数额,给了安宁很大的底气,在大旱到来之际,五家联盟的粮店便开张了。   五家联盟所贩卖的粮食仍然同大旱之前一个价格——皆是十文一斗。为了防止有人恶意购买大数量的粮食来倒卖出去,每个人限量购买十斗。因为担心蜂拥而来的客人太多,容易造成踩踏事件,这五家联盟直接在城里开设了十个分店。每个分店都有十个护卫,外加十个活计忙活,因此不至于会手忙脚乱。   十文钱和三十文钱,就连傻子都知道要怎么选择。一时之间,大家都排着长队购买平价粮食,甚至其他县的人听闻开原县这边有这么便宜的米粮,宁可坐马车也要赶来一起排队。原先那几家高家卖粮食的店铺瞬间就门可罗雀,好不凄凉的样子。偏偏这五家中没有一家是他们得罪得起的,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个蔚家,这些人即使内心深恨安宁他们挡了财路,也不敢跟着作对,只能诅咒安宁他们撑不住,最好是第二天就全部卖完没粮食。   其中一陈姓人家,居然因此昏了头脑,打算收买一个伙计,在米里下毒。只要有人买了粮食回去后出了人命,恐怕这店也开不下去。   只可惜安宁他们店里所用的伙计皆是各家的心腹下人——谁也不想做好事还惹得一身骚,自然得派信得过的人来。那伙计前脚收了银子,后脚直接就出卖了这陈家。一个下毒的罪名下来,陈家不死也脱层皮。即使陈家花了大钱打点也没用,蔚池深恨陈家的做法,直接一封信告状了上去。   沈家也去找沈知县喝茶。几天过后,陈家便被杀鸡儆猴了一把,当家的那一房直接判处了流放,家产也被抄了一半。剩余的几房则是围绕着家主的位置和剩余的财产打得好不热闹。有了陈家的下场在前头,一时之间蠢蠢欲动的一些人也收敛了爪子,生怕一不小心伸出去就被人直接剁了。   在旱情越发严重的时候,五家联盟的出现无疑像是定海神针一样,让原本躁动的开原县平静了许多。即使因为大旱收成不少,有了十斗的粮食,好歹可以勉强挨了过去。   在安宁他们的粮店开得越来越久的情况下,他们五家的名声也越发响亮了起来,一些受益的老百姓更是因此在家中给他们点了长生灯。   “听说这米店是周乡君安排的呢。周乡君果然是大好人啊。”   “是啊,周乡君以前也是农户出身,当然能够体验我们底层老百姓的痛苦了。”   “这杨家、李家、沈家、蔚家也是好的,据说杨家可是足足出了五万两呢,可见不是每个大户人家都是冷血的。”   “哼,只可惜也就这几家好的,其他的,不提也罢。”   “可恨那陈家、苏家,之前居然趁这段时间抬粮价。我当时害怕后面的米会越来越贵,足足买了一百斤啊!我的银子啊!”   其他同样买了前头的高价米的人也感同身受,和那人一起痛骂起了那些黑了心肠的人家。   于是安宁他们越是光芒闪亮,那些投机分子就越是被衬托成了地上的泥土。   杨家老爷子在听闻了市井流言后,不住地抚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对着孙女杨蕊道:“可见咱们杨家这五万两银子花的值,五万两,嘿,若在平时恐怕买不回来这么好的名声。”   杨蕊道:“安宁的确是很有魄力的人。”旱灾刚开始,她的这位好友便雷厉风行地联系他们,定下计划,半点犹豫都没有。   她顿了顿,说道:“爷爷,不过我们和安宁这样做,会不会让上头以为我们这是在趁机收买民心?”   杨老爷子仍然是笑得慈祥,“领头的可是这位安宁姑娘,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名气再大,上头也不会担心。这也是她能够放手去做的原因。”   而他们几个,在上面的官员没有旨意下来的情况下,哪里敢出头做这种事?   ……   等到了七月份的时候,十三个州大旱的消息也通过大周月报流传得到处都是。天子凌青恒直接下令各地开放义仓,并且派遣了蔚邵卿带着五十万两的救济物资到各个受灾的州赈灾,并且直接减免了受灾地区三年的轻摇赋税。在这种大灾害面前,常常容易引发所谓的民难——南夏和草原可不会放过这个煽风点火的好机会。因此蔚邵卿这次出发,在天子的授意之下,可是直接带了五千的兵马。他这一趟出行以赈灾为主,剿匪为辅。不仅如此,凌青恒还效仿前朝,使用了移民就食的政策。在古代交通运输能力有限,救灾物质无法快速运到灾区的情况下,当地地方官组织受灾民众到条件相对较好的地区就食。   领头的蔚邵卿也因此暂时担任了钦差的职责。这钦差可称得上是一个肥差,手头只要稍微漏出一点,便可以揩一层油水下来。还可以以钦差的名义往队伍里安插自己的心腹,若是做得好了,这趟公差等于是给自己的心腹镀金,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结交一下当地的官员。因此当时二皇子和三皇子天天到皇帝面前表决心示孝意,试图将这肥差握在自己手中。后头还有一个四皇子和年岁渐起的五皇子搅混水,坐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打算。   凌青恒本来就因为这旱灾一个头两个大了,一看儿子这时候不但不懂什么叫做忧百姓之苦,还想趁灾难增加自己筹码,气得差点头顶冒黑烟,直接把二三四皇子关禁闭,省的在自己面前晃悠让他头疼。五皇子因为插手比较晚又比较少的缘故,所以运气好没被发现,躲过了这一劫。   凌青恒经此事后,越发不信任那些官员,一转头就把这任务交给了蔚邵卿——蔚邵卿是纯粹的保皇党,同几个皇子都十分冷淡,因此比其他的官员更让凌青恒信服。   蔚邵卿就这样带着大批的物资和军队从京城里出发了。   ……   在凌青恒下令后,沈从文也只能乖乖地开放了义仓。只可惜义仓开了不到十天,鉴于领粮食的人太多,很快就已经发完了。   有了安宁他们的临时米店,有了这义仓,即使旱灾严重,开原县的老百姓们也暂时没有饿死的危险。   只是……前来买米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的。   蔚池直接找上了安宁,说道:“有好几个人家,每天派遣不同的仆人来店里买米,早上还被我们抓住一个苏家的,当场丢到苏家门口。你打算怎么做?”   安宁闻言,眉毛忍不住皱起——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有些人的道德下限。这些人使用这个招数,一方面是为了尽快消耗掉他们店里的米粮,另一方面恐怕就是为了恶心他们吧。   她思索了一下,说道:“现在在我们店里买米的都是开原县的人吧?”   蔚池想了想,“还有一些是从外地过来的。”   安宁抿唇浅笑,“既然是外地来的,肯定有户籍一类的东西。特地从外地逃过来的基本都是货真价实的难民,对于他们来说,粮食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所以不用担心外地的难民们会被苏家他们收买。我们只需要着重检查开原县里的人就可以了。”   她停顿了一下,神色依旧平静,“整个开原县一共有六个村,你等下派人去寻这六个村的村长和村民等人,以后每个村都有自己固定的买米地点。让他们本地的村长帮忙一起看米,若是有人冒充的话,想必他们可以认出,若是有人罔顾限额,想要多买几份的话,恐怕这些村民们头一个不会肯的。”   蔚池抚掌而笑,“果然是好方法!”   于是立刻下令底下的人按照安宁的方法去行动。   这方法一出,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立刻少了不少,秩序也井然有序的。同这附近的几个县城相比,开原县除了最初几天的混乱后,后来的米价一直都很稳定。老百姓们手头有粮,心里不慌,精神气自然也就好了不少。虽然今年受灾惨重——但想到等蔚侯爷过来后便有了银钱米粮,之后三年还免税,他们便又觉得这日子咬咬牙还是可以挺过来的。街道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去年的元气,但也多少也恢复了一些。   从外面看来,竟还有几分欣欣向荣的迹象。那沈洪才只认为是因为他的英明神武,才能够让治下如此的安宁平静,还寻思着到时候是不是得请几个好友上折子给自己请功一下,增加一下政绩。幸亏安宁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恐怕都要恶心地将昨夜的饭菜给吐了出来。   在开原县的人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时,安宁可不像其他人一样只要吃饱饭就满足了。旱极必蝗,蝗灾往往同严重的旱灾相伴而生。虽然开原县现在很稳定,但是也经不起一场蝗灾的打击啊。   蝗因为同皇同音的缘故,一旦出现了蝗灾,一般都被认为是老天对于皇帝的不满,皇帝通常还得磨牙下罪己书。   不过在来自现代的安宁眼中,蝗虫……不过就是一种食物罢了。而且营养价值还挺高的,炸了后更是十分美味。她小时候不懂事,还曾经被邻居哥哥给哄骗吃了几个,印象十分深刻。   她眼珠微微一转,便有了主意。作为红文西游记的“作者”,她在大周也算是家户喻晓的人物了。所写出来的东西也具有一定的公信力,她这回可是要好好利用一把她的影响力。   安宁拿出纸笔,磨墨后便开始挥斥方遒。   ——蝗虫:单用或配伍使用能治疗多种疾病,如破伤风……   在洋洋洒洒写完了蝗虫的药用价值和高营养成分后,她更是用舌尖上的中国那种描述方式,鲜活地描绘了蝗虫的美味,还将炸蝗虫、蝗虫包子、酥炸蝗虫、红烧蝗虫、天鸡虾排的做法详详细细地写了下来。写到后面,她自己都嘴馋了。   最后则是写了蝗虫的天敌——鸭子、蟾蜍、鸡、鸟类。要知道两千只鸭便可以将四千亩的土地的蝗虫吃得干干净净的,战斗力杠杠的。   就连桂圆看了后都跃跃欲试的,“姑娘,咱们去抓几个蝗虫来烤吧!我也想吃香酥可口的炸蝗虫!”   安宁嘴角抽了抽,直接一纸抽了过去,“吃不到蝗虫才是好的,你就那么想要闹蝗灾啊?”   桂圆这才清醒了过来,连连道歉,“我错了,姑娘。”她停顿了一下,说道:“要不,我们用蚱蜢来代替?”   安宁彻底被这个吃货给打败了。桂圆若是以后投胎转世,一定是啥都吃的广东人!   她写好文章后,连忙赶紧让田硕发出去,因为提早发的缘故,宣州月报许多文章还没选好,田硕索性这个月直接登了六回的西游记,剩余的两个版面中,一个是刊登安宁这篇蝗虫记,还有一个则是客观描述了旱灾的情况。   安宁这篇蝗虫记随着一份份报纸的卖出,很快在大周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西游记的缘故,宣州月报现在基本全大周每个州都有贩卖地点。   ☆、第四十一章 蝗虫盛宴,善人安宁   经过两年西游记的连载,宣州月报可谓是扬眉吐气了一把,不仅在宣州当地销量狠狠压过大周月报,在其他地方也同大周月报分庭抗礼。甚至在京城这块大周月报的大本营上,也丝毫不让。因此宣州月报这一期的报纸一出来,大周像是被扔了个炸弹一样,直接炸开来了。   从大周这块土地住人以来,也经历过十多个王朝,但就是没有一个真正治理蝗虫的方法。每次蝗灾来了,老百姓们只能望着乌压压的蝗虫大军破口大骂,对着一扫而空的田地垂泪。即使是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也只能乖乖地下所谓的罪己书。   因此安宁这篇蝗虫记一出世可谓是石破天惊,不仅点出了蝗虫的药用价值和治理方式,还直接将蝗虫当做美味佳肴来对待,形容蝗虫炸了后如虾一般的鲜美。仿佛蝗虫这生物只是如同鸡鸭一般的寻常吃食。   有的直接直接表示这文章定是在随便糊弄人的,蝗虫这种有灵性的生物怎么能够吃呢?怎么敢吃呢?食用蝗虫这种事情实在是前所未闻,匪夷所思。   也有一些吃货则表示那些做法看上去似乎很美味的样子,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还有人认为安宁这种捕捉蝗虫来使用的做法是对老天的冒犯(安宁表示:我都还没真正吃呢,冒犯个鬼啊!)。   说书先生们也将这当做一件乐事,宣传出去。于是不管相信不相信的人家,都默默养起了鸡鸭,有备无患嘛。   原本因为旱灾带来的沉闷氛围也因此而欢乐了一些。   不过大多数人对于这篇文还是半信半疑的。   安宁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继续投下一个炸弹——她直接请来了路无名路神医,在宣州月报上写了个关于蝗虫的小文章——这位才是所谓的权威。这位路无名可谓是这个世界最有名气的神医,人们常说他所要救的人,即使是阎王也要让三分。只可惜这位脾气太差,即使是当今天子邀请,说不去就不去,救人治病全凭自己的心情。   安宁之所以能够请动他,还是通过云水道人的缘故。但她为了让路无名出手,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她特地将现代的一些细菌学常识给整理了出来,里面点名了为何水得烧开后才能引用。她将灭菌、消毒、隔离等概念都点了出来,花了大力气阐述这细菌可能会引发的一些譬如腹泻、发炎、溃烂等病症。为了让这细菌论不仅仅只是理论,有所谓的事实基础,安宁还找了蔚池,画出了放大镜的图案,让蔚家的玻璃厂帮忙制作出来。这对蔚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一个命令下去,第三天便将好几个安宁所要求的镜片拿给了她。   安宁用这些镜片组装成了一个简单的显微镜,即使放大倍数同现代不能比较。但是路无名还是成功在放大了好几倍的简陋显微镜下在水中看到了无数微小的生物,又看到水烧开后,这些微小生物大部分被除去……他直接激动得差点厥过去了。   他性格虽然古怪,但是对医术这块的确是一片的热忱,更是拉着安宁不断地问细菌论的内容。安宁只能推说是自己师门的研究,又将自己所记得的知识都写了下来。   路无名看着这些前所未有的知识,真是恨不得和安宁那位传说中的师傅来一个促膝长谈。只可惜他再三询问,安宁也只是露出一个茫然无辜的表情。路无名只好十分忧伤地自己研究去了。   周李氏看在他是神医的份上,也就不计较这人将她闺女指示得团团转的事情了。   看在安宁贡献的这东西上,安宁请他出山写一篇小文,他也就很自然地答应了下来。   田硕在知道安宁居然能够请动路无名这位神出鬼没的神医时,欣喜得不能自已——他觉得自从自己搭上安宁后,一路上都顺风顺雨了起来。那大周月报再能耐,能请的动路神医吗?果断是不能啊。   他简直恨不得将安宁这位大财神供起来,一天上三炷香。也幸亏安宁不知道他心理,不然估计恨不得踹他几脚。   宣州月报原本是月刊,但因为安宁和路神医的缘故,在七月份直接就发了两份。一份是为了蝗虫论,另一份则是为了路神医。西游记的粉丝简直要喜大普奔了,一个月能直接看十回,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路神医的那篇很是赞同了一番蝗虫的药用价值,还完善了一些内容,并且告诉大家,蝗虫比所谓的猪牛羊鸡鸭更补,平时没法吃肉的人,可以做些蝗虫粉,营养价值杠杠的。不仅如此,他还写了几道同蝗虫有关的药膳——安宁看了看烹饪步骤,深深觉得,这些若是做出来,绝对都是黑暗料理啊。   有了路神医的盖棺定论,安宁那篇文瞬间被大众给接受了,这就是权威的力量。一些家境贫穷的甚至还因此期待起了蝗虫大军的到来,打算到时候捕捉一下给全家补补身子——既然粮食都已经损失得只剩下残杆了,还不如用来多抓几只蝗虫。   鲜虾的味道啊……想想口水就要留下来了。   群众们的心态也因此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以前是害怕蝗灾,咒骂蝗虫,现在则是养着鸭子眼泛绿光地等着蝗虫到来,来一只吃一只,来一群吃一群。   这其中最开心的不是老百姓,而是天子凌青恒。久旱成蝗灾的道理他都明白,见到这次难得席卷而来的大旱时,凌青恒自然而然会担心很有可能随之出现的蝗灾。每一次的旱灾下来,他这皇帝都得写长长的检讨书,不写还不行。如果他是所谓的昏君,写就写了。问题是凌青恒自认为自己登基以来,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将大周治理得井条有序,任下百姓安居乐业,即使后世书写他的一生,也但得上一个明君的评价。偏偏这样他还得写所谓的罪己书,不得不说的确很憋屈。   正因为如此,看到安宁的那篇文,他第一反应就是“老子不用写检讨书了”——当然凌青恒的语言表达会更加含蓄委婉,但意思都是差不离多少。   等路神医的文章出来,他更是龙颜大悦,直接下令,“若是那蝗虫胆敢犯我大周,我便举办一场蝗虫大宴来招待他们!”   话语之中杀气腾腾——这绝对是“学霸”凌青恒过去被迫写了好几次检讨书的浓浓怨恨。   在气势汹汹的天子面前,众臣也只能高呼天子圣明了。   至于一些本来想弹劾安宁这种鼓励吃蝗虫的御史也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折子——所谓御史的节操,听听就可以。   ……   安宁看着站在她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春兰,她定力不错,才没在玉兰说出那话的时候喷出一口水。   “你打算养蝗虫?”安宁语气带上了一丝的疑惑。春兰、绣姐儿都是她当时一起在学堂上课的小伙伴,性格有些娇憨,安宁对她的观感更像是小妹妹一类的,平时也很愿意同她来往。   “不好吗?”春兰有些犹豫,“我只是觉得,既然蝗虫像你所说的那样好吃,倘若这次真有蝗虫到来,肯定会有不少人尝试一下,说不定就有喜欢吃的人。等蝗虫被抓完后,大家没得吃了,我到时候再推出这些蝗虫,肯定有人买。”   春兰年纪比安宁还小,现在也才刚过十岁生辰而已。   安宁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的赞赏,“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倒是有几分看头。”在她们一起上学的时候,春兰就爱吃东西,她对这个感兴趣也不是没有可能。   春兰嘟起了嘴巴,“是啊,我同我爹娘说了,我爹娘还说我胡闹呢。哼,我若是赚了大钱,到时候肯定不分给他们。养蝗虫多好啊,随便给他们草吃就可以。”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要从安宁这边征求意见一样,“蝗虫可以吃草吧?”   在她心中,安宁无所不知,这种知识肯定难不倒她的。   安宁含笑点头,“野草他们吃,芦苇、狗尾巴草、水拜子草、野杂草……这些都是可以的。唔,玉米叶子高粱叶子它们也是喜欢吃的。”   春兰皱了皱小鼻子,越发显出几分的娇憨之气,“到时候我要养,直接去山上割草就可以啦。”   语气透着小女生特有的清脆活泼。   安宁不由失笑,“这主意很不错,你可以试试。”现代也有所谓的蝗虫养殖场呢。她没想到的是这春兰年纪小小,还有这样的经商头脑。不错,有前途。   春兰顿时眉开眼笑,一张苹果脸都笑得红了,“那我就安心啦。有你这准话,我爹娘定不会反对我的,说不定还会掺一脚呢。嗯,看在他们是我爹娘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他们的加入吧。”玉山村谁不知道周安宁从不做亏本生意的?   这丫头倒是精明。   安宁这些天又是组织买米粮,又是写文的,一堆事挤压在一起,不免有些疲惫。看到春兰愉悦的神情,似乎也受到了她的感染,眉毛不由舒展开来。   春兰在得了她的准信后,着急着向她爹娘通报这个消息,便匆匆忙忙赶回去。   安宁顺便送了她一罐的花茶,一盒的胭脂——春兰来之前也是带了两篮的糕点过来的。他们家家境算得上殷实,开的还是米粮店,所以即使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也影响不到春兰家的生活水平。   春兰也到了爱俏的年纪,看了胭脂后眼睛闪亮闪亮的,开开心心地向安宁谢过后才离开。   春兰回去后同自己父母一说,她爹娘一拍大腿就这样定下了这件事。蝗虫都还没出来,还没养,他们便买了个小商铺,打算专门卖蝗虫包子和蝗虫饺子。等蝗虫到来后,再正式开业。   安宁听到这件事后也忍不住赞了一声,看来这春兰的商业头脑定是遗传她父母的。同时她也有点无语,这些人也对她太有信心了吧,信心强到都像是邪教了。她虽然写了蝗虫记,但只是防范于未然而已,根本没说过一定会来蝗灾啊。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还是别来比较好。虽然因为她的缘故,这蝗灾似乎褪去了以往的可怕,甚至披上了一层娱乐的皮,但他们的到来终究还是会给这片土地带来损害。   ……   安宁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乌鸦嘴的天赋。说蝗灾,蝗灾到!   八月五号,在旱情仍然持续的时候,一场蝗灾就这样如波澜壮阔的海水席卷而来。   为了在第一时间发现蝗灾,每个县城都有专门的人员轮流盯着天空,一看到蝗虫就敲钟通知大家。   当那位年纪大约在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见天空那乌压压的一片,不仅没有以往可能会涌现而出的恐惧愤怒情绪,反倒被激动给替代!在他眼中,这些蝗虫都是鸭子饲料啊!都是比肉还好吃的东西!   他抬起手,狠狠敲打了钟,一声声的钟声伴随着他带着兴奋的嗓音传达了过去——“蝗虫来啦!”   发现蝗虫到来的也不仅仅是他,有些无意间看到的人也加入了尖叫的队伍中,巨大的声响在开原县上空环绕。   “蝗虫来啦!”   “擦,我这几个月就没吃过肉,等这个等好久了!”   “不知道这批蝗虫够大家抓吗?”   大家你传我,我传你的,没一会儿时间整个开原县都知道蝗虫即将到来的消息。   开门,放鸭子!   因为安宁普及过的缘故,大家知道鸡鸭都是蝗虫的天敌,许多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些畜生。就连安宁在写文之前,也事先吩咐人至少买了两千只的鸭子——事后证明她这个举动是十分英明神武的。要知道,在《蝗虫记》刊登出来以后,鸡鸭的价格一路走俏,一个月的时间便涨到了原来的两倍。这也导致不想养鸡养鸭的人都在心中感谢安宁,若不是她,他们哪里会大赚这么一笔啊。   等到这些鸡鸭被放倒田地中后,“嘎嘎”声和“咯咯”声此起彼伏的,整个县城都是鸡鸭的声音。   与此同时,蝗虫也抵达了开原县的上空,他们嗡嗡嗡地来袭着,浩浩荡荡汇成了一股要将所有东西摧毁的力量,遮蔽了天空,使得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飞蝗蔽空日无色,野老田中泪垂血。只是以前老百姓们对于蝗灾的真实写照,但是这样的场景总算终结在了安宁所刊登出去的那篇文中。   当那些蝗虫飞向田里的庄稼上时,没等他们饱食一顿,早饿肚子许久的鸡鸭已经张开嘴巴,哒哒地吃了起来。蝗虫味,嘎巴脆!对于鸡鸭来说,没有炸过的蝗虫已经是极上的美味了。   原本还心有疑虑的百姓们看到以往让他们苦手的蝗虫就这样被鸡鸭干脆利落地一口啄一个吃掉,怔了怔——就这样简单?   一个手里拿着麻袋的百姓说道:“大家还愣着做什么?去抓啊!难不成等着被这些扁毛畜生吃完吗?我还等着给我儿子女儿加餐呢!”   说罢,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以前对于蝗虫的恐惧,拿着麻袋杀了进去,开始抓蝗虫。为了以防蝗虫从麻袋里飞出来,他还捏死后,才放袋子中。一开始力道还掌握不太好,不小心捏碎了几只,汁液都撒了出来。等杀习惯了以后,便可以做到力道恰好可以杀死蝗虫,连腿翅膀都断不了。   在他的带领之下,其他人也冲了进去,同自家的鸡鸭抢起了蝗虫。在这种大旱没啥收成的情况下,能多出一份口粮也是好的。神医不是都说了吗?那蝗虫粉可是大补之物呢。   一时之间,田地一片的喧闹,老百姓们同自己养的那些鸡鸭一起热火朝天地抓蝗虫,就连小孩子也将这当做一件好玩的事情,跟着各自的父母一起。   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买鸡鸭的人则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开始黑压压的一片蝗虫看上去的确挺可怕的,但是只要考虑到他们都是口粮,原本的可怕也就变成了可爱。   还有人在心底自我安慰:没有鸭子帮忙吃也好,自家可以多抓一些做蝗虫包子嘛。嗯,等下抓完蝗虫就去山上摘野菜,同蝗虫一起做包子味道应该十分鲜美的。家里粮食缺乏的人看着蝗虫眼睛都要绿了。   还有一些人则是抱着到时候把蝗虫晒干当药材卖的心态——这些蝗虫在他们眼中都是钱啊。   整个大周的人从未如此众志成城地做着同一件事。一时之间,这场大旱所带来的阴影和痛楚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   作为开原县的宣传旗帜(安宁自封的),安宁自然也跟着下田抓所谓的蝗虫。虽然她也可以把事情交给底下人做,但象征性地抓几把,做做榜样也是相当能鼓舞人心的。   她和慧姐儿从小都属于在田里浪的,不同于普通见到虫子就要花容失色的大家闺秀,这两人抓的时候神色都很淡定。   慧姐儿还拿起一只蝗虫看了看,“以前都没机会好好看蝗虫的样子呢,好像和蚱蜢挺像的。”   安宁解释道:“蚱蜢本来就是属于蝗虫种类的一种。”蚱蜢,又叫做蚂蚱,蚂蚱则是蝗虫科的一种类别。   慧姐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将一只蝗虫丢进了袋子中。   安宁在田里同慧姐儿抓了半个时辰的蝗虫后,这一片的蝗虫基本都已经抓完。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一片的人比别的田地人数要多的缘故。虽然这两位主子想要玩一下所谓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底下的人也不可能让她们真的同这些大老粗们抓半天的蝗虫,所以安排的人索性在这一块派遣了比别的地方多出三倍的人手。   这点小心机自然瞒不过安宁,只是这也算是他们的一片好心,安宁也不点破。   抓好蝗虫后她就同慧姐儿一起到树下休息。   即使她们戴上了帽子,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干活,仍然汗流浃背的。幸好两人出门的时候都没化过妆,不然恐怕这时候都要出个大丑,妆直接给花了。   玉容和红枣连忙拿出扇子给他们扇风,树下还备着消暑的酸梅汤。   一杯酸梅汤下肚,身上的热气便散了一半。   桂圆闲不住,见这片田已经抓得差不多了,同安宁说了一声,便跑到另一片田地去忙活了。   天还没黑,原本气势汹汹来袭的蝗虫大军要么成为了鸭子的饲料,要么化作了麻袋里的战利品。   安宁和周慧名下的那些佃农们将一袋袋的蝗虫倒了出来,堆积成一座大山,若是让密集恐怖症的人看到,恐怕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偶尔有几只没死的漏网之鱼试图飞起,逃离这个对于蝗虫来说无言是地狱的地方,只是没等它们获得自由,直接被手疾眼快的农夫啪的一声,打扁。   安宁笑道:“大家辛苦了。”   其他人连忙道:“不辛苦,为小姐做事是我们的荣幸,哪里称得上辛苦。”   他们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周家全家上下都称得上是善心人士,给这些佃户的待遇一直很好,因为旱灾的缘故,安宁甚至按照人口,每个人都送了十斤的大米和五斤的地瓜粉条过去,让他们轻轻松松熬过了这段时日,所以他们给安宁他们干活越发的勤勤恳恳,发誓要报答这一份的恩情。   安宁望着那个临时垒起的灶台,让人将大锅架在上面,等下面的柴火点燃后,大锅里也倒了满满的油。   安宁望着这锅,没说话,等待着油加热。   之前她曾有点印象的佃户王方开口道:“乡君这是?”   安宁含笑道:“给大家演示一下炸蝗虫的做法啊,这蝗虫可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所以我才想着与诸位共享。”   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要以身作则树立典范罢了。   “乡君也要同我们一起吃吗?”   大家对此都颇为惊讶——虽然这周乡君在报纸上将蝗虫形容得十分美味,但这些佃户们真没想到她还真有胆子亲自品尝这东西,不是说小女生都很害怕这些的吗?   周慧看到这蝗虫大山,想到自己等下也得吃一个,脸色白了白,却没有因此动摇原本的决定。若不是安宁这次行动迅速,联合其他四家准备了那么多粮食,恐怕这时候早就有很多人面黄肌瘦,别说饭了,连草都不一定吃得起。比起她们家四年之前的境况,吃个小小的虫子算什么呢?她作为安宁的侄女,也想用这种行为表示对自己姑姑的支持。   等到油烧至四成热的时候,桂圆早就洗干净了一叠的蝗虫,她不仅用井水将蝗虫洗的干干净净的,还去掉了头、肢、翅膀和内脏。   安宁说道:“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新鲜的蝗虫先养两天,完全排光了身体里的东西,吃起来会更干净一些。这种情况,也只能将就一下了。嗯,现在还不算是蝗虫最美味的季节,秋天时候才是最肥美的。处理蝗虫的时候要注意,不能去掉肚子,因为肚子里全是庄稼幼苗,可谓是蝗虫一身的精华所在。”   她话语之中的惋惜让大家不由黑线——这位乡君吃东西还真是讲究啊,真正做到了将蝗虫当做普通食物来对待的态度。   油锅烧开了一下,安宁将这一碟的蝗虫丢进了油锅之中,油锅顿时滋滋作响,没一会儿时间,就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味道,不少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等蝗虫炸到了发黄的时候,安宁将蝗虫捞了出来,一份撒上了盐、另一份加葱末和蒜泥。   她夹起筷子,每份都吃了一个,点评道:“加了盐后能够凸显出蝗虫肉质本身的鲜美,加了葱蒜后则是另一股的风味,可谓是各有千秋。”做足了美容大师的派头。   周慧也拿起筷子,尝试了一下,在夹进嘴里之前,眉头还蹙着,等吃了后便舒展开来了——咦?姑姑还真没骗她呢,这蝗虫的味道比想象中还要来的美味呢。   等她放下筷子后,桂圆已经迫不及待地尝试了,她对于各种新鲜的吃食一直抵挡不住。   她一边吃得嘴巴都是油,一边不住地点头——呜呜,好吃!又酥又香又脆!咬在嘴里满口的异香。她一定要静静跟随在姑娘身后,发誓吃遍天下美食!   桂圆在那边吃的眉开眼笑的,没一会儿时间,一碟的蝗虫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其他的佃户看到她这样的表现,也信服了几分。   他们炙热的视线顿时投注在那蝗虫大山上。   安宁含笑道:“这大油锅就放在这里,你们若是想要炸蝗虫,直接用油炸了便是。嗯,这些蝗虫吃不完的话……”   “可以磨成蝗虫粉!”其中一人喊道,显然这位也是宣州月报的忠实读者。   安宁失笑道:“若是吃不完,也可以下沸水中先烫过,再捞起来晾干或者晒干,等到了冬天再炸来吃。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若是想要带回去一些的话,每人分上两斤带回家好了。”   桂圆道:“姑娘,我也可以有两斤吗?”   安宁没好气道:“别说两斤了,我和玉容的那两斤都给你也可以。”   玉容在旁边直点头——就算桂圆把那东西说得多么美味,她也是不会去碰的。   桂圆顿时笑开了花,“那可就便宜我了。”   说罢,加入了排队领取蝗虫的队伍,她好歹也是安宁的贴身大丫鬟,看在这一层的面子上,人们也直接让她排在前头先领取。   安宁看着这和谐的场面,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玉容在她旁边低声说道:“以往蝗灾来临,人们皆是无助恸哭,若不是有姑娘您,根本不可能在蝗灾后出现这样喜气洋洋的场景。这可都是姑娘给大周的恩德。”她家姑娘直接将一场灾难化作了美食盛宴。这点就连她家侯爷都做不到呢,想到这里,玉容看向安宁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信任和佩服。   安宁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不像刚刚那么开心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即使蝗灾因此没有给大家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旱灾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我虽然帮得了咱们开原县,但是帮不了其他附近几个同样受难的县城州府。”   人力有穷尽,单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拯救得了那么多人。在这场大灾难面前,终究有不少人注定要失去生命。   想到这点,安宁的情绪不自觉低落了一些。   察觉到这点,玉容咬唇轻声道:“我觉得姑娘能做到这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您没必要将所有人的生命都背负,即使是陛下……”后续的话语她没有说出来,安宁却猜到了。玉容的意思不外乎即使是大周的天子凌青恒也不会这么做。   她唇角抿出小小的弧度,“谢谢你了。”她知道玉容是在安慰她,也确确实实被安慰道了。是啊,她只要尽她所能做她能做到的事情,那么也就问心无愧了。   这时候桂圆也称量好了六斤的蝗虫小跑着回到她身边,六斤的重量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眼底眉梢都是遮掩不住的喜气。   安宁不免有些羡慕:这丫头总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倘若她能像她一样那大概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吧。   也许是她注视的眼神有点久,桂圆以为自家姑娘打上了蝗虫的主意,讨好笑道:“姑娘你若是想吃,我回去后分你一些。”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想吃的时候就去厨房做。”她没好气说道。   桂圆清清脆脆地应了下来,又问自己的好伙伴红枣,“红枣,你要吃吗?”   红枣视线落在蝗虫上,脸色白了白,连忙摇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欢这个。”也完全没有想尝试的想法。   桂圆的语气有些遗憾,“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把你那份一起拿了。”   走在前头的安宁听了这话,差点脚滑。   ……   安宁下午吃蝗虫的事情在她的刻意安排下传了出去,一个晚上后,基本开原县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有了她的以身作则,其他人也纷纷吃起了蝗虫。春兰家更是直接将蝗虫包子店铺开张,一个包子卖两文钱,生意居然还不赖。   整个城市似乎也因此回复了一些元气,一切都在慢慢地好转中。   只是她的顾虑终究还是发生了。开原县之所以能够较好地挺过这场劫难,安宁他们功劳不少,其他地方在义仓的粮食发完后,不少人因为饥饿而不得不逃离自己的家乡,踏上了逃难的道路,期望着能有一口饭吃。一些人家则是被迫卖掉了自己的子女,好去买那高价米粮。虽然说据说朝廷的赈银很快下来,但在下来之前,他们也得竭力先活到那时候再说。   不少人打听到开原县有在卖平价的粮食,便一窝蜂地朝开原县涌了进来。沈从文还觉得是因为自己治下良好,吸引了这些难民,言语之间还十分得意。   难民的素质参差不齐,人数一多,一些小纷争也就多了起来。整个开原县因为多出了这么大一批的人而显得拥挤了起来。在这种时候,周李氏更是不让他们出门,生怕自家的孩子一不小心就被冲撞到受伤了。就连聪哥儿和金宝也暂时住在书院中不外出。   安宁觉得她娘更担心的是他们家的人会被不小心拐卖,人数多了,龙蛇混杂,前几天有个员外郎的女儿就被偷偷拐走,那位员外即使花了大力气寻找,也仍然寻不到女儿的踪影。特别是安宁本身还有被拐卖的前科,周李氏哪里放心得下。   为了安她的心,安宁只好直接从手下调来了二十个人充当周家的护卫。她现在所发展的势力中,能够用得上的就是五十多个,其中有十五个属于打探情报这块的。这二十个身手自然远远比不上蔚海他们,但也比大多数人要强上一些。看到他们,周李氏这才松嘴,安宁总算再次获得了外出的资格。   安宁也曾看过这些逃难过来的人的样子,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服破旧不堪,脸上带着哀戚。安宁还曾经看到一个瘦弱的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婴儿,手里牵着两个孩子,看上去分外可怜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同杨家、沈家、蔚家、周家、李家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施粥赈灾,一直持续到朝廷的救灾物资下来。   安宁他们一共在城里开设了十个施粥的点,好将这大批的难民分流开来。   闻着粥米的香气,这些人的脸上总算涌现出了神采,排着长长的队伍,领取粥米和窝窝头。   安宁他们的名声更是因为这个举动而越发响亮,人们提起他们的名字,都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夸他们是真正的善人。于是之前那些哄抬米价的商人又被拎出来鞭尸了一把。   被鞭尸的人家自然心中很不愉快。想也知道,等旱灾结束后,杨家、李家等商铺就会因为这好名声而受益。   有的人不会因此反省自己,反过头来怪安宁他们伪善,就会做这种表面功夫,害了他们。   马老爷听到城里的百姓甚至将他们几个人的名字编成顺口溜流传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望着窗外,外头正有几个难民因为争一个馒头的缘故打了起来。   他脸色阴沉了下来,“我才不要把钱分给这种贱民呢。”   他眼睛眯了眯,望着那几个为了一口吃食而打起来的人,忽的眯起了眼睛,有了主意。   那几家不是喜欢散播爱心踩着他们扬名吗?那他就彻底成全他们!   ……   蔚邵卿坐在马上,神情严肃。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跑了五个州府,也将救济的东西都分发了下去。   他望着不远处正在炸蝗虫的一户人家,声音清越,“情况倒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一些。”   他的下属走了过来,说道:“在我们到来之前,许多买不起米的人直接煮蝗虫充饥。所以这次旱灾的损伤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要好很多。”特别是同以前旱灾相比较。   另一个身材高壮的副手手里拿着一盘的包子走了过来,他左手拿托盘,右手拿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满足地点头。   “大人,吃吗?”   蔚邵卿赶路到现在还真没吃过午饭,肚子不免饿了,他嗅了嗅香气四溢的包子,问道:“从哪里拿的?”他们才刚到,即使要蒸包子也没那么快。   “我用了一两银子同一户人家买的。”   蔚邵卿和他的下属一人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发现比以前吃的肉包味道更鲜美一些。   那下属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肉做成的?怪好吃的。”   蔚邵卿也疑惑地看着他,他身份清贵,从小吃的东西种类不少,但还真没吃过这个口感的。一个普通的农家也能做出这美食吗?   副手咧开一个有些憨厚的笑容,“蝗虫剁碎了,同野菜一起包的。好吃吧!那周乡君果然没骗大家,我之前还去问了,听说这炸蝗虫也很美味,又酥又脆。”   在场的都是男人,不至于因为吃了个虫子就产生什么心理阴影——更何况这东西味道着实不错。   下属看了一眼蔚邵卿,说道:“侯爷,这位周乡君是你的表妹吧?”   蔚邵卿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也算难得做了件好事。”话虽然这么说,但其中与有荣焉的语气怎么也遮掩不住。   下属和副手都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怔了怔。   那下属又恭维道:“不愧是大人的表妹,果真是蕙质兰心,她那篇蝗虫记可是帮了一个大忙。若是没有那篇文,恐怕大周这次旱灾加蝗灾就要损失惨重了。”   蔚邵卿没说什么,他的眼前浮现出安宁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倘若是她,听到有人这样夸奖她,肯定会忍不住露出有点小得意的笑容吧。宣州这属于旱灾的受难地区,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蔚邵卿大概还是能够去宣州一趟,说不定还会见一见自己这位最近处在话题中心的表妹。   只是现在的蔚邵卿却不知道,他现在这位表妹正陷入一个小小的麻烦中呢。麻烦正是那群难民给带来的。   ☆、第四十二章 难民冲府,我弱我有理   安宁那临时的米店开了这么多天,外加这段时日的施粥,大约还剩下一半的储存量,足够撑到朝廷的赈银下来。开原县一些富户也不想让他们专美于前,纷纷做起了这施粥的善事——这多少也减缓了安宁他们的压力。别的地方受饿的人听闻还有这样的好事,越发朝开原县涌动了过来。在这段时间内,开原县中所留下来的难民数量甚至已经有了本地民众的一半。   安宁他们也不介意,倘若能够让更多的老百姓获益,能够少饿死几个人,让出点名声又如何?再说了,即使那些人效仿他们,最初兴起这事的是安宁他们几家,老百姓们并不是那么健忘的人,账面上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有感恩的人,自然也有不知足的人。在他们眼中,像安宁这样的富有人家,施舍点米粮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却不曾想过,别人帮你是情分,而不是本分。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这冲突事件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安宁全家正在吃晚饭。这段时间天气仍然十分炎热,导致大家胃口都不算好。所以周家的伙食也以清淡为主。其中最受安宁青睐的便是那凉拌莲藕。新鲜的莲藕采摘下来,烫过后在凉水中捞过盛起,加上周家特有的酱料,清爽可口,十分美味。半碟的莲藕基本都入了她肚子。   就在这时,她隐隐约约听到门口地方传来的喧闹声音。   周李氏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说罢就要站起身子过去看看,这时候章古家的红着眼眶跑了进来,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声音带着恨意,“夫人、姑娘,我们家章古被打伤了。”   安宁吓了一跳,章古作为他们周家的门房,住在这一片的人基本都是认识的,看在周家的份上基本也不会有人敢直接欺上门来。更何况,章古本人的性格很是不错,常常带着笑脸,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谁打他的?”她沉下嗓子问道。   章嫂子恨恨道:“还不是那群刁民!我家那口子好好地守着门,他们就突然打上门了。蔚侍卫他们已经过去了。”   章嫂子口中的蔚侍卫自然就是蔚海蔚景他们。   安宁也坐不下了,直接说道:“我过去看看,确定是难民不是地痞流氓吗?”即使是地痞流氓,应该也没那个胆子招惹他们家啊。   “我当然记得!其中两个我认出来了,之前姑娘您施粥的时候,他们还有排队去领取呢。真是一群白眼狼。”章嫂子气得身子直打哆嗦。   周李氏连忙拉住她,“你过去做什么?我去还差不多,别一不小心就波及到你了。”她家闺女娇俏的脸上若是磕着碰着了,周李氏都没地方哭去。   没等安宁说什么,一个护卫已经将章古给抬了进来。章古的脸颊肿了一大片,手臂还骨折了,宛若无骨地垂着,左眼更是被人揍了一圈,一个黑黑的大眼圈十分显眼。章嫂子一看到丈夫如此狼狈,眼泪又瞬间掉了下来,扑了过去。   “杀千刀的,那种贼匪怎么就忍心将你打成这样呢!”   章嫂子看似粗心大意,但扑过去的时候,还注意不碰到丈夫身上的伤口。   安宁看了一下,虽然小伤不少,但好在都不致命,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   她开口道:“章古这段时间的药费直接从公中拿。等下拿我的帖子去请一下王大夫过来给他瞧瞧。”具体情况她等下再问。   她视线落在将章古搀扶过来的那护卫——她记得这位好像是叫做高大树吧。高大树皮肤黝黑,身材高大,收到安宁的询问眼神,连忙道:“那些人一共有三十多人,都是一些外地的难民,听说咱们府上还有不少的粮食和钱财,昏了头就仗着人多,想冲进来抢一些走。章大哥为了挡住他们,受了点伤。不过蔚大哥他们已经过去了,那三十六人全部都被制服了。”   安宁这才松了口气,对章嫂子说道:“章古这也是一片忠心,等下你替他去账房领取十两银子。这段时间,先让章古休息一个月,让别人守门,嗯,这个月他的月钱也加倍。”   周李氏在一旁点头,赏罚恩明才是持家之道。   章嫂子的眼泪也不掉了,好歹有钱拿,姑娘也会治好她家这口子,还在姑娘面前表了表决心。她扶起自己的丈夫,就要带他回房间,再请大夫来看一下。   安宁抬脚同高大树一起去门口看看,周李氏在听说那些人都被制服后,也不阻止了,跟着安宁一起。   走到门口,安宁便看见地上三三两两地躺倒了一片的人,一个个都在那边哎哟呢。   蔚景则是直接脚踩着其中一人的脸,见到安宁出现,抬了抬下巴,“领头的就是这个。”   安宁眯了眯眼,从穿着气色来看,这些人看起来的确像是从外地过来的难民。只是……就为了抢粮食而过来冲撞周家?怎么看都有猫腻啊。   被蔚景所踩的那人还想挣扎一番,蔚景脚从他脸上抬起,没等那人起身,脚已经直接踏在胸膛处,让他一个趔趄,又再次栽倒在地,头直接撞地上,听那声响就觉得疼。   出来将这群人揍成这样的不仅是蔚景和蔚海,周家的护卫也来了十余人,大家手持木棍,其中两人挡在安宁面前,以防这群暴民暴起发难,那他们的脸皮都要被揭地上了。   周李氏见到他们,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人,我们周家每日施粥救人,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安宁咳嗽了一声,“娘,你说他们狼心狗肺可是侮辱了静静。”   周李氏改口:“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她连白眼狼都不说了。   安宁看着领头的那位,“将他们全都送到衙门中,就说我们周家这里有暴民打算抢劫,问县令到底是什么个章程。”   周家有一个乡君,还有一个四品诰命在里头,即使这些人没真正成功,这罪名也足够他们蹲好几年的监狱了。   蔚海啧了一声,“至少得关个一年半载。”   他脚下那人睁开眼,吐出了一口带着血的痰,“你们周家那么有钱,有那么多米,我们又没打算真的伤了你们,只是拿一些吃的也不行吗?”   安宁冷笑道:“我们的钱也是干干净净赚来的,敢情我们有钱就应该活被你们抢吗?皇宫比我们还有钱,你们怎么不去皇宫中抢?不过就是以为我们周家老弱幼小,好欺负罢了。”   原来这位的观点就是我弱我有理。   看地上这群人的表情,似乎有不少人还挺赞同他这一番道理的,说到底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安宁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对蔚景说道:“把这些人全部都送到衙门里去。”   高大树直接拿出了一捆的绳子,打算一个个绑好,其他人一见安宁他们真的动真格了,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是说法不责众吗?不是说这位周乡君最是心软吗?   一个个连忙忏悔,“放过我这回吧,我只是被那陈超给怂恿了,是他说府上有不少金银财宝,抢了一批就走,到时候混在城里那么多人中,谁也找不着。”   “没错,我们都是被他给骗的,都是他的关系!”   “我们只是肚子饿了,想要混口饭吃而已。”   一个个卖惨试图获得安宁的宽恕。安宁的人生字典中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法不责众,她懒得再看他们,对蔚景说道:“全都带去衙门。”   说罢,将他们的求饶神置之不理,挽着周李氏进屋去。她饭都还没吃饱,气都气饱了。   周李氏看了这群人一眼,在女儿耳边小声道:“真的完全不给他们机会吗?”   安宁眉毛皱起,说道:“娘,别忘了,咱们家的女眷那么多,若不是有这么多护卫在,让他们冲进来,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下场?”这些人吃她免费施出的粥,还眼红她家的家产,打着抢劫的念头,无论落得什么下场,安宁都不会同情他们,所谓的农夫与蛇,说的就是他们。   周李氏看着自己相貌标志的女儿,想起窈窕动人的周慧,在大热天硬生生打了个冷战,脸色狰狞了一瞬,“必须好好关个三年五载才是!”   这一出的事情多少让周家的人受到了点惊吓,安宁更是安排那些护卫二十四小时轮流巡逻,务必不留下所谓的死角。她的院子里因为有了静静的缘故,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周慧平时再坚强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当天晚上便跑来和安宁一个屋子睡了。安宁看着她,想到她年底就要嫁出去,不免有些惆怅。自己这位侄女的生辰是在六月。可惜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旱,她的及笄礼也不能大办,最后是请了德才兼备的全福太太作为正宾,给她加笄。她加笄所用的簪子还是安宁送给她的,是安宁特地从皇后娘娘送给她的那些首饰中找出的。能够让一国国母送出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玉质温润华美,上面的兰花雕饰栩栩如生,像是从刚开的兰花上摘下来一样。慧姐儿第一眼看到便爱上了这首饰。当时其他邀请的一些宾客也纷纷送上了一些礼物。这些都被周李氏收着给孙女当嫁妆。   慧姐儿头发散了下来,抱着自己平时睡惯了的枕头来到安宁屋内。   安宁难得见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笑了笑,“我这里又不缺少枕头,你还非得拿来你的不成?”   慧姐儿脸上涌现出了一抹的粉色,“只是睡习惯了而已。”   “那你出嫁后也要把这枕头当嫁妆带出去吗?”她忍不住打趣了一下。   慧姐儿瞪了爱取笑人的姑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配合上她脸上的羞红,那眼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周慧刚将自己的枕头放好,宝珠便进来了,她先是对着安宁行了行礼,才说道:“姑娘,沈少爷刚刚送来了一个人。”   安宁道:“什么沈少爷,还不改口喊姑爷?”   宝珠从善如流改口:“姑爷送来了一个丫鬟给姑娘您使唤。”   安宁疑惑地抬眼,“什么丫鬟?”难道是送来给她家慧姐儿暖床的吗?   宝珠唇角微扬,“那丫鬟叫素问,据说身手很了不得呢。姑爷听闻了晚上的事情,特地送来小姐身边的。”她口中的小姐就是周慧。在她眼中,这沈少爷不仅家世出众,是官宦世家出身,本身也很有才。去年乡试直接中举,虽然今年春闱落第,但以他这年纪而言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出众人物。安宁小姐也说了,落第也比勉强上去成为同进士的好。更别提沈姑爷待她家小姐一往情深,温柔体贴,简直就是百里挑一的好夫婿人选。宝珠作为周慧的丫鬟,不免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安宁听了这话,不免含笑望向周慧,周慧的脸已经红得滴出血了,灿若晚霞。她轻轻咳嗽一声,像是要驱赶走羞怯的情绪,“请她进来吧。”   这素问一进来,安宁便猜到她是练家子。她虽然功夫不行,但架不住听力好。素问的脚步很轻,轻得几乎要听不见,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呼吸也同样很轻。她年纪大约是二十岁出头,长相平凡,属于那种丢到人群中就会被淹没的类型。   素问进屋后,向周慧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少爷既然将我给了小姐,从今天起我便是小姐的人了。”   她说话不快不慢,有一种能够使人迅速镇定下来的沉稳气场。   周慧抿唇浅笑,笑容在灯光的晕染下越发柔和,“今后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不得不承认,沈以行的做法让她在害羞的同时也不免感到了甜蜜,她唇角含着笑意,温柔浅笑的模样美得惊人。   桂圆见难得来了一个厉害的人,而且还是个女孩子,便兴致勃勃地想要同她比划身手。素问看起来虽然不言苟笑,但其实很好相处,点头应了下来。   桂圆虽然力气大,但身手的确不怎么样——即使她已经同蔚海学过一两招,在素问这样的高手面前,才一招就被摔得狗啃泥。蔚海看了以后,评价道:“本事大概是我的三成,保护你们足够了。”   听到这评价,素问向来平静的脸上难得涌现出不服输的神情。蔚海见她这表情,直接乐了,“不如我们也来过两招?”   两招过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比不过这叫做蔚海的男人,在身手上。   因为她相当于是周慧的贴身女保镖,因此晚上睡觉的时候,直接睡在了外面的榻上。静静则是趴在门口。   一人一狼,双重保证。   ……   第二天,安宁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消息。这次遇袭的可不仅仅只是他们周家。李家、苏家、马家、还有一个做布料生意的朱家也遭了秧。蔚家、沈家和杨家倒没有,这三家那些难民们根本不敢过去,可见他们这群人是典型的柿子捡软的捏。五家中周家算好了,也就是伤了一个章古。李家有三个家丁可是受了重伤,气得李老爷同样将那些人给送到了衙门中。苏家和朱家恰好遇到护卫巡逻,所以平安无事。马家据说也有一个家丁受了重伤。   县太爷沈从文虽然不喜欢安宁,但是在这种事上也不会刻意同安宁过不去,直接按照律法处置,这些被送进来的难民首领判处流放,其他人都关押三年。   之所以只是流放也是因为没有真正造成人的死亡。   不少难民担心安宁会因为这个缘故而取消免费的施粥,背地里将那些人给骂了又骂。在他们眼中,这周乡君好心给他们免费的粥米已经够善良了,结果却有些人不但不懂得感念恩德,反倒恩将仇报。   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中,安宁仍然是照常行动。像那些贪心恶毒的人终究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知道感恩的,她何必因为那几颗的老鼠屎,而直接迁怒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呢?   大家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肚量,不由又是赞叹一番。   就连杨蕊的爷爷在私底下都对自己的孙女说道:“这姑娘才能出众,心胸宽广,日后必有大为。”   那些人冲府的难民都被处置了后,开原县的治安也一下子好了不少,之前喜欢闹事的一些人也乖巧地收起了自己的脾气。一时之间,城内反而达到了难得的和谐。   ……   “姑娘,不好了!”   仍然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出的事情。   安宁听到章嫂子的声音后,放下碗筷,“又有人来闹事了?”   章嫂子说道:“咱们家门口,有个妇人抱着小孩跪在那边呢,死活都不肯起来。”   周李氏语气不善问道:“难不成是找南哥儿的人?”   李南前科摆在那边,导致一听到抱小孩的妇人,周李氏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她弟弟在外头的桃花债吧,心中先将李南给骂了一顿。原本以为她弟弟已经改邪归正了,结果现在更过分,有了青青这么好的媳妇,天儿这么好的儿子,居然还闹出人名了。   章嫂子嘴角抽了抽,说道:“不是找舅爷的,是找姑娘的。”   “找我?”安宁下意识地皱眉,又问道:“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章嫂子脸上仍然残留着怒气的痕迹,“姑娘还记得那天领头想来抢咱们家财产的贼人吗?门外跪着的就是他的妻子。真是同样一家子没脸的人,自己的丈夫做了这样的错事,好意思跪在外面逼我们放过他们!”   安宁眼中也闪过一丝的不悦,在她看来,这无疑是利用自己的弱小来逼迫人。人大多是同情弱小的——即使这弱小的一方本身不占道理,在这种大热的天气,她若是放任那人继续跪下去,恐怕到了明天城里又要换一次说法,说她心狠手辣了。   周李氏论智商不一定比得过女儿,但像这种小心机肯定是瞒不过也算是历尽大小波折的她的眼睛,她冷哼了一声,“她爱跪就跪着去,我看她能跪多久。如果跪一下,都可以把所有做过的错事一笔勾销,那这世道还有公理不?”   安宁听了这糟心事,也没心情吃饭,站起身,“娘,我出去处理一下这件事。”   “你理她做什么,想吃午饭再说。你小孩子家家的,经常饿肚子的话小心胃变得不好。”   安宁对于母亲的关切十分受用,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放心吧,我马上就会回来,你对我好歹有点信心啊。”   “还是我去吧。这种人就应该强硬点赶出去再说。”   “别,娘你还是别出面。你若是真的这么做,岂不是直接落实了我们欺负人的名头,还是我来。”她直接将她娘压回原位上,又用眼神示意桂圆看着她娘,然后迈步走出正厅。   桂圆赶紧端了一碗汤放周李氏面前,“夫人尝尝这苦瓜汤,炖了好久的,苦瓜的苦味都已经没有了,夏天喝这个最是清热解暑。”   ……   当安宁走到外头的时候,便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旁边也跟着跪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一个才七岁,另一个大概是五岁的样子,五岁的那个已经摇摇欲坠了,显然要被太阳晒晕了。   见到安宁走出来,那妇人殷切地看着她,“求求乡君行行好,放过我家官人吧。”   安宁装作不知的样子,“你家官人又是哪位?你又为什么要来求我?”   妇人咬了咬下唇,声音小了几分,“我家官人前些日一时鬼迷心窍,晕了头冲撞贵府,他已经后悔了,也得到教训了,求乡君放过他吧!他已经被打了二十大板,若是再流放,恐怕那条命就保不住了。”   她的声音凄凄切切,看上去可怜到了极点。   这妇人跪在这里有好一会儿了,这么大的日头冷不防有人跪在那边怎么都劝不走,自然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围观群众还是有一些的。   安宁并没有被她的话语所打动,声音依旧平静,“你的意思是,即使你丈夫之前想要抢我们的东西,打伤我家的人,只要忏悔一下就可以轻易被原谅吗?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作为一个受害者,应该原谅他呢?”   “他,他毕竟没有成功啊。”   安宁冷漠地看着这还在掉眼泪的妇人,说道:“嗯,我懂你的意思了。如果我想杀你,直接捅了你,是不是只要没成功杀死你,到时候我只要掉一掉眼泪,你就会原谅我了?如果真的如此,我倒是想要试上一试呢。”   这陈氏妇人被安宁的反问给噎住了,在安宁冰冷的视线下,她有种倘若她回答是,这看似温和的小姑娘会真的掏出一把刀捅她一下的直觉,她只能咬着下唇,语气悲伤,“求求乡君看在我这一些可怜孩儿的面子上,放过我家官人吧。”   玉容听不下去,直接说道:“现在你丈夫所触犯的是我大周的法律,即使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你凭什么认为我家姑娘一张嘴就可以修改法律放过你丈夫?”   陈氏妇人呐呐开口:“乡君若是替他求情,定可以减免罪行的。”   “我有一个问题。”安宁看着她慢条斯理问道,“你说你丈夫被关进去,那么你一个弱小的妇人,又带着三个儿子,吃食又是如何来的?”   陈氏的声音小了一些,“府上好心,所以施舍了一些粥米……”   “嗯,我想起来了。我之前的确是见过你。当时我还特地吩咐我家的下人多给你盛上一份。所以从你们一家到开原县中,我称得上对你们有救命之恩对吧?”   陈氏点点头,这点是无法否认的。   安宁继续道:“你丈夫当时同那些人打算上我家门抢我家东西,这件事也肯定瞒不过你这个妻子的吧?”   陈氏无法否认,只能再次点头,只是这点头的弧度有点小,脸上也涌现出羞愧的情绪。   安宁声音发冷,“那你当时又是以什么心情,眼睁睁地看着你丈夫对你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出手的?还是说对你来说,只要能拿到钱财,忘恩负义也不是什么小事。”   陈氏摇摇头,“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劝得动他……”   安宁冷笑道:“你劝不动他,那么跑来通知一下我们的时间和力气总该有吧?”   “明知丈夫忘恩负义,却与他同流合污,是为恶毒。”   “明知法律无法修改,却试图让我出面,是为不仁。”   “明知自己的孩儿幼小,却故意带着他们跪在大太阳下,丝毫不顾他们的身体是否支撑得住,是为不慈。”   “像你这样恶毒不仁不慈的人,又有何颜面出现在我面前?”   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样锋锐地投掷在陈氏的身上,陈氏身体晃了晃,像是被这些话语打击到体无完肤一样。   就在这时,她最小的那个儿子也噗的一声,倒了下去,像是在验证安宁刚刚不慈的话语一样。   安宁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对玉容说道:“玉容,去请个大夫给她儿子看病,所谓她这个母亲不慈,但我们也没法将自己拉到和她一个水平,对于这种事眼睁睁视而不见。”   原本还觉得她嘴巴太利的人又觉得这位乡君心底果然心地良善。   因为有安宁那一席话在,大家也不会简单被这陈氏现在可怜兮兮的模样给蒙骗,加上陈氏因为儿子突然晕过去,也不知道是头脑短路还是如何,一时之间竟是愣住了。大家对她也越发看不上眼。   “果然是黑了心肠的人,看看,连孩子都可以拿出来利用呢。”   “这对夫妻都不是好的,一边吃着人家的米,一边想着抢人家的钱。”   “看她瘦瘦小小的,没看出脸皮这么厚,居然还好意思找周乡君求情。”   “所以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她既然同她丈夫那么情深意重,干脆陪她丈夫一起流放得了。”这一位的嘴巴更损一点。   一道道议论声将陈氏的脸皮往外揭,她沐浴在众人鄙夷的视线中,终于承受不住,也晕了过去。   安宁直接向围观群众中一个数落陈氏数落得特别欢快的大娘走去,这郑大娘以为安宁不喜欢自己被八卦,讪讪地住了嘴。   安宁只是微微一笑,“大娘,我观你面相,一看就是那种古道热肠的人。你知道的,我实在不想再看到那陈氏,但是又不能眼睁睁放着她不管。等下大夫就要来了,您若是有空的话,可以帮我看着一下她吗?”   郑大娘见她一个身份高贵的乡君,如此温和没有架子地同她一个平民百姓说话,忍不住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声道:“当然可以!”   嘿嘿,连这周乡君都夸她古道热肠,等下回家看那刘寡妇好意思在她面前显摆不。   “我今天正好闲着没事,这只是小事而已,没问题。”   安宁笑容越发的亲切,拿出了一两银子递给这大娘,“这是那大夫的医药钱,等下大夫看病后你直接给他便是,多出的便是大娘您的辛苦费,大热天的,大娘您还要帮我们这忙也怪不容易的。”   郑大娘知道那陈氏一家最多就是中暑,即使请大夫看,药钱加看诊费加起来恐怕也不用一百文钱,剩余的等于都是她的,顿时笑开了花,向安宁保证自己一定会做的好好的。   安宁笑了笑,同玉容转身回去继续吃午饭。   进屋之前,她还听到那郑大娘正对着自己身边的人不断地夸奖她。   “以后谁若是在我面前说乡君的不好,我定要让他狠狠吃一个挂落。看乡君脾气多好啊,温柔又善良,长得也跟仙女一样。”   “这周夫人也真是好命,有这么一个好女儿。”   ……   安宁回去后,发现大家都没怎么吃饭,就等着她。   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下,周李氏也夸她处理的好,只是心中仍然有些不甘心,“真是便宜那女人了。”看什么大夫啊,直接灌她消暑茶就够厚道了,不过想到可怜的孩子,周李氏也就嘴硬心软地勉强承认女儿做的不错。   安宁没说什么,她虽然也可以报复回去,但是并不值得。以她的身份,也没必要特地去做这种报复的行为。更何况,在陈超被流放后,一个妇人独自抚养三个孩子,她已经可以预见到陈氏后续坚信的一生。   她经过这些年也算是建立了一笔的暗势力,拿来打探消息是十分方便的。那陈超入了监狱后,自然而然会受到例行的逼供。   安宁使人将那供词给送了上来,才知道这陈超之所以当时会如此行径,也有一部分的仇富原因。   一个是陈超年幼时曾经有个定亲的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但感情终究抵不过荣华富贵,长大后青梅竹马抛弃他跑去当富贵人家的姨娘,陈超在蹉跎了好几年后娶了现在的妻子。   另一个是陈超原本家中也有十亩的田地,结果其中八亩被一个官家的下人看中,狐假虎威,硬是夺了过去,导致陈家产业一下子缩水不少,从原先的能够吃饱饭变成了常常饿肚子。这场旱灾到来时,因为家中余粮不够,他爹娘为了不连累儿子,直接自缢。   经过这两件事后,陈超更是恨上了所有的富贵人家——即使安宁他们施粥做善事,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博取虚名。在他心里,这些富贵人家所使用的吃食皆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所以他怂恿大家起事的时候才会如此心安理得。   安宁看了供词后也只能呵呵了。陈超的过去的确是挺悲惨的,但这不是他拿来迁怒伤害别人的理由,他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她现在每天的事情仍然不少,很快就丢开这件事。   ……   在八月中旬,蔚邵卿这钦差总算带着大批的物资抵达了宣州——这一路上,宣州是他的最后一站。   他的到来也让安宁他们松了口气,她仓库里的米粮已经用掉了四分之三,这赈灾的物资若是再不抵达,他们这五家联盟都要撑不住了。   那些原本盘旋在开原县城中的难民们知晓自己的家乡已经重新发放粮食和赈银,陆陆续续地返回自己家乡。一般来说,逃到开原县的难民基本都距离宣州不算特别远。   送佛送到西,安宁同其他四家的家主商量了一下,拿出最后剩下的那些粮食,分发给他们,让他们每个人一路上不至于得饿到啃草根。   这些粮食分一分,每个人大概手上也有足够支撑三天的量。这些老百姓们手拿着米袋,一个个泣不成声。   站在前头的一个老人直接跪了下来,像是被他的动作传染了一下,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这是一种无声的感谢。千言万语的感激最终化作了这一跪。   此时在场的至少也有一千多人,当这一千多人齐齐跪下的时候,画面还是十分震人心魄的。   安宁、沈以行(沈家出面的是沈以行这位已经拿到举人功名的大少爷)、杨老爷、李员外、蔚池看着这场景,心情复杂。或许他们中的一些人拿出这银子未必是因为善心,只是想要买一个好名声,但是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免心生几分感慨。   等到他们起身后,向安宁他们辞别,几个人才仿佛被按下开关一样,又恢复了语言能力。   “人啊,还是得多做一些善事。”杨老爷感慨道,“要知道我们微不足道的一些举动,就很有可能救了不少人的命。”   李老爷抬杠道:“我家不同杨家家大业大,我完全不觉得我拿出的那些钱微不足道。”这些天一同做事,五家多少也建立了所谓的交情,别看李老爷平时喜欢同杨老爷抬杠,其实两人感情还是挺不错的。   安宁微微一笑,没插入两个老人之间的谈话,杨老爷却冷不防将话题转到她身上,“不过最大的功劳还是在安宁身上啊。”   安宁抿唇一笑,说道:“几位老爷子皆是善心人士,早有这样的念头,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出头,我不过是顺应大家的心意做这个牵头的人罢了。”   她三言两语又将功劳给分给了大家,其他几个人听了这话不觉心中慰贴。这周乡君就是会说话啊。   就在这时,安宁却突然感觉有凉凉的水滴滴在她脸上,她怔了怔,不可置信地抬头。   一开始还只是偶尔的雨滴,到了几分钟后,落在她头上的雨滴越来越多。   安宁伸出手,她从未感觉到这雨水是如此的可爱。狂喜的情绪直接将她整个人给淹没,让她几乎要站不稳身子,幸好桂圆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她的声音同样是遮掩不住的喜悦和哽咽,“总算下雨了。”   历经了好几个月大旱,宣州总算下起了这一场迟来的雨。   “下雨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阵欢呼声突然爆发。巨大的欢呼仿佛要将脚下的打底一起震动一样。   许多人跑出屋子,手接着雨水,亲自感受着这一场珍贵的雨。   他们欢呼着,庆祝着,哭泣着,咒骂着,感谢着,所有的声音交织成了一首阐尽人生百态的歌曲。   安宁忽的想起了《飘》的结尾——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的文文~   谋妻有道之毒宠无良妃/青柚奶茶,一句话说的是,男主重生回来把他家王妃重头开始追求,却在追求过程中练就了一身妻奴委员会会长的专属本领,最后夫妻双双打怪虐渣收江山,给你不一样的男主重生体验。PS:一对一不np宠文!   ☆、第四十三章 与烂桃花狭路相逢   等雨势转大的时候,原本还在跟着大家一起激动的桂圆和玉容也反应过来了,她们连忙将安宁拉到有屋檐遮挡的地方。如果她家姑娘没因为这好几个月的操劳而倒下最后反而因为这场甘霖而生病,那就搞笑了。   安宁看着这越来越大的雨,即使她们几个人因为没带伞的缘故,得困在这里一段时间,但她心情仍然舒畅得无法言喻,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越来越大,眼底眉梢都是不加掩饰的喜悦。   其他几位老爷也反应过来,跟着她们一起躲屋檐下——至于那些兴奋的老百姓,他们恨不得雨再多下久一点,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被打湿的衣裳。   很快的,每一家的家丁都送来了雨伞雨披这些东西。   安宁望着这已经彻底陷入了狂欢的群众们,摇头失笑,她撑开伞,慢慢回到家中。   雨下得越来越大,像是要将这几个月积攒的雨水一口气投掷在大周这片土地上一样,雨水从漆黑如墨的雨伞边缘滑落,在安宁的脚边汇成了一个个的小水坑。脚下的泥土被雨水打湿后,变成一块块的泥泞地,安宁的绣鞋和裙子的下摆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泥土,看上去也有几分狼狈。若是在平时,安宁肯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但或许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她心情正好,对于这种小细节一点都不在意。   她们一行人慢慢地走回家里,甚至没有坐马车。淅淅沥沥的雨声被人们的欢呼声雀跃声给淹没,整个开原县城满目望去都是激动的人群。安宁这些天整日施粥做善事,开原县对于这位周乡君的模样都已经深深地刻在脑海中,心中也都记着她的好。见到安宁一行人在街上走着,一群激动万分的人都小心地避开了她们,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脚踏泥泞,裙摆上被泥水给沾染,发丝上也笼罩着一缕湿意,偶尔有几滴的水顺着宛如凝脂的脸颊滑落——安宁便是在自己与仪态万千没有半点关系的场景下再次见到蔚邵卿。   蔚邵卿的身后是好几列骑马的御林军,他一身青衣,在大雨中不掩起出尘之意,身姿清隽,宛如画中仙人,背后的衙门瞬间都沦落成了他的背景,让人抬眼望去,只能看见他,也只顾着看他。   安宁在半年前便已经过了十二岁的生辰,渐渐显出了少女窈窕轻盈的身段,亭亭玉立。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那简单到简陋的雨伞反而越发衬托出那宛若拨壳鸡蛋的脸蛋,仿佛将所有星辰装下的眼睛和总是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笑意的嘴唇。即使裙摆上足足有三寸的泥土也丝毫无法遮掩她身上那种独有的美丽。   作为一个鞋子裙摆都脏了的人,安宁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在这种场合会面什么的实在是……   她抬眼望向正好从马上下来的蔚邵卿,蔚邵卿的视线与她相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他的目光中似乎蕴藏着某种的笑意,她一低头望见自己一路上走来沾染上的泥土,一股热气从身上往上不断窜,经过了脖子,窜到了脸颊,脸颊上的热度甚至烫得让她怀疑自己生病了。   她忍不住磨牙——这蔚邵卿一定是在嘲笑她!   被那种不服输的情绪一怂恿,安宁再次抬眼,对上蔚邵卿,蔚邵卿似乎怔了怔,随即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似乎微不可见地对她点了下头,随即直接走入衙门之中。   从她见到蔚邵卿,到蔚邵卿进去,整个过程其实很短,短得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这对便宜表兄妹的互动。   安宁看着蔚邵卿领着他手下那群人走进衙门,收回自己的视线。   玉容的脸上浮现出了惊喜,“没想到少爷居然也来开原县了,我以为他只会去州府那边。”作为钦差,即使得送物资到各个受灾地区,他也只需到每个州的州府,然后将东西交由知府,让知府安排赈灾事宜。若是每个县城都要一遍遍走下来,恐怕蔚邵卿走到三个月后都未必能走完。因此玉容虽然知道少爷作为钦差肯定会来宣州,但从来没抱着他会过来开原县的希望。   安宁淡淡道:“因为宣州的情况比其他州城要好多了的缘故,受灾也不如其他州城严重,表哥自然是将宣州作为最后一站,说不定今天过来这里也是有要事在身。”在外面,安宁一半都是直接称呼蔚邵卿为表哥。   桂圆道:“这场的旱灾开原县能够损失这么少,还不都是姑娘的功劳。”   安宁微微一笑,“我只是起头人而已,其他人家付出的也不比我小。”   她抬头看着似乎要下到天长地久的雨水,说道:“我们回去吧。”   “还要继续走吗?”玉容一开始因为下雨太激动,所以走这一路也没怎么哪里不对,只是见到少爷后,她原先的激动情绪冷却下来,理智又重新回笼了。   理智同样回来的不仅是她一个,安宁脚都能感觉到踏在地上时挤出泥水的感觉,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剩下的路我们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桂圆也点头赞赏,“雨越来越大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不然就算有雨伞,也容易淋湿。”   驾着马车的蔚景其实一直跟在他们身手——老实说,他始终无法理解这三人之前明明可以坐马车却非要自己走路的行径。放现代的话,这蔚景就是所谓不懂什么叫做小资情调的木头人。   从衙门到周宅其实也不远,走路的话甚至不用一刻钟。安宁她们还觉得才上车没多久,就已经下来了。   马车内不可避免地也染上了一些泥土,不过这些自有人去清理,所以根本不需要安宁操心。   一到家,周李氏看见女儿这样狼狈的模样,连声吩咐下面的人烧热水,端姜汤,嘴里念叨着:“好好的,淋雨做什么?万一等下风寒了怎么办?”   安宁笑道:“看见突然下雨了,一激动就忘了。”   周李氏对此倒是很有感触,她在见到几个月难得的这场甘霖,也是全城一起欢呼中的一员,甚至忘记了自家院子里还晒着被子,等被子都淋透了才想起。说起来,她同安宁母女两也是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   在安宁回来之前,周李氏便已经吩咐厨房的人熬姜汤了,几碗热热的还散发着白气的姜汤端上来,安宁慢慢喝着,等喝完一碗,全身都感觉出了一身的汗。玉容和桂圆也都是如此。   三人连忙好好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泥泞。这段时日,因为烈日高悬大旱降临的缘故,周家用水还是颇为节俭的,鲜少像今天这般放心且松快地泡澡,生怕井水迟早有被晒干的一天。如今可好,总算是下雨了,一群姑娘洗的浑身舒畅,感觉从头发到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安宁洗好头,望着仍然在下雨的窗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是人过的生活啊。   她换好轻便的衣裳后,周家也已经做好了晚餐。一家人在这种愉快的气氛下度过了今天。   虽然说旱情已经减了,但接下来安宁仍然闲不下来。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之前干涸的蓄水池又重新蓄满了水,河流也因此涨了一部分高度,原本被烈日晒得犹如枯草一样的植物吸收了足够的水分更是重新焕发出绿色的活力,在风中摇曳着自己绿意盎然的身躯。   大部分的难民们都已经踏上了返乡之路,却有一部分选择留了下来。这些留下来的人大多数当初出走的时候已经卖掉了家中的田地薄产,索性留在开原县继续后半生。还有一些在辗转反侧之后选择卖身当大户人家的仆役。在这其中,周家、杨家这些在大旱期间做善事的人家尤其受欢迎,许多打算卖身的人都表示愿意在他们家中做事,以身相报其大恩大德。这其中不乏一些做事勤勉又有感恩之心的人。   周李氏思考后,最后选了两对夫妻和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留下。那两对夫妻本身也有儿女,一家都直接卖身进了周家。安宁让底下人调查了一下,发现身份上没有什么问题后便收了下来。这么一来,她院子中使唤的人又多了一个。按照周李氏的说法是,她这是越来越有大家小姐的派头啦。   除此之前,安宁还收下了大约五十多人,安置在她新买的庄子中,平时就负责照料田地收成。   这场旱灾对于许多农民来说,可谓是损失惨重,今年开原县中十亩地的收成能有往常三亩田地的量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这其中,安宁的损失反而算小了。她所种植的花田很多都在旱灾之前便采摘了下来,之后由于天气缘故也没怎么种植,倒是躲过一劫。至于葡萄,她所之前种植时所选取的本身就是抗旱耐热类型,即使结出的果实产量不如去年,但也不会相差特别多。   她花了大约五天后,才总算搞定了所有的事情,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才刚歇下来,安宁便收到了一个消息:沈从文沈县令因为收受贿赂的缘故直接被撤职,马家、苏家、蒋家等好几个商户的家主被直接投入了牢房之中。   在上面的旨意还没下来之前,暂时担任县令的是原来县丞林桐书。林桐书虽然只有秀才的功名,但是在处理政事上却很有一手,而且为人也不坏。   开原县中县令本身就是最大的官员,能够不经过上头先将县令撤职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兼任钦差的蔚邵卿。这沈从文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被蔚邵卿发现了?   要知道在宣州所有的县城中,因为安宁他们的缘故,导致死亡人数很少,同其他地方相比更是可以忽略不提,这在不知底细的人眼中,自然会将功劳直接归到沈从文身上,会认为是这位县令教化有功。沈从文原先也的确打算将功劳揽他身上——在蔚邵卿这位侯爷到来的时候,只当对方是来赞赏他的功劳的。甚至还想着要如何一边凸显自己的风骨,一边同这位深受圣眷的侯爷钦差扯上关系。谁知道关系没扯上,等待着他的却是身陷囹吾的结局。   懵逼的不止是沈从文,还有同样被投入牢房的马照国、苏贡、蒋华圣也跟着他一起在牢里发懵。   直到蔚邵卿直接将三个富户怂恿收买灾民冲击周家、李家的证据摆在他们前面,三个原本喊冤的人才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沈从文之所以会入狱,也是因为他从那陈超的供词上知道了这件事,在狠狠宰杀了三家一笔后,他选择消除证据,替他们隐瞒了下来。安宁他们当初所看到的供词本身就是删减过的。说起来这马家也算聪明,当时为了让人难以联想到他们身上,也安排人去冲击他们自己的宅子,上演了一场苦肉计,甚至因此博得了不知情的群众的同情。   陈超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毕竟他知道的太多了,他被打了二十大板投入牢房中后,沈洪才和马照国他们哪里会放过他,只是伤口没注意好发炎引发的高热便去了他的生命。   扯上了人命后,这出官司便不仅仅只是罢官那么简单了。   安宁在知道这一切后,才明白他们那天所遭受到的并非无妄之灾。这世界总有一些自己不肯做好事,还觉得别人做好事碍眼的存在。   蔚邵卿也没有要给他们留面子的意思,直接将所有事情捅了出来。马家、苏家、蒋家原本三个称得上是富贵的家族就这样轰然倒塌。怂恿灾民这事往严重了的话便是刻意引发民变,这罪名摆出来后,谁来求情都没用。所有被他们三家上门求情的人更是对他们避如蛇蝎,生怕染上一身骚。   最后沈从文被撤职,功名同样被撤,永不录用。马照国、苏贡和蒋华圣则是流放三千里,其他参与这事的人要么一起流放,要么被关押个三年五载。参与这事的基本都是三家的骨干,他们一入狱,三家别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商家啃咬得连骨头都不剩。在大伤元气之后,虽然不至于落到颠沛流离的下场,但是最多也就是保持温饱,想像过去一样享受富贵生活那是不可能了。三家出嫁的女儿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看起来似乎很可怜的样子,但安宁一点都不同情他们。   她丝毫不怀疑,她若不是手中有那么一笔护卫力量,真被这些别有用心的人闯入家里,恐怕全家的下场都好不到哪里。   这事因为涉及到的是一县的主官和几个殷实富户,一时之间成为了街头巷口的谈资,刚从灾难中缓过一口元气的人们对于这种上层人士的八卦最是津津乐道。更有人戏称这是一个表妹引发的血案。蔚侯爷这是在替自家表妹出气呢。   安宁听到这戏言,嘴角抽了抽。听听这话,把她说的好像是那种祸水红颜一样。   这件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大家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敬畏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表哥在替表妹讨回公道,不少人更是因此将周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给提升了两个级别。   就连周李氏都跑来问安宁:“你同那蔚侯爷真的没什么吗?”这蔚邵卿待她闺女未免也太好了点吧。虽然周李氏觉得自家闺女哪里都好,但是更希望她将来嫁给一个身份匹配的人家,省的受欺负了都没法找回场子。蔚邵卿终究身份高了点,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安宁没想到连她娘都怀疑其这事,连连表白,“娘,我们真的没什么。我觉得吧,他最多就是把我当妹妹看了而已。”   周李氏看了看女儿尚显干瘪的身材,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嗯,我觉得也是。还是我家闺女有眼缘,谁看你都像妹妹。”   安宁被她娘那个眼神看得很受伤——她才十二啊十二,没胸不是她的错,明明她前世虽然不算魔鬼身材,但也是前凸后翘的好吗!   她哼了一声,小脸都垮了下来,心里琢磨着,难道要现在就开始喝木瓜牛奶吗?   想着想着,她的脸又黑了——她没事想着身材好做什么,弄得好像都是为了蔚邵卿一样,他们两个明明是清白的!比她写字用的宣纸还清白。   周李氏见她家闺女一脸气鼓鼓地回房间,有些不明所以,“这丫头又怎么了?”   玉容忍笑回道:“姑娘可能是想起那马家的事情了吧。”   周李氏点头,“这的确是够让人生气的。”   ……   安宁回到房间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嗯,不是她自恋,她现在这样子,除了身材之外,脸蛋的确是没法找茬的。身材……只能说她还不到发育的阶段,再过两三年就会好起来。   她心情平复下来后,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心思。刚刚的想法实在很不对劲,她不应该因为她娘那句话而不舒服的,毕竟那是事实不是吗?   她猛地想起蔚邵卿说过的那话,等她及笄就会告诉她所谓的真相。   距离及笄……还有三年呢。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路风尘仆仆忙着赈灾的缘故,蔚邵卿看上去似乎也比上次在京城见面时要消瘦一些。   她胡思乱想着,连玉容开门进来的声音都没听到。   玉容给她倒了一杯水,问道:“姑娘要练字吗?”她家姑娘每次心静不下来的时候都会抄书练字。   安宁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怔了怔,“那就写几张吧。这些时日一直忙着赈灾的事情,都没时间练字了。”字这种东西,若是荒废太久,水平也会下降的。   练字果然是清心的好法子,特别是安宁所抄写的还是她颇为喜爱的一本诗集,辞藻清丽优美,等她抄写了一半后,早就将之前那点烦心事给抛到脑后了。   玉容安安静静地给她磨墨,等安宁练字后,才皱着眉头对安宁说道:“蔚池早上同我说了,少爷似乎有些苦夏,最近似乎都没好好吃饭的样子。”   安宁眼前顿时浮现出蔚邵卿清隽无双的身姿,语气有些磨牙,“他不吃,就不会盯着他吃吗?”   玉容咳嗽了一声,“别看少爷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勉强得了,就算是从小陪在他身边的蔚池也是一样的。”   安宁哼唧了一声,“我从没觉得他看上去好说话。”   她之前也曾拐弯抹角想要打探一下所谓的真相,但蔚邵卿就像是那河蚌的嘴,紧紧咬着,无论她用什么仿佛都撬不开。   玉容装作没听到她的吐槽,继续道:“所以蔚池才想问我,看姑娘那边是否有合适的开胃的食谱,送上几份给他,嗯,他必有所报。”   安宁嘴角露出点些微的笑意,“蔚池平日帮了我们不少,只是几张食谱而已,不算什么大问题。”   她心里则思索着要给蔚邵卿弄什么吃食好——也算是感谢他那么多次的帮助。   她忽的想到了前世一直很喜欢吃的某道夏日甜点,眼睛亮了亮,问玉容:“你说,蔚池那边还有冰块吗?”   今年因为大旱的缘故,蔚池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送来冰块。   玉容想了想,“不知道去年的冰块还有剩吗?”   去年的……那都多久了啊。   安宁摇摇头,“去年的还是别了。”   她倒是低估了蔚家的影响力,只是蔚家今年没送来冰,稍微吐露一下,自有人愿意送过来。   安宁望着这大块的冰,嘴角抽了抽,她只是想做冰饭而已,给她一小块就可以了,何必送这么多。   玉容揣测着她的表情,“姑娘不是因为天气太热想要屋里放冰块吗?”   既然都送过来了,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这一来一回的,若是她将冰块退了,还不知道要引发多少的流言呢。   她摆摆手,“都收下吧。”然后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是今年的冰吧?”   玉容十分肯定地点头,“这是罗家送来的,是去年冬天所收的冰块。”像是担心安宁不懂罗家是哪户,玉容解释道:“听闻少爷一路过来的时候,恰巧救了这罗家的少爷。这罗家少爷也是倒霉,难得出行一趟还会遇到贼匪。罗家也是宣州有名的皇商,他们家自然是不缺冰块这东西。听闻少爷想要,便直接送了过来。姑娘若是觉得不够用,到时候还可以说一下。”   安宁摇摇头,“这些就够了。”都够做一万碗冰饭了好吗!   冰饭是安宁前世同大学朋友一起去南方城市旅游时在当地吃过的一道小吃,因为很喜欢的缘故,所以回家后特地学做了几次,做法也十分的容易。   首先便是在冷水中分次加入蜂蜜和白糖,调制成甜度适中的糖水再加入冰块,做成糖水冰块。然后在锅中煮上糯米饭,在煮的过程中还可以加一点白糖,让米饭的味道更好一些。因为这时代没有冰箱的缘故,安宁将饭捞起了以后,索性放在冰窖中,冷藏着。   她选了一个清爽的缠枝图案的玻璃盘,挖了些糯米饭,在加上葡萄干、芋圆、西瓜、新鲜荔枝肉、红枣、蜜饯等时令水果,最后再淋上冰糖水和冰块,一碗简单的冰饭便大功告成。   冰饭上缀满了各式水果,配合着散发着冷气的冰块,让人看了忍不住要吞了吞口水。   安宁将这冰饭放进食盒中——为了以防冰饭一路上被融化,她还很奢侈地在食盒周围铺满了一层的冰,等送到蔚府的时候,能够保证冰块还是完好的。也幸好周家距离开原县中的蔚府不算远,大概走路是七八分钟的路程。   送冰饭过去的自然是玉容,她在离开之前,再三声明她那份冰饭必须得给她留着,不能吃掉——这声明主要是对桂圆说的。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安宁总觉得玉容带着冰饭走之前的笑容似乎有点诡异……也不像是要做坏事或是恶作剧,更像是一种喜闻乐见的情绪。   她略一沉吟,再次回过神来,便看到桂圆已经给自己盛了第二碗的冰饭,连忙也加入了抢食的队伍中——若是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却连一口都没吃到,那她肯定会憋屈死的。   冰饭这种冰凉可口的夏日美食一推出便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若不是周李氏担心她们一口气吃太多,容易吃坏肚子,安宁一个人便可以解决掉两份。   玉容送完冰饭回来后,全身洋溢着一股莫名的欢快情绪,等品尝到她自己那份冰饭的时候,她更是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吃完后,她才说道:“少爷把姑娘做的那份都给吃完了。”   安宁点点头,看来这冰饭蔚邵卿还是可以接受的嘛,那她就安心了。   只是每天做冰饭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安宁又试着做了捞米饭——这也是她前世挺喜欢吃的一种米饭,很适合在炎炎夏日使用。做出来的米饭粒粒分明,干爽饱满,还带着竹子的清香。这饭一做出来,周李氏就表示以后夏天的时候就专门吃这饭了,显然很是喜爱。   她似乎又恢复了穿越最初的样子,将满腔的热情投入在厨艺中,将记忆中的美食一道道呈现出来。   周家顿时又陷入了美食的海洋之中。周李氏心中也有几分发酸:女大不中留,女儿这次燃烧起这样的热情偏偏是为了一个男的。她有心说点什么,又怕这样反而会直接点醒安宁,反倒陷入了焦灼之中。   安宁并不清楚她又被她娘再次深深误解,知道了或许也不会太过在意,反正她已经习惯了这些。   蔚邵卿停留在开原县的时间比她想象中还要长一些,安宁并没有刻意去打听这一些事情,只是记得做好三餐的东西后,便让玉容送了过去。按照玉容的说法是,她做的东西都有被好好吃完。安宁也就松了口气,还特地将这些食谱誉写了一份,送给蔚池。   蔚池虽然收下了食谱,却对安宁表示还是希望能够辛苦她一段时间。按照他的说法是,蔚家在开原县的厨师手艺远远比不过安宁,他家少爷吃的可没有安宁所做的那几份多。   因为这并不算什么特别难办的事情,考虑到蔚邵卿对她一直以来的帮助,安宁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反正蔚邵卿最多也就是在开原县停留半个月。   ……   八月中旬的一天,安宁照例选择了她所喜爱的冰饭,并装好一份,打算让玉容送过去,偏偏玉容又忙着向卫先生请教一种绣法。安宁现在正好没什么事情,也不打扰她,索性同桂圆一起送过去。   食盒不算重,她拎在手中倒是挺轻松的。桂圆倒是想给她拿,但安宁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便自己拿手中了。   自从大旱之后那场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的雨后,开原县陆陆续续下过几次的阵雨,昨天夜晚的那场雨更是将荷花池里的荷花花苞给打下了不少。她所呼吸到的空气还带着微微的湿意,清风拂面,吹去了夏日的燥热。   安宁同桂圆慢慢走着,在距离蔚府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时,她看见对面同样走来一对主仆。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年约十五的少女,容貌清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很好地凸显了她窈窕的身段,她身后的丫鬟则是碧绿衣衫,梳着包包头。安宁眼尖地发现这小姐打扮的人身上穿的布料是一匹四五十两银子的素锦。   安宁本以为她们只是路过蔚府,却看见这对主仆同样停在蔚府门口。   那粉衣少女看着安宁手上的食盒——安宁此时也看见碧衣丫鬟手中同样拎着食盒了,粉衣少女眨了眨眼,声音轻柔:“请问是周乡君吗?”   安宁扬了扬眉,点点头,“你是?”开原县排的上名号的小姐她基本都有印象,这位从衣服来看,家境应该不差,她若是见过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那姑娘轻声细语道:“在下罗媚虹,之前听闻蔚少爷救了我哥哥,所以特地做点吃食,想聊表谢意。”   安宁嘴角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没想到蔚邵卿的桃花运倒是挺旺的,这罗小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即使要感谢,也应该是罗家出面,轮不到她一个未婚小姐。   安宁淡淡道:“表哥最近胃口不太好,所以我便做了点开胃的东西。”   罗媚虹语气带上了一丝的欣喜,“正好我也是,我担心蔚少爷可能苦夏,所以特地做了几道清爽的凉拌菜。”说到担心两个字的时候,她的两颊飞上了一抹的粉色,害羞带怯的神色无不含蓄地表露着自己的情意。   “不知道乡君又是做了些什么吃食?我听闻周家的美食最是可口,不免有些好奇。”   安宁直接道:“只是做了冰饭罢了。”   “冰饭?”   “一道冰凉的甜食。”   罗媚虹身后的丫鬟脱口而出:“甜食?可是蔚侯爷从不吃甜食的啊!不是说他不喜欢吃吗?”   罗媚虹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的得意,“冰饭,一听就是新奇美味的食物,只可惜蔚侯爷不吃甜食。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品尝一番呢?”   她看似是在安慰她,但语气怎么听都有几分的雀跃。   安宁怔了怔,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蔚邵卿不喜欢甜食?可是,她每次送来的冰饭他都有好好吃完啊。难道是玉容骗她的?不对,以玉容的性子,肯定不会隐瞒这种事的。她眼前忽地浮现出玉容第一次送冰饭时古怪的表情。   “周乡君。”   罗媚虹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安宁微微一笑,“罗姑娘有什么事吗?”   “周乡君也不必难过,即使这次蔚少爷不吃,作为他的表妹,下次你做别的,他肯定会吃的。”   安宁神色古怪地看着她——这人是从哪里看出她难过的?她明明只是在思考事情好吗?   “好好的,在门口发呆做什么?”清朗如皎皎明月的声音响起,蔚邵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神色平淡地看着她们,他这话明显是对安宁说的。   安宁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之前没见过罗小姐,所以多说了几句话。”   罗媚虹垂下头,恰好露出了自己一截洁白如玉的脖颈,声音细细的,落在人耳中,像是有根羽毛在亲情挠啊挠一样,“蔚少爷,我,我听说你救了我哥哥,特地做了几样小菜给你。”   蔚邵卿眼抬都不抬一下,转身的衣袖荡起了小小的花,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对安宁道:“还想晒太阳?”   罗媚虹闻言,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正要同丫鬟一起走进,蔚池却咳嗽了一声,说道:“少爷应该是对安宁小姐说的。”蔚池在人前,还是做足了礼遇的派头。   安宁说道:“我就不用了,本来是想送冰饭过来的。既然你不爱吃甜食,我还是自己拿回去好了。”   蔚邵卿面不改色道:“谁说我不喜欢吃?”   安宁疑惑地眨了眨眼,“可是罗小姐说你不吃的。”   “外人随便说说的,你也信吗?”   一个外人的字眼,刺得罗媚虹心隐隐作疼,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是之前做的甜点,你一样都不吃啊?”   她猛地转头看安宁,眼中闪过了一丝的不可置信。   蔚邵卿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继续闲庭信步地走着。   安宁想了想,还是跟上了他。   蔚池看着罗媚虹,语气没有起伏地说道:“罗小姐还是别费这心思的好,我家少爷即使是吃东西,也是要看对象的。罗家已经送了冰块过来,已经送上谢礼,并不用劳动罗小姐大驾。”   言外之意便是她做的蔚邵卿肯定是不会吃的。顺便向她表示了两家已经扯平了用不着再打着谢礼的名义上门。   罗媚虹涨红了脸,却仍然有些不甘心,想要争取一下,“蔚少爷对我哥哥是救命之恩,那些冰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哪里能代表我们的心意!”   蔚池没想到她看起来挺文静的一个人,还有如此的韧性,他轻笑一声,说道:“于我家少爷而言,救你哥哥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根本用不着放心上。”   罗家想攀附蔚邵卿的心思太明显,作为大周好下属,蔚池自然有这个义务帮他主子料理好一切。   他继续说道:“倘若罗家真有这心意,到时候不如将冰块运到表小姐家中好了。少爷原本也是因为表小姐想要一些冰才让我出面讨要的。”   罗媚虹听了这话,脸色白了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她身后的丫鬟连忙扶住她,一脸的焦急。   蔚池觉得他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象征性地关心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罗媚虹看着蔚府的大门,半响之后,她露出苦笑,“他之所以不爱吃甜食,只是因为那是我做的吗?我有那么面目可憎吗?”   她的丫鬟连忙道:“小姐是我们州府有名的美人,您这样都算面目可憎的话,那就没有哪个女子能看得过眼了。”   罗媚虹转过头,看自己的丫鬟,“我同那周安宁谁更好看?”   丫鬟顿时有些心虚:自家小姐虽然也算得上是美人,但是论长相,同那周乡君的确有差距,听说那周乡君先前也不过是一介农女,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这般出众的容貌。她灵机一动,说道:“那周乡君还是个没胸没屁股的小丫头,哪里比得过小姐?”   这话却是避开了她的问题。   罗媚虹没注意到这点,只是眼中的光又重新亮了起来,喃喃道:“是啊,我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小丫头呢?”   一定是她行动漏了痕迹,所以才惹来蔚少爷的不喜的。罗媚虹顿时又生起了一股豪情,蔚邵卿对她越是冷淡,她便越想让他眼中只有她一人。   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般清俊无双的人物,同蔚邵卿相比,州府其他的男子哪里配和她一起。   ☆、第四十四章 都是蔚邵卿的错!   安宁自然是不知道蔚池和那罗媚虹的那番谈话,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她手中的食盒已经被桂圆接过了——应该说蔚邵卿那眼神往食盒和桂圆身上一瞥,桂圆就十分乖觉地接了过去,在安宁面前她都没这么听话过。   他们现在所在的蔚府虽然比不过京城的宅子,但也是五进带花园假山的宅子,风景也算怡人。穿过雕梁画柱,他们慢慢走到正厅中,桂圆将食盒放在桌上。   蔚邵卿刚坐下,便有一个相貌平凡的丫鬟默不作声地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冰饭。也许是因为刚刚在外头同那罗媚虹耽搁了好一会儿,冰饭已经化了一点。   安宁想起那罗媚虹说过的话,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若是不喜欢吃甜食的话,那就算了。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   玉容那丫头也真是的,居然看她笑话,都这么多天了,也没提醒过她一字半句,等她回去后必须没收她三天的甜点再说。   蔚邵卿却已经拿起了勺子,“不用,夏天吃这个也算解暑应景。”   他一个芝兰玉树的人,若是拿筷子吃冰也就算了,偏偏拿着勺子舀,即使吃东西的动作再闲云写意,也有一种反差萌的感觉。   他不快不慢地吃着冰饭,安宁坐在一旁看,肚子都要笑抽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蔚邵卿还挺可爱的。她心道:难道玉容就是为了看他拿勺子吃冰饭,才故意不提醒她的吗?   这丫头真是被她给带坏了。明明一开始来到她身边的时候还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的。   蔚邵卿还真没怎么勉强地把一整碗冰饭都给吃完了。   安宁又问:“我做的那几样,你更喜欢哪道?”虽然蔚邵卿给她面子,东西都吃完了,但是她还是得问清楚喜好才是。   蔚邵卿不疾不徐道:“你前些天做的那捞饭就挺好的。”   安宁眯了眯眼,“我也觉得捞饭好吃。嗯,到时候再做一份小鸡炖蘑菇好了。”这时候的鸡鸭都是纯天然不含任何激素的,肉质鲜美,蘑菇也是鲜到让人舌头都想要一起吞下去。小鸡炖蘑菇这道菜周家上上下下都爱吃,同红烧肉一起排在前三名中,地位十分稳固。   蔚邵卿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想来的这么多菜色的。”即使如他这样的侯门贵族,所知道的食谱都未必比她多。他想到某个可能性,垂下的眸光不自觉暗沉了几分。   安宁笑了笑,“我上辈子是厨神转世的嘛。”   她十分自然地将玻璃盘收到食盒之中,嘴角噙着一抹愉悦的笑容。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入,在安宁脸上笼罩出一圈淡淡的光华,轮廓精致。阳光下,她白玉般的皮肤似乎都可以看见上面些许的绒毛,耳垂上的翡翠坠子也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像是一种无声的蛊惑。   蔚邵卿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快了几分,再眨眼,安宁正好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她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丝的迷惑。   嘴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原本没有想过的念头就这样脱口而出,“你九月初一,是否要一起看放天灯?”   “咦,你也知道宣州这里的风俗啊。”安宁问道。   这放天灯和烧王船皆是九月初一的活动,而且还是五年一次才有的,今年正好轮到举办的时间。据说只要顺着那舒塘江,将自己亲自做的灯放倒江里,第二天不灭的话,写在灯笼上的愿望就会实现。烧王船则是一种辟邪、避灾祈福的仪式。那王船代表的是那代天巡狩、奖赏罚恶,保佑风调雨顺的王爷,烧王船其实就是送这王爷入江。   虽然这是宣州有名的活动,但周家在安宁穿越过来以前,家境可不怎么样,哪里舍得出银子全家一起去州府那边参与这盛会,所以准确来说,即使是她这身体,估计也是头一回参加这活动。   蔚邵卿含笑道:“错过这次,恐怕还得再等下一个五年了。”   他不笑的时候冷淡如谪仙人,微笑的时候又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安宁看着他,声音有些不解,“我以为你忙完公事就得赶紧回到京城中交差去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留着不是为了公事?”蔚邵卿反唇回道。   安宁对他口中的公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头大如牛,“你还是别跟我说是什么公事了。”秘密这种东西,少知道一点比较安全。   她这避如蛇蝎的样子反倒逗笑了蔚邵卿,他脸上笑意加深,不自觉地想要逗弄起她,“若是我非要告诉你呢?”   他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比起平时的嗓音多了几分的沙哑,有种莫名磁性的性感味道,放现代的话语来形容就是听了后耳朵绝对会怀孕。   安宁像是炸毛的兔子一样,不自觉后退一步,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脸警惕,“其实你真的不用告诉我的。”   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桂圆和那丫鬟都已经出了屋子,这屋子明明挺大的,蔚邵卿一逼近,至少一百平方的正厅却给了她一种狭窄的感觉,说到底就是蔚邵卿本身的气场太足。   蔚邵卿看着她因为不悦而越发明亮的眼睛以及有些鼓起的腮帮子,莫名地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的一只仓鼠,也是常常鼓着腮帮子,用无辜的眼神看人。   他靠近她,“其实我这趟过来,是陛下交代我——”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一双纤纤素手给堵了上去。   安宁气急之下,原本捂着自己耳朵的手在下一瞬间转而捂住了他的嘴唇,小小的手与他嘴唇相触,安宁之前手好歹拿过冰,所以也染上了一点冰的凉意。蔚邵卿别看气质冷淡,嘴唇却有些灼热,热与冰接触,两人似乎都感觉到碰触到的地方有种异样的感觉。   四目相对,她突然有种慌乱的感觉,移开自己的视线,生怕一不小心就沉浸在那双如最好的黑曜石雕刻出来的眼睛里。   安宁怔了怔。她这是晕头了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一定是这天气太热……   她下意识地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又被蔚邵卿的给覆住。他的掌心比她好大上一号,正好可以包住她的小手。   不用想象也可以猜出两人现在动作姿态一定暧昧到了极点。   “少爷,我听说——”蔚池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开门的动作。   蔚池抬眼一看,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眼睛都要跌出眼眶了。只见安宁的手覆在他家少爷的嘴上,他家少爷的手又覆在安宁手上,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上一秒还在深情对望的两人下一秒又同时转头看他。大热天的他猛地打了个冷战,只想抽自己一顿。   进来之前不懂先敲门吗?居然就这样坏了少爷的好事!等等,原来这两人真的是这种关系啊?说好的清清白白呢?蔚池觉得自己过去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以后谁敢在对他说这两人没关系,他一定拿玻璃糊他一脸。   作为一个自认为十分为主子着想的下属,蔚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的一声重新关上门,“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然后拔腿就跑!   天啊,撞到这事,他今天还是别出现在少爷面前,省得到时候被修理得很惨。想到这里,他逃离的速度就越发快了,恨不得把刚刚看到的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清除再清除。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安宁紧张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莫名地有几分的尴尬。她挣脱开来,收回自己的手。和她相比,蔚邵卿显然要镇定许多,还很有闲情逸致地拿出一本书慢慢翻阅。   安宁见他如此气定神闲,对比一下自己心脏乱跳的表现,又有了磨牙的冲动,“我说,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不用向蔚池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蔚邵卿反问。   安宁被他这问题噎了噎,“解释我们的关系啊。”   “什么关系?”   “清清白白的关系。”她一字一顿说道。   蔚邵卿略一颔首,语气十分笃定,“不用解释。他不会说出去的。更何况,既然清白的话,又何须解释?”   “我当然知道他肯定不会随便往外流传。”安宁没好气说道,“但是万一被他误会了也不好。”   “没有误会。”   蔚邵卿这种说法方式实在让人气恼,安宁看着他嘴角挂着的那抹怡然自得的浅笑,总算意识过来,“你这是在耍我吗?”   蔚邵卿的眼神总算舍得从书本上移开,却没有直接回答安宁的话语,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为什么那时候会突然做了那样的举动呢?   ……只是想做便做了,偶尔也想顺应心中的想法罢了。似乎在安宁面前,他总是会特别容易放松下来,偶尔也想要卸下身上的面具。   安宁见他玩沉默,有些生气地甩了甩袖子,提起收拾好的食盒,打算回去。   蔚邵卿却抓住了她的袖子,“你还来送饭吗?”   安宁瞪了他一眼,“送什么饭啊,饿死最好了。”   她怒气冲冲地离开,甚至忘记了平时卫先生的礼仪教导,关门声响不可谓不大。   她一出门,桂圆便迎了上来,小心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姑娘,我们回去吗?”   “回去!当然要回去!”   桂圆见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也没傻到去问她家姑娘生气的原因,反正肯定同里面那位蔚侯爷有关系。她殷勤道:“还是我帮姑娘您拎着食盒吧。”   然后顺势接过盒子。   安宁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之前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砰地一声,她的身体像是有烟花炸开一样,在盛放的同时,伴随着热度一层层往外冒。   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脸颊烫得惊人,即使不照镜子,她也可以想象出自己此时脸如桃花的样子。想到刚刚某人的举动,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这一咬,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冷不防来这么一下,安宁的两眼直接冒出了眼泪。疼、疼死她了!   都是蔚邵卿的错!   她出门一趟,却咬着舌头回来,周李氏不由多问了几句。   安宁死咬着不小心的借口,不肯说出真实的原因。咬到舌头后,也许是因为夏天容易上火的关系,原本那小小的伤口,化作了一块的溃疡,每次吃饭时都会碰到,疼得她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周李氏看在眼里,越发心疼,训了她几句后,又连忙让卫先生给她开几帖的降火药。   安宁一日三餐喝着苦兮兮的药,吃饭为了不碰到舌头,只能吃粥一类的流质食物。日子真是苦不堪言,嘴巴都要淡出鸟来。   最过分的是聪哥儿还整日捧着香喷喷的饭菜在她面前显摆,气得安宁只能捶枕头出气。   她更是迁怒到了始作俑者蔚邵卿头上,好几天都不给做饭。反正蔚家不缺厨师,饿不死他。   玉容看在眼里,也猜出她是同蔚邵卿闹矛盾了。心里也不觉纳闷:他家少爷性格冷归冷,但也不至于会随便把人得罪成这样啊。   直到好几天后蔚池苦着一张脸亲自上门。   “姑奶奶啊,我求求你了,好歹帮忙做点吃食吧!你不知道,自从你丢担子后,我家少爷三餐又不规律啦。”蔚池只当是因为当初不小心被他撞破了那画面,所以安宁这脸皮薄的小姑娘撑不住,不肯再上门,哪里知道是自家少爷最贱的结果。认为过错在自己身上的他上门请求时姿态可谓是低到了尘埃。   经过几天的喝药,安宁舌头上的溃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一见到蔚池,又立马想起那天的事情,后知后觉想起她被占便宜的事情,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以前没我做饭的时候,也没见你家少爷饿死过啊。”   蔚池听这话就知道她是气狠了,“少爷吃惯的几个厨师都在京城里呢,这次没跟着一起过来。”蔚邵卿这次出门是公事,自然不可能将厨师也一起带上。   他小心地瞅着安宁的神色,“俗话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吃了你亲自做的东西,其他食物对于少爷来说,就越发难以入口了。加上你知道今年夏天又尤其的炎热……”   安宁冷哼道:“我可不是你们蔚家的厨师。”   蔚池赔笑道:“我们蔚家哪里请的动周乡君这样的身份当厨师。”   他为了说服安宁可谓是煞费苦心,还不着痕迹地捧了她一把。   安宁笑了笑,意有所指:“我不愿意当这厨师,多的是愿意当的人呢,罗小姐应该就特别愿意。”   蔚池摆摆手,“别,你可别将我家少爷推火坑里啊。那罗小姐连当我家少爷侧室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道为何,听到侧室的字眼,安宁心中某块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隐隐有些疼,她声音冷了冷,“家里有百万之资的罗小姐都没资格当你家少爷的妾室,恐怕至少得是郡主公主才够这个资格吧。”   “我的姑奶奶,这种玩笑话可不能乱说。”蔚池跳脚,心中感慨:女人心海底针啊。虽然安宁的年龄还不能算做女人,但这神秘诡测的心思也够难猜了。   “慧姑娘成亲之前,我定送她一整套兰花玻璃茶具如何?”   蔚池这是说服不成,便改利诱了。   安宁毫不客气送了他一个白眼,“你真当我会那么容易被收买吗?一套哪里够,至少要两套。”   蔚池嘴角抽了抽,“两套就两套,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在我家少爷离开之前,他的三餐伙食都交给你的。”两套的玻璃茶具在外头可能得需要上千两银子,但是对蔚家来说,成本还没五两银子呢。蔚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吃亏。   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的蔚池在两人达成共识后喜滋滋地走了。   安宁望着他的背影发呆,然后跺了跺脚,钻厨房去了。   她重新下厨,周李氏自然得询问一下。   安宁说道:“为了那两套玻璃茶具,也得好好做啊,到时候拿一套作为慧姐儿的嫁妆。”   周李氏点点头,赞赏道:“还是我家闺女会做生意。”不免又感叹一番,“这有钱人家就是钱太多烧得慌,为了几天的吃食,都愿意花几百两银子。”   安宁没提醒她,一套玻璃茶具的成本根本没多少,还是让她娘这样以为好了。   尽管安宁同蔚池达成了协议,或许是因为赌气的缘故,她明知道蔚邵卿不爱吃甜食,还是做了三顿的冰饭。   蔚邵卿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每一顿都吃了。他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安宁反省起了自己。一定是蔚邵卿最近对她太好,导致她小脾气见长。   她接下里转而做起了蔚邵卿颇为喜欢的捞饭和几样的新鲜菜色,例如土豆炖牛肉、茶香排骨、锅巴肉片……这也算是一种赔罪。   吃到后面,蔚邵卿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今年十月是陛下五十五岁的寿辰,你确定九月五号不同我一起入京?”   安宁哼了一声,“我还是十五号再走好了。你确定你之所以这样提议,不是为了方便让我给你做饭?”   蔚邵卿从善如流,“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没错。”就连无耻的时候也很坦然。   安宁都被他给惊呆了。也不知道上回她捂他嘴巴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开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关,这蔚邵卿在她面前,越来越表露出无耻的一面。   她半响之后,才憋出一句,“真该京城里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看看你这一面。”   蔚邵卿却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云淡风轻的,又恢复了原来的仙人样。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的蔚邵卿比起以前端着的模样更让她亲切。   “你若是喜欢那种玻璃杯子,直接去店里拿就行了,何必非要同蔚池做那所谓的交易。”蔚邵卿道。   安宁笑眯眯道:“无功不受禄,我哪里好意思白拿那么多东西。”   蔚邵卿点头,“说的有理,这几日的菜色有些腻了,表妹不如再换别的新奇菜色如何?”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居然直接申请了点菜的权利。   安宁想了想,那几样东西虽然好吃,不过吃多了也不好。她突然想起了前世吃过的冰火锅,微笑道:“我倒是有个新奇的吃食。”她的视线不怀好意地落在蔚邵卿身上,似乎在估量着什么。   “我们还做冰火锅好了。”   ……   冰火锅的做法并不难,不过就是把视线准备好的冰块放入煮沸的火锅底料中和菜一起烫着吃,这样吃的时候火锅便不显得烫嘴,菜品也十分的清爽可口,还不容易上火。   周家在冬天的时候因为她的缘故倒是有吃火锅的习惯,夏天吃冰火锅十分的事宜。   作为侯爷,蔚邵卿随口吩咐一下,底下的人便将安宁他们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包括安宁所需要的那种锅。   屋内四角都放着冰块,简简单单便驱赶走了夏季的暑热。   发红的竹炭上燃烧着火苗,轻轻舔着铜质的锅底,火锅中的冰块沉沉浮浮的。安宁在前世吃火锅的时候,一直习惯一个人独占一个锅,所以她让人做的锅也是现代那种鸳鸯锅的模式。安宁那锅所使用的汤底是菌菇汤底,蔚邵卿那锅则是大骨汤底。   在锅的四周摆放着一叠叠的菜品,每一样都清洗得十分干净,都按照安宁所要求的,切成细细的一片。牛肉、羊肉、小白菜、白萝卜……安宁甚至还看到了西瓜、橙子等水果。   安宁还给自己调了火锅的蘸酱,她喜欢的还是酱油加醋,若是再放几个蒜下去味道其实更好……但出于一种微妙的情绪,她还是压制住了这种冲动。蔚邵卿很干脆地没有弄调料,伺候他伙食这段时间,安宁也发现他的口味一直都挺清淡的。   吃火锅的时候,安宁可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不得不承认,蔚邵卿的手居然比安宁一个女孩子的还好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像是白玉雕刻出来的一样。看着那双白玉无瑕的手将小白菜放入汤底之中,待到熟后夹起,整个流程下来动作都像是蕴含着某种蕴感一样。   安宁嘴角一抽——不过是吃个火锅而已,弄得像在进行高雅的茶道一样。这人真是一言一行都将所谓的世家礼仪风度刻在骨子里。   她突然想起之前不曾问过的一个问题,“可欣姐姐是否有联系过你?”   蔚邵卿淡淡道:“她住在你家附近的时候,我便知道她的身份了。我原本也猜到账本可能在她身上,只是没料到她居然直接将这东西给了你,她对你倒是信任有加。”   看他这副运筹谋划皆在掌控之中的模样,安宁很想问他一句打破他云淡风轻的表情:慕清玄也曾经住在我隔壁一年半载你知道吗?   鉴于这问题若是问了,连她都要被拉下水,安宁只能忍痛压下这股太过美好的冲动。   她只是笑眯眯道:“我人缘好,谁都愿意相信我。”   蔚邵卿见她眼睛眯起,像是一只慵懒又狡黠的小狐狸,心中一动,伸出筷子直接夹走了安宁锅里的鱼丸。   这鱼丸安宁可是煮了好久,现在才刚熟,结果没等她吃就被半路劫走,她不免磨牙道:“蔚侯爷不是也有吗?”   蔚邵卿语气平静,“嗯,我刚刚突然觉得你那个汤底的似乎更好吃一点。”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种抢食的行为很过分。   安宁瞪了他一眼,只好又给自己重新在锅里扔几个鱼丸下去。   她慢慢品尝着冰火锅的美味,在锅里的冰块快没了的时候,则是重新添加一些。   唔,这菌菇也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烫过以后真是鲜美可口。   她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冷不防,一双夹着鱼丸的筷子凑近。下一秒,蔚邵卿已经将一颗鱼丸夹到她碗里。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赔你的。”   安宁咬了一口鱼丸——这里的鱼丸可不同于现代那种流水线工程,每一个都是大清早蔚府的下人用新鲜捕捞上来的鱼做成的,味道q弹,放在冰火锅煮的时候,又因为那冰块而弹力放大了几杯,一咬下去,让人忍不住怀疑牙齿都要被弹了下来。   等吃完一个鱼丸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鱼丸是蔚邵卿夹的,蔚邵卿给她夹的时候……似乎没有换新的筷子吧。这算不算是间接……后面两个字她连联想都不好意思。   她脸上顿时再次开红花,若不是一直垂着头的缘故,恐怕都被蔚邵卿给发现了。   一时之间,一种静谧的气氛在这屋子中静静流淌着,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满。   快吃完的时候,蔚邵卿放下筷子,道:“你那西游记……”   “咦?你也有在看吗?”安宁还真吓了一跳,别人看西游记挺正常的,放在蔚邵卿身上就怎么看都不太正常了。   “我听说你每写好五回就要寄给季延一?”   安宁沉痛点头,当初那丧权辱国的条约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啊。   “你最近写了多少?”   安宁想了想,迟疑道:“四回吧?”   蔚邵卿皱眉,“太慢了,你这篇西游记得连载多少回。”   “一百回。”安宁声音果断,原著的西游记就是一百回。   “嗯,在九月一号之前,你把那剩余的回数都给写了,我回京后全部交给他。”   九月一号之前……那不就是只剩下五天吗?五天让她一口气写剩余的二十八回,让她撞墙比较快!当她是打字机吗?打字机都比这个轻松多了好吗!   安宁哼了一声,“不可能!我得上课呢。卫先生最近给我布置了好多作业。”   “我问过她,她说你除了毒药方子一类的,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即使放几天也没事。”   “那好,那我就专心写这个,你自己做饭吃吧。”又让她下厨,又让她码字的,当她是超人啊。   蔚邵卿眉毛挑都不挑一下,“我这几天可以委屈一下自己吃冰火锅。这样烫着吃也别有一番风味。”他顿了顿,说道:“季延一同你男未婚女未嫁,倘若整日书信来往,被人发现,说不得又要增添不少的流言蜚语。”   安宁皮笑肉不笑,“我同你的流言那么多,也没见你操心过。”论流言的话,她和蔚邵卿之间的八卦二三事都可以写成好几本的畅销书了好吗?常年盘旋在京城风云榜的前十。   蔚邵卿手指微曲,轻轻敲着桌子,“若是你能做到的话,我便许你一个心愿如何?”这话听起来反而像是将安宁当小姑娘哄了。   安宁本想拒绝,想到了硝石,又将原本拒绝的话语吞了回去,“也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安宁咳嗽了一声,压低了自己嗓音,“我想要硝石。”   蔚邵卿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锋芒一般钉在她身上。硝石是配置火药时所需要用到的东西。   安宁连忙解释:“这东西我有用的。硝石制冰,我从古书上看来的一个方子。”   蔚邵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安宁忽的灵光一闪,说道:“将硝石放在水中,因为会吸收大量的热,所以会导致水的温度下降,结成冰块……”   她将硝石制冰的原理给讲解了一下,只是所谓的吸热结冰对于古人来说,太过难以理解。蔚邵卿听她解释了一通,只听出了一部分,这里面大有所为。   安宁道:“倘若成功的话,即使我们冬天没有辛苦储存冰块,夏天也可以享受到冰了。不如我们一起开个制冰厂?我出方子,所以要两成利润就好。”别看两成似乎不多,但安宁除了拿方子出来,可谓是做甩手掌柜,工坊的建立,人手的安排都是由蔚家一手操办。   蔚邵卿却说道:“三成,你三我七。”他的语气不容置驳。   安宁心中一暖,嘴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轻轻扬起,“好,那就说定了。不过,你让我把剩余的都写了给季延一,你对他还真是信任啊。”她转而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   蔚邵卿道:“季延一并非那种人。”语气虽淡,却足以听出他对季延一的信任。   安宁也不纠缠这事,在她眼中,季延一也的确不是那种人,她之前给他寄了那么多回,也没见他漏出只言片语。刚刚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想要减少一下自己写的回数罢了。五天写二十八回,终究还是吃力了点。   吃完火锅后,她向蔚邵卿辞别。   一出屋子,便看见桂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安宁忍俊不禁,“出门之前不是让你吃过了吗?”   桂圆的视线往那冰火锅飘啊飘,“可是那东西看起来很好吃嘛。”   安宁之前没想起这东西,所以还不曾在自己家里吃过,她心中一软,“我们等晚上再吃。”   桂圆立刻眉开眼笑,对她来说,人生最大的乐趣便是享受各式各样的美食。   等到安宁回到家中以后,却发现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罗媚虹见到她后袅袅婷婷地行了一礼,“周姑娘。”   安宁扬了扬眉,露出了十分客套的礼仪笑容,“罗姑娘今日上门拜访有何要事?”   她目光落在罗媚虹身旁那一堆礼物上——啧啧,送来的东西还真不少,其中有几样以她的眼光来看,也称得上珍贵。   罗媚虹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我听闻周姑娘您厨艺高超,所以特地上门请教一番。”   “罗姑娘也喜欢下厨吗?令尊令母真有福气,不过只要是你做的,即使味道不怎么样,你爹娘肯定也会十分欣慰满足的。”安宁心知她恐怕是知道蔚邵卿喜欢吃她做的东西,所以本着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的想法登门请教。她偏偏不想轻而易举如她的意。   罗媚虹原本的笑脸僵了僵,说道:“我只是想要做得更好吃一些。”   安宁点点头,“这倒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听说那州府的芙蓉楼便是你家的,若是让那厨师教你,不是更合适吗?”   罗媚虹没想到安宁这么较真,她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来意,“安宁,自从在我家中见过蔚侯爷一面,我就对他一见钟情……”   她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特地将称呼从原来的周姑娘改成了安宁。   “我其实并不奢求能够留在他身边,只要他愿意品尝一下我所做的食物,我便心满意足了。”罗媚虹的眼中溢满了眼泪,做足了深情款款的模样,“你是蔚侯爷的表妹,他又喜欢你做的东西,倘若我向你学习的话,还是可能有机会让他收下的。”   在她看来,周安宁不过就是仗着厨艺好才呆在蔚侯爷身边的。倘若她学了周安宁的厨艺,那岂不是能够取代了她吗?   安宁点头,“可以啊。”   罗媚虹从未感觉到她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抬起头热切地看着她,一脸感动,“你真的愿意教我吗?”   果然是眼皮浅的人,一点礼物就可以收买了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呆在蔚侯爷身边?想到周安宁能够每日同心上人一起吃饭,嫉妒的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燃烧。   下一秒,安宁却笑着说道:“表哥素来挑嘴,所以我给他做的菜色皆是世面上所没有的新奇东西。你知道食谱这东西向来是每个家族珍藏的秘方。看在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我也便宜卖给你,一张食谱一千两,如何?”   “一千两?”就算罗媚虹家境富裕,对她来说,一千两也不是说拿就能马上拿出来的。   安宁道:“我若是将食谱卖出去,说这是表哥喜欢吃的东西,恐怕两千两都有人要。”   这绝对是实话,世上抱着攀龙附凤妄想的人可不少。比如若是蔚邵卿对罗家的人说送上十万两,他就纳了罗媚虹,恐怕罗家立刻会屁颠颠地献上十万两银子外加罗媚虹的嫁妆。   罗媚虹皱了皱眉,还是说道:“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银子,我得先回去问问。”   安宁点点头,心知罗媚虹其实已经心动了,只是银钱不够。不过她银子不够,罗家肯定是够的。看在这一点份上,她免费送了一个消息,“罗姑娘恐怕得尽快,表哥九月五号以后便要回京城。”   罗媚虹立刻说道:“我后天再来府上拜访。”   她从州府一来一回也是需要一天时间的。   安宁十分好奇罗家会出多少银子买多少张的食谱,看在这很有可能是未来客源的份上,她对罗媚虹态度还是挺不错的,只可惜罗媚虹急着回去,没有时间留下来同她联络感情。   送走了罗媚虹,安宁哼着小曲回房间去了,即使她接下来好几天都得写文,她也依旧心情愉快。   后天时,罗媚虹果然再次上门了。她这次上门直接带了五千两银子,买了五张的食谱,安宁自认为自己是童叟无欺的生意人——即使生意对象是她不太喜欢的罗媚虹也一样,她所拿出的五张食谱也的的确确都是蔚邵卿挺喜欢吃的一些东西。   不仅如此,她还亲自下厨演示了一番做法。   罗媚虹学了后,拿着食谱匆匆忙忙回去了。能够拿出五千两银子,想必罗家也是同意了她这一做法的。   五千两轻松入账,周李氏忍不住咂舌,“这有钱人的想法真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一千两一张食谱啊。”   她拖长了声调,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现在,周李氏仍然没有自己是有钱人的自觉,别说一张一千,就算一张一百两银子,她也是舍不得的。   安宁抿唇一笑,笑容甜美,“若不是因为表哥的缘故,哪里能卖出这好价格?”   她一提点,周李氏便明白了过来,摇摇头,“真不明白罗家在想什么,好好的姑娘家,非得送上门当妾室吗?”现在的她比起以前可谓进步很多,好歹知道罗媚虹的身份是够不上给蔚邵卿这位侯爷当正室的。   安宁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她只是保证教罗媚虹蔚邵卿喜欢吃的东西,可没保证蔚邵卿一定会收下。   直到玉容送来了一个消息:八月三十号的时候,罗媚虹又亲自提了两个食盒去蔚家,蔚池收下了。   蔚池可不敢瞒着蔚邵卿收下这东西,他这一举动明显摆明了是蔚邵卿个人的意思。   听到这消息,正在奋笔疾书写西游记的安宁手抖了抖,一滴墨就这样滴落在宣纸上。   得,这张白写了。   ☆、第四十五章 喜欢的心情,被放鸽子的安宁   难以用言语形容此时的心情。惊愕、不悦、不解……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抿了抿嘴,竭力压下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   安宁视线落在因为自己手抖甩出的一滴墨而毁了的纸,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可是写了半个小时的,这张纸,都快写好了!   心疼的情绪让她顾不上揣摩自己刚刚的心情,只是叹了口气,将这张写废了的纸收起来。   不应该,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蔚邵卿吃谁做的东西,对罗媚虹有没有意思,都同她半点的干系都没有,她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将这稿子一口气写完。   玉容见她只是几个瞬间便收拾好情绪,继续投入码字大业中,她怔了怔,姑娘刚刚其实有在生气吧?   她想起了某个可能性,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若不是担心吵到安宁,恐怕都要哼起小曲了。   ……   安宁日夜赶工,才在三天内写好了最后二十八回,她将这一叠厚厚的稿子收起来,心中叹了口气——还得再誉写两份,一份投稿,一份自己留着,想到这里,人生都没颜色了。   等她写好后,罗媚虹却又再次上门,这回的她十分干脆地带上了五千两的银票。   “那个,你还有其他新奇美味的食谱吗?我打算再给你买一些。”   安宁眨了眨眼,“之前那五份不够吗?”   罗媚虹语气有些失落,“蔚公子说那几样已经吃腻了。”早上她一大早起来,辛苦做了一大份,却被送了回来。一开始的她或许只是想用这个方式在蔚邵卿心中留下痕迹。等到蔚邵卿真的收下后,她又忍不住期望起能够获得安宁之前的待遇,亲自看着他品尝,亲自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着自己做的美食。只可惜她送了这几天,蔚侯爷即使让蔚池收下,也不曾真正出面过。   辛苦了那么久,罗媚虹只想再接再厉,哪里愿意自己因为“吃腻了”这个理由而拒绝呢,只好转头再上周家的门。   安宁不知道为何,心情突然好了几分。她之前给蔚邵卿做的时候,故意好几顿做他不喜欢的甜食,也没见蔚邵卿说吃腻了啊。只是送上门的钱财不要白不要,她做的也不是什么黑心生意,收钱收的十分心安理得。   因此安宁便笑纳了五千两银子,又教了她几道。   嗯,刚教完罗媚虹,蔚邵卿就遣了一个丫鬟过来,还是安宁曾经见过的那位。   那叫做桃夭的丫鬟对她行了行礼,一板一眼的,“少爷吩咐我过来说一声,他同表小姐的交易是到他离开之前。若是表小姐写好了稿子,接下来两天的三餐还请多多指教。”   安宁下意识看玉容,玉容却摇摇头,“姑娘可是冤枉我了,通风报信的不是我。”   “那就是蔚海了。”安宁肯定道。她才刚写好稿子,蔚邵卿就知道,肯定是蔚海说的。   “若没有其他的事情,奴婢先行告退。”   安宁看着这丫鬟严肃得像是老嬷嬷的样子,反而生起了逗弄的心思,“你是叫桃夭吗?”   桃夭似乎没想到安宁还想留她下来说话,怔了一怔,又马上恢复过来,“奴婢是桃夭没错。”   安宁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真是好名字。”   桃夭却低下头,“奴婢相貌寻常,担不起这样的赞语。”   安宁笑道:“你的嘴巴好看,若是笑起来,那肯定更好看了。”她没有故意说外表美比不过内心美一类的话,那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心灵鸡汤。   玉容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家姑娘适可而止啊,别见了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就想要调戏一把。   桃夭垂下头,安宁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只见她福了福身子后,便离开了。   玉容作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泫然欲泣道:“姑娘您果然是见了新人就忘了我们旧人了,我们年老色衰,自然比不过年轻的姑娘。”   她一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却说出这样的话语,让人忍俊不禁。   安宁也十分配合地握着她的手,“玉容小姐青春貌美,小生只怕唐突了美人,哪里敢忘记啊。小生一片深情厚谊,还请小姐铭刻于心。”   玉容撑不住笑了,“真是可惜了,若是姑娘是男子,这张甜蜜的嘴都不知道要哄了多少女孩的心。”   安宁笑道:“我若是男子,早把你们都收进我后院了,哪里会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只可惜姑娘今日也得过去下厨,倒是便宜了我家少爷。”玉容一语双关。   安宁皱了皱眉,又轻哼了一声,“主债奴偿,只能罚玉容晚上继续为我红袖添香了。”   “恭敬不如从命。”   主仆两说笑了一番后,安宁也就丢开了最初那点懵懂的心事,打起精神寻思着要给蔚邵卿做点什么吃的。作为一个有节操的生意人,她自然不会偷懒直接选择卖给罗媚虹的那些东西。   幸好她记得的食谱不少,拿出几样来即可。酒酿清蒸鸭子、火腿酸笋汤、油盐炒枸杞芽儿、清炒豆芽……四样菜已经足够了,反正蔚邵卿也不是那等喜欢上十几道菜的人。   她直接从家里做好带了过去,四样菜加起来有点沉,桂圆一只手拎着,看上去半点都不吃力。   见了蔚邵卿后,蔚邵卿淡然一笑,“这些天表妹倒是挣得盆满钵满。”   安宁也笑道:“表哥有佳人洗手作羹汤,红颜在侧,岂不美哉。也不知道我这手艺比起罗姑娘如何?”   罗媚虹平时鲜少下厨的人,即使不浪费一分一秒时间练习,自然不能同安宁这种心血来潮就自己炒几样小菜的人相提并论。   蔚邵卿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那你得问蔚池。那些菜都进了他的肚子。”   蔚池笑嘻嘻道:“当然比不过安宁你的手艺。”   蔚邵卿视线落在安宁脸上,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然后才不紧不慢道:“我若是没让蔚池收下,表妹又哪里来的一万两进益?”   安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蔚邵卿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蔚池收下的吧?只是这个念头怎么看都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她压低眸光,再抬眼时又是明媚的笑容,“表哥也想分一杯羹不成?”   蔚邵卿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原本没这打算,听了你这话,我倒觉得这银子也该有我的一份。”   蔚池和桂圆在放下食盒后,早就十分识相地走了,还顺道拉走了桂圆——他在心中给自己点赞,自己真是大周好下属,如此尽心尽力给主子制造机会。   安宁嘴角抽了抽,让自己嘴贱!一嘴贱,银子就要跑了!   她直接在蔚邵卿对面的座位坐下,“你一半我一半,不能再多了!”想到还没焐热的银票就要分出去,她心都疼了几分。就算她现在一年能挣几万两银子,五千两仍然不是什么小数字。   “二八分。”   安宁差点跳起来,二八分,她才两千两,这人嘴皮一动就拿走八千,抢劫也没有这么凶狠啊。   她咬牙顶住,“四六分。”泪奔,她的小钱钱!好心痛!   “三七。”蔚邵卿用筷子夹起一片笋,细细品尝着味道。   “成交!”安宁想了想,若是没有蔚邵卿的话,她三千两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赚到手,这银子大部分是考蔚邵卿出卖美色得到的。这样一想,这才缓解了几分心痛的感觉。出卖美色……她不由想起了她在现代曾经去过的牛郎店,即使是那里的头牌,论姿容相貌,连给蔚邵卿提鞋都不配啊。   罗媚虹给她五千两的银票她还没收起来,索性直接拿出来给蔚邵卿,“剩下两千两明天再给你。”   蔚邵卿放下筷子,却只从五张中数了三张,随意放在桌角,剩余的两张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安宁这才反应过来,声音竭力压住打人的冲动,“所以是你三我七?”   蔚邵卿见她明明很想咬她,却还是努力忍耐的样子,心情更是愉快了起来,语气也就带出几分,他含笑道:“表妹若是给我七千,那么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意见你个大头鬼啊!安宁哪里看不出刚刚这人是故意在耍她,她冷哼道:“也就是说,刚刚的二八分也是你二我八了?”   蔚邵卿点点头,说道:“我本想收个两千两就好,但表妹盛情难却,我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三千了。”   若是咬他不犯法不会有眼中后果的话,安宁一定狠狠咬上那张白玉无瑕的脸,这人这次过来后也不知道基因是发生了什么变异,整日以逗她为乐。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这种心情。不气不气,若是气了,岂不是白白如了他的意?   她直接收起剩余的两千两,反倒笑眯眯道:“那就多谢表哥厚爱了。”还着重在厚爱两个字加了重音。   蔚邵卿微微一笑,转而点评起了她的菜,“这道火腿酸笋汤做得不错。”   心情好转以后,安宁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以前这个人即使是吃饭的时候,一举一动也足够入画,她干脆欣赏起了美色。蔚邵卿五号以后就要入京,多看一眼都算她占便宜了,要知道罗媚虹前前后后出了一万两银子,都没获得这项福利呢。   饶是蔚邵卿平时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浪,被人一直毫不掩饰地盯着,压力也有点大。他身份摆在那里,敢如此“冒犯”的人还真没几个。倘若安宁是因为爱慕的话也就算了,偏偏她摆明了就是纯粹的欣赏,就仿佛他是一件精美的摆设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不如我让人再送上一份碗筷如何?”   安宁摇摇头,“虽然表哥秀色可餐,冲着这脸可以让我吃下三碗饭,可惜我在家已经吃饱了,只能拒绝表哥的美意。”   哼,想逗她就得付出点代价。   蔚邵卿反倒露出淡淡的笑,那笑容就像是成熟的家长在纵容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表妹既然喜欢的话,那就尽管看吧。”   然后大大方方地继续吃饭,仍凭安宁看啊看,仍然清风不动的姿态,养气的功夫就甩了她一截。   安宁有些气恼,感觉自己似乎被比下去了。   她抿了抿嘴,索性向他告辞。   她走了几步,又回到对蔚邵卿诚恳说道:“等吃完后,记得把碗盘送来。”蔚邵卿这人实在有够龟毛的,就算盛菜的盘也非要那种好看的,安宁不得不拿出一整套她心爱的玻璃用具。   蔚邵卿不为所动,只是捡了一筷的枸杞芽,没拒绝也没答应。   安宁只当他答应了,直接先行离开。   桂圆见她今日那么早出来,吓了一跳,视线往屋内飘了飘,“姑娘不等蔚公子吃完再走吗?”   安宁冷哼了一声,“他是什么人?需要我等他?”   桂圆别看她平时神经大条,驱灾避害的本事一流,知道安宁现在心情不太好,干脆转移话题,“姑娘我们明天吃荷叶饭吧,等过段时间,荷叶就要干枯了。我最喜欢那荷叶鸡肉饭了。”   想到那滋味,桂圆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时候,蔚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能明天也给我送一份吗?看在我们也算是相交一场的份上。”   说实话,安宁同蔚池说话比在蔚邵卿面前要轻松很多,在蔚邵卿不在的时候,她也是跟蔚池打的交道更多。看在过去那些帮助,多做一份也不算难题,因此她十分轻松地点头应了下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内容,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蔚池,我看,你要不给你家少爷多安排几个漂亮姑娘在身边吧。”   蔚池只当她是在试探或是吃醋,义正言辞为主子说好话,“我家少爷那样洁身自好的人物,哪里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随意近身的!”   “我说的是实话。省的他憋出毛病,心理都出问题了。整日以耍人为乐。”   一言一概之就是画风不对。   丢下这句话后,安宁直接带着桂圆走了,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蔚池则是嘴角抽搐地看着那房间,思维忍不住发散开来,难道是少爷真的憋太久所以禽兽了一把吗?等等,安宁今年才十二岁吧?   他想到这里,脸色变幻连连,在一分钟内便换了五六种的颜色。   “你在发什么呆?”蔚邵卿的声音将他从各种幻想中重新拉回了现实。   蔚池意外不明地瞥了蔚邵卿一眼,连忙垂下眼睑遮挡住眼里的兴味,“少爷,您的年纪也到了,要不,我这几天给你安排一个姑娘?”倘若少爷真的是喜欢安宁那种年纪的,他也就只能丢掉节操找较为年幼的了。   蔚邵卿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眼一眯,在这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势便压得让人不敢说话,“蔚池,你最近很闲?”   “不,我很忙,一点都不闲!”蔚池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悦,连连摇头,“这个不是我说的,是安宁说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蔚池很干脆地出卖了安宁。   蔚邵卿的脸色转冷,“她怎么说的?”   蔚池顶着几乎要化作实质将他压垮的压力,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连半点添油加醋都不敢。   上一秒还在散发冷意的蔚邵卿下一秒却忽的唇角微扬,完成了从凛然严冬到春暖花开的进化,“果然是给她找的事情太少,这丫头还有心情操心这些。”   蔚池低头不语做石头状:听听这纵容的语气,看来以后对待安宁的态度还得再变一变,不能再那么哥两好的没大没小了,不然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   ……   安宁回到家,周李氏正拿着一件刚做好的裙子比划着。   见到安宁回来,她眼睛亮了亮,“来,试试这件。”   安宁接过衣服,说道:“这是给我新做的衣服吗?娘,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哪里需要再做。”   周李氏说道:“后天我们就要去州府了,这可是我们一家第一次去参加烧王船点灯的活动,当然得打扮得好看一点。”   安宁感叹:“可惜慧姐儿没法同我们一起去呢。”作为已经定下婚事的人,慧姐儿实在不方便外出参加这种,再说放河灯这活动在更早以前,是姑娘们用来含蓄表达心意祈求姻缘的一种方式,直到三百多年前才转变成许愿活动。一般来说,参加的人更多的是一些未婚的姑娘们。   周李氏笑道:“等五年后,有以行陪她去看烧王船岂不是更好?”   因为两家早就正式定下婚约的关系,周李氏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喊沈少爷,而是当做自己的晚辈来看待。   安宁试了试身上新做好的衣裳——趁这个机会,周李氏也给全家人都做了新衣裳,即使不出门的人也有。   穿好衣服后,安宁款款走了出来,淡黄色的衣裙衬托得她皮肤白皙,相貌明艳清丽。   周李氏心中别提有多骄傲了。   安宁转了一圈,裙摆荡起了一层层波浪,她停了下来,说道:“我觉得袖子口做宽点更好看一些。”   周李氏点头,“那样的话样式更活泼,适合你们小姑娘。你若是想要修改,等下就送到绣姐儿那边。”   也算支持绣姐儿的生意。周李氏一向最喜欢能干的小姑娘了。   安宁点点头,将这衣服换下重新收好。   只可惜她改过的这套衣服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在那天穿出去,只因为蔚邵卿在八月三十号的时候送来了一套的衣裙。衣裙本身是由一种叫做天水碧的丝绸制成的,这种布料极其轻盈,捧在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样,但是穿在身上却完全不会像另一种同样轻盈的蝉翼纱一样显得轻浮。雨过天青一般的颜色像是被江水所染出来的一样,半点的工匠之气都没有。裙子的款式同安宁见过的广袖流仙裙有些相似,但是更加保守一些,穿在身上仙气十足。   夜雨染出天水碧,朝阳借出胭脂色。   安宁见过后,便立刻决定穿这身了。   周李氏轻轻抚着这布料,说道:“这缎子比你之前收到的贡品还要好一些呢。”   安宁对天水碧也有几分了解,笑着说道:“这天水碧只出这么一种颜色,一年也只做二十匹,全都上贡,不曾在民间流通。甚至连这缎子是哪家人做出来的都不知道。一般能够得到天水碧的,基本都属于天子的赏赐。”   周李氏咂舌,“这么珍贵啊!”她犹豫了一下,“等到了那天人来人往的,一不小心弄脏衣服,那岂不心疼?”   安宁不在意说道:“管他衣服再好看,也不过就是件衣服,穿了就穿了。再说了,这东西也只能夏天时候穿,到了秋天冬天就太过单薄啦。我现在又是长身体的阶段,等明年说不定就穿不了了呢,自然得趁现在多穿几次够本。”   一想到这么好看的衣服这么珍贵的布料却只能穿几次,周李氏更加心疼了,也就不反对女儿穿。   爱俏是大多数女孩子的通病,安宁也不例外,她立刻将这衣服小心地收好,还将当天其他搭配的一些东西也找出来。   周李氏看着女儿脚步轻快,浑身上下都透着愉快的劲头,心中颤了颤——她的猜测不会是真的吧?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同自己的女儿开一场的座谈会。   ……   于是周家两母女当天晚上又同床共枕了,周李氏照例将章嫂子给打发出去,屋内只留他们两人。   安宁今天的发髻还没解下来,周李氏索性拿起梳子,帮女儿梳起头发来。   她看着镜子中的女儿,眉如远山,眼如秋水,樱桃小嘴似乎总是含着甜蜜的笑意,同以往相比,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娉娉袅袅的少女了——虽然胸脯还是颇为平坦。   她感觉像是才过了没多久,女儿就已经长大了,再过两年也是相看亲事的年纪了。   她慢慢梳着头发。安宁的头发包养得很好,乌黑顺滑,手指放上去的触感即使是最上等的丝绸都比不过。   等头发梳好了以后,安宁服侍她娘洗了脸,两人便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并列躺床上。   周李氏同自己的女儿说话也学不来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安宁,你是不是喜欢那蔚侯爷?”   周李氏的声音轻轻的,却仿佛在安宁的耳边放了一个大雷,炸得她有些头晕目眩,结结巴巴道:“娘,你在说什么啊?”她喜欢蔚邵卿?怎么可能呢!   “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吗?你性格骄傲,平时最厌受拘束,就连平时下厨房也是随心所欲,全凭自己心情。可是为了他,你却能够一脸好几天都呆在厨房中。若是不喜欢,你哪里会做到这一步?”   安宁回过神,条件反射反驳:“我只是同蔚池做好交易了,哪里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抿了抿嘴,心中却突然生起了一丝的不安和紧张,像是心中某个念头被隐隐窥探到一样。   “像你这样机灵的,若是要回绝了这事,根本不费多少力。娘虽然不知道蔚邵卿认你当表妹所为何事,但倘若你想要几套玻璃茶具,他还能不给吗?说到底,不过是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心甘情愿做的。”能让一个小姑娘心甘情愿洗手作羹汤,除了喜欢还会有什么理由呢?   “那罗媚虹为了蔚侯爷上门,你还因此不高兴,甚至故意用一千两一张食谱小小地整了她一把。”   “每次遇到你无法自己解决的事情时,你总是会下意识地信任蔚家。”   一条条证据说下来,安宁已经直接呆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原来她喜欢蔚邵卿。   这个念头一旦钻进脑海中就不容人怀疑。   听到他收下罗媚虹食物的失态。   即使常常咬牙切齿地在心中骂他,但是在听闻他胃口不好的时候,还是主动给他做了几样小菜。   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各式的菜品。   心中偶尔涌现出的酸涩和不悦情绪。   因为他一个举动而心跳不已的画面。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对他的喜欢吗?   她眼前浮现出了蔚邵卿纤尘不染的身姿,他冲着她微微一笑,眼神温柔中带着纵容。   安宁眼眶有些酸涩,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似酸涩,似甜蜜,又似不安。他芝兰玉树,宛若嫡仙,偏偏在自己面前又会流露出不一样的神情。从最初的相遇到现在,蔚邵卿三番两次不求回报地救她,帮她,将一切危险杜绝在她身边。   即使心中有个角落告诉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目的,但在这日积月累的相处之中,她还是不受控制地产生了那一缕的情愫,只是被她的理智一直压下,直到这一刻被她娘给亲自点了出来,她才醐醍灌顶。   “安宁,虽然你是乡君,我是四品诰命,但我们同蔚家相差太大了。”周李氏对她女儿再有信心,也不过是嫁给官宦人家,哪里想要攀附到蔚家?她家没有根基,她女儿最优秀,也当不起蔚侯爷的正室。蔚邵卿那身份,就算是公主也是配得。   “难不成,你打算当他妾室不成?”她生怕女儿生了这心思,语气有些急切。   安宁噗嗤一笑,“娘,你在说什么啊,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去当人小妾的。”就算她喜欢蔚邵卿,谁能保证这喜欢会一直持续下去?作为从现代直接穿越过来的人,安宁并没有那种喜欢了就一定要嫁给对方的想法。或者说她即使喜欢,也会因为理智,下意识地权衡一二。她是喜欢蔚邵卿没错,但这喜欢也有限,不至于让她想要抛弃一切去站在他身边。再说了,她还不知道蔚邵卿是怎么个意思呢。即使要考虑,至少也得等她及笄,蔚邵卿告诉她所谓真相以后再说。所以安宁真的一点都不焦急。   周李氏长长呼出一口气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的明显,“都是我们拖累了你。你这相貌才学若是出生在世家里……”   “世家可没有像娘你这样宠爱我的亲人。”安宁不同于这时代的人对于世家充满敬畏,反而颇有与其抱怨自己不是世家女,还不如努力不输给那些出生天生高贵的人。   周李氏被女儿这一番话弄的心暖洋洋的,忍不住伸手要去摸女儿的头。   安宁压低了声音,“娘,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的。”   周李氏只当女儿没有一定要嫁给蔚邵卿的念头,欣慰地笑了笑。   她阖上眼,慢慢地陷入睡梦之中。   周李氏说完心事后便直接呼呼大睡了,安宁可没那么轻易。自从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后,脑海之中蔚邵卿的样子就挥之不去,骚扰得让人头烦。   她咬了咬牙,用力闭上眼,开始数绵羊。   ……   明白自己心思后,对安宁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差别,她在蔚邵卿面前依旧是落落大方,没有露出半点的痕迹。   到了时间后,安宁一家直接坐马车前往州府,周慧和舅舅一家都留着。李天的年纪尚小,舅母张青青根本不放心把儿子留在这里,她不去,李南也就跟着留下了。   周贝贝倒是也想去,她年纪虽小,今年还不到三岁,却鬼灵精怪的,知道自己要被留下,还哭闹了好一会儿,惹得周金宝都想要替她求情,让安宁他们一起带上她。最后还是安宁将静静给留了下来。现在的静静已经是成年狼啦,周贝贝最爱的就是每天骑着静静背上逛花园。安宁为了让她听话,平时还按照她的表现给她打分,若是分数高,当天就可以获得骑静静一刻钟的奖励。   有了静静,周贝贝立刻抱着他的脖子,不再喊着要一起出门。   周金宝看着妹妹轻而易举抛弃他,有点心塞塞,直到上马车之前,神情还是恹恹的。   因为安宁之前在州府就已经买了宅子的缘故,周家到了宅子上,直接住在宅子中。宅子里事先留了几个仆役在,他们一到州府,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休息了。   毕竟是五年一次的盛会,州府简直要挤满了人。城内的客栈酒楼早就住满了人,若不是有这宅子,周家即使来了,也没地方落脚。   一眼望去,全部都是人头。   安宁想起她所要放的灯还没做,连忙指示人出去买制作等的材料,也无非就是竹子、蜡烛、做灯笼的宣纸——也不单单是宣纸,许多普通老百姓更经常使用那种廉价的红纸。虽然安宁也可以直接买了灯笼,放出去,但终究没有自己亲手制作的有诚意。   她在制作之前,还现在纸上画了一幅普通的山鸟图,她也不求灯笼显眼,所以没有费太多心思在这上面。   至于愿望嘛……   她微微一笑,在最下面写上自己最大的心愿:只愿全家平安。   虽然安宁不太关心灯笼本身的好看与否——她的画工即使比不过书写,但也是被卫先生调教出来的,画出来的作品胜过寻常人不少,不过她对于蜡烛能燃烧多久倒是十分感兴趣。   桂圆买回来的蜡烛已经是同样的大小长短中能够燃烧最久的那种——没错,这放灯所用到的蜡烛长短是有限制的。   基本都熬不到天亮,倘若到了天亮蜡烛仍然不灭,在人们心中,这是因为有上天的保佑才能加持的,那么所许下的愿望就很有可能成真。   安宁很干脆地在点燃的时候往蜡烛上撒了些盐——学过一点物理常识的人都知道,蜡烛撒盐后能够能够使得石蜡的熔沸点增加,液态的石蜡减少,流出的也少,这么一来,可以延长蜡烛燃烧的时间。   她怕自己记错,特地实验了一把,果真没错。安宁反正买了好几根蜡烛,浪费个两根也不是什么问题。   安宁做灯笼的手艺真的不太好,等做了好几个失败品后,才成功弄出一个还算可以的灯笼。   天还没暗下来的时候,她便换上了那套天水碧衣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在发髻中斜插一个五瓣梅花银步摇,小小的耳垂上则是一对的丁香米珠耳坠,脚下是一双粉色的软缎绣花鞋。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便是最美好的风景。   周李氏看着漂亮得像话中仙子的女儿,笑道:“走吧,一起去看烧王船。”   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娘,你们先走吧。我同冰云约好了,等下再去。”   其实安宁约好的是蔚邵卿,但生怕她娘担心,只好以她那朋友冯冰云作为理由了。反正冯冰云今日也的确要一起参加这盛会。   周李氏对冯冰云还有点印象,“是那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啊,你们去吧,别忘了多带几个人在身边。”   安宁抿嘴笑了笑,“我肯定带着三四个人呢。”   周李氏这才安心,吩咐了几句,便兴高采烈地带着其他人出门去了。   安宁约好的地方是在福来楼,她还特地包了一个雅室。她本以为她到的时候,蔚邵卿已经来了,只是她坐在里面等了一刻钟,也没见到人影。   安宁皱了皱眉,玉容见她有些不悦,轻声道:“今日城内人来人往,保不齐少爷被什么事情被绊住了呢。”   安宁点点头,没说什么。   等到茶水凉了下来,半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见到蔚邵卿的身影,距离原本约定的时间至少也有半个小时了。   她站起身子,对玉容说道:“我们走吧。”   “不等了吗?”   安宁摇摇头,“想来蔚大公子人忙事多,我们今日是见不到他了。”   即使蔚邵卿有事没法来,至少也需要派一个人过来吧,这样把她晾在这里,算哪门事?   想到这里,一股气就不由生起,她正要离开,雅室的门却突然推开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蔚邵卿的一个侍卫。   他向安宁行了一礼后道:“表小姐,侯爷有些事情,晚上就要直接赶回去。”   安宁怔了怔,“回京城?”   侍卫点点头。   安宁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去问,她点点头,心中虽然有些沮丧,但正事为重,她也不好说什么。她努力压下被放鸽子后沮丧情绪,扬起笑容,“多谢前来告知。”   又点头对玉容和桂圆说道:“我们走吧。”   然后三人走出雅室,慢慢步入人流之中。街上人潮涌动,一不小心就会走散。玉容和桂圆皆是紧紧挨着她,不远处蔚景和蔚海也认真做着保镖的工作。   鞭炮声、说笑声、走路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脸上都是喜悦的神情。   安宁顺着人流,慢慢走到了舒塘江,她点燃了自己的那盏灯,在上面撒了些食盐后,放入江里。此时的江面都飘着大大小小的灯笼,形态各异,将这舒塘江映照出一片漫天灯火的场景,美不胜收。   桂圆和玉容也是一脸喜悦地将自己的灯让入水中,然后闭着眼一脸虔诚地许愿。   她望着静谧的江面,什么话都没说,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轻缓舒柔的梦境之中。   江面上停留着几艘的画舫,每一艘皆十分精致,上面挂满了各式的花灯,华丽异常。   她眯了眯眼,却在其中最靠近江面的那艘上,隐隐约约看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蔚邵卿……船上的灯光将他的轮廓模糊了几分。在蔚邵卿的身旁,则是一身粉色衣裙的罗媚虹。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正事?   ------题外话------   啦啦啦,感情戏……   ☆、第四十六章 不作不死,被搭讪   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呢?难过、愤怒、不解……或许都有吧。   上一秒放人鸽子的人,下一秒出现在人家小姑娘身旁,一起乘画舫,度良宵。   安宁从未在这一刻感觉两人之间差距如此之大,就连她都有些惊讶自己居然没当场爆发,只是默默地移开视线,不去看那看似般配的两人。上一刻所有复杂的情绪被江边的风一吹,便迅速冷却了下来。   她咬着下唇,洁白的贝齿几乎要将粉红的唇瓣咬出血痕来,终究还是不甘心。还是想要亲自问一下他原因,说不定真有所谓的正事?她最后看一眼那两人,决定回去后再上蔚家的门。   安宁并非那种遇到事情会默默憋在心中的人,更没打算玩“你误会我了听我说我不听我偏偏不听”这一套,在她心中,倘若两人之间有所谓的误解,那么就应该一开始问得明明白白的。   这样的念头一旦明朗下来,她感觉胸膛的那口气也被伴随着长长的舒出动作而减少了一些。   “姑娘,等下我们去哪里看烧王船比较好?”桂圆雀跃的声音响起。   安宁看着神色不掩其兴奋之情的桂圆和玉容,心知这两人恐怕都没看到画舫上的那两个人,不然以桂圆的性子,肯定当场就爆炸开来了,哪里能够憋的住。   她唇角微勾起淡淡的弧度,“烧王船据说是在上游的位置,我们到那边得走两刻钟的样子。”   “那我们早点过去吧,不然到那边估计都没地方站了。”如果说下游都被未婚姑娘们给霸占了,上游的话则是各个年龄层的都有,不少还是拖家带口,想要沾沾喜气福气的人,特别是今年又有那么一场大旱灾,想要求王爷保佑风调雨顺的人就更多了。   安宁知道她们两个都期待了好久……老实说,若不是出现被放鸽子这桩事,安宁本身也是很期待的。   她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因为人太多,为了以防走散,桂圆和玉容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边,还不忘拉着手。一路走来,街上两侧摆满了各种的摊子,零嘴,小工艺品琳琅满目,让人眼睛看都看不过来。还有几个卖花灯面具的摊子。   桂圆一闻到食物的香气就要走不动路了。   安宁见她这样,忍不住噗嗤笑了笑,“距离烧王船大概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可以买点东西后再过去。”每次看见桂圆这种天大地大,食物最大的样子,就仿佛什么烦恼忧愁都不算什么,这种简简单单的快乐是安宁所羡慕的。她忍不住也想要纵容了她一把。   桂圆见她应允,连连点头,“多谢姑娘,幸好我这趟出门还带了些碎银子呢。”   玉容毕竟也是年轻姑娘,鲜少有这种机会,不由跃跃欲试,她出门时身上都习惯带着一二两的碎银子以防万一,这些街上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几文钱,五百文钱就够买许多东西了。   安宁笑道:“我们先去将碎银子兑换成铜钱吧。不然银子这些小摊贩根本找不开。”   其他两人想想也是如此,正好前头不远处就有一个钱庄,三个姑娘直接到这里换。   三个人都换了五百文钱,厚厚的一叠,捧在手上有点沉。   安宁的视线落在不远不近跟着她们的蔚池和蔚景,招呼他们过来,“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吗?”   蔚海他们跟在安宁身边也有一两年,对她古灵精怪的性子十分了解,一看她这种狡黠的笑容便猜出肯定没好话,即使内心再好奇,还是条件反射地摇头,“不知道,我们也不想知道。”   安宁见他们不上当,有些惋惜,直接将铜钱放他们手上,“那你就帮忙拿钱吧,等下再帮忙拿东西。”堂堂的两个保镖直接成跟班了。   这些铜币于他们来说,十分轻松,蔚海见安宁没不依不挠地整他们,只当自己逃过一劫,接过了这些钱。天知道今天这姑娘被少爷给放了鸽子,会不会直接把气出在他们两个无辜人身上。   从钱庄里出来,三人便开始买买买。   桂圆买的虽然吃食居多,但她也同样选了一个灯笼、几个充满童趣的小木雕。   玉容则更偏爱那种府里没有的小玩意儿,三人之中,反而是她买的最多。   安宁主要是看,一条街下来,只看种了面具和捏面人。   她所选的面具以银色打底,上面绘着好几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图纹,像是画手随心所欲的作品,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味道。色泽鲜亮,在诡谲的同时,也有几分瑰丽的魅力。这种审美显然没法让这时代的人接受,因此同其他热热闹闹的摊子相比,这摊子可谓是门可罗雀。那小摊上的面具同其他相比价格要贵上不少,别的摊子一个面具三文钱,那边则是一个二十文钱。安宁也得承认,这面具的质量对得起价格的,但普通的平民百姓,哪里愿意花二十文买这个。   安宁觉得这摊主的面具还真有几分现代印象派的味道,直接选了那银色的,干脆地付了钱,又问了问:“这些是你的作品吗?”   那摊主年纪看上去有四十出头,皮肤黝黑,摇摇头,“这些是我之前救了一个穷书生,他画了送我的。”摊主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喜悦。一个面具二十文,他卖出一个都等于隔壁摊位卖六七个了。   玉容原本还没注意到,见安宁选了银色面具后,笑盈盈地拿起了青色底的面具,“这画功也有几分水平。”就冲着这画技,二十文钱都算便宜了。   安宁不在意说道:“大概是哪个不得志的画师吧。”民间卧虎藏龙,有水平的可不一定有出头的机会。   摊主见状更是开怀不已,两个面具就四十文了。   桂圆见安宁和玉容都选了,本着共同进退的念头,即使她欣赏不来这面具的美——觉得还没旁边摊子的喜气,但也选了一个。   她们三个衣着不凡,加上安宁相貌出众,即使在这人潮涌动的街头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因此她往这摊子面前一站,顿时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因为她的缘故,这摊主又陆陆续续卖出了好几个,前后加起来也有十多个,短短的一刻钟,赚的钱等于是他过去好几天的成果,乐得他喜笑颜开。   除了这面具之外,安宁还买了捏面人,捏的还是她自己,那匠师做这生意已经三十多年,手艺高超,捏出来的面人同安宁有三分相像,特别是眼角眉梢的灵动之气迎面扑来。   购物是现代女孩子发泄压力的一种模式,在这种买买买的过程中,等走到上游的位置,安宁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情的确愉快了不少,特别是在见到蔚海和蔚景都苦着脸怀里揣着大包小包的样子时就更加愉悦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就可以获得双倍的快乐呢。   安宁和桂圆她们虽然买了不少,但却全部都丢给了两个跟班,自己则两手空空的。   上游的人数同下游不是一个级别的,摩肩擦踵之间,抬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头,江边最好的一些观赏位置更是已经被霸占光了。要从这人山人海中挤到前面,简直是一项堪称地狱级的任务。   再说了,在挤的过程之中,谁知道会不会被不小心吃豆腐呢。   安宁一看这么多人,就泄气了,视线转了转,落在了江边那两家酒楼上。   她对桂圆和玉容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能包下一个包间吗?”虽然她心中也清楚定是希望渺茫,但就算是在酒楼里也比在这里好。   等她过去后,果不其然,两家酒楼早在好几天前雅室都被包下来了,而且已经卖到一间雅室一百两的地步。   一百两……抢钱比较快啊。安宁的心理价位最多就是十两,超过拉到。   她叹了口气,正要离开,这时候,一道陌生的声音唤住了她的脚步。   “这位姑娘请留步。”一个一身青衣,手里持着一把扇子的男子出现在面前,相貌虽然不像蔚邵卿那般出类拔萃,但也称得上是帅气。   安宁在心中暗叹:她见过的俊男美女太多,导致看到这等级的也就觉得没什么。   安宁顿了顿脚步,神色冷淡,“有事吗?”别跟她说是搭讪的人。   那人摇了摇扇子,做足了偏偏君子的派头,“在下的雅室正好还有座位,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到我们那边观赏王船。”   安宁眉抬都不抬一下,“多谢公子好意,不必了。”   “姑娘莫要担心,在下孟川仪。”他嘴角微微勾起,笑容透着自信,仿佛觉得自己说出名字后,对面这位国色天香的小美人一定会露出倾慕的笑容。   孟川仪?这是谁啊?   安宁还真一点印象都没有,十分敷衍道:“嗯,孟公子安好。”   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她用眼神示意桂圆和玉容,打算直接走人。   孟川仪怔了怔——自己堂堂知府嫡长子,她就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吗?还是说只是欲纵故擒的手段?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不知姑娘是哪户人家?”   他视线落在安宁那天水碧裙子,眼神闪过一丝的疑惑——这小姑娘究竟是哪家的?这布料一点都不输给他娘今天穿的,要知道他娘为了这节日,可是特地将宫里娘娘赏赐的绸缎给做了一身新衣裳。   对于这种明显的搭讪,安宁没有要回应的意思,直接抬脚走人。   孟川仪大庭广众下也不会做出强抢民女的手段,从这小美人的衣着打扮也可以看出身份不差,他只需要回去后,让人打听一下年纪相仿的官家之女即可,即使不是官家之女,至少也是富贵人家。做不过能穿得起这衣服的,整个宣州也不超过二十个。   ……   她们一走出这酒楼,桂圆就抱怨道:“那男的真讨厌。若不是看在他只是说几句话还算有礼的份上,我肯定揍他。”   安宁笑了笑,“说得好像你揍得过他身边那两个护卫一样。”   “不是还有蔚海和蔚景嘛。”桂圆不在意说道。   准确来说,孟川仪不出手是正确的,他若是真敢做出什么举动,恐怕蔚海就不会干看着。正因为他只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语,所以蔚海他们也不好出手。   “安宁。”一道透着惊喜的女声响起。   安宁顿了顿脚步,转过头,灯火阑珊处,顾可欣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   安宁没料到会突然在这里见到她,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可欣姐姐。”   然后小跑着走到她面前,“你也是来看烧王船的吗?”   顾可欣含笑点点头,“我前几天就包了一个雅室,位置还不错,正好可以看到烧王船的过程,要一起来吗?”   安宁她们正找雅室找得头晕脑胀,顾可欣又是她的好友,哪里不接受,笑着应了下来。   顾可欣看着桂圆,声音温温柔柔的,“桂圆怎么了?刚刚看见你的时候,一脸的不开心。”   桂圆直接就抱怨开来了。   顾可欣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安宁也长大了呢。”这年纪有的人家都开始给孩子相看亲事了。   安宁脸红了红——她受前世影响,十二岁在她眼中就是个初中生,她啐了顾可欣一口:“可欣姐姐自己幸福美满,见到人就恨不得都成双成对呢。对了,我家平安还好吧。”   “在里头呢。”顾可欣带路,直接走进了另一家的酒楼中。两家酒楼距离这么近,安宁严重怀疑他们平时为了抢客源的时候会不会打起来。   当她说出自己的看法时,顾可欣噗嗤笑了笑,“嗯,我听闻这两家酒楼,在一百多年前是一对兄弟开的,一人开一家,虽然后头分家了,倒是许多菜谱还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做出的改进。”   顾可欣那雅室的位置的确很好,坐在窗口,一眼可以将舒塘江收进眼底。   雅室内,杨开意抱着杨平安,见到她虽然愣了一愣,但还是含笑点点头。   杨平安今年也有一岁出头,整个人被包在大红的襁褓中,越发显得粉雕玉琢。而且半点都不怕生,见人就甜甜蜜蜜地笑,萌得人心都化了。安宁见了后,忍不住就想抱一抱。   杨开意小心地将平安交给她,顾可欣则是温言指导抱的姿势——幸好平安还算给面子,一点都没嫌弃安宁的渣技术。   安宁抱着她,轻声哼着摇篮曲,她觉得有平安在也挺好的,至少给她一个不问他们去向的理由。   顾可欣对顾可人这个妹妹还有几分的顾念,问了下关于顾可人的事情。   安宁说道:“我大概一个月会去观里见一下她,我看可人在那边过得挺自在的。之前我弄那粮店,可人还捐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她没说的是,顾可人跟在云水道人身边后,越发要成仙了,似乎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不少,也没有要成亲的打算。安宁觉得她日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称得上平静温馨。   顾可欣点点头,又不在意地说了一句,“顾越和顾唐氏在路上就去世了。”她的神色很是平静,从她的语气中甚至听不出唏嘘一类的情绪。   安宁抱着平安的手僵了僵,然后叹了口气,“早该猜到了。顾越落得这下场,肯定是因为他知道了一些别人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顾可欣说道:“我将他和顾唐氏埋在一起,离我娘远远的,只愿他们两个情定三生,永远不分开。”   她甚至连一声爹都不愿意喊。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安宁也不好说什么,“这件事还是隐瞒可人吧,就让她以为她爹娘一直好好的。”   顾可欣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说到了这个话题,气氛不可避免往沉默那一边走。   直到平安突然发出了细细的哭声,听起来就很委屈的样子,安宁怎么哄都哄不好。她在大人面前哄人水平一流,从来都是旗开得胜,但是在这小婴儿面前,却手忙脚乱了起来。   顾可欣从安宁怀里接过女儿,检查了一下,笑道:“大概是肚子饿了。”   杨开意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然后顾可欣脸颊红了一瞬,背过身子,给平安喂奶。   喂好了以后,平安打着嗝,头还一点一点的,别提有多可爱了。   时辰到,江面上突然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被夜晚的风轻轻送了进来,平安一点都不怕这声音,还瞪大了一双大眼睛。小孩子的眼睛尤其好看,清澈明亮,仿佛这世间所有的黑暗肮脏都同他们无关。   安宁抬眼望了过去,舒塘江的中间停靠着一艘的大船,船是用红木建成的,装饰得富丽堂皇,床上有法师一类的在上面吟唱着一种古怪的语言,那声音钻进她耳中,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直接触动在灵魂之上,魂魄随时都会出窍。   她沉浸在这声音之中,一会儿才回过神,轻声道:“我听说这整个船都是红木制成的,真是好大手笔。”恐怕这船就要耗掉两万两银子了吧,想到两万两银子很快就要烧毁成渣,她都要心疼了。   顾可欣在州府呆了好几天,也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听说这次法会是宣州十家富商联合起来的,每一家都出了五千两。一开始他们还打算用楠木做大船,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就要一家出几万两。只是后来估计觉得在这种时间斗富不太好,正好退而求其次用红木建造。”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红木还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啊。她家慧姐儿做嫁妆打家具,都只有一件红木的梳妆台和一个红木箱子——都是她送的添妆礼。摇摆大床则是黄梨木制成的,除了这些,其他几样的木材就要普通很多。   “还不如把这笔钱拿来赈灾呢。”她轻轻哼了哼。   顾可欣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杨开意还没进来,顾可欣似乎对他的去处也不在意,或者说是信任吧。   雅室中,顾可欣、安宁、桂圆和红枣都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欣赏着这烧王船。   这法会一共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中间还穿插着州府的一位名妓苏沐芷的表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恒。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安宁听到这熟悉的歌词,直接呆了。   顾可欣笑道:“我听说这词是那西厢记里出现的,西厢记去年在大周月报上连载的一篇文。只可惜那作者白玉京十分神秘,直到现在都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安宁知道西厢记原本就是戏曲,但没想到她写出来后,那么快就有人谱曲了。   “我听闻这郝家还打算让家里的戏班子排演西厢记,让苏沐芷来唱其中的曲子。苏沐芷素来以那黄鹂般的歌喉闻言,若是能亲自唱上几曲,必定是极好的。”   安宁却想起了慕清玄……不,准确来说是于峥。苏沐芷唱的的确是好,担得起天籁之音的评价,但终究还是比不过慕清玄这个假戏子。   等一个时辰的法会结束后,好几艘的画舫划向了红木大船,然后上面的人陆陆续续从船上下来,转移到画舫之上。   一会儿,红木大船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船上放了助燃的东西,火势滔天,几乎要映红了这一片的天空。这种亲眼所见的震撼力完全无法同纸上的描写相提并论。   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就是烧王船。   江边不少的老百姓们都已经跪了下来,一脸虔诚地祈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祈祷全家安康,祈祷财源广进。   受到这种气氛传染,安宁闭上了眼睛,祈祷全家平安幸福,祈祷一生顺心如意。   在烧王船结束后,江边的人陆陆续续散开了。安宁在雅室内同顾可欣喝了几杯茶,等人走了大半后,才向顾可欣告辞。   在她开门的时候,杨开意也回来了。   他冲着她微微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安宁没同顾可欣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能够在万人之中相逢本身就是一种缘分,何必强求呢。   待她回到宅子时,已经寅时了。周李氏他们比安宁早半个时辰回来。   一到屋子,睡意便席卷而来,安宁匆匆洗漱后便躺床上休息去了。   第二天,全家人重新坐上马车回开原县。   一路上周李氏和聪哥儿的嘴巴都没停,一直在说着晚上的事情。   周李氏还问了问安宁冯冰云的事情,安宁被猛地查勤,差点说漏嘴,只能道:“冯姐姐还是一样温柔。”   她之前同冯冰云联系的时候,只听说冯氏最近也在给女儿相看婚事。   两人说太多话的下场就是,等晚上回到家里,周李氏和聪哥儿一直找水喝。在马车上因为担心喝太多会想要小解,所以两人基本都是忍着的。   九月四号的时候,安宁便拿着西游记的稿子去蔚家——在这些天的时间里,她已经重新把西游记又抄写了一遍。她终究还是对那天被放鸽子的事情耿耿于怀,非要找出个答案不可。   倘若蔚邵卿真的有心戏耍于她,她干脆断了这懵懂的情思也比日后受伤害要好多了。   当然,她上门的时候,是以将稿子交给蔚邵卿作为理由的。   蔚池见到她后,十分惊讶,“蔚商没告诉你说少爷已经走了吗?”蔚商就是那天通知安宁蔚邵卿离开的侍卫。   安宁直接问道:“什么时候的?几时几刻?”   蔚池说道:“在你们定好时辰的一刻钟,少爷突然收到一个消息,然后就匆匆返回,当天夜晚就前往京城了。因为事情太过突然,只能让蔚商通知你一下。”   说到这里,蔚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的尴尬,“那蔚商对州府那带不熟悉,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家酒楼。”   安宁眉毛跳了跳,所以说这蔚商就是害我白白等了那么久的罪魁祸首吗?   倘若蔚池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她那时候看到的在罗媚虹身边的蔚邵卿又是何人?她将那天的场景在脑海中重新回放,在刻意找茬的情况下,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天她所看到的那位,沐浴在灯光之中,从身材和侧脸来看,的确同蔚邵卿有几分相似,加上灯光的模糊效果,恐怕三分像都要被认为十分了。   以罗家这种巴不得将女儿送到蔚邵卿床上的态度看来,倘若蔚邵卿当真同罗媚虹同游舒塘江,那么罗家早就放出这个消息了。   加上蔚池如此言之凿凿,更添加了几分的可信度。   她说道:“我后来从酒楼里离开后,在一艘画舫上看到蔚邵卿同罗媚虹站在一起,端的上是一对璧人。”   蔚池立刻跳脚:“不可能,我同少爷一起回来的,那时候我们肯定在马车上的。”   他想通了其中的端倪,脸色青了青。   安宁笑道:“你好好想,好好调查,我先走了。”   从蔚池这边得到答案后,她的心情不自觉愉快了起来。   “等等,你自己也可以查的吧?”   “我懒。”安宁说道,将西游记的稿子一起带回去。到时候等到了京城后,再把这份交给季延一好了。蔚邵卿越不喜欢她同季延一有交集,安宁就越是有逆反的心态,也算是小小报复一下她被平白放鸽子的事情。   等她回去后,恰好罗媚虹上门拜访她,还带了不少的礼物过来。   安宁扬了扬眉,说道:“罗姑娘这是打算再买几张食谱吗?”送上门的生意她可不会拒绝。   罗媚虹垂下头,脖颈线条优美,“安宁直接喊我媚虹即可,何必如此生疏?”她口气亲热,仿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安宁不想在这种事上同她争辩,反正又不是喊了名字就是好朋友,她让玉容上茶,自己随意坐下,“媚虹姐姐,请坐。”   罗媚虹语气诚挚,“我今日上门,是特地感谢安宁的。若不是安宁教了我那些菜,我如何能圆了我的心愿,让蔚侯爷品尝我的手艺。如何能够有机会同蔚侯爷一起看烧王船。这都是因为你的关系。”   这番话说的好像安宁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大媒人一样。   她脸上染上了点点的粉色,脖子都红了起来,一脸娇羞,安宁却看见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和挑衅。   这是在挑衅她吗?   在这一刻,安宁突然有些恍然大悟——难怪罗家会做出这种事,恐怕那位“蔚邵卿”一开始就是故意摆给她看的。她这是被当做情敌对待了吗?   “你们一起看烧王船?”她语气古怪。   罗媚虹只当安宁是在嫉妒,笑容越发的甜蜜,像是彻底陷入了恋爱之中的少女,“是,是的。你可别说出去啊。”   安宁眼珠转了转,心中有了主意。   她期期艾艾道:“你、你们除了看烧王船后没做什么吧?”   罗媚虹有心在她面前显摆,好掐死一个潜在情敌,她依旧做娇羞状,“只是,船上风大浪大,我差点要跌倒,蔚侯爷便好心扶了我一把。”   这位的脑补也是挺厉害的,放现代绝对是那种会写日记YY她和男神二三事的类型。   安宁作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你,你们还做了些什么?”   罗媚虹越发得意,“其实也没什么。”她瞥了安宁一眼,“这关乎到我们女孩子名声,若不是安宁你是我的好友,我可不会随意说出去。”   安宁下保证:“放心吧,我不会说的。”这位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罗媚虹声音也变小了几分,“就,就是牵手了一下而已。”   在这时代,牵手这种也算得上挺亲密的行为。   安宁还以为她会直接说亲下去了呢。   她握住罗媚虹的手,说道:“媚虹姐姐,你,你们这件事可不能传出去啊,不然于你声誉有害。”   罗媚虹笑了笑,只当自己真正打击到了周安宁,“自然不会说的。”   安宁则是犹犹豫豫说道:“媚虹姐姐,你莫要被那贼人给骗了。”   “什么贼人?蔚公子哪里是贼人?”说得多了,罗媚虹自己都相信自己真的同蔚邵卿同游舒塘江。   安宁道:“那,那位是假冒的啊!表哥在那天晚上之前便因为有事,赶回了京城,根本不可能同媚虹姐姐您一起。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贼人,居然好大的胆子,胆敢冒充表哥欺骗你的感情。”   她的视线落在罗媚虹的手上,“也幸亏媚虹姐姐您只是被他牵了手而已,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唐突,不然就……”   罗媚虹的脸直接僵了。她想起自己刚刚还在周安宁面前款款而谈,感觉自己这张脸在这一刻都被撕下来踩地上。   周安宁做足了好妹妹的姿态,“放心吧,媚虹姐姐,虽然你被那贼人占了便宜,但幸亏并不多。那人如此大胆,媚虹姐姐可不能轻易放过他,最好是去报官抓他归案!”   罗媚虹嘴唇抖了抖,一句话都说不出。   安宁继续道:“我不会随便告诉表哥这件事的。”   罗媚虹最怕的就是这点,只怪她刚刚一心想要打击周安宁,说的太开心,全然没想到周安宁居然知道那人是假的。万一,她跑去同蔚邵卿说了怎么办?若是她自己,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打击情敌的身份的。罗媚虹自己心思低劣,自然就将别人都想得同她一样了。   下一秒,她直接梨花带雨,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我,我没法活了。若是这件事流传出去……”   她一双泪眼看向安宁,其中的祈求几乎要化作了文字冒出来。   安宁只是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又递了手绢过去,“媚虹姐姐还是擦擦眼泪吧。”   偏偏话里就是不给一个确定的答案。   罗媚虹哭得眼泪都要干了,却没得到准信,心中将安宁给翻来覆去地骂上几回,面上还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安宁的视线落在她带来的那些礼物上,罗媚虹送的也无非就是绫罗绸缎还有首饰这些东西——一般来说,她所送来的礼物,安宁都会让卫先生检查过。   卫先生当时还笑她疑神疑鬼,安宁振振有词,“万一人家将衣服泡在红花水中几个月晒干呢?”她小说电视剧看太多,陷害人的方式一想一个套路。   卫先生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从此以后周家收到的礼物基本都被她检查过一回。   她嘴角扬起清甜的笑容,“媚虹姐姐真是太客气,每次上门都要送这么多礼物过来。”   她还着重在礼物两个字加了重音。   罗媚虹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她瞬间就心领神会了安宁的意思:不就是要珍贵的礼物吗?她们罗家多得是。   她内心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周安宁多出几分的鄙夷:就这样虚荣贪心的人,蔚侯爷居然会对她如此得特别,真是让人气愤。她当时也是昏了头,在那人的怂恿之下,才会做出这种蠢事,白白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周安宁手中。   若是等她嫁入侯府……   她只能想象一下美好的未来才压下心头窜起的怒火,“我听闻府上慧姑娘即将出嫁,我那边有套翡翠头面,慧姑娘若戴上肯定很好看。”   “这怎么好意思呢?”安宁假意谦虚。   罗媚虹又连连表示这不算什么,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安宁。   等她离开之前,再无来时的意气风发,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安宁看着她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容:该!让她整日专研这种诡计。她觉得自己只拿自己这么一点精神损失费已经够善良了。   ……   罗媚虹在第三天后再次上门,她送来的可不仅仅是一套完整的翡翠头面,还有好几样的首饰、笔墨纸砚和绸缎。安宁估量了一下价钱,这份礼物大概也有一千多两了。   果然是有钱人啊!   周李氏咂舌,“这罗家姑娘同你关系这般好?送了这么大一份礼。”   安宁检查过后发现没问题,便直接都给慧姐儿当嫁妆,多出来的钱拿来多置办田地也是好的,“她只是正好有把柄在我手上,所以这是特地送来的封口费呢。”   “什么把柄?”周李氏好奇道。   作为诚信的生意人,安宁自然是拒绝回答:“娘,我既然收下了封口费,当然就不会随便说出来。”   周李氏也懒得追究下去,反正只要不是她闺女吃亏,什么都好说。   恐怕这件事后很长一段时间,罗媚虹都不敢出现在安宁面前了。   安宁总算也清静了一些。   蔚邵卿离开,她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几天下来也就好了。今年是凌青恒五十五岁的生辰,她自然也得准备好上贡的礼物。她这次打算十五号便从开原县出发。   李艳在知道后,还让她带了带给季皇后的礼物——也就是两样的绣品。李艳现在已经换了另一座距离安宁家更近的宅子,她现在名气不斐,是大周有名的绣娘。加上她在世人眼中又已经出孝,想上门提亲的人还真不少,甚至还包括了官家之子。毕竟大家都知道季皇后十分喜爱她的绣品,若是有机会入了皇后娘娘的眼,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艳十分厌烦这些事情,直接闭门不出,又放出了无心再嫁的声明,才安静了不少。   ……   安宁从李艳那边回来后,如同过去每一天一样,写字、吃饭、休息。   今天晚上轮到玉容守夜,她直接睡在外面的榻上。   安宁不知怎么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阵清风轻轻拂来,吹起了帘帐。   不对!睡觉之前玉容明明关了窗子的。   安宁瞬间坐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枕头下的一把药。   帘帐外头,隐隐约约站在一个身影,一道声音在黑夜中轻声响起,“表妹。”   声音缱绻动人,仿佛蕴含着道不尽的情意。   安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又有磨牙的冲动了——慕清玄!这人又翻窗台了!   ☆、受封县君,安宁受伤   安宁下意识地将视线往玉容熟睡的方向望去,月光将皎洁的银辉从窗子中撒入屋内,像是铺满了一层的霜。   慕清玄轻声笑了笑,笑声中满怀喜悦,“表妹只是在担心我吗?莫要担心,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   安宁皱眉,语气有几分不悦,“你给她下药了?”   慕清玄淡淡道:“虽然我很讨厌蔚邵卿放在你身边的人,但是看在她服侍你勤勤恳恳的份上,我只给她下了点让她熟睡一个晚上的药。那药不会伤害到她身体的。”以慕清玄的性子,能做到这步都让他身边的人尤其惊讶。   “所以,你今日过来,究竟有何要事?”安宁压低嗓音问道。   慕清玄将帘帐掀起,随意坐在她床头,姿态闲适得仿佛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一样。安宁应该庆幸古代亵衣样式都十分保守,即使是这个季节也是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所以用不着担心走光的问题。   她现在所睡的这张床大概有两米多宽,她往里面一坐,同慕清玄也有两米之间的安全距离。她下意识地抱住床上龙猫的布偶,仿佛这东西能够给她更多的安全感一样。   慕清玄叹气道:“表妹你愿意为那蔚邵卿洗手作羹汤,偏偏对我心怀戒备。我到现在仍然没吃过表妹亲手做的东西呢。”   语气是遮掩不住的淡淡醋意。   安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人千辛万苦跑过来,就只是因为这件小事?   她冷静说道:“我以前给可欣姐姐做糕点的时候,你也没少吃吧。”   “可是那些都并非为了我而特地做的。”慕清玄深深地望着她,他哪里看不出表妹居然对那蔚邵卿有了些许的情思,想到这里,他便恨不得将她直接带回南夏,离蔚邵卿那奸诈小人远远的。这样的冲动在回想起南夏复杂错综的形势才冷却了下来。总有一天……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安宁皱眉,“如果你今日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在我眼中,这可是比颠覆南夏还要来得重要的事情。”慕清玄语气温柔道了极点,仿佛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一样。   安宁却没法相信,她或许相信那所谓的表妹在慕清玄心中有一定的地位,却不相信能够重要到这个地步。   慕清玄仍然用温柔的视线注视着她,仿佛她是一件被他捧在手掌心的珍宝,“今年大周皇帝的寿宴,我也会出现。”   安宁怔了怔,按照她所知道的,今年凌青恒的寿宴中,不仅是南夏的王族,草原也会派贺寿的人过来,外加还有一堆的小国。这些国与国之间,即使私下撕逼得再凶残,在还没完全撕破脸面之前,还是会做一些所谓的面子工程。   她回想了一下蔚邵卿曾经给她说的,南夏据说带队的人是两位王爷……慕清玄是其中一个吗?慕本身就是南夏王族的姓氏。   “我那好侄子有意求娶大周皇女为妻,若是求娶大周皇女,说不定还能获得大周的支持,那么登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慕清玄毫不在意地说出了这相当于机密的事情。话语之中,对于这种事的发生十分喜闻乐见。   “和亲?”安宁下意识地皱眉,和亲的姑娘从古到今,有好下场的可不多,大多数都是年纪轻轻就去了的。更何况大周和南夏现在看似风平浪静,私下却有诸多的摩擦,倘若有一天两国真正交战的话,那么那位嫁到南夏的皇女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更让她心生不安的是,大周适龄的皇女便是同她交好的凌天晴。   能够有资格开口娶大周皇女的,慕清玄口中的侄子至少也是个王爷。   慕清玄微微笑了笑,“现在的南夏王有三子一女,大王子慕黎,二王子慕弦,三王子慕寒。现在的南夏王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次会是三王子同我一起到大周贺寿,三个王子中,也只有他尚未成亲。”   安宁眼皮跳了跳,“那你是想要篡位吗?”   她想起以前所做的那个梦……等等,慕清玄不是前朝的人吗?怎么又是南夏王的弟弟?   “我以为你是前朝余孽,没想到居然是南夏的王族。”安宁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   慕清玄反倒笑了,笑容有几分的惊喜,“表妹,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这算是间接承认了她的话。   安宁死死盯着他——说好的人人喊打的前朝余孽呢?这位怎么就混成了南夏王的弟弟的?还是说那位南夏王真正的弟弟早被他们给调换了?   “你有问题的话,直接问我即可,我肯定不会隐瞒你的。”   安宁冷笑,“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何如此肯定我就是你的表妹?”   慕清玄笑意微微收起,“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机。虽然我很想将你尽快带回南夏,但现在还不行。”他伸手想要抚摸安宁的头发,安宁却避开了头,神色不掩对他的戒备。   慕清玄叹了口气,“你只要记住,我是不会害你的。”   安宁说道:“可是我一点都不希望你还会出现在我生活中。”   慕清玄露出了受伤的神情,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他即使只是轻轻皱眉都会惹人怜惜不已,只是安宁看习惯了,抵抗力也就增加不少。美色再惑人,也比不过平静生活的吸引力。   慕清玄最后看了她一眼,“大周皇宫内见。”   夜晚的风轻轻钻了进来,像是调皮的孩子,在她的发丝上打转。再睁眼的时候,安宁已经看不到慕清玄的身影了。   她从床上走了下来,连鞋子都懒得穿,赤足走到窗前。月光的银辉洒落在她身上,倾斜下淡淡的光华,安宁皱了皱眉,伸手将窗户重新关紧。房间又再次回归了原本的黑暗。   只是想起慕清玄口中的和亲,她的心情又沉到了谷底。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天晴搅和这一桩婚事呢?   ……   因为一整个晚上都在想着这件事的缘故,安宁第二天起来显得没精打采的。她后半夜基本就没睡着过。   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玉容因为那药物的关系,一觉睡到天亮,比平时要晚上半个时辰,她只当自己是昨天太累,并没有怀疑什么。   安宁好些天都在想着和亲的事情,做事也心不在焉起来,直到被卫先生罚抄书,才醒转过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她还不如早日进京,直接同凌天晴商量。   一想到这里,她便想提前入京城。   在九月十二号的时候……一道圣旨却从天而降,也打乱了她的步伐。   上面用各种华丽的辞藻狠狠表扬了一番安宁在旱灾中主动牵头赈灾的行为,包括她普及蝗虫的好处,带领老百姓捕捉蝗虫,做蝗虫大餐,让蝗灾消弭的行为。原本只是乡君的她又升了一等,变成了县君。   这天降馅饼来的太快,砸的安宁头晕眼花的。   她就这样成县君了?   颁发圣旨的是她的老熟人——上回来开原县将酱油列为上贡物品的也是这位。   安宁很快回过神来,镇定地接过圣旨。全大周升爵位最快的人恐怕就是她吧,在三年之内,直接完成从农女到乡君到县君的跳跃。   同样获得奖赏的可不止是她,另外四家或多或少也获得了奖励,沈家、杨家和李家除了收到了一些玉如意、金杯等赏赐,还拥有了一个入国子监读书的名额。要知道京城中,有资格入国子监的,至少也是伯以上的爵位,而且基本一家就一个名额。安宁家也足够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两个名额。就连周慧都得了一个她同沈以行佳偶天成的贺词。   这奖励一下来,几家人都要疯了。别看这三家在开原县都称得上是上等人家,但即使是在宣州这块土地,有资格送孩子去国子监的还真没有。要知道国子监的老师可都是有名的大学士,学识渊博。国子监里的同窗皆家世亲贵,若是能有机会同他们结下几分的同窗情谊,那么对将来的好处是说不尽的。   特别是对于那些富商来说,这是多么珍贵的改变家风的机会啊。倘若在大学士的教导下,家中能够出一个举人或进士,以后也不至于被鄙夷说充满铜臭味。   为了这个名额,即使让他们献上十万两他们也是愿意。   这消息一传开来,整个宣州都沸腾了。   安宁更是收到了其他四家送来的厚厚礼物,在他们看来,若不是安宁找上他们一起合作这事,这种馅饼也不会掉到他们头上。沈家的名额自然是落在沈以行身上,即使是十分不靠谱的沈老爷都开始觉得和周家这门亲结的好。   杨家和李家这两家内部都是发生了小小的战斗,各房的人都想要为自己的孩子争抢这唯一的名额。   这种内部的争斗同安宁没有关系,她只是开开心心地收下三家人送来的礼物,选了几样特别喜欢的收起来,其余的则是装库房中。   她对于这看似丰盛的奖赏多少也有些明了:恐怕天子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鼓励大家在下次大灾的时候,向他们看齐,努力出银子。也是间接向大家表明,他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安宁他们好就好在是第一个出头的,即使这出头的是别人,最后拿到的奖赏也未必会比她少。   她只是无根无基的一个小姑娘,凌青恒对她也不会吝啬封赏。   自己的女儿成为县君,周李氏立刻摆了一天的酒席招待亲朋好友——她原本想摆三天的,后来还是被安宁给劝住了。   周李氏一脸兴奋地想着家里两个孩子要去国子监的时候,还对安宁道:“幸好有两个名额,不然只有一个名额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宁闻言也怔了怔,于她来说,心中自然是更偏向聪哥儿的,但金宝年岁比聪哥儿大,若只有一个名额却只给了聪哥儿,多少会有所芥蒂吧。   想到自己不用做这种痛苦的选择,她也后怕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周李氏又道:“只是如股票聪哥儿和金宝要去国子监念书的话,日后恐怕就得常住京城里了。”想到这个问题,她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哪里放心让两个孩子单独在京城中。虽然京城里有一个蔚家在,但周李氏看得十分分明,这蔚邵卿之所以厚待他们家,可不是因为那莫须有的亲戚关系,纯粹是为了安宁。   周李氏还想隔开安宁和蔚邵卿,哪里愿意两家关系越来越紧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要不,我们全家搬到京城里?”   若是周家能够出两个进士,不,即使没有进士,只是举人秀才,她也算对得起周家的列祖列宗了。   安宁想了想,有些犹豫……京城是非多,她这身份在那边根本不顶用,不像在宣州,基本没人敢招惹她,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闲自在。   她娘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她自己本身也不放心丢两个小男孩在京城里。   “而且啊,以行等年底同慧姐儿成亲后,明年年初也得过去京城里的国子监念书。慧姐儿作为新婚妻子,自然是夫唱妇随,我们两家守望相助也是好的。至于青梅,就得看振德的意思了。他要是不想走,青梅当然得留下来。”   周李氏没有提弟弟李南一家,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到时候一定选择呆在开原县。京城的物价可不低。   安宁笑了笑,“娘,聪哥儿他们就算入学也是明年开春的事情,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以考虑这件事呢。”   周李氏点点头,又道:“你这次进京后也可以好好看一下京城里的宅子,也不知道那边的宅子价格如何。”   安宁对于这个倒是有些了解,“如果是城里的三进宅子,差不多得四千两银子,如果是城外的话,会便宜点,城外的四进宅子也是三四千两银子。”   周李氏倒吸一口冷气,心疼得要命,“这么贵!”她声音都变调了。   安宁见她不舍的样子,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娘别担心,我作为县君,朝廷会直接送我一个三进的宅子的。”   “三进宅子啊,那也不错,等于四千两呢,这皇帝还真是大方。”   安宁抿唇微笑。三进宅子塞下她这么一大家的人倒是可以,只是日后若是聪哥儿和金宝成亲的话,恐怕得再找房子才不会显得拥挤。   周李氏有种白赚到了的感觉,即使京城的物价比这种小地方高,也无法抹掉她兴奋的心情。   安宁则是开始思考着给凌青恒的贺礼。她之前所准备的礼物也无非就是上好的葡萄酒这些,她手头值钱的东西基本都是皇帝皇后的赏赐,总不能把那些东西再上贡回去。   只是现在她在这关节眼上却被封赏为县君,若是没有拿出一份让人耳目一新的贺礼,说不得还会引来一些闲话。想到这里,她便开始犯头疼。难不成要她送食谱吗?   在没有主意的情况下,安宁一般都选择在书房里看书,说不得看着看着就能从书中寻找到所谓的灵感。   等看完了一本的散文后,安宁仍然没想出个新奇或是有用的东西,她将散文重新放回书架上,视线落在旁边装订成册的细菌论,忽的怔住了。   片刻之中,她脸上突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头——真是个笨蛋!明明早该想到了,她完全可以做望远镜和老花镜啊。这两样东西可是比那显微镜要容易做很多。   也幸亏她前世因为做实验的缘故,常常摆弄这些玩意儿,还曾经去博物馆见过最古老的的几种,所以对她来说按照记忆之中画出图纸并不困难。   图纸画好了以后,她便兴致勃勃去找蔚池帮忙,要玻璃,找蔚池!   她将望远镜弄出来可不是为了观察天象,这东西完全可以使用在战场上。倘若敌军还没到来,便将他们的行动收进眼底,到时候遣兵调将方便不少。即使有敌来袭,也能够及时发现。   至于老花镜……凌青恒今年也已经五十五岁了,即使包养得再好,再过几年不可避免会有老眼昏花的问题。安宁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这不是在拐弯说凌青恒老了吗?作为一个皇帝,即使平时再开明,也不一定会喜欢这个话题吧。   她转念一想,决定到时候将老花镜献上去,然后委婉表示这东西到时候可以给朝廷中一些年迈的官员使用——凌青恒自己要不要用,那就随他了。   有了方向后,安宁也就松了口气,因为她同蔚池表示这东西可是她要上贡的礼物之一,蔚池便交代手下快马加鞭赶出来,第二天就将东西都送到了安宁手中。   安宁早就将其他的配件准备好,拿着镜片开始安装了起来。   在经过了好几次的失败后,她最后成功赶制出了三个望远镜和两个老花镜。   她将这些东西连同图纸一起收好,又拿出一个樟木箱子,箱子里垫了好几层后,才将这些东西收进去。   等她准备好这些东西后,也到了她该进京的时间了。   周李氏却突然对她说道:“安宁,那孟夫人同我说他们也要一起入京,你要同他们一起吗?”   “孟夫人?”安宁疑惑道,这又是哪家的夫人。   周李氏说道:“就是孟知府的妻子啊,你也知道的,之前那顾知府被流放后,上头便派了孟知府下来。这次贺寿,孟知府也是有资格过去的,孟夫人同他们家孟公子也打算陪孟知府一起上京。你一个女孩子,若是同他们作伴的话,也会安全一些。”   “我听闻他们家公子孟川仪也是个一表人才的俊杰呢。”   “孟川仪?”耳中捕捉到熟悉的名字,安宁不禁重复了一遍。   周李氏以为安宁对这个有兴趣,介绍道:“这孟公子才学出众,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秀才了。”   安宁吐槽:“以行和他一个年纪,都是举人了呢。”   “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以行啊。”周李氏没好气说道,“秀才哪里是那么容易中的?二十岁之前能中秀才的都是一等的人才了。”   安宁道:“娘,你不觉得每次你口中的俊杰,最后都会爆出问题吗?”从那王公子,到那莫晋书,每个都中招了。   周李氏被噎了一下,瞪了女儿一眼,“这个肯定不是。”   若是没有那孟川仪的话,安宁说不定还会同他们一起,孟川仪在的话,那就拉倒吧。她可没忘记孟川仪那天看着她的眼神,能少一事是一事。   她眼睛转了转,嘴里笑道:“还是算了,娘,我已经同蕊儿说好了,跟他们一起进京的,人要言而有信。”   她口中的蕊儿指的是杨蕊。杨家的名额最后还是落在杨蕊的哥哥杨毅身上,杨蕊的哥哥今年二十一岁,在去年秋天的时候虽然没中举,但是也拿到了秀才的功名,在杨家那群人中算得上是一流人物。加上他还有妹妹杨蕊同安宁是手帕交,所以最后这名额在经历了一番的争抢后顺顺利利落在他身上。   杨毅并不想浪费时间,所以这些天就打算进京城去国子监,杨蕊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便撒娇着说也要过去玩玩。杨蕊因为同她姑姑小时候生的像——那位早逝的姑姑本身又是杨老爷子最受宠爱的幺女,所以杨老爷子宠爱这个孙女甚至越过了其他的孙子,便点头应了下来。   昨天杨蕊还有问安宁是否要一起结伴而行,安宁还没给她答复,如今一听周李氏的问题,立刻拉她出来当挡箭牌。   周李氏点点头,“这倒也是。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安宁笑道:“我早上才写信给蕊儿说的。”   周李氏道:“那我就替你拒绝了,唉,真是可惜,那位可是知府呢。”   安宁道:“娘,我还是县君,县君是四品,论官位,还算是知府的上级呢。”   周李氏顿时笑了,也对,她有什么好可惜的。她女儿这才叫厉害呢。   她直接让女儿写信拒绝孟夫人的好意,看着女儿认认真真地写回执,周李氏也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得多学点文化,练练字,做到有一天能够自己写信同那些夫人来往。   总是一直依靠女儿孙女也不好,她因为安宁的缘故成为四品的诰命,若是没有自己立起来,那么别人终究只会看安宁的面子,不会将她放眼中。   她决心一下,便决定等安宁离开后开始学习,好在安宁回来后给她一个惊喜。反正家里可以当她老师的人多得是,现在周家有不少使唤的仆人,加上人口简单,周李氏每天花费在管家上的时间根本不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学习。   ……   安宁这次入京不仅带上了桂圆玉容、蔚景蔚海这样的标配,这次还多了一个卫先生。   她之前入宫面见太后的事情同卫汀然说过,卫汀然离宫已久,说不想念以前的主子、朋友是骗人的。她这次过去,若是有机会能进宫见一见自然是好的。   同她相比,杨家准备去京城的人可不少,单单护卫就有二十来个,另外再加上服侍杨毅杨蕊的人,差不多就有十辆的马车,同安宁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蕊更是将自己用惯了的几样东西也给带上。   他们从十五号出发,二十六号才到的京城。   到了京城,安宁还没进城,马车才刚停下,她之前所见过的蔚商便迎了上来,“表小姐总算来了。”   安宁见到他就想起自己白白等了一个时辰的事情,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过来的?”   蔚商道:“早在几天前,少爷便吩咐我们每天来这里等,今天总算将表小姐给盼来了。”   杨蕊也下了马车,好奇地看着他们,安宁是县君,杨家只是富商,所以两人走的门也不一样。杨家其他的队伍已经在另一个有长长队伍的门前排队着。   安宁点点头,从另一个门直接进去,杨蕊同她说了自己家在城里的地址后,便挥挥手,回到哥哥那边。杨家作为富商,在京城中也有一座四进的宅子,而且地段还颇为不错。   到蔚府后,安宁一行人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养足精神后,玉容对安宁道:“姑娘,要去看看陛下赏赐给您的宅子吗?”   安宁眼睛亮了亮,“去,当然要去了!”   或许是因为来自现代的缘故,她对于独属于自己的房子有更多的执着。   这宅子出乎意料的,距离蔚家并不算远,走路过去还不用一刻钟,周围皆是达官贵族。   安宁抬头看见上面写着周府两个字,微微一笑,走了进去。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一颗颗的小石子铺成了一条通往正院的路。花园之中的假山峥嵘挺拔,小桥流水发出叮当的声响。青山绿水,亭台楼阁如画一般的精巧。   这宅子比安宁想象中要好上许多,她一看就喜欢上了,她家的房子同这三进宅子一对比,就被比成了渣。想到日后住在这里,安宁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   参观完宅子后,很快就有官员将钥匙地契一类的凭证交给她。   安宁将这些收好,又同京城中的几个手帕交们聚会。   安玲珑为了庆祝她被封为县君,更是大手笔地在岳阳楼包了雅室,还定了一桌的酒席。她同安宁合开锦上添花,称得上是日进万金,一口气拿出两百两银子眼眨都不眨一下的。   同样的,她也邀请了两人共同的一些好友丁瑜,让安宁惊讶的是,她居然连卢梦芙也一起邀请了。明明在前两年的时候,她对卢梦芙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想要邀请她了?   安玲珑脸红了红,“我只是觉得同其他的女孩子相比,她也算顺眼。”   安玲珑只是觉得卢梦芙同安宁似乎关系还可以的样子,本着不给好友拉后腿的心情同卢梦芙勉强友好一回,一来二往之间,便觉得她性格虽然骄傲了点,但人还是不坏的。   安宁看着她兴冲冲地写着帖子,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安玲珑直接将时间定在了十月一号。   她所请的人不算多,加上安宁和她自己,也就是七个,安宁想起了同自己交好的杨蕊,将她也请了过来。   杨蕊原本以为只是几个小姑娘吃饭,大家互相一介绍,发现身份最低的都是三品官员之女,不由有些惶然。   安宁刻意同她说说笑笑,又拉着她参与话题,都是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杨蕊熟悉后,发现这些贵女都很好说话,也就丢开了最初的惶恐。   在座的人中,安玲珑还带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姑娘,叫做沈问晴,只说是她外租家的表姐。沈问晴身方十六,身材纤细,体态轻盈,一张瓜子脸生的白皙清丽,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一言一行皆淑女都到了极点。   安玲珑所交好的皆是同她性格差不多的,却出乎意料地很听这位表姐的话。   安宁看在眼中,也有几分的惊讶。从玲珑的神态来看,她对沈问晴表姐十分的佩服,而且这种佩服是发自内心的。   等大家坐下后,安玲珑眨了眨眼,从下面摸出一坛的酒,“今日为了庆祝安宁被封为县君,我特地带来了一些好酒。”   安宁嗅了嗅,“这不是葡萄酒吗?”   安玲珑点点头,“就是你平时送我的葡萄酒,大部分都被我爹娘他们要走了,我费了好大心思才藏了这两坛的,今日特地拿出来庆祝一番。这岳阳楼菜色虽不错,但也没有如此好的酒。”   其他人不由点点头,这葡萄酒这么一坛都可以卖上几十两银子了,都比这一桌的酒席还要来的昂贵。   卢梦芙习惯性同她抬杠,“我若是想喝,直接找安宁要就可以,哪里需要你千辛万苦藏起来。”   安玲珑立刻将酒抱得紧紧的,“嘿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等下你可别喝啊。”   卢梦芙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瞪了玲珑一眼,气鼓鼓地坐下。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在倒酒的时候,玲珑还是给卢梦芙倒了满满的一杯。   玲珑为了这酒席可谓是煞费苦心,就连喝酒的玻璃杯都是特地从家里带过来的。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盛满着紫红色的葡萄酒,葡萄酒的浓醇香气在房间中散开来。   “来,这一杯,敬安宁被封赏为县君。”丁瑜直接举起杯子,安宁刚同她碰了碰,她就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快呛到,不住地咳嗽,咳得脸都红了,才大笑,“好喝!”   安宁有些无语,“你这样喝酒是在浪费这葡萄酒啊。”哪有这样一口气干的,都是慢慢品尝的。   她轻轻抿了几口,其他人就催她赶紧喝了。   喝完一杯后,玲珑也敬了一杯。   然后是卢梦芙……   等喝了好几杯后,安宁才缓过神来,感情她这是被轮了一回啊,这些人是打算将她灌醉还是?   葡萄酒的后劲涌了上来,烧的安宁满脸通红,眼睛更宛如一谭的秋水,声音清越,“姐妹一场,你们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   安玲珑直接承认,“就是要多罚你几杯,你不知道,你被封为县君后,我娘没事就拿你来教训我呢,说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出色,她就心满意足了。”   “没错,我爹也整日嫌弃我没你聪明。”   “我更惨呢,我娘说我字没安宁写得好。天地良心,这大周二十岁之前哪有比安宁字好的闺秀,我娘写的也没安宁好,居然好意思说我。”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一起讨伐起了安宁。   安宁已经感到几分的醉意,摇了摇头,“人太出色就是没办法,这不能怪我呀。”   其他姑娘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气又笑,有的挠她的腋下,有的捏她的脸,玩到后面,大家闹成了一团。   半个时辰以后,基本就没有衣服发髻完好的,若是这时候雅室没人闯入,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几个皆是京城有名号的大家闺秀。   等闹够了后,大家停手下来,看着彼此乱了的发髻,忍不住噗嗤地笑了起来。这其中安玲珑被弄的最惨,谁让她刚刚每个人都去撩拨了一回,结果引发群怒,反倒被大家狠狠修理了一通,头发更是直接成了鸡窝头。   杨蕊看着安玲珑这样,更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等笑够了后,大家才在各自丫鬟的帮助下,重新梳好发髻,整理好衣服,将裙摆上的皱痕抚平。   只是……安宁又一次被轮了一圈。   她这身体的酒量本身就不算特别好,喝了这么多葡萄酒,脸更是红的比苹果还艳。   玉容连忙道:“不能再喝了,我家姑娘都要醉了,等下怎么回去?”   安玲珑道:“没事,大不了多派几个人送她。再说了,还有蔚景和蔚海呢。”   “你们都是小姐,自然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少爷若知道姑娘喝了这么多,这看顾不周的罪名我肯定是跑不了的。”   玉容提到蔚邵卿,其他的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不敢再灌安宁酒,生怕招惹了蔚邵卿这个煞神。虽然蔚邵卿看上去翩翩君子的样子,但在场的人可是清楚痴恋他许久的穆芊芊是如何嫁给总督嫡次子林俊毅的。   按照玲珑的说法是:“蔚哥哥虽然人模人样,其实心狠手辣得很。”   因此玉容搬出他的名头,其他人便想惧了三分,卢梦芙倒是不怕,但她转念想起安宁是心上人的师妹,也就顺势停手。   他们停了,安宁可不愿停。   刚刚嬉闹了好一会儿,葡萄酒的后劲一起来,之前灌了不少的安宁便直接醉了。醉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觉得自己醉,还直说要继续喝。   其他人哪里敢让她再喝下去,又是劝又是挡。   玉容给她倒了一杯醒酒茶,安宁还不愿意喝。   玉容只好哄骗她:“这是姑娘你最近才酿出的新口味的葡萄酒,您试看看味道。”   安宁迷迷糊糊地接过,一饮而尽,然而皱起了挺翘的鼻子:“难喝。我不要这种,我要之前的葡萄酒。”   她精致的脸上显露出了几分的委屈,看上去越发让人心生怜惜。   玉容差点就要心软,想起姑娘不能再喝了,才硬起心肠又骗她喝了好几倍醒酒茶。   喝过茶后,倦意席卷了过来,安宁眼一阖,便趴在桌上了。   玲珑几人见状,都有些后悔自己闹得太过。刚刚一玩起来都没个轻重,不小心就灌了安宁不少酒,她们自己本身也喝了好些,一个个脸颊都比桃花还要红。   便索性开了窗子,散散风,解解这一屋子的酒气。   安宁仍然趴在桌上休息,其他几人干脆打起了叶子牌。打了一个时辰后,身上的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各自告别。   安宁也被玉容推醒,她眼睛仍然一片茫然。玉容嗅了嗅她身上——仍然有着葡萄酒的淡淡味道。   她直接拿着一顶帏帽,戴在安宁头上,自己则是搀扶着她离开。   玲珑出门的时候自己带了四个护卫,她觉得安宁喝成这样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便拨了两个护卫过去,加上蔚海蔚景,一共有四个侍卫护送安宁,安全上没有什么问题。   也幸亏安宁的酒品很好,没有耍酒疯的习惯,乖乖地任玉容扶着上马车。即使她再乖巧,身体大半的重量却还是压在玉容身上,把她累的够呛,她有些后悔没让桂圆一起出来。以桂圆的力气,别说扶了,就算是公主抱都没有问题。   等上了马车后,玉容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的汗水。   她坐在马车上,安宁则是头靠在她腿上,发出均匀的呼声。   马车缓缓地前进,一行人正准备回到蔚府。   忽的有马蹄声响起,马车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一样,猛然间停了下来,原本在玉容腿上休息的安宁头因为这股冲撞力,直接撞到木板。   安宁也因为头部传来的钻痛感觉而睁开了眼,只是因为那醉意,原本七分的疼痛也就化作了三分,安宁摸了摸自己的头,手一伸,上面一片的红,头上竟是渗出了血。   玉容发出惊呼声,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题外话------   啦啦啦,悦夏美人,总算出场啦   ☆、第四十八章 所谓耍酒疯,投喂与戏弄   “姑娘!”玉容急忙扶住她,声音急切中充满着一丝的惶恐。   安宁晃了下脑袋,仍然感到头晕,这疼痛也让她身上的醉意减少了几分,“我没事。”   玉容拿出手绢,轻轻擦着她的头,她检查了一下仍然有些迷糊的安宁,发现伤口并不算大,只是碰到小小的一个口子,这才松了口气。可惜马车内没有备一些药物,导致她没法立刻给姑娘上药。   外头现在也是一片的喧闹。   蔚景和蔚海坐在前头位置,本来驾车驾得好好的,谁知道前面却突然蹿出了一匹失控的马,他即使在第一时间刹住马车,还是不可避免地冲撞到,马车急速停下。那匹失控了的骏马则是将上头的主人直接甩了出去,这一甩,便甩到了马车前面,那人被狠狠摔了一把,忍不住发出一声的闷哼。   蔚景冷哼了一声,一个纵步,跳上马车,手拉起绳子,原本惊了的马很快就被他安抚了下来,只是从马匹受惊到撞到马车这过程后,好几个摊子都被冲倒,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受伤,最多就是受到了一点惊吓。   骏马的主人是一个年约十八的少年,相貌称得上是俊秀不凡。他一身玄色宽袖蟒袍,蟒袍上的袖子皆用金丝线勾出了如意纹的图案,华贵异常。   他刚从地上爬起,视线内便多出了一双粉色蔷薇图纹的绣花鞋,藕色的裙摆,他视线往上移,恰好将一张清秀脱俗的脸印刻在脑海中,再也挥散不去。她的眼睛像是笼罩着一层烟雾一般,带着淡淡的愁绪,嘴唇如同刚采摘下来的玫瑰花瓣一样娇艳欲滴。白皙无暇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   慕寒直接呆在原地,甚至忘记自己此时狼狈的样子,忘记自己还趴在地上还没起来。   ……   安宁从马车上下来,头仍然有些晕,她只是扫了一样躺地上的陌生人,对蔚海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蔚海轻声将事情说了一遍,若不是看地上那人衣着打扮不类凡人,他早就踹过去了——突然跳出来好玩吗?   他目光钉在安宁头上,皱起了眉,“你受伤了?我马上送你回去。”   就在这时,马车的一块木板却掉落了下来,像是承受不住刚刚的冲撞一样。   慕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下慕寒,我所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若是你们不嫌弃,可以先到我那边处理一下这位姑娘的伤口。真是抱歉,若不是我的缘故,姑娘也就不会受伤了。”   他情真意切,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歉意。   他看见安宁发上的一点血丝,连忙拿出自己的手绢递了过来,“姑娘先处理一下伤口,医药钱多少我一定会出。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替你找一个太医过来。”南夏虽然这些年气势不如大周,却也是一等一的大国,他作为南夏的王子前来大周,若是想要找太医是轻而易举的。   玉容瞪了他一眼,向来温柔可亲的她在这位害得她家姑娘受伤的始作俑者面前也没有了一贯的好脾气,“不需要,我们蔚府不缺这点手帕,更不缺少太医。”   哼,以为她没看出他心思吗?还不是看她家姑娘长得好看,所以才如此的殷勤。   慕寒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原来是蔚府的姑娘啊。”   他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那蔚邵卿,蔚邵卿即使是在三国之间名气也是不小的一个人物。   蔚海直接对安宁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玉容没好气道:“马车都这样了,怎么坐?”她心里有点后悔下来的时候没给姑娘戴上帏帽——虽然大周并不兴这套。   安宁站在那边好一会儿,醉意加上手上的晕眩,让她有些站不稳身子,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到附近租个马车就可以。”   慕寒……不就是那南夏的三王子吗?她模模糊糊浮现出这个念头,却没有要同他说话的意思。   慕寒道:“我送你们回去吧,若不是我的马突然失控的话,也不会如此。”   “三王子下次最好别在街上骑马,这次运气好没有人受伤,下回可一定有这样的运气了。”她淡淡道。   慕寒没想到这蔚家的姑娘在知道他身份后还能如此的无动于衷,怔了怔,说道:“所以在下才希望姑娘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安宁颔首道:“既然如此,你便先给这些无辜的受害的民众赔偿一些银子吧,他们小百姓做生意也不容易。”   随着点头的这个动作,她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手指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才能竭力维持清醒的意识。   慕寒下意识地从怀里拿出钱,他来大周一趟,自然是兑换了不少的银票。安宁看他那叠都是一百两起跳的银票,眼皮跳了跳。赔偿的话,一般来说,两三两银子就够了。   那些摊贩时常遇到这种纨绔子弟在街上赛马,自己卖的东西即使被撞翻也只能自认倒霉,那些贵公子可不会考虑到他们这些小百姓的死活。听到安宁这话,一个个心中都生起了暖意。   安宁看着这慕寒……有点无语,这位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傻白甜吗?那南夏王派遣这么一个儿子过来,真的可以吗?转念一想,也是可以理解,若不是傻白甜的话,那么会想到用和亲的方法来取得大周的支持。   她只好说道:“这银票太多,对他们来说,是祸不是福,他们拿到也不一定保得住。你还是先把银票换成小额的银子。”   就在这时,一群人也小跑着过来了,嘴里喊着“王子”,跑得全身都是汗。他们到了后,又是磕头请罪,又是查看自家主子是否受伤。见慕寒只是衣服沾上了点尘土外,没有大碍,也就松了口气。   慕寒一心想着要给佳人留下好感,自然要顺着她的话做,直接问自己的仆从,“这最近的钱庄在哪里?”   等问到了后,慕寒对安宁道:“那个,你等等我,我等下就回来。”   然后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钱庄了。   ……   傻子才会留下来等他回来呢。   安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走,我们租马车回去吧。”她停顿了一下,又问:“这附近有租马车的吗?”   蔚海摇摇头,“与其走去租马车,还不如直接走回家呢。”   安宁道:“直接先去酒楼休息。”   蔚海也是这样觉得的,他打算让蔚景他们看着姑娘,自己则回家弄一辆新马车过来。至于慕寒……所有人都选择遗忘他,或者说他们下意识不想让慕寒同安宁有更多的互动。   玉容则是扶着安宁走了段路,选了一家装潢还算雅致的茶楼,直接包了一间,又指挥安家的一个护卫去附近买一些药材,自己则是将手帕浸在店小二特地捧来的热水中,绞了绞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安宁头上受伤的那块位置。   被这么一擦拭,一股钻心的疼痛顺着接触到的地方传达到脑神经,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安宁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倒吸一口气。   玉容更是放轻了动作,说道:“伤口并不算严重,休养个三两天就好了,肯定可以赶上寿宴的。”   安宁对于参加寿宴这事可有可无,只是点点头。或许她应该庆幸自己之前喝了不少的葡萄酒,这如潮水般拍打着神经的醉意在很大程度上消减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她想了想,直接掏出一个荷包,倒出一丸如黄豆般大小的黑色药丸,就着桌上的温水,将药丸送入嘴里。   她解释道:“这东西吃了后,能够很快入睡,剩下的交给你了。”   然后直接阖上眼,趴在桌上。等药效上来后,困意将她彻底淹没。   玉容哭笑不得,她家姑娘就那么怕痛吗?明明她都已经放轻动作了。不过睡过去也好,等下上药的时候肯定会更痛,睡过去的话说不定就没有多大感觉了。   等药材买回来的时候,没等玉容处理好打算往头上敷,一道清冽的声音阻止了她,“我来吧。”   “少爷。”玉容惊喜抬头。   “收起来吧。”蔚邵卿道,直接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倾倒出里面青色如玉的药膏。   玉容见过这药,惊讶道:“这是和玉膏?”这东西用得用婆罗花和百年以上的冰山雪莲制成,其中还包含了不少珍贵的药材,但这些药材同六十年才开一次的婆罗花相比又算不上什么。这和玉膏素来是养伤的圣品,不仅有生肌接骨之效,还具有美容效果。这样的小小一瓶市面上一万两都未必能买到。想到这种如此珍贵的药膏却被她家公子拿来给姑娘涂抹一个小小的伤口,玉容在惊讶的同时也有点无语。   这也夸张过头了吧。   “用和玉膏涂抹,有冰凉镇痛的效果。她应该会很喜欢。”   玉容嘴角眼皮跳了跳,就只是为了止痛?若是传出去被人知道,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嫉妒恨呢。   蔚邵卿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轻轻沾了一点和玉膏,坐在安宁旁边的位置上,将膏药在伤口处涂抹开来。和玉膏本来就有镇痛的疗效,睡梦中的安宁似乎也隐隐察觉到这种舒适的感觉,原本紧皱着的眉毛也舒展开来。   靠近她的时候,蔚邵卿不可避免嗅到了她身上葡萄酒的气味,眉毛蹙起,“她喝了不少酒。”   明明他话语之中不带责怪,身上散发的不悦气息却压得玉容额头渗出了冷汗,她轻声道:“玲珑小姐她们灌了姑娘不少。”她一点都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蔚邵卿什么话都没说,给安宁敷好药后,一个横抱,将她抱起,“回去吧。”   玉容结结巴巴道:“就这样回去?”会被全城的人看到吧。   “走后门。”   玉容想了想,又将披风盖在安宁身上,虽然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有披风挡着,即使被看到,也不一定猜出是她家姑娘。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你对她倒是用心。”   玉容听不出他这话的真实意思,垂下头,“少爷当初让我伺候姑娘,不就是希望我用心吗?”   “那就继续用心下去吧。”   怀里暖玉温香在手,安宁身上淡淡的葡萄酒气息混合着她本身清淡的气味,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她的呼吸均匀,显然正陷入一场香甜的梦境之中。呼出的热气喷在他鸦青色锦袍上,皮肤仿佛也被这热气烫到一样,心脏在那一瞬间停了一瞬。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他抱得越紧,脚步依旧从容,从他冷淡的神色中很难窥探出内心的波动。   玉容所选的雅室本身就属于走廊的尽头,鲜少有人经过,等他们顺顺利利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道,这茶楼肯定是蔚家的产业,难怪她刚刚选这家的时候,蔚景他们半点反对都没有。不过应该也是她去开原县服侍姑娘的这段时间才易主的吧。   她看着少爷将姑娘抱上马车,又看着姑娘的头靠在他膝上,那句“还是让我来吧”的话顿时被她给吞了回去。   她看着蔚海,默默对她说道:“你走路吧,我坐你位置。”   她还是别进去打扰好了,不然说不定日后不小心被少爷给穿小鞋,那她都没地方哭去。   蔚海道:“你坐里面不是挺好的吗?”马车外头也只能坐两个人,刚刚他坐左边,蔚景则是坐右边。只是蔚海平时太喜欢撩人,导致一有倒霉的事情,玉容就习惯性找他。   玉容指了指里面,不说话。   蔚海瞬间明白,从车上下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她。   等玉容坐稳后,蔚景拿起绳子,马车朝着蔚府的方向缓缓前进,后头蔚海则是慢条斯理地走着。   等到马车停了后,蔚邵卿将安宁抱到她房间中,正要离开,才发现袖子被扯住了。   他拉了拉,睡着了的安宁仍然下意识地扯着。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对玉容说道:“把我书房中的公文也一起拿过来吧。”   他居然就这样妥协了!   玉容眼神复杂地看着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放开过袖子的安宁,轻手轻脚地从房间离开。   半路上,她遇到了手里端着一盅燕窝的玉秀,玉秀见了她,脚步缓了下来,“你看到少爷了吗?”   玉容道:“在姑娘房里,姑娘受了点伤。”   玉秀的脸色微变,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同她擦肩。   等玉容从书房中抱着所有的公文回来的时候,房间的楠木桌上摆着一盅的燕窝。   她没看到玉秀的身影,猜测她大概放下燕窝后就走了。   玉容将文书放在一旁的梳妆台上,蔚邵卿左手的袖子被抓着,右手则是翻阅着文书。玉容见了后忍不住想笑,她垂下头,不让蔚邵卿看见自己脸上的笑意。   她望着桌上的燕窝,说道:“少爷要不将燕窝先吃了?”   蔚邵卿淡淡道:“就放那边吧。”   ……   当安宁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她闻到了淡淡的类似竹子一类清冽的香气,她转过头,蔚邵卿那张丰神俊秀的脸触不及防地撞入视野之中,她视线下移,落在自己还拽着人袖子的手上,下一秒,体内直接炸开了烟火,热气烧得她脸颊通红,她放开手,从床上坐起,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望了一眼窗外,咦,天色还没暗下来呢,难道她这一觉睡得并不长吗?   “二号。”   “二号啊。”安宁平静点头,下一秒反应过来后,才僵硬地转过头,“二号?”   她直接从昨天睡到了现在?等等,蔚邵卿难道也一直守着她吗?   目光落在蔚邵卿那已经被安宁攥出了明显皱痕的袖子,安宁越发的尴尬,“我……你……”   她已经紧张得失去了平时伶牙俐齿的本事。   蔚邵卿道:“你一直抓着我袖子,所以我只能留下。”   安宁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可以用剪刀剪掉这一段啊。”   蔚邵卿的目光与她相触,不快不慢道:“这件衣服是我最喜欢的。”   安宁:“……”   一会儿后,她主动移开视线,乖乖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道歉后,她又抬头,小心翼翼问道:“那个,我喝醉后没耍酒疯吧?”   她从来没有真正喝醉过,所以对于自己酒品好不好,真的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她大学时候有个同她关系挺好的舍友,一喝醉就耍酒疯,又是抱着电线杆告白,又是啃着柱子亲吻。见过她耍酒疯后,安宁就再也不敢喝醉过,结果穿越到这时代,还是没逃过。   “你喝醉后……”蔚邵卿停了下来,安宁则是直直地盯着她,因为刚醒来的缘故,她的眼睛还有点水光,每次她含着水光望人的时候都给人一种受到委屈的错觉。   蔚邵卿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唇角微微扬起,眸光中跳跃中某种的笑意,“你喝醉后,一直喊着让我不要走。我那时候想要走,你还哭,我只好留下。”   安宁脸色顿时惨白一片,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   这也太丢脸了好吗?嘤嘤嘤,她的名声全都没了。   蔚邵卿道:“你那时候拽着我的袖子,谁要扯开,你就要咬谁。”   “我只好向你保证说,绝对不会走,你才安静下来。”   随着他一句一句的描绘,安宁已经脑补出了自己化身成为粘人狂魔的场景,手更是捂着自己的脸,她都无法直视自己了。   啊啊啊,都怪玲珑她们!若不是她们,她哪里可能喝成这样啊!   想到这里,悲愤和悔恨的情绪直接将她整个人淹没,恨不得将时光倒带,一切重来,恨不得将这些记忆从所有当事人的脑海中删除得干干净净的。   蔚邵卿没想到安宁平时聪慧灵秀,却对他这信口开河的话语毫无保留地接受,心中在玩味的同时,也有几分的触动。这是否代表着他在她心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信任位置?   他看着安宁面如死灰羞愧难当的样子,一边欣赏着安宁这难得出现的神态,总觉得心中某个角落似乎在蠢蠢欲动。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安宁比起平时,更是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可爱味道。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只想拿着被子遮挡住自己的脸。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总算解救了她。   玉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声音透着惊喜:“姑娘,你醒了吗?”   安宁点点头,从床上下来,将白嫩的脚伸进小巧的绣鞋中。   蔚邵卿站起身,在桌子旁坐下。   玉容将托盘里的两份粥和几样小菜端上桌,笑道:“幸好我特地多拿了一碗,姑娘尝尝。这是用一整只的乌鸡熬出来的清汤做成的粥,这乌鸡在下锅之前,都是拿枸杞等药材喂养了好几个月,十分补血。”   安宁嗅着粥的香气,也感到饿了。   玉容将桌上那没有动过的燕窝收回来,端着托盘又走了。   安宁睡了一天,都没吃东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慢慢品尝,鸡汤十分清甜,粥米也是上等的粳米,一口入肚,感觉整个胃都暖洋洋的。几样小菜除了酱黄瓜、酸笋、糟鹅掌,还有凉拌菜。初次之外,还有两份糕点,一份是菱粉糕、一份是鸡油卷儿。   那糟鹅掌做得十分入味,咬在嘴里又有劲头,安宁便多夹了几块。鸡油卷儿也不同于其他的用菜油猪油煎的饼,有种十分特别的香气。   等捧着碗十分满足地吃了半碗后,安宁疑惑地看着蔚邵卿:“你不吃吗?”   他应该昨晚到现在都和她一样饿肚子的。   蔚邵卿神色淡然:“左手麻了。”   安宁这才想起他估计保持着那姿势一整夜,讪讪笑道:“是我的错。”   她顿了顿,又象征性地问了问:“需要我喂你吗?”   心中却不觉得蔚邵卿会答应。   谁料到蔚邵卿却唇角微扬,颔首道:“那就麻烦表妹了。”   他清朗的声音说着表妹两个字的时候有种别样的味道。   安宁嘴角僵了僵,她只是随口说说的而已啊。   她深深地望着蔚邵卿,语气怪异:“你,你真的是蔚邵卿吗?”   真的不是别人假扮的吗?这也太奇怪了吧,就像是突然转换成另一个人格一样。   蔚邵卿笑意加深,“照顾了你一个晚上,好歹也得拿回一点福利吧。”   安宁被他说的越发心虚,感到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她快速将自己那碗吃完,推到一边,然后手执起汤勺,舀起一口粥,送到蔚邵卿嘴边。   蔚邵卿的唇颜色很淡,同安宁玫瑰般的粉红不同,应该说无论什么颜色在他身上,都会有被淡化了的感觉。   蔚邵卿垂下眸子,享受某人难得一见的投喂,他知道自己是在利用她愧疚的情绪,这在过去或许是他最不屑的手段,可是今日在她身上使出,却不曾后悔过。   安宁的心则是扑通地跳个不停,她用尽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自制力,才让做出投喂动作的手像以往一样镇定从容,即使内心一直在不断地刷着各种弹幕。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蔚邵卿对她也有点别的意思?   不能想,她努力让思绪沉下,越是往那方面想去,她就越发觉得感情有不受控制的趋势。   房间内的时光都仿佛不忍破坏这美好的场景,特地放轻放缓了自己的步子,只余下一片的静谧。   ……   喂完一碗饭对安宁来说,简直比跑了一千米还要心力交瘁,特别是一抬头看见蔚邵卿从容闲适的样子,她越想将糕点往那张无时无刻都是云淡风轻的脸砸过去。怎么可以只有她一个人心跳乱窜呢?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她愤愤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低气压,蔚邵卿很快就文书整理好,拿着文书便离开了。   走之前还不忘对她说道:“桌上那瓶和玉膏记得晚上让玉容再给你涂抹一次。”   安宁目送着他出屋,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她发呆的过程中,玉容进来了,将桌上的碗筷收好。她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玉容看她一脸郁闷的样子,疑惑道:“姑娘怎么了?”她以为姑娘同少爷相处后,心情应该很不错的。   安宁咬牙恨道:“我再也不会喝超过一杯的葡萄酒了。”   玉容噗嗤一笑,“偶尔喝喝也挺好的。姑娘喝醉后特别乖巧呢,安安静静的。”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   “安静?”安宁差点没跳起,“你的意思是我喝醉后没耍酒疯,一直安安分分的?”   玉容掩唇轻笑:“姑娘真是的,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姑娘您喝醉后很乖巧呢。”玉容知道每个人喝醉后的情况不同,她家姑娘已经是十分省心了。   “你喝醉后,一直喊着让我不要走。我那时候想要走,你还哭,我只好留下。”蔚邵卿的话语这时候又在头脑中冒了出来,言之凿凿,听起来十分有说服力的样子。   安宁此时只想狠狠咬上那个无耻的男人。亏她那么信任他,他居然骗她!   “姑娘?”玉容见安宁神色越来越黑,小心问道。   安宁仍然冷着一张俏脸,“没什么。”   没什么才有鬼。她深深呼吸一口气,才压下那股磨牙的情绪。   玉容以为姑娘是因为受了伤所以心情不太好,干脆转移话题,“不过我们这次出行也算倒霉,出门之前没有及时检查马车,马车有些松弛,所以被撞到后就散架了一部分。少爷也很生气,还下令要严查一番。府里也有不少人因此受罚,若是他们求到姑娘面前,姑娘可不能心软。”   安宁道:“我自然不会心软,再说了,求情到我面前也没用吧。蔚邵卿所做的决定,鲜少有人能够动摇。”   玉容却抿唇一笑:“若是姑娘亲自求情的话,少爷说不定就会同意了呢。”   安宁却开心不起来,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昨天受伤的部分。这和玉膏果然有效,敷后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气愤自己被耍,安宁在好几天内都躲着蔚邵卿,以前习惯同他一起吃饭的她打着头疼不想出门的名义直接在房间内解决掉三餐。即使出门也是在蔚邵卿不在府上的时候。   蔚邵卿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谎言被发现了,十分淡定地任她玩着躲藏一类的游戏。   这期间,玲珑她们听说她受伤的消息,特地上门道歉,看在丰厚的礼物上,安宁勉为其难地原谅她们。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三王子慕寒和蔚家那破马车。   慕寒也本着赔罪的名义登门打算向安宁道歉,只可惜蔚邵卿以养伤的名义直接拒绝了他想见安宁一面的提议。吃了好几次的闭门羹后,慕寒也只能留下礼物后离开,他只期望着这些贵重的礼物能够博得美人的一笑。   虽然对慕寒无感,但是安宁对于他的礼物还是颇为喜欢的。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大周鲜少出现的珍贵东西,最昂贵的要数一个有拳头大小的紫色宝石。剔透的紫色发出神秘幽静的光芒,美不胜收。   安宁虽然也有一些镶嵌着紫宝石的首饰,但那些紫宝石最大也就是眼睛的大小,哪里像慕寒送来的这个,不仅个头大,那紫色的光华足以迷失所有喜欢珠宝的女子的心智。   对于这礼物十分喜欢的她便笑纳了。   就连玉容也说道:“这样一颗紫宝石,足够做两套紫宝石头面了,要知道,一套的紫宝石头面在外头都可以卖上五千两了。”   安宁听她这么说,又觉得这礼物贵重过头了,问道:“虽然是赔罪,但收下这么昂贵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玉容见她明明很喜欢,却又强忍下来的模样,笑道:“姑娘您就放心收吧,这东西虽然在我们大周里十分贵重,但是对南夏来说,并不算什么。南夏盛产紫宝石、翡翠和红宝石,而且这些矿都是被王族所垄断的,在我们眼中是千好万好,在他们心中,自然不算贵重。”   安宁听她说得有理,这才放心地收了下来。   和玉膏不愧是传说中的膏药,安宁只涂抹了三天,伤口就好得差不多了。在伤口没痊愈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是散着头发的——这也是她不出门的一个原因。在这时代,披头散发终究是不雅。   凌天晴在听说她痊愈了后,也兴高采烈地派人来接她入宫,说是那杂交水稻有了新的进展,打算让她看看她这一年的成果。   安宁不免有些心虚:她自从将实验论文交给凌天晴后,这个项目基本都是凌天晴在打理,自己只是帮忙解答疑惑而已。   事关杂交水稻,她便想尽快入宫,也顺便将那和亲的事情告诉凌天晴。   蔚邵卿并没有阻止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现在不躲了?”   安宁哼了一声,“谁让你居然趁我没记忆的时候,诋毁我名声的。”   蔚邵卿道:“若是不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安宁诚恳道:“放心吧,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有喝醉的时候。”听说玲珑等人回去后都被罚写了不少的女则,这其中估计有蔚邵卿的手笔在内。   同蔚邵卿报备过后,安宁就包袱收拾,进宫找天晴了。   玉容还特地给她准备了几套好看的衣裳,县君的朝服也一起收好放里面。   天晴早就派人过来接她,她带上玉容一起进宫。倘若有机会的话,她还可以向南风姑姑提一下卫先生的事情。   ……   虽然同凌天晴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碰面,但安宁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生疏。   一见到她,凌天晴就要拉着她的手去她那试验田。   安宁说道:“你总得让我放下包裹吧。”   凌天晴撇嘴,“有玉容收拾就可以了。”   安宁给她使了个眼色,凌天晴怔了怔,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样,说道:“对了,你先来看看我最近写的实验报告。嗯,其他人先出去吧。”   她一个命令下去,屋内很快就只留她们两个人,连白雪和百灵都退下了,只当她们两人要商讨水稻的事情。   安宁看着她,压低了嗓音,“南夏三王子慕寒这趟前来大周,有意赢取大周皇女做正妃。”   凌天晴脸色冷了冷,几个未出嫁的皇女中,只有她年岁同慕寒相当,她大皇姐早就出嫁,三皇妹今年才十一岁,同慕寒相差了不少,根本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她先是问道,而后又道:“若是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告诉我。”   安宁早就想好了借口,“这事情其实也是别人写信告诉我的,对方是谁我也不清楚,只在信上说了这事。我想,知道慕寒心思的肯定也有不少,其中说不定就有人不希望他借此获得大周支持。我们两个的交情大家都知道,我若是知晓这事,你肯定也会知道。”   凌天晴点点头,“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安宁说道:“你是知道我家卫先生的,她知道一些药方,平时偶尔也会做一些药丸,其中有一种服下后可以制造出身体不适的假象,倘若大周的皇女身体羸弱,大家自然不会逼着她和亲。”   若是嫁过去一个身体弱的皇女,一不小心一命呜呼,那么这和亲也就没有了意义。   凌天晴怔了怔,说道:“我考虑一下。若是需要,再找你拿。”   她将自己之前整理的实验报告拿给安宁看,安宁也沉下心思,认认真真地看上面的数据。   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凌天晴手下的人在溱州那边又找到了两株的雄性不育株,她今年的实验基本就是利用这两株和前几年所找到的那几株。   虽然今年大周大旱,但京城这一块地还好,加上她平时细心照料,这些水稻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她在皇宫内划了两块田地,一个种植杂交水稻中的不育系,另一个则是保持系,其中不育系产生的后代便是安宁所需要的杂交水稻的稻种。凌天晴即使被安宁普及过不少知识,也只是按部就班地按照安宁所给的步骤行动,根本不知道自己种植的是否成功。   安宁翻了翻上面的图,也有些兴奋:“走,我们过去看看!”   凌天晴拉着她一起过去不育系的稻田中,一路上还说着种植水稻过程中所发生的困难,“……那时候整整下半个月的雨,我怕这些水稻泡太多水,根会烂掉,只好一株株移到室内去,等天气好了,将水排出一些后,才重新种回来。”   安宁看着凌天晴感慨道:“倘若这次真的成功了的话,天晴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凌天晴抬了抬下巴,“那还用得着你说吗?”她的声音也轻了几分,“不过若没有你告诉我步骤和注意事项,我也不可能做成的。”   在凌天晴心中,能够想出这些的安宁的师门定是十分厉害。   安宁和她走到稻田,弯下腰,不用凌天晴介绍,她便一眼认出了哪些是不育系,哪些是保持系,上一世她对这些可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她看见被养得很好的稻谷,仿佛看见了来年的丰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这些都可以使用。”   凌天晴见她语气肯定,想起安宁说过的杂交水稻的产量,想起这几年的辛苦,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   这时候一道声音想起。   “皇妹怎么哭了呢?谁欺负你了吗?”   安宁回过头,只看到三皇子凌文泽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夏三王子慕寒。这就是所谓的阴魂不散吗?   ------题外话------   基友的新文,喜欢的可以看看哦   凹凸蛮《隐婚影后之夫人在上》求支持中:   高冷霸气腹黑总裁VS八面玲珑狡黠女相。古穿今,一对一,佞臣女主各种开挂。   他说:“我的规矩就是娱乐圈的规矩,娱乐圈的规矩只有三个字:听我的!”   她无法无天?无碍,我宠出来的;   她目中无人?没事,我宠出来的;   她不分尊卑?当然还是我宠出来的!   ☆、第四十九章 白蛇传,慕寒求亲   慕寒见到安宁后眼睛亮了亮,嘴角扬起一抹笑:“周姑娘。”他在回去后便查找了一下关于蔚家的消息,这才得知蔚府本身没有其他姑娘,只有蔚邵卿的表妹住在府上。越是调查他便越发上心,这位周姑娘在三年前能够以那样的年纪力压各位京城诸多名门闺秀,可见其才华完全不输给容貌。   凌文泽笑了笑,“没想到周姑娘同慕寒还有过一面之缘。”   慕寒一脸愧疚,“当时我不小心撞了周姑娘的马车。”   凌文泽笑道:“这也是一种难得缘分。”他在缘分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十分意味深长。   凌天晴直接哼了一声,“比不上皇兄同三王子同进同出的缘分。”   安宁第一时间就想歪了……她垂下头,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笑意。   凌文泽的脸也僵了僵,呵呵笑了笑:“皇妹真是爱说笑。”   慕寒道:“二皇女真是心直口快。”   凌天晴在知道这人有意求亲后,不再将今日的相遇视作巧合,而是当做有心谋划,心中更是对他增添了几分的厌恶,“我这里都是泥土烂地,皇兄和三王子还是快快离去,省的玷污了你们的衣服鞋子。”   凌文泽道:“皇妹和周姑娘可以做的,我们自然也可以。”   安宁淡淡道:“民女农女出身,侍弄这些都是常事。”   凌天晴也凉凉道:“小妹也种菜种田好几年,做习惯这些粗活了,皇兄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吗?正好我和安宁打算将这些稻子采收了。”其实这些稻谷一个月前就该收了,只是凌天晴想着要留下给安宁看,所以才留到现在。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凌文泽,倒是想看看自己这位皇兄肯不肯下田地。虽然每年的采桑节他们这些皇子皇女们都要跟着父皇母后下田,但也就是象征性做两下而已。   出乎安宁和凌天晴的意料,这两人居然直接点头应了下来,还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腕,笑道:“皇妹和周姑娘不如教教我们?”   凌天晴眉毛扬了扬,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示范了一下采摘的步骤。安宁也让人拿来一个袋子,将这些稻谷都收进袋子中,这些明年可都是要拿来种植的。安宁已经打算让凌天晴也分她一些回去种植了。   这两人也跟着安宁他们一起行动,凌天晴却有些不安,拉着安宁到一边说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所以想要偷一些稻谷?”   安宁噗嗤一笑,说道:“我的好公主,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能种出多少。你这几年都在弄这个,陛下也是清楚的,即使要贪功劳,也没办法。再说了,这种子,种植下去后,来年的种子是没法继续繁殖的。”   若是留种了,只会出现一代比一代差的情况,所以安宁完全不担心。   凌天晴似懂非懂地点头,她转头看着这两人在太阳下帮忙收稻谷,心中也有几分的解气。难不成这凌天泽特地将慕寒请来,是为了所谓的培养感情吗?   安宁和她重新回到田里,白雪和百灵也跟着一起干活,玉容跟在安宁身边,不再是一开始那位对什么农活都一窍不通的丫鬟,做起来也是像模像样的。但终究比不过白雪和百灵。   收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稻田中传来。   安宁垂下头,却看见一只绿色的翠青蛇游了出来,吐着芯子。翠青蛇本身属于一种无毒害羞内向的蛇,见到这么多人后,似乎停了一下。   “啊!竹叶青!”不远处一个凌文泽带来的侍女发出了一声的尖叫,吓得花容失色。   凌天晴也下意识地想要将安宁拉开。   慕寒手中的剑直接出鞘,就要斩杀掉它:“周姑娘莫怕,交给我,我来保护你。”   安宁直接拦住他,“你杀它做什么?”   说罢,还弯下腰,抓住翠青蛇的七寸,“看清楚,这是翠青蛇,不是竹叶青。翠青蛇是一种无毒温顺的蛇,拿来当宠物养着也挺好的。”   凌天晴脸上还有些白,“不是竹叶青?”竹叶青可是有名的毒蛇。   安宁捧着翠青蛇给大家科普了一回:“翠青蛇的头是椭圆形的,略尖,竹叶青头大,而且呈三角形的。翠青蛇的眼睛大而且是黑色的,竹叶青眼睛小,瞳孔是圆形的,还是红色的。翠青蛇的尾巴细长,竹叶青的蛇尾比较短。一般来说,记住这些就可以了。”   慕寒惊讶道:“周姑娘了解得倒是不少,我还以为这是竹叶青,担心姑娘被咬,所以才出剑的。”   安宁道:“即使要斩杀蛇类,也得小心,我曾听过一个故事,有人遇到毒蛇后,直接斩了蛇头下来,结果没料到蛇头被砍下后没有马上死,反倒咬住了他,最后也落得一个中毒身亡的下场。”   她声音淡淡的,明明没有指责,慕寒却觉得脸有点烧,越发觉得这位周县君不同凡俗。她不仅才貌双全,还智勇超群,沉着冷静。即使在遇到蛇,也能够清醒地认识两种十分相似的蛇的差别。如果说一开始的他看上安宁,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容貌和才华,现在更多的则开始考虑其安宁给他带来的好处。若是有这么一个侧妃,想必对他争夺皇位有莫大的帮助。周安宁又不同于其他世家姑娘,即使嫁给他也可以全家搬出去,根本不用担心嫁后会一颗心向着娘家。   想到这里,他看向安宁的眼神越发的柔情蜜意。   安宁被他的眼睛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色冷了冷。   凌天晴瞪了他一眼,拉着安宁去摸这翠青蛇,还对凌天泽道:“皇兄还是好好调教一下自己身边的人,省的像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皇家就是这德行呢。”   她一清醒下来,将发生过的事情在脑袋转了一圈后,多少也看出了点端倪。作为受宠的公主,凌天晴在这里开辟试验田种东西,自然事先会有宫女太监将所有危险的东西清除干净,一只这么大的青蛇,哪里可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钻进来。而且这翠青蛇同竹叶青又十分相像,若不是有安宁这位学识渊博的人在,大家在见到的第一印象都会往毒蛇方向想。   凌天泽的侍女又恰如其分地喊了那么一嘴,在大家心中留下这印象……   哼,她就说呢,这两个锦衣玉食的人今日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帮忙收成了,敢情就在这里等着了。   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   只是不知道是针对她的还是针对安宁的。   凌天晴道:“安宁,你刚刚说这翠青蛇很温顺,不会咬人吧?”   安宁摇摇头,“不会的。”在现代还有不少人养着翠青蛇当宠物呢。   凌天晴点点头,“那我们就养着吧。”   凌文泽道:“皇妹,你若是喜欢宠物,养猫养狗都可以,何必养这蛇呢?若是父皇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说你一顿。”养猫养狗不算出格,但养蛇在世人眼中就有些离经叛道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凌天晴好,做足了好哥哥的形象。   凌天晴却不买账,不阴不阳道:“当然得好好养着啊,这蛇能够从那么多人眼皮底下钻进来,可见同我们是天大的缘分。就为了这一场缘分,也得养一养。嗯,就叫做小青好了。”   小青这名字直接让安宁笑了。   凌文泽的脸阴沉了几分,他知道自己这位皇妹已经多少看出点东西,今日若是继续留下,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说不定还会将事情直接闹开来,到时候谁都没脸。凌天晴是女孩子,天生注定同皇位无关,所以不担心名声。可是他就不一样了。   他装作有事的样子,说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将还想留下的慕寒一起拉走。   慕寒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心中分外惋惜没能在佳人面前好好刷一把好感度。   等他们走出安宁和凌天晴的视线外后,凌文泽见他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也有几分瞧不上,真是英雄气短。   “你若是喜欢她的话,干脆在寿宴的时候提出,相比父皇也会给你这个面子的。”凌文泽虽然觉得这周安宁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还没完全长开就有这样的姿色,可以窥视出长大后的绝代风华。但这样的美人同他的大业相比,又不算什么了。他之所以怂恿慕寒,一方面是投其所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蔚邵卿一个狠狠的教训。听闻这蔚邵卿待他这位表妹很是不一般,倘若周安宁最后能够嫁得慕寒做侧妃,蔚邵卿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慕寒点点头,又摇头:“你那皇妹性子可真是泼辣……”   凌天晴虽然也挺好看的,却不是慕寒喜欢的类型,加上她从头到尾对他们都阴阳怪气的,若不是为了大周皇帝的支持,慕寒也不想自找罪受。   凌文泽压低了声音,“怕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嫁给你随你到南夏,她哪里还有现在的底气,你到时候想搓扁搓圆都没有什么问题。我皇妹即使比不过那周安宁,也是个美人。”   慕寒觉得他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又想着如果能够征服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凌天晴,也是一种快事,加上那凌天晴同周安宁交好,到时候也不会有妻妾相争后宅不宁的事情发生。要知道他二哥的嫡长子之所以早早夭折就是因为这些后宅阴私。   慕寒完全没想到的是,若是真有这么一天,安宁和凌天晴只会手把手掐死他,再一起和和谐谐私奔去。   ……   等那两人一走,凌天晴便将小青交给了一个胆子大点的宫女,让她好好看顾着。   安宁道:“你还真要养啊?”   她以为天晴只是说说而已,故意气凌天泽的。   凌天晴哼了一声,“我不但要养,还要养得众所皆知,养得最好全皇宫都知道小青怎么来的。”   安宁多少也看出了点其中的味道,轻声道:“你若是想要让大家都知晓,我有个法子。”她猜到凌天晴身边的宫女太监应该有人被收买了,才会让凌文泽顺顺利利来了这一茬,只可惜她根本不怕翠青蛇,他们事先布置好的那些招数都没派上用场,反倒被安宁她们损了一通。   “什么法子?”凌天晴也配合地压低声音,说话的声音恰好只有两人能够听到。   他们在田地中堂堂正正地说话,别人也只当她们是说些小女生之间的私房话。   “我们来排演一下白蛇传如何?”白蛇传的结局是许士林取得状元救出母亲,安宁只需要再稍微改编一下,美化一下故事里压根没怎么出现的皇帝,就可以顺便取得皇帝好感值。白蛇传的故事摆在那里,不愁不会红,到时候只需要放出白蛇传的灵感来源于这翠青蛇,恐怕今日的事情便会随着这故事一起流传出去。   “白蛇传?”凌天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安宁道:“你现在也看出那慕寒的确有求亲的心思了吧,不然花两三天时间,努力将白蛇传排演好,到时候因为疲惫而累倒了,我就不信在你为了筹备给你父皇的礼物而累病了的情况下,你父皇还会将你嫁出去。”   凌天晴并不怀疑父皇对她的宠爱,但是倘若她的和亲能够为大周取得最大的利润,她那位父皇肯定也会狠心牺牲她。对父皇来说,最多的父爱也比不过这大周江山。   她看着兴致勃勃给她出主意的安宁,原本的话语就这样吞了下去,眼睛笑得弯成了一轮明月,“好,还是安宁你聪明。这白蛇传又是什么个故事?”   安宁将更接近于现代版本的白蛇传故事大致说了一下,凌天晴听得入神,片刻之后,笑道:“你是听到我取名叫小青,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故事的吗?”   故事里也有一只叫做小青的青蛇,正是白娘子的好姐妹。   安宁笑而不语。   凌天晴原本也为了这寿宴准备了所谓的歌舞节目,如今听了安宁复述的白蛇传,觉得这个故事更有意思,若是排演出来,一定可以让大家眼前一亮,即使时间匆忙,也打算在这几天内将这排演出来。   只是即使有再多的想法,还是得先将这些稻田收好。   幸好帮忙干活的宫女太监不少,加上这片天地并不算大,最多也就是一亩。所以很快就收好了。   等收成后,凌天晴让人将这些都送到她寝室中,洗完手后拉着安宁回去。   安宁则是开始写起了白蛇传的剧本,玉容和白雪等人帮忙磨墨。   凌天晴一方面去找父皇要合适的戏班子,一方面又开始调查起身边被收买的人。   经过一番调查,凌天晴最后发现是一个三等的叫做琳琅的宫女被凌文泽给收买的,那宫女长得还有几分的姿色。在被揪出来后还信誓旦旦地喊冤。   一个三等宫女而已,也就是传出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或者是她的行踪,凌天晴也懒得听她喊冤,一个眼神示意,让她闭嘴,然后直接大张旗鼓送到凌天泽的宫里。   白雪接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对凌文泽道:“公主说了,殿下既然喜欢这宫女,何必偷偷摸摸同她私下会面,三皇子妃是个贤惠的,定然不会吃醋。既然喜欢的话,这琳琅便送给了殿下。若有下回,殿下也可以直接向公主讨要。公主与殿下兄妹情深,自然不会吝啬一个小小的宫女。”   然后没等脸色发青的凌文泽说什么,就告退了。   没一会儿时间,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凌文泽同自己妹妹宫殿里的宫女私通的事情。   凌文泽更是被凌青恒叫到面前狠狠骂了一顿。凌青恒作为皇帝,一着手调查,不少事情便暴露出来。凌文泽事实上从两年前就已经收买了宫女琳琅,他作为皇子身份高贵,相貌也称得上是儒雅帅气,只需要稍微勾搭一下,便勾引得琳琅春心大动,芳心都系在他身上,心甘情愿地为他打探消息。   作为一国的皇子,却使用这种小家子气的举动收买人,而且收买的还是自己妹妹宫殿里的宫女,凌青恒越看越气,若不是寿宴相近,他恐怕会直接罚凌文泽禁足一个月。但即使如此,皇帝的申斥也足够让凌文泽灰头灰脸了,心中更是将凌天晴给骂了好几顿。想着若是等他上位,定要让凌天晴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做出了这一系列的行为后,凌青恒早就将他出踹出了皇位的候选人中。事实上,他对于前面几位皇子都不太满意,觉得他们眼界太浅,只会汲汲于眼前三亩地和那些小仇恨上,因此已经开始将心思花在几个年幼的皇子身上。反正他看起来还能够再活至少十年,足够从几个小皇子中挑选出合适的对象来培养成自己期望的样子。   只是为了保护他想要选出的候选人,凌青恒在对待那些小皇子上还是颇能把握分寸,看起来似乎仍然很重用几位年纪较长的皇子。落在旁人眼中,也只会认为他虽然疼爱几个小儿子,但更重视的还是前头的儿子。   在申斥了凌文泽后,他又下令给了凌天晴一些赏赐,作为这次事件的弥补。之前凌天晴想要借过去使用的戏班子更是直接送给了她,作为了她私人的班子。   凌天晴十分淡定地收下,然后继续排演了。   安宁笑道:“以后你想要听戏,随时都可以请他们来了。”   凌天晴想了想,说道:“听说那西厢记挺不错的,等白蛇传后,我再让他们也排演看看。”   安宁道:“只是你把事情弄得众所皆知,虽然的确狠狠下了他的脸,但说出去,你宫里的宫女同他撕扯不清,对你名声也不好。”   凌天晴笑道:“不过是一个三等宫女,连我的身都近不了,即使有人拿这个说嘴,我也不在意。名声不好才好呢,省的他们一个个盯着我的婚事,当我不清楚他们的心思吗?”   随着凌天晴的年纪渐长,在她婚事尚未确定之前,作为受宠的皇女,自然有不少人打上了她的注意。凌天晴所经历过的所谓偶遇也有不少。她今日特地狠狠给了凌文泽一个没脸,也是杀鸡儆猴的一种表现,告诉大家,她都看在眼底,别再乱打小心思了。   她这一做法还真有几分效果,众人见她连皇子都不给面子,一些认为自己面子比不上皇子的也就消停了许多。   在十月九号之前,努力排演白蛇传的凌天晴在服下安宁给的药后,便开始“生病”了。   凌青恒在知道女儿病倒后,连忙请了好几个太医过去看,安宁给的药效果不错,任凭这些医术高超的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只得到一个操劳过度累倒的诊断。这病倒的真相除了安宁和凌天晴外没有人知道,就连凌天晴最贴身的白雪也是如此。毕竟白雪的城府不深,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反倒不好了。   安宁则是做足了担心友人的样子,又在凌天晴的吩咐下,接过了排演的任务。   凌青恒送给凌天晴的这戏班子实力是一等一的,即使只用了几天的时间,也很快就白蛇传唱得有模有样的,毕竟剧本本身难度不高。但这种不高的难度完全无损这个故事的魅力,从前世白蛇传可以从古流传到现代还被改编成好几个版本就可以看出。   凌天晴还在床上道:“明天我可就不用早起了。”话语之间充满了自得的情绪。   安宁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心中突然涌起了踹她几脚的冲动。   因为这次寿宴除了南夏和草原的来使,还有诸多的小国,因此流程也与前几年的不同。比如皇子们所献上的礼物都是私下送的,参加寿宴的宾客身份也比去年的要高了不少。至少得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和诰命夫人才有机会入宫,有爵位的则是另外算了。安宁作为县君,自然也有一席之地。   这次寿宴上大致有二十个节目,其中三分之一是后宫嫔妃准备的,三分之一是诸位皇子皇女——年纪小的几个则不需要,另外三分之一则是京城里的一些闺秀准备的。其中的一个便是今年名媛之赛魁首容碧雁。容碧雁是建安候的嫡次女,今年刚过及笄,据说容貌娇艳,诗词歌赋无不精通,而且还弹得一首好琴。不少人都以为她所准备的节目会是琴曲。还有人将她同离开京城已久的童若雪相提并论,安宁没真正听过她的琴曲,所以她和同蔚邵卿的师姐童若雪谁更胜一筹。不过她对着容碧雁的琴曲也十分好奇,要知道童若雪的古琴被称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天籁之音,容碧雁能够同她相提并论,定也有不低的水准。   ……   十月十号那天,安宁照例早早就被唤醒,换上了自己的朝服,在白雪的带领上,坐到她自己的位置上。   让她开心不已的是,和她同桌的居然还有玲珑和卢梦芙。玲珑直接坐在她旁边,冲着她笑道:“我听说你也会来,死活要来了我家的名额。”即使玲珑作为大将军之女,也不是全家人都可以过来的,他爹安浩然也不过是能带上一人。一般来说,到来的肯定是玲珑她娘,玲珑不曾见识过这种五年一次的盛大的寿宴,死活要跟来,她娘素来宠她,便将这名额让给了她。   卢梦芙也对着她微微笑了笑,落在旁人眼中不由惊奇——没想到这周安宁居然连卢梦芙这朵高岭之花都给征服了。   只是当安宁看见已经成婚梳着妇人发髻的穆芊芊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时,不由的一愣。   穆芊芊看着她的眼神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周姑娘,真是许久不见。”   安宁看着她的发髻,突然扬唇笑道:“陈夫人这发髻倒也别致,同你十分相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直接击中了穆芊芊两个最恨的地方。其一,她梳这发髻代表嫁人了,同蔚邵卿再无可能。其二,她现在是陈夫人,而不是心心念念的蔚夫人。   穆芊芊脸色白了一瞬,看着安宁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液一样,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恐怕恨不得狠狠地咬上这可恶的女人一把。   安玲珑也听出了好友的言外之意,眼睛转了转,“安宁说的是,陈夫人的发型真好看,可惜我们身份不一样,没法梳。”   双重打击压得穆芊芊牙齿直直咬着下唇,声音像是从牙缝中磨出来的一样,“我听说安将军正在给安小姐看亲事,想必很快就可以看到安小姐梳这个。安小姐若是不懂,我可以将自己的丫鬟借给你。”   安玲珑凉凉道:“我爹说我年纪还小,想多留我几年,恐怕一时半会儿用不上,还是多谢穆郡主的美意了。”   她们三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大家都看得出其中紧张的气氛,其中一个闺秀打着圆场,“听说容姑娘的节目排在前五,她已经准备了许久,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穆芊芊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你同二公主一起排演了一个节目?”   安宁点点头,这事恐怕全皇宫的人都知道。   穆芊芊反倒露出了灿然的笑颜,“那我可真是期待,陛下甚为宠爱二公主,甚至将自己最爱的戏班子给了她,希望你们的节目配得起他们的身份。”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安宁他们的剧本别太糟糕,使得明珠蒙尘。   卢梦芙淡淡接了一句,“能够在皇家名下,便是他们最大的福分,难不成一个公主和县君还配不上他们的身价吗?”   穆芊芊没料到卢梦芙居然会帮安宁说话,直接顶了过来,脸色僵了僵。即使是皇家的戏子,那也是戏子,自然没有他们挑拣公主的道理。   一时之间,桌上便安静了下来,随后大家又不约而同地谈天说地,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抹掉刚刚的尴尬一样。   安宁也同玲珑一起聊天,就在这时,她听到旁边的议论声大了几分。   “你看,季将军来了。”   “他比传言中更加俊美呢。”   安宁闻言,抬起头,只看见季延一一身盔甲走了进来,眉目英武,身姿挺拔,脸上的桀骜为他增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魅力。   忽然之间,季延一往她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如冬日寒冰的视线就这样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后才收回。安宁并不确定他那时候到底是不是在看她。   她在刚入京的时候,就让人将那西游记后面的稿子都交给了季延一,想来他也没有道理对她不善。   待季延一入场后,陆陆续续的,大周这块的人基本都到了。   待到天子偕同皇后与众位嫔妃到来,这寿宴也正式开始。   吉时到,诸多的小国也按照顺序一一“走红地毯”前来向凌青恒献上他们的贺礼。每个国家的贺礼都有所不同,有送金银珠宝的,也有送骏马丝绸的,也有送奇珍异宝的。   这场寿宴一共会持续三天,第一天是诸国献礼和大周所贡献出来的节目。第二天则是这些国家献上的歌舞节目,到了第三天,便是各国派来的使者的比赛,文赛武赛皆有。   等到这些小国都送上贺礼后,倒数第二出场的是草原。草原这次的来使是他们的大王子那托,那托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孔武有力,身上每一寸皆是那种健康的古铜色。   草原所献上的贺礼居然是十匹的汗血宝马。汗血宝马价值万金,即使没有其他的东西,单单这十匹马便弥足珍贵。   凌青恒事先已经知道了这份礼物,所以十分淡定,其他的人就坐不住了。哪个男子没做过骑着汗血宝马的美梦?只是汗血宝马太过珍贵,即使是草原,总数量也不会超过一百匹,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大手笔直接送了十匹过来。   那托坐在他们的位置上,眼中带着一丝的骄傲和自得,他作为草原的大王子,座位自然十分靠前。   等那托同他手下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后,南夏也作为压轴的国家出场了。   南夏领队的不是别人,正是慕清玄,慕寒作为他侄子,自然排在他后面。   慕清玄容貌完美无瑕,清俊无双,甫一出场,全场便鸦雀无声,似乎都被他容貌所镇。安宁听到她身旁的玲珑都倒吸了一口气。   一时之间,全场甚至能听到针掉落地上的声音。   论相貌的话,恐怕只有蔚邵卿和季延一与他相当,可谓平分秋色。但是架不住大家看后两个人看习惯了,加上慕清玄来到大周后,鲜少在人前出现,不像他侄子慕寒一样,简直低调到不能再低调了。   正因为如此,这初次登场才能带来如此大的震撼。   蔚邵卿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桌上的杯子,下意识地看向安宁。于峥……   他脑海中闪过这名字,虽然慕清玄同刻意易容过的于峥只有三分相像,但气质这东西却是骗不了人的。   作为安宁曾经的邻居,蔚邵卿也调查过于峥,现在看来,他所调查的终究还是太少了。   慕清玄早就知道安宁的作为,视线越过重重的人头,与安宁四目相对,眸光在那一瞬间柔和了几分。   他款款走到凌青恒面前,说话的声音清冽如泉,“今日本王代表南夏,向大周皇帝贺寿。”   他这一开口,才将大家重新拉回现实。   后面的人将南夏的礼物直接献上。   放在最中间的是一个用楠木装成的盒子,盒盖打开,露出了拳头大小的纯透明宝石。一个呈八面体,质地洁净,完美无瑕,发出闪耀的光芒,那光芒足以让所有的人沉醉其中,比起人们常见的宝石翡翠,更是拥有了别样的魅力。   安宁心中颤了颤——居然是钻石!   天然的大钻石!这么一个钻石,至少都有三百克拉了,想到三百克拉的价格,安宁更是觉得气血直接涌了上来。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拥有一个钻石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啊。在前世,即使是所谓的富豪婚礼,最多也就是十几克拉的大小,这个倒好,个头大到让人忍不住怀疑是真是假。   慕清玄淡淡一笑,他的相貌比起这钻石也丝毫不差,“这白宝石的价格远远在翡翠白玉之上,这样一块的宝石,即使是在我们国内,二十万两银子都未必能够拿到。”   二十万两……这个数字再次震了大家一把。   慕寒更是直接拿起一块实现准备的坚硬石头,狠狠砸了过去。   大家不由失色——这南夏是怎么回事?打算用这种方式挑衅他们大周吗?许多人面露气愤之色,高台之上的凌青恒却依旧平静。   下一刻,坚硬的石子与白宝石相撞,碎成了一块又一块,而这石子甚至没给这白宝石留下一丝的刮痕,它仍然静静地伫立在哪里,发出高洁璀璨的光芒。   慕清玄又拿出自己随身的佩剑,长剑出鞘,森冷的剑芒述说着它本身的锐利。   “放肆!”早有几个人不忿说道,居然在陛下面前出剑。   几个护卫更是直接跳到了凌青恒的面前,保护着大周的天子。   凌青恒沉着嗓音道:“都退下吧,想必这玄王没有别的意思。”   慕清玄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意味,“这位侍卫不如将你的剑借我一下,我手头这剑号寒光,削铁如泥。”   “给他吧。”凌青恒吩咐道,大国天子的气度展露无遗,似乎也对接下来的发展饶有兴趣。   一个侍卫将自己的剑递了过去。   慕清玄接过,左手是自己的寒光剑,右手是侍卫的剑,两剑相击,那侍卫的剑瞬间断成了两截,果然是削铁如泥!大家都知道那侍卫作为天子的近臣,所佩戴的肯定是好剑。可是这样的剑在寒光剑面前,瞬间就被秒成了渣。   大家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慕清玄,准确来说,是看着寒光剑!这宝剑简直就是所有男人的梦想!   下一秒,慕清玄却扬起剑,狠狠地砍向了白宝石。   哐当一声,上一秒还笑傲群雄的宝剑却断成了两截,似乎同刚刚被他削掉的剑没有什么两样。   众人都沉默地看着那白宝石——这东西居然如此坚硬!   慕清玄似乎对于自己宝剑的损害半点惋惜的情绪都没有,看得许多人心中不住地羡慕嫉妒恨。拥有那么一把剑的他居然不懂得好好珍惜,还这么干脆利落地毁了他,不少人都忍不住心如刀割。   为什么这样的宝剑会落在他手上呢。   等惋惜的情绪过后,大家忍不住用炽热的眼神看着那白宝石,本以为这种宝石只是外表好看而已,没想到居然如此了得。   慕清玄道:“这白宝石可谓是世上最坚硬的东西,胜过千年寒铁,胜过诸多石子。今日献给大周皇帝作为寿礼。”   凌青恒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好!好得很!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若是能够用这白宝石锻造出一把匕首的话,那该是什么场景?   其他的后妃也用惊叹的眼神看着这白宝石,这白宝石的美甚至超过了他们平时所佩戴的红宝石,也不知道这礼物陛下是自己留着呢,还是赏赐给别人。   慕寒更是说道:“在下慕寒,愿同大周皇女皆为两姓之好。”   一句话如同掉落池水中的石子,瞬间荡起了一层层的波澜,不少初闻此事的人,心中都掀起了波涛巨浪。   凌青恒锐利的视线直直地投射在慕寒身上。   ------题外话------   推荐《豪门婚色之醉宠暖妻》/圆呼小肉包   小简介:一夜激情,一年发配,江萱萱回国首日,发现被她上过的大老板身边带了个娃!   那不是她的娃,却赖在了她身上,所有人都说她是孩子的妈,包括高冷大老板!   ☆、第五十章 安宁的新粉丝,丢脸的穆芊芊   会场在慕寒说出这话时直接陷入了一片的死寂。   和亲?这种关系在前朝时是十分常见的,前朝后来的皇帝昏庸,民不聊生,外面又有强敌在侧,便将自己的女儿和亲,试图换取一些所谓的支持,但这明显也只是痴心妄想,丝毫无法减免他们退败的趋势。和亲这种手段一向只治标不治本的。   一些人在心中琢磨着:倘若献出一个公主,能够让南夏安心,让两国的邦交回到最初的友好和谐,似乎也是可以试试的。那位和亲公主本身的幸福与否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有人觉得要打就打,和亲这种事情,听起来就不体面,他们大周实力胜过南夏,就算要和亲,也应该是南夏的公主和亲过来才对。   还有人琢磨着,这慕寒仅仅只是南夏的三王子,前头还有两个王子在呢,如果没出意外的话,皇位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即使他同大周和亲,所带来的利益远远不够,还不如让公主嫁给现在的南夏王。   安宁更是死死地盯着慕寒,虽然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出,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就提出,不由为天晴担心了起来。卢梦芙的表情同她一般无二,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同慕寒年纪相仿的就只有二公主凌天晴。若是真要和亲,这位抱恙不出的二公主就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慕清玄也玩味地看着自己的这位侄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嘲讽的笑。   慕寒见凌青恒没有一口应下,只是用莫测难辨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看着他越发心虚起来。   他继续将自己的意思重复了一遍:“在下听闻大周皇女才貌双全,倾慕已久,愿用正妻之位迎娶皇女殿下。”   他说得深情款款,眼前却是浮现出周安宁那张脸。   凌青恒却发出了轻轻的笑声,那通透的眼神让慕寒心中所有的小九九都无所遁形,“南夏的三王子,你可知道,我大周公主的驸马,可是不能纳妾的。”   就连当初大公主的驸马也只敢偷偷置办外室,结果还惹得一身骚,牵连了全家,到现在还是白板。即使大公主养起了面首,也只能忍气吞声。   慕寒怔了怔,这意思是若是迎娶了凌天晴,就不能够再娶其他侧室吗?这怎么可以?!对于他们来说,侧室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喜爱,还是与其他势力结盟的一种。虽然他打算获取大周的支持,但是国内一些世家他也没打算放过的。   凌青恒继续道:“就如同你所说的,我大周皇女才貌双全,值得最好的。倘若他们的驸马没办法做到一心一意,又配得起大周的公主?”   不过是一个三王子而已,也想娶他女儿,哼!他以一个父亲角度考虑,反倒没用平时常挂在嘴上的朕。   慕清玄却突然开口了:“这是自然,慕寒你既然对大周皇女如此倾慕,为了表达你的感情,自然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吗?”   慕寒被这话挤兑得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若是说是,那就彻底断绝了他日后娶周安宁,娶其他美女的道路,只能乖乖守着凌天晴。若是说不是,那不是打他前面自己说过的话吗?他也不清楚,自己这位向来不理世事的皇叔,怎么就突然给他拆台了?难道说这位皇叔也被他大哥还是二哥收买了吗?   慕寒完全不知道的是,慕清玄只所以针对于他,也是因为知道他对安宁的小心思,所以才给了一个小小的报复罢了。   凌青恒何许人也,一看慕寒的神色就知道他话中水分不少,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才道:“朕曾经看过这么一篇文,上面有一句话让朕深有同感。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天子守城门,君王死社稷。一个小姑娘尚有如此气节,朕再怎么样,也不能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过。”   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着,慕寒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脸上发烫。他感觉那段话就是在嘲讽他。   季延一也说道:“倘若我大周要沦落到依靠一个女子来换取和平,哼……”那句哼是满满的看不上。   在这种场合,就连皇子们都不敢出声,也就季延一这种圣眷优渥又性子桀骜的人才有胆子说这种有点大逆不道的话语。   凌青恒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整日就想着喊打喊杀的,莫怪所有的女子都被你身上的杀气吓跑。”   虽然是责怪的话语,却透着满满的亲近,几个座位靠前的皇子垂下头,心里的嫉妒如草一般疯长。同时他们心中也庆幸季延一并非皇子,即使再受宠爱,也不可能登上皇位。   季延一冷笑道:“那种胆子比兔子还小的女子,我也看不上。”   每次有人因为他的身份而刻意接近的时候,季延一要么就故意放杀气,要么就故意说战场上一些开膛破肚的画面,将那些女子吓跑。只是,那个即使被他放冷气也能够镇定自若同他讨价还价的女子,是否也会同其他人一样?   季延一下意识地觉得不会,视线也不由落在了安宁所坐的那一桌上。他的失神只是转瞬而过,谁也没看出来。   慕寒站在原地,只觉得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鄙夷的,也有不屑的,让他如芒在背。   慕清玄却突然轻轻笑道:“即使没有和亲这回事,大周南夏两国的友好也是不变的。”   算是给这次的事件一个台阶下。   凌青恒即使知道慕清玄所说的不过是客套话,仍然微微一笑,道:“愿两国友谊千秋万载。”   场面看似融洽和谐,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祝愿不可能成真,也仅仅只是祝愿罢了。   慕清玄带着慕寒回到座位上,慕寒这才松了口气,却听到旁边的皇叔说道:“蠢货!自己蠢也就算了,以为大周天子会同你一般愚蠢吗?”   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这和亲的想法恐怕是你母后为你想的?果然是后宅女子,眼界只局限于后宅三亩地。偏偏有人还蠢到将她的话当真。”慕清玄拿起酒杯,遮挡住自己的嘴巴,声音用内力送到慕寒耳中,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能够听到。   “想要迎娶大周皇子,除非你是南夏王,否则大周天子根本看不上。”   慕寒被他撕破脸面狠狠嘲笑了一番,脸色变幻连连,最后重新变为平静,“还请皇叔教我。”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之前那些想法真是太过想当然了。母后……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叹了口气,母后心是好的,只可惜在谋划这块的确太过小家子气。   ……   穆芊芊听到皇帝凌青恒直接否决了和亲的提议,心中不免觉得惋惜。凌天晴从一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在认识了周安宁这小贱人后越发变本加厉,每次她在宫里遇到她都没有好事情。她虽然是身份高贵的郡主,但再高贵也比不过公主,因此屡屡吃瘪。在场的人最希望凌天晴和亲的除了三皇子便是她了。   她眉眼之间笼罩着一股的恶意,轻声道:“陛下果然疼爱二公主,都舍不得让她和亲。”   安宁眉毛一皱,直接回道:“陛下胸有沟壑,之所以拒绝和亲,也是因为不坠其志,如此胸襟方为百年难遇的圣明君主。在你口中却成了将父女之情置于国家之上的人。”   这大帽子扣得穆芊芊脸色发青,“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话若是传出去,即使是她爹也护持不了她。   “那么穆郡主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才疏学浅,听不懂太深的话,还希望穆郡主好好为我解释一下。”安宁笑意盈盈,说出的话语就像刀子一样割得穆芊芊遍体生疼。   穆芊芊抿了抿嘴,转移话题,“我只是觉得,我若是二公主,定是愿意牺牲自己为大周的和平奉献一切。”   安玲珑直接嗤笑一声,“刚刚季将军都说了,大周的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靠推出女子得来的。我们大周也不惧任何国家!”作为将门虎女,安玲珑自然也是最鄙夷和亲这种方式的人。   安宁依旧挂着甜美的笑意,“穆郡主悲天悯人的胸怀果然是常人所没有的,既然穆郡主如此深明大义,不如亲自去请求和亲如何?在你如此渴望之下,想必陛下也会成全你这番心意。”   穆芊芊怒道:“我已经嫁人了。”她第一次觉得嫁人也是种好事。   安宁若有所指,“我听说草原对于这块根本没什么要求,那托王子的生母,那位王后原先也有跟过两任的丈夫。穆郡主才貌双全,若是和离了再嫁给他,想来那托王子也是十分愿意的。”   卢梦芙也说道:“这倒是,草原觉得女子再嫁不算什么问题。我听说他们还有兄死弟及的风俗,不仅是接收弟弟的职位,包括妻子也一起接收。”   “呀,倘若草原同我们大周能够因此和平下来,那穆郡主肯定是大周的大功臣,将来也是会在史书上记载在侧的。”   三人你一眼我一语,气得穆芊芊目呲欲裂,恨不得将这三人一起狠狠宰杀。偏偏这事本身就是她先提起的,即使传出去也是她不在理。而且这还是陛下五十五岁的寿辰,她若是轻举妄动,她爹都护不住她。   她一双贝齿狠狠咬着下唇,手指更是掐进了自己的手掌心,因为她指甲尖锐又长的缘故,手掌心很快就渗出了血丝,唇瓣和手掌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下滔天怒火后,才嫣然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妹妹们可别生气。”明明四人之中最气愤的就是她自己。   安宁只是端起酒杯喝酒,不说话。这寿宴给她们这一桌上的都是度数很低的果酒,即使灌上一百杯也是喝不醉的。   在献寿礼这一遭结束后,身着统一服侍的宫女们端上了第一道的菜肴,第一道是小巧精致的藤萝饼。分量正好是一个桌子人数的两倍,他们这一桌一共坐了八个人。   与此同时,第一个节目也开始了。   上场的十个宫女,她们统一穿着红色的纱织舞衣,长长的袖一甩,有种飘然欲仙的感觉。十个宫女皆相貌不俗,在琴声中翩然起舞。素手婉转流连,柔弱无骨,身轻如燕,裙摆飞扬。她们摇曳的身姿随着古琴的渐急,舞动得越来越快。长长的水袖甩开,衣袖飘动,水袖在她们手中仿佛成为了她们身体的一部分,力与柔完美结合,更是有种行云流水的美丽。   安宁不由地想起了她曾经看过的水袖舞,这舞蹈比起她前世所见过的,高出了不知道多少截。在跳舞之前,人们或许只会注意到这些宫女的美貌,但在舞姿一起的时候,人们却会下意识地忽略了她们的容貌,全身心投入到其中。   一曲舞毕,全场一片寂静。直到这些宫女向她们福了福身子,退下后,大家才像是重新拥有了语言能力,开始讨论了起来。   坐在安宁斜对面的一个姑娘说道:“听说这曲舞是珍嫔娘娘亲自设计的呢,以前只听说珍嫔娘娘是个才女,倒不知道她在舞蹈这块也有这样的造诣。”   穆芊芊突然吟了一首诗,那诗即使不算那种可以流芳百世的,但也称得上是好诗一首,其他人忍不住赞起了她的作诗本事。   “没想到芊芊你作诗也这样好,不比你作画水平差呢。”一个同穆芊芊交好的人开口道。   穆芊芊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笑道:“不过是心有所感罢了。我这水平哪里比得过周县君?三年前,她可是名媛赛的魁首,我只是小小的榜眼。”   另一个姑娘也道:“说的也是,今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周县君,也想领略一下当年魁首的水平。”   搭话的这人叫白素琴,显然也是不忿安宁名气的人。当年的安宁可是压得京城中所有的闺秀都失去了颜色,倘若她是世家之女也就算了,偏偏她只是个农女,这让她们这些人都分外脸面无光。   白素琴一说,这附近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安宁身上,有想要看好戏的,也有担忧的,也有冷眼旁观的。   安宁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她略一沉吟,一首诗就这样喃喃道来:“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   卢梦芙轻轻笑道:“舞好,诗也好。”   穆芊芊的诗虽然做的不错,但是同安宁的一对比,便有了鲜明差距,就像是烛光与明月之别。   安宁念完诗后还云淡风轻地来上一句:“其实我书法更好,诗歌这块真的不太擅长呢。”   穆芊芊的脸都要被打肿了,只能强作镇定,“周县君真是谦虚了。”   这时候第二道菜也端了上来,大家开始安静地夹筷子。   第二道菜刚上,第二个节目也正式开始。安宁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打算上一道菜就演一个节目啊,现在看来,今天一共会准备二十道菜的样子。   有那水袖舞珠玉在前,第二个节目琵琶曲虽然也算精彩,但相比较来说,就平凡一些。安宁听说第二个节目的主持项目正是德妃娘娘,便在心中给了珍嫔娘娘点赞一下。能够让三皇子那一派的人不开心,她就满足了。   第三个节目还算有点意思,是边跳舞边作画,跳舞的这妹子还是护国公的庶女李玉。听说护国公十分宠爱这个女儿,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嫡女。这李玉长得国色天香,舞姿优美,绘画水平也相当不错,在上面又舞又画的,的确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不少人都眼中一亮,这护国公之女倒是个妙人。   安宁一转头,就看见同桌的一个身穿石榴红的姑娘一脸的愤恨,从嘴唇的蠕动来看,她似乎还在暗骂:“不要脸的小贱人”。   她在桌下手指戳了戳玲珑,轻声询问这是谁,才得知这石榴红衣裳的姑娘叫李云,是台上这位李玉姑娘的嫡姐。李云的相貌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但同李玉一对比,就寡淡了不少。加上李玉能歌善舞,琴棋书画皆出众,在家又受宠,李云讨厌李玉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安宁见她气得两颊鼓鼓的,莫名想起了某种叫做仓鼠的生物,忍不住噗嗤一笑。   李云听到这笑声,回过神,正好看见安宁冲着她笑,以为安宁是在嘲笑她,脸色顿时黑了黑。   安宁知道她误解了,连忙解释道:“只是觉得你可爱罢了。”的确是挺可爱的,特别是气鼓鼓的样子。   李云闻言,怒气消减,在她真诚的眼神下没说什么,只是努了努嘴,“你不看我妹妹表演吗?”说起妹妹两个字的时候,还有些磨牙。   安宁说道:“我觉得还没第一个节目好看。”第一个的水袖舞才叫艺术。这个的话,充其量就是新奇而已,毕竟这世上之前没有这种又跳又画的舞蹈。但安宁前世小说啊电视剧中又不是没见过,所以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本身质量上,也就不像其他人那样惊叹了。   这样的回答让李玉心情又好了几分,还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李云。”   安宁笑道:“我叫周安宁。”   穆芊芊见她们两个其乐融融的样子,说道:“不知道周县君对于这表演有何看法?”   安宁想了想说道:“论舞姿不如前头的水袖舞,论绘画,还不如你。”她说的也是实话,台上的李玉绘画功底虽然可以,但的确比不上穆芊芊。   穆芊芊原本想说点什么,但是听到安宁说李玉的绘画不如她,一时之间反倒无言以对了。   她这样一说,原本还惊叹的人也回过神,觉得安宁说的的确有道理,再看台上李玉,也就不像一开始那么惊艳了。   节目一个个下来,很快就到了第五个,要知道第五个出场的可是那今年名媛赛的魁首容碧雁,大家瞬间打起了精神,准备看她究竟都准备了什么,大多数人都认为会是容碧雁最擅长的古琴。   只可惜大家都想错了。   很快的就有好几个宫女太监上来布置起了会场。   “咦,难道是戏曲吗?”   “我没听说过这位容小姐会唱戏啊。”   大家不由吃了一惊,难不成这位容小姐打算客串戏子?古代的戏子优伶地位确实低,但对于这些闺秀公子而言,偶尔的客串反而是一种潮流。   安宁看了看这布景,眯起了眼睛——这布景看上去很熟悉啊。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果不其然,这上演的便是那西厢记。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容碧雁并非饰演西厢记的女主崔莺莺,而是那张生。   她本就容貌俏丽,扮起男子偏偏又有几分的风流潇洒的气度,一出场大家都看呆了。这男装打扮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种雌雄莫辩的魅力。那扮演崔莺莺的再是美貌,也无法将大家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安宁细细听了,也觉得这容碧雁唱得确实是好。唱腔清丽,让人不由沉浸其中。与那饰演崔莺莺的小旦四目相对,硬是演出了那种缠绵的感觉。安宁觉得,幸好这容碧雁所上演的并非西厢记后头反转的部分,不然大家恐怕心情复杂。   当时安宁写了后半段上去后,按照大周月报编辑楚季同的说法是,有不少人都写信到他们报社,指着他们骂,说前面好好的张生后面来了一个惊天大逆转。若不是这时代不流行寄刀片,恐怕楚季同收到的刀片一辈子都用不完。   等到这一折戏唱完,大家仍然沉浸在其中的韵味之中。   随即才爆发了热烈的讨论,有说唱得好的,也有说容碧雁反串出色的,还有少女害羞道:“若是那容小姐真是男子,待她经过的时候,我定要给她投掷瓜果。”   这时代也有向人丢瓜果来表示好感的习俗。据说五十多年前,有个叫宋尧的美男子,甚至被一个大西瓜砸晕了好几天。那之后便规定就算是丢瓜果最多也就是橙子大小,西瓜这种东西严格杜绝掉。   容碧雁表演后下来,身上石青色的男装没有换掉,直接坐在安宁的隔壁桌上。安宁这才知道为啥隔壁桌子上一直空着一个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位容姑娘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炙热,但又并非怀着恶意。   容碧雁刚坐下,便被莺莺燕燕环绕着,叽叽喳喳地问着她。   “碧雁,你怎么会想到演这个呢?我还以为你会弹琴的。”   “不过你唱的真好。”   “是啊是啊,你男装打扮太帅气了。”   放现代,这位就是妥妥的偶像啊。   容碧雁微笑着同这些姑娘说话,又道:“因为我一直很喜欢西厢记啊。”   “可惜你扮演的是张生,不是崔莺莺。”   容碧雁又笑道:“难道我扮演的张生不好吗?”   原本可惜的妹子似乎被她的笑容闪了一下,居然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好,非常好!”   容碧雁却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安宁的面前。   她现在本来就是聚光体,这一走动,周围的人顿时将注意力集中在她们身上。她们两个一个是前任的魁首,另一个是今年的。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都在激动万分:一山难容二虎,难不成这两人要掐起来了吗?   其中最期待的要数穆芊芊和白素琴了,她们恨不得两人直接最好掐得昏天地暗,在众多国家免签丢尽脸皮。   容碧雁却对着安宁眨了眨眼,笑道:“我是容碧雁,久仰大名,早就想认识你啦。”   安宁疑惑地看她。   她也笑道:“我是周安宁,你刚刚演得真好,比原著中描写的张生相貌还要出众呢。”   容碧雁闻言越发开心,“真的吗?我能同你握手吗?”她的语气似乎含着一丝的激动。   安宁迟疑了一下,深出自己的手,容碧雁也伸手握了握,力道不轻不重,一会儿放开,开开心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安宁甚至可以看出她背后所开出的一朵朵小花了,不由有些莫名其妙,她刚刚过来就是特地同她握手再说两句话?   其他人见两人丝毫不含火药的互动,反而有种惺惺相惜的味道,不少人都在心中可惜万分。   大家在稀罕了一会儿后,等新鲜感过去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台上的表演上。   安宁则是问玲珑,“这容碧雁,你以前认识吗?”   安玲珑压低嗓音道:“事实上,在她今年参加比赛之前,大家对她的了解都不深,只知道她以前似乎身体不太好,都在庄子上休养,也不曾传出过什么名声,直到今年的名媛赛上一鸣惊人夺得桂冠,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不过我看她的身体,不像是不好的样子啊。”   像她这样的好气色,都算生病的话,那就没有健康的人了。   安宁笑了笑,“说不定是今年调养好身体才出来的。”   安玲珑想想也是如此,点点头,两人便开始看起了节目,偶尔在吃一下桌上的佳肴。桌上这些菜中,安宁还看到过好几样她送给天晴的食谱,其中有一道便是拔丝地瓜。   拔丝地瓜作为一道甜点,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刚端上来没多久,就已经一扫而空。外头裹着的金黄色的糖浆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甜味,混合着地瓜的香气,吃一口直接甜到了心底。   安宁道:“其实不仅可以做拔丝地瓜,拔丝山药,拔丝苹果也很美味的。”   安玲珑眼睛瞬间发亮起来,“教我!”她一听就猜到这食谱肯定是安宁送的。   安宁点点头,“等我回去后写食谱给你。”   其他人虽然很感兴趣,但终究觉得同安宁没那么熟,不好意思开口要,只能在一旁装矜持,心里寻思着,让家里的厨师试试各种做法,估计就是糖裹着地瓜,肯定不难做的。   一个个琳琅满目的节目在台上演着,有那西厢记摆在那里,大家终究还是觉得西厢记更加精彩一些。   不知不觉,便轮到了安宁排演的白蛇传。   大家听这从未听过的名字,分外好奇,难道这是一个人们与巨大白蛇搏斗的故事吗?   一出场,却是两个美女出现,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青衣。白衣女子唱了起来:“人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山!……微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大家不由吃惊,说好的白蛇呢。   白素贞与许仙在断桥上相会,互生爱慕,然后许仙将雨伞借给白素贞,定期拜访,两人定下婚约。   从前面的戏看来,怎么看都是才子佳人的戏码,同白蛇没有关系。   安宁一开始排演的时候,便是故意隐去了白素贞和小青的蛇妖身份。直到法海出场,人们才惊觉,原来这白素贞便是那千年蛇妖,小青则是青蛇化成人形。   这时代虽然有诸多才子佳人的戏码,但是这种人妖恋却从未出现,加上剧情又精彩,即使对这种感情戏不感兴趣的男子,都陷入了剧情之中。   因为先入为主,加上白素贞又是个贤惠端庄又美貌的女子,大家不自觉都将心偏向她几分。在法海暗地告诉许仙白素贞是蛇妖所变,唆使许仙在端午节日劝白素贞引用雄黄酒,使得白素贞显出原形,吓死许仙。大家顿时对法海这坏人姻缘的老秃驴恨得牙痒痒的。   几个感情丰富的姑娘们更是咬牙切齿:“这死秃驴,多管什么闲事!”   “可怜的白素贞,可怜的许仙!”   安宁心道:回去后倒是可以让戏班子排演给她娘看,她娘对和尚一直都没好感,肯定会很喜欢。   盗仙草、许仙入金山寺、白素贞水漫金山寺……一幕幕紧蹙又精彩的剧情让大家不敢移开视线一秒,更有人深切地同情起了白素贞。觉得她虽然是妖,却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妖,还有一些公子心想:若是蛇妖都像白素贞和小青这样,他们也愿意同她们恋情说爱。那许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药铺小伙计,哪里配得上白素贞啊。   等到许仙向白素贞谢罪,一家人和好如初,大家才放下了紧紧揪着的心,仿佛看到了圆满的曙光。   偏偏在白素贞生下孩子后,法海在婴儿满月之期将白蛇传摄于金钵之下,镇压在雷峰塔下。   玲珑更是气得差点摔杯子,红着眼瞪安宁:“就不能够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不少姑娘也赞同地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安宁说道:“结局肯定是终成眷属的,你们放心。”   大家才松了口气,继续看下去。   白素贞被镇压雷峰塔下,许仙也上山进寺,自愿剃度,只为了法海一句“雷峰塔百步之内,非出家人不得擅入。”   容易受感动的姑娘们更是泪眼汪汪的,再也没有人说许仙配不上白素贞了。   夫妻两一个在踏外扫塔,一个用法术撑开雨伞,为许仙遮阳。   待到白素贞同许仙的儿子许士林长大后,不负众望,夺得状元,最终孝感动天,白素贞终于出塔,同许仙许士林一家三口团圆。   十年修得共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场历尽风雨坎坷的人妖之恋终究划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白蛇传的剧情跌宕起伏,又从未见过,一下子征服了很多人的心。   西厢记虽然也精彩,但架不住大家之前就在大周月报上看过,不像白蛇传一样第一次出现,这冲击力自然是前所未有的。能够写出这么好看故事的安宁在她们心中的评价更上一层楼。   李云好奇问道:“这戏折子你写了多久?”这么好看的戏,肯定得花好几个月才完成吧。   安宁淡淡一笑:“我大概用了五天吧。”   “不可能!”李云脱口而出。   安宁将那天她们遇到青蛇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正是因为看到那青蛇,我才突然有了灵感的。也正是因为要在五天之内,就将这戏排演好,天晴才会累倒。”   她条理分明,让人不由得不信。   穆芊芊和白素琴见安宁轻而易举地取的大家的赞叹,心中越发不悦,即使她们内心也觉得这个故事的确超乎寻常的精彩。这其中最不开心的要数白素琴了。白素琴,白素贞,恐怕日后常常会有人将她们作比较。   穆芊芊开口道:“这戏也就一般般,还没西厢记好看呢。”她忍不住要贬低一下安宁。   白素琴也搭腔道:“没错没错,西厢记辞藻清丽,情感动人,那白玉京才华远在周县君之上。”   更喜欢白蛇传的人也跟着说道:“我觉得白蛇传的故事更好看,人妖之恋,这种题材可不是一般的才子佳人可以比的。”   “西厢记那种更具有现实意义。”   穆芊芊就是将“白玉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想要借此打消安宁的气焰。   安宁只觉得好笑:这白玉京本来就是她的笔名,只是不知道穆芊芊若是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穆芊芊见安宁仍然笑意盈盈的样子,以为她只是装个样子,心中更是快意,还将容碧雁更牵扯了进来。   “容姑娘既然今日表演西厢记,肯定也很喜欢西厢记吧。”   容碧雁点点头,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她有个叔叔正好也是大周月报的编辑,她看了西厢记后,十分崇拜白玉京,死磨着才从叔叔那边磨出那白玉京就是周安宁。所以才会有之前那些举动。   穆芊芊笑道:“那么容姑娘也觉得白玉京才华横溢吧。”   容碧雁继续点头,“西厢记是我最喜欢的一出戏。”唯一让她不满的是结局,在她看来,那张生只落得流放结局太便宜他了,倘若她是崔莺莺,定要剁了他命根子。   穆芊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挑衅地看了安宁一眼,“容姑娘觉得周县君同白玉京相比,谁写得更好?”   容碧雁也是名媛赛的魁首,她的话可比穆芊芊有分量多了。   大家也都看向容碧雁,想看她到底是如何评价的。若是说那白玉京更出色的话,那岂不是会直接得罪周安宁?若是说周安宁更出色的话,似乎又同她之前所说的最喜欢相违背。   “为什么非要评个高下呢?白玉京就是周县君啊。白玉京也是我最喜欢的作者。”容碧雁原本不想捅出这件事,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出来。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直接让现场炸开来。   穆芊芊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宁。这怎么可能?她最讨厌的周安宁居然是白玉京?   安宁微微一笑,冲着穆芊芊和白素琴道:“在下之前不知道两位如此喜欢白玉京的作品,对于你们的厚爱真是惶恐,真是担不起。”   穆芊芊想起自己刚刚在周安宁面前大力称赞白玉京,那些肉麻至极的赞语此时化作了一道道的利刃,割得她全身是伤。   自己刚刚的举动在周安宁眼中恐怕就像是跳梁小丑吧?即使当初被季延一上门退婚,表示不再合作的时候,她也没有感觉到如此丢脸过。她人生中出的两次丑,都同周安宁有关。   她的脸上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五颜六色的,像是开起了染坊。   ☆、第五十一章 争风吃醋,安宁遇刺   台上的凌青恒也对白蛇传十分满意,他更是给这些戏子赏赐了一些金银钱财。对于这些戏子来说,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赐就是一种体面。他们之前虽然隶属于皇家,但因为天子对戏曲不是很感兴趣,真正出演的次数并不算多。   众人皆知这剧本是安宁所写的,等安宁那桌的小动静传来,才知道不仅是白蛇传,西厢记的原作者也是安宁。目前上演的十五个节目中,最出彩的就是西厢记和白蛇传,其次是那水袖舞。结果最出彩的两个却被同一个人给占了。   慕寒的心更是活跃了起来,如果求娶不到大周公主,他求娶周安宁的话,受到的阻力是不是会小一点?更何况大周皇帝已经驳回了他一次,应该不至于如此不给他面子连续驳回两次吧。   如果是周安宁的话,即使她身份配不上当他正妃,但是冲着容貌和才华,他也是心甘情愿的。他越想越是内心火热,恨不得直接就表明自己的意愿。   慕清玄也有几分的后悔:他的小表妹出的风头是不是太大了?一想到有以后会有那么多狂蜂浪蝶盯上表妹,他心情顿时就沉了下来,那张俊美无涛的脸也黑了几分。他把玩着一个玉佩,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尽快带表妹回去。   一开始的他支持蔚邵卿给表妹一个更高的身份,原本打算着趁这个拜寿的机会,以对表妹一见钟情为理由,将表妹直接顺理成章地娶回去。嫁的又不是自己的女儿,想来大周天子不会反对。只是如今,却被那人知晓了表妹的存在,那人对表妹这一房的人恨之入骨,若是让她知道的话,不仅表妹会彻底暴露出来,安危也无法保证。   想到这里,他一双如墨般的眼睛酝酿着狂风暴雨。终究是他能力不够,才无法彻底护住她。蔚邵卿的存在虽然令他厌恶,但终究让表妹的安危有了一层的保证。   至于慕寒……慕清玄忍不住露出混合着冷漠和讽刺的浅笑,敢打表妹的注意,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   在白蛇传后,剩余的五个节目虽然也不错,但是却成为了所谓衬托红花的绿叶,大多数人都心不在焉地看着,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让这戏班子再重新排演一次白蛇传。   穆芊芊和白素琴的气焰也被彻底打了下去,在剩下的时间内,两人都沉默不已,就连桌上的饭菜也没怎么碰。   安玲珑和安宁她们倒是吃的挺开心的,这皇宫里的饭菜,也有好几样是她从未吃过的,味道很是不赖,一点都不比她家一些食谱差。   等二十个节目表演完后,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人们身上,涂抹上金色的光辉,今日的寿宴便结束了。大家向皇帝跪拜之后,便纷纷辞别。等明天还得一大早起来过来这里呢。明天的节目基本都是来祝贺的诸国准备的,因此安宁对此十分期待。   安宁起身,正要同白雪一起回到天晴的寝宫,玉容一整日则都呆在宫内没出来,毕竟她并非宫女,不好随便乱走。   她们刚走了几步,安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抬起头,蔚邵卿白玉般的面容印在眼中,他今日所穿的侯爷的朝服,朝服是明黄色的——但是这种明黄色同天子和皇后的明黄色又有些差别,身前身后都绣着张牙舞爪的九蟒图案,越发显得华贵,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安宁坐着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现在一站起身子走路,便觉得自己这一身的朝服衣冠十分沉重,只想快点回到寝宫内,换上常服。   她顿了顿脚步,问道:“有事吗?表哥。”   正好过来寻她的慕清玄听到那表哥的称呼,脸直接扭曲了——该死的蔚邵卿,安宁的表哥是他!   蔚邵卿淡然说道:“这几日,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只需呆在二公主宫内就好。”   安宁将他的话往深理解,这意思是,若是随便出去,容易被人算计到吗?   她点点头,笑道:“好的,我知道的。”   “周姑娘。”慕清玄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虽然他想直接喊安宁,但为了不让其他人生疑,只能从周姑娘喊起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人是来凑什么热闹?嫌她吸引的火力不够强吗?刚刚蔚邵卿过来找她,已经吸引了好一批的目光,再来一个慕清玄,直接就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不少人更是停住脚步,同身边的人装作在聊天,视线的余光却一直往他们这个方位飘啊飘。   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更是期待起这两大美男之间碰撞出火药味。   慕清玄只是温柔地看着安宁,“周姑娘写的剧本真是精彩,在下对于戏曲一类也有几分的研究,不知道是否有这个机会能够邀请周姑娘?”他就是故意在大家面前堂堂正正地认识表妹,即使日后他们来往,也不会被人怀疑其中猫腻。   蔚邵卿道:“玄王爷若是有这个兴趣,本侯可以多给你介绍几个这方面的大师。”   慕清玄道:“我只是对白蛇传感兴趣而已。”他本来就没打算强求,冲着安宁微微一笑,“周姑娘若是有这方面的念头,随时可以来找我。”   表妹若是喜欢写剧本,日后她写剧本,他唱戏,也是人间乐事。   待到慕清玄翩然离去后,蔚邵卿才对她说道:“慕清玄就是于峥。从一开始他出现在你身边就动机不明。”   安宁虽然比蔚邵卿还早知道这个事实,现在却不能暴露出来,只是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咦,虽然他同于峥有几分相像,我只以为两人有什么血缘关系。他看上去可比于峥要俊逸超群。”   “想来他扮作于峥的时候,刻意易容了一番。”蔚邵卿因为安宁那句俊逸超群的评价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安宁点点头,又对他说道:“易容啊,我也想学呢,听起来就很有用的样子。”   蔚邵卿见她一脸期待,竟是不忍她失望,话语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脱口而出,“我师姐你是见过的,她在易容这块造诣不浅。你若是想学,等她下去过来,我可以安排你同她见面。”   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师姐童若雪出卖了。   安宁眼睛亮了起来,她虽然也有学几手功夫,但碍于天赋限制,最多就是打倒一个没功夫的成年大汉,平时还是使毒居多。能够多一个保命的手段是最好的,虽然当初慕清玄给了她一张人皮面具,但那东西要使用还得每天带在身上,很不方便,哪里比得上自己学会这本事。   她嫣然一笑,脸上流转的光华竟是盖过了背后一从从盛开的鲜花,“那就多谢表哥了。”   还没完全走远的慕清玄听力甚好,直接将安宁清清脆脆的嗓音收进耳中,差点郁闷得吐出一口血。早知道表妹想学,他就教她,他的本事绝对比蔚邵卿口中的师姐强很多。偏偏他现在又不能回过头,跑安宁面前说我教你,越想脸色越黑,他前面带路的一个太监被他散发的杀意弄得全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妈呀,这位南夏的玄王还真是性格莫测,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   成功从蔚邵卿那边得到保证的安宁一路上含着欣喜的浅笑回到凌天晴宫里。凌天晴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忍不住道:“今天的节目这么精彩吗?”她以为安宁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开心的。   安宁收起了笑意,轻轻咳嗽一声,“你身子好多了吗?”天子凌青恒已经谢绝了和亲的消息,天晴今日虽然没出场,但肯定有人同她通风报信。危险解除以后,天晴估计可以不用装病了。   凌天晴道:“我请太医来瞧了瞧,说再吃几天的药就好了。”就算装病也是要装全套的,刚脱离和亲危险就身体痊愈,那样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就是觉得凌天晴辛苦了。她为了不真正吃下药,每日吃药时候都要找借口把别人请出去,然后偷偷把药倒在屋内的花盆中。那些盆栽都不知道吸收了多少的药。   凌天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说今天蔚侯爷同那位南夏的玄王因为你的缘故而争吵了一番,二男争一女,争风吃醋,我们的周县君真是好大的魅力。”   安宁差点呛到,“这流言也传得太快了吧。”她才走过来,天晴就已经知道了,不会现在全皇宫都在说这事吧。   “原来二男争一女是真的啊。”凌天晴点头。   安宁嘴角抽搐,“以讹传讹这种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夸张。”她痛心疾首道:“作为我的好友,在听到这种流言的时候,你应该斥责那些人乱传谣言败坏我名声的狼子野心啊。”   凌天晴唇角微微扬起,“放心吧,母后对你印象很好,若是有人传得太夸张,她肯定会出手的。”   安宁表示一点都没有被她给安慰到。   凌天晴问了问她今天的表演,虽然也有人跑去看,回来给她转述,但那些人的口才哪里比得过安宁绘声绘色的描写。   她笑道:“听说那些戏子白蛇传演得挺不错的,也算给我大大地涨面子。嗯,白雪,等下给她们每人五两银子,我那些不太用的首饰也收拾几样出来。”   白雪脆生生地应了下来,就去准备赏赐了。   安宁同躺在床上的她笑着说话,没一会儿,皇帝身边的内侍官张合过来颁发了圣旨,还带来了大批的让人眼花缭乱的赏赐,其中最受瞩目的就是一盒满满的南海珍珠。   其中一部分赏赐是给安宁,一部分是给凌天晴。   只是因为凌天晴“抱恙在床”,皇帝也不忍心折腾女儿,只让安宁帮忙接收。   末了,张合对安宁说道:“周县君,陛下等下打算见你一面。”   安宁怔了怔,在听闻见面的地点在皇后的寝宫内后,松了一口气,笑道:“好的,我等下就过去。”   现在皇上正陪皇后娘娘用几道晚膳,皇后娘娘似乎身体越发不好,今日白天那些美食只动了几筷。安宁自然不会那么没眼色,现在就过去打扰。   她笑着问道:“公公我还得再整理一下仪容,你看我什么时候过去好呢?”   张合即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对于每个人仍然恭恭敬敬的,一点都不恃宠而骄,“我看县君半时辰后再慢慢走来就很好。”   安宁点点头,又谢了他一回。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安宁带上白雪、玉容和两个太监一起出发前往皇后娘娘所在的关雎宫。   她慢慢走着,穿着这朝服行动,想走快也没办法。   在经过荷花池的时候,一道隐隐的呼救声却传了过来,   “救、救命啊……”   声音断断续续的。   安宁顿了顿脚步,有心过去,白雪却拉住了她,道:“姑娘,我带小路子过去看看就可以,您继续去皇后娘娘那里吧。”   安宁点点头,两个人一起的话,也比较不会有事。   这呼救声不早不晚的,却恰好在她路过这里的时候响起,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她转念一想,走了一小段路后,看见前头两个侍卫,索性停下脚步,将刚刚的事情同他们说了一下,让他们也过去瞧瞧。两个护卫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快步朝着安宁所指的方向前进。   小路子跟在她身后,轻声道:“这附近靠近贤妃娘娘的宫殿,那两个护卫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贤妃娘娘的人,可以信任。”   贤妃娘娘虽然也是四妃之一,因为膝下只有一女的缘故,鲜少参与后宫争斗,加上大公主凌天怡同凌天晴关系很是不错,所以在小路子眼中,贤妃娘娘也算得上是可以信任的人物。   安宁沉吟:这么看来,她让那两个护卫过去,还算是对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继续前进,等到了关雎宫后,安宁在门口停下,请一个宫女进去通传一声。   一会儿后,那身着蓝衣的宫女冲他们微微一笑,将安宁他们给引了进去。   安宁走到宫内,她只是第一次晚上的时候来到关雎宫,宫内的灯光并不刺眼,反而有种温馨柔和的感觉。   皇后娘娘坐在榻上,手中似乎拿着几件十分眼熟的绣品,在榻的另一头,皇帝凌青恒把玩着她送上去的望远镜,桌上还搁着老花镜。   凌青恒将望远镜放在右眼前,左眼闭上,像是第一次拿到新鲜玩具的孩子,饶有兴趣的样子。   安宁向这大周身份最高的夫妇行了行礼。   “起来吧。”季皇后待她很是温和,还让人搬个个绣凳给她坐。   安宁规规矩矩地坐下,目不斜视。   凌青恒道:“这望远镜果真是好东西。还有这老花镜,你之前是说这是老年老眼昏花后使用的吗?”   安宁斟酌着回答:“我只是想着,朝中有几位大学士已经七十多岁了,看公文看书籍都有些吃力,所以我才想着弄出这东西,让他们看字能够轻松很多,眼睛也不会那么疲累。”   凌青恒点头,“这的确是好事。那些大人都是我大周的国之栋梁。”凌青恒手段果决,所以那些年迈的官员在他面前根本不敢搞倚老卖老这一套,加上他们也的确比起年轻人在治理朝政上有水平,凌青恒自然也希望他们能够多效力几年。   安宁只是垂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谢陛下夸奖。”   凌青恒顿了顿,“至于这两样的图纸。”   安宁说道:“我虽然也打算给自己做几样玩耍,但图纸却没打算留着。”   凌青恒道:“老花镜你若是想要留着图纸也可以,只是这望远镜在战场上有大用,能够少流传出去是最好的。”他脸色严肃了几分,身上那属于帝王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安宁道:“臣本是大周人,自然盼着大周好。”她只做战战兢兢状。   季皇后嗔怪道:“陛下何必如此吓唬安宁这样的好孩子。安宁你别怕,陛下有时候就是孩子脾气。”这世上也只有她这个皇后才敢说这话。   凌青恒一点都不生气,反倒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还是梓潼了解我。”   季皇后没说什么。   凌青恒和颜悦色地同她说了几句,最后道:“回去后告诉天晴,不想吃药,也别祸害了那些花花草草。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和亲的。我听闻明天的节目还是挺精彩的,她应该会喜欢,若是想看就过来一起看。你们今日排演的白蛇传很是不赖,故事好,演得也好。”   听其意思,居然已经识破了天晴装病的事实,而且并没有要怪罪天晴的意思。安宁只能道:“陛下明察秋毫,公主便是那孙悟空,再怎么也翻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   话语中似有若无的吹捧让凌青恒脸上笑意加深。   “你的这份贺礼我很是喜欢,你有什么想要赏赐的吗?”   安宁有了爵位、她娘有诰命、聪哥儿和金宝还有监生的名额,她对于这一切已经十分满意了,可不愿给皇帝一个贪得无厌的印象,因此只是笑道:“陛下升了我爵位,又给了我侄子进学机会,已经是最好的赏赐了。”   凌青恒见她不骄不躁,又十分知进退,对她的好感增加了几分,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想着,等周安宁回去前,再赏赐她一些金银财宝吧。若是安宁得知他的想法,肯定会泪眼汪汪,她最喜欢的就是银黄之物了。   季皇后见他们说完了话,对安宁道:“你那位朋友送来的绣品我很是喜欢,我准备了一下东西要给她,你回去后,直接帮我带过去。”   凌青恒说道:“梓潼既然如此喜欢她,何不让她住在京城中?这样召进宫里说话也方便,对她来说,既不失自由,也是难得的体面。”   “不用了。”季皇后却十分果断地否决了这个提议,“我看她似乎更喜欢在开原县那种安静的地方,若是让她来京城,说不定在京城的繁华中会迷失了自己的心,反倒绣不出更好更有灵气的作品。再说了,我若是太过表现出对她的另眼相待,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安宁偷偷看着脸色平静的季皇后,心理直觉地认为应该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但季皇后这种对于李艳的尊重却让她很是感动。   “我才说了几句,就惹来你这么一大堆话。”凌青恒摇摇头道,“你既然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吧。”   他已经对不起梓潼很多了,因此在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愿意给她最大的纵容。   等季皇后的大宫女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玉容直接代安宁接下。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走了进来,说道:“陛下,北望国的王子和公子对大周的饮食不太习惯,表示大周的美食远远比不过他们北望国的。刚刚派人同小的说,明天的寿宴可以用他们国家的美食,让大家好好品尝一番。”   北望国,夹在草原和大周之间,面积不大不小,属于大周的附属国,但同其他附属国相比,这国家属于那种不太安分的,还常常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北望国的美食?”凌青恒不怒反笑,“北望国有所谓的美食吗?”   季皇后笑道:“我还以为他们北望国只有各式各样的腌菜呢。难不成明天的二十道菜就是腌萝卜、腌白菜、腌青豆这些吗?”   安宁也曾在书上看过一些关于北望国的记载。知晓他们全民热衷于腌菜这东西。她当时在书上看到还觉得这北望国同前世的韩国有异曲同工之妙,特别是在莫名其妙的自信心上。安宁觉得这个国家就是仗着他们地理位置特殊,大周再讨厌他们,也不至于拱手让给草原,因此才会拼命作死。   凌青恒却抬头看向安宁,“若是你的话,你有何看法?”   安宁抿唇轻轻一笑,“臣曾经在书上看过一些关于北望国的资料,上面写着北望国那边肉类并不多,肉在他们眼中是高价品。即使是皇帝也不像我们一样,爱吃多少肉就吃多少。因此北望国的来使来到我们大周,常常一边在饭桌前只选肉类食用,一边又夸他们腌菜的美味。既然他们如此喜欢他们的腌菜,陛下不如成全他们的思乡之情,以后北望国的来使来到大周,一并招待他们腌菜。嗯,可以从明天开始,明天他们那一桌就只给他们上二十种不同的腌菜,想必北望国的来使定会对陛下的仁慈而感激涕零。”   安宁一脸的正直,一副她做这些都会为了北望国好的样子。   季皇后闻言,都忍不住掩唇轻笑,“你这孩子真是促狭。”这种整治人的方法不仅别开生面,而且还让北望国的人有苦说不出,这孩子果真是聪慧过人。   凌青恒大笑:“好,这个法子的确好。等下你们就按照安宁所说的去处理吧。”后半句话是对着刚刚过来的内侍说的。   内侍弯了弯腰,收到旨意后便告退了。   随后凌青恒挥了挥手,让她回去。   安宁就这样抱着一堆东西回去了,很快的,宫里的人都知道她收到赏赐还被帝后叫去说话的事情,纷纷感慨她圣眷之浓一点都不输给她的“表哥”蔚邵卿。还有人觉得蔚邵卿真是奸诈,推出这么一个伶俐聪慧的表妹来帮忙争宠。   安宁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与其让他们把关注点放在李艳身上,还不如她自己担下来,反正她债多了不愁,拉仇恨这种事情做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回到月华殿后,将凌青恒的话同凌天晴说了一下,“你明天若是要去观看,也是可以的哦。”   凌天晴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坐那边一整天,还不如躺床上呢。而且还得穿那些厚重的衣服。”在寿宴这种场合,基本都是穿朝服的。   同时,当时离开的白雪也说了一下那块地方发生的事情。   她当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宫女在荷花池中挣扎着,白雪自己本身不会游泳,只能让身边恰好会游泳的太监下水救起了她,她只说那宫女是玉贵人宫里的一个粗使丫鬟紫萍。玉贵人十五年前入的宫,曾经有过一段宠爱,但很快就泯然于众人,也不曾生下一子半女作为后半辈子的依靠。年轻时的气焰早在后面在打磨得差不多,如今在皇宫中算是一个挺没有存在感的嫔妃,也不曾惹是生非,十分低调,同许多不受宠的嫔妃没什么两样。这紫萍原本是被一个二等宫女派去领取东西,结果在路过荷花池的时候,也许是天黑的缘故,也许是太靠近池边,脚一滑,便跌了下去。倘若不是安宁她们恰好经过,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整件事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什么疑点,仅仅只是恰好在安宁经过时发生而已。被救起后,紫萍也没有纠缠什么,十分感动地道谢后就回去了。   她们商讨了一番,没看出什么破绽,索性暂时搁下了这件事。   ……   第二天早早起来后,安宁照例换好衣服,到昨天的自己的座位上。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个叫做蓝绍国的依附南夏的小国家。   他们所表演的节目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小品,加上笑料颇多,包袱也抖得不错,倒是逗笑了不少的人。   一个个的节目表演下来,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那些充满异族味道的节目也让大周的臣民看得津津有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狠狠丢了一场脸的缘故,穆芊芊今日倒是很安分,几乎从开头坐下到现在就没有开口说话。   这其中也发生了一道小小的插曲,其他人桌上所放的都是大周各式美食,唯独北望国的桌上是各种的腌菜。   对于北望国的来使来说,他们虽然嘴里说着他们国家的腌菜才是至上的美味,但其实只是习惯性用来抬举自己罢了,他们最爱吃的还是各种的肉。大周、草原和南夏三国中,最擅长烹饪的就是大周。   结果在看到其他桌上都是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这其中以肉类居多,只有他们桌上是腌菜。北望国的来使顿时激动了,愤怒地表示为什么他们的会是腌菜。   负责这块的内侍官将安宁昨晚说过的话语重复了一遍,道:“既然你们如此喜欢你们国家的腌菜,我们自然要成人之美。”   北望国的来使脸涨得通红,偏偏又不能说自己更想吃肉,那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加上其他桌的人在听到来龙去脉后都用嘲笑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坐了下来,不敢再说什么。   凌青恒今日又故意让人准备那种香气四溢的菜肴,勾人的香味一直往北望国那桌飘,偏偏他们能够食用的只有腌菜!除了腌菜还是腌菜!   北望国那边发生的动静不小,安宁她们这里很快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安宁昨日刚认识的李云更是说道:“活该!”她的妹妹李玉原本是没有资格过来的,但因为昨日她的表演,所以有了入宫的名额,今日也跟着一起坐到了安宁这一桌。李云讨厌是自己这位最擅长装模作样的妹妹,今日直接坐在了安宁身边,卢梦芙则是坐在李玉同李云的中间。   卢梦芙作为郡主,身份高贵,李玉即使有再多的心机也不敢往她身上使唤。   待这小插曲过去后,大家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的表演上。   草原的表演排在第十出场,演出尤其的精彩。十多个猛男*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有种性感的味道,上身那结实的肌肉无一不散发着男人阳刚的味道。   他们一上场,不少的姑娘都手捂着眼睛,一脸的羞涩。   安宁有些无语:要捂眼睛的话就干脆点好吗?别一边捂着,一边从指缝中偷偷看啊。   鼓声响起,众多肌肉猛男随着铿锵的鼓声打起了一套的拳,一个个动作都带着一往向前的无畏气势。鼓声如雷,震撼大地,拳法激越,孔武有力,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的,感觉自己似乎也被这种热情感染,身体流淌着的血液随时都要一起燃烧。   整个表演有弛有张,气势磅礴,浑厚有力,看得不少的姑娘脸红心跳不已,不少男子恨不得以身代之,也上台去表演。   安宁对于这表演很是喜欢,应该说喜欢台上的肌肉美男吧。那浓浓的荷尔蒙都要溢满出来了,结实有力的肌肉上的汗珠缓缓躺下,那种力与美的完美结合让人看得口干舌燥。   不少一开始还捂着脸的小姐,后面也默默放下了手。安宁则是从头到尾都十分镇定地看着,安玲珑也是如此。   她在这边看得十分愉快,却不知道有些人已经彻底黑脸了。   比如蔚邵卿,蔚邵卿沉着脸,作为一个未出嫁的少女,安宁怎么能够对这些如此感兴趣。   比如慕清玄。他的脸已经要比包公还黑了,心中更是将台上这些人凌迟了一百遍,脑中也在琢磨着:难道表妹一直对我不冷不热,就是因为她更喜欢这种吗?自己是否要投其所好也练成这种样子?想到自己的脸配上那一堆的腱子肉,那太过“美好”的画面,让慕清玄的脸更黑了。   安宁的两个便宜“表哥”在这一刻第一次产生了共鸣:那该死的草原!   ……   南夏的节目则是排在了第十六个上。   南夏所表演的是一套的剑舞,十六个白衣红杉的少女每人都持着一把剑上台。英姿勃勃,比起寻常的少女,另有一种英气之美。领头的那女子相貌尤其的出色,其年方十七的样子,身材高挑,乌发如漆,肌肤如玉,嘴下的一点痣更为其增添了一丝的妩媚。   剑光一闪,似有一道道闪电亮起,利剑翻滚着,时而婉若游龙,时而翩若惊鸿,时而快如奔雷。这剑舞将那一道道曼妙身影衬托得如诗如画,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龙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在这其中,那领头的姑娘尤其出众,其舞姿潇洒若仙,动作如行云流水,剑过处,习习生风。她动作越来越快,像是有一道的银龙绕着她上下纷飞。   忽然之间,银光一闪,那姑娘的手中的剑脱手而出,嘴角含着一抹怪异的志在必得的笑容。不偏不倚,直直地飞向安宁这一桌所在的位置。   她动作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五十多米的距离似乎不算什么,转瞬之间,那飞出的剑便到了安宁面前,带着一股浓厚的杀意,似乎要将她斩于剑下。   安宁被其剑光所摄,甚至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除了慕清玄,同其他沉醉在剑舞中的人不同,慕清玄从头到尾关注的只有安宁。   在剑脱手的时候,他眸光一沉,手中的匕首投掷过去,还没等剑碰触到安宁,匕首直接将空中的剑击落,发出清脆的声音。   与此同时,慕清玄身子一跃,便到了台上,宝剑出鞘,剑起头落。他动作太快,快到那姑娘来不及离开,快到她脸上的表情还没变化,头便已经被斩落,脸上残留着那抹怪异的笑容。其他的同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呆了,全都一脸惊恐地跪了下来。   那姑娘的血液沾染在台上,慕清玄眸光冰冷,对慕寒说道:“你带来的好队伍。”   同其他以为是意外的人不同,在那脱手的剑恰好朝着安宁飞去的时候,慕清玄便知道这是一场针对安宁的刺杀。没想到那位居然真的出手了。   慕寒回过神,“我,我不知道!不是意外吗?”   他看着被慕清玄还不手软斩杀的人头,身子软了几分,这是怎么回事?   慕清玄只是哼了一声,道:“将这些人全部押下去”   慕寒自己也是一头乱麻,呆滞地任慕清玄做主。   凌青恒冰冷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周的县君,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差点被刺杀,若传出去……没错,凌青恒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意外事故,慕寒他们既然选了这节目,自然有不会失败的信心,不小心脱手这种理由仅仅只能哄骗脑袋单纯的人。他也不认为是慕清玄和慕寒动手,倘若安宁真的出事,而且还因为南夏的缘故,在场最有嫌疑的就是他们。   慕清玄道:“这事本王定会好好调查清楚,也给周姑娘一个交代。”   他一声令下,便有人将这些颤抖着身子几乎要哭出来的姑娘们压下去。   被刺杀未遂的安宁,瞬间也被推上了风头浪尖,她沐浴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忍不住皱起眉毛。   刚刚那种生死一线之间的危机感让她全身汗毛竖起,等剑被击落后,手心都是汗水。   太奇怪了,好好的皇帝都没被刺杀,她一个小小的县君反而先享受到了这种待遇,她表示一点都不开心。   她紧紧抿着唇,却见慕清玄直接走了过来,随手拖来一个椅子,在她前面坐下。   他视其他人于无物,说道:“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洗清我们南夏的嫌疑,还是让我坐在这里。我倒是想看看,还有谁敢再来下一次的刺杀。”   平淡的语气却酝酿着一股的杀气。   安宁:“……”   够了啊,你还嫌我不够引人注目吗!   ☆、第五十二章 紫萍报恩,文斗武斗   安宁很头疼,十分头疼,自从慕清玄坐到她前面后,大家都不关注节目了,而是改关注她,仿佛她比台上的演出要精彩很多。   慕清玄感受到表妹几乎要盯死他的“炙热”视线,嘴角反而微微扬起,心情似乎也愉快了几分。   安宁发现某人脸皮太厚,她根本比不过,也懒得继续瞪眼大业,干脆继续收拾好心情看节目。   她不看慕清玄,自然多的是人乐意看,慕清玄的长相摆在那里,随意坐在那边便是一道最为赏心悦目的风景。不少的姑娘装作看节目,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往他身上飘,心中则像是小鹿乱跳。   越是如此,她们对安宁就越发嫉妒,所有人都看得出慕清玄对安宁的青睐。   因为那场未遂的刺杀,这第二天的寿宴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的阴影。待到表演结束,慕清玄当着大家的面,大大方方道:“我打算去审讯其他人,周姑娘要一起吗?”   安宁迟疑了一下,她正想拒绝,但考虑到慕清玄说不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告诉她一些额外的消息,于是便点了点头。   “我也一起过去。”蔚邵卿的声音恰如其分地响起。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放任安宁同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单独相处。   蔚邵卿与慕清玄视线相交,站在他们中间的安宁差点以为她产生了两人之间电光雷闪的幻觉。一想到蔚邵卿也跟着来,她便开始头疼。她原本还想私下问几个问题的!   慕清玄皱了皱眉,随即冷哼了一声,“那就一起来吧。”   于是原本的二人行便成了三人行。天不遂人愿,这一趟明显没审讯出什么结果,那刺客的同班对于此事全然不知。她们这个队伍,大概是一年前就被挑选出来准备今日的表演。刺客名叫月娘,在这剑舞班底因为实力强横,为人可亲,所以很受欢迎。大家也只知道她父母双王,跟着义父走江湖,在走江湖的过程中,就已经用剑舞这种方式赚取生活费,所以在这群人中她的功底最好,自然就成了领队的。   慕清玄知道不出所料的话,等他回去调查,那刺客月娘的义父恐怕也会落得一个死亡的结果。对于是谁策划的,他心中多少有点底,不过是想仗着这个机会,同表妹私下说话,并让她多加小心,谁知道却被蔚邵卿给搅和了。   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没有当场大打出手,还是因为安宁在现场的缘故。   安宁看着那些一无所知害怕得直掉泪的姑娘们,有些同情,“若是她们真与那月娘没有勾结,调查清楚后,还是放了她们吧。”这些也是可怜人,这次的表演出了事故,即使同她们无关,她们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周姑娘太过善心,她们说不定就是那月娘的同党。”慕清玄的性子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性格。   那些姑娘们哭得妆都花了,狼狈非常,她们听到慕清玄的话语一个个抖如漏筛,“王爷,我们真的不敢!”   “我们是无辜的。”   因为害怕激怒了慕清玄,这些姑娘即使求情也不敢大声嚷着。   安宁的性格三观却是在现代中培养出来的,即使穿越了四年也仍然没有抹掉她身上来自现代的一些印记。   她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她们无辜却受累,这份业报终究是要落在我身上的。”她知道慕清玄最重视的就是她,索性将话题重点放在她身上。   慕清玄不在意这些人,却不会不在意安宁,他沉默了一下,对手下人说道:“好好调查一下,若真的无辜,便放了她们。”   安宁这才松了口气,对他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慕清玄看着她笑靥如花,唇角也微微扬起。   因为没有审讯出最终的结果,三人还是从这狭窄的屋子中出来了,慕清玄倒是想送安宁回去——即使一路上会多蔚邵卿这个讨厌的苍蝇。蔚邵卿却直接拦了他,淡淡道:“表妹作为大周县君,不好同南夏的玄王太多亲近,以免招来闲言碎语。”   慕清玄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心思,却担心表妹会因为受到上头的忌讳,最终也只是冷哼了一声,行动上却是默认让蔚邵卿送她回去。   ……   蔚邵卿和安宁一同走出慕清玄的视线中后,蔚邵卿才道:“你同他相处倒是自得。”   无论是安宁求情,还是慕清玄应下,流转在两人之间的是显而易见的默契。安宁像是十分她的求情对慕清玄的影响力。   安宁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你告诉过我,他是于峥。在开原县的于峥好歹也算是我朋友,我只是觉得,看在过去相交一场的份上,他大概听得进我说的一些话。”   蔚邵卿微微颔首,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将安宁送到了月华殿门前。   一进殿内,凌天晴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来,末了,才道:“听说你遇刺了,没事吧?”   安宁摇摇头,“幸亏有玄王在。”   凌天晴皱了皱眉,“这南夏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冒出了一个想要刺杀你的人?”   安宁道:“我也不知道。”她对此也是一头雾水的,慕清玄看上去倒像是知道一些事情,只可惜今天蔚邵卿也在场,她都没法好好问一下。   凌天晴正色道:“不过你还是得多加小心。”   安宁点点头,她也是头大如牛,那么多个大人物不去刺杀,刺杀她一个小虾米,这是在干嘛呢。只希望她那关于南夏的莫须有身份不要曝光一才好,比起南夏,她自然更想呆在大周里,同周李氏一家快快活活地住一起。   她不知道的是,天子凌青恒早就已经帮她脑补好了合理的借口。   凌青恒沉着脸在季皇后面前来回走着,冷笑道:“只怕是安宁才华太过突出,南夏害怕又出现一个昌义侯罢了。”   季皇后怔了怔,才道:“安宁虽然是个聪慧的姑娘,但是同昌义侯之间还是有所差距的。”昌义侯,可不仅仅只是发明了那些东西,他对于军队的改革,兵事上的造诣,都是万年不出的人杰。当时还有这么一句话来着:得昌义侯者,得天下。   凌青恒道:“一篇蝗虫记就轻而易举地解了蝗灾,一个脚踏纺织车让我们大周的布料价格跌了好几成,有越来越多的老百姓都穿得起衣服。而且,她的稻田养鱼方法,一边养鱼一边种田,还增加了至少三成的收成,即使是农部的那些官员也赞不绝口。我听说她同天晴那丫头还在弄一个什么杂交水稻,据说到时候亩产量会翻倍。”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以前,我听闻人家可以让亩产量翻倍,只会以为他们信口开河,但如果是那两个丫头的话,我相信她们可以做到。”   季皇后沉默了片刻,道:“对于老百姓来说,只能吃穿不愁,他们便心满意足。”那么大周的江山就会稳稳当当的。季皇后总算知道为何天子会说周安宁又会是一个昌义侯。   凌青恒抚掌大笑:“梓潼所言极是。你说我该不该派两个暗卫去保护她?”在自己唯一承认的妻子面前,凌青恒下意识地不去用“朕”的称呼,更愿意像是民间夫妻那样闲话。   季皇后道:“安宁是蔚侯爷的表妹,蔚侯爷对她的安全肯定上心,陛下虽是一片好心,但太过优待又容易将那孩子推上风头浪尖,反倒不美。”   凌青恒点点头。   这对大周身份最高的夫妻又闲话了一番后才就寝。   季皇后的神色依旧是如水一般的平静,仿佛帝王这些天的宠爱也无法使她有一丝的动容。她的心在那一天就已经彻底死去。   ……   因为前一天的刺杀,第三天大家不复前两天的性质。唯一让安宁觉得心情愉悦的是,同前两天相比,第三天并不算正式场合,可以去参加也可以不去参加,所以她总算可以不用穿那笨重的朝服了。   她直接将朝服收好,上身是葱绿色褙子,下身是鹅黄色的大袖襦裙,再戴上镶金点翠缠枝菱花,庄重中又不失小女孩的娇俏。   她对凌天晴道:“你真的不去看看文斗和武斗吗?难得有诸国混战的情况,想想就觉得精彩。”这一天,参加寿宴的以一些青年才俊居多,那些高官贵族更是将自己家中的女儿带来,保不齐就能结下一段的好姻缘呢。   凌天晴犹豫了一下,凌青恒五十岁寿辰的时候比今年的还要来得盛大,只是那时候的她对这个没兴趣,所以当时直接躲着没参加。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都有皇帝凌青恒所准备的奖励。   安宁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去的话,肯定被一堆人烦死,拉上天晴的话还可以坐镇一下。凌天晴孤拐的性子是出了名了,除非是脑残,不然不会有谁会跑来招惹这位公子,能够被自己父母带到宫里的,又怎么会是脑残呢。   凌天晴想了想,没好气看着她,“我看你是想拉我过去当挡箭牌吧。”   安宁笑着鞠躬,“二公主明察秋毫,民女不敢隐瞒。”   凌天晴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这几日感觉身子舒服了不少,在床上躺久了,也该出去松快松快。”   随即换好了一套衣服,安宁又给她画了一个让她脸色显出几分苍白的妆,做出一副久病初愈的样子,才同天晴一起去御花园。这次的文斗和武斗场所便是在御花园中。   十月的御花园仍然是鲜花盛开,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安宁同凌天晴携手走来,顿时吸引了在场的人的注意,大公主凌天怡走到凌天晴面前,削葱根一样的手指点了点凌天晴的额头,“你这场病,病得可真不是时候。”   她并不知道凌天晴是刻意装病,还遗憾对方漏了前两天的活动。   凌天晴只是笑道:“的确是可惜了,可能是前几个月忙着别的事情,前几天身子就撑不住了。”   姐妹两寒暄了一阵,凌天怡看在妹妹份上,还同安宁说了几句,恰好凌天怡的几个好友过来,凌天怡才离开。   安宁带着凌天晴直接去玲珑、丁瑜那边,卢梦芙也同她们一块。卢梦芙本身就是天晴少数承认的朋友,见到她后忍不住扬起了淡淡的笑意。   玲珑道:“听说要先武斗才文斗的。”   丁瑜道:“一个个打过去的话,得多久才能斗完啊。”   玲珑嘴角一勾,“我可是有第一手消息。”没能她得意洋洋地显摆一下再抖消息,天子偕同皇后一起过来了。   还直接表示武斗的第一场就是打马球,而且这马球队伍并非自己组合,而是抓阄来选队伍。   慕清玄看向蔚邵卿,眸光微冷,“场上见。”   蔚邵卿只是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两人显然都想要将这比赛当做两人第一次的交锋。   草原的大王子那托是有名的骁勇善战的勇士,在武斗这块自然不愿输给任何人。十分干脆就下场,他身后站在五六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气势汹汹。   大周不少的名门子弟都跃跃欲试,打算下场好好展现一下自己,季延一纯粹是觉得这比赛有几分的看头,纵身一跃,便下了场地。   有心参加的人纷纷站在场地之中,安宁眯了眯眼,看了一下,总的加起来恐怕也有一百出头吧。她有些无语,道:“一般马球也就是两队加起来二三十人吧,这人数会不会太多了点?”   安玲珑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子激动道:“人多才好玩啊,我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打马球,也幸好这场地够大。”   安宁点点头,这场地比现代那种用来比赛的足球场还要大上五六倍,一百多人站在上面,竟完全不显得拥挤,也就只有皇家才会有这么大的马球场。只是等下若是真正比赛起来,跑起来也够呛的。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扬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卢梦芙算是在场的女孩子中最喜欢马球的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秦文——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能够第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他,“我记得以前有过一场马球赛,参赛的人足足有六十六个人。”   “到时候一定很混乱。”安宁轻声道。   凌青恒直接命人搬出了两盆被布给盖着的盆栽,道:“今日武斗文斗的魁首,皆可获得一盆的兰花。比赛期间人若是离开马便算主动弃权,不能伤人,其他没有什么规则。”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要大打出手也是可以,只是分寸记得把握好,别弄伤了人。   一个宫女,将布掀起,一盆墨兰跳进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这墨兰并非人们所知的那种报岁兰,其花瓣竟是纯粹的黑色,像是漆黑的夜空,又宛如极致的墨锭,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发出幽幽的光芒。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众人皆知,这世上有纯白的花,有纯红的,各种纯粹的颜色皆有,唯独没有黑色,更别提兰花了。这样一盆的兰花,若是拿出去卖,即使卖二十万两,恐怕都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那托对于这种花花草草不感兴趣,正要嗤笑一声大周太小气,他身后一位有点见识的随从连忙告诉他这兰花的价值,那托顿时不说话了,反而觉得这兰花配得起他的身价。没错,在那托大王子心中,这武斗的魁首非他莫属。   场上一百多人,大概有一半属于大周,诸位小国最少也派了两三人下场。   两个内侍扛着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里装着红绿两种小球,数量相等,同场上人数一致,因为是奇数的缘故,其中一个大周的少年还退了下来,好让人数恰好能够分成两队。一百零八人,正好一队是五十四人。   “可惜不是一六八啊,一六八,一路发,多吉利的数字。”她感慨道。   卢梦芙怔了怔,若有所思:“等我下回组织一次试试。”   安宁嘴角抽了抽,不说话。   她心里想着蔚邵卿肯定更希望同慕清玄为对手,好好打一场……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和慕清玄直接一起分到了红队,和他们一队的还有季延一。那托大王子和卢梦芙心心念念的秦文都在绿队。   她看着两人之间那种毫不掩饰的火药味,真怕这两人等下直接先内杠起来了,那就不好了。   ……事实证明,这两人还是挺识大体的,一上场,两人似乎先拿其他人练手,一时之间,绿队被迫弃权的人一个接一个。他们两个的功夫摆在那里,即使有不能离开马的限制,也仍然无法阻挡。   才几分钟时间,绿队就直接少了好几个队友,那托的脸直接黑了,有样学样,开始努力让竞争对手出局——反正只要红队都被他弄出局,场上只剩下绿队,绿队也就不战而胜。   其他人也纷纷get到此种方法,一时之间,场上掐成了一团。   安宁眼皮跳了跳,“这是在比武呢还是在打马球?”   等到场上原本一百零八人被淘汰到六十多个后,马球被踹到季延一面前,季延一将一个北望国的男子丢出场外,狠狠挥杆——马球旋转着飞速飞向了终点。   一球入港!   “红队得一分。”   裁判的宣布让原本打得正欢的人们回过神来,大家似乎这才反应这是马球比赛。暂时落后一分的绿队不再纠缠,连忙击打起马球,力争反超。红队也想保留住领先的优势,一时之间,才有点打马球的样子。   作为观众的姑娘们看着平时在自己面前一派风度的贵公子在场上又是被扯衣服,又是被踢,狼狈非常的样子,忍不住捂嘴笑,她们十分难得才能见到这样的场景。不过其中蔚邵卿、慕清玄、季延一、那托、秦文等人倒仍然是毫发无损的样子,前几位的衣袖仍然一丝不苟。自然也有人见他们这样不爽,想要他们也狼狈一下,但这些靠近的人最终都只落得一个被丢出场外的下场。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这几位都是不好惹的煞神,与其招惹他们,还不如多进几球呢。   安宁觉得这种混乱的比赛比前世的足球好看多了,特别是上头表演的都是风格迥异的美男,越发显得赏心悦目起来。   就在这时,似乎有人撞了过来,茶水直接贱到了她裙摆上,一个宫女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奴婢不是故意的,县君饶了我吧。”听这声音,还有点耳熟。   她抬起头,安宁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那个被她们救起的紫萍吗?   她嘴上在求饶,眼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仿佛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一样。   安宁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事而惩罚人的人,她说道:“你起来吧,下次注意点。”   玲珑皱了皱眉,看着安宁裙摆上沾染上的茶渍,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紫萍抖了抖身子,一脸害怕:“奴婢刚刚不知道为何,似乎感觉到有东西弹到我的脚,腿一软,就撞到了周县君。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几日同安宁已经熟悉起来的护国公之女李云视线落在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上,弯腰捡起,“不会是这个石头弹的吧?”   这地方既然是武斗文斗的场所,那么实现肯定有好多宫女太监将这里反复打扫过,别说是小识字,就算是一张碎纸屑都不会有,这石头却出现在这里,而且差不多也有拇指大小,怎么看怎么诡异。被人用石头弹了一下,也难怪宫女紫萍会直接腿软,将茶倒在了安宁裙上。   安宁应该庆幸这茶是那种小姑娘喜欢的花草茶,加了冰糖后冰镇过的,所以才没烫到她。   李云这么一提,大家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丁瑜更是恨恨道:“是哪个人做出这种小人行径?”这种已经超出恶作剧的范畴,显然是在整安宁。即使无关痛痒,也够让人气愤。   凌天晴脸色直接冷了下来,“白雪,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鬼鬼祟祟的人。”   安宁阻止道:“好了,今天好歹也是陛下的寿宴,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扰了寿宴就不好了。”   要调查也不是这个时候。   她这么一说,大家才反应过来。   凌天晴道:“我陪你一起回去换裙子。”总不能让安宁穿着这裙子一直呆这里,有她一起,她就不信有谁敢在回去路上惹是生非。   安宁谢过她的好意,紫萍也连忙道:“奴婢能够陪着县君一起吗?若不是奴婢不够小心的话……”   安宁安抚她道:“这同你没关系。”紫萍也就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她最多有些疑惑为何对方会利用紫萍而不是其他宫女。   安宁和凌天晴身后跟着八个丫鬟护卫,浩浩荡荡地回月华殿换裙子。   刚到月华殿,安宁正要支走其他人换一条新裙子,紫萍却突然跪了下来,道:“县君今晚请小心,不要喝宴席上任何的东西。”   原本正要走出去给安宁一个换衣服空间的凌天晴身体一僵,转过身,急切道:“你知道什么?”   紫萍道:“奴婢昨日东西落在假山里,便过去找了找,结果不小心听到有两个人在说着悄悄话。”她脸涨得通红,说道:“其中一个是白素琴白姑娘,同她说话的是南夏三王子慕寒的一个下属。他们在谋划着将县君在桌上的饮料换了。”   她小心翼翼地撇了撇沉下脸的安宁,继续道:“那慕寒三王子似乎打算坏了县君的名节,好方便让他能够迎娶县君。”她没有说的是,那慕寒的下属原话是“虽然说三王子对她十分喜爱,想要将她迎娶为正妃,但一个被坏了名节的人,给她一个侧室的位置就可以了。王子的正室位置必须留给南夏的世家之女,才能拉拢更多的势力”。   安宁冷笑一声,“这三王子还真是喜欢痴心妄想。”   凌天晴姣好的面容浮现出深深的怒气,“好啊,我现在就去找父皇告状。”   安宁拉住她,“现在事情还没发生,我们没凭没据的,告什么状?不知道的人还觉得是我自导自演的呢。”   凌天晴气鼓鼓道:“难道要让他们白白算计吗?”   安宁见她如此气氛,反倒心情好转了一些,“别生气,我们既然知道了,自然不可能被白白算计了。”   安宁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紫萍,“你快起来吧。多谢你特地告诉我这些。”她顿了顿,“难道你是故意把茶倒在我身上的吗?”   紫萍涨红了脸道:“奴婢一直想找一个将事情告诉县君的机会,但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出此下策。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石头,也是奴婢故意丢下的。之前若不是县君让人去救我,奴婢这条命早就没了,自然不愿眼睁睁看着县君被算计。”   安宁赞赏地看着她,“真是个聪明的女孩。”能够想到这法子已经十分机灵了。   凌天晴点点头,“要不,我将你讨了,到我宫里做事吧。”这丫鬟懂得知恩图报,又机灵,是个不错的人手。   若是别的丫鬟,早就一脸欣喜地赢了下来。服侍一个不得宠没前途的贵人,和服侍一个十分受宠的宫女——而且听二公主意思,至少也是三等宫女而不是粗使丫鬟。任谁都知道应该选择哪一个。   紫萍却摇了摇头,道:“公主的好意奴婢恐怕无法接受。当初奴婢因做错事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若不是贵人娘娘替我求情,还讨了我,我那时候腿恐怕就废了。贵人娘娘对我有恩,除非她不要奴婢,否则奴婢不能随意抛弃她。”   凌天晴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越发喜欢起她,还吩咐白雪准备好一些自己平时不用的首饰绸缎。她笑道:“等过几日这风头过去后,我就找个理由赏赐你好了。”   “多谢公主。”   紫萍一脸欣喜地叩谢。   凌天晴一边让安宁将脏了的裙子换下来,一边吩咐手中的人去调查一下这件事,至少要知道那些人究竟打算如何在安宁喝的水里下手。   安宁换上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便同天晴一起离开,至于紫萍完成“报恩”任务,便先行离开了。   两人回来后也不曾露出过半点的痕迹。   只是……安宁看着场上蔚邵卿同慕清玄又掐起来,忍不住无语。   她们两个离开这一阵子,绿队已经被淘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十余人,结果蔚邵卿和慕清玄见红队的优势很大,两人又开始了内斗。明明两个平时都是成熟沉稳的男子,今日反而变得小孩子气起来,让人哭笑不得。   那托的淘汰让安宁很是吃惊,她记得这位草原王子的实力很是不赖啊。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丁瑜忍俊不禁道:“他……被邵卿哥哥、慕清玄和季延一一起踹出去了。”   回忆起前一秒还胜券在握的那托王子下一秒被踹出去后一脸懵逼的模样,丁瑜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不用她说,安宁也能够想象到那个场景,忍不住也笑了。难怪,难怪那托王子看起来脸很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同情起了这个人。   后续的马球大赛简直就是神转折,蔚邵卿同慕清玄两个身手相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后果就是两人同时出局。他们两个一出局,等到绿队的人被全部送出去,红队在场的还有十二个人,比分十五比六。怎么看都是一场大胜。   安宁默默心道:皇帝之所以用马球方式,就是为了一口气淘汰掉许多人。瞧瞧,让十二个人比赛,可比一百多人一个个比要轻松不少。   十二个人,一对一,没几轮就下来。其中能够在刚刚比赛上留下来的,多少都有水平,但在这里,他们都沦为了季延一的陪衬。按照玲珑的说法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安宁知道她一直对季延一没好感,又对蔚邵卿刚刚的淘汰而耿耿于怀,更是将慕清玄给骂了好几遭。   她轻笑道:“季延一再怎么样也算不上是猴子吧,好歹也是老虎。”他的实力看起来同她那两位便宜表哥相当。   玲珑鼓起脸颊,没说什么。   其中的一盆墨兰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季延一手中,季延一把玩着墨兰,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副样子落在一些人眼中又是一阵怒火:这可是纯黑的兰花啊!不好好珍惜也就算了,居然随便把玩。   ……   这场武斗看的众多闺秀直呼过瘾,不过安宁觉得这些姑娘最开心的其实是看到那些平时衣冠楚楚的贵公子们衣衫凌乱汗水直流的样子吧。   御花园本身足够大,在武斗结束后,他们则是重新换到另一边的花园中。地上摆满了一个个小桌,人们依次坐下。   所谓的文斗,比的自然就是才学,第一轮便是对对子。   也许是抱着让她们姑娘家也参与的念头,对子的考题居然让她们出。   安宁还好,反正她所记得的对子有不少,丁瑜和安玲珑直接都落下了脸,她们两个最不擅长这种东西。   一个宫女将宣纸在她们面前铺陈开来,还有另一个宫女磨墨。   安宁略一沉吟,直接写了一个对子: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丁瑜已经破罐子破摔,直接写了一个简单的对子。   至于安玲珑,她拉扯着安宁的袖子,低声道:“安宁,帮我想个像你刚刚写的够难的对子。”   安宁疑惑道:“怎么了?”玲珑不像是喜欢贪图这种虚名的人啊。   安玲珑咬了咬牙,道:“有个混蛋,之前说我出的对子比三岁小孩还容易,根本不可能难得过他,哼,我非要好好为难他一把。”   安宁噗嗤一笑,心生好奇,“这个混蛋又是谁?”   安玲珑脸颊微红,却只是继续撒娇:“求你了,你就帮我一把吧,等下有什么要求,我都依你。”   安宁点点头,自己在纸上写上一句“水有虫则浊,谁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安玲珑眼睛亮了亮,立即将这句对子给抄写了下来。   她们两人算是快的了,其他的姑娘似乎有心要来考验一下这些人,所以一个个都在屏息凝神地想着难对的对子,若是想出了一个千古绝对,说不定还可以大大地宣扬一下自己呢。   安宁写好对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参加文对的这些人。论才华,大周和南夏的才子最多,草原追逐力量,所以那位大王子和他的手下连参加的兴趣都没有。   她环视了一圈后发现,那慕寒果然没有下场参加,在马球大赛的时候,他正好属于绿队,结果被自己的王叔慕清玄直接淘汰出局。   凌天晴直接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低声说道:“慕寒刚刚借着酒意去我六弟的宫里休息去了。”   安宁挑了挑眉,“不是凌文泽?”   她以为会是三皇子帮忙的。   凌天晴轻声道:“我那位皇兄哪里会亲自算计,六弟今年才十岁,他性子又憨厚,恐怕也被蒙在鼓里呢。”   安宁没说什么,这样的确是能够更好地撇清三皇子自己身上的嫌疑。   就在这时,同她隔着几个位置的白素琴却款款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的茶水,“周县君。”   安宁冷淡道:“白姑娘有何要事?”   白素琴一脸愧疚道:“我之前对周县君您有所误解,所以前两日对你态度不是特别好,今天我是特地过来赔罪的。我用这果酒敬你一杯。”   安宁扬了扬眉,等待着她的下文。   白素琴将手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后,对她说道:“您若是愿意原谅我的话,可以同我喝一杯吗?”   她的视线落在安宁桌上的水,眼中含着期待。   安宁定定地看着她,看得白素琴心中发虚,以为自己的谋划被看穿了。   片刻之后,安宁却嫣然一笑,“我敬你。”   然后将桌上梅酒一饮而尽。   白素琴的眼中闪过狂喜的情绪,她垂下眸子,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笑道:“安宁你果然心胸宽广,来,我再敬你一杯。”   安宁同她一起喝了三杯的梅酒后,白素琴才翩然离去,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好心情。   安宁只觉得好笑,事实上,桌上的梅酒在端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她偷偷同身旁的玲珑的掉包了。   她也没想过要害玲珑,在玲珑打算倒酒之前,就装作不小心弄倒了被她掉包的梅酒,让下面的人再重新给玲珑送上一壶新的。所以无论白素琴有什么谋划,注定是要落空了。   她眸光加深,只可惜今日没法好好整这两个人。只能待明天再好好送白素琴他们一份大礼。   她有时候和玲珑聊天,有时候同凌天晴说话,慢慢等着其他的姑娘写好对子。皇帝直接给了她们一炷香的时间,所以不着急。   一直盯着她的白素琴,看着她寻常的表现,不觉皱起了眉毛,心道:不是说那药很快就会发作吗?怎么到现在还没?   在一炷香即将结束的时候,李玉却突然打翻了杯子,涨红了脸,说道:“这果酒有点后劲,我去吹吹风。”   说罢,在她丫鬟的陪同下一起离开了。   ☆、第五十三章 抓奸,自食恶果   李玉虽然之前那表演评价不错,但因为有安宁的白蛇传,导致人们只记得白蛇传,都忘记了她那绘画与舞蹈结合的演出,所以她的离去并没有掀起什么额外关注。   每一幅对子下面都会写上出对人的名字,时间到后,安宁将宣纸对折起来,交给了宫女。   并非每一个对子都会抽到,场上的闺秀有五十多人,其中只会抽二十个对子来作为考题。   大公主凌天怡笑道:“父皇,不如我来念对子好了。”   凌青恒原本打算随便让一个宫女念,见女儿想玩闹一番,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点头应了下来。   凌天怡抽到的第一个正好是安宁写给玲珑的那个对子,她玩味一笑,“第一个是安将军之女安玲珑出的对子:水有虫则浊,谁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咦,这个对子出得很是不错啊。”   一个玄色衣袍的男子直接被水呛到,一脸不可置信,他直接说道:“这肯定不是安大小姐自己想的。”   安玲珑轻哼一声,“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不行吗?陛下可没说过对子必须自己出。”   凌青恒含笑道:“的确可以是自己找来的对子。”   安玲珑得了肯定后,越发骄傲,还不忘狠狠瞪了那玄衣男子一眼,“听闻顾少爷学富五车,想必这小小的对子定可以手到擒来。”   安宁大概明白她口中的笨蛋指的是谁了。只是玲珑究竟是怎么和这人结下梁子的。   玄衣少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冲其他少爷作揖道:“大家还是将这题让给我吧,安小姐都如此说了,我岂有不应战之理。”他眉眼之间是满满的意气风发和自信。   其他人也乐得看热闹,纷纷表示这题交给他,不过安宁觉得,他们之所以如此爽快,还是因为这对子本身难度不小,真让他们对他们也对不出。   丁瑜偷偷给安宁打小报告,说道:“这位是顾明远,顾太傅最宠爱的孙子。”   原来他就是顾明远啊,安宁点点头。顾明远的爷爷是一品太傅,他本身也颇有几分才气,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在京城中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顾明远略一沉吟,还真被他想出了对子:“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同那对子的确是绝对。   他对出来也就算了,还偏偏冲着安玲珑一扬眉,“安小姐可还有指教?”   玲珑被他这嚣张气焰气得脸都涨红了,直到安宁快速地在纸上又写了一个对子,偷偷扯了扯她衣袖。   玲珑视线扫过那纸,继续道:“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   “好!”有个蓝衣男子不住拍手叫好。   “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顾明远依旧才思敏捷。   安宁继续给玲珑当枪手。   玲珑撇了撇嘴,即使心中有几分不敢,也得承认顾明远并非那种浪得虚名的人物,快速道:“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这对子同上面难度差不多,既然前两个对难不住他,这个也当如此才是。   故明月却爽朗一笑,“在下输了,安小姐果然大才。”然后干脆利落认输,姿态潇洒从容。   玲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拳头砸到棉花里面,虽然赢了,却开心不起来,气鼓鼓地重新坐下。   她们两个这一来一回,却也将这文斗的气氛给炒了起来。   有这几个对子珠玉在前,后续的两三个对子都显得平凡不少。几个姑娘面都黑了一些,她们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对子再一次沦为了陪衬。若是别的才女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众所皆知墨水不多的安玲珑。   一个个对子对下来,倒是没有抽中安宁的那个,二十个对子,在筛选了一部分人的同时,也算是让姑娘们露了下脸。   对完对子后,在大家心中,能够显示才华的自然就是作诗的水平了。   安宁觉得这还没有诗歌的有趣,一边神游一边听着。   凌天晴却扯了扯她的袖子,说道:“要不要我们先溜了?”   安宁觉得这样也是不错,点点头。   凌天晴立刻喝了几杯的果酒,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安宁便要扶她走。   凌天怡也在那边百无聊赖的,见了她们的举动,哪里猜不出自己的妹妹是在装醉,连忙道:“皇妹真是的,我也一起送皇妹回去好了。”她的语气一副送自己妹妹回宫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安宁忍不住想笑,点点头。于是三个人就这样直接离开了会场。   白素琴一直注意安宁这边的动静,见到安宁要离开,以为是因为药效要发作了的缘故,心中正暗喜着,却看见凌天晴和凌天怡也要一起走,心顿时咯噔一下。这两人都在的话,他们要怎么动手脚啊?   心中更是气恼:这周安宁怎么就入了两个公主的眼,让她们去哪都要一起跟着。想到谋划已久的行为就这样要白白落空,她心中更是不愿。   待三人离开后,也寻了个理由,直接走了。   三人慢慢走着,每个人身边至少都带着两个侍女侍卫,加起来人数可不少,可谓是浩浩荡荡。   在经过一个屋子时,他们却隐隐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像是呻吟一类的。屋子的门前则是站在两个南夏服饰的护卫。   大公主凌天怡一听到里头的声音,就皱起眉头,对那两个南夏护卫说道:“怎么回事?”   那两个护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有有些怪异的口音用大周话回道:“我们家王子在里面休息。”   凌天怡扬了扬眉,“不是三王子在我六弟宫里休息的吗?”   护卫继续道:“本来王子要去六皇子的宫里,只是路上不胜酒力,见这里正好有个空屋子,就先休息了。”   凌天怡冷笑,对安宁和凌天晴道:“你们两个姑娘呆在这里,我进去瞧瞧!”   那护卫急道:“公主,我们王子在里面休息,别唐突到您。”   凌天怡目光森然:“哦,是单单只有你们王子吗?”她明明都听到那声音了。   护卫被她气势所摄,不由垂下头。另一个护卫则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公主,请。”   凌天怡直接带着两个护卫,两个丫鬟,气势汹汹地踹开门,走进去。   凌天晴也想跟上去,却被安宁给拉住了,“大公主自然让我们留下,肯定有她的道理。”   事实上,她还真知道为何凌天怡不让她们进去,她又不是纯正的古代未婚少女,对于这种事情一窍不知。大学时候,谁没同舍友一起脸红心跳地看过所谓的动作片啊。想也知道,里面正进行着什么动作片情节。   很快的,里面果然传出了一声的怒斥:“好!你们好的很!”   然后凌天怡怒气冲冲回来了,直接下令让自己的心腹去通知父皇母后——一个南夏的王子居然在宫里同某个小姐私通,不仅是南夏,大周的脸也被一起丢光了。   凌天晴好奇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凌天怡脸上的怒容稍减,道:“等下父皇过来你们就知道了。”   安宁只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个护卫既然知道里头发生那样的事情,不是应该千方百计阻止他们吗?除了最初的象征性阻止,其他更多的是冷眼旁观。就仿佛,他们对这事也是喜闻乐见一样。   凌天怡对凌天晴道:“天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凌天晴一直好奇着,哪里肯就这样回去,说道:“皇姐,我被风吹了吹,已经醒的差不多了,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好。”安宁则在旁边一声不吭,乖乖巧巧的样子,但也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她只是有点好奇,原本这算计应该是要落在她身上的吧,紫萍所谓的坏名节就是指这点。却不知道在她不入坑的情况下,究竟是哪个倒霉鬼不小心被推进火坑里。   凌天怡瞪着自己的妹妹,想着要用什么话说服她们回去。   偏偏凌天晴又不愿意,还低下头同安宁说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们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凌青恒同皇后匆匆过来了,身后还站着一个慕清玄。   慕清玄看见安宁,眸光微微暖了几分,冲着她眨了眨眼,嘴角却噙着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安宁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这事同慕清玄有关!   只是想到有无辜的女孩子受难,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凌青恒沉着脸,直接对身边的内侍道:“先分开他们,将那两人喊醒。”   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凌天晴在凌青恒过来的时候,就拉安宁到一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父皇赶回去。   凌青恒手里把玩着一块的玉佩,紧紧抿着唇,不怒自威。   等待了大约一刻钟时间,慕寒匆匆出来,他衣衫仍然有些凌乱,脸上或许是因为之前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仍然是红的。   在他出来的时候,安宁突然心中一动,直接闪到了天晴身后,似乎有直觉在提醒她这样做会是最好的。   慕寒语气诚恳道:“见过大周皇帝陛下,本王酒后无状,竟是不小心唐突了大周的贵女。本王愿意以侧妃之位迎娶。”他原本想说正妃,却忽的想起了幕僚的话语,改口称侧妃。心腹说得不错,正妃的位置留着可以拉拢更多的人。到不了在自己娶了周安宁后,对她好一点,多宠爱一点就是了。   直到现在,慕寒还以为同自己翻云覆雨的是周安宁,当时为了在事后将自己的嫌疑去掉一些,他喝了不少的酒,酒力还混合着一些壮阳的药,所以直到刚刚醒来,脑袋才有点清醒过来,只朦朦胧胧记得自己将周安宁给压倒在身下。   “侧妃?”凌青恒语气森然,“朕这些天热情款待你们,结果你们就在朕的皇宫内,玷污我们大周的贵女吗?”   想到这里,凌青恒脑海中闪过了不少的阴谋论。   慕寒只能再三说道:“本王喝醉了,所以在这空屋子休息,后续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你喝醉了,你的护卫可没喝醉?他们是死人吗?”   他的两个护卫跪了下来,其中一个说道:“本来我们也有好好守着,但是我突然之间肚子有点疼,就去茅厕解决了。”   另一个也解释道:“我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所以就跟着过去看看了。”   慕寒在心中给两人点赞,这也是他们事先所准备好的借口。   凌青恒冷道:“所以你们是想告诉朕,一切都只是意外吗?”   慕寒竭力用最真诚的语气道:“虽然本王只能给周姑娘一个侧妃的位置,但是本王愿意用正妃的礼仪迎娶她。”   凌天晴哪里不明白对方是弄错人了,心中冷笑,却拉出了安宁,怒斥道:“哪个周姑娘?”   “就是周县——”慕寒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安宁站了出来,冷冷看着她,“三王子是不是弄错人了,我从头到尾都同天晴一起,可不曾离开过。”   就在这时候,一个相貌柔媚的少女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跪倒在地上,脖子上的吻痕清晰可见,“臣女李玉,求陛下为臣女做主。”   她两行清泪直接流了下来,看上去分外的可怜,“求陛下为臣女做主。”   慕寒看着李玉,一脸震惊,怎么会是她?说好的周安宁呢?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   李玉相貌清纯中又带着一丝的妩媚,此时梨花落泪的样子更是增添了楚楚可怜的风韵,让人不由生出怜惜之情,慕寒虽然愤怒于计划的失败,但是在见到李玉的时候,却也不忍心苛责于她。他还记得自己前日见过李玉的舞蹈,其也称得上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凌青恒面部表情道:“你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李玉脸白了白,咬了咬下唇,声音还带着哭腔:“臣女喝多了一些果酒,便到这附近走走,吹吹风,谁知道刚打算进这屋子休息,就被他拉了进去……”   想到自己就这样*,李玉心中的怨恨像杂草一样疯长,为什么会是这位三王子?不是说在里面休息的是玄王吗?   自从她见了玄王一面后,就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满心满脑都只有他翩然如仙的身姿。为了嫁给他,别说是当侧室,即使是通房她也心甘情愿。当时在酒席上,她见到玄王离开,就以酒醉为由追随过去。谁知道……   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谁知道将她玷污了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玄王,却是这慕寒。   她眼泪掉得更多,此时的悲伤都是真实的。   她抬起头,没有在慕清玄的眼中看到过所谓的怜惜,他甚至不曾看她一眼,仿佛她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心中一痛,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站起,就要经过慕清玄身边,撞向柱子,“臣女清白已失,只能以死谢罪。”   在她的头即将撞上的时候,一道身影飞奔过去,将她抱进怀里,李玉以为是慕清玄,正要欣喜抬头,却只看见慕寒那张脸。   自认为怜香惜玉的慕寒哪里会眼睁睁地看着李玉就这样香消玉殒,连忙使出自己最好的轻功,及时救下了她。心中对李玉好感更甚: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一位自尊自爱的佳人。虽然没能借这个机会得到周安宁,但来日方长,能先娶了这位也是不错。   “李姑娘,你放心吧,我会为你负责的。”慕寒深情款款道,“我愿意用正妃之礼迎娶你做我侧室。”   李玉垂下头,她刚刚去撞柱子也不过是做戏,想要引得慕清玄的怜惜,还特地从他身边跑过去,没想到最后救了自己的却是这夺了自己清白的慕寒,一时之间,她对慕寒也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谢。   她转念一想,自己的清白都被这人毁了,除了他以外,似乎也没法嫁别人了。除非她远离京城,嫁给一个远远低于她身份的人。这样一想,现在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慕寒见她垂头露出了自己洁白纤细的脖颈,脖颈处还有他留下的红色的吻痕,某个位置又蠢蠢欲动了起来。若不是理智提醒他现在在外头,他早就将李玉抱到榻上再来*一番。   凌青恒冷冷看着两人这一番的举动,身上的寒意不要钱地往外冒。   他开口问道:“梓潼,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皇后娘娘语气平静,“陛下不如将护国公请来,告诉他这件事?他毕竟是李姑娘的父亲。”   凌青恒点点头,又让人去请了护国公过来。   ……   护国公在知道自己疼爱的女儿居然做出了那样的丑事,眼前一黑,差点晕厥了过来。   李玉的生母是他的爱妾,李玉从小又相貌出色,天资卓越,嘴巴又甜,因此很得他的宠爱。他花了大心思培养她,以他女儿这般人品相貌,不愁有个好姻缘为他们国公府增添又一份臂力。谁知道这个向来让他骄傲的女儿,居然同南夏三王爷私通!   他一脸不可置信:“张公公,这不可能吧?”   张合道:“护国公随我过去看看便知道。”   护国公魂不守舍地跟在张合身后,直到看到两眼通红的女儿,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慕寒见到护国公后,连忙将刚刚那番话又说了一边。   护国公直接怒道:“居然一个侧室位置就想打发我女儿!”   慕寒作为王子,见护国公对他如此不尊敬,脸上也起了怒意:“本王的正妃,至少得是世家嫡女。”   言外之意就是李玉作为庶女,给她一个侧室的位置已经够可以了。   李玉闻言,眼睛红了起来,她在家因为父亲的宠爱,甚至压过了嫡女,谁知道在这时却因为自己的庶女身份而受到侮辱。   凌青恒无论是对李玉还是对慕寒都没好感,李玉如此行径,也是护国公这个父亲没教好的缘故,他声音冰冷:“好了,护国公,你若是不愿意将你女儿嫁给南夏三王子,就将她带回去,好好再找个亲事吧,我会让三王子对你们府做出一些补偿。”   今日的事情,疑点重重,无论是慕寒的侍卫被支开,还是李玉进了这屋子,明显都有蹊跷。凌青恒已经打算好好调查一下这里面的事情。   他好好的寿宴,居然被弄成这个样子,无论是昨日对周安宁的刺杀,还是今日的私通,一件件都在把他的脸往地上踩。凌青恒到现在还没真正发作,已经称得上是好涵养了。   护国公抖了抖身子,很想直接说玉儿才不需要嫁给他当侧室,一转头却看见女儿哀求的眼神,顿时清醒了几分。他女儿清白已毁,即使不嫁给慕寒,也找不到好的对象。他心中虽然十分憋气,却不得不说道:“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凌青恒道:“今日朕便将护国公之女李玉嫁与南夏三王子做侧室,缔结两国之友好。”   慕寒留恋地看了一眼安宁,又望着李玉娇媚的脸,点点头应了这婚事。   慕清玄眼神冷了下来,这小子居然到现在都还敢惦记安宁,他定要给他一个交代。   李玉也一脸悲伤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处理完这事后,凌青恒带着皇后拂袖而去。   没等慕寒想说什么,慕清玄已经走到安宁面前,说道:“我调查了昨天的事情,有些眉目,打算告诉你一些。”说罢,还不忘冷冷看了慕寒一眼。   正待走来的慕寒被他这宛如寒冰的视线一扫,全身像是被一盆冰水泼下一般,甚至没法动弹。   凌天晴道:“你调查出什么就直接在这里说吧。”她可不放心让安宁同这个一看就很危险的男人单独相处。   慕清玄冷淡道:“做决定的是周姑娘,不是你。”他在对待除了安宁之外的人都是没什么好脸色。   安宁笑着安抚天晴,“你先回去,我等下就回来。大庭广众之下,玄王又能对我做什么呢?”她算是小小地调侃了一下,让气氛缓和下来。   凌天晴想想也是如此,安宁若是出事,慕清玄的嫌疑肯定很大,他再怎么傻也不会那么做。   安宁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说道:“我们就去那边说吧。”   ……   安宁和慕清玄一起走到建造在湖中央的亭子,玉容和两个护卫则是在湖畔守着,这个距离既可以将亭子里的动静一览无遗,又不会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慕清玄难得有这样和表妹单独相处的机会,脸上始终挂着和熙的笑意,至于不远处那三只苍蝇,他直接忽视了。   亭子每日都有宫女打扫,安宁不需要拿手绢垫着就直接坐在石凳上,“刚刚那事,同你是否有关系?”   慕清玄点点头,直接认了这件事,“他们两人一个算计我,一个算计你,我看他们天生一对,就索性成全了他们。”   安宁抿了抿唇,“慕寒算计不到我身上,我根本就没喝过那茶。”   慕清玄眼中闪过疑惑,“你知道他们要在茶里下药?”   安宁点点头,“有个宫女恰好听到,跑来向我通风报信了。”   慕清玄淡淡笑道:“即使你喝了也是没事,我早就将你那茶水让人同李玉的调换。本来是打算同白素琴对换的,只可惜这事她本来就有参与,即使喝了茶后察觉到不对劲,也不容易中计,只好换成了李玉。”   他温柔地看着安宁:“表妹你莫要担心,算计你的人,表哥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对于这人无时无刻的表白,安宁早就习惯成自然了,甚至连脸红心跳的感觉都没有,她直接问出了之前就想知道的事情,“昨天究竟是谁想要杀我?”   慕清玄道:“那人同你的祖辈有些恩怨,知道你存在后,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安宁皱了皱眉,“我祖辈都是安安分分的小农民,哪里会惹事!”她狐疑的眼神落在慕清玄身上,不会是他招惹来的吧。   慕清玄哪里看不出她想法,无奈摇头:“表妹,这事真同我无关。周家的确是不起眼的农民,但是你那位早逝的奶奶,你可知道她身份?”   安宁朱唇微微张开,神色之间是满满的不相信,“同我奶奶有关?”   慕清玄点点头,却不肯再继续说下去。   安宁怎么也撬不开更多的话,只能无奈放弃。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道:“若是对方不肯罢休的话,是否会连累到我家人?”倘若对方冲着她娘他们出手,她哪里承受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慕清玄道:“她出手了这一次,被我发现后,肯定不会再随意出手。”他的脸色微冷,“她让人刺杀你一次,我就杀她十个亲人,我倒是想看看她还有多少亲人可以让我杀!”   安宁理智上知晓慕清玄这做法能够最好地保证她和家人的安全,情感上又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于她来说,家人的安危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倘若有人问起你这事,你就直接告诉他们,对方是因为你几年来发明的这些东西,生怕你又成为下一个昌义侯,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倘若安宁知道凌青恒同皇后说过的话语,听到慕清玄这番话后就会发现慕清玄在大周皇帝身边安插了所谓的探子。   她并不知晓这点,所以只是无奈说道:“这种话听起来有自夸的嫌疑,说出去太丢脸了。”   慕清玄含笑欣赏着表妹难得害羞的样子,“在我心中,一百个昌义侯也比不过你。”   安宁只好装作没听到,站起身,“今日的事情真是多谢你了。再见。”   “我送你回二公主那里。”   安宁摇摇头,“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我们两个的流言越发喧嚣,我还得在大周好好过日子呢。”   慕清玄见她意志坚定,也只能目送她离开。   ……   安宁回到月华殿后,免不了被凌天晴盘问了一遭。   她只能把慕清玄说的那个理由告诉天晴。   凌天晴点点头,“能够弄出杂交水稻的你的确不比昌义侯差。他虽然制作得了玻璃,但稻田养殖,杂交水稻他可不懂。”   安宁心道:那是因为术业有专攻,我们两个一个是农科,一个明显是理工科。   凌天晴也告诉了她一些消息,今天文斗的魁首是秦文。第二盆的兰花就这样落在了他手中。   安宁若有所思:“你说我作为秦文的师妹,我要是找他讨要一株幼苗,他会不会给我?”   凌天晴怔了怔,“应该可以吧,那盆兰花肯定可以培育出至少五株的幼苗。你喜欢那兰花吗?”   安宁道:“你忘了我家慧姐儿喜欢养兰吗?我若是讨了,到时候直接可以送给慧姐儿。”   她们两个又讨论了一下今天慕寒同李玉的事情,很快便休息去了。   李玉同慕寒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即使皇后动用凤印都压不下。毕竟一个大周护国公的庶女平白无故嫁给了南夏的王子,而且还如此匆匆忙忙,用膝盖猜也知道其中的猫腻,更别提那天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   有的羡慕慕寒好艳福,李玉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   也有的觉得李玉不知羞耻。   还有的认为慕寒行径太过分,居然在大周皇宫内玷污了大周的贵女,简直是不把大周放在眼里。   无论什么说法都有。   即使外面的人说再多,也无法改变这桩婚事。因为慕寒过些天就要离开大周的缘故,李玉的嫁妆也只能匆匆准备了。   护国公对这位女儿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感情,想着女儿日后天高地远的,多给她一些东西。床一类的大件家具肯定是没法,但银票可以多给一些。   只是护国公的妻子李杜氏直接以府上现银只有五千两拒绝了,还嘲讽道:“老爷若是想将五千两都给她也是可以,不过下个月的月钱和这个月的菜钱老爷就自己支付吧。”   哼,那个小贱人,做出这种丑事抹黑国公府,以后她家云儿的亲事都会受到影响,而且那贱人仗着老爷疼她,都不把她这个嫡女放在眼里,李杜氏自然要努力给她使绊子。   护国公李元忠知道妻子说的有几分道理,皱了皱眉,说道:“那就把其中四千两都给她作为压箱银子。她好歹也叫你一声母亲,看在这点上,你也再拿出点银子吧,至少凑成五千两。”   李杜氏直接道:“我可没有不知羞耻跑别人床上的女儿,那是你女儿,不是我的。”   说罢,也不看李元忠的脸色,直接甩袖离开,她还打算将库房里好的首饰和绸缎全都送起来,半点都不留给这小贱人。   李元忠被她这态度气得说不出话。   因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是李杜氏的缘故,最后李玉还是没拿到多少嫁妆。李元忠只能将自己的私房钱里拿了两千两,加上四千两后也有六千两。李玉就这样拿着六千两的压箱银子,以及一些首饰绸缎,踏上了异国之旅。   她的后半辈子,不出意料的话就这样了。   在慕寒带着李玉离开大周后没几天,凌青恒也调查出了所谓的结果。   因为慕清玄刻意将白素琴动手的证据保存着,还伪造了一些,他同时清除掉了自己的痕迹。   凌青恒一让手中的暗势力调查,白素琴的手脚根本隐瞒不住,同样的凌文泽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也暴露了出来。   这两人居然利用他的寿宴行这一番事,凌青恒得知后,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因为护国公一直支持二皇子的缘故,凌青恒以为自己儿子这番行事是在报复护国公。   他直接送了三尺白绫和一瓶毒酒到白家,另外直接夺了凌文泽的亲王爵位,下令将他禁足半年。   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他的势力被其他人毁得差不多。   京城里的大家又不是傻子,联系到之前的李玉的事情,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猫腻,凌文泽的声望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就算以前支持他的大臣也纷纷改庭换户。毕竟凌文泽这种从人家闺女的名声动手脚的行径太过恶心,一点都没有所谓的皇子气度,不择手段到了极点。那些大臣哪里愿意自己所跟随的对象会是这种小人。   他原本的势力一部分投向二皇子凌文钦,一部分转而投向已经十七岁的四皇子凌文允。凌文钦所接受到的势力更多一些,加上他自己的实力,一时之间可谓是风光到了极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已经被直接册封成了太子。   ……   外面的这些事情都同安宁没有什么关系,在寿宴结束后,她便从皇宫离开,回到了蔚府。当然,她也没忘记带回一些杂交水稻的稻种,打算等明年就种植试试。   她原本是想要早点回去,但同她一起来京城的杨蕊要等到十月十五号才出发,安宁打算同她一起,便再滞留了几天。   她好歹来到京城不少次,加上还有玲珑丁瑜这两个地头蛇,所以这些天带着杨蕊把京城给好好地玩了一圈。   杨蕊还不时问她一些寿宴上的事情,她的身份可没法参加这个。安宁挑拣着一些节目告诉她,听得她悠然神往。   安宁也趁机又买了些宣州没有的东西,打算带回去给慧姐儿。她现在已经养成了每次回去之前都会带上一些礼物的习惯了。   与此同时,大周月报的编辑楚季同也上门询问她是否能够将白蛇传写成小说,发表在大周月报上。安宁对于楚季同的印象不错,加上她觉得同这位掌握一定舆论的才子保持良好的关系说不定日后就会派上用场,因此没有什么犹豫就应了下来。   然后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写好小说,让人交给楚季同。   楚季同直接给她按照最高的稿费千字五十两计算。安宁顿时又多了一千多两的进账。整个大周月报,可没有人会认为安宁不值这个最高稿费。要知道一部西游记,让宣州月报这个地方报纸压在他们大周月报上整整一年多。安宁前面的那篇西厢记发布后,造成的影响也不少,有不少的人都关注起了自己家姑娘身边的丫鬟,生怕又出了一个红娘。加上白蛇传的质量摆在那里,不少人还觉得楚季同很有先见之明呢。   ……   因为十五号要同杨家一起离开的关系,安宁十四号的时候就开始整理起了东西。   虽然每次来到京城来回都很累人,但看在这些礼物的份上,本质上是个小财迷的安宁还是挺高兴的。安宁喜欢赚钱,但是也喜欢花钱。   玉容虽然也可以做这个收拾工作,但架不住安宁喜欢清点礼物抢了这个活,她也只能改做别的了。   在安宁将首饰盒装进箱子后,双胞胎之一的书红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子,“姑娘,季将军让人送来了一个礼物。”   安宁的动作停了一下,“季延一?”   书红点点头,“他手下的人送过来的。”   安宁喃喃道:“难道是他知道我要走了,所以才送的?”只是她同季延一的交情没好到这程度吧。   不,说不定对方是看在她辛辛苦苦给他寄西游记的份上。安宁对于季延一送来的东西还是挺好奇的。正好手头的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她干脆就过去看看。   季延一直接将他的礼物装在了一个木箱子中。   安宁将箱子打开,见到里面的东西,不由吃了一惊。一株花瓣是纯黑的兰花静静地放在那里,黑色的花瓣有种引人沉沦的魔力。   这不是季延一武斗的奖励吗?怎么拿来送给她了?   ☆、第五十四章 有点萌的季延一,谁吓唬谁   安宁哪里不知道这黑色兰花的价值,这样一盆二十万两都不止。若季延一只是送普通的几样东西收下也无妨,可是这东西实在太过贵重,她哪里敢收。   她皱了皱眉,弄不明白季延一是什么意思,只是对书红道:“送来兰花的那人呢?还在吗”   书红摇摇头,“他礼物刚送来就马上离开了。现在去找他回来,也来不及了。”   她低头看着兰花,心道:这种黑色的兰花即使她身为侯府的丫鬟也没有见过,肯定很珍贵吧。那季将军无缘无故将这么贵重的礼物送过来,不会是想要追求安宁小姐吧?呀,这可不行,她和书兰都想要安宁小姐留在侯府的。   安宁叹了口气,说道:“这东西我们不能收。”   她脸色严肃了起来,“退到季家去吧。”   书红点点头,玉容则是直接让蔚景和蔚海将这兰花退回去,这兰花太过珍贵,若是不小心被人抢了才悲剧,所以才需要蔚景蔚海出马护送。   只是这两人兴致勃勃过去,半个时辰后,却愁眉苦脸回来了,而且这兰花也一起带回来。   安宁见他们出师不利,问道:“怎么了?季家没人吗?”不可能吧,像季家这样的人家,即使主子不在,也会有不少留守的人。   蔚海道:“季将军不在,季家的管事不肯收下啊,我原本打算直接丢他家,谁知道他们家的下人全都给我们跪下,表示我们若是不带走,他们就不起来。”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季家的下人肯定是被季延一给吩咐过的,才会如此行事。这种霸道的风格果然是一脉相承的。   第一次被强迫收礼,她都无语了。   她定了定神,决定直接找罪魁祸首去,她对蔚景说道:“走,我们再去一趟,这回我跟你们一起。”   ……   等到了季家门口,安宁见那如临大敌的季家家丁,有些好笑,她只是来还东西的好吗?别弄得好像她是上门来踢馆一样。   她轻轻笑道:“季延一什么时候回来?”   季家的管事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少爷的事情我们下人可不敢过问。”尤其可见,季延一在他们心中的威望。   安宁颔首道:“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等。”   随即直接同蔚海他们站在一起,摆明了就是要等到季延一回来。   管事等了一会儿,见她并非说说而已,又不好让这位周姑娘一直等下去,只好偷偷派一个人出去通知少爷。   安宁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季延一回来了,他神色冰冷中带着一股桀骜,见到安宁后,只是道:“为什么要退回来?”   安宁道:“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季延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无所谓,反正这东西在我眼中比不上西游记的结局。你若是不要,我便直接毁了,我也不会照顾。”说罢,寒剑出鞘,就要直接斩了这兰花。   安宁哪里能让这么一盆珍贵的兰花眼睁睁就毁在她面前,连忙挡在前面,说道:“你就算不会照顾,也可以让你家的人照顾啊。再说了,你也可以卖掉。”二十万,哪里是小数字啊。   季延一直接吐出两个字,“麻烦。”看他的表情,还真没把这个放眼中。   安宁气结,这种不把钱当钱看的人最讨厌了。   “我还以为你那么拼命拿第一,是为了这兰花呢?”   “我只是不想输给其他人。”季延一轻哼了一声,“你要不要让开?”   安宁瞪了一眼,“我收下总可以了吧。”   季延一道:“那西游记我看得很满意,我也不想欠你人情,这兰花就抵了你寄来的那些西游记。”   他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你下次若是还有其他的连载小说,记得发给我。你还会继续写吧?”   安宁很想说她不写,但拿人手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心里则是想着,等西游记完结后,写什么东西才好呢。红楼梦肯定不行的,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多情爱感慨。三国演义的话虽然很好,但她看得次数真没西游记那么多啊,生怕写不好。水浒传这种造反的肯定是不能。   她的脑海中却突然闪现了一张千娇百媚,魅到骨子里的脸,顿时醐醍灌顶,封神演义不就挺好的吗!   想到这里,她不由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向季延一保证道:“嗯,在年前,我肯定会将新故事寄给你的。”   季延一听出言外之意,“你已经有思路了?”   安宁点点头,笑道:“就叫做封神演义。”   封神演义,一听就知道也是那种志怪小说。   季延一俊朗的五官微微皱起,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情。片刻之后,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的紧张,语气听起来却若无其事的,“要进去喝口茶吗?”   季家的管家差点被口水呛到,抬头望了望天——咦,今天没下红雨啊。他是在做梦吧,居然梦见他家少爷主动邀请一个小姑娘进去喝茶。   安宁被他这神来一笔给怔了怔,若是别人,被请喝茶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种正常事放在季延一身上,就怎么看怎么古怪。不过季延一人品摆在那里,他即使要针对人也是堂堂正正的,所以安宁被他邀请倒是不用担心。   她点点头,说道:“那就叨扰了。”   然后同季延一一起走进季府。季延一早就同自己的大伯他们分家,这么大的一个宅子,也就他一个主子,这点同蔚家倒是一样。只是季府虽然大,但是一路过去,却没看到什么花花草草,都是空荡荡的,大部分都被弄成了空地。特别是那个练武场,差不多都占了季府一半的面积。   季府的家具都是上好的红木,精致的摆设却很少,客厅的正中央直接挂着一排的剑,剑气森然。安宁总算知道为何季延一不想养兰花了,从这一路的见识,她严重怀疑季家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花匠。   安宁直接在椅子上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季家感觉都比别的地方要冷上几分。   她视线微转,下一秒,瞳孔因为震惊而睁得大大的。   等等,角落的那个桌子,她没看错的话,摆放的是一个人头骷髅吧?两个空洞洞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她,让人心中直冒出一股的寒意,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幸亏安宁在现代也曾去医学楼找过学医的朋友玩耍,别说骷髅了,心脏肝肺都看过。若是普通的古代少女,看到这骷髅还不当场吓哭。   季延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这骷髅,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是你第一次真正看过的骷髅吧?”   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在看好戏,似乎等待着安宁面上出现害怕恐惧的表情。   安宁轻轻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怕的,这骷髅恐怕是女性的骷髅吧?”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皱起眉,这季延一居然将一个女性骷髅放在这,简直太变态了。   季延一惊讶地扬眉,“怎么看出来的?一般来说,即使是猜测,也应该猜男的才对吧。”   “男的和女的面部的骨骼大小形状比例并不相同,其实最好的甄别仿佛是骨盆才对……”安宁喃喃将男女骨骼差别给说了一遍。若不是她朋友那时候心血来潮,指着实验室两个一男一女的骷髅同她普及了一番,安宁还真不知道这些知识。   季延一没想到她不仅不害怕这些,反而说的头头是道,心中对周安宁又高看了几分。她果然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   “不过你怎么会把这东西放这里?”   季延一视线落在那骷髅头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头骨的主人叫做庄青丝,她的棘手程度胜过了诸多男子,我当时花了大把的力气,才将她斩杀,后来就将这头骨留着做战利品。”   庄青丝,这位可是个大人物啊,一生的经历堪称跌宕起伏。庄青丝原本也是世家之女,结果庄家因为十分作死地支持一个造反的王爷,在那王爷失败后,庄家也被株连。庄家其他旁支还好,最多就是被流放,但庄青丝父亲是庄家家主,所以他们一家一个都没留下。庄青丝在爱慕她的一个官员的帮助下,潜逃出去。从此以给大周捣乱为己业。她本身就是个难得的美人,依靠自己的身体和才智,游走于草原诸多小国之间,煽风点火,还在大周内安插了不少的奸细,还真给大周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她年轻时候还曾获得一本高深的武功秘籍,轻功十分卓越,外加她所建立的那些势力,导致大周虽然派出了好些高手追杀她,但都无功而返。没想到她最后却是被季延一所斩杀,这点安宁倒是不知道。   一个身着粉衣的丫鬟也端了两杯茶过来。   季延一打开茶杯,看着这茶水,突然说道:“当时在沙漠追杀庄青丝,在没有水和食物的情况下,我们甚至不得不喝骆驼尿,颜色同这茶水还挺像的。”   正在喝茶的安宁听了这话,差点喷出茶水,低头看了看他口中同骆驼尿颜色相似的茶,又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季延一——这人的性子太恶劣了,他绝对是故意的吧。故意在她喝茶的时候说这些,想到这里,原本清香的茶水似乎都失去了好滋味。   季延一脸上则是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安宁抿了抿唇,下一秒反而勾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喝过骆驼尿不算什么,你知道十大禁菜吗?”   季延一疑惑地看她。   安宁继续道:“其中一道是三吱儿。食材是刚出生的活的小老鼠一盘,调料一盘。食用的时候,用烧红的铁头筷子夹住活老鼠,老鼠会吱的叫一声,这是第一声吱儿。沾调味料的时候又会吱得一声,这是第二声吱儿,放入口中的时候,则是第三声吱儿。所以叫做三吱儿……”   三吱儿、猴头、碳烤乳羊、铁板甲鱼……一道道残忍可怕的禁菜从她口中喃喃道来,平时温柔清脆的声音在这时候却显得毛骨悚然,玉容已经撑不住,直接外出去吐了。   季延一眉头紧紧皱起,却没说什么,显然这还是在他的承受能力。   安宁观察他的表情,不免有些失望,季延一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少将军,这十大禁菜根本吓唬不到他嘛。   等她一样样说完后,季延一才道:“就这些?”   安宁点点头,“所以说喝骆驼尿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些你都吃过?”季延一审视的目光毫无保留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中的气势压得安宁动弹不得。   “当然……”她原本想说当然没有,但是接触到他目光的时候,心中的不服气又腾起,反而笑靥如花,“当然不告诉你。”   季延一哼了一声,终究没说什么。   刚刚那粉衣丫鬟又端了两倍茶过来,颜色是清清爽爽的碧绿色。安宁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个丫鬟有前途。至少这个颜色不会让她想起所谓的骆驼尿。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打算喝完这一杯就回去。   在她离开之前,季延一却给了她一叠的纸,每一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写着字。   安宁不解地望他。   季延一咳嗽了一声,神情似乎有些别扭,“这是我这几个月写的稿子,你帮我审核看看,看水平能发表在大周月报上吗?”   安宁惊奇地看着他,发表在大周月报上?难道说这季延一在小说这块也是不世出的天才吗?   从这厚厚的一叠纸可以看出,这内容还真不少,至少也有十多万字。看来季延一说他花了几个月时间写的,不是在骗人啊。   她收好稿子,颔首道:“好,我会认真看的。”   难道说季延一今天请她进来喝茶,就是为了这稿子吗?   她向季延一告辞,直接带着那盆兰花回去。   一出门,就看见玉容脸色发白地扶着门,显然安宁之前说的那些禁菜给她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心理阴影。   安宁不由愧疚起来,“早知道我应该先让你出门的。”不是每个姑娘都像她一样被二十一世纪的网络给熏陶过。   玉容摇摇头,“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她作为姑娘身边的丫鬟,果然还有的学。   蔚海直接吐槽:“不是你心理承受能力弱,是姑娘的太强了。”他有些怨念地看了安宁一眼,“男人都没她厉害。”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不会真的吃过吧?”   安宁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她就是个嘴炮党而已。   ……   等到安宁离开后,季家的管事这时候也端着一罐汤上来了。   他放在季延一面前,说道:“少爷,这是我特地让人给你炖的猪脑,据说吃了后,写起小说文思如涌。”   他还特地找了好几个食谱,其中今天做的这个味道更好。   季延一打开瓷盖,视线落在被完完整整取下来炖好的猪脑上,动作在这一刹那停顿了一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了安宁刚刚说过的话。   “在一个中间挖洞的桌子,那洞正好可以容一个青年猴子的头伸出。牵出一只猴子……”   他死死瞪了这猪脑好一会儿,别说食用的胃口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他将盖子重新盖上,推了过去。   咬牙道:“这几天无论是什么脑我都不想吃,鸡鸭羊肉也都不要。”   这周安宁也不知道是哪里看来的那些残忍菜肴,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拒绝相关的食物了。   ……   对此全然不知的安宁回去后便兴致勃勃地翻起了季延一的小说。   看的过程中全程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的表情。   这季延一写的小说,太好玩了,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平民男孩,全村被强盗屠杀,自己则被强盗逼的跳崖,结果不但没死,还在悬崖底发现了一本的武功秘籍,然后练武,报仇雪恨的故事。一路上就是遇到敌人,杀!遇到对手,杀!杀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各种反派送上门打脸,各种小弟心悦诚服。   同安宁看过的那种起点升级流很像,男主性格也是典型的龙傲天,一路桀骜不驯,只能自己打别人脸,不能别人打自己的脸。比那些起点龙傲天文好的是,好歹这位没有收后宫,应该说全篇文根本就没有女性角色出现,都是男主杀杀杀!全篇百分之九十都是在写战斗场面。   男主的名字,就叫做龙翔。   看完这篇后,安宁忍不住笑了半天。没想到这季延一的内心是这么单纯可爱的一个人。   只是……这样的一篇文,她究竟要如何评价才能不伤某人初次写小说的心呢?   反正这事一时半会儿不急,安宁直接将稿子先收起来。她明天一大早就要回开原县了,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安宁这次回去没打算将那兰花也带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家很有可能明年年初就搬到京城里,这兰花如此珍贵,若是来来回回的搬运过程中不小心磕了碰了,到时候她心恐怕都要碎了,因此她还不如放到蔚家。   蔚邵卿在得知这事后没说什么,只是让底下两个擅长养花的丫鬟帮忙照看这兰花。   一夜无眠。第二天大早起来后,安宁梳洗完毕,她的一些东西在昨天就已经搬上了马车,等她吃完早饭后,直接就可以上路。   杨蕊一行人在蔚家的门口等着她,因为杨蕊的哥哥会留在京城里的缘故,这次杨家回去的人大概只有上回的一半。   蔚邵卿又另外派了两个实力不输给蔚景和蔚海的护卫护送安宁这次回去。那两人一个叫智全,一个叫勇全。安宁在听到这名字后忍不住就噗嗤笑了。这加起来算不算是智勇双全?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归程。她觉得同杨家一起的好处就是路上的伙食能够改善不少,要知道杨家上路的时候都把锅碗瓢盆炉灶等东西一起带上,平时三餐还可以煮个面,炒个菜来吃,等到了城镇的时候再补充蔬菜肉类。若是安宁自己的话,恐怕只能够吃干粮了。   她心里想着,等什么时候回去后把方便面一类的也给弄出来,一边让玉容拿出了实现做好的烤肉干。   肉感颜色是让人食指大动的蜜色,上面撒着一些芝麻,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杨蕊看见这肉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是你自己做的肉干吗?好香啊。”   安宁分了一些给她,马车内的一个丫鬟也分了,还让桂圆送一些到另一辆马车给卫先生。卫先生这趟跟随她来到京城虽然没能入宫见以前的朋友和主子,但她也打听到同她一起从宫里出来的姐妹的下落,还去拜访了一下。   她嘴里咬着肉感,说道:“这肉腌制过后,切成一片一片,然后放在铁架上烤,烤得时候不吐油,只涂蜂蜜,最后在上面撒上一些芝麻就可以。”   杨蕊道:“我回去后也试看看这种做法。”安宁果然在吃食上很有一套。   安宁除了肉感后,葡萄干,柿子饼等这些水果干也都做了一些,外加她在京城里买的一些干果蜜饯,一路上还真不愁吃的。   一路上吃吃喝喝,在十月底的时候总算成功抵达了开原县。   等她到家后,休息几天,又免不了忙碌起来。全家人都在忙着周慧出嫁的事情。   下帖子,定菜色,将嫁妆整理好。十一月十二号正好是周慧出嫁的日子。   安宁唯一庆幸的是,好歹不是十一月十一,光棍节成亲的话,那该多不吉利啊。   全家人忙碌着,很快就到了这一天。   在正式成亲的前一天,沈家就派人来将周慧的嫁妆搬过去,一路上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周家也到处都是人,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周慧的嫁妆还真不少,这几年攒的,加上大家给她的添妆,满满的就有六十四台。最打头的就是皇帝凌青恒曾经送的一块玉如意。安宁这几年陆陆续续收到的赏赐中有好几个玉如意,索性一个给周慧。按照她的话来说是,这皇帝赏赐的东西摆那里,看哪个人敢动歪心思。随后是象征着宅子店铺的小木屋,做得小巧精致,栩栩如生。周慧在州府和在开原县城内都有宅子,在开原县城还有两间的店铺。随后是一百块的土培。一块土培代表着一百亩,安宁这边直接抬了十块的土培。还有两台的书籍和笔墨纸砚。   一路上围观民众们看着这长长的嫁妆队伍,一个个都赞不绝口的。   “这嫁妆可真多啊,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瞧瞧人家单单田地就有一千亩。”   “我娘可是去周家看过他们家的嫁妆的,那些绸缎布料都是说不出的好,足足有二十台。首饰也是满满的十二台,我记得县令他闺女出嫁的时候,首饰也才四台。”   首饰装的箱子同绸缎的箱子大小并不一样,周慧这里的首饰许多都是上面赏赐的,其他的也是这一年来才买的。   围观群众中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失魂落魄地看着这长长的嫁妆队伍,不是别人,正是周慧好几年前的未婚夫郑克。   郑克看着这嫁妆从他面前抬过,感觉心如刀割——这一切本来都该是他们郑家的。   只可惜一念之差,郑家不但同周家解除了婚约,还直接成了仇人。那之后周家还一跃冲天,成为了他们郑家连仰望都没资格的对象。   他紧紧咬着下唇,心中即使再不甘,也丝毫不敢做什么。谁都知道周安宁不好惹。   ……   这满满当当的六十四台嫁妆狠狠地镇住了开原县的人,也狠狠镇了沈家。   沈家来看嫁妆的人看到这份富贵的嫁妆,都不由咂舌:“这以行媳妇的家底还真是够可以的。”沈以玫出嫁的时候也就是四十台嫁妆,而这四十台嫁妆都已经算很好了。   说话的是沈夫人的三弟媳蒋氏,她原本还想将自己的娘家侄女嫁给沈以行这个少年之才,在看到这份嫁妆后,顿时没底气了,即使是她侄女,能有这一半的嫁妆都算多了。   一个女子的嫁妆便是她的底气和体面,所以安宁他们才会努力给慧姐儿添妆,就是为了让慧姐儿能够更好地站住脚。   有如此丰厚的嫁妆,有安宁这个县君姑姑,沈家现在可没有人敢瞧不起周慧,更不用说沈以行还因为周家有了入国子监的机会。   沈夫人嘴角噙着一抹满意的笑容,“我当初看中慧姐儿,是看中她相貌品德。”她也没有想到周慧嫁妆这么多。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有些酸溜溜的,觉得她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些嫁妆中最让他们大开眼界的便是那同人一样高的玻璃镜了。   大家围在玻璃镜面前啧啧称奇。他们倒不是买不起玻璃镜,只是玻璃镜价格昂贵,沈家又不是那种钱多到没地方花的人家,自然不舍得买。   “娘,你看嫂子嫁妆里的布料,真好看。”一个七岁的小丫头扯了扯正在看镜子的妇人,伸手指着一个打开的箱子说道。   四十岁出头的沈家四房王氏正想拍拍女儿的手,让她别像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样,一抬头,也看住了。   那些精美异常的绫罗绸缎即使是她也鲜少见过。   “云锦,月华锦,蝉翼纱……这些可都是贡品。”虽然她也是官家夫人,但这种作为贡品的绸缎最多也就是一两匹,都小心翼翼地收着,哪里像周慧这样,两箱子几乎都是。她似乎才意识到周家的盛宠之浓,这在宣州都是独一份的吧。   也幸亏那几箱装着首饰的箱子没打开,不然恐怕又要晃花大家的眼睛了。   “王生诗集、岳云楼记……”一道欣喜的声音响起。   “以棠,你一个女孩子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呢?”沈以棠的母亲忍不住轻声斥责她。   “娘,嫂子这边有好多书都是世面上没有的孤本呢。”沈以棠一脸的喜悦,整个沈家,除了堂哥以行,就属她最爱看书了,见到这好几本世面上没有的孤本,忍不住见猎心喜,“等嫂子进门了,我就找嫂子借。”   特地回家一趟的沈以玫笑道:“慧姐儿脾气温柔可亲,你找她借肯定没问题。”   倘若说其他的嫁妆让沈家知道了周家的财力,那么这些孤本则是让他们见识到周家的底蕴,不由又高看了周慧几分,也不枉费安宁特地在蔚家抄了好些书回来。   沈以玫则是悄悄推了她娘一把,“我就说慧姐儿好吧。”   沈夫人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几分志得意满。对她来说,儿子即将成才,未来的儿媳妇也是个好的,她这一生也就满足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沈家那边热热闹闹地看嫁妆,周家这里也开开心心地摆桌请客。和周青梅再嫁请客不同,周家这回足足摆了三十桌。   周家现在住的宅子塞不下那么多人,只能将其中十桌摆在李南家。   他们所邀请的大部分都是玉山村的村民,周李氏当初下帖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也将周家那几房的人给请了过来。这么久过去了,虽然他们家没打算重新回去,请他们过来也只是将他们当做普通的村民关系来对待。   也许是因为被安宁整治过不少的缘故,这些来的人一个个都规矩拘束到不行。特别是当安宁出现的时候,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周李氏看在眼底,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这两天的时间,安宁的锦上添花也暂时歇业,青芽翠翠她们都留在周家帮忙着,今天得宴请三十桌的人,即使周家现在有不少的下人,仍然有些相形见绌。   周家的人看着穿着精致服侍忙进忙出的王翠翠,叹了口气,安宁他们家的丫鬟都比他们的闺女看上去更有气派。   周家六房的周原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子。   “原氏,你要去哪里?”   周原氏道:“我和李氏说说话。”她口中的李氏显然就是安宁她娘。   其他人不由有些羡慕她,谁都知道周安宁不待见他们其他几房,唯独对六房的人态度和悦,想想就让人嫉妒。不少人都在后悔着,早知道当初应该学习六房的人为三房说话。   周原氏还没走进正堂,就看见周李氏正同好几个绫罗绸缎裹身的妇人说话,那几个都是通天富贵气派,周原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棉布衣衫,有些心虚,不敢进去打扰,索性站在门口不远处等着。   桂圆刚好端着茶过来,见到周原氏,向她点了点头,把茶送进去,又在周李氏耳边小声说着周原氏在外头等她的事情。   周李氏往外看,看见了周原氏,又让自己的弟媳青梅继续帮她招待一下,随后走了出去。   她走到周原氏面前,说道:“婶婆来找我有事吗?”然后带着周原氏往房间中。   等进了房间后,周原氏才对她说道:“我,我听说安宁开的那个冰糖厂,是不是都是招女工的?”   周李氏点点头,安宁那冰糖厂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员工越来越多了,足足有两百多人。   周原氏咬了咬唇,说道:“我家二丫,能不能也进那厂里做事?”她苦笑道,“我那二孙女婿前段时间,得了一场病就去了。二丫年前才和他成亲的,没生下一子半女。她婆家觉得是二丫克死了他,又嫌弃二丫笨,没法赚钱,是个拖累,就将二丫赶了回来。”   周原氏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家情况的,二丫她爹早早就去了,她娘又改嫁。我虽然可以将二丫养在家里,但其他的人哪里愿意。所以才想找你们,看能不能让二丫进去那厂里做事,听说安宁那厂里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月钱拿,好歹可以让她养活自己。”   因为自己这个孙女不够聪明,又没父没母,周原氏那些孙子孙女中自然偏疼了她几分,也最操心她。虽然他们这一房每个月也有五两的酱油月钱,但是她那些儿子媳妇哪里愿意将这银子分出几百文给嫁出去的二丫。   周李氏明白她的苦衷,说道:“我去同安宁说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她知道女儿对于六房的人印象都不错,这种小小的请求估计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当章嫂子将安宁找了过来,安宁听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后,直接就点头应了下来,“你明天带二丫过来就可以。”   这周二丫年纪十五岁,安宁小时候还同她玩过,虽然笨了点,但手脚也挺勤快的,而且人还憨厚,所以常常被欺负。安宁的厂里每个步骤都是分开的,再笨的人都能够在几天之内掌握。   周原氏高高兴兴地点头笑道:“那就多谢安宁了。”   安宁微微一笑。   周原氏知道今天她们都没忙,也不好意思打扰太多,直接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安宁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周李氏问道:“怎么了?”   安宁摇摇头,说道:“娘,你说,我们要不要留几个工厂的位置给周家?若是还出现二丫这种情况的,就让她们进厂里工作,好歹有个温饱。当然人品肯定是要可以的。”   周李氏笑道:“这个主意可以,我们女子活在世上本身就比男的要艰难。我还以为你不乐意帮他们呢。”   安宁哼了一声,“娘你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她顿了顿,“反正我看他们也不敢打着我的旗号做事。”   母女两说了一会儿话后,又继续忙碌开来了。   周家这次宴席不仅邀请了周慧的朋友,安宁的朋友也请了过来。因为李梅花嫁到开原县县城的缘故,安宁也给她下了帖子,当然帖子上说了,只邀请李梅花一人。因此即使郑家其他的人再蹭着一起来,见到红字黑字,也没法候着脸皮上门。   安宁因为忙碌的缘故,倒是没见到到李梅花,王翠翠同她见了一面后,就告诉她,李梅花现在憔悴到不行。   好歹也是朋友一场,安宁便让王翠翠通知李梅花等宴席结束之后留下来。   当她真正见到李梅花的时候,忍不住吓了一跳。   李梅花以前的相貌虽然算不上清秀,但也是个健康充满活力的女孩子,不过一年多没见,李梅花已经瘦到不行,两家凹陷,双眼早就没有了以往的神气,手腕细细的,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断掉一样。   她见到安宁后眼眶红了红,还是努力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我听说安宁你被封为县君了,真是了不起。”   安宁连忙伸手握住她手腕,皱起眉,语气不善,“那秦家对你不好?”   李梅花竭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刚嫁人头几年都是这样的,后面就好了。”   安宁怒道:“他们家用你的钱养着,好意思对你不好!”要知道秦政本人读书钱,秦家上上下下的衣食住行,花的都是李梅花卖丸子的钱。   李梅花见她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心,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不对,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真的没事。”   安宁见她身体似乎有些虚弱,并不仅仅是瘦的关系,拉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去找卫先生,让她给你开几幅养气血的药,你的气色看上去太糟糕了。”   李梅花心里知道她婆家肯定不会让她花银子去抓药,不想说出来让安宁不悦,也不想拂了安宁的好意,点点头。   卫汀然一把脉,就把出不对劲了,“你怎么中毒了?”   ☆、第五十五章 周慧出嫁,以毒还毒   “中毒?”李梅花脸色苍白,一脸不可置信,“我以为是我最近太累了。”   卫汀然点点头,“你中的是一种叫做醉仙的慢性毒药,这种毒药不会一时半会儿就发作,只会在一年半载内让你身体慢慢虚弱下来。”   她语气有些疑惑,这李梅花身份简简单单的,怎么会被下毒呢?   李梅花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谢谢卫先生。”   安宁握着她的手,感觉李梅花的手此时像是手骨头直接包着一层皮一样,她郑重其事说道:“若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你直接开口就是。你若是不想同他过了,我也帮了。”她冷哼了一声,即使李梅花没说她日子过得如何,从她现在这样子也可以看出,“他们家靠你过活,居然好意思这样。”   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从前那个泼辣的你呢?你就这样由着他们欺负吗?”   王翠翠点点头,给她出主意,“反正他们家赚钱的是你,你就把钱把得死死的,他们敢对你甩脸色,你就不给银子。我谅他们也不敢传出去,在家里有两个男人的情况下,全家还靠媳妇一人养家,说出去先丢的也是他们的脸皮。”   可见王翠翠这几年是历练出来了,若是以前的她,哪里能够直接想到这些主意。跟在安宁身边,她至少学会了,若是不想被人欺负,就要学会自己立起来。   李梅花看着她,说道:“翠翠,对不起,我以前还那样怪你。我总觉得自己是聪明人,至少比你聪明,现在才知道,我就是个蠢的。”   王翠翠摇摇头,“你只是一时晕了头而已。”   李梅花嘲讽地笑了笑,这嘲讽却是针对自己的。可不是吗?那时候的她一心想着要压过翠翠,被猪油蒙了心,甚至明知是秦政的错误,还硬是洗脑自己,是翠翠勾引得他。成亲后的日子每一日都如同活在地狱之中,可是她却一直死死咬着,似乎觉得否认了这段婚姻,就连同自己也一起否定了。   直到现在在两个朋友面前,还是忍不住崩溃了。   她擦了擦眼泪,“好了,我没事。今天可是安宁家的喜事,哪里能让你们一直看我在这里掉眼泪。”她似乎做了某种决定,同安宁说了几句话后就要回去。   安宁直接让桂圆送她回去不说,还让桂圆警告一下秦家的人。   慢性毒药……想到这里,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又吩咐手下人调查一下这件事,顺便将秦家的情况也一起调查。   在把事情交给下面人后,安宁因为周慧成亲,精力更多的还是花在这上面。   周慧一大早就起来,给她开脸的是于施璐的母亲于夫人。于夫人父母双在,上头两个公婆健在,自己也诞下三子一女,在世人眼中自然是再周全不过的全福夫人,由她来给周慧开脸再适合不过了。   加上于家因为于施璐的缘故同周家关系很是不赖,于夫人也很乐意做这件事。   她先是用桃木梳子给周慧梳头,然后用细线绞了周慧脸上的绒毛后,忍不住笑道:“我们的新娘子相貌真是出挑。这宣州的灵气都集中在你们周家了吗?一个慧儿,一个安宁,两人相貌都是百里挑一的。”若不是她三个儿子都早就成亲,她都忍不住想抢一个回去做自己的媳妇了。   周慧有些羞涩地垂下头。   周李氏笑得眼睛弯了起来,“你太过夸奖她们了。我看你家施璐就很好,娇憨活泼,最惹人疼。”   她看着凤冠霞帔娇艳异常的孙女,眼眶红了红,在四年前的今天,她哪里想过她家慧姐儿能直接嫁到沈家,那个时候能够吃穿不愁已经十分满足了。   “你嫁入沈家后要孝敬公婆,温顺贤惠,希望你们夫妻两能够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说到后面,语气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今天以后,孙女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周慧也红了眼睛,“奶奶、姑姑,我舍不得你们。”   她虽然父母早早就去了,但有奶奶护着,除了当初被除族的那段时日,生活向来安安稳稳,到后面安宁回来后,更是过上了大家小姐一样的生活。她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奶奶和姑姑给的,对她们的感情尤其深刻。   于夫人连忙说道:“好歹沈家和你们都在一个城里,即使成亲后也是可以常常见面的。”   她这样一说,在场的人的离别情绪都减少了一些。   周李氏更是点点头,同其他嫁到别的县的相比,他们家已经算很好了。唉,以后安宁一定也得选一个离家近的,不然若是太远,好几年都见不上一次面,她估计都要想念死。   周李氏思维发散开来,开始想着女儿找对象的事情,悲伤的情绪也就缓解了一些。   在这大喜的日子,周家全部的人都忙忙碌碌的,唯一不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房间内床上等着出嫁的周慧,一个是陪着她的安宁。   只是周慧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不时地手紧紧拽着手帕。   安宁道:“来来,别紧张,就当做是出门去做客。”   周慧忍不住噗嗤一笑,哪里有这样的说法的。她有些郁闷地看了安宁一眼,姑姑年纪还小,哪里知道她紧张的原因。想到前几天奶奶特地在晚上偷偷摸摸给她送来的那几本春宫的画册,想到上面一些羞人的姿势,周慧的脸颊更是烧了起来。   安宁看她突然又脸红起来,有些疑惑,直到周慧回过神又开始紧张后,才干脆跟周慧说起了故事。这种大喜的日子当然得说一些完美结局的,比如《海的女儿》、《梁祝》这种肯定不能的。嗯,不过丑小鸭、白雪公主、灰姑娘这些倒是可以。   周慧听得津津有味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安宁还对她说道:“要是沈以行对你不好,你也别怕,直接回来,有我们给你做主呢,你可别为了所谓的名声委屈自己。”   周慧噗嗤一笑,别人家的亲人在这种时候都是要他们贤惠持家,她家的倒好,直接让她出事就回来。   玉容咳嗽了一声,“姑娘,沈姑爷可不是这种类型的人。”   安宁道:“我是以防万一嘛。”   中午的时候,厨房直接送了一碗面过来,让她们垫垫肚子,迎亲的队伍下午吉时时刻才会上门。   等到了傍晚时刻,沈以行便带着一群人人浩浩荡荡地过来迎亲了。他本身就生得斯文清俊,一身红衣更是显得俊逸非常。只是想要顺顺利利迎亲那也是不可能的,作为新郎被刁难一下就顺理成章了。   沈以行这次迎亲不只是带了自己的堂兄堂弟,连同书院中一些关系好的同窗也带上,特别是那种机灵的朋友特地邀请了几个。他可是知道安宁这姑娘最是刁钻难缠,保不齐有不少的难题在等着她呢。   他想的果然没错,安宁虽然得在新房里陪周慧,但架不住她可以出考题让聪哥儿和周金宝去为难沈以行。   聪哥儿脆生生开口:“风竹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   沈以行:“……”他就知道安宁不会轻易放过他。   沈以行本身才学出众,思索了一下,便给了下联,“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好!对得好!”他的同窗忍不住欢呼起来。   周金宝连忙道:“万瓦千砖,白日造成十字庙。”   这数字对可比刚刚的还要难上一些。   至少沈以行这回思考得比上回久,他眉毛皱了起来,好一会儿舒展开来,嘴角轻扬给了对子,“一舟二橹,三人遥过四通桥。”   聪哥儿见没成功难住他,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在什么情况下四减去一后会等于五呢?”聪哥儿原本是想拿他姑姑的算学难题为难这些人的,转念一想,又改成了这个。嗯,这个比她姑姑那些题简单很多,他真是个厚道人了。   这个在聪哥儿眼中十分简单的题目却直接难住了这群天之骄子。   一群人面面相觑,四减去一等于五?这不可能吧?   其中一个穿宝蓝色长袍的书生说道:“聪哥儿,你是不是记错了啊?是不是四加一等于五?”   聪哥儿撇了撇嘴,“三岁小孩都知道四加一等于五,我没记错啊,题目就是这样的。”   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   沈以行称得上机智过人,但这道急转弯还真的难住了他,他宁可再来十个刚刚的对子也不想解答这题。   周金宝在旁边偷笑,过了一会儿后,才偷偷向沈以行的小厮说了答案,总不能真的将新郎难住在这里吧,不然误了吉时的话可就不好了。那小厮听了答案后,忍不住笑了。   他这一笑,大家都回头看他,他只好咳嗽了一声,偷偷告诉自己家少爷。   沈以行在听到这答案后也很是无语,语气透着一丝的无奈,“一张四只角的桌子,砍掉一个角后,就是五个角,所以四减去一等于五。”   他这么一说后,同样被难住了的其他人才恍然大悟,看着聪哥儿的眼神很是无奈——这位也太调皮了。   聪哥儿道:“我堂姐那么好,当然不能轻易被你们娶走。”   其中人也点点头,一个穿着石青色缎子的少年对他说道:“嘿,你还知道哪些这种类型的题目吗?告诉我几个,等我妹明年出嫁,我也去刁难一下我妹夫。”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那一天了。   其他人先是在心中为他将来的妹夫点蜡,然后很没义气地抛弃沈以行这位新郎官,围着聪哥儿团团转,“还有我,我也要几道!”   “一人给个两题吧。”   “没错,我也是需要的。”   “徐图,你家妹妹和姐姐不是都已经出嫁了吗?要这题干嘛?”   “嘿嘿,留给我未来女婿啊。”   其他人彻底无语,别说女婿了,这徐图连女儿都还没有吧,想得真是够长远的。   聪哥儿嘿嘿一笑,说道:“等迎亲结束后我再告诉你们啊。”他虽然爱玩爱闹,却也知道分寸。   然后沈以行上前,开始在周慧的房门前面念起了所谓的催妆诗。他连连念了五首感情充沛的催妆诗后,才成功敲开了门。饶是沈以行这样沉稳的人,都忍不住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这个媳妇太难娶了点。   等门开了后,他向一身官家老夫人打扮的周李氏行了一礼,又注视着穿好嫁衣,蒙上红盖头的周慧,嘴角像是有了自己意识一样扬起,在见到周慧后,先前所有的辛苦和刁难似乎都有了价值。   周慧似乎察觉到他灼热的注视,头又垂下来几分。   接着就是背新娘,周家是由周金宝来背周慧上花轿的,谁让周金宝年纪比聪哥儿大上一些,身材也更高壮一点。   望着周慧上了花轿,鞭炮声响起,锣鼓敲起,安宁和周李氏都有些不舍。周李氏更是士气低落,安宁还好,还记得安慰她娘,“等后天慧姐儿就会回来看我们了,再说了,咱们两家走路两刻钟就可以到。”   周李氏点点头,这距离已经算是很近了。   送周慧上了花轿,安宁和周李氏又开始招待客人。从昨天到今天,他们家也是摆了两天的酒席。至于沈家,直接大摆了三天的酒席,办了五十桌。直到这场婚礼过后好多天,这仍然是开原县的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事情。   等三朝回门的时候,周慧同沈以行一起来到周家。   周慧已经换了妇人的发髻,一身红衣,比起一千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   周李氏见她面色红润,眼睛亮如星辰,就知道她在沈家过得很是不赖,总算歇了一口气。对于她来说,周慧只要尽快再生下一个儿子就可以完完全全坐稳位置了。这点她倒是很放心,她们家的姑娘都被卫先生调理过身子,身体都十分的康健,绝对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沈以行在对待周李氏上也很是恭敬有理,沈家送来的礼物很是丰厚。周李氏现在倒不贪这点礼物,只是从礼物中可以看出她家慧姐儿在沈家的地位不赖,因此很为孙女高兴。   见到沈以行这孙女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还让厨房煮了满满一大桌的东西。水晶肘子、清炖蟹粉狮子头、螃蟹小饺儿、上汤白菜、野菌野鸽汤……一道道周家特色菜肴连沈以行都忍不住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这是什么?”他指着狮子头问道,这道菜吃起来口感软糯滑腻,加了螃蟹后更是鲜美,他吃了一整个还有些意犹未尽。   周李氏解释道:“这是清炖蟹粉狮子头,你若是喜欢,等下把食谱抄给你一份。”反正两家是亲家。   安宁道:“娘,慧姐儿也会这道菜的,你担心什么。”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   沈以行又道:“这白菜做得也美味,比我们家做得更好。”像是这种简单的菜肴才越发见得厨师的功底。   周李氏被他夸得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你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安宁调侃道:“娘有了孙女婿后,就忘记我这个女儿啦。”   周李氏嗔怪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一个像以行这么好的丈夫回来,我就多疼你几分。”周慧一出嫁,周李氏就开始操心女儿的婚事了。她家女儿这样千般好,宣州哪里有人配得上啊。   若是普通的姑娘听到这话题都要害羞地低头了,安宁反倒还回了一句,“那我还是再晚几年好,省的我娘这偏心眼见了未来女婿后,就把我这女儿彻底丢脑后了,也让我多被疼几年。”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人都撑不住笑了,场面一片的和乐融融。   周慧回门吃过饭后,也跟着沈以行回到沈家。   周李氏送走了他们,对着安宁叹气道:“唉,慧姐儿出嫁,家里这些天没有她,我还真是不习惯。”   安宁道:“至少慧姐儿过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忙完这亲事后,他们家也可以休息了下来,安宁也有时间问她娘:“娘,我们全家要一起搬京城去吗?”   周李氏点点头,“你之前去京城的那段时间,我也同他们说了,最后决定大家一起搬京城,不过你舅舅和青梅他们还是留在咱们开原县里。我们得正月后十五再出发。”   安宁道:“那到时候又得整理不少的东西了。”   周李氏道:“其实主要就是那些衣服绸缎带走,被褥这些只需要一人带一套就可以,剩下的在京城里买就可以。锅碗瓢盆那些留在这里。”   安宁调笑道:“京城的东西至少比我们这里贵上一倍哦。”   周李氏顿时露出了心痛的表情,咬牙道:“再贵也得买。”   安宁忍不住笑了,又说:“我书房里那些书肯定也需要带的。”   周李氏道:“你的东西你自己整理。”反正她女儿从不需要她担心。   母女两又说了一些话后便各自休息去了。   ……   等周慧成亲后四五天,安宁底下的人也向她汇报了一下调查得出的一些事情。   李梅花在去年成亲后,在秦家过得一点都不好,秦家全家上下的家务活都堆在她一个人身上,秦夫人只顾着享福和磋磨媳妇。李梅花除了做家务,准备三餐,还得做鱼丸、买鱼丸。即使如此,秦家还一点感恩的想法都没有,觉得她做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秦夫人更是时不时把她喊来站规矩。   李梅花一日三餐也得等全家人吃完后才吃点残羹剩饭,久而久之,就被折磨得瘦弱不堪,面容憔悴。   在两个月之前,秦夫人还将自己娘家的侄女,李梅花现在甚至连这位表妹都得一起服侍。   苏大说道:“小姐,那秦政的表妹,头上还带着李梅花的簪子呢。”   安宁没想到李梅花的遭遇会这么惨,眉头狠狠皱起,“秦家不怕我为梅花出头吗?”   这问题刚一出口,她便苦笑着自己回答:“我之前因为梅花的一些行为对她有些芥蒂,这一年待她也不是特别亲热,所以秦家认为我同梅花已经彻底疏远了,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吧。”   加上李梅花受欺负后,又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向安宁请求帮助,所以秦家以为他们猜测的是真的,就越发践踏起了她。   想到这里,她对梅花也有些怒其不争。   苏大继续道:“不过那天小姐你让桂圆送她回去,桂圆狠狠将那些人给损了一通,这几天秦家倒是不太敢像以前一样过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昨日李梅花还以首饰是小姐送她为由,将之前被拿走的首饰都拿回来了。”   听到李梅花又恢复了一些过去泼辣的性格,安宁有些欣慰。只是想起卫先生口中的中毒,又再次皱起眉毛,“中毒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发现?”   她第一反应就觉得是秦家下手,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秦家毒死了李梅花,去哪里找一个会赚钱,又供养得起秦政读书的媳妇?   苏大摇摇头,才几天时间而已,他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安宁没想到的是,在十月二十号的时候,李梅花主动上门来找她了。   李梅花上门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同秦政和离。”语气十分坚定。   安宁很是惊讶,她原本以为在秦家不敢过分对待她的时候,李梅花应该会选择继续过下去,没想到居然直接说要和离。   “来,坐下说说。”安宁见李梅花的气息很是不对,像是在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和悲伤。   她连忙给李梅花倒了她喜欢的花茶,轻轻道:“你先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   李梅花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能平复什么心情?我的枕边人一心想着害死我,我……”说到后面,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的嚎啕大哭,像是要哭出所有的悲愤和难过。   安宁吃惊地张了张嘴,给李梅花下毒的人是秦政?   “你没弄错?”   李梅花边哭边点头,直到哭了一刻钟后,才接过安宁的手绢,擦了擦自己的脸,“以前我没想到是他,直到我前几天,我看到他在我平时用的茶杯涂抹东西后才发现。我当时没暴露出来,只是等他走后将茶杯拿去药店,让他们帮我检测一下。”她咬了咬下唇,直接咬出了血。   李梅花仿佛没有注意到,眼中满是痛恨,“这段时日,他一直装作对我温柔体贴的样子,我以为他是真心要对我好,即使他娘再苛待我,我还是忍了下来。前几天,他却想问我鱼丸的配方,说不忍心看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做鱼丸,想要让他娘他表妹一起帮忙,好减轻我的负担。”   听了她这一番话,安宁心中生出一股的怒火,她原本就觉得这秦政是个朝三暮四的花心男子,谁知道心思居然如此的毒辣。李梅花从和秦政定亲后,每日辛苦赚钱给他念书,嫁过去后也是勤勤恳恳地养家糊口,秦政不但没因此怜惜她,反而想要慢慢毒死她。   安宁望着自己朋友苍白的脸色,问道:“你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从什么时间中毒的?”   李梅花怔了怔,努力回想,“大概是三个月前表妹来到家中后就不太好……”   她这话一出口,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眼中更是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好啊,我说呢,说他怎么会突然想要毒死我?恐怕是为了他那表妹林小苗吧?”   不要小看一个女人的直觉,李梅花之前并没有往这方向想,如今一回忆,便发现了诸多的蛛丝马迹。   在来到秦家后,林小苗就常常想方设法同秦政单独相处。   好几次还被李梅花撞见,有一次她甚至还看到林小苗的嘴巴肿了起来,她当时还问了问,林小苗却只说是不小心被苍蝇给盯了。   以及这两人偶尔的眉目传情。   想到这里,她浑身发冷。   安宁自然也想到这一块,叹了口气。恐怕这秦政就是打着讨到鱼丸配方,顺便慢慢毒死李梅花。这样等李梅花死后,他就可以迎娶林小苗当继室,他们家还可以继续靠着李梅花的鱼丸养家糊口。   她连忙问道:“你不会将配方给了他吧?”   李梅花摇摇头,“这一年多,秦家再想要方子,我也是自己收着,即使我婆婆再骂我,我也没想过交出来。他们虽然也可以自己做鱼丸,但没有我的配料,做出来的鱼丸比我的差了一大截。”   安宁松了口气,“幸好你还有留一点脑子。”   李梅花垂下头,“幸亏我出嫁的时候,想起你说过的话,将嫁妆单子都保留了备份。”   安宁注视着她,认真说道:“你若是想要和离,我肯定是会帮你的。”   李梅花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不过,我也不想就这么便宜那对贱人,我已经将那茶杯都给收着了,包括他偷偷买的药放在哪里,也知道。我一定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安宁抚掌笑道:“好,这才是我一开始认识的李梅花,你啊,前两年都变得我都认不出你了。”   眼睛仍然肿起来的李梅花也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安宁同她商议了一番后,李梅花便回去了。   ……   在回去之前,她不忘先用鸡蛋消肿,省的露出端倪。现在的李梅花已经化身成为了复仇的女人,心中所有的念头都是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迈入秦家,正要回房间,这时候秦林氏走了过来,对她说道:“梅花,给我一两银子,买菜钱没了。”   若是平时,李梅花会直接给她,但今天的她仅仅只是说道:“我没钱。”   秦林氏见她居然该反驳,怒道:“你这是做人媳妇的样子吗?快把钱拿来。”   他们的争执声太大,直接将秦家所有人都引了过来,包括秦秀才、秦政和林小苗。   李梅花直接冷笑道:“我每天都要做家务又要赚钱,我受够了,我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你们自己搞定吧。”   秦秀才怒斥:“你这个不孝的媳妇!”   李梅花道:“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吃穿都用媳妇赚的钱还大呼小叫的人好,一把年纪了只考上一个秀才还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多有才华,整日不想着养家糊口,而是浪费笔墨纸砚读书,你考到八十岁也考不到举人。”   在已经打算和离的情况下,李梅花直接撕破了脸皮。   秦秀才被她一番话说得满脸通红,手颤抖着指着李梅花,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林小苗上前道:“表嫂,你还不快向姨母姨丈道歉。你怎么能够同他们这样说话呢?”   秦林氏听了向她投向一个赞赏的眼神。   李梅花凉凉地看着看,“你现在穿的衣服也是我赚的钱,吃的也是,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道歉?好啊,你把你这段时间用的钱都拿出来再说,我赚的钱可不是为了养你。”   林小苗生气道:“表嫂,我是你们秦家的客人。”   李梅花说道:“反正我不会再拿出一文钱养你这个吃白饭的客人,他们若是愿意养你,你就继续住下来好了,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秦政看着父母和心爱的表妹都被李梅花损了一通,站了出来,“梅花,你今天真是太过分了,我要休了你!”   李梅花直接道:“好啊,赶紧休了我,我正好再嫁给别人,随便嫁给一个无赖都比嫁给你有用。我们村里最烂的无赖还会养家,你呢,你除了让我养你还会做什么?赶紧休了我!我等着!”   说罢,直接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回到房间,还不忘将房门关的紧紧的。   只留下秦家一群气到跳脚的人。   “反了她!”秦林氏怒道,“政儿,这样的媳妇还留着干嘛,你就立刻送她一份休书!”   李梅花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好啊,快把休书给我,顺便把我以前给你们的钱都还回来,不然我就将你们秦家的事情全都宣传出去,让全宣州的人都知道你们秦家都是靠媳妇养的软腿虾。”   秦林氏还想再骂,秦秀才拦住了她,“够了,你真想两口子真的离了吗?若不是你之前一直磋磨她,她今天也不会这样直接爆发。”   没错,在秦秀才眼中,肯定是因为老妻太过分所以才会惹得李梅花同他们翻脸。他虽然心中厌恶李梅花刚刚将他的脸往下踩,但是倘若李梅花执意要和离,他们秦家丢脸不说,还会失去这么一个能够供养他们读书的媳妇。   他又看了看儿子,说道:“政儿,你等下好好哄哄她,让她别闹脾气了。”   秦政因为刚刚被狠狠鄙视了一通,心中火气不断地往上冒,这时候,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抬头看向正用钦慕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的表妹,冷静了下来,“爹,我会的。”   他就暂时忍下这口气,好好地哄了她,哄出了鱼丸配方后再同她算账,等她“一病去了”,他就可以同表妹双宿双飞了。   ……   李梅花趴在门口,将他们的手收进耳中,嘴角勾起了讽刺的笑容。她就知道他们不敢报复回来,除了以前的她这个傻子,谁会笨到白白去养一大家子还做那么多家务活的。   她那位公公秦秀才自认为有所谓的文人风骨,还不是为了每月的钱而妥协了。   她那位丈夫明明很想杀了她,也还是忍了下来,与她虚以委蛇。   想到以前的自己居然傻到为这样的婆家忍气吞声,委屈自己,李梅花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擦干了眼泪,将自己所有的银子都收在身上,十亩田地的地契也叠好,收着。至于自己那些首饰则是先藏起来。   然后又将秦政藏的那药找了出来,直接丢了。等秦政发现药不见了后,肯定还会去买的。只要知道他在哪个药店买的药,到时候找上门来,就可以当做罪证了。   她今天也是故意激怒他们全家人的。只要她做得越过分,秦政想杀了她的心思肯定更厉害。   从这一天开始,李梅花果真说到做到,任凭秦政说破了嘴,仍然一文钱都不出,家务也不做,鱼丸暂时也不卖。   秦林氏只能咬着牙拿出自己的钱来买米粮,自己同侄女一起做饭,不过她做的饭菜也不肯给李梅花吃。   李梅花倒是巴不得,每天以出去外出吃饭为理由,慢慢地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转移出去,她直接先把东西都收在安宁家,省得被秦家偷偷拿她首饰去变卖,这种事情他们绝对做的出来。   她每天悠哉出去,晚上才回来,把秦家一伙人都给气得够呛。   秦政自然想要多给她下一些毒,只是一翻找,却发现自己买的毒药不见了,把他吓得够呛。直到看李梅花似乎对此不知情的样子,才试探着问了她:“我之前收在这里的一些补药呢?”   补药……   听到他的理由,李梅花在心中冷笑,脸上却装作漫不经心:“我以为是老鼠药,结果就喂了老鼠,谁知道白白浪费了,根本就没用。”   秦政这才松了口气,又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梅花,我娘她已经知道错误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就别再闹脾气了。那补药,真是太可惜了,我花了不少的银子呢,据说吃了以后对身体好。”   李梅花对他这种做派恶心到了极点,只觉得以前的自己眼瞎,怎么会看上他,她想到自己以前同他睡一张床都觉得恶心,她没吭声。   秦政以为她已经态度松动了,决定再接再厉。   接下来的时间,秦政一边对她使出百般的温柔,一边偷偷出去买了那种慢性毒药。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出门去药店的时候,早就有人偷偷跟在他身后,记下他买的所有药材。   等知道这件事后,李梅花也正式开始了报复的手段。   她装作被秦政给说服了的样子,开始同秦家好好地过日子,虽然还不肯交出银子,但好歹包揽了做饭的活,平时吃饭也是等他们吃完了。   秦林氏虽然很愤怒她还是不肯出家用银子,但之前李梅花闹了那么一遭,本质上欺软怕硬的她还真不敢对李梅花说什么,只是暗暗在心中道:等政儿毒死你后,我看你怎么嚣张。   她不知道的是,李梅花直接将秦政偷偷买来的那些慢性毒药都同饭菜一起煮了。而李梅花表面上仍然吃着残羹剩饭,实际上都是偷偷吃着自己从外面买的点心。   直到十二月处的一天,秦政开口道:“梅花,你最近的厨艺有所见涨呢,做的饭菜比以前还要来的好吃。”   李梅花道:“啊,是吗?我没觉得有进步啊。”   秦林氏不悦道:“比我做的差得远了。”   秦政继续赞道:“真的比较好吃了,特别是这炒青菜。”   李梅花脸上勾起了笑容,说道:“我知道原因了!可能是因为我加了补药的关系吧!安宁之前教了我一道药膳,咱们家没法常常买药膳需要的药,我就用你收着的补药一起做,看来真的味道比较好。”   补药……那不就是他买回来的慢性毒药吗?   秦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哐啷一声,碗筷直接摔在了地上,白白的米饭也散落一地。   ☆、第五十六章 梅花休夫,刮目相看   “你,你是说这些药都加了补药?”秦政颤抖着手指,几乎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惊恐。   李梅花看在眼中,十分快意,却装作不解的样子,“相公,你怎么了?这些补药加进去后比以前的菜还好吃呢。加上补药对身体也好,所以我才想着让全家一起吃的。不好吗?”   秦政想到这些天吃的都是他特地买来的慢性毒药,又看着李梅花一脸无辜不解的样子,差点呕出一口鲜血。偏偏他还不能说出来让李梅花发现,只能努力扯了扯嘴角,说道:“好,非常好。”   每说一个好字,就花费了他好大的力气。   看到他不开心,李梅花就高兴了,她笑道:“好,我明天再多加一点。你那补药在哪里买的?我也去买一些回来。”   秦政连忙道:“不用了,补药这东西也不能乱吃的。”   秦林氏听到李梅花要自己出钱买补药,连忙道:“儿子,你就告诉梅花呗。补药多吃一点也好,你和你爹也有精力读书。”只要不花她的钱,她巴不得李梅花多买一些呢。   秦政被他娘的话给噎得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脸色都狰狞了一瞬,“真的不用,娘,明天还是你来做饭吧,我想吃你做的饭菜。”再让李梅花做下去,他们全家迟早都要被毒死。   李梅花心中大乐,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饭,夹了不少的菜,推到秦政面前,说道:“来,多吃一点。”   林小苗看在眼底,越发嫉妒,不甘示弱地也往秦政碗里夹菜,不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秦政。   在知道这桌饭菜有毒的情况下,即使林小苗的媚眼抛得再好看,秦政也不可能真的吃下去,他连忙说道:“我已经饱了。吃不下了。爹、娘、表妹,晚上你们也少吃一点菜,给梅花多留一点,她这几天做菜辛苦了。”   他不说还好,越说秦林氏和林小苗就吃得越多,即使吃到撑了,也将所有菜都吃光光,最后手捂着肚子。   秦政差点要被他们再次气得吐血。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是憋气,一口血涌了上来,直接吐了出去。   这时候,李梅花也回到房间,看见地上那口血,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上只做不知:“呀,你怎么吐血了呢?”   秦政慢慢吐出几个字,“虚不受补,还是先停了补药吧。”   李梅花心中冷笑:就这么停了还真是便宜他们了。   “那好吧,不然那补药我给爹娘吃就好了。”   秦政赶紧阻止她,“别,娘说过明天开始她要来做饭的。”   “娘刚刚还说要我做呢。”   “我和她娘说。”他先是揉了揉自己隐隐生疼的太阳穴,随后说道:“你这些天太累了,脸都憔悴了,还是现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他怎么样也要打消梅花做菜的念头,秦政都快吃出心理阴影了。   李梅花犹犹豫豫道:“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是我妻子,我本来就应该对你好一点。”他又捡起了深情款款的面具。   李梅花装作害羞地垂下头,眼中却充满了仇恨。   ……   秦政立刻就去找了他爹娘,让他娘做菜,秦林氏一开始还不乐意。   直到秦政将自己偷偷给李梅花下毒,被发现那药后,骗她是补药,结果被李梅花拿来炒菜的事情说出来后,秦秀才和秦林氏差点晕厥过去。   “那贱人!居然敢给我们下毒!”秦林氏气得眼睛都红了,就要去找李梅花算账。今晚的菜就数她和林小苗吃的最多,想到她争着去吃下了毒的菜,她就感觉自己眼前发黑,手脚发软。她吃了这么多毒药,不会少活几岁吧?不行啊,她还得活到未来孙子娶妻生子的。   秦秀才还算有点理智——这是慢性毒药,又不是见血封喉的,吃了后大部分去吃一些解药就会恢复,他拉住了秦林氏,怒道:“你找她算账什么?难不成要暴露出儿子给她下毒的事情吗?”   “不然就这样白白便宜她吗?”秦林氏咬牙切齿道。   “你想害死儿子就直接过去。”   秦林氏这才冷静了下来。声音像是从牙缝中磨出来一样,“明天开始,我来做菜。”   一家人商量了后,决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找个时间去买药回来解毒。   秦政回到房间后果然就向李梅花请功,表示李梅花以后不用做菜了。   李梅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她不想赚钱给秦家花,没做饭做菜,除了自己每日换洗的衣物,也懒得做其他的家务。   秦林氏看不过去,就想着让她洗洗东西扫扫地也好。   李梅花直接笑了,“我不爱做那些,就爱煮饭炒菜,不然我来煮饭好了。”   秦林氏顿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能指使侄女林小苗来帮忙。   林小苗见李梅花十分悠闲,自己这个客人反倒得做家务,心中很是不悦,但为了要给姑姑一家留下好印象,也只能忍了下来。   两厢对比之下,秦林氏便觉得还是侄女好,心里更是偏向了她几分。   李梅花才不管她怎么想,闲着没事做的她每日直接请了街坊邻居上门来聊天,没多久时间就同她们打成了一片。她还特地拿出自己的铜钱买了一些便宜糕点招待她们,这也足够让街坊邻居们对她印象好起来。   还有的直接说道:“早知道你是这么好的人,就早点来往了。”   李梅花半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意识都没有,一听到这话,就演技派上身,开始掉眼泪,说着自己以前又是养家糊口又是做家务,直到这几天身体不爽快,才有时间休息了一下。   李梅花成亲之前虽然不算胖,但也称得上有点小丰满,这才一年多,锁骨都要瘦出来了,对比一下,大家更是抨击起了秦林氏。   有的说她是磋磨媳妇的恶婆婆,有的说她假清高,还有的说她整日摆架子。   谁让秦林氏因为自己是秀才娘子的缘故,瞧不起这些街坊邻居,从不同他们打交道,觉得他们低俗没文化,大家又不是瞎子,看在眼里当然也对她没什么好感。   在不知不觉中,李梅花就这样将秦家的名声败坏得差不多。以前街坊邻居还会看在他们家出了个秀才上,高看一眼,现在嘛……   李梅花请了这些人整日上门,虽然秦林氏秦政他们都很不满,偏偏不能说什么。   秦政看见李梅花同他那些看不上眼的三姑六婆在那边聊天说笑,眼神沉了沉,直接脚一拐,去了表妹林小苗的屋子。   李梅花看在眼中,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一个苏大娘问道:“梅花啊,你在笑什么?”   李梅花只是低头说道:“只是想起这些天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就可以休息,我恨不得一直身体这样不好下去。”   其他人听了,越发同情起她,这孩子惨到都诅咒起自己的身体了,可见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   即使秦林氏他们三天两头抗议,李梅花都还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她知道秦政每次都在下午这些姑姑婆婆们过来的时候同林小苗厮混,干脆在林小喝的水里加了写从安宁那边带来的媚药。这媚药可不是世面上那种春药可以比的,无声无色,即使是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也未必能找出所谓的痕迹,服用了以后,能够轻而易举地勾起人深处的*。   单单林小苗喝了她觉得不保险,还给秦政送了加料的汤给他喝下,之后才继续同那些大娘们聊天。   既然他们两个如此相爱,她自然要成全他们,还要昭告天下。看,天下找不到比她更贤惠的了。   若是去林小苗的房间,秦政肯定是得听过正堂的,所以在看到秦政经过正厅后,再等了一刻钟,李梅花就开始准备抓奸去了。   她对其他人说道:“这表妹最近身体似乎不太好,我过去瞧瞧她。”   她走了过去,毫不意外的,在靠近林小苗房间的时候,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声响,作为成亲后的人,李梅花自然十分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李梅花知道时不可失机不再来,直接推开了房间,将这屋内的场景收在眼底。   她开门的声音太大,直接吓到了秦政和林小苗,秦政一抬头就看见妻子不可置信和愤怒的脸,有些心虚,又有种说不出的快活感觉。   李梅花直接尖叫了起来,怒斥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这一尖叫,将正堂的那些人给引了过来,她们平时最爱看热闹,一听到“奸夫淫妇”四个字,哪里还不明白,一个个跑过来,还生怕跑慢几步就看不到。   不过几分钟时间,至少有十个人冲到了林小苗屋内,将这男女私通的场景收入眼中。   林小苗一看到这么多人过来,尖叫了一声,连忙扯住被子捂住自己的全身。床上就这么一条被子,林小苗抢了后,秦政顿时就全身光溜溜的,衣服又被他之前都丢到了地上。   他手忙脚乱地下来,想要拿衣服遮住自己身体,越是慌乱,就越容易出错,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一位张婆子还鄙视地看了眼他的小兄弟,说道:“没用的男人,看那玩意儿还没我家那位一半大。”   原本在装愤怒的李梅花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她低下头。   其他的三姑六婆都是结婚几十年的人,各种荤段子随意来,开始点评起来,按照她们的说法是,秦政的小兄弟在男人中都可以算垫底了。会读书又如何?会读书还不是一样是银枪蜡头。   作为一个男人被质疑最重要的能力,秦政气得脸都涨红了。   李梅花用手绢擦了擦眼睛,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跨步上前,狠狠往秦政那地方踢了过去,一声惨厉的声音想起,秦政捂着自己的小兄弟疼得倒在地上。   李梅花又扯开了林小苗拿来遮挡自己身体的被子,冷笑道:“贱人!既然你不要脸地勾引有妇之夫,何必担心身体被看了。”   随后手高高扬起,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狠狠甩了两巴掌下去,林小苗的脸当场就肿了起来。   其他的街坊邻居好歹吃了李梅花这么多天的糕点茶水,平生又最恨林小苗这种勾搭别人丈夫的妖精,一个个冲了进来,帮李梅花打林小苗。有的打她巴掌,有的揪她头发,有的狠狠拧着她的手。   “不要脸的狐狸精!”   “连自己成了亲的表哥都勾引,天生缺男人。”   “像你这种人,窑子里最适合你。”   “别、别打了。”林小苗被打得头发凌乱,只能发出惨叫。   也怪他们运气不好,秦林氏因为不想同这些人打交道,早早就出门去了,秦秀才也出去同几个书生论诗,导致这家里没有人能解救他们。   秦政在感觉不那么疼的时候,连忙将衣服穿上,手忙脚乱之间,甚至将林小苗的衣服也穿身上了,好不狼狈的样子,他听着表妹的哭泣声,心痛到了极点,高声喊道:“不许欺负我的小苗!”   然后就要上前拉住她们。   他从小到大只会读书没做过活,加上这段时间被李梅花下了那慢性毒药,身体本来就比较虚弱,经过一场同表妹的翻云覆雨,力气更是比普通的妇人还不如,不但没成功拉住她们,被张婆子一推,直接再次摔倒在地。   张婆子没想到自己一推就推倒了他,嘲笑道:“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秦政气得目呲欲裂,恨不得狠狠咬了这些人,他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李梅花身上,“李梅花,你这贱人!”   其他人听了后也怒了。   “好个你秦政,吃我们梅花赚的钱,还和不要脸的贱人私通,现在好意思骂梅花。”   “就是,还自认为自己学富五车,看不起我们。呸,我儿子就算不会念书,也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做不出这种丑事。”   “别说什么礼义廉耻了,他恐怕连什么叫做良心都不会写吧。”   一群至少四十岁的大妈,一人一句话,将秦政给说成是古今第一负心薄幸丧尽天良的男人。   秦政恼羞成怒,“李梅花,我要休了你!”   李梅花直接一个巴掌甩他脸上,左右两颊一边一个,正好对称,她高高在上地看着秦政,说道:“你错了,不是你休了我,是我要休了你。”   然后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衣服,一些没做过衣服的布料也都收进木箱子中。她以前一些贵重的财物已经偷偷带到了安宁那边,所以今日只需要把自己的衣服收了就可以。   “好,休了这种渣男!”其他大妈听到她要休了秀才的儿子,更是有种成功将秦政踩下去的感觉,纷纷支持李梅花,力气最大的两个还帮李梅花扛箱子。   李梅花冷冷地看着这两人,她今日已经成功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丑事,即使将来和离,也不会有人说她的不是。   刚走出秦家,李梅花就让他们帮忙送到周家。   张婆子他们没想到李梅花居然还是周安宁这位鼎鼎有名的县君的朋友,在惊讶的同时,也有些高兴,说不定日后他们家遇到困难了,还可以通过这李梅花来找周县君。当然这些三姑六婆们虽然爱说闲话爱八卦,但本质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除非是自己家里被那种官家老爷或大户人家可以欺上门,不然也不会随意去找周安宁。   等木箱子送到后,守门的章古见过李梅花好几次,知道她是自家姑娘的朋友,连忙将木箱给接了过来。   李梅花又向这些人道谢,然后转身进了周府。   ……   “所以说你打算休了他?”安宁惊讶地看着李梅花。她以为梅花最多就是同秦政和离一下而已。说实话,这些天梅花能够将秦家搞得够呛已经让她刮目相看了,虽然这背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给她出主意。   李梅花咬牙道:“单单只是和离的话,我实在不甘心。”   安宁含笑看着她,“你可知,这古往今来,只有男子休女子,没有女子休男子的事情。”   李梅花怔了怔,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裙子,“还是不行吗?”   安宁道:“这个事情我们可以商议一下,说不定你真可以成为古往今来的第一个休了丈夫的女人了。那你到时候可是会载入史册的。”   李梅花总算露出一个笑容,“我只要能够狠狠报复回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安宁说道:“对了,我已经将那药店的活计给找了过来。秦家若是敢找上门来,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没脸。走,我们现在就去写休书。”   安宁对于写休书这件事充满了兴致,李梅花见她兴致勃勃地磨墨摊纸,心情也不自觉好了几分。   她站在安宁身边,看着安宁龙飞凤舞地在最上面写着休书两个字。   下面则是写着:大周宣州重县王翠翠,有夫秦政,因其秦政与其表妹林小苗私通,在家不曾赡养父母,不曾好好对待妻子,故此立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书为照。   李梅花看着上面一行行字,鼻子一酸,又说道:“怎么不把下毒的事情给写上?”   安宁道:“这是第一份,等休书送上门,他们乖乖签也就算了,若是不肯罢休……”未尽的话语带着一股的肃杀之气。   李梅花明白了安宁的意思,咬咬牙道:“我自己也抄几份。”   安宁将位置让给她,李梅花坐了下来,对着安宁写的那份休书,开始誉写了起来。   她抄了两份还觉得不过瘾,硬是抄了十来份,在写“立休书休之”几个字的时候,只觉得胸口这段时日淤积的气一扫而空。   她半点都不担心她娘和弟弟妹妹会反对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娘就不太看好这桩婚事。加上她家又是她做主惯了,所以李梅花打算等到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再告诉他们。   等到这封休书被送到秦家后,秦家顿时闹腾开了。   在秦林氏和秦秀才回家后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儿子和脸上好几个巴掌印的侄女,顿时就愤怒了,连忙询问他们原因。   今天的事情已经被那么多人看到,想来很快就会流传开来,秦政也不好隐瞒,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秦林氏虽然觉得他们两个直接在家里客人那么多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有些不妥,但终究还是心疼儿子的心占了上风,看向侄女的眼神就不太好了——若不是小苗勾引她宝贝儿子,她儿子哪里会做出这等丑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颜面。想也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肯定会被那群同她不睦的女人传得满城风雨。她又怪起了李梅花,因此李梅花不在场的缘故,嘴里直接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那小娼妇,男子偷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不是她没做好妻子的工作,我儿哪里会如此。她自己不会拢着男人,还大呼小叫的将我们秦家的名声都败坏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聘了她。”   骂完李梅花,视线落在侄女林小苗脖子处的红痕,气又是不打一处来,“八辈子没见过男人的下流胚子,非要在客人那么多的时候勾引我家政儿。”   林小苗没想到以往疼爱自己的姑姑一转眼把事情推到自己头上,直接呆住了,然后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还不忘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秦政。   秦政连忙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娘,是我强迫小苗的,她是无辜的。”   秦林氏被儿子给气得差点脑充血了。   就在这时候,休书也被送了过来。   送休书的是蔚海,他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这家人,说道:“这是李姑娘让我寄过来的休书,她要休了秦政。”   然后就走了,一副完全瞧不起他们家的样子。   秦政摊开信纸,那上面大大的休书两个字狠狠刺激了他的眼睛,上面的每一句话都向刀子一样捅进他的心,李梅花对他的厌恶恶心都溢于言表。   秦秀才跟着看了后,眼前一黑,大声喊道:“耻辱!这是我们秦家的耻辱!她!她怎么敢!”   “要休,也是我们休了她那个不孝顺的女人!”   对于秦家两父子来说,被他们看不起的人所休才是最让他们愤怒的事情。这事若是传出去,他们都可以想象到别人怎么说他们了,秦家父子自然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即使那李梅花有县君的支持,也不能这么多。古往今来,哪里有女子休男子的道理。”秦政手心的青筋都迸了出来,脸色狰狞。他还要考秀才,还有中举人,还要成为进士当大官,怎么能够被一个农女给休了。   “哼,我倒是要好好找那周县君辩上一辩。”   父子两气势汹汹地上周家去了。   秦秀才原本以为周家会直接将他们拦在门外,谁知道章古鄙视归鄙视,还是将他们引了进去。   等秦秀才他们来到正堂中,正要一展自己文人风骨,质问安宁和李梅花的时候。   安宁反而笑意盈盈道:“你们来的正好,刚刚那份休书我们少写了秦政下毒毒害梅花的事情,现在正要补上呢。”   一句话,让秦秀才和秦政脸色满腔的质疑被迫吞了下去,脸色忽的变成铁青。   秦政直觉地反驳:“你,你在说什么啊?就算你是县君,也不能这样随意诬赖我!”   说到后面,他声音充满了底气。没错,周安宁他们不可能有证据,他只要否认就可以了。他下意识地忽视了安宁她们能够发现这件事的原因。   李梅花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她以前心心念念的良人,多么可笑啊。   安宁嗤笑一声,“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就有足够的证据,我看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她拍了拍后,一个身穿皂色粗布的男子走了出来。   秦政一看到那男子,额头上的汗直接就渗了出来。   安宁嘴角仍然噙着一抹笑意,“王乐,你认得这个人吗?”   王乐点点头,“回禀县君,小人认得。他是秦秀才的儿子,这三个月内,陆陆续续来到我们仁善堂来买了五次的醉仙。因为醉仙这种配置好的毒药在出售的时候,都是得登记在册的,所以我们记得很清楚。”   秦秀才愤怒地看着王乐,“你、你们这是在污蔑我儿子!这肯定是你们收买他过来的!”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件事不能够承认,若是承认了,他家儿子的一生就毁了。秦秀才读到老也才读出一个秀才的功名,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比他更有天分的儿子身上。在他眼中,儿子二十岁之前肯定可以中秀才,四十岁之前可以中举人。   王乐被这样怀疑,也生气了,直接道:“呸,我用得着诬陷他吗?连秀才都不是,整天在家里靠妻子养着的人,居然还给自己妻子下毒,真是烂了肠子的人。再说了,我们药店里这种药谁买了,都有登记,包括什么时辰买的,都写得好好的。秦政过来买的时候,整个仁善堂,至少有一半的人都看到,他们都可以作证,包括我们王大夫。”   安宁笑道:“王大夫行医五十年载,大家对他的人品医德都十分信任,若不是不好为了这事耽误他看诊的时间,我早就将他请了过来。”   秦政仍然嘴硬,“就算我买了这醉仙又如何?能说明我给梅花下毒吗?”   李梅花早就准备好了证据,直接拿出自己的杯子,“我这杯子今日出来的时候,特地带着的,安宁他们帮我看过了,这上面早被抹了毒药,除了你,还会有谁?”   “说不定是你对我们怀恨在心,自己涂的。”秦秀才道。   李梅花冷笑道:“卫先生也帮我把脉了,说我中了醉仙这慢性毒药有三个月时间,这醉仙又是你儿子买的,除了他还会有谁给我下毒?”   她视线移到秦政脸上,心中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我之前看到这毒药,问你是什么,你还骗我说是补药,呵呵,这三个月内,你每日在我喝的水中下这种慢性毒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我。像你这样无情无义无耻的人,我即使休了你一百遍,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直接将自己再次修改过的一份休书扔到秦政脸上,“这封才是我写给你的休书。”   “你、你……”   李梅花道:“你什么你?你若是签了这休书也就算了,若是不签,我们直接衙门见。我倒是想让咱们全开原县的人都知道你们一家的嘴脸,到时候你们有没有对我下毒,县太爷肯定会好好调查一番的。”   若真的往衙门去了,他们秦家恐怕就毁了,有这些证据在,恐怕他儿子还会有一场的牢狱之灾。即使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而释放,他儿子的名声也会彻底臭掉。秦秀才再没有一开始上门时候的趾高气昂,身体甚至还抖了抖。   安宁插了一句,“这大周第一份休书我也很感兴趣,不如写成一个故事,放在宣州月报上好了。放大周月报也是可以,但还得寄到京城里,太慢了点。”   李梅花重重点头,“好,放宣州月报好了。”她鄙夷地看着他们,“你们秦家不是想出名吗?我就让你们好好在全大周出名。”   所以说粉转黑的女人是可怕的,李梅花自从醒悟过来后,越是痛恨以前那个软弱的自己,越是厌恶这一家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不能放过我吗?”秦政见大势已去,又不想落得安宁口中那种臭名远扬的下场,索性放下自尊求饶了起来。   “你之前给我下毒的时候,可没想过我们两个是夫妻。”   那王乐见秦政承认了这事,对他鄙视到了极点。   秦政眼珠一转,说道:“这都是小苗的主意,都是小苗怂恿我的,小苗喜欢我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她整日在我耳边叨念这些,我哪里会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样做出这种事。我,我后悔了。我爱的只有你啊。”   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可谓是万种手段都使了出来。   秦政直接跪在李梅花面前,还用力打着自己的脸,他的脸本来今天就被李梅花联合一群人打得肿起,手掌打在鼓起的部分,疼痛感更是加倍。   秦政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阴毒情绪,等他有一天功成名就了,一定要狠狠洗刷了今日的耻辱。   秦秀才张了张口,想要将儿子扶起,不让他继续这样下去,但是又怕周安宁真的带着李梅花去衙门,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转过身,眼不见为净了。   安宁津津有味地看着秦政自己打自己巴掌——这秦政的脸皮还真是她平生所见到的最厚的一个。   李梅花静静地看着他,耳边听着啪啪的巴掌声,一声一声的,她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要我不去衙门告发你也可以,我只有三个要求。”   秦政停下动作,抬头看她。   李梅花神色冷漠,“继续。”   秦政咬咬牙,继续打了起来。   在巴掌声中,李梅花说道:“其一,你乖乖签下这休书。记住,是我李梅花不要你的。其二,你在一个月内同林小苗成亲。其三,我以前给你们赚的银子,你们都给我还回来。”   秦政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他以为李梅花会千方百计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结果谁知道,李梅花反而提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要求。他自然是愿意娶表妹,表妹楚楚动人,相貌清秀,在床上又十分放得开,在表妹来到他家中后,他就后悔之前没娶她,才想着慢慢毒死李梅花的。   李梅花道:“没错,我要你们在这个月内成亲。”   秦秀才说道:“我们家哪里有那么多银子!”   李梅花现在才不怕他,“以前我为了你们念书,至少每个月给你们二两银子,从我还没同你们成亲的时候就给了,姑且算作三年,一年二十四两,三年你们就还我七十二两。”   “不可能!你是知道的,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   七十二两银子啊,秦秀才十分清楚他们家家底,他们家也就只有二十亩的田地,这二十亩田地的出息还不够他们每个月的笔墨钱。   李梅花说道:“至少给我五十两,没有五十两的话,就给我十亩田地。如果这要求你们不接受的话,我们只好衙门见了。能够用十亩田地换的你们的名声,我心甘情愿呢。”   说到后面,她反而露出了一抹的笑容。   秦秀才只觉得心都在割血,但为了还跪在地上的儿子,只能咬牙忍了下来,“我明天就给你。”   秦政听到父亲首肯了这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跪在地上好一会儿,然后慢慢起来。他原本那张脸已经被打成了猪头样,手也在发酸。   等休息了一会儿后,他才慢慢在那封象征耻辱的休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休书一式两份,一份在李梅花手中,一份在秦秀才手中。   原本上门来算账的两人,转身回去的身影充满了无力。   等他们离开后,安宁看着王乐,笑道:“今日多谢你过来为梅花作证。”   王乐道:“我也只是说出实话而已。”他觉得这两人的手段真是太厉害了,瞧瞧那秦家父子,被整治得多惨啊,而且还不敢往外说。恐怕即使外人问起,他们也会千方百计地遮掩。不过在王乐看来,这秦家也是活该。   李梅花道:“今日的事情,希望小哥能够帮我们隐瞒,虽然我很讨厌他们,但人要言而有信,我不能因为他们不仁而不义。”   王乐点点头,“放心吧,我会隐瞒的。”   安宁之所以从仁善堂中选了这王乐过来,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人品还不错的关系。她直接拿出二两银子给王乐,“今日过来一趟,辛苦你了。”   王乐高高兴兴地接过钱,然后就向他们告辞了。   李梅花成功复仇,望着这休书怔怔出神,脸上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乐。   “再没有想过我也能有主动休了他的一天,而且还成功了。”   安宁安慰她道:“谁年轻时候没遇到个渣啊。”   李梅花被她的话给逗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低落在这休书上,像是要哭出这段时日积攒下来的所有悲伤。   安宁知道她积累了不少的压力,需要好好发泄一通,也不打扰她。   直到李梅花自己停下来,擦干眼泪,才对她说道:“不过你倒是聪明很多,还知道要让他们两个一个月内成亲。”   李梅花嘴角微微勾起,“在一个月内和离外加成亲,在外人眼中,肯定是觉得他们两个勾搭成奸休了我,有这么一遭,秦政的名声永远别想好了。”   她冷哼一声,“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恶毒心肠,凑在一起绝配,我当然得成全他们。”   她心中很清楚秦林氏这个婆婆的性格,到时候她肯定会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林小苗这个侄女身上。以前多疼她,现在就多恨她。   当侄女和当媳妇可是完全不同的要求和待遇。林小苗就好好体会一下她以前受到的痛苦吧,而且林小苗没有她会挣银子,秦家又直接失了十亩地,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这才是真正的虐。   安宁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再次重复了以前的话,“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第五十七章 周李氏拒亲,安宁算计孟家   事实证明,李梅花对于秦家十分的了解。   当秦家父子两带着这休书垂头丧气回去时,直接引发了一场的大地震。   秦林氏怎么也没想到最让她骄傲的儿子居然真的被李梅花这个村姑给休了,还狠狠羞辱了一顿。不仅如此,她家居然还得给李梅花十亩的田地赔偿。   想到这里,秦林氏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倒是想去闹,但即使她再愚蠢也知道自己家根本占不住理,若是真的去了,说不定还害得儿子的名声全部毁掉。没法冲着李梅花出气,她也不可能拿自己儿子和丈夫出去,一转头看见眼含泪水站在那边的侄女,直接就冲了过去,又添了一个巴掌印,“都是你这丧门星惹的祸!之前克死了你爹娘,现在又将你表哥好好的姻缘给弄没了。丧门星!别说给我当媳妇,就算是当妾室都配不上我儿。”   秦政看着表妹委屈地抽抽噎噎的,偏偏不敢反驳的样子,越发心疼,“娘,你怎么又欺负表妹了?若不是你之前一直欺负梅花,梅花会和我们闹得鱼死网破吗?梅花已经说了,我和表妹必须在一个月内成亲,这件事爹也是知道的。”   可见秦家的自私都是一脉相承的,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别人的错。   秦林氏没想到儿子会为了侄女忤逆自己,今日发生的事情又多,这件事顿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秦林氏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秦家顿时又是一片的鸡飞狗跳。   ……   秦家如何已经不是安宁和李梅花要考虑的事情了。李梅花已经让人送信给她娘家,说了这事,目前则是暂时住在安宁这里,好歹能有一些暂时的平静。王翠翠知道她摆脱了秦家,也很为她高兴,特别是知道李梅花休夫的事情,更是越发称赞。   李梅花抿了抿嘴,心中最后一分忧虑也就这么去了。   秦家也很快就将十亩田地的地契送了过来。李梅花之前就有私房钱二十多两,自己的田地十亩,外加秦家送来的十亩封口费,二十亩的田地,都相当于秦家之前的所有产业了。   李梅花成亲之前,自己的好友们添的妆可不少,那些首饰绸缎若是拿出去卖,还能有一百多两银子。看到手头这些东西,她心中顿时也有了几分的底气。即使不再嫁,有这份产业,还有自己的鱼丸方子,她后半辈子养家糊口根本就不忧愁。   等李梅花的母亲和弟弟赶了过来,抱着李梅花又是一顿的痛哭。   李梅花的母亲李王氏哭道:“我的女儿啊,你就这么被休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梅花直接道:“娘,是我休了他,不是他休我。”   说罢,还拿出了休书,将上面的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李王氏性格软弱,李梅花的弟弟李西本来就是让姐姐抚养长大的,感情很深,在知道姐姐在秦家做牛做马,又被下毒,那秦政还同自己的表妹通奸,更是气得眼睛都在喷火,若不是李梅花拦着,恐怕就要直接冲去揍秦政了。   他本来就是被李梅花抚养大的,性格更像李梅花一些。因此他也十分支持姐姐休了秦政,还觉得这个行为十分解气。   李梅花知道母亲担心的是自己的后半辈子,将自己的家底说了一下,这些家底加起来都比李家全部财产还多,足够保证李梅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李王氏本身就容易哄,很快就被哄得觉得女儿离开秦家反而是一件大好事。   李王氏和李西都希望李梅花回去家里住,但李梅花还是拒绝了。毕竟弟弟也成家了,她住个一两天还好,若是住一辈子,说不定弟妹不乐意,而且就算这件事是秦家的错。她这一和离,家乡那边的风言风语肯定不少,索性还是住在开原县城里的好。   李梅花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她到时候直接在李艳家附近买一个一进的小宅子住着就挺好的,同这些朋友的走动也方便。   安宁也挺支持她的举动的,还对李王氏道:“若是你们那边有人说梅花,你就说是我支持梅花的,让他们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   李王氏十分感激这位县君为她女儿做的事情,连连点头。她觉得女儿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这位县君还真是上辈子烧来的香。有周安宁这个县君在,她对女儿住在这里也放心了不少。   等到李王氏和李西回去后——李西还是寻了个机会偷偷去秦家揍了秦政一顿,李梅花将几样首饰给当了,换了五十两银子,拿其中的三十两在李艳附近买了一个小小的一进宅子,然后就这样住了进去。   ……   李梅花这件事落幕后,安宁一家也开始准备过年了。   因为年后就要搬到京城的缘故,周李氏今年给下面佃户准备的年礼就额外的丰盛,比去年加厚了一成,当然一部分也是因为今年大旱,家家户户能保持不饿肚子就很不错了,更别提有所谓的油水了。周李氏直接按人头给,每个人给了二十斤的大米,十斤的地瓜,两斤的肥肉,两斤的油,另外还有半斤白糖。基本家家户户都可以过个不错的年。   周李氏一方面是因为旱灾,所以给得多一点。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既然要去京城了,给他们多点东西,奖励一下,让他们来年也能好好干活做事。安宁名下的佃户也是这样处理。   今年因为旱灾的缘故,收成的确很差,即使她不少面积都中了红薯,加上这年礼,还是亏了。不过安宁并不在乎这点钱,她的冰糖厂一个月的纯收益都有两三千两。一年下来,也有三万两的收益。因为那些花田在大旱之前就已经采摘完了的缘故,京城和开原县两个“蝶恋花”加起来一年也有两万两。再加上葡萄酒的收益,安宁瞬间又成为了有钱人。葡萄酒收益总的也有六万两,纯收益大约五万多,她自己留着三万两,剩下的两万多分给了她娘、周青梅和周慧。毕竟这三人也常常帮她打理和一起酿造葡萄酒来着。   置办年货,到交好的人家送年礼,然后又透露了一下年后十五要去京城的事情,大家顿时又纷纷上门。   安宁见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位来,索性下了帖子,将交好的小伙伴请来参加一下宴会。   大家知道她这一离开,至少有一两年不会回来,纷纷都准备了自己的小礼物。因为是冬天的关系,安宁也没像夏天一样烤肉,直接选择了火锅。一群年轻貌美充满朝气的小姑娘一边吃得额头上直冒汗,一边喊着过瘾。   大家纷纷觉得火锅这种吃法十分不错。   安宁看着窗外,叹了口气,“可惜没有下雪,不然边吃火锅边赏雪,也是一种人生乐事。”   笑雪薇最是怕冷,摇摇头,“可别下雪,不然恐怕就要冻死我了。”   张希月夹了一个虾饺放嘴里,说道:“你们家的东西就是新鲜美味,这虾饺外面的皮又是怎么做的?好看又好吃,这种皮还能直接看到里面的馅料真是不错。”   杨蕊突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得其他人莫名其妙的。   她才揉了揉自己笑痛了的肚子,指着张希月道:“你还是快快告诉希月,省的她都不敢吃饺子这些。她之前去她亲戚家吃了饺子,结果因为不知道馅料,直接咬到她最讨厌吃的包有姜碎粒的馅料,从此对于包子饺子都敬而远之,除非知道馅料。”   安宁想了想,说道:“这是澄面。嗯,我一个朋友李梅花最近就在卖这个东西。”她没说这方子是她让李梅花卖的,李梅花现在就打算卖鱼丸,外加卖澄面虾饺一类的小吃。   张希月点点头,“那我以后家里想吃这个,倒是可以到她那边买。”   安宁道:“其实也可以直接向她买了澄面粉回去自己做。”她这也算是间接帮李梅花拉了一把生意吧。   孟烟柔有些惋惜道:“可惜我家在州府呢,买这个一点都不方便。”孟烟柔是宣州孟知府的庶女,安宁同她之前在一个宴席上见过,对这个看似柔弱实上性格果决的小姑娘很有好感,这次便邀请了她过来。   张希月笑着夹了一个虾饺放孟烟柔碗里,“那我可不能给柔妹妹抢,来,多吃几个,一次吃够本才好。”   大家顿时笑成一团。在场的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也没有嬷嬷在那边喊着要注意仪态,因此都放开了不少。   一群小姑娘吃吃喝喝,又喝了一些葡萄酒,安宁的葡萄酒都是蒸馏过的,度数可不算特别低,两杯葡萄酒下去,大部分姑娘的脸颊都红得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趁着这酒意,大家便玩闹开来,玩叶子戏,念自己做的诗,玩得不亦乐乎。   在安宁同小姐妹们玩耍的时候,周李氏也在接待一个客人,正是宣州知府的妻子孟夫人,也是曾经向安宁搭讪过的孟川仪的母亲。孟夫人在知道儿子对周安宁这位县君有意思后,还觉得儿子有眼光,竭力想要做成这一桩的婚事。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是了解,虽然外人都说他有才气,但谁不知道是因为他是知府嫡长子才如此。   孟夫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下头还有一个才十四岁就考上秀才很得丈夫青眼的庶子孟川宏,所以一心要给儿子找个好亲事作为助力,好压下这越发虎视眈眈的庶子。在她眼中,深沐圣恩,又同蔚侯爷关系匪浅的县君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对象。倘若周安宁成为她媳妇,害怕老爷不对仪儿另眼相待吗?即使没功名有如何,到时候买个官位就可以,有蔚侯爷的扶持,她家仪儿自然可以好好压下孟川宏那个白眼狼。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听闻周家打算搬到京城后,孟夫人便借着送女儿过来为理由拜访周家,打算最好能够在周家上京城之前定下这门亲事。不然以周安宁的相貌和身份,到京城那里都可以算一个香饽饽,但时候哪里还有他们家的可能。   她看着周李氏,这位才称得上是宣州的传奇吧。原本被族里除名的寡妇,却因为生了一个好女儿,直接成了四品诰命夫人,在品级上还压过她这个知府夫人。要知道五年之前的周李氏,连到她府里做粗使嬷嬷的资格都没有,现在的她,却成了她奉承和吹捧的对象。这样的心理落差让孟夫人有些憋屈,但再憋屈,也得忍着。   她嘴上说着亲热的话,眼神却多少透露出一点痕迹。   若是以前的周李氏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周家的人情往来都是她处理的,她所接待过的官夫人贵小姐也有不少,在看出一点眉眼不对后,虽然面上依旧不露痕迹,心中却已经对孟夫人提防了几分,还在心中想着:怎么他们宣州就是遇不到一个好的知府夫人呢!   孟夫人等说了大概一刻钟的客套话后,才慢慢进入主题,“我在宣州也呆了一段时日了,各府的小姐也都看过,但就是没有一位有您府上姑娘的灵气,让我见了真恨不得是自己的女儿。沈家真是好运道,得了那样好的一个媳妇。”   她念着周李氏以前是农妇的缘故,还刻意将话语说的浅薄点,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有做亲事的心思。   周李氏闻言,便明白她是冲着女儿过来的,直接将话题给拐到别的,“我看府上的大小姐也很好,温柔又知书达理,一看就是官家小姐的气派。只可惜我家聪哥儿和金宝同她年岁相差得多了,不然定要厚着脸皮问上一问。可见这都是您这个母亲教养得好。”   孟夫人脸僵了僵,孟烟柔的生母赵姨娘虽然早逝,但生前也曾同她斗气过,所以孟夫人根本没有要抚养她在自己膝下的意思,直接丢给了孟川宏的生母章姨娘。孟烟柔就算是教养好,也那是章姨娘养的,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有些生气,却还是不得不说道:“她哪里比得上周县君。”她顿了顿,又道:“安宁姑娘再两个月也有十三了,也到了相看亲事的年纪,到时候肯定一家有女百家求。”   周李氏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盼着她好,安宁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她未来的对象,自然也得她喜欢的。她若是喜欢了,以后的日子也才能过得有滋有味。”   孟夫人没想到这周李氏居然真的要把亲事交到自己女儿身上,连忙说道:“这可好,自古以来都是长辈相看,你是她的母亲,自然是你帮她看了。”她总算还有点智商,知道周安宁肯定看不上她儿子,才想着从周李氏这边下手。   “再说了,周姑娘再是聪慧,年纪也小,看人哪里有我们这些长辈准,我们吃过的盐都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呢。”   周李氏道:“她挑她喜欢的,我肯定也会帮她掌眼的。再说了,她同玲珑那丫头关系很好,安家老夫人也曾说过若是我家安宁找了对象,一定帮忙看看。”   “安夫人?”   周李氏笑道:“就是安将军的母亲,承蒙她不嫌弃我们周家小家小户。”言外之意就是,安宁的婚事有许多人帮忙掌眼,肯定不需要担心。   孟夫人感觉脸上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只是说道:“周姑娘果然人见人爱,连安老夫人也那样喜欢她。”   周李氏没说话,只是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安老夫人当然喜欢她家安宁,她可是西游记的忠诚粉丝,每次报纸刚出来,就让儿孙去买一份回来,念给她听。毕竟安老夫人上了年纪,报纸上的那些字对她来说有些吃力。   周李氏给了孟夫人会心一击后,还觉得不够,继续道:“我不在乎未来女婿身份高低,只有三个要求,一个是年纪要同安宁相当,不能超过五岁。一个是要有点才气,至少也得是举人的功名。我家安宁在十岁的时候已经是名媛大赛的魁首,她以后的丈夫走出去后,总不能被说还比不过妻子。第三,肯定是得洁身自好的人。屋内一堆通房姨娘的定是不行,我们周家不兴纳妾这一套。嗯,若是安宁真的很喜欢,第一个条件也可以适当放宽,重点的是后面两个。”   这三个条件中,后面两个孟川仪没一个符合,直接被三振出局,直接听得孟夫人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她总感觉这周李氏跟着就是在指着她鼻子骂她儿子。谁让孟川仪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而且屋内早就有了六个通房,若不是她压着名分,恐怕就是六个姨娘了。   周李氏看了她表情,在心中冷笑:当她不知道她儿子什么德行吗?她同沈夫人、杨夫人等人来往的时候,她们可是说过那孟川仪最是爱好美色,朝三暮四。这样的人也想配她女儿,做梦比较快。   她继续二连击:“我听说府上的二公子年少有为,真想见上一见。”   孟夫人的脸直接由青转红,这农妇宁愿看上那小贱胚,也看不上她儿子!岂有此理!   她长长的指甲直接掐进掌心,那疼痛的感觉才让她清醒了几分,没有当场发飙,她强忍着吐血的冲动,说道:“我家老爷说得等他三年后乡试考上举人功名后再看亲事呢。”   言外之意就是暂时没有这个意思。当然孟夫人十分清楚,只要周家露出这个口风,他那位丈夫肯定会立刻同意给那小贱胚定下这门亲事,即使孟川宏将来中了进士,也找不到比周安宁身份更高的对象。   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十月怀胎的儿子被她所厌恶瞧不上的庶子在亲事上给压了一头,决定打死都不让老爷知道这件事,心中更是恨起了周李氏:没眼光的老农妇,宁愿看上一个小妾生的,也不要她儿子。   周李氏配合地露出了十分可惜的表情。   孟夫人生怕她真打定这主意,不敢再提所谓的婚事,连忙将话题往首饰往衣服上扯。   周李氏便开始了日常的炫耀女儿活动了。   “这簪子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我之前怕不小心摔了碰了,不敢戴,她还不高兴呢。我年纪都这样了,没想到反而被自己的女儿给管了一回。”   孟夫人简直要呕出一缸的血,还得配合:“那也是她小人儿孝顺。你这衣服样式倒是别致又有气度。”   周李氏笑道:“这也是她在京城让人赶制出来的,说是那边最时兴的样式,其实我衣服早就够穿了,让她别浪费这些好布料。她偏偏不听,整天拿着圣上上次的绸缎给我做衣裳。那些绸缎留给她们小姑娘做才合适呢。”   周李氏整整炫耀了半个时辰,这其中还不带重复的,过程中只是停下喝了一盏茶后又继续。   听得孟夫人痛苦不堪,她可没有周安宁这样的好女儿,也没有皇后给的首饰,宫里的贡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孟夫人作为知府夫人,在宣州夫人交际圈里,都是被人捧着的份,唯独在周李氏面前狠狠地品尝到了憋屈两个字。   当她看到向来不喜的庶女走了出来后,第一次有欣喜的感觉,连忙和颜悦色对孟烟柔道:“你们小姑娘玩得开心吗?”   谢天谢地,总算可以回去了。   孟烟柔点点头,“见过母亲,大家都很好相处。”   孟夫人用让孟烟柔打颤抖的“慈爱”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周李氏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周李氏炫耀得正开心着呢,有些意犹未尽,对孟夫人说道:“不再多留一会儿吗?好歹吃了饭后再走。”她还可以再战一个时辰的。   孟夫人连忙摇摇头,说道:“不用了,等下天色黑了,赶路也不方便。”   周李氏只好将她送出门,摇摇头,就这点水平,还想跟她斗!   等到女儿将自己的小姐妹们都送走后,周李氏连忙将女儿喊来给她敲边鼓。   “那孟川仪不是个好对象,若是那孟夫人在你面前提起,你可别被她说动心了。”   安宁怔了怔,哭笑不得:“娘,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呢,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她倒是很惊讶,她娘居然没被孟夫人给说动。   看出她的想法,周李氏哼了一声,伸手瞧了瞧女儿的头,“你当你娘眼瞎吗?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你面前揽。”   安宁低头不语:她娘以前眼光是不太好来着,还曾经看中过虚有图名的王公子和断袖莫晋书。   周李氏连忙将她今日如何把孟夫人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的事情当做功绩给说了一通。   安宁点点头,“娘,放心吧。孟家那点小心思我知道的。”她今天对她娘倒是刮目相看了一把,居然将那孟夫人给整治得落荒而逃,同最初那个常常被人牵着话头走的农妇天差地别。这几年的时间内,她娘也一直在进步着,也一直在为了她而努力学习这些交际。想到这里,她心中倒是一片的温暖。   “那就好。”周李氏点点头,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安宁稍微敷衍了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下有不少打听的人,之前孟家献殷勤的时候,我便让人打听了一下。”其实真正的消息源泉是孟烟柔,只是这点不好告诉她娘。   今日孟烟柔在同她单独相处之时,可是将这件事委婉地透露给她,还提了提孟川仪通房的数量。一方面是因为安宁是她的朋友,今日孟夫人又是打着孟烟柔的旗号上门,孟烟柔不想让安宁因此对自己生出芥蒂,所以事先提醒了她。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孟川宏。孟烟柔养在章姨娘名下,章姨娘没有女儿,将她视若己出,因此孟烟柔同孟川宏这个哥哥很是友好。若是安宁真的嫁给了孟川仪,那么孟夫人肯定会借着安宁的势压下孟川宏这个碍眼的庶子。   只是,她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这孟家母子的心思也实在够令人讨厌的。即使两个月后就见不到他们,知道自己被这种人给惦记,安宁还是有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觉。   她眯了眯眼,眼角眉梢笼罩着一股的冷意,她好歹也得稍微报复回去才是。   要报复孟家其实并不算困难,孟知府在为官上知进退,做官十多年,像是泥鳅一样,最是圆滑,鲜少留下把柄。再说了,他这个宣州知府当得还算称职,安宁也不想牵扯到他,若是再换了另一个不好的知府,受苦受累的反倒是无辜的老百姓。因此即使她想要报复,也是要仅限于孟川仪。孟川仪作为知府嫡长子,向来最好美色,只是因为被父亲压着的缘故,不敢强抢民女,但是单单他的身份,就足够让不少爱慕虚荣的女子凑了上来。   安宁直接让下面的人去调查一下他的一些过往,看能不能调查出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在派遣人出去调查的同时,周家也开始过起年来。   大年的前五天,她基本都得呆在家里,和她娘一起接待来客。   在初三的时候,苏大也送来了他调查出来的消息。   这消息上,孟川仪除了后院那六个通房,至少还招惹了十多个姑娘,其中有两位被他弄在外面充当外室。其余的要么已经嫁人,要么还同他藕断丝连的。这其中有青楼妓女,也有情窦初开的小家碧玉,甚至还有徐娘未老的寡妇。   嗯……这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年纪四十的寡妇。安宁不免在心中感慨着这孟川仪的口味实在有点重。那寡妇的年纪比孟夫人还要大几岁呢,他也能下口!   她视线往下移,又发现了更坑爹的一条信息。那位叫做杨月娥的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顾晓晓,似乎也被那孟川仪给上了。只是也不知道孟川仪是如何安抚了这对母女的。   安宁心头忍不住烧起了一股的火。她原本以为这孟川仪只是简单的爱好美色,没想好他这人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恶心。想到孟夫人之前还想将她恶心的儿子介绍过来,她心头的这把火就燃烧得更旺了。   安宁轻轻敲着桌子,强忍着怒气问苏大:“这杨月娥和她女儿现在在哪里?”   苏大说道:“杨晓晓在一年之前,怀了身子,结果生下了一个死胎。杨晓晓便直接疯了,杨月娥原本想要去告官,但因为女儿的缘故还是忍了下来。”   安宁皱眉:“为了女儿?”   苏大点点头,“孟川仪让人给顾晓晓开了一些药,安抚她情绪。若是一个月内之内没服药,便会发作。那药价格又十分昂贵,若不是为了这药费,杨月娥恐怕早就同孟家鱼死网破了。”   安宁皱了皱眉,她虽然可以将这事捅出来,坏了孟川仪的名声,但倘若杨月娥为了女儿不肯承认,那也是没招。她虽然也可以设计仙人跳,但仙人跳这种事在她离开宣州之前就布置好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纸上说过的,孟川仪自认为自己是情圣,不喜欢马上勾搭了就上床那套。而是先玩一下所谓的恋爱游戏几个月,再慢慢地从一垒进展到三垒。   不过对于杨月娥来说,明明深恨孟川仪,却为了女儿不得不忍气吞声,心中一定藏着不少的怨恨吧,她倒是可以从这点上做文章。   正好她初四的时候,接了于施璐的帖子,要去她家玩耍,倒是可以顺便去见一见这杨月娥。   她再次将这视线落在纸上,据说这孟川仪大概一个月会派一个人去给杨月娥送药,也许是因为杨月娥焦心女儿之事,形容憔悴,不复过去的风韵,孟川仪现在倒没有再像过去一样同她偷情。   安宁将上面的信息一点一点地看完,然后将这纸卷成了一团,放在烛火旁,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她微微一笑,“你这几天打探消息辛苦了,等下去找你素雨姐领个一两银子。二娘和三娘好几天没见你,整日念叨着你呢。”   想起自己的嫡亲妹妹和义妹,苏大嘴角也勾起了笑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退下。   ……   安宁初四时候便去于家,同于施璐玩了一天,当天晚上也是歇息在于家。等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从于家出来后,她没有回家,而是来到自己的那宅子,带上蔚邵卿最初给她的那人皮面具,换了一套朴素的棉布衣裳,才领着苏大等人一起上杨家。   杨家位于州府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房子看上去修建得还可以,至少比这附近好多了。   安宁站在杨家大门前,正要敲门,这时隔壁一个老妇人问道:“姑娘,你是要找杨月娥?”   她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的鄙夷。   安宁点点头。   老妇人道:“那你不用敲门了,等下她估计就回来了。她刚刚出去了。”   安宁有心打探一些,说道:“她去哪里了?”   老妇人说道:“还不是她那个女儿,前几天抢了王豆腐家不到一岁的小孩,虽然后面小孩子还回去了,但小孩子受了惊吓,请了好几趟大夫过来。这杨月娥刚刚上王家赔药钱呢。你同杨家是什么关系?”   安宁在出门之前,早就已经想好了借口,说道:“杨月娥是我娘的一个远房堂妹,我娘听闻她日子过得不太好,所以就让我过来瞧瞧她,看有什么帮衬没有。”   老妇人丝毫不掩盖自己脸上的不屑,“这都是她活该!你这位姨母……哼。”   安宁装作不解,“姨母怎么了?”   老妇人道:“你看上去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还是回去告诉你娘,少同她打交道的好。这种人,沾上了名声都说不清哟。”   安宁十分配合地问:“我娘同她也有几十年没见面,只听说她成了寡妇,日子过得不太好,念在小时候的情谊上,恰好我同哥哥经过宣州,就让我们过来看望一下她。”   苏大也一脸憨厚地点头,他这回装的就是安宁的哥哥。安宁带上这个面具后,相貌十分普通,和苏大站在一起扮兄妹也不会引发人怀疑。   老妇人继续道:“这杨月娥啊,在她丈夫死去后,一开始还能好好守寡,抚养女儿。结果在几年之前,却同一个贵公子勾搭上了。她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却做出这等不知羞的行为,真是丢尽了我们村里的脸面。她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居然还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那贵公子的床上,结果晓晓那丫头怀了那人身子,生下一个死胎后就疯了。她将自己的女儿害成这个德行,现在还好意思一副慈母的样子。呸!”   “可怜晓晓那丫头,小时候也是个伶俐漂亮的女孩子,偏偏有了这么一个娘,一辈子就这样毁了。本来以她的人品相貌,嫁个老实的人家平平稳稳地过一辈子也是好事。”   老妇人从小看着顾晓晓长大的,看她落得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言语之间就越发践踏起了那杨月娥。   咦?是这样吗?若是杨月娥真的是这样的一个母亲,她又何必为了顾晓晓而忍气吞声,甚至按下了报仇的冲动?她今日上门来寻这杨月娥,究竟是对还是错?安宁唯一庆幸的是,她至少乔装打扮过,没有以自己真正的样子去见她。   她一抬头,却看见不远处一个妇人伫立在那里,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虽然面色憔悴,身材纤细到了极点,但依稀可以看出过往的丽色。   老妇人说到一半,注意到安宁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即呸了一声,吐了口水在地上,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屋内。   见到她这样的表现,安宁便知道这位恐怕就是那杨月娥了吧。   安宁眯了眯眼,说道:“你就是我的姨母吗?”   杨月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安宁自我介绍道:“我娘是杨月珊。这是我哥哥。”说罢,还将苏大给扯到旁边。至于蔚景和蔚海,则是远远躲着。   杨月珊……杨月娥从记忆中搜出了那道有些模糊的身影,说道:“你是月珊堂姐的女儿?”   安宁点点头。之前苏大便调查过这杨月娥有个叫杨月珊的堂姐,嫁到外地,两人几十年都没见面过,安宁便直接顶了这身份。反正杨月娥也不会知道。   杨月娥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根本不认为会有人冒认自己的外甥女,安宁只是一说,她便相信了。   她上前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对安宁说道:“没想到月珊堂姐也有一子一女了,你们进来吧。”   安宁和苏大便随她进了屋子。   就在这时候,她们听到了桌椅碰撞的声音。   杨月娥脸上涌出了丝丝缕缕的急切,连忙跑了过去,安宁和苏大跟在她后面。   走到正堂,却看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少女倒在地上挣扎着。少女嘴里塞着布,全身上下都被绳子绑的严严实实的,她的眼神有些发直,头发凌乱,在地上徒劳地想要挣开绳子。   刚刚的声响应该就是她挣扎之间,碰到桌子发出的。   下一秒,她露出了一脸痛苦的表情,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极大的痛楚,手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杨月娥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抱住她,“我的晓晓!为什么不是我遭这样的罪!”   声音之间的哀戚和悲愤几乎要化作了实质,听起来没有半分的虚假。   ☆、第五十八章 虞美人,设计孟川仪   安宁看顾晓晓脸色苍白、身体冒汗、全身抽搐,这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疯病发作。   杨月娥看着女儿这样,哭得不能自已,她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包的药,颤抖着送到女儿的嘴里,那是一包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顾晓晓在吃了药以后,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杨月娥知道女儿吃了后,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发作,连忙将绳子给解了下来,望着女儿衣袖下被勒出的痕迹,一脸的心疼。   顾晓晓仍然是痴痴呆呆的样子。   杨月娥紧紧咬着下唇,眼泪还是不断地滴下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啊。   就在这时,敲门的声音想起。   杨月娥眼睛亮了亮,连忙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衣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下人的男子,他走了进来,看到安宁和苏大后,眼中闪过一丝的戒备,问道:“这两位是?”   杨月娥擦干了眼泪,说道:“这是我堂姐的女儿和儿子,今日正好过来看望我们。”   男子点点头,掏出了几包的药,对她说道:“这是这个月的量。”   杨月娥小心翼翼地接过,十分珍惜地将这几包东西收进怀里。   安宁大概猜出这位恐怕就是孟川仪的心腹了,她装作不解,问道:“姨母,这位是大夫吗?你们城里的大夫真好,还会特地上门送药呢。”   杨月娥没说话。应该说她下意识地不想让自己的外甥女知道自己如此肮脏的一面。   那男子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警告地看了一眼杨月娥便离开了。   等到他走了以后,安宁才说道:“姨母,你那药可以给我一份吗?我最近跟着一位先生学医呢,我到时候把药给先生看看,说不定她可以配置出其中的东西,那姨母一家以后就省了配制药的钱了。”   杨月娥闻言,激动地抓着她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位先生医术好吗?”她也曾想过脱离孟川仪,但是看过再多的大夫,都没有人能治疗女儿的病,只有孟川仪给的药可以让女儿安静下来。杨月娥只能将心中的怨恨小心翼翼地埋藏下来。   安宁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点点头,说道:“是真的,我那先生就在开原县,或者姨母你直接带着表妹同我一起去找她。顺便让先生看看表妹这病有没有根治的希望。”   杨月娥重重地点头,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她仍然不想放弃。   尽管安宁同杨月娥才见面没多久,但从杨月娥清明的眼神中,她并不觉得杨月娥会是那种将自己女儿推入火坑的人,这其中大概有什么别人不知晓的误会。从她所见到的一切来看,杨月娥分明就是一个慈母。   杨月娥赶紧烧了一壶热水,将女儿沾满灰尘的脸擦拭干净,动作温柔地给顾晓晓梳头发。   顾晓晓安安静静地任由她做着这些,很是乖巧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之前在地上打滚抽搐的样子。   安宁之所以要特地带她们去找卫先生是有理由的。她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些瘾君子毒瘾发作时候的视频,顾晓晓这症状怎么看都像是毒瘾发作。而且如果真的只是疯病的话,怎么可能吃了药后马上好下来,就算是现代的高科技,也做不到这点。她严重怀疑孟川仪给杨月娥的所谓药就是罂粟花。   倘若真的如此,那孟川仪这手段还真是狠辣。只是……那孟川仪真有这个头脑设计这种事吗?   安宁又有些怀疑了起来。不过这些怀疑成立的基础都建立在这白色粉末是罂粟花这点上,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她们带到卫先生面前。安宁现在虽然制药水平有了显著提高,但在分析药成分这点,她仍然有点不太确定。   杨月娥将女儿收拾干净整齐后,便牵着女儿的手,一起同安宁到城里。安宁从开原县到州府的时候坐的是家里的马车,那马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同她现在的身份不搭,为了不暴露自己,安宁只能同苏大在城里同一个正好会经过开原县的车队一起上路。   要圆一个谎言就得编造出九十九个谎言,这句话说得果然没错。在杨月娥之前给女儿换衣服的时候,就让苏大通知手下的人将卫先生给带到开原县的“有客来”客栈里,省的安宁一到家就穿帮。   杨月娥出门的时候,匆匆带了一两银子,上了车后,她便要掏出钱付车资。   安宁说道:“不用了,我来吧,我身上有铜钱。”   一个人是十文的车资,四个人就是四十文。   或许是因为之前闹过一场的缘故,顾晓晓看上去很是疲惫的样子,一上马车便开始眯起了眼睛。   杨月娥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   顾晓晓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安宁则开始进行套话的工作,开始套顾晓晓平时的情况。   杨月娥是真把安宁当做她的外甥女,以为安宁只是关心,一五一十没有半点隐瞒地说了出来,“晓晓这一年来吃的东西并不多,常常冒冷汗,头疼,有时候还会产生一些幻觉。是我对不起她……”她说到后面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安宁越听越觉得那症状的确很像是吸毒,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先入为主的缘故吧,她的手覆盖在杨月娥手上,给她一种支持的力量,“我相信姨母无论做了什么,肯定是为了表妹好的,表妹若是清醒了,也不会怪罪姨母的。”   杨月娥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在这时候,顾晓晓似乎处于梦魇状态,她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不住地颤抖,眼睛仍然紧紧闭着,嘴里喃喃自语。   安宁的听力很是不错,尽管顾晓晓的声音很轻,基本内容还是听得差不多了。   “孟川仪,我恨你!”   “娘,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孩子,我的孩子!”   到后面,她甚至开始挣扎了起来。   杨月娥以为女儿又发病了,连忙紧紧抱住她,“晓晓,别怕,娘在这里!”   顾晓晓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挣扎了一会儿后,又慢慢停了下来,呼吸也平缓了许多,又重新陷入了睡梦之中。   杨月娥一直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珍贵瓷器一样。从州府到开原县好歹也得坐一天的车,安宁见她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生怕她累到,连忙让她将她放下。   杨月娥却摇摇头,说道:“这样就好。”似乎对她来说,女儿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杨月娥一直维持了这个姿势到开原县。顾晓晓也就这样睡了一整路。直到马车停下后,杨月娥才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脸,将她唤醒。   安宁同他们一起下了马车,直接去了有客来客栈,有客来客栈价格较为便宜,住在店里的客人大多是平民百姓,安宁故意选这家就是为了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她原本还在担心要不要问客栈里的小儿,结果一进客栈,便看见卫先生坐在最靠门边的一个位置,手里翻阅着一本书,看样子等了他们很久了。她身上是洗得发白的一套藻蓝色衣衫,衣服简朴,一身的气质却遮掩不住。   安宁笑着走了过去,“先生,我回来了。”   卫先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透着几分的责怪,但在人前,她还是会给安宁这位弟子保留面子,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杨月娥他们说道:“坐下说吧。”   杨月娥一见这典型的高人气派,顿时相信了几分。她牵着女儿做到卫先生的面前。   卫先生打量了一下顾晓晓,站起身,“我们到屋内去检查。”   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直接在有客来这里定了三间的房,充作她和安宁、苏大在开原县的落脚处。   苏大直接不进屋子,卫先生一看就是要好好诊断,这种情况本来就不方便他这个男的在场。   等门关紧后,卫先生将手搭在顾晓晓的手腕上,越是把脉,眉头就皱的越深。   杨月娥见她这样的神态,心就咯噔了一下——还是不行吗?   卫先生问了些顾晓晓病发时候的情况,又让杨月娥拿出顾晓晓平时吃的药。   杨月娥将怀里今日孟家送来的那些药包直接放在桌上。   卫先生打开其中的一包,用银簪子点了一点,细细看着,然后她脸色沉了下来,像是即将大军到来的漫天乌云,安宁从未见过她如此严肃的表情,不由脱口而出:“这是不是虞美人?”   罂粟花的别名又叫做虞美人。   卫先生眼神忽的锐利了起来,“你也猜到了?”   安宁沉重地点点头,“我之前听姨母说那症状,越听越像是我以前师傅同我说过的服用过虞美人上瘾的样子,但是因为不确定,所以特地将表妹和姨母带来给先生看看。”   用这种毒品控制小姑娘,孟川仪死不足惜!   杨月娥虽然不知道虞美人是什么,但是一听这对话就猜到了不对,声音颤抖着:“这东西怎么了?”   安宁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是否该托盘而出。   卫先生直接道:“虞美人,在医学上常常被用来作为止痛的东西,若是少量的话无事。当时倘若常常服用的话,会上瘾。你的女儿,恐怕并非得了疯病,而是因为吸食这毒物上瘾了。”   杨月娥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不敢再听下去,“这东西服用久了后会如何?”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的机会。   安宁道:“若是服用久了,就再也戒不掉这玩意儿,一旦停了,就会感到痛苦万分,自残、产生幻觉,有的人会因为实在难以忍受这种痛苦而直接自杀。也有的人为了免除痛苦而千方百计要拿到这药,丧失人性。不少瘾君子最后都会瘦成皮包骨,早早就去了。”   安宁的一字一句敲在杨月娥心中,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块大山给压着一样,沉甸甸的,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眼泪溢满了她的眼眶,她想要尖叫,偏偏尖叫不出声,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   “孟、川、仪。”这个名字从她的牙缝中磨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最深沉的恨意。   她好恨啊!她以为她所做的忍辱负重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谁知道却将女儿推上了绝路。恨意交织着后悔烧的她几乎要失去了理智。   安宁则是装作吃惊的样子,“姨母,这事同那位知府家的公子有关系?这药是他送来的?”   杨月娥定了定神,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的理智,恨道:“就是他拿来的。”   安宁继续装不知情,“他为何要这样害表妹?”   卫先生补充了一句,“从脉象上来看,她大概吸食这东西有两年吧。”   顾晓晓则是茫然地坐在那边,偶尔呢喃着几句“孩子”。   卫先生听在耳中,说道:“在她吸毒期间,怎么能够让她怀孕?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大多天生残疾。”   安宁想起顾晓晓曾经生下一个死胎,多少已经明白了过来,恐怕也是那毒品弄的鬼吧。   杨月娥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对孟川仪咬牙切齿得恨,眼眶都红了起来,她牙齿直接将下唇给咬得血流成河,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股的血气味道,“卫先生,我家晓晓还有得救吗?”若是晓晓真有不测,她拼死也要同孟川仪那个畜生同归于尽。   卫先生点点头,“从现在开始戒这东西的话,还有点效果。也幸亏她虽然吸食的日子长,但每次吸食的量并不算多,不然恐怕神医都难以解救她。只是戒毒的过程会十分痛苦,她甚至可能会自残或是想要自杀,即使如此,也不能再给她这东西。”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杨月娥喃喃念着这话,原本灰败的眼神终于有些一些的光彩。   卫先生道:“在这过程中,我也会给她开一些药,让她每日服用,至少将她的身体给养好,她的身体被这毒品破坏得十分严重。”   杨月娥只是点头,无论卫先生说什么内容,她都全盘接受,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   安宁问道:“姨母?这孟川仪好好的,为什么要给晓晓下这东西?”   杨月娥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事情一一道来。   杨月娥从小就一副的好相貌,同族里的姐妹并不相同。后来嫁给顾庆后,虽然也有过恩爱日子,顾庆年纪轻轻便去了,只留下她和女儿顾晓晓。顾晓晓从小遗传她的模样,生来就是个美人胚子。杨月娥在三年之前遇到了孟川仪。她虽然那时候年纪快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比起青涩的小姑娘又别有一番的风味,像是熟透了的桃子一样,惹得孟川仪直接上门直献殷勤。   杨月娥一开始抵死不从,但后来见孟川仪送来了不少的礼物,加上他家大势大,不敢太过得罪他,外加女儿年纪渐渐大了起来,她有心透过孟川仪多给女儿置办一些嫁妆,便同孟川仪来往了一段时日。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孟川仪居然无耻到连她女儿都勾搭上了。当见到女儿同孟川仪在床上厮混的时候,杨月娥是真的有杀了孟川仪的心。   只是没想到顾晓晓却怀了孟川仪的孩子,这事传出去后,顾晓晓的名声一落千丈,特别是孟川仪之前还是杨月娥的裙下之客。村里各种难听到极点的流言比比皆是,所有人看着她们母女两的眼神都是鄙夷厌恶的。   杨月娥无所谓自己,在她同孟川仪在一起的时候,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她唯独无法接受自己从小疼爱的女儿落得这样下场。索性放出流言,说顾晓晓是被她这个母亲给献上去来抓住孟川仪的心。   这法子果然有些效果,大家在同情怜惜顾晓晓的同时,也越发唾弃起杨月娥。   安宁同卫先生安安静静地听着这堪称曲折的事情,对杨月娥的一番慈母之心也越发的动容。她的确是做到了她所有能够做到的事情,甚至不惜背负起骂名。同样有一个儿子卫隆的卫先生更能体会她的心情,若是为了她的隆儿,她无论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的。   杨月娥默默垂泪,“我之前十分气晓晓不自爱,居然将自己同那等烂人牵扯在一起,又恨孟川仪无耻地玷污了我们母女两。”   安宁说道:“这其中也不一定是晓晓的错误。如果孟川仪为了哄骗她,偷偷引诱她吸了毒品的话,那么毒瘾发作的时候,别说只是给身子,即使让她杀人,她也是愿意的。这种毒药就是如此的可怕。”   杨月娥用力点头,“一定是这样没错,我可怜的晓晓。”   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更愿意相信这个解释,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个好的,一切都是孟川仪的错。   安宁看杨月娥的表情就知道她现在对孟川仪肯定是恨到了极点,这时候要她去举证孟川仪,她也定是愿意的。   卫先生给杨月娥开了药方,杨月娥连忙去药店将这上面需要的药材都买了下来,然后借用客栈的厨房,将这药给煎了。   黑乎乎的药汤散发着一股有点奇怪的味道,杨月娥用汤勺舀了一勺,吹凉了后,送到顾晓晓嘴里。   一碗药大概喂了一刻钟。   顾晓晓很快就眼神开始迷离,昏昏沉沉地睡了起来。   杨月娥将被子小心地压着,然后轻声对安宁和卫先生说道:“今日正式多谢你们了。若不是你们的话,我还不知道要被那孟川仪给哄骗多久。”甚至当她女儿真的去了的时候,她都未必知道事情的真相。   杨月娥总的来说,算是一个意志坚强的女子,即使一口气接受了这么多难以接受的真相,依旧没有被压垮,同许多柔弱的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的柔弱妇女不同。   这时候的安宁也早就做好了决定,她抬眼,认真地看向杨月娥,“其实,我并非你的外甥女。”   杨月娥的脸色变了变,眼神也多了几分的戒备,她坐在女儿的床头,注视着安宁,似乎要她给一个解释。   安宁不以为意,没直接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只是说道:“孟川仪之前打了我家的注意,我十分厌恶他的人品,所以就想让他丢个小小的脸,调查了一下,才知道这其中还有你们这么一段的故事。”   她顿了顿,认真说道:“虽然我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让你去帮忙举证,让他名声扫地,但是我想帮你们的心情也是真的。任谁看了晓晓这样子,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好好的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却被孟川仪给毁成了这个样子,让安宁尤其惊讶的是,孟川仪这个怎么看都是纨绔子弟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虞美人的毒害性?还直接将它使了出来。   她觉得她恐怕去京城之前,恐怕得留下一些人好好调查这件事。若是别的人,或许不会对这件事太过在意,说不定只是因缘巧合之下呢。但是每一个华夏子民在学习那段黑暗的近代史的时候,对鸦片毒品这种东西都是深恶痛疾的,不惜报以最大的戒备。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让这种东西流到大周境内。   杨月娥一声不吭地坐在床头,房间内是一片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只有顾晓晓轻轻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杨月娥静静地望着女儿平静的睡颜——晓晓已经许久没有如此舒心地睡着了。就在这一刻,她心中也下了某个决定。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这周姑娘是何等身份(安宁自我介绍的时候只说自己姓周),但从她能够轻而易举就调查出这一切来看,身份肯定不低。有她的帮助下,她绝对可以报复那孟川仪一把。更重要的是,那卫先生还能够帮忙医治她的女儿。之前她给女儿找了那么多大夫,都没人看出女儿身体真正的问题,可见卫先生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她点点头,对安宁说道:“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帮你。”   安宁道:“这个不急,孟川仪知道你们的底细,你若是出面去举证他,他作为知府嫡长子,你在这宣州恐怕也就呆不下去了。我们过段时间打算去京城,你要同我们一起吗?”   如果一起过去的话,杨月娥也就不用怕那孟川仪了。   杨月娥心知这是最好的选择,这位周姑娘既然要带她们一起,就说明并不会把她当做弃子。一开始被欺骗的些许芥蒂,很快就消影无踪了。   她嘴角终于勾起了今天的第一抹笑意,“不一定需要我亲自出面,我跟了他也有两三年,他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三天,只要给我三天的时间就可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杨月娥如此有把握,安宁便直接将这件事交给了她,过几天后,她只需要跟着看戏即可。   不过看戏这种事……还是亲自在场似乎比较好玩呢。看来她还得再去州府一趟啊。   她说道:“那晓晓现在暂时住在我家里?”她家里人不少,即使顾晓晓毒瘾发作了,也能够有看她的人。   杨月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闻言连连点头,“那就交给周姑娘了。”   安宁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叫周安宁。”   周安宁。这三个字砸得杨月娥呆呆地站在原地。   在宣州,周安宁可谓是家户喻晓的人物。从小小的农女,一步步走上深受圣眷的四品县君,才华横溢,心底良善,典型的会被家长拿来教育自家孩子的别人家的孩子。   在惊讶过后,狂喜的情绪将她淹没。   鉴于安宁的名声太好,导致杨月娥知道合作对象是她后,更是生起了满满的信任。她完全不觉得安宁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像孟川仪那样的人品却肖想着这位宣州明珠,想想就令人厌恶。   ……   安宁很快就将顾晓晓和杨月娥带回了周家。   安宁自然不可能告诉她娘自己的行为,只说是在路上遇到这对可怜的母女,还将杨月娥的事情给改编了一下,变成“女儿遇人不淑又生了病,母亲不离不弃照顾女儿”,各种知音情节往上套,听得周李氏都忍不住拿出手绢开始抹泪了。这对可怜的母女。   因为顾晓晓的病不好治的缘故,周李氏自然不觉得安宁留下他们有什么不对。若是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在恰好遇到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   为此,安宁去州府的理由也有了,她直接表示说要过去帮杨月娥整治一下一些欺人太甚的亲戚,周李氏便相信了,只吩咐她要小心些。   在大年初六的时候,安宁同杨月娥再次回到州府,两人都是直接住在安宁在州府的小宅子中。   苏大也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在昨天的时候,孟川仪也发现了杨月娥和顾晓晓同安宁离开的事情,现在正在到处寻找他们。因为安宁她们当时是租车队走的,州府的车队那么多,人流量又颇大,直到现在孟川仪仍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即使他找到了线索发现杨月娥在开原县,安宁也不担心,开原县可是她的地盘。而且她同杨月娥在外人面前,都是直接带着面具,不曾露出真颜。   安宁直接给了杨月娥五百两银子。   杨月娥则打算带着这银子去找孟川仪的一个相好月秋姑娘。月秋姑娘也曾经是迎春楼的一个花魁,对于她们这些青楼女子而言,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被赎出来,脱离这个火坑。这样的希望却最终毁在了孟川仪手中。   要知道月秋一开始走的可是卖艺不卖身的路线,若不是被孟川仪的甜言蜜语给哄了,真的以为他会为自己赎身,才不会轻而易举地交出了自己的初夜。结果失了身不说,也没能脱离火坑。老鸨见她没有以前的卖点,便将那月冬给抬了上来。在被新花魁这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后,之前还同她深情款款发誓要为他赎身的孟川仪一转身便到新花魁月冬面前献殷勤,还拿出自己的银子,为月冬赎身,置为外室。   倘若不曾有过这希望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之后月冬还被赎身了出去。所以同孟川仪有过关系的女子中,除了杨月娥母女,最恨孟川仪的便是这月秋姑娘了。   安宁听着杨月娥在那边同她将这种事情一一道来,不由囧囧有神。由此看来,杨月娥对孟川仪真不是普通的恨,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收集了这些消息,即使她手下的人不少,都未必能够调查得如此清楚呢。   五百两银子要给月秋赎身当然是不可能的,即使她已经没有了以前的人气。但月秋原本还是花魁的时候,很聪明地攒了不少的银子和首饰,还都藏得挺好的,她只是找不到足够的信任对象,将这钱托付出去帮她赎身罢了。她那些东西卖一卖也是有五千多两的银子,她赎身的话只需要三千两。剩余的两千多两可以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后半辈子。只是财帛动人心,大多数人在面对这么多银子,哪里还会记得原本的承诺。看不上这些银子的人同样看不上她的身份,又哪里愿意帮她一把。   杨月娥的出现对月秋来说无疑就是那冬日中的阳光。   一开始在杨月娥表示愿意帮她赎身的时候,月秋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甚至害怕杨月娥会不会是老鸨收买的,专门来骗走她们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前例。   直到杨月娥将自己的来意托付而出,甚至将自己和女儿的遭遇都说了出来,月秋这才相信。   两人皆是深恨孟川仪的人,当即一拍两合。   杨月娥将月秋的这些钱财都换成了银票,拿出其中的三两千银子,为月秋赎了身子,带到了安宁的宅子中。   安宁看着这曾经红过一阵的月秋姑娘,她年约十六岁,相貌清纯之中又带着隐隐的魅惑,乌发如漆,肌肤如雪,怎么看都是一个美貌的佳人。只是她相貌再好,那孟川仪在成功勾搭上手,品尝过后就将她给狠狠抛弃了。   月秋被她的视线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不安地皱了皱眉。   安宁意识到这点后,对她笑了笑,“接下来几天恐怕就要需要你帮忙了。”在来到州府后,她一直都带着那面具,只有她身边的人和杨月娥知道她的身份。   月秋听到她这种十分平等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语气,怔了怔,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安宁看着她,说道:“这个可能会牺牲一下你的名声,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月秋苦笑道:“我作为一个妓女,还需要什么名声吗?”   安宁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下,月秋和杨月娥听了后,眼睛越来越亮。   两人异口同声:“就这么办!”   安宁的眼神却沉了沉,陷入了思索之中。   ……   大年初十,对孟川仪而言,注定是他恨不得从脑海中删除所有记忆的日子。   这一天,孟府门前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只见她一身的青衣,身材袅娜,摇摆行走之间有种动人的魅力,让路上的人不由看得痴了,只是当他们的视线落在那女子脸上的时候,又转为了鄙夷。   那张脸上有四分之一的地方长满了红色的斑斑点点,有的地方甚至有肉块突出,尽管那四分之三的面容看得出是美人,但剩余那四分之一的恐怖样子就足够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这人正是月秋,她脸上这些东西都是安宁用化妆技术给画上的。   月秋作为曾经的花魁,在宣州这一块也算有不大不小的名气,至少十个男的好歹有一个可以认出她,十个中至少有五个听过她的名声。   其中一个人便当场认了出来,脱口而出:“这不是迎春楼的月秋姑娘吗?”   “她怎么会来这里?她脸上那是什么?”   “真可惜,好好的一个美人,居然就这样毁容了。”   因为月秋的名气不小,导致原本路过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打算围观一下这位前花魁到底打算做什么,还有一些人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念头围观的,他们可是知道,这孟府的大少爷曾经是这月秋姑娘的裙下之客。   安宁他们选在初十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一天,正好是孟知府带着夫人孩子外出拜访的日子。虽然整个宣州孟知府的官位最高,但是还有一个致仕的原修雅呀。即使是为了博名声,他们也得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位。   这一外出,便给了安宁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月秋走到孟府前面,柔柔弱弱说道:“我想见你们家大少爷。”   门房看到她脸上那些东西,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加上是找他们家大少爷的,想也知道是外头那些不入流的女人,他们早就已经见习惯了。因此两个门房都十分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别在这里挡路。”   其中一个还推了月秋一把,月秋顺着这力道跌道在地上,抽抽噎噎道:“你们家少爷毁了我一辈子,我要找他负责!”   听习惯这种话的门房一脸鄙视地看着月秋,说道:“我们家大少爷是人中龙凤,多得是想要攀富贵的人。像你这样的姑娘,我们早就见多了。”哼,还想要他们少爷负责,他们孟府还没怪这些小妖精勾引大少爷呢。   另一个说道:“就你脸上生得这些东西,我们家少爷也看不上啊。”   月秋一脸悲愤地看着他们,声音也加大了不少,“若不是那孟川仪,我月秋哪里会得这种花柳病?”   花柳病三个字,直接镇住了围观群众,也让不少听到这字眼的人,纷纷凑了上来看热闹。   不少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月秋是得了花柳病啊,难怪原本的美貌被毁成了这样,真是可惜。等等,她的意思是她是因为孟川仪才得花柳病的?也就是说孟川仪也得了花柳病,还传染给了她?   妓女得花柳病很正常,最多也就是一两天的谈资——这还是看在月秋是前花魁的份上,但倘若是知府大少爷得的病,那可就好玩了。   围观群众们的眼睛都要比头上的大太阳还要闪亮。   这两个门房都是孟夫人的人,听了月秋这话,下意识就要为他家少爷洗白,“你别污蔑我家少爷,像你这种楼里出身的人,不干不净的,自己得病也就算了,还推到我家少爷身上,简直罪大恶极。”   月秋求垂头哭诉道:“迎春楼里的每个姑娘都知道,我只接待过孟川仪,若不是他的缘故,我好好的怎么会得了这脏病。即使他是知府嫡长子,也非得给我一个交代不可。”   她嘤嘤哭诉,又是个弱女子,很是可怜。   一些去过迎春楼的人也给她作证,说道:“谁都知道那孟大少爷自己不要的,也不许别人要。所以这月秋姑娘的确没有接待过别人。”   “就是,我之前一个好友听闻她美色,也想品尝一番,结果还被警告了呢,之后还一直念念不忘的。”   “嘿,警告得好啊,不然真的上了她后,说不定你那好友也被传染了呢。”   在这口口相传之中,孟川仪将花柳病传染给迎春楼月秋姑娘的消息越传越广。   ☆、第五十九章 沈以南送礼,遭遇海贼   孟家的门房见大少爷的名声都要被这妓女的一张口给毁得干干净净的,连忙就要打她:“你这贱人!居然诬陷大少爷!”   虎背熊腰的大汉作势要打月秋,月秋则是惊慌地想要躲闪。   安宁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她早让蔚景和蔚海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之中,见月秋有危险,立刻跳了出来,充当见义勇为的勇士,两个人都将两位门房放倒在地,指着他们骂道:“真不愧是知府的门房啊,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虽然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是刚拳风袭了过来的时候,月秋还是吓得心脏差点跳了出来,她哭道:“我自知蒲柳之身,即使因贵公子得了这脏病,也不曾想过要进你们家,仅仅只是想要讨回一点公道也不行吗?”   她声音哀婉,听得围观群众越发怜惜,纷纷骂了起来。   “你们家少爷把人家连累成这样,还不许人讨公道啊。”   “就是,谁不知道孟大少爷最爱寻花问柳,难怪会得了这种脏病。”   “这可怜的月秋姑娘,她一开始便是因为被这孟川仪破了身,才在楼里没了价值的。结果孟川仪一转眼就勾搭上月冬姑娘。”在许多嫖客心中,还保留着初夜的妓女自然更受他们追捧。   月秋哭哭啼啼道:“当初你家少爷口口声声说愿意将我赎出那肮脏地,我才给了他我的身子,结果谁料到会落得被抛弃还得了脏病的下场。”   “我用这几年积攒的银钱给了认识的朋友,让她帮我赎身,今日上门只是想要讨个公道而已。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是不是对我们这种身份的人的承诺就可以当做过眼云烟?”   “君既无心我便休,这样无情无义的男子,我也不要。”她从地上站起来,对着那门房骂道:“记住,现在是我不要那孟川仪。”   说罢,转身离开这里。   “好!”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即便陆陆续续有人喝起彩来。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佩服这月秋一个妓女,居然会有“抛弃”孟川仪这位知府之子的勇气,另外一部分则是唯恐天下不乱,打算看好戏的。难得能看一州主事家的笑话,大家都是按耐不住的激动。   另外还有一部分,则是人云亦云。   蔚景和蔚海在揍那两门房的时候,看似没有用什么力道,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给了一肘子,导致这两人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都没法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秋这个败坏孟川仪名声的人就这样离开。   安宁听着耳边一声声的议论纷纷,心中很是满意,想必今天过后,孟川仪得了花柳病的消息就会传得满宣州都是。要知道这种方面的流言可是最难澄清的,即使孟夫人对外申明是月秋陷害的,恐怕还是有不少人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说纠缠安宁了,以后孟川仪想找稍微好的妻子都不容易。安宁对此一点都不同情他,在这人使用毒品来操作杨月娥母子的时候,她对他做什么都不觉得过分。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这孟川仪究竟是从哪里拿到这毒品的。按照先前杨月娥和月秋的说法,孟川仪不仅在外头养了两个外室,还用自己的银两为迎春楼的月冬赎身,这些加起来至少也得五六千两银子。孟夫人深知自己儿子喜好拈花惹草的本性,每个月只给他二十两的月钱,其他正常的消费可以走公账。若是要置办外室和赎身,每个月的二十两肯定是不够的。孟川仪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呢?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恐怕同那虞美人有点关系,就为了这一点,她还是让苏大他们留在州府,负责调查这件事。自己则是带着月秋和杨月娥回开原县。在闹了这么一出后,月秋在州府肯定呆不下去的,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易容,乔装了一下,就跟着安宁上路了。   等孟夫人回来后听闻这闹得满城风雨的流言,气得直接就晕了过去,孟知府也摔了好几个茶杯,下令将孟川仪给打了二十板子。孟夫人醒来后更是让人四处寻找月秋,发誓要让月秋付出代价。   只是,等她找的时候,月秋早就跟着安宁一起回来安安静静地窝在周家里。   安宁他们要去京城,月秋则打算跟她们一起出发,路上若是看中了哪个淳朴的小村庄,就直接在那边定居下来。她身上有两千多两的银子,足够置办一份不错的产业了。若是她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上路难免有几分的危险,还不如跟着安宁他们一起。若是没看中的,也可以继续上路,然后靠近京都的城镇留下。她唯一担心的是过去的身份会被暴露,以及她自己本身的户籍。   安宁既然让她出面,这点小事自然也会帮忙。她找了一趟蔚池,月秋便拿到了一份户籍,上面显示她的家乡是在平和县。   月秋拿了户籍后便笑了笑,“这倒是赶巧了,我的家乡也的确是在平和县。”除此之外,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每个进入青楼的女子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剩余的几天时间,安宁开始整理起自己要带走的一些东西。贵重首饰、绫罗绸缎和书籍这些皆需要。家里的这些除了留两个守着宅子,其他的也要一起上路。   她估摸一下,恐怕十辆的马车都装不下。   其他人家都知道他们即将离开,该告别的早告别过了,基本没有什么人会过来打扰。   因为行李太多的缘故,最后还是决定走水路,水路比马车要慢上许多,从这里到京城,大概得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王翠翠、雨歌和青芽都留在开原县里,每三个月再将蝶恋花账本寄到京城。安宁也吩咐过她们,若是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去找蔚池他们。她这一年多所建立的势力,一半留在宣州,另一半跟着安宁一起到京城。在京城这种地方,没有自己的小势力,打探消息都不方便,素雨和苏大都跟着她一起进京。至于留在宣州的是一个叫做高井的男子,安宁也让苏大把调查孟川仪的工作转到了他手上。   这时候作为特权阶级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安宁和周李氏一个县君,一个四品诰命,可以直接坐官船,官船毕竟大而牢固,而且也比自己租的船要具有可靠性,一路上还有四个护卫。沈以行和周慧也算是沾了他们的光,一起出发。   因为要坐一个多月的船,安宁生怕路上有人晕船,不仅让卫先生准备了不少晕船的药材,她还买了不少的腌橄榄、腌梅子等东西。刚做好的紫苏梅子还带着漂亮的淡粉色,捻一颗放嘴里,酸酸甜甜的清爽滋味在舌蕾间绽开,是避免晕船的好东西。   因为在船上煮东西不像陆地上那么方便的关系,安宁还做了一坛的酱黄瓜、腌白菜、一箱的咸鸭蛋备用。周李氏见了忍不住夸她想得周到。   等到十四号的时候,她所有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满了书房和小客厅,只有房间是唯一的净土。   静静在一个个小箱子的间隙中窜来窜去,好动得要命,一不小心庞大的身躯就这样卡在了两个箱子中间,怎么都动弹不了,只能嗷嗷地叫个不听。   每次看到他这蠢样,安宁就想揉太阳穴,他真以为自己是狗吗!   然后小心地将箱子推开,让静静出来。   静静在她脚旁蹭了蹭,然后躺在地上,四肢朝天,露出自己的肚皮,一副要挠痒的样子,这位才是周家的真大爷。   安宁念在会同他分开一个多月的份上,忍了!乖乖给他挠痒痒,又梳毛发。   周家这次既然打算坐船,就不会带上静静,毕竟静静好动,若是在船上乱跑,一个不小心跑水里,安宁都没地方哭去。最后只能交给蔚池,让他同蔚家的一队车队一起进京。静静并不信任陌生人,若是其他人带他的话,说不定会遭受到他的攻击,安宁便让蔚海带他。   家中这些护卫里,就数蔚海同静静最能玩得来,大概是因为蔚海十分喜爱丢东西让静静跑出去捡的缘故吧。有蔚海看着,安宁也放心点。这四年多的时光,让安宁已经彻底将静静也当做自己的家人来看待。   在陪静静玩耍了至少半个时辰后,玉容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姑娘,沈二少爷来了。”   沈二少爷……那不就是沈以南吗?   “来找我的吗?”安宁刚问这问题,就觉得有些废话,沈以南来周家,不找她,找谁?   她点点头,站了起来,因为刚刚蹲的久了的缘故,刚一站起,腿还有点麻,休息了一会儿后才好了点。   她从自己的房间走到正堂,就看见沈以南坐在位置上端端正正的样子,她娘周李氏则是笑眯眯地同他说话,沈以南一边回答她娘的问题,时而露出有点羞涩的笑容。   虽然他的身份不再是最初那个人人践踏的沈家庶子,只是笑起来的样子却同她最初见到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带着点小小的害羞和干净。现在的他个子开始抽条儿,原本精致的脸也显出了几分少年的风采。   比起家里一个调皮一个沉闷的孙子,像沈以南这样的才是周李氏心目中最佳的孙子模样啊,加上两家的姻亲关系以及疼惜沈以南过去的遭遇,周李氏待沈以南都比沈以行这个孙女婿更加的亲热。   “我听你娘说,你现在也要在玉山书院念书,可惜我们都要去京城了,不然你就和聪哥儿他们当同窗了。”   沈家只有一个监生的名额,落在沈以行身上后,沈以南便索性在那玉山书院念书。   安宁含笑走了过来,说道:“以南。”   沈以南怔了怔,随即勾起一个单纯的笑容,“安宁姐姐。”   周李氏笑道:“这辈分可不能乱了,应该是姑姑才是。”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沈以南喊她姑姑,安宁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连忙打断,“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感觉我都要被喊老了。”   周李氏摇摇头,她也就是逗逗沈以南罢了。   安宁笑靥如花地看着沈以南,说道:“玉容说你有事找我,什么事?”   沈以南拿出了一个石青色瓷瓶,“你的生辰今年恐怕得在船上度过,所以我便想提前送过来。”   每一年安宁生日沈以南都会送礼物,有的是他亲手雕刻的东西,有的是他特地选出来的东西。   安宁接过这瓶子,好奇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她打开瓶口,一股如兰花一样的清香钻入鼻中,令人心旷神怡。里面则有三颗黑色的不大不小的药丸。   沈以南道:“这个是可以解百毒的解毒丹,我下山的时候,路神医送我的。”   路神医啊……安宁点点头,如果是他做出来的话,那定是好东西,何况还是这种可以解百毒的,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她抿了抿嘴,这么贵重的东西真的要送给她吗?   沈以南看出她的想法,说道:“你放心吧,我自己已经留了五颗下来。”   他都这样说了,安宁不接受反倒浪费了他一片的好意,安宁利落地收下,又郑重其事地向他道谢。   “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沈以南看上去却比她还要高兴的样子,他今日过来就是为了送这礼物,也是为了看安宁一眼。   只是他毕竟脸皮薄,见安宁笑靥如花的模样,反而低下头,耳垂红了红。虽然有心再多说几句话,在安宁面前,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是呐呐问道:“你们还会再回来吗?”   安宁道:“应该会吧,我们过去主要是为了聪哥儿和金宝的学业,嗯,过年的时候应该是会回来的。”周青梅还留在开原县呢,总不能让人家好好的母子两分离好多年吧。   沈以南点点头,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简单的语言:“一路平安。”   安宁笑纳了,“那必须的。”   送走沈以南后,安宁则是转身去找卫先生,让她帮忙看看这解毒丹。   卫先生只是闻了闻,就赞叹道:“好东西。”   安宁也知道这是好东西,问道:“先生,若是给你一颗研究的话,你能弄出配方吗?”   卫先生向来平静的面容涌现出一丝的狂热,随后又黯淡下来,“这解毒丹我也曾经听闻过,据说可以解百种的毒药,其配方之复杂让人叹为观止,在配置过程仅仅只是一点的误差都会让它变成了穿肠毒药。即使你给了我一百颗让我研究,我也未必能够捣鼓出来。”   倘若真那么容易的话,这东西早就满大街都是了。   安宁表示明白,又继续道:“先生,你刚刚说一点的误差都会让她变成穿肠毒药,那若是很大的误差呢?”   卫先生怔了怔,回道:“那也肯定是毒药。”   她笑道:“那我还不如给你一颗试试,说不定在这过程中,可以研究出一百种新型的毒药呢。”   卫先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比起解毒,她对于制毒更感兴趣,毕竟她师门主要研究这东西,“你还真舍得?一般人有了这东西,不是应该千方百计地收着以防万一吗?”   安宁道:“有舍才有得。”她顿了顿,说道:“再说了,若是我哪天真的需要这东西,我都送了一台显微镜和一个老花镜、放大镜给路神医,他总不会吝啬给我一个药吧?”   在前段时间,她做出了老花镜后,便顺便将放大镜也一起弄出来,弄了一份给路无名。想必这几样东西对他的研究会有很大的帮助。她所得到的回报是,她终于知道路无名的落脚处——无忧谷的具体位置。路无名这一举动也向她表示,若是有遭一日,她需要帮助,可以上无忧谷找他。   正是因为有这么一条的退路,安宁才会如此大方将其中一颗的解毒丹给卫先生。   这份解毒丹对卫先生的诱惑太大,即使只能勘探出一二她都愿意,更何况还可能会研究出各种的毒药,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将其中一颗解毒丹倒入瓶中,鲜少情绪流露的脸上难得绽放出一抹的笑意。   安宁想起了前几天毒瘾再次发作的顾晓晓,又问道:“先生,这药若是让那晓晓服用的话,是否能够解了她身上的毒?”   毒品这种东西实在太可怕了,顾晓晓发作的时候她也在现场,若不是大家绑的严严实实的,顾晓晓甚至会去撞墙,生怕她自残,杨月娥更是将她的指甲定期地修建,即使如此,她还是还是把自己的手掌心掐的血淋淋的。   认谁看了那场景都会于心不忍。   按照卫先生的说法是,她若是再服用那虞美人两个月,便再也没法解救。即使如此,她体内的毒素不要,所以发作起来才会尤其的厉害。杨月娥闻言,更是将安宁给感激到了极点,若不是安宁去寻她,再晚两个月,就算是路神医都未必有办法。   正因为见过那场景,安宁才想着解除顾晓晓的一些痛苦。   卫先生语气难得有几分的犹豫,“若是最开始几个月的话,这解毒丹下去自然没什么问题,但她服用那毒药已经有两年了,恐怕解毒丹无法清除她体内全部的毒素。”   卫先生现在给她开的药一部分是解毒,一部分是滋补她身体受损十分严重的器官,这是一个漫长活,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考验。   安宁反而笑了,“也就是说,虽然不能解全部的,但可以解一部分的毒吧?”   卫汀然点点头。   安宁道:“那就给她一颗服用吧,即使能够让她早点痊愈,早受折磨也是好的。”   卫汀然在心中叹息:她这位弟子就是太过心善,不过这也是她身边的许多人对她忠心耿耿的原因。正如她一开始来到这里是受蔚侯爷所托,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个落脚地,可是到后面却真真正正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弟子,倾心教导。玉容、蔚海、素雨等人皆是如此。   她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安宁,“既然是你所做的决定,日后可不许后悔。”   “救人的大事,我自然是不会后悔的。”话语清脆有力。   ……   为了让解毒丹起到最大的效果,卫汀然还配合其他几种药,让顾晓晓服用。   平时话不算多的她,在给顾晓晓服用的时候,特地告诉杨月娥这药的来历,以及其中的珍贵之处。   杨月娥哪里不知道路神医的名头,听到安宁居然将这种可以解百毒的药给她女儿,激动地直接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除了磕头她已经想不到其他表达自己情绪的动作。   她动作太快,等安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磕了好几下,额头都出血了,安宁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说道:“你别这样,这样我压力很大。”她对着时代最不习惯的就是大家总是喜欢用磕头来表示自己的感谢。   杨月娥额头上的血都流了下来,却还是笑着,笑中含着泪水,“应该的。若是我女儿能够痊愈的话,即使做牛做马报答县君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杨月娥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她的女儿。   安宁叹了口气,“你们日后将自己的日子经营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然后递了个自己的手绢给杨月娥。   杨月娥接过手绢,擦了擦的额头,又回头看女儿。   吃了那药后,一整个晚上杨月娥都在守着女儿。   安宁明天就得赶路去京城,哪里有这精力,自然是早早就去休息了。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便见到了一个皮肤变得暗沉起来的顾晓晓,她怔了怔,虽然顾晓晓因为吸毒的缘故十分憔悴,但皮肤也算白皙,或者说是惨白。怎么才一个晚上就黄了这么多?   卫先生看上去倒是很高兴,从她微微扬起的眼角可以看出她的好心情,她把了一下脉,语气轻快了不少,“这排出的污垢是她体内的一部分毒素,她现在身体大概只剩下二成的毒素。”   杨月娥闻言,直接喜极而泣,抱着女儿哭了好一会儿,才赶紧让女儿去洗澡一下。   安宁也很为顾晓晓高兴。路神医的东西果然非同凡响,要知道卫先生之前也给顾晓晓吃了不少的药,针灸药膳一起上,但最多也就是去了她体内一成的毒,结果路神医一颗药丸下去,七成就没了。   安宁越发感叹两人之间的差距,不过她能够有卫先生这么一个老师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所以倒也不会遗憾。   清洗过后的顾晓晓眼神不再像是以前一样茫然,重新变得清明起来,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眼泪也掉了下来,“娘,都是我不好。”   这一声的娘让杨月娥觉得她此生无憾了,只是颤抖着抱着女儿。   虽然顾晓晓之后还会再发作,但发作起来却不会像以前那么可怕,而且现在的她似乎也找回了以前的记忆,不再常常是茫然呆滞的样子。   按照她的说法是,她一开始因为母亲同孟川仪的事情,同母亲吵了一架,对孟川仪也是不假颜色,直到不小心吃了一份被参杂虞美人粉末的糕点。一开始的她还能忍着,可是当孟川仪将东西给她后,她便再也忍不下去,一步一步就这样走上了不归路。   安宁心知毒品的上瘾程度,连忙安慰她,还告诉她,这东西发作起来,即使是意志十分坚定的老将军都受不住,何况是她一个小姑娘,说的顾晓晓原本羞愧得恨不得自尽的心才慢慢回转过来。   安宁将安慰人的工作直接交给杨月娥,然后他们一家便准备要去京城了。   在昨天的时候,该准备的行李早就搬到了马车上。周家包括要一起带过去的仆人,加起来也有五十多个,直接坐满了十辆马车,外加十辆装行李的马车,车队可谓是浩浩荡荡。至于静静昨天就被送到了蔚家。   沈以行和周慧提早了一段时间过来,周慧作为沈家新出炉的少奶奶,肯定是要陪着沈以行一起进京的,加上伺候的仆役,大概有十二个人,加上行李,车辆也不少。   等坐了大概两个时辰,他们才抵达楚江县的码头。   从马车上下来,望着这码头,安宁有种恍然一梦的感觉,在她当初被拐后送回来,便是在楚江县从蔚家的船上下来。那个时候的她,也从未想过会成为蔚邵卿的便宜表妹。   楚江县的码头颇为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他们这一行人从穿衣打扮来看都不是凡人,加上行李不少,自然便聚集了大家的注意力。   安宁他们早就习惯了,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停靠在岸边的两艘官船,刚走过去,四个清一色打扮的护卫就行了个礼,“见过县君。”   安宁惊讶地挑眉,“你们认得我?”   其中一个国字脸的咳嗽了一声,指了指安宁背后,“我认得蔚景。”   安宁恍然大悟,感情她还是沾了蔚景的光啊。她原本还打算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周李氏甚至还将那两个圣旨带在身上,现在倒是省了这个步骤。   两艘的官船,一艘放行李,另外一艘则是住着人。不过也有一部分的仆役是住在放行李的那艘船上。   船长和水手也下来帮忙将行李都扛了上去,安宁他们则是在一旁等着搬行李。   蔚景便让他们先去吃点东西也好。安宁眯眼望了望码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有个集市吧。他们虽然已经在船上准备了足够两个月的米粮,但是蔬菜却卖的不多,最多只能撑三天。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行李太多了,不好再往里面塞。   安宁看着她娘正同慧姐儿说话,拉了拉周李氏的袖子,“娘,我们再去买一些蔬菜鸡鸭鱼肉回来吧。”   周李氏转过看了看,码头这里也有不少的摊子,大多以海鲜为主,各种鱼类的腥味钻进了鼻子中,却意外得有些怀念。周李氏想起自己似乎很少在这种集市买东西,毕竟家里有厨娘吕娘子在,她难得生起了兴致,“好,一起去看看。要知道你娘我以前可是出了名的会过日子,会选东西。”   然后周李氏就这样一身绸缎,带着安宁和周慧杀进了菜市场中,身后还跟着一串负责拎东西的小尾巴。   太久没出来购物的后果就是体内的洪荒之力爆发,安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娘开始杀价,买买买。   半个时辰后,他们买的蔬菜肉类加起来大约有一百公斤。将这些东西送上船,也差不多是中午时间了。   周李氏索性让大家先去吃午饭再出行。码头附近本身就有一家还算不错的酒楼,他们家的海鲜尤其出名。   除了在官船上看行李的几个,其他的都一起跟来了,加起来也有七十多人,直接做了八个桌子。   周李氏让其他人也点菜,那些仆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都点最便宜的几样。   安宁索性说道:“其他桌也按照我们这一桌的上。”省的他们点菜的时候都觉得亚历山大。   周李氏这才反应过来原因,点点头,接受了安宁的意见。   安宁点了三样酒楼里的招牌菜——都是海鲜,另外还有一样素菜,便让周慧他们选。周李氏添了两样肉菜和一个素菜、一个汤,周慧和沈以行又选了一个肉菜一个素菜。聪哥儿和周金宝见点的都是他们爱吃的,便没说什么。安宁看这加起来也有十道菜,够多了,点点头,就让小二每桌都上这样的菜。   小二也看脸色的人,做好的菜先上他们这一桌。   安宁想起在船上守着的人,不好厚此薄彼,让他们每一桌做完后,再做一桌打包好,让他们带走。   安宁他们点的菜可都不算便宜,最贵的几样招牌菜都点了,这一桌下来,差不多也要一两半的银子,小二看他们的眼神都像是看财主,服务起来也越发的殷勤。   周家其他的下人见他们吃的都是同主子一样的食物,不免也十分妥帖。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酒楼里还请了一个说书先生说故事。   说的还是白蛇传的故事。   周李氏看着别人听得津津有味,不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这故事可是她女儿写出来的。   等说完了白蛇传的故事,说书先生转而说起了宣州今日的趣闻。这头条新闻便是那孟川仪的事情。   “说起来这迎春楼的月秋姑娘也是可怜,不仅被那孟川仪给骗了身心,还染了脏病。”   “孟家自然是不肯承认这事,还花了不少的心力找那月秋姑娘,只可惜那月秋姑娘却像是从这世上消失一样,再没有人见到过她的身影。”   “不过昨天听闻有人在那舒塘江河畔见到一个身形和模样同她十分相像的人跳入了河中。唉,想来那就是她了。原本的一个花魁,却落得葬身鱼腹的下场。”说书先生的语气有些遗憾。   作为事件的女主角,月秋正坐在其中一个桌子上,默默地夹菜吃,她这趟也是随安宁他们出门的。听到自己的“死讯”,在怪异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既然“月秋”死了,那么她就可以好好地过她的小日子了吧,她只当这是安宁安排的,对于安宁的感激更甚。   安宁只是诧异地眨了眨眼,她并没有安排这一出啊。那么那个跳河的又是谁安排的?   她在这边想着这事,酒楼里的宾客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月秋姑娘好端端的,既然已经赎身了,为何不干脆寻个偏僻的村庄住下来,非要寻死不可呢。”   “也许是因为得了那花柳病的缘故,觉得人生无望,所以索性寻了短见。”   “我原本还以为这花柳病一事是月秋姑娘为了报复孟川仪的抛弃才故意抹黑他的,但既然这月秋姑娘都跳河了,那么想必是真的。”   “嘿,孟家还不肯承认呢,非说他们家少爷没得病。我看今后肯定没有好姑娘愿意嫁给孟川仪。”   “人家是知府之子,保不齐日后能够找到好大夫医治了这病呢。”   “据说现在孟川仪出现在大街上,都是人人闪躲,特别是一些姑娘家,觉得他脏。”   “我还听闻他之前包养的那妓女月冬姑娘也同别人私奔了,肯定是因为这事。”   周李氏听着这议论,脸有点黑,想到孟夫人居然想将这种烂人介绍给安宁,她便觉得恶心,不由感慨自己真是神机妙算,当初就狠狠拒绝了这事。   月秋、杨月娥和顾晓晓这三个被孟川仪祸害过的人,听了这事,纷纷觉得快意不已,听到孟川仪过得不好,他们就安心了。   安宁想象了一下孟川仪上街后,人人躲他如瘟疫的画面,也忍不住笑了。   等吃完饭后付了钱,他们带着那打包好的食物,回到船上。   船正式起航。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难得坐船一趟,而且还是这种官船,便兴致勃勃地看风景。   只可惜在这海上,大海啊,你全是水!再怎么好看的风景,看了几天后就没有兴致了。   周贝贝更是开始晕船了起来,幸亏船上准备了不少的药材,几帖药下去,虽然神色还恹恹的,但好歹不头晕了。   安宁见她粉雕玉琢的脸难得这样没精打采的,拿出紫苏酸梅给她吃,周贝贝倒是很喜欢,还嚷着喝稀粥的时候也要配这个。安宁索性给她弄了几碟的咸萝卜,周贝贝反而吃的津津有味的。   船上晕船的人有好几个,幸好有卫先生在,慢慢的,大家也就习惯了。   在偶尔风平浪静,船开得比较稳的时候,安宁也会拿出几本书来看。   月秋更是拿出了琴,弹了起来,她以前被作为花魁培养的时候,琴棋书画也是学过的,学的最好的就是亲。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弹琴是为了取悦客人,现在的她,弹琴却是为了自己。   船上的这些人并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却会为她的琴声称赞不已,这种感觉让她心情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过去的几分戾气也慢慢地消散开。   悠扬的琴声混合着浪花的拍打声,就连掌舵的船上都不自觉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一日复一日,两艘的官船朝着京城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前进。   作为官船,在海上航行的最大敌人便是那风浪,一般来说,即使是海上的一些贼寇,最多也就是抢一下商船,鲜少有对官船下手的,生怕真的惹来朝廷的讨伐。   按照蔚池的说法是,官船遇到海贼的概率大概只有千分之一。   安宁觉得她这辈子的运气一定不太好,这千分之一好死不死地,就这样被她给撞到。   她拿着望远镜,看着不远处那三艘的大船,叹了口气,对蔚景说道:“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第六十章 逗比海贼,珍珠岛   安宁从望远镜所看到的三嫂大船上皆挂着一串的骷髅人头,每一艘船上都挂着一个大大的“陶”字。每一艘的船上差不多有二十来人,三艘船加起来就有六十多人了,一看就是海盗的样子。只是这些人大多衣服破旧,手上没有刀剑一类的武器。其中站在船头最前沿的一个彪形大汉正一脸惊喜地对着手下,手所指着的就是他们家这两艘船的方向。   安宁虽然船上人不少,但有一半以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和女仆,真正能打的还不到三十个,幸好至少有十个是属于本事高超足够以一当十的。只是……就怕这些人是那种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那么他们这两艘的人就死惨了。   安宁放下望远镜,立刻对蔚景蔚丙等人说了这事,还将望远镜给他们看了看。   蔚景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让安宁她们赶紧先统一到房间里。到时候他们几个直接在门口的位置,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两双。   有海盗靠近这事一说,船上不免都人心惶惶的。安宁知道自己没有这种所谓的作战经验,蔚景他们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大家一听有海盗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要驾船远远逃离,但蔚景显然不觉得这个是好主意,坚决要战斗一场。按照他的说法是,从那些人的站姿动作来看,并非所谓的高手。   安宁并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来的,但鉴于他才是行家,自然更加信任她。   能够有斗上一斗本事的都在门外守着,其他的则是统一集中在同一间屋子里。   虽然蔚景他们的身手的确很不错,每人还配搭着武器,但对方毕竟有六十多人。而且……最让安宁担心的是另一艘船上都是他们的家产啊,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她都要心疼死。   幸好刚刚她和周李氏都把银票放在自己身上,即使其他钱财受损,还不至于损失惨重。   此时的风正好是西南风方向,对于那些海盗来说,大概是逆风。   这几天的这个时间,海上吹的风基本都是这个方向,而且会持续好一阵。   安宁想到某个法子,眼睛微微一亮,她拉了拉卫先生的手,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卫先生也点点头。   没一会儿的时间,她们便找出了好几瓶的迷药。   ……   于是等这三艘海盗船追上安宁他们时,迎接他们的便是一阵混合着迷药的风。蔚景还特地将三瓶的药投掷在三个船上,瓶子一碎,药便这样钻入了这些海盗鼻中,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不少人当场就倒了下去。剩余的人根本就不是蔚景他们的对手,轻轻松松就被拿下。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三嫂的海盗船上就没有站着的海盗。所有人都被拿着绳子捆成了一团。   蔚景还对安宁说道:“这些海盗的力气并不大,即使是章古也可以一个人打两个,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自信,居然跑来打劫咱们。”   章古的老婆章娘子是周李氏服侍惯了的,所以也跟着一起到京城。周家没有要把人家好好夫妻分开的道理,自然也带上。章古年纪也有四十多,称不上年轻力壮,这样的他还能一个人打两个,可见这群海盗实力之菜。   原本在屋内还在紧张的大家面面相觑,安宁歪着头,问道:“难道是因为那迷药的效果?”   “那迷药也要吸进了才有效,其他二十多个没闻到的身手的确不好。”   安宁也觉得挺好笑的,就这样的本事也敢来打劫官船。   她摇摇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些人的绳子皆是蔚景亲自检查过的,打了死结,除非是拿刀子剪子剪开来,不然肯定没法解开的。   蔚景派了六个人上那三艘船去掌舵,然后将这群人都丢在一起。   安宁他们也出来看热闹,她发现这些人看上去都面黄肌瘦的,看上去也的确不像是有力气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哪个村长生活过得太穷苦,所以落草为寇吗?   上那三艘船的人也表示船上唯一的武器就是木棍,还有一把切菜用的菜刀。   蔚景直接打了一盆的海水,往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那个人浇了上去,没一会儿,这人就打了个冷战,醒了过来。   他似乎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处境,见自己醒来就被绑着,还被一群人围观,嚷嚷道:“你们怎么把我们给绑了?”   安宁都要气笑了,“你们都要来打劫我们,我们不绑你绑谁?”只是没想到这群人这么菜,简直就是一面倒。菜也有菜的好处,蔚景对这些人都不屑出剑了,导致这些海盗虽然很多都鼻青脸肿的,但好歹没有生命之忧。   那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说道:“我、我们只是想讨些春天播种的种子啊。”   周李氏都被这个回答给呆了好一会儿,下一秒直接喷了回去,“当我们是傻子啊,谁会相信你!”三艘气势汹汹过来的海盗,就只是为了打劫播种用的种子?这是在搞笑吗?   彪形大汉一脸委屈,他一个三十多岁又虎背熊腰充满男子气概的男子做出这表情,分外的搞笑,“不信你问其他人啊。”   蔚景直接塞了一块布到他嘴里,拉起一个昏迷的海盗,敲醒他,问道:“你们今日是过来打劫珠宝的吗?”   那男子迷迷糊糊地醒来,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老大你不是说得抢两年份的种子有备无患吗?”   安宁微微张了张嘴——还真的是为了种子来的?   她不由转头看那彪形大汉,他看起来似乎更加委屈了。   单单两个蔚景还觉得不够,又一连敲了好几个,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答案。   直到敲第五个,答案总算换了,“啊,我们是过来让你们送我们回岛的,我们在海上迷路好几天了,粮食都快吃完了。”   安宁的嘴角抽了抽,居然还迷路!她还真没见过这种专门搞笑的海盗人物,不过心中却对他们所说的话相信了几分。   卫先生也给他们把脉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这几人的确像是饿了一天的肚子。这也难怪他们会被轻而易举地放倒,毕竟没吃饭根本就没力气。   等所有海盗都醒了过来后,场面顿时就变成了菜市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有一千只的鸭子在耳边叫个不停一样。   “猴子,你被揍得好肿啊!”   “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呜呜,我肚子好饿,我想回家吃饭。”   “别想了,你就算回家也没饭吃。”   “好歹可以吃观音土。”   周李氏在旁边听得很是不忍,问道:“你们是因为家里没粮食了才出来当海盗的吗?”   其中一个被揍出熊猫眼的男子用力点点头,“去年那场大旱,我们岛上的粮食都没了,结果还来了蝗虫,更是把田地里的东西都啃得干干净净的。我们连原本拿来留种的种子都拿来吃完了,很快就到了播种时间,家里没有种子,便想着出来抢上一批。”   安宁嘴角抽了抽,“你们没看到我们这是官船吗?”   其中一个低下头,“我们想说只是抢枪种子,应该很容易,我们人这么多。”   人多有什么用啊,还不是马上被放倒。   安宁抿了抿嘴,指着那三艘船道:“那船上的头盖骨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说道:“那是首领说弄了这个比较容易吓到人,到时候敲诈种子更方便。”   船上所有人都变成了囧的表情。这群是哪个地方出现的逗比啊?   不过如果他们是住在海上的岛屿的话,也难怪他们不清楚可以直接捕捉蝗虫来食用的方法了。   安宁继续问:“你们一共抢过了多少次?”   熊猫眼露出了有些羞愧的表情,“这是第一次,结果地图被鸟叼走了,我们就迷路了。”   安宁再次:“……”   就这样的业务水平,能打劫成功就奇怪了。   她语气有些怪异,“所以你们见到我们那么兴奋就是因为你们迷路了吗?”她还以为这群人是因为遇到肥羊了。想想也是如此,一般的海盗对官船多少都会忌惮点,哪里像他们那时候那样,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样。   这时候,咕噜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还十分的富有节奏感。   大家转过看向声源处,肚子里发出声音的正是这群海盗的首领络腮胡子。   安宁叹了口气,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六十人份的饭菜吧。”   她还真没见过惨成这样的海盗,加上这群人似乎也不是冲着财宝来的,只是被环境所迫。   她吩咐完后,转过头,就看着一群亮闪闪的眼神。   被这么多人同时用感激的眼神盯着,安宁感到压力有点大。   虽然周家人都因为这群突如其来的逗比海盗而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但好歹不曾受过伤,加上对方也是因为旱灾的缘故,不免同情起了他们。   周李氏还问道:“你们需要多少斤的种子啊?”   如果船上够的话,直接给他们也是可以的。   络腮胡说道:“我们岛上大概有两百亩田地。”   安宁算了一下,一亩地需要十斤种子的话,那么两百亩就是两千斤了。他们还真没有这么多。   她顿了顿,问了问蔚景:“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最近的县城大概需要多久抵达?”   倘若这些人穷得都把种子给吃了,那么没抢到种子回去,显然等待他们的是饥荒。两千斤的种子,加起来还未必需要两百两银子。   这些人以为安宁打算将他们送官,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   “求你们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也是第一次,没做过坏事。”   “要是我们都被抓了,我们岛上剩下的那些都是老弱病小,怎么能过活啊。”   “这位贵人大人有大量,别将我们抓了见官啊,你打我们一百棍都可以。”   好几个大旱眼泪都要冒出来了,若不是都被紧紧绑着,恐怕就要直接磕头求饶了。   那络腮胡子更是嚷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做的主意,是我胁迫他们的,即使有罪也是我的罪,同他们无关!”话语撕心裂肺的,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自己扛了。   安宁见他们误解了她的意思,心中也感慨这位首领也算有几分的义气,她解释道:“我没打算报官,只是我们船上种子没那么多,总得到附近的州城买吧。”   周李氏也点点头,觉得女儿做的不错,还说道:“这钱我出就可以。”她也是有钱的人,女儿的钱能留着就留着。   那群人经历这样大起大落,不由松了口气。   安宁又重复了一遍:“这附近最近的码头需要多久到?”   船上也跑出来看这群海盗热闹的船长回答了安宁前面的问题,“大概得一个时辰吧,最近的是燕州。”   安宁问他们,“你们是哪个岛的?”   络腮胡子傻归傻,有了前面那一遭,知道这是有天大的好事要降临在他们身上,连忙说道:“珍珠岛,我们是珍珠岛的!”   安宁思考了一下,珍珠岛她倒是听说过,距离大周最近的一个码头航行也得需要半天,据说是海中的一个孤岛。在一千多年之前,都盛产珍珠,直到两百多年前才没落了下来。虽然已经不产珍珠了,但鉴于习惯,还是直接叫珍珠岛。珍珠岛本身也隶属于大周领域,只是因为是海中孤岛,外加坐船需要的又不仅,可以看做是一块的世外桃源,燕州的长官也就是象征性地收收税。   只是……世外桃源遇到旱灾蝗灾这种天灾也没辙,终究还是沦为了海盗。这群人今日出马的已经相当于岛上三分之二的劳动力了,结果也许是也许不熟悉的缘故,刚出道没多久,就在海上迷了路,见到安宁他们后,也不管是不是官船,先打劫一些粮食回去再说。结果反而被捆成了一团团。   说他们运气不好,也的确是挺差的,但他们所遇到的都是安宁、周李氏这种容易对平民百姓心软的,却又是顶天的运气了。若是别人,就算不会报官,至少也会打上一顿,以报惊吓之仇,哪里还会给他们做饭,给他们买种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安宁虽然打算放了他们,但是在这之前,也是得再多一份的准备。   她直接拿出一瓶罐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黑色的黄豆大小的药丸,“这是软筋散,吃了后,大概会有三天时间没有力气,三天过后就会平安无事,倘若你们说的是真的,我等将种子送你们岛上的时候,会顺便给你们解药。”   软筋散的解药是一个闻起来有点像是薄荷的药剂,只需要嗅上几口就可以解除。   安宁倒是想直接将种子买了后给他们,但考虑到这些人出来打个劫都能迷路,让他们自己回珍珠岛,恐怕都很有难度。她严重怀疑,珍珠岛一直与世隔绝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人不知道要如何从岛上来到大周国土吧。   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做了好事,也不差这最后一步,再说了,她也想看看这些人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倘若只是随便哄哄她,她该使出的手段也不会吝啬。   这群人对此没有多大意见,一个个乖乖地服用了软筋散。   等软筋散的效果起来后,蔚景才拿着锋利的刀子,一一隔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   这时候船上的饭菜也已经做好了,因为要赶时间的缘故,只有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一个炒大白菜,一个肉末茄子,两个菜都堆在大盆中,章嫂子拿起大大的木勺,往白花花的米饭上打了两勺,这群人的喉咙都忍不住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在问过之后,安宁才知道这领头的是所谓的岛主——或者说是村长也可以,名字叫陶天禄,看这群人饿狼扑食的样子,就知道饿了好久。   不用十分钟,两大盆的菜,和大锅里的米饭和汤都被吃的干干净净的,连个残羹剩饭都没有。   周贝贝好奇地看着这群人,她从有记忆的时候就是住在周家,吃的穿的都是好的,难得见到像陶天禄这样的人,好奇地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们,小小的嘴巴也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安宁见她这个习惯还没改下来,连忙将她手指拿下。   周贝贝好奇问道:“姐姐,他们是谁啊?他们吃饭还没贝贝有礼貌,贝贝可不会把饭粒掉地上。十颗米粒,他以后会长十个麻子。”别看周贝贝才三岁,已经十分的伶牙俐齿,完全就是个小人精。周家并不因为她年纪小而松了礼仪,特别是在吃饭这块。特别是安宁还吓唬她说,掉了的饭粒最后都会成长她脸上的麻子,还带周贝贝见过一位满脸麻子的人,吓得周贝贝从此不敢再剩米饭,掉米饭。所以周贝贝也很清楚知道的时候不能掉饭粒,宁可吃得慢,也要吃得完,吃得好。   她这样一说,那熊猫眼瞧见地上刚刚吃太快不小心掉落的一些米粒,一脸心疼地捡了起来。   安宁将她抱了起来,小丫头还有点沉,哄她说:“他是男的,不怕长麻子。我们贝贝最好看了,肯定不能长麻子的对吧?”   周贝贝莲藕般的手环着自己姑姑的脖子,用力点头,“贝贝以后要长得比姑姑还好看。”别看她年纪小,她已经知道什么是好看了,在周贝贝心中,她姑姑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也是她的目标。   安宁被她逗得笑了,点点头,“好,贝贝肯定比姑姑好看。”   吃饱喝足了的陶天禄则是带领着自己手下这些人向安宁郑重其事道谢,因为刚刚服用了软筋散,没有什么力气,加上把仅剩的力气都拿来吃饭了,脚一软,直接就跪了下来。这陶天禄也是光棍,跪下后,直接就磕头了起来。   安宁有点无语地看着他,“起来吧,若是想要感谢我,日后就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陶天禄把头点了好几下,“一定一定,有了种子,我们全村就可以好好种田了。”   怀里的周贝贝却拍了拍安宁的背,“姑姑,贝贝肚子饿了。”   安宁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孩子嫩的可以掐出水的小脸蛋,说道:“吕娘子他们已经开始在做我们的饭啦。等下就可以吃了。”   她先前让吕娘子想做这些人的,反正他们还不算饿。   她抱着贝贝,打算进房间休息。   远远的还可以听到这珍珠岛的一群逗比的对话。   “老大,人都走了,你怎么还跪着。”   陶天禄的声音有些无力:“扶我起来,我已经没力气了。”   “老大,你忘记我们几个也没力气了,而且刚吃饱喝足呢,休息还不够呢。”   “我觉得老大你这个姿势很好看,很能表达对周县君的感激和崇敬,继续维持着挺好的。”   “对啊对啊,你继续跪吧,我们先去休息了。”   “喂,你们这群混蛋!给我回来!你们给我等着!”   风声将对话送了过来,安宁听得眼角一阵的抽搐。   ……   两艘官船多了六十多人后,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蔚景索性让他们回到那三艘船上,船上的头盖骨一类的也拿了下来,省的靠近燕州的时候还会连累到他们。有蔚景蔚丙他们盯着,这群人一个比一个老实,在吃饱喝足了后,甚至还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安宁他们的午餐吃的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两个荤菜,两个素菜,因为船上工具有限的缘故,肯定没法像家里做得那么美味,但也可以接受了。   到了燕州也不错,还可以再多补充一些蔬菜鱼肉。除了两千斤的种子,安宁还打算再买上几百斤的蔬菜种子,总不能让这群人白白饿肚子到稻子长成的时候吧。只是,蝗虫的治理方式还得向他们普及一番。   让安宁吃惊的是,这陶天禄居然还识字,据说他家带带都是首领,原因就是识字,会写全村人的名字,这也让安宁轻松了不少。   幸好她出发之前,曾经将这几年的宣州月报和大周月报都整理好一起带走。她挑拣着将蝗虫有关的那期报纸,以及更早之前大周月报上关于地瓜、土豆和玉米三种作物的报道都选了出来,让陶天禄好好看看。这其中还包括了这三种的种植方法。   陶天禄看着蝗虫记,一个大男人当场眼眶就红了。倘若他们岛知道这些,恐怕也就不会损失如此惨重吧。   说实在话,这并不能怪燕州知府忘记这块岛,首先两边来回要一整天,路途颇为麻烦。其次,珍珠岛因为鲜少有人外出,称得上是与世隔绝,在燕州的存在感非常小,即使在平时都会被异样,何况是在那种旱灾蝗灾一起来,忙得焦头烂额的时期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安宁叹了口气,淡淡道:“所谓的学问,并不是人的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可以。你们虽然在岛上,但是对于外界的一些知识还是需要了解一些的。这些报纸我都看过了,就送给你吧。”   陶天禄没说什么,视线仍然紧紧盯着报纸上的文章,像是要将上面每一个字刻在心里。   等上了燕州后,安宁让一部分人去买两千斤的水稻种子,两百斤的地瓜种子,两百斤的土豆种子和三百斤的玉米种子,另外还有一百斤的各种蔬菜种子。这些加起来都用不到五百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有两万斤的大米,两万斤的大米也就八十两银子。别看这米似乎很多,但是分一分,全岛三百多人,一个人分差不多七十斤,再配合种植的蔬菜,熬到秋天各种作物成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周李氏非要自己付钱,安宁拗不过她,心想:大不了今年葡萄酒收益多给娘一些,也就顺着她意思了。还笑着撒娇:“还是娘疼我,不忍心让我荷包大出血呢。”   明知道她这是在拍马屁,周李氏还是忍不住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安宁他们这边负责采购珍珠岛的粮食。另一边周慧则是带着人补充船上的吃食,毕竟蔬菜这东西不能放非常久,所以一次最多只能买个五天的量。太多的话就直接坏了。沈以行虽然对于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但还是陪在了新婚妻子身边。   他听着周慧用轻快温柔的语气说这个小白菜卖相很好,清炒了就很美味,那个黄瓜可以做清爽可口的拍黄瓜,这种琐碎的事情是他以往不屑于顾的,但是从周慧口中出来,却像是带着韵律的歌曲一样,清清脆脆地入了他耳。他似乎不自觉传染上这种轻快的气氛,嘴角缓缓勾起。   周慧一抬头,便看见他眼中含着的笑意,心中一动。   却是伸出手,在宽大袖口的遮掩下,握住了他略带凉意的手,视线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摊子上的绿豆芽。这时节的豆芽最是鲜嫩,摆放在摊前,让人看了就心旷神怡。周慧又吩咐买了二十斤豆芽回去。   沈以行也握紧了她的手。   倘若安宁在场的话,一定会在心中不断弹幕:真是闪瞎了我的狗眼。   ……   他们花了一个多时辰,将所有需要的东西买好,重新上船。   那些粮食和种子安宁直接让人搬到陶天禄他们的那三艘大船,用这种再明白不过的举止告诉他们:这些东西都是要送给他们的。   陶天禄看着这满满的粮食大山——就连他们所乘坐的船都因此沉下了十多公分滔天,眼睛都要冒出绿光了,饿怕了的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粮食这东西。不过这三艘船加起来可以载重三万斤的东西,所以只要没运气差到遇到滔天巨浪,那么这一路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也幸亏安宁在上岸的时候,让人去衙门那边寻了一份关于珍珠岛的地图,所以倒是没有迷路的危险。官船上的那些水手都是经验丰富的人,给他们一份地图一个罗盘,就可以安安稳稳抵达。   等到了晚上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抵达了珍珠岛。珍珠岛的南边是大片的森林,据说森林中也曾出现过老虎野狼,他们这个冬天,基本是靠着之前打猎的东西和掏了地鼠的余粮勉强度过的。   挂在天际的弦月洒下月光的清华,若是在南边登岸,从森林里进去的话,运气不好遇到野兽的话,那就是找死。安宁他们索性又让船继续向前开,从北边的码头上岸。   还没上岸,陶天禄就钻入船舱中,拿出了一个和他头差不多大小的海螺,使出了所有的力气,用力一吹,海螺的呜呜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岛上,声音之大,让原本迷迷瞪瞪的周贝贝直接惊醒了过来,一脸害怕地看着周围。   周李氏伸手抱着她哄。   海螺声一阵又一阵的,没一会儿时间,原本漆黑一片的小岛陆陆续续地点起了灯火,一群人拿着火把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安宁发现他们当中大多数是老人和妇女、不少妇女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牵着家里的小孩。   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颤颤巍巍上前,“天禄啊,你们回来了吗?借到种子了吗?”   安宁眉毛跳了一跳,敢情这陶天禄出来充当一回海盗的时候,还是打着借种子的口号啊。   陶天禄放下了海螺,安宁在中午时候,就让他嗅了嗅那东西,解了软筋散,所以那六十多人中,现在就数他最有力气。   他从船上跳了下来,扶了那位老人,“爷爷你年纪大了出来干嘛?第二天早上再起来也是可以啊。”   老人拿起拐杖,就要打他几下,怒道:“你才年纪大,我身体绕着岛上走十圈都没问题。”   安宁对此很怀疑……这岛上从最外沿要走上一圈的话,至少得走上半天。   陶天禄不闪不躲,任由着他爷爷打了几下,一脸的意气风发,“爷爷,我们这趟出门,可是遇到贵人了!他们送了我们好些粮食和种子呢。”   他这话一落,岛上其他听到海螺声到来的人不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半响之后,一道道呜咽声想起,这在漆黑宁静的夜晚,混合着滔滔水声,更是增添了不少的悲伤,悲伤中又混合着喜悦。   陶天禄的爷爷眼泪直接顺着脸颊的凹陷地方流了下来。   哭的人不只是他,基本来的人都开始哭了起来。   等哭过之后,陶天禄的爷爷陶立兴又向安宁他们行了一礼,看着一个至少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做这个礼,安宁心里压力好大,连忙让陶天禄阻止他爷爷。   陶天禄却说道:“周县君还是让我爷爷他们行礼一下吧,不然他们受之有愧。”   珍珠岛上的人也是见过官船的,又看安宁他们这一行人锦衣玉带,便猜到是富贵人家,结果没料到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居然还是一个县君。   有陶立兴带头,其他人都纷纷行礼致谢。   她在这里头大如牛地接受着这些人的感激,船上蔚景则是给那些人软筋散的解药。在见到这群人所言为真后,他便一个个让他们嗅了过去。等重新恢复力气后,这些人活动了一下筋骨,又跳了跳,舒展一下身子,扛起船上的一袋袋米,下来了。   两万斤的米,正好是两百个袋子,外加那些种子,六十多人,扛了差不多五趟后就搞定了。   饶是他们今天吃饱喝足,力气不差,还是喘气了好一会儿。   几个小孩则是兴冲冲地跑了过去,摸着这粮食,眼里满是喜悦,“娘,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喝没有米的粥啦?”   她娘则是抹了抹眼泪,说:“对,可以吃饭了。”   小孩子们都欢呼了起来。   安宁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因为安宁他们送了这些东西的缘故,陶天禄对她可谓是恭恭敬敬的,“县君不如今日休息过后再出发?”   陶天禄的爷爷说道:“今天有只野猪跑下山,正好被阿山他们给抓了,原本打算等你们回来再一起吃,不如现在一起烤了。”   安宁听到有野猪肉,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野猪肉可是比普通的猪肉好吃多了。她心知这些村民们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感谢,也不拒绝,笑着说道:“我们明天早上待吃过野猪肉后再出发。我家里的厨娘手艺颇为不错,不如交给他们料理好了。”   其他岛民们见安宁他们一点都不嫌弃,不由都笑了起来,“好,明天我们直接扛到你们船上。”   对他们来说,这位县君愿意送他们这么多粮食和种子已经是天大的善人了,别说一头野猪肉,就算是十头,他们也是愿意的。   分粮食分种子的事情是陶天禄这个首领做的事情,安宁他们直接回到船上,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后,送到他们船上的却不仅是一头的野猪,而是整整三头。每一头的野猪至少都有两百公斤重,他们船上人数有六十多人,这六百多公斤的野猪肉恐怕得吃上一星期。、   安宁有些疑惑,“不是说才一头吗?”   蔚景说道:“昨天晚上,他们又进山却打了两头下来。”他没说的是,这野猪凶猛,加上又是晚上进山,一不小心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安宁却皱着眉头,“这么多野猪肉,我们也吃不完啊。”   她眼波微微流传,对蔚景笑道:“这些肉,我们留个两百斤下来尝尝鲜,剩余的还是分给他们吧。嗯,杀猪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蔚景身体直接僵住了,让他杀人他很麻利,但是杀猪的话……   ……   最后安宁还是寻了岛上一个杀猪的人来杀,还让他处理了一下猪下水,这人的确有几分水平,让他切两斤肉,绝对不会多一两少一两。   只是等三头野猪都被杀好,猪下水也处理好,野猪肉分成了一块一块后,这人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安宁想要拿银子给他,他却连连躲开,“这可不行,县君您一家对我们全岛有救命之恩,帮你做这点小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还能收钱呢?”   安宁见他意志坚定,也只好把银子收了。   然后她让厨房拿了两百斤野猪肉过去,又喊来陶天禄,让他把剩余的野猪肉拿回去分给岛民们。   陶天禄自然是不肯。   安宁只好板起脸,“这么多猪肉,我们也吃不完,你们自己留着即可。”   两边互相退却,最后只能各退一步,安宁这里留了六百斤,陶天禄那边也收下了六百斤,分给了全岛的人。   中午船上的人好好享受了一顿的野猪大餐,这野猪肉肉质鲜嫩有弹性、野味浓烈、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就连周贝贝都啃了好几块。整个船上的人吃了满满一顿,也还有剩下五百斤。   吃饱喝足后他们也得准备上路了。   陶天禄却带着十个人过来了,直接说道:“听闻县君你们要去京城,我们十个兄弟也打算一起护送你们,路上若是遇到打劫的,也能帮上一把。”   安宁嘴角抽了抽,就要拒绝。   陶天禄却道:“我爷爷都将我赶出家门了,若是乡君这一个月不收留我们十个,我们十个也回不去啊。”   另外九个人也跟着劝说。   蔚景知道这些人当初那么简单就被放倒,除了迷药的缘故,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饿肚子,也劝安宁留下,好歹多一份守护的力量。   安宁心想:与其让他们耿耿于怀恩情,不如给他们一个报恩的机会,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船上便又多出十个的临时护卫。   ☆、第六十一章 心中的桃花,间接接吻   没有人不喜欢知恩图报的人,陶天禄的做法落在大家眼中,无疑让人不由生出了好感,之前那点芥蒂也消影无踪。   更何况,陶天禄上船后,还送了一张虎皮做谢礼。这虎皮显然是好几年前大的,保养得很好,色泽鲜艳又保暖,拿到京城里卖,这样一张虎皮也能够换得三百两的银子。   因为这钱主要是周李氏出的缘故,这虎皮安宁便送给周李氏。京城的冬天可是比宣州要冷多了,甚至还常常结冰下雪,有这虎皮在,好歹可以暖和一些。   至于剩下的那五百斤肉,两百斤可以留着今晚吃了,剩余的三百斤则是拿来腌制。野猪肉比起普通的猪肉虽然味道更不错,但土腥味也比较浓,所以在制成肉干之前,还得先去腥,安宁让人将这些野猪肉切成小块,放在清水中泡出血水来,等捞干净了后放一些料酒去腥。之后才放盐等各种调味料来腌制。用盐腌制过的野猪肉干在这种天气至少可以放个五六天,足够大家吃完了。   红烧野猪肉、爆炒野猪肉、石烹野猪柳、欠张野猪肉,安宁甚至还千字下厨做了野猪肉萝卜丸,一道道菜吃得大家舌头都要吞下去。   陶天禄嘴里边塞一口肉,边点头说道:“就冲着这些好吃的野猪肉,来这一趟都值。”   他旁边和他一起来的熊猫眼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点头,“他们大户人家就是花样多,不像我们。”   所有人都觉得,就冲着这船上的吃食,来做这一趟的护卫都值了。   ……   安宁的生辰是在二月二号,注定是要在船上度过的,这时候,他们的行程也才到了一半。正好二月一号的时候,曾经在瀛洲的码头停过,周李氏以秋风扫落叶的气势,去扫购了一堆的东西,等二月初二的时候,直接泡在厨房半天,整治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   在看到满满的一桌菜的时候,安宁的确很高兴。   她笑了笑,说道:“在船上过生日,也挺有情趣的。”   要知道现代还常常有所谓的游艇生日派对呢,她这个更牛逼,直接是在官船上。   月秋直到今天才知道是她生辰,还特地演奏了一首动听的曲子作为贺礼。虽然生辰是在二月二,但大多数人在出发之前就做好了礼物。周李氏用茧绸给她做了一条的石榴裙,安宁当天就直接穿了出来,红灿灿的裙子,越发衬托得她人比花娇。周慧和沈以行夫妻一体,送的是她自己在沈家书房中抄写的几本的孤本。在送之前,自然也是让沈以行知道的。聪哥儿年纪轻轻就知道讨好女孩子,直接拿了自己的月钱攒起来,给安宁买了一个簪子。虽然安宁并不缺簪子这东西,但是侄子的心意总是要表扬一下的。   周金宝则是送了一块的砚台,安宁也笑着收下了。   周贝贝见大家都送礼物,就她没有,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扁了扁嘴,“我,我没准备礼物。”她才三岁而已,哪里记得住安宁具体的生辰,甚至连生辰的具体含义都未必知道呢。   安宁拿出手绢擦了擦她脸上的金豆豆,笑道:“你亲姑姑一口就算礼物啦。”   周贝贝这才破涕而笑,安宁将自己的脸凑过去,她亲了左边还不够,又亲了右边,惹得大家不住地笑。   杨月娥送的是她自己做的茯苓糕,别提她做的茯苓糕还真心美味,安宁这个嘴刁的人都忍不住吃了半碟下去。就连顾晓晓都给她送了礼物,顾晓晓所送的是自己做的荷包。她在出发之前吃了那解毒丹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清醒的,除了黏在她娘身边,还抽空给安宁绣了个荷包。   荷包上绣着一树的梨花,颇为精致,安宁也笑着收下了。   她就这样在船上度过了她十三岁的生辰。   想到距离及笄的日子只剩下两年,她有点高兴,又有点害怕。这种恐慌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却像是一根刺一样轻轻地扎在了心底。   只是抬眼看见一家子人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情绪又慢慢地消弭开来。安宁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的笑。   ……   安宁他们是一月十五的时候从家里出发的,等抵达距离京都最近的天水码头时,已经是二月二十了。京城的气候本身就比宣州要冷多了,这时候的风吹在脸上都带着寒意。不过安宁他们早就习惯了,比起在宣州,多穿了一件的厚衣裳。   从船上下来后,这个搬行李又花费了不少时间,蔚景很机智地在刚下船的时候就去附近租了三十辆的马车,天水码头人来人往的,一般走这条路线的很多都是像周家一样各种行李都带着,所以一向是各家的马行竞争的好地方。   等三十辆马车过来的时候,行李也从船上搬下来了。   大家又将一件件东西搬到马车,然后浩浩荡荡地到宅子,这时候就体现出陶天禄等人的作用了,虽然一路上没有遇到过什么不长眼的打劫,但搬东西的时候多出十个劳动力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刚将行李都扛到屋内,就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   周李氏强撑着精神,指挥下人先收拾好几间可以住的屋子。   安宁他们坐了一个多月的船,习惯船后,下来的时候,人还是晕晕的,脚踏在大地上都像是在踩棉花一样。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安宁感觉她更严重一些,即使吃了卫先生开的药也没看见好多少。   周李氏见女儿脸色苍白,连忙打发她先去洗澡休息。至于陶天禄等人也先留了下来,反正宅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房子。周慧也和安宁一样产生了所谓的坐船后遗症,周李氏哪里放心孙女就这样走,也让她先留下来调整几日再说。   至于原本最应该担心的周贝贝,反倒活力十足地喊着要吃糖葫芦,周李氏被她喊得头疼,又让人出去买几串回来。   等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玉容正在她床头绣东西,听到动静后,放下绣架,“姑娘,你醒了?”   安宁点点头,眨了眨眼,让自己的脑袋重新恢复清明,“我睡多久了?”   玉容说道:“姑娘昨天午饭都没吃,整整睡了一天呢。本来晚上想喊姑娘的,但卫先生说了,姑娘大概是累着了,所以好好休息一下。”   安宁看了看窗外,现在估计也是要吃午饭的时间了。   她从床上下来。   玉容伺候她洗漱后,又从柜子中拿出一个玻璃瓶,大概三寸的大小,上面螺丝银盖。玉容旋开瓶子,倒了些在碗里,又冲了冲温水,捧到安宁面前,“姑娘尝尝这个。”   安宁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问道:“这是什么?”   玉容说道:“这是昨天少爷让人送来的木樨清露,说是送来给姑娘尝尝味道,味道不比咱们自己做的玫瑰清露差呢。我原本想找出玫瑰清露的,但是因为东西太多,便先搁着了。”   在出发之前,安宁去年所做的玫瑰清露还有二十多瓶,她只给自己留了两瓶带过来,其余的直接送给了宣州的一些好姐妹。   她尝了一口,味道着实不赖,口中充满了桂花香,带着淡淡的甜味,香妙异常。   她不由惋惜道:“可惜现在不是八月,不然我们也可以自己采摘桂花来做木樨清露。”   玉容好奇问:“姑娘还知道做法?”   安宁微微一笑,她当然会,好歹前世的时候也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籍。   她一转头,却在墙角处看见了一盆黑色花瓣的兰花,惊讶地瞪大眼睛,“这兰花也是蔚邵卿让人送来的?”这不是季延一当时给她的吧,她那时候暂时放蔚府里。   安宁穿着粉色的绣鞋,慢慢走了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的笑,“蔚府的人照顾得挺好的吗?”   玉容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转移话题,“这兰花是昨天玉秀让人同这木樨清露一起送来的。”   安宁直接抱起兰花,说道:“走,我们去找慧姐儿。”   这兰花给她实在是浪费了,还不如交给慧姐儿呢,养好了拿去卖,还能卖不少银子。安宁就是这么现实。   只可惜慧姐儿却坚决不肯要。   她看起来明明很喜欢这兰花,却还是摇摇头,说道:“这礼物我可不能要。”   安宁皱了皱眉,“我当初留下就是为了给你啊。”   周慧有些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姑姑,“但这是季将军给你的吧,姑姑养花的水平即使不如我,照顾这个也是绰绰有余了。”倘若是别的普通兰花也就算了……这个她还真不能接受。   周慧没说的是,那位季延一不给谁,偏偏只给了自己的姑姑,可想而知姑姑对他来说,应该也是有点重量的存在。   见安宁仍然皱眉的模样,周慧笑了笑,“倘若姑姑养得不好了,我到时候再接手也是可以的。”   慧姐儿都这样说了,安宁也只能再次将兰花抱回自己的屋内。看着它价值连城的份上,似乎养一养也是可以接受的。   安宁碰了碰花瓣,将衣服换好,准备吃午饭。   午饭过后,陶天禄他们也准备要回去了,他们一路上颇为尽职地充当了护卫的角色,搬上搬下不曾有半句的怨言。   安宁问了问他们,“你们回去的路费够吗?”   陶天禄道:“我们几个人凑起来也有一两银子了呢。”   安宁嘴角抽了抽,一两银子十个人能够回去得了才有鬼呢。   熊猫眼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首领说我们可以卖艺!”   安宁额头的青筋不断地冒出,她就知道!这群逗比若是放着不管,真的能够顺顺利利回去吗?要知道他们可是连第一次出来当海盗都可以迷路的人。   安宁直接拿出十两银子,给他们:“这些就当做路费吧。”   陶天禄这趟出门是为了报恩,当然不肯收下,安宁直接道:“就算是我们家的护卫,一个月也有二三两银子的月钱,你们也守护了我们一个月,只给十两银子还算便宜了呢。”   她一副他们周家赚到了的语气,陶天禄这才收下,又对安宁郑重其事道:“虽然我们岛上没啥本事,但倘若县君有希望我们帮助的事情,我们一定鞠躬尽瘁,在所不惜。”   安宁含笑点点头,目送他们出门。抱住陶天禄,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珍珠岛作为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只希望她没有用到这后路的一天。   最让她惊喜的是,在下午的时候,静静也来到京城了。   静静还没到周家的宅前,安宁便听到了一声的狼嚎,她对于静静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哪里听不出来,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跑了出去。   静静见到许久不见的主人,也激动万分,撒开四肢便跑开来了,蔚海根本抓不住绳子,手一松,静静已经像是弦的箭,嗖的一声只留下一道残影。蔚海摇摇头,反正静静也不会真正伤害到姑娘,所以他也不怕。这一个月,他简直要被这只狼给折磨死了。   静静太过激动的下场就是安宁毫不意外被他给扑倒了,要知道静静已经是一只成年狼,虽然没有养在森林里,但蔚景和蔚海时不时就喜欢操练他一下——静静以为是在和他玩耍,还挺喜欢的。这就导致真把静静丢森林里,他也不会比他那些充满野性的同伴差,甚至还更胜一筹,毕竟他还懂得所谓的技巧和谋略。   在被静静扑倒的时候,安宁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疼得她眉毛都皱了起来,静静这个始作俑者还一点自觉都没有,亲亲热热地伸出舌头要舔她。   整一个蠢狼!   安宁想发飙,又有点舍不得,最后只能认了。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揉了揉静静的毛,感觉他的毛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光泽,而且居然还有打结。   随即她眉毛再次皱起,瞪着慢慢走过来的蔚海,声音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兴师问罪,“你就这样照顾他啊。”   蔚海感到自己可委屈了,“我的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吃我给他端的饭已经很给面子了。给他洗澡?你打算让我们两个打起来啊。”   这说的绝对是大实话,静静一点都不喜欢洗澡这东西,若是安宁给他洗的话,冲着洗澡过后的长达半个时辰的梳毛,他还可以忍一忍,若是别的,直接就龇牙咧嘴了。   蔚海知道这只狼是安宁的心肝宝贝,哪里敢真的下狠手。   安宁闻着静静身上的味道,叹了口气,等下还是好好给他洗洗澡吧。   季延一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这就是你养的那只狼?”   季延一也不过是恰好路过,还很恰好地看见了某人被狼扑得直接摔地上的场景,那声音他听着都觉得疼。他平时再怎么桀骜不驯,也知道要等人家小姑娘站起身子一会儿后才出现。   安宁抬起头,少年眉目俊朗,清凌凌的眼神即使不带情绪的时候也含着一股的肃杀之气,只是在事先在与她相触的时候,似乎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安宁抿了抿嘴,笑了笑,“这是我家静静。”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得意和炫耀。   季延一反而笑了,他本来就生得好,不笑也就算了,一笑起来吹拂过来的风都带上了一些的温度,“我刚刚还以为是狗呢。”   静静似乎也听懂了一些,开始发出危险的咕噜声,这代表着他要生气了。   安宁拍了拍静静的头,咬咬牙,“静静,扑他,别咬就是。”   像刚刚扑她一样去扑季延一,好歹也让季延一品尝一下她刚刚摔屁股的感觉。   季延一并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反而加深了,眼中也多了几分的审量和跃跃欲试。   安宁命令刚下,静静就犹如一道闪电一般飞扑了过去,爪子在风中化开凌厉的弧线。   安宁前面还在那边喜闻乐见,渐渐的,表情就慢慢转变成为了不忍直视。她可怜的静静,被欺负得好惨啊。从头到尾都是被压着打的,打得原本眼睛里的凶光都没了,只是嗷嗷叫着,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充满了委屈。   安宁鲜少见静静这样,都要心疼死了,连忙喊道:“静静回来。”   静静又被揍了一下,听到安宁的声音尾巴一甩,立刻跑了回来,好歹这回没扑安宁,不然她肯定当着季延一的面丢脸。   静静可委屈了,垂着耳朵,在她嘴角蹭了蹭,一脸“大爷受委屈了需要补偿”的样子。   季延一嘴角抽了抽,这只狼刚刚和他打的时候,还有点属于狼的威风凛凛,之所以被揍很惨,纯粹是因为他武力值太高,只是现在可好,一找到主人又像是一只家养的狗了,也不知道这周安宁是怎么养成这样的。   不过这丫头也是心大,居然将这样一只狼养在身边,丝毫不怕哪天就被咬上一口,命都没了。想到这里,季延一又莫名其妙不开心了。别人不开心是憋着,他不开心就放冷气。   安宁感觉周围似乎冷了一下,抖了抖身子,以为又要降温了,还在心中感慨着难道是倒春寒?这京城的倒春寒来得真早啊。   她伸出柔软的手,开始给静静摸头,又许下了晚上给他三斤牛肉三斤羊肉的承诺。   等安抚完静静后,她眯了眯眼,看季延一,凉凉道:“静静才四岁呢,季将军也好意思和他计较?!”   季延一想了想,反而认真说道:“这狼已经成年,而我未及弱冠。”   似乎就是静静是成年狼,而他还不到二十岁,不算成年男子。   他说的很有道理,安宁都要无言以对了。她原本以为季延一要么冷笑说“那又如何”,那么当做没听到,谁知道还会认认真真解释。   她倒是可以直接来一句“好意思同畜生计较”,但这句话安宁本身就说不出口,在她心里,静静就是她的家人。   她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安宁即使在季延一面前,也不曾输过一回,还常常让他憋屈了一把,难得有这样乖巧认输的样子,心中在舒畅的同时,也有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像是有个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心中的湖上。   他张了张口,说道:“这狼你养得还是挺不错的。”   安宁闻言,眉毛再次舒展开来,“那当然。”她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甜甜的笑靥比任何一刻都要来得清晰。   季延一忽然就想起了五岁的时候,当时的他还在大伯家中,被所谓的堂哥嘲笑说是寄人篱下的,还被打了一顿。那堂哥大了他整整两岁,四岁的小孩子再怎么有本事,也比不过六岁的孩子。他忍着疼痛,从家里跑了出去。不知怎么就跑到了桃树林,又哭又饿的,最后直接躺树下睡觉了。   一醒来的时候,桃花的花瓣恰好纷纷扬扬落在他脸上,轻柔飘下的花瓣带着桃花的香气,年幼的他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只知道小小的心里溢满了纯然的欣喜。   当时的他在桃花林中呆了好几天,饿了就吃花瓣,渴了就喝水,全然不知道外界找他找疯了。也正是那一件事,他的姐姐直接同大伯撕破了脸,随后将他带到了皇宫,带在自己身边抚养着。在皇宫的生活不可谓不好,只是他却还是常常想起那时候桃花飞落的感觉。   十二岁的他从皇宫中出来,去了那桃花林的地方,所看到的却只是光秃秃的一片,只知道这里的桃花林被三年前一场火给烧得干干净净的。   没有了也就罢了。后来的他开始上战场,手中沾染的血液越来越多,渐渐地似乎忘记了这段的记忆。   十八岁的季延一,在此时,却又似乎回到了四岁时候。安宁的笑容似乎随时都要化作花瓣飘落下来。   他怔了怔,视线落在安宁身上绣着桃花的衣裙,语气中似乎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意味,“你穿这件衣服挺好看的。”   然后抬脚走了,他的离开有些仓促,带着难以察觉的狼狈,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只留下安宁在那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刚刚……这是被调戏了?而且调戏的人还是季延一?   她转过头,看着一脸不悦的蔚海,“谁欠你钱了?”他脸黑的都可以拿去当煤炭了。   蔚海郑重其事说道:“姑娘啊,以后离季家将军远点。”   安宁想了想,还是给季延一说好话,“季延一人其实挺好的。”她也算被季延一解围过好几次,不管对方是不是看在那西游记的份上,这份情她还是得记住的。   蔚海很想直接说那小子肯定居心不良,但是又怕真的点醒她,最后只能憋屈地转移话题,“姑娘,你该给静静洗澡了。”   谁都知道他说的是废话。   安宁点点头,不仅是静静,她也该洗澡,刚刚和静静玩了好一会儿,感觉身上都是静静的味道。   她也不用说什么,静静就乖乖地跟她进去。   今天的午饭也已经做好了,安宁吩咐厨房给静静准备好一份,然后先去吃饭再说。七翠羹、香酥鹌鹑、杏仁豆腐、鸡髓笋、烤鹿肉……好几样都是她喜欢吃的。   安宁拿起一双筷子,夹了片鸡髓笋,脑海中却不期然闪过了季延一刚刚同静静对打的样子。那时候的季延一明显是留了手的,否则静静早就受伤了。嗯,等明天开始,就让蔚海加大静静的练习量。   好歹下次对上季延一也不能输得太惨吧。   吃过午饭以后,安宁便先去给静静洗澡。她对静静不可谓不上心,就连给他洗澡的澡豆都是亲手调配的,一个很早之前的古方,即使静静不小心吞了后也不会有事。   虽然静静洗澡时候挺乖巧的,但在洗完后,安宁身上的衣服还是不可避免地弄湿了不少。昨天还下着蒙蒙细雨,今天太阳就出来了。安宁将大大的毛巾包裹着静静,即使擦干了水分,那一声黑亮的狼毛还是贴在了身体,看起来分外搞笑。   安宁让静静去晒晒太阳,等干了后再给他梳毛。她还是先去洗澡一下比较好。现在的天气虽然不像冬天那么冰冷,但春寒陡峭,她穿着半湿的衣服被风一吹,还是不受本能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玉容连忙将一件外套先给她披上,热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等安宁到房间的时候,就看见用大大的木桶装着的热水。   她伸手试了试温度,嗯,刚刚好,然后将衣服脱下,把全身浸泡在水中,包括脸和头发,几秒后又伸出头。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地叙说着舒服。   安宁在这边泡澡,桂圆则是手不时放水里试温度,若是稍微凉了一点,就往里加一点。   泡完澡洗过后,又是清清爽爽的。安宁换了一件豆青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迎春花,鲜嫩十足。   等她洗好澡给静静梳毛后,蔚海也送来了一封厚厚的信件。   安宁摸了摸这信件的重量,多少猜到这是宣州的情报处给她写好的。蔚海是骑马过来京城的,比走水路要快多了,也就是这上面的信息,差不多是二月五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安宁拆开信纸,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厚厚的一叠信件上写的都是满满的关于孟川仪的消息。   上面只知道那毒品是一个带着黑帏帽的女子给孟川仪的,没有人见过她的脸。她是什么身份,她是谁,这些消息孟川仪也曾经调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找出来,仿佛这个人是突然之间出现在这世上,又是突然之间离开。不留下半点的踪迹。   这女子不仅是给了孟川仪至少十斤的毒品,还给了他五千两银子。孟川仪之所以有足够的银子给月冬赎身、养外室,就是因为这五千两的银子。孟川仪一开始并不太相信这毒品的效果,用在顾晓晓身上,也不过是种尝试。   安宁猜也知道,宣州那边的人肯定有某种特殊方式撬开了孟川仪的嘴,不然这上面的情报也不会如此得齐全。至于孟川仪所藏着的毒品,应该庆幸他虽然脑子不太好,胆子却也不是很大,这毒品始终藏得好好的,只可惜现在全部便宜了安宁。按照信纸上的说法,若是安宁他们这一边的人没有及时发现这事,孟川仪说不定最近就要开始破罐子破摔用在了宣州一些官员身上。   她看着这纸,默默出神。   一个不知来历的人给了孟川仪十斤毒品,外加五千两银子,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的蹊跷。孟川仪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选上的呢?   这件事显然不是安宁可以做主的。有过鸦片战争印象的安宁对于毒品的态度也比其他人更加的警惕。   她从思考中拔了出来,手轻轻敲着桌子,继续思考。虞美人这东西,很多地方都有种植,比如大周南部的一个州,比如南夏,比如流火国,比如万月国,比如比摄国。   她实在很难从中猜出所谓的幕后黑手。   想着想着,她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既然想不出,也找不到其中的线索,那就交给有能力查的人好了。   安宁让玉容将蔚海找来,对他说道:“那东西你带来了吗?”   这信件上是说这东西也一并给了蔚海。   蔚海点点头,转头离去。一刻钟后,抱着一个箱子回来了,安宁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白色的娟袋。   她直接让蔚海退后一些,又找来一个毛巾,捂住口鼻,万一风一吹,将这东西吹她身上,因为这原因而吸毒了的话,那她还不如自挂东南枝呢。等到她打开娟袋的时候,却发现这些毒品已经用纸张包成一包一包的。   安宁重新捆好袋子,盖上盖子,放下毛巾,对蔚海说道:“走,我们去蔚邵卿。”   这么多毒品放她这里,压力好大,还不如交给蔚邵卿。主要是她房间里常常被静静当做自己的地盘,若是不小心吃了的话,安宁都没地方哭去呢。   蔚海自然不会让她拿这东西,抱起木箱,也不多问,直接跟在安宁身后。   安宁对于蔚家可谓是轻车熟路,只需要露脸一下,门房就立即将她迎了进去,还告诉她一声:“少爷今天正好休沐。”   安宁不自觉松了口气,在来到蔚家的时候,她原本也有点小后悔没提前打招呼,若是这人在轮班怎么办?幸好今天是他休息的时间,才不会撞不到人。   安宁被引着来到蔚邵卿的书房,书房的门口站着蔚甲和蔚乙,蔚乙见了安宁还冲着她点了下头,蔚甲则是先敲了敲书房的门,得到允许后才进了屋子。   一会儿,蔚甲出来了,对她做了一个进去的动作。   安宁抬脚迈入门槛,顿了顿,又伸手对着蔚海。蔚海将小木箱放在她怀里,十斤的毒品外加一斤重的木箱,在还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   蔚邵卿正好放下笔,抬眼看他,依旧是无可挑剔的丰神俊朗的面容,以及出尘如仙的风姿气度。   “我以为你会晚几天过来。”他淡淡道,安宁收拾好她的行李最少也需要两天。   安宁直接把木箱放在桌上,扬眉浅笑,“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来寻你。”   她手指着箱子,说道:“这里面的东西,千万不能流入大周。”   她对蔚邵卿没有隐瞒太多,将毒品的危险性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牵扯到这东西,也不可避免把她之前如何算计孟川仪的事情一起兜出。   蔚邵卿的脸色也越来越冷,最后都要凝成了一块的千年寒冰了,黑漆漆的眼中也凝聚着一股的肃杀之意。   他气势太盛,饶是安宁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感觉自己说到后头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闷闷的。   “所以,还是尽快地将这东西的来源查清楚的好,看幕后之人是否对大周怀抱恶意。”   “你对这毒品很上心。”蔚邵卿淡淡道。   安宁很想冲他翻白眼,“自然上心,因为我见过他们毒瘾发作时候的样子,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时候,只要给他们一点的毒品,即使让他们去杀自己的父母,他们说不定都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毒瘾发作的人,根本没有所谓的人性。”   说到后面,她不自觉想起了那段的屈辱史,胸口更是横着一口气,直接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但一杯水哪里浇得了心口的那团火。   蔚邵卿视线放在她身上,可以直接拿来当艺术品的手执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   安宁照例一饮而尽,蔚邵卿给她倒了三杯后,安宁才放下杯子,继续道:“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牢房中找两个十恶不赦的死囚,试着给他们服用这毒品,然后再等着看结果便是。”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冷意,轻轻落入他耳中。   蔚邵卿点点头,说道:“我会注意的。今天过后,我会派人去调查这件事。这事恐怕牵扯众多,你还是让你的人尽快撤回,省的一不小心就烧到了自己。”   成功甩开这件事的安宁当然不会傻傻地继续介入,她唇角微微扬起,“表哥你知道我最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人,自然不会引火烧身。”等回去后她就写信给宣州的人,让他们消除好痕迹,再也别插手这件事。   蔚邵卿没说自己打算如何安排,只是说道:“那孟川仪喜欢你?”   安宁没想到他冷不防却揪着这问题不放,有些怔住,一会儿后,才回答道:“可能吧,不过估计是喜欢我这张脸。”   说完这话,她莫名地感觉气氛变得有几分尴尬。她清了清喉咙,像是要赶走这种不自在的情绪,说道:“这些不是重点。”   “我觉得这事就挺重要的。孟川仪眼光倒是不错。”   夸孟川仪眼光好,不就等于夸安宁好吗?京城里哪个混蛋说蔚邵卿不会说话的,站出来!   安宁闻言,感到耳垂又烫了起来,她几乎不敢对上蔚邵卿的眼睛,又不想输了气势,索性端起茶杯,再次喝水。整个书房都只有她喝水的轻轻声响。   等她喝完了这一杯后,蔚邵卿才不紧不慢地说上一句,“这杯子我刚刚用的。”   他眸光温润,褪去了一贯的冷淡,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显然是打算看好戏。   若不是那茶水已经吞了下去,安宁绝对会当场喷出来,尽管没喷出,她却也被呛到了,不住地咳嗽着。她咳得有点厉害,咳得脸都红了起来。事实上,即使没有咳嗽,她也会烧成了一团的红雾。她喝的杯子,是蔚邵卿用过的。间接接吻这四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地弹屏,努力刷着存在感。   她瞪了一眼蔚邵卿,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第六十二章 再次解围,穆芊芊的谋划   安宁好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在最初的脸红过后,很快就恢复了气定神闲的神态,她将杯子放在桌上,微微一笑:“刚刚借你杯子一用,现在还你。”   蔚邵卿也没说什么,唇角微扬,将安宁脸上神情的变化都收在眼底。   安宁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蔚邵卿开口道:“我师姐再过一个月便会过来,到时候你想学那易容之术可以找她。”   安宁眼睛亮了起来,对她来说,什么间接之吻啊,什么毒品啊,都被她抛之云霄,她甜甜一笑,“那就多谢表哥了。”   笑容清甜,声音清脆如黄鹂,蔚邵卿却莫名地有些心塞。   这丫头简直是典型的“有事喊表哥,没事蔚邵卿”。偏偏他还吃这套。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安宁转过头看向门的方向,蔚邵卿也说了一句“进来”。   进来的还是蔚甲,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些尴尬,“少爷,夕月公主又来了。”   安宁疑惑看他,重复了一下,“夕月公主?”这又是哪一号人物?大周三个公主中,没有哪个公主是这个名号的吧。   蔚邵卿语气平静,“关我何事。”   蔚甲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说道:“她是来找少爷您的。”   蔚邵卿先同安宁解释了一下,“那位是北疆国的大公主。”   安宁颔首表示明白,也不拐弯抹角,“她喜欢你。”   从又字就可以看出她来了不止一次两次,能够让一个国家的公主三番两次上门,只有喜欢这个原因了。   想到蔚邵卿头疼,她唇角忍不住扬起了看好戏的愉悦弧度——当然安宁也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安安稳稳看好戏,不过是因为清楚蔚邵卿不喜欢这位公主罢了。   蔚邵卿只是吩咐蔚甲,眼睛抬都不抬一下,“下次她来,就说我不在。”   蔚甲咳嗽了一声,“少爷,夕月公主打听过你休沐的时间。”   安宁在旁边吃吃地笑着,喜闻乐见四个字都要写在她精致的小脸上。   蔚邵卿斜了她一眼,“那就告诉她,我在忙着接见表妹。”   安宁顿时不满了,“你这是在给我拉仇恨呢!”有这样做表哥的吗?   蔚邵卿淡然一笑,“表妹看戏看得可开心?”   意思就是想看戏,就拉她一起下水。   安宁哼了一声,“我回去了,不占用你的时间。”   她正好回去整理她那些行李。她屋子具体东西放哪里,玉容没打算插手,最多就是做个册子把东西都一一登记在册。   安宁刚走出书房,就听到蔚邵卿吩咐道:“日后夕月公主上门,一概说我没空。”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离开书房后,蔚邵卿将自己的心腹缓了过来。   “回去查查那宣州的孟知府的底细,看看他是否有资格坐宣州知府这个位置。”   心腹点点头表示明白,又很快退下。   ……   蔚甲走得比安宁快些,等安宁慢悠悠从蔚家出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蔚甲把蔚邵卿的说词往外甩。   这位夕月公主今年刚十五,是南疆王的宠妃唯一生下的孩子,在南疆国中甚至比几位皇子还要受宠,也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她相貌遗传了她生母,美艳异常,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倨傲,手里还拿着一鞭子。她一身的大红,衣服很具有异域风味,头顶、手脚皆带着铃铛,稍微一动便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安宁对这位夕月公主有点印象,几个月前的寿宴上,她也曾表演了鞭子舞,那一手的鞭子甩得虎虎生威。只是没想到她到现在居然还留在大周没回去,想来便是为了蔚邵卿。   还真是男颜祸水啊。   夕月公主语气十分不满,“我说过,我要见蔚邵卿。”   蔚甲不假辞色,“少爷很忙。”   夕月公主手指着正好从府里出来的安宁,“那么她呢?蔚邵卿有时间见她,没时间见我吗?”   被她用愤怒怨恨的眼神注视着,安宁感觉自己躺着也中枪。   蔚甲撑着一张面瘫脸,“这是我们家表小姐,表小姐上门自然是没问题的。”言外之意就是安宁是蔚邵卿表妹,夕月公主什么关系都没有。   夕月公主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是想到蔚邵卿愿意见安宁,却不愿意见她,心中的嫉妒就像杂草一样疯长,“我,我可是南疆国的公主。”   安宁凉凉道:“即使是我们大周的公主,也不会整日上门寻表哥。”南疆公主又如何?算哪根葱啊!南疆的土地大概就是两个州那边。所以这位南疆公主在安宁心中还真没有什么分量。   夕月气得脸涨得通红,手一扬,鞭子就要甩在安宁身上。   一双手直接握住鞭子,手往上一扯,这力道顺着鞭子一拉,夕月公主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直接普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蔚家和蔚海虽然也第一时间要抢下鞭子,却还是慢了那人一步。   安宁回过头,所看到的刚刚好是季延一。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今天这是第二次遇到季延一了吧。   “路过。”季延一言简意赅说道。   夕月摔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她的两个侍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季延一直接将那鞭子扯成几段,目光钉在她身上像是凝成冰柱一样,“这里是大周,不是南疆,可轮不到你这个小小的公主放肆。”   夕月公主敢在安宁面前耍威风,在季延一冰冷的视线下,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她有种直觉:面前这个男子是真的不在意她的生命,倘若她敢轻举妄动的话,这人就敢把鞭子往她脸上甩。   蔚家依旧是面瘫脸:“我回去后会告诉少爷您的建议。”   季延一说完夕月公主,又当着人家蔚甲的面说他主子坏话,“蔚邵卿也是,像这样的人找上门,直接丢出去就是,何必如此麻烦。既然人家不要脸皮,也不需要给她留脸皮。”   说完这话,还审视地看了夕月公主一眼,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么做。   夕月公主顾不上手臂上的疼痛,慌慌忙忙离开,生怕自己真的被这凶人给丢了。她心中更是愤怒不已:这季延一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周安宁出头的,周安宁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都已经勾搭了季延一,为什么还要勾搭她的蔚邵卿。蔚邵卿为何又对这女子另眼相待,反而看不到她的一片痴心。   等夕月公主走后,季延一嗤笑了一声,将炮火转移到安宁身上,“你平时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争锋相对,寸土不让,怎么在那丫头面前就乖得连躲开都不懂了?”   安宁有点无语,她要躲了……只是动作没季延一快而已。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点什么,但是想到季延一今天也算是给她解围,最终所有的话被她吞了回去,化作一抹恬淡真诚的笑容,“好的,谢谢你,不会有下次的。”   季延一从鼻子哼了一声,他即使做这种嚣张的动作,也不会让人讨厌,“即使不是你,我也会这么做。这里是大周,可轮不到她嚣张。”   安宁笑了笑,决定这个时候还是道谢比较好,“谢谢你。”   季延一原本有点冷的脸缓和了几分,眸光落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容,“若是真要感谢我,就早点帮我看好我那篇文。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还没看?”说到后面,语气已经有几分危险了。   安宁一边走,一边觉得头疼。如果把她对那篇的实话评价说出来的话,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发飙。   安宁严肃了表情,“其实,比起写小说,我觉得你可以写点自己更擅长的内容的。”真的,这个人真的不擅长所谓的小说。像她这样不挑剔的人都觉得看不下去,更别说发表在报纸上了。万一季延一要她修改到可以发表的水平,那最后受累的还是她本人,安宁绝对要将这个可能性杜绝了。   “比如?”季延一尾音有些含糊,这使得他一贯充满锋芒的语气圆润了一些。   成功说动他的安宁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的雀跃,“作为大周最年轻的少将军,您在战场的事迹写成小说那也定是跌宕起伏精彩万分的故事。”   季延一似乎在思索着这个问题,最后冷哼了一句,“等下把我之前稿子还给我。”   安宁点点头,不由长长舒了口气。这故事放在她那边压力也挺大的,上回还差点被聪哥儿看到。要知道聪哥儿一直都很崇拜季延一这个少将军,若是被他只当这故事是季延一写的……   接下来便是一路沉默。安宁清楚季延一的性格,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自得其乐地走着。蔚海也在后头一直装死人,从头到尾不吭声,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等快将安宁送到周家门口后,他才问道:“我是不是真的不擅长写小说?”向来天上地下老子第一的语气难得染上了几分的惆怅。   见到大周人人称赞的少将军难得泄露出这样的神情,莫名的有点可爱。   她语气柔软了下来,说道:“你若是又会写小说,又会打仗,太完美的话,还如何给其他人活路?”她这句话淡淡的吹捧显然取悦了季延一,季延一眉毛微微扬起,染上丝丝缕缕的笑意。   他嘴角噙着一抹带着恶作剧一样的邪恶笑意,“说的也是,比如你小说写得挺好的,功夫就有够糟糕,连一个没身手的人鞭子都能抽到你。”   说罢,直接转头回去。   安宁气结,这人性子也太恶劣了吧。   蔚海飘到她面前,语气怪异,“季延一写的小说?”   安宁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回到宅子里,开始整理她那些东西。   周李氏在昨天刚到的时候,就已经去让人打了一些大件的家具,安宁主要是探索一下她的房间,看她屋子里是否有方便放秘密东西的地方。找了半天,安宁也没找到,只能暂时放弃。   幸好书房里原先就有一个大大的黄梨木家具,安宁这三进宅子据说原先也是住着一位郡主,所以里面还存放着的一些家具要么是红木,要么是黄梨木,再不济也是红酸枝木。周李氏只需要打造梳妆台这些东西便可。   书架早上就已经被桂圆和玉容给擦拭过,纤尘不染。安宁将自己的书籍一本一本地按照顺序放在书架上。   等整理好书后,又把衣服收进柜子中。一些绫罗绸缎则是直接继续留在箱子里。   等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夜幕也降临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今日白天的时候聪哥儿、周金宝和沈以行都去了一趟国子监。国子监本身也分了几个班,像聪哥儿和金宝这类没有功名的一个班,取得秀才功名的又是一个班,类似沈以行这样的举子再一个班。   能够进国子监的家世都不错,安宁生怕自己的两位侄子受了委屈,细细地问了下来。   聪哥儿毫不在意说道:“姑姑,没事的,我看我同学都挺友好的。”   安宁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觉得还是周金宝靠谱点,转而问金宝。   金宝至少谨慎点,表示第一天进去还看不出什么。   安宁嘱咐他们若是有人欺负他们,一定不要忍着,要记得告诉她。   两个侄子见自家姑姑严肃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严肃起来,点头表示一定会注意的。他们心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他们有这机会呢,因此更不能落得把柄让人取笑。   ……   来到京城呆了三四天后,周家总算将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得井然有序。   安宁仍然是自己单独一个小院子,她所在的院子也是周家风景最好的地方。兰亭阁楼、小桥流水、长长的柳条上冒出了点点的绿色嫩芽,一片的融融春光。   周家当初进京的动静不小,那长长的行李队伍稍微调查一下便知道。所以安宁前些天进来,大家观察了几天,估量着周家收拾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便纷纷给他们下帖子。   周李氏都收到了好几个帖子,皱着眉头问她。她在宣州呆了几年,对那些贵妇多少了解一些,现在刚来京城,谁都不认识,根本就是一摸黑,只好找女儿来问主意了。   安宁看了看,她现在立场也算是蔚邵卿这一派的,同蔚家不和的几张帖子当然得拒绝掉。   正好丁瑜的母亲丁夫人的帖子也在其中,安宁指了指这份,对她娘普及了一下丁瑜和她的关系,周李氏便决定先去这一家了,然后又兴致勃勃地去挑选衣服了。   丁夫人为人爽朗,性子还有点直,加上她和丁瑜的关系摆在那里,安宁并不担心她娘会受委屈。   同她娘相比,给她下帖子的还更多,比如安玲珑就请了她三月五号的时候去山上溜冰看雪泡温泉。   安宁看着这帖子,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已经春天了,照理说冰雪应该都化了才是。   不得不承认,这上帖子上的行程的确很让人心动。安宁真正见雪的机会并不多,前世的她毕竟是成长在南方,二十年都未必能下一场雪,穿越过来后,宣州本身也属于亚热带的气候。   她直接上玲珑家,问了她这事。   安宁鼻子都要翘起来了,一脸的得意,“我们打算去云顶山玩耍呢,我爹去年将那一片的地买了下来。你知道的,咱们京城里的雪在二月的时候就化了,但云顶山可不是这样。云顶山湖里的冰还很结实呢。今年的冬天又来得比往年晚些。所以到三月,估计雪还是有的。”   安玲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这次可邀请了不少人过来,我们一起去湖上溜冰岂不快活。梦芙还说要在冰上打球呢。”   安宁听得也悠然神往,点了点头,那必须得去好好玩耍一下啊。   见她同意了,安玲珑笑得眯起了眼睛,她想起某件事,脸又拉了下来,“只可惜在那边买地的不仅是我家,东平王府也买了一个庄子呢。”   安宁笑了笑,“你担心什么?穆芊芊早就成亲了,我们就算去那边玩也碰不到她。”   安玲珑哼了几声,“这可说不定。穆芊芊同陈俊毅吵架了,三个月前就回东平王府了。”   “吵架了?陈俊毅有这个胆子?”安宁惊讶道。陈俊毅虽然也是总督的嫡次子,但是身份比起穆芊芊这个郡主还是低了不少,因此常常被压一头。穆芊芊的性子又是个不饶人的,陈俊毅本事不够,同蔚邵卿可谓是差距不是一点两点,两夫妻之间的摩擦可不少,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陈俊毅先服软。   安玲珑说道:“听说穆芊芊嫁过去后将陈俊毅屋内的所有通房丫头和姨娘都打发得干干净净的,也不许陈俊毅接近别的女人。被她发卖出去的一个还是陈俊毅的心头好,陈俊毅便偷偷买了下来,将她置为外室养着,结果被穆芊芊知道了,两人大吵了一架,穆芊芊便直接回东平王府。”   安玲珑说起这事,语气挺瞧不起陈俊毅的。她虽然讨厌穆芊芊,但是却可以理解穆芊芊的做法。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自己的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倘若陈俊毅在喜欢的丫头被打发出去的时候,胆敢替那丫头求情,保下她也就算了。偏偏他不敢明着得罪穆芊芊,而是私下偷偷养着。这种做法安玲珑根本就看不上。   安宁听了后也挺无语的。陈俊毅同安玲珑成亲,一方面是看中她美色,另一方面便是看中她的家世。按照安宁的说法是,既然决定吃软饭就要有吃软饭的自觉。   安玲珑又让安宁若是上云顶山,记得要多带几件厚厚的斗篷或者披风,棉袄也得带上。   安宁十分清楚下雪时候的温度,笑着谢了一回。   等回到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她也没忘记告诉她娘一声。   周李氏直接从库房中找出了一些皮草,对她说道:“反正到五号之前都还有时间,现在让她们赶着做几件也是可以的。”   周家是没有所谓的绣娘,但有不少人的女红水平都不错,平时安宁的衣服都是玉容做的,卫先生偶尔也会帮忙做一些。   周李氏想着,要不要专门去买两个绣娘回来,不然每一季度家里仆人的两套新衣裳都是一个大工程。以前周李氏都是直接让外头的人做,现在想想,还不如买手艺好的绣娘回来呢。   安宁选了一块狐狸皮毛还有一个貂皮的,周李氏也兴致勃勃地让家里人过来,每个人都选个两块来做衣服。当然因为安宁五号要聚会的缘故,肯定得先紧着安宁和玉容桂圆一起。   玉容和桂圆也分别挑了一块,她们两人都是选灰鼠皮的。   等到三月三号的时候,她们这几人的衣服都已经做好了。安宁的是桃红色貂皮皮袄和竹叶青镶金丝狐狸斗篷。   五号出发之前,她上身换上月白绣月季花绫缎小袄,下面是银红百裥裙,外面披着荔枝色的鹤氅。小袄里面的棉都是周李氏亲自絮的,穿在身上不但不会显得臃肿,还十分的暖和。   衣服首饰都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安家的马车也在周家门口停了下来,安玲珑掀开帘子,正好一阵风吹过,让她打了个喷嚏。   安宁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和玲珑上了同一辆的马车,桂圆和玉容则是坐后头那辆。   玲珑车内还有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沈问晴,见到她后,沈问晴微微一笑,同她打了个招呼,还塞了一个暖手炉过来。   安宁嗅了嗅,闻到了淡淡的梅花香气,“这里面加的是梅花饼吗?”   沈问晴点点头,“是我自己做的。”   玲珑说道:“别看城里并不算冷,但到了山顶那叫一个冻人。我家附近还有一片梅花林,到现在梅花都还没凋谢,正好可以赏梅。我们大概得坐半天多的马车。”   安宁颔首道:“那的确是有点远。”   玲珑笑道:“我们这次可以直接在那边住个三天再从山上下来。我听说家里的下人还在那里弄了一个冰雕展,可好玩了。”   她语气充满了向往,恨不得立刻就飞奔过去。   有安玲珑在那边叽叽喳喳的,他们这一路上并不无聊。玲珑还问起了安宁和那位夕月公主的冲突。   安宁挑拣着说了一些。   玲珑气鼓鼓道:“不过是弹丸之地的小小公主,也敢嚣张,我下回也给你送一根比她更好的鞭子,顺便教你如何摔鞭。”   比起鞭子,安宁更喜欢下药,还是拒绝了。   马车越往上,安宁别越觉得冷,她将进马车后脱下的大氅重新披上,手里拿着暖手炉,倒也暖和。   马车在接近傍晚的时分,终于停了下来,玲珑欢呼了一声,“总算到了。”   然后迫不及待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她掀开帘子,外头夹着细雪的风就这样飘了进来,落在安宁脸上,她的脸因为这一瞬的凉意而打了个颤抖。   她跟在玲珑身后下了马车,视线所及的地方皆是一片的冰雪之国。   树上,屋顶,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偶尔寒风吹过,松树顶的一团雪花掉了下来,发出簌簌声响。安宁下来的时候正在站在树旁,运气不好,直接被一团雪给砸懵了几秒钟,她脖子还可以感觉到雪花落在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身子。   她的鹤氅上也因为落了好些的雪花,包括头发上、脸上。   安玲珑忍不住指着她大笑了起来,笑声震动了树上的雪。   幸好这回安宁手疾眼快地躲开了,再避免又一次被砸。   安宁也不生气,只是满怀欣喜地欣赏着雪景,还将暖手炉给了玉容,弯下腰,捧起了一把雪,把玩着。   太让她感动了,这种雪景。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又是在云顶山的顶端,放眼望去,还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情怀在胸口出激荡着。   就在这时候,门口也传来了好些动静,脚步声夹杂着少女的嬉笑声。   安宁转过头,便看到十来个少女你推我,我拧你地跑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丁瑜。   丁瑜笑道:“在屋子里就听到玲珑你的笑声啦。作为主人,你比我们这些客人还晚来,好意思吗?”   安玲珑挺了挺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非常好意思!我去接安宁了,所以晚了点。”   她眼睛环视了一圈,发现差不多还有五六个人还没到吧。   丁瑜小跑着来到安宁面前,牵着她的手,语气快活:“你总算是来啦,我娘说你们前几天就搬到京城里了。正好,日后我们又可以常常在一起玩耍了。”   她的手很冰,覆盖安宁手上,让她有种缩回来的冲动。   注意到这点,丁瑜讪讪一笑,把手拿了回来,搓了搓取暖,“我们刚刚在里面打雪仗呢。”   玲珑回过头嘲笑道:“你以为安宁是你整天闲着没事吗?”   丁瑜毫不客气回击:“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呀。”   玲珑轻轻哼了一声,“谁说我很闲的,我可是有一家店得好好照看的。”   丁瑜冲着她做了一个鬼脸,摆明了不信她这话。   在外头呆太久终究不好,一群小姑娘说说笑笑的,进了屋子。   屋内又是另一番的天地。院子里,一群充满童趣形态各异的冰雕摆在那里,有松树,有老虎,有一进小宅子,有长长的冰蛇,大大小小的冰雕让院子一下子显得热闹非凡了起来。   安宁也忍不住笑着看冰雕,又问道:“等晚上,还可以将蜡烛放冰里面,一定很好看。”   玲珑眼睛亮了亮,“这提议不错,我们晚上试试。”   安宁看完冰雕后,又被拉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应摆设都十分齐全,火炉烧得旺旺的,整个屋子暖的让人只想打瞌睡,安宁一进屋就脱下外套。   玉容则是将东西放好。这房间里的床铺足够大,单单宽度都有四米,安宁睡最里头,桂圆和玉容则是睡在外头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地照顾她的,安宁这房间还有个书架,书架上书有不少,她抽了一本市面上比较不常见的书籍,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她今天并不忙着参加所谓的集体活动,等明天人全都来齐了,再开始玩耍的。   翻了四分之一的书后,玲珑的大丫头小云也来喊她去吃晚饭。   安宁放下书本,跟着小云一起去吃晚饭。   他们用饭的地方十分有趣,四面并非砖头砌成,而是透明的玻璃。   在屋内用饭,通过那玻璃就可以将屋外的场景一览而尽。   这屋子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那些冰雕。   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安家的下人已经听从玲珑的吩咐,在冰雕里放上了小小的点燃的蜡烛。小小的烛光透过冰发出柔和的光芒,这些冰雕因此都染上了光,有种别样的魅力。   正在吃饭的大家看的不由痴了,夹菜的丁瑜菜更是直接掉到桌上,惹来了大家的笑话。   这时候,小月拎着一个篮子过来了,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娘,这是穆郡主送来的点心。”   安玲珑听了,差点将筷子给摔了。能让安玲珑邀请过来的,基本都是她这一方的人,同穆芊芊一点都不对盘,从小掐到大的。   卢梦芙直接说道:“她送来的东西,我可不敢吃。”这位穆芊芊最是心狠手辣,别人或许不敢在食物里做文章,她就不一定了。   安玲珑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叠叠小巧精致的点心,散发着点心特有的甜味。   大家很有默契地夹着其他的菜,这几盘的点心一样都没碰。   吃完饭后,大家到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冰雕,因为第二天不能睡太晚的缘故,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自是一夜安睡无梦到天亮。   在天气热的情况下,人们总是忍不住要赖床一把。   安宁窝在暖暖的被窝中,比往常要晚半个时辰起来。这庄子里也没个长辈,所以大家赖起床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等吃过早饭后,一行人便兴冲冲地跑去了月亮湖中。之所以取名叫月亮湖是因为每个月十五的时候,天上圆圆的月亮映在湖上的背影恰好是在湖水的中央位置,不偏不倚。   安玲珑做事还是挺可靠的,特地让两个身上绑好绳子的护卫去湖上踩一踩,看看是否冰块足够的结实。对于这些护卫来说,听着自己踏在冰上的脚步声,都可以判断出冰的厚度,等全部检查过后,才满意地回来,对玲珑说道:“小姐,这一片的冰没有什么问题。”   安玲珑顿时眉开眼笑,兴高采烈对着众姑娘说道:“来,我们来溜冰!”   说完,两个仆役便抱着两大箱的东西出来了,每一个都用娟袋装着,娟袋外面绑了一个黄色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大家的鞋号和名字。   安宁微微一笑,这玲珑倒是比想象中要更细心一些,难怪她之前会跑来询问她脚的尺寸。   大家纷纷换上鞋子,安宁惊讶地发现,很多姑娘居然都会溜冰,害她都没法看十八种花样摔跤了。   玲珑看出她的心思,轻哼了一声,“我们去年也有过来这里溜冰呢,大家早就练出水平啦。”然后又不怀好意地看着安宁,“安宁你会溜吗?喊我一声姐姐,我就教你。”   丁瑜直接挤开她,“喊我喊我,我来教你,我可是我们这里公认的最会溜冰的人。”   “会溜不代表着会教,还是我来。”   安宁一脸无语地看着一群姑娘围着她,争着当她的老师。或许是因为安宁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最好的缘故,可谓是“别人家的孩子”,若是能够当她的老师,即使只是溜冰这块的老师,都足够让她们有满满的成就感。   安宁换好孩子,站了起来,“其实,我也会溜冰的,肯定不比你们差。”前世的她在溜冰这块可是小能手。她所住的小区附近有一个溜冰场,人工制冰,那时候的安宁有空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去玩上一把,发泄身上的压力。   她语气充满自信,兴致勃勃地开始溜冰。下一秒,身体失去平衡,扑通一声,狠狠摔倒在地上,因为冰面太滑的缘故,还滑行了十来米。   她摔倒距离她放出大话不到一分钟。   分呼呼吹过,四周皆是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爆发出阵阵的大笑声。一群平时在人前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淑女的姑娘笑成了一团,有的笑得肚子疼了,不断地揉着,有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果然是好技术!这飞燕落地的姿势特别标准啊。”   “嗯嗯,不愧是安宁,摔跤也摔得比别人好看,果然美人做什么事都是赏心悦目的。”   安宁勉强爬了起来,应该庆幸她穿的够厚,所以摔起来还没前几天的痛。也怪她太过托大,仗着前世技术水平不错,就直接溜了起来,都忘记自己穿越过来都快五年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没碰这东西,会一下子掌握才奇怪。   看大家笑成这样,她也忍不住笑了,站起身子,慢慢滑着,适应着。   玲珑便要扶她,“我来教你吧。”   安宁摇摇头,“没事,我以前学过的,只是太久没溜而已。”   她慢慢练着,一点一点地找回过去的感觉。安玲珑看她平衡掌握得很好,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便点点头,也开始溜了。   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少女们像蝴蝶一样在这冰面上翩跹起舞,美不胜收,不时地洒落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真是热闹呢,我们晚来了一步。”穆芊芊的声音响起。   安宁回过头,看见穆芊芊同那天见过的那位夕月公主和另外两个没见过的姑娘一起走了过来。她们四人身后的丫鬟手里都捧着溜冰鞋。   安玲珑皱了皱眉,“你们也要一起来溜冰吗?”   夕月公主直接冷笑,“这一片湖又不是你们的,我们自然可以来。不过你们若是想要让出来,我们也不介意。”   这话说的大家心头火都起来了,丁瑜视线冷漠,“反正多你们四个也不算多,爱来就来。”她们几个人先来的,还没有玩过瘾呢,自然不会白白放过。   然后大家懒得再搭理她们,扭过头,该溜就溜。丁瑜在经过安宁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拍了下安宁的头,做了个鬼脸,安宁哭笑不得。   包括穆芊芊在内的四个人,都换好了冰鞋,下了湖面。   出乎安宁的意外,穆芊芊溜得居然还不错,她故意在还在寻找感觉的安宁附近转了几圈,轻飘飘地飞走了。   夕月公主以前没玩过这东西,直接摔了好多下。   丁瑜玲珑她们对这位公主一点都看不上,毫不客气地发出一阵阵的笑声,惹来夕月公主怨恨的瞪视。   安宁本以为这位公主会直接去休息,或者私下练习,却没想到她还是留了下来,摔了就继续爬起来,继续滑。看在她颇有毅力的份上,其他人也不笑话她。不过最多就是不笑话,搭理她也是不可能的。   安宁慢慢滑着,经过了好一会儿的练习,她已经找回了过去三成的水平,但还是更加享受这种缓慢前行的感觉。   这时候沈问晴却溜到她身边,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离穆芊芊远一点。”   然后又像蝴蝶一样,飞到每个姑娘的身边。   安宁怔了怔,有些不解。难道穆芊芊今天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她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还是没想明白原因。但沈问晴不是那种会随便乱说话的人,安宁还是将她的话给放在了心上。   “扑通——”   夕月公主再次摔倒在地,玲珑恰好在她附近,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打算扶她起来。   夕月公主却打掉她的手,不屑于顾的样子。   安玲珑气结。   就在这时候,穆芊芊却突然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朝着她们这个方向滑行而来。   安宁心中一动,脚下使力,像是一阵风一样,吹过安玲珑身边,也带走了她。   她的速度比起穆芊芊还要快上好几倍,等穆芊芊撞了过来的时候,安宁早就已经溜到了另一个位置,她听到了背后传来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回过头,却看见穆芊芊没有即使刹住,直接撞到了夕月公主。   她皱着眉头,看上去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楚,一会儿,她的身体下缓缓流出了一滩的血。   ------题外话------   啦啦啦啦,可以努力发展感情戏啦,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啦   ☆、第六十三章 穆芊芊被休,躺着中枪的季延一   安宁她们看见穆芊芊身子下的血水直接就呆了。   穆芊芊手捂着肚子,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不时地哎哟一声。   沈问晴距离她比较近,直接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手腕,眸中闪过锦衣,“你之前怀孕了?”   怀孕?   这两个字眼让在场的姑娘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好。他们虽然都是闺阁女子,尚未出嫁,但听到怀孕后,又看见这一摊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穆芊芊是小产了?   夕月公主再是刁蛮,也是年轻的小姑娘,穆芊芊直接撞她身上,血流下来,还染到了夕月公主的裙摆,她闻着浓浓的血腥味,听到怀孕,感觉手脚都软了,甚至连扶起穆芊芊的事情都忘记了。   穆芊芊仍然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我,我的肚子,好疼!”   原本在湖边等着的丫头急急忙忙过来,偏偏这冰面太滑,她们一着急,后面一个脚滑摔了,就像是多古诺牌子一样,一个连一个,四个丫鬟一个不落地全都摔在地上。   沈问晴说道:“从脉象来看,你之前怀孕两个月了。”   安宁闻言,心中大吃一惊,这沈问晴的医术真心了得,在已经小产的情况下,还能看出原先怀孕的月数。   穆芊芊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的厉色,嘴里仍然只是喊痛。   安玲珑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幸亏安宁刚刚拉走了她,不然这穆芊芊若是撞到她的话,那她真是百口莫辩了。   一群姑娘平时再厌恶穆芊芊的为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躺在冰面上,流如此多的血,看着实在吓人。一个个纷纷想要上前拉起穆芊芊,至少先将她拉到湖边,让穆家的人带走了才是。   安宁也“不计前嫌”,上前要将穆芊芊拉起。   穆芊芊看见周安宁的脸,就想狠狠咬上几口,偏偏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能仍凭安宁拉起。一群的小姑娘手忙脚乱地将穆芊芊扶起,水平差点的都不敢过来,生怕不小心脚滑了反而摔得更狠一些。   一段不到两百米的路,走了至少一刻钟,还走得大家在冰天雪地中不断地冒冷汗。   等扶到湖边后,安宁她们将穆芊芊交给了东平王府的丫鬟。   沈问晴直接说道:“你们家郡主有了两个月身孕,又在冰面上小产,还是尽快地让大夫给她看看才好。”   穆芊芊的丫鬟听到两个月的字眼,瞳孔害怕地缩了缩,抖着嘴唇颤颤问道:“这孩子保不住吗?”   卢梦芙声音有些冷,“她都怀孕了,你们居然让她还来溜冰。”她没见过这么会作死的。   穆芊芊眼眶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我不知道我有身子了。”   安宁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穆芊芊被丫鬟们小心翼翼地脱下冰鞋,换上一双保暖的鞋子,然后搀扶着离开,每一步路都滴下了一些的血。   她回过头,看见那夕月公主还在湖中央,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呆了,半天都没动弹,看上去分外可怜。   安宁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穆芊芊,她比其他可怜她的姑娘们了解得更深。毕竟她同穆芊芊你来我往,斗过好几回,心里深知她不择手段的心机。她回想起刚刚那些蛛丝马迹,心中多少有了一些的答案。   这夕月公主,也不过是穆芊芊的一枚棋子罢了。   对方虽然骄纵任性,但终究城府不深。   安宁走了过去,想要将仍然坐在地上发呆的夕月公主拉起。   夕月公主回过神,却伸手直接拍掉了安宁的手,力道不轻,安宁的手当场就红了。   夕月公主仰着脖子,看着安宁的眼神满是愤怒,“都是你们的错!若不是你们躲开了,穆芊芊哪里会撞到我!不是我害我小产的!不是我!”   安宁对她的一点同情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玲珑也被她的话气到,滑了过来,牵着安宁的手,还不忘狠狠瞪一眼夕月公主,“真是好心没好报,安宁别理她。”   丁瑜点点头,“这都是什么人啊,敢情我们及时躲开了还有错啊。”   她心里清楚安宁同穆芊芊的恩怨,倘若今日穆芊芊是因为安宁和安玲珑的缘故而小产,那以穆芊芊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   她怔了怔,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直接把住了某个真相。   出了穆芊芊这一事情,大家看着冰湖上那一滩的血迹,都没有心情继续溜下去,而是三三两两滑到了湖边,然后将溜冰鞋换下来,一起回到屋内。   屋内壁炉烧得正火热,让人一进去,一股的热气迎面扑来,大家将外套脱下,一起坐在大大的榻上。   李云在去年寿宴上同安宁认识后,也慢慢混进了安玲珑这个圈子,昨天也被邀请了过来。她直接问沈问晴,“问晴,你是不是事先看出穆芊芊怀孕啊?”   沈问晴之前可是告诫过每个人,不要太接近穆芊芊的,因此在发生这件事后,李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了沈问晴。   沈问晴在这样堪称炙热的视线下,已经很淡定地开口:“我只是看她过来时走路姿势有点不对劲,手常常下意识地放在肚子这里,所以才让大家有备无患。”   郑丞相最疼爱的孙女郑清灵说道:“我还以为你可以不用把脉就看出怀孕呢。”   大家忍不住噗嗤一笑,“即使是路神医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单单从脸色就可以看出怀孕吧。”   “唉,虽然我平时很讨厌穆芊芊,但是看到她小产,还是忍不住同情起她。她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居然连两个月身子都没看出来。”一个姑娘说道,“我娘有了身子一个多月,家里的大夫都把出来了。”   卢梦芙却冷笑了一声,说道:“她哪里是不知道。若不是安宁闪得快,今天倒霉的就是安宁。我在那个位置看得清清楚楚的,她一开始就是想朝安宁那个方向撞过去。”   安宁惊疑道:“我以为她是向玲珑撞过去的。”   卢梦芙说道:“从你那个方向看,自然以为是撞向玲珑,但其实是撞你。只是她没想到你居然居然滑得那么快,不仅离开了那位置,还拉走了玲珑。夕月公主又挡在前面,她一时刹不住身子,就直接撞了上去。”   沈问晴补充道:“倘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怀孕的话,就不会有潜意识护住肚子的动作。”   穆芊芊伪装得再好,终究在沈问晴的火眼金睛下漏了痕迹。应该说沈问晴从一开始就对穆芊芊十分戒备,所以没有放过半点的蛛丝马迹。   沈问晴说的已经十分明明白白的,在场的姑娘基本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一个个吃惊地抽着气。   郑清灵结结巴巴道:“那不是她的孩子吗?”   穆芊芊为了陷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安宁觉得这可能性还是挺大的,穆芊芊原本就对陈俊毅无爱,她若是想同陈俊毅好好过日子,就不会干脆地回娘家好几个月,不肯回去了。   “虎毒不食子,她也太……”一个苹果脸的姑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显而易见,大家都已经默默接受了穆芊芊为了陷害安宁,连孩子都可以拿来做文章这个事实。   安玲珑再次开口了,语气有些飘忽,“问晴姐姐,穆芊芊之前怀孕几个月了?”   沈问晴声音平静,“两个月,怎么了?”   安宁咳嗽了一声,语气也同安玲珑一样飘忽,“穆芊芊是三个月之前回的娘家吧?陈俊毅有来过吗?”   她有点崇拜起穆芊芊了,直接给她丈夫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啊。   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的沉默。   安宁继续道:“穆郡主这时候身体抱恙,肯定十分需要丈夫的关心,我们应该让陈家知道这事。”难怪穆芊芊敢拿自己的孩子来陷害人,因为她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这孩子。作为被她算计的人,若不是沈问晴小心,若不是安宁溜冰水平不赖,到时候真的撞得她小产,那么她根本就百口莫辩。   穆芊芊做初一,那么就别怪她做十五。好歹得让陈俊毅知道她小产的事情。   “好歹也是在我们面前受……的伤。”卢梦芙勉为其难说道,“我让人去拿我家的帖子请一下宫里的御医给她看看。”   其他几个也纷纷出主意。如果说她们一开始对穆芊芊还有同情,但是在知道这一切只是她故意做的局后,便收回了自己白白浪费的同情心,心中只有一片的怒火。   “一个御医哪里够,多请几个才是。必须得帮助穆芊芊好好将身体调养好啊。”   “必须的,说不定还可以请道士来看看,我看那夕月公主也被吓到了。”   “一般来说,被吓到的人应该回去家里比较好吧?”说这话的绝对是看夕月公主不顺眼很久了,迫不及待希望她早点回去的。   “唉,可惜今天我只滑了不到半个时辰呢。”   最后这位一感慨,大家也跟着叹气了起来,虽然他们也可以回头继续溜冰,但是想到那摊血,又忍不住生起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安玲珑心里也将穆芊芊给骂了一顿,更是坚定要揭发她面皮的心,嘴里则是安慰自己的小伙伴,“咱们下午去泡温泉好了。”   好好泡一下温泉,去去晦气也好。   在泡温泉之前,她们也没忘记吩咐下面的人下山去通知陈家,去请一下御医。   这云顶山上的温泉,比开原县安宁所泡过的那个还要大上至少三倍。   将衣服脱得只剩下亵衣,往里面一泡,便舒适得让人再也不想起来。   安宁泡了一天温泉后,都觉得皮肤好了不少。虽然没有了溜冰的活动,但是大家也并不是都选择泡温泉。安家的人还特地从山下运了一只的鹿回来,大家直接在雪地中烤鹿肉吃,倒也快活。   安宁她们在云顶山上呆的第四天,陈俊毅也上山来了,后面跟着一串的御医。   陈俊毅今年大约十八,相貌也算仪表堂堂,只是眉眼之间有几分的轻浮,一看就是常常沉溺于酒色之中的人。   丁瑜看着他匆匆入了穆府的庄子,有些惋惜地砸吧了一下嘴巴,“可惜我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呢。”   安宁推了一下她,“好好看你的烤翅吧,快烤焦了。”   没错,现在的她们正在烧烤来着。   丁瑜将视线收回,见烤翅烧焦了一部分,心疼得要命,手忙脚乱地翻面了。   她们这边烧烤烤得不亦乐乎,里头穆芊芊也遭遇了一场让她措手不及的危机。   ……   穆芊芊躺在云罗绸铺成的柔软被褥上,身上盖着绣着鸳鸯图纹的棉被,透过那晕红的帷幔,她音乐可以看见对面那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的腹部,眸中交织着最深沉的痛恨和恶意。   她的心腹丫鬟沙菱见她还在发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六瓣式的葵口碗,青花图案,里面盛着紫参野鸡汤。   沙菱轻轻走了过来,将托盘放置在紫檀木桌上,轻声道:“小姐,喝点汤吧。”   穆芊芊回过神,声音沙哑,“有什么好喝的。”   沙菱咬了咬下唇,“小姐您现在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应该要好好调养身体,大夫说了,您这次小产后又狠狠受寒了,若是没养好身子,恐怕对日后的子嗣有害。”   穆芊芊森冷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心腹丫鬟身上,嘴角勾起的笑意有讽刺,也有不屑,“养好身子又如何?若是不能生下我所爱的人的孩子,今后没有孩子也罢。”   正因为这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她所爱的蔚邵卿的,所以穆芊芊一开始就没打算生下来,在利用这胎的时候也不曾手软过。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万般谋划居然就此失手,没办法趁这个机会直接嫁祸到周安宁身上,不然这次周安宁别想善了。   想到这里,她眼神越发阴翳起来,手紧紧抓着被子。   就在这时候,她的另一个丫鬟莉鹃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小姐,姑爷来了。”   穆芊芊抬头,目光越发的阴冷,“谁通知他过来的?!”   莉鹃拼命摇头,“我和沙菱姐姐都特地吩咐过下面的人,不许他们透露的。”   穆芊芊愤怒道:“让他回去,我不想见到他。”   莉鹃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一道男声响起。   “不想见到我?为什么不想见到我?”陈俊毅迈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至少两位的御医,还有另外两位是他特地请来的京城中声望不小的大夫。   穆芊芊冷笑道:“你做出了那样的丑事,还想我待见你?想得倒美。”   陈俊毅脸一黑,目光触及到她苍白的脸色,又柔软了几分,声音也温柔起来,“芊芊,你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该随便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厮暂时请这几位医生去正堂里喝茶。他深知穆芊芊若是发起火来,可不会在外人面前给他留面子,为了自己面上好看,也不能让这些大夫看到。   陈俊毅的目光从脸色慢慢移到肚子那边,眼中满是痛苦。这是他们两人的孩子啊!就这样掉了。如果这孩子还在的话,他和芊芊就不会如此相敬为宾,芊芊就不会对他那样的冷漠了吧。   陈俊毅一开始向东平王府求亲,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东平王府的权势,一部分也是因为喜欢穆芊芊。只是即使他喜欢穆芊芊,也不妨碍他去怜惜其他的女子。毕竟穆芊芊对他从来不假辞色,甚至不喜欢让他近他身,日积月累之下,陈俊毅只能在以前的姨娘那边获得了所谓的尊重和爱意。   穆芊芊心里早巴不得这孩子掉了,她性格再骄纵也清楚不能在陈俊毅面前表现出这点,只是低头不语。   陈俊毅看在眼里,瞬间忘记了几个月前的争吵,忍不住上前握住妻子的手,“芊芊别难过,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他抬起头,看向沙菱和莉鹃的眼神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你们是怎么伺候芊芊的?怎么连芊芊有孕都不知道,还让她去溜冰?”   沙菱和莉鹃连忙跪下求饶:“姑爷,冤枉啊。这段时间以来,小姐的月事一直不太准确,晚几个月也是有过,因此我们也没想到这一遭。”   她们两个哪里敢说出真相,只是不断地磕头求饶。   穆芊芊语气不太好,“你若是想拿我丫鬟出气的话,那就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陈俊毅只当她是失了孩子后心情不愉,也不同她计较,仍然温柔道:“芊芊,我在听到这件事后,特地给你请了几个大夫过来。另外两个御医是云霓郡主和安大小姐让人请来的,她们看到你摔倒后,都很为你担心,你有两个很好的姐妹呢。”   陈俊毅以前在京城里呆的时间不算长,又不曾关注过这种小姑娘之间的事情,所以还以为卢梦芙和安玲珑送来御医单纯是关心穆芊芊,心里还有几分的高兴。妻子越是有人脉,对他的好处也越多。   穆芊芊的脸色白了一瞬,做出疲倦的样子,“我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大夫,更不需要什么御医。”她生怕御医也会像那位沈问晴一样,直接诊出了她身体的猫腻。   陈俊毅只当她在逞强,安抚道:“我娘说了,你刚小产,正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我娘知道这件事还哭了许久,说都是我的错,不该同你闹气。若不是她身体容易受寒,早就随我一起上山了。”   他这趟出来,他爹娘都吩咐过他,得好好陪穆芊芊一段时日。陈俊毅本人也是这样想的。   穆芊芊直接将被子往上拉,盖住自己,“我不想看大夫就是不想,你们都出去。”   陈俊毅劝了她半天,也说服不了,只能讪讪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等下再来看你。”   心里则是打算等穆芊芊气稍微消了后,再来让大夫给她把脉,好好调养一下身子。   陈俊毅对于整件事知道的不清不楚的,自然需要好好了解一番。他从穆芊芊房里出来后,等了一会儿,让人将穆芊芊的丫鬟莉鹃喊了过来。之所以是莉鹃而不是沙菱,是因为莉鹃性格有些娇憨,相貌又俏丽,陈俊毅平时也很喜欢她。虽然碍于穆芊芊,不敢当面多看莉鹃几眼,私下两人的眉来眼去可不少。若是莉鹃的话,还会好好同他说话,换成沙菱,直接和她主子一个鼻孔出气。   莉鹃在收到陈俊毅的邀请后,特地换了一件粉色的裙子,又将头发梳成更为可爱的发型,往唇上抹了抹胭脂,才向穆芊芊寻了一个理由脱身。   当她在那梅花树下见到陈俊毅的时候,眼睛微微亮了亮,慢慢走到他面前,垂着头,露出了自己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姑爷找是想问姑娘的事情吧。”   陈俊毅点点头,“芊芊她怎么会突然小产了?”   莉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从最初的穆芊芊在庄子里一直郁郁寡欢,然后知道安玲珑她们去溜冰后,在那夕月公主的怂恿之下,也跟着一起去溜冰。结果在溜冰过程中,却因为不小心撞到了夕月公主,而直接摔成了小产。   莉鹃从作为陪嫁丫鬟嫁到陈家后,就喜欢上了温柔又好相貌的陈俊毅,她原本以为自家姑娘既然不喜欢这位姑爷,那么就会将她们这两个陪嫁丫鬟给开脸。谁知道穆芊芊自己不喜欢,却也将陈俊毅当做自己的东西,不肯让别人碰。莉鹃服侍她多年,最是清楚她手段,在她面前,根本就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地压抑着感情。   她眸光复杂地看着陈俊毅,虽然她可以直接告诉陈俊毅穆芊芊所做过的事情,那样事情若全部说出来,陈俊毅肯定不会再喜欢她家郡主。但是她作为告状的人,恐怕在陈俊毅心中形象也会一落千丈。   虽然没法告状,但是她可以引导姑爷发现啊!   想到这里,莉鹃的心思开始活动了起来。在阐述事情的时候,下意识地偏向了安宁这边,还给她们说了不少好话。莉鹃十分清楚,周安宁的存在如何让穆芊芊如鲠在喉,只要周安宁一直好好的,穆芊芊就永远别想快活起来。   陈俊毅并不知道莉鹃心中的弯弯绕绕,眼神沉了沉——都是这夕月公主的错!若不是她的话,芊芊哪里会去溜冰,若不是她的话,芊芊也不会因为撞到她而直接失去了他们两人的孩子。   莉鹃在将大致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又欲言又止地看着陈俊毅。   陈俊毅看着她微微抿着的嘴唇娇艳欲滴,眸光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心中一软,声音越发温柔,“莉鹃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莉鹃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越发显出少女的动人魅力,她眼睛眨啊眨,“姑爷,我实在是担心小姐的身体。她刚小产,那时候还在冰面上躺了好一会儿,若是没调养好身体,出了点问题,那该怎么办?”   陈俊毅也很头疼,“但是芊芊他不愿意看大夫啊。”他也弄不明白妻子的想法。   莉鹃笑了笑,“小姐只是同你闹脾气罢了,姑爷你也做得不对,怎么能够瞒着小姐做那样的事情呢。”   她眼睛一转,嘴角的笑涡显得格外娇俏,“不如等姑娘休息的时候,姑爷再让人给小姐看身子好了,现在醒来后,知道您对她如此上心,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陈俊毅眼睛亮了亮,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还是莉鹃你聪明。”   莉鹃娇嗔道:“好好说话的,别乱动手动脚。若被小姐看到,我的命还要不要。都怪你之前捏我脸被小姐看到,整整三个月时间,我都没法靠近小姐,直到前几天小姐才原谅的我。”莉鹃城府颇深,现在就已经在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了。   陈俊毅不知道这些,还将她当做是好姑娘。   两人见面后,有莉鹃这个内应,在穆芊芊休息的时候,他顺顺利利地让御医给穆芊芊把脉。虽然说这世道有所谓的男女之别,但云顶山上冷,穆芊芊现在小产更是畏寒,所以衣服穿了不少,除了大氅没穿,其他基本都穿得差不多了。加上把脉时只是将手腕从帷幔中轻轻拿出来,把的时候,还会在上面放上一块手绢,所以陈俊毅一点都不操心。   这一把,就把出不对劲了。   王太医说道:“还好,不算特别严重,若是等三四个月才小产的话,恐怕身子伤得更重。”这话说得旁边的人嘴角不住抽搐,什么叫做等三四个月,你这是在诅咒人家下一胎三四个月小产吗?难怪这老头医术虽然好,但在太医院总是被排挤。就冲着这张嘴,不排挤他,排挤谁啊。   他一说完,陈俊毅脸就黑了下来,“你确定是两个月吗?”   王太医听他话语之中有怀疑的意思,自认为医德双全的他也跟着黑脸了,“爱信不信。”若不是他们现在在云顶山,他没法自己下山,他绝对甩手就走。王太医还傲娇了一把:以后这陈家拿帖子请他,他都不来的。   陈俊毅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嘴唇抖了抖,都没蹦出几句话。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另一位李太医说道:“李太医也帮忙看看?”   李太医把出的结论同王太医差不多。   陈俊毅头脑已经快要成浆糊了,他勉强维持了最后一丝的理智,让他找来的两个大夫也一起看。   四个人的结果都差不多,还各自写了方子,商讨起来。   陈俊毅撑着向他们道谢,又给手下人给他们包了大大的红包,又安排马车送他们下山。   做完最后这些事后,他脸沉如黑水,默默走到穆芊芊床头。   穆芊芊仍然在熟睡之中,她相貌明艳如牡丹,比花瓣还轻柔的嘴唇,挺翘的鼻子,长长的睫毛,这一切原本都是他所爱的,现在却只给他满满的屈辱和痛恨。   两个月……四个人皆说她曾有两个月的身孕。陈俊毅可以确定的是,他在这两个月内根本不曾碰过她。在收到她小产的消息时,下人说她是三个月的身子后小产,当时的陈俊毅以为那是当初穆芊芊离开前那晚,他一时气愤之下,强迫了她所得来的。还因此对她十分愧疚,发誓见到她后一定要好好对她。   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躺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女却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说不定这小产还是穆芊芊故意弄出来的,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孽种根本留不得。   好!好一个穆芊芊!好一个东平王府!   作为一个男人,最没办法接受的就是帽子变色。陈俊毅以前有多喜欢穆芊芊,现在就有多痛恨她。他的眼神如狼一样凶狠,恨不得将这个狠心又水性杨花的女人给吞入肚中。   他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直接掐到了穆芊芊细细的脖子上,越来越用力。   熟睡中的穆芊芊渐渐地感觉喘不过气来,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睁眼便对上了陈俊毅那恨不得吞噬了她的可怕眼睛。他眼睛发红,里面如潮水一般的恨意向着她扑了过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被掐得呼吸困难,手挣扎着想要掰开陈俊毅的手,但是因为全身乏力的缘故,只是徒劳地抖动着。   她第一次发现死亡距离她如此的近。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之中明白了什么:陈俊毅是不是发现她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了?   穆芊芊却不曾后悔过,凭什么陈俊毅能够找别的女人,她就不能找别的男人。她只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及时喝了避子汤。   在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的时候,陈俊毅却松开了手,仍然用痛恨的眼神看着她。   穆芊芊身子软了下来,呼吸重新灌进鼻中,她不住地咳嗽着。   半响之后,她撑起身子,嗤笑了一声,“你发现了?”   陈俊毅目呲欲裂,“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敢红杏出墙!”   穆芊芊冷笑道:“我们半斤八两罢了,你可以找别的女人,我自然可以找别的男人。”   这个理由陈俊毅显然无法接受,“东平王府真是好教养!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常态,我为了你甚至不在你面前亲近那些人,谁知道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他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他原本以为穆芊芊会后悔,谁知道她却半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在陈俊毅发现这件事后,穆芊芊也破罐子破摔了,“那人可比你好一百倍,比你年少有为,比你丰神俊朗,比你洁身自好,是世上第一等的男儿。像你这样的人,给他提鞋都不配。”她说话的时候,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了蔚邵卿的身影。为什么不是他呢?若是他的话那该有多好?   她不自觉将同她欢好的对象形象往蔚邵卿身上套,说着说着,她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梦境之中。梦中蔚邵卿温柔深情地望着她,他们一起吟诗作画,一起策马奔腾。   穆芊芊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她像是在给自己下一个催眠暗示一样,说着说着,自己都要相信了自己的话。   陈俊毅看着她神色温柔地说着她对别人的爱意,手指直接掐进了掌心,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地伸手,狠狠甩了穆芊芊一个巴掌,“贱人!”   他非得找出穆芊芊的奸夫不可!   他们屋子里的动静太大,很快将其他人给引了过来。   沙菱看见她家郡主被打得嘴角流下了血丝,脖子更是有着显而易见的掐痕,而她家小姐眼神茫然,似乎还没回到现实之中。她连忙扑了过去,对陈俊毅说道:“姑爷,小姐身体还没好,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她!”   和莉鹃不同,沙菱对穆芊芊可谓是忠心耿耿。   陈俊毅直接踹了她一脚,“你们主仆两都是一丘之貉。”这沙菱整日在穆芊芊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穆芊芊做的事情?他就这样傻傻地被这主仆两玩弄在手掌心,在听到穆芊芊小产的消息,还急急忙忙过来。只怕那时候这两人都在嘲笑他这个傻子吧。   陈俊毅气急之下,根本就没留力气,当场将沙菱给踹得直接吐出一口血。   他最后冷冷看了穆芊芊一眼,甩袖离开。   沙菱看着她家郡主,强忍着胸口传来的痛楚,爬上了床,声音有些惶恐,“姑娘,您对姑爷说了什么?”不然姑爷怎么会突然如此冷酷。   她的声音将穆芊芊从那美好的幻觉中醒了过来,穆芊芊脸上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只是知道了孩子不是他的。”   这简单的一句话直接让沙菱感到头晕目眩,她看着依旧平静的穆芊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陈俊毅从山上下来,顾不上身心的疲惫,直接驾马飞奔到家中,将这事在父母前面捅了出去。   陈老夫人听到儿子被戴了绿帽子后,当场晕厥了过去,醒来后,直嚷着要休了这个不守妇道的媳妇!   陈总督也十分后悔,后悔自己因为东平王府而给儿子娶了这样一个妻子。即使这穆芊芊背后势力再大,也不能让他们家如此的丢脸。   陈俊毅眼中一片阴霾,“爹,我一定要休了她!”不仅是休了她,他还要让穆芊芊身败名裂。   陈总督沉重地点头,直接吩咐手下人行动。   很快的,穆芊芊在怀有身子两个月后小产的事情便传得全城都沸沸扬扬的。   虽然有不少人都讨厌穆芊芊的性子,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忍不住同情起了她,没等她们洒落几天的同情心,新的消息又出来了。   穆芊芊三个月前离开陈家的事情并没有多加隐瞒,很快就翻了出来。   三个月前离开陈家,前几天却有两个月的身子。大家都不是傻子,很快都猜到了陈家的帽子颜色。陈家被戴绿帽可比穆芊芊小产要轰动多了,简直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顶绿帽陈家戴。   这世道男子朝三暮四会被说风流,女子出轨则被说不守妇道。一时之间,关于穆芊芊的流言可谓是纷纷扰扰,大家在谴责她的同时,也一边同情陈家。还有不少人在那边猜测穆芊芊的奸夫到底是谁。   东平王在听到这事后,立即将女儿从山上请了下来。穆芊芊对此却十分坦诚地承认这事,气得东平王差点厥了过去。   当初给穆芊芊把脉的可是有两个太医和两个大夫,除非东平王府将这四人全部收买了,否则穆芊芊的名声是永远好不了的。   作为这事情中最大的受害者,陈家收获了一大堆的同情,也顺理成章地休了穆芊芊,还让东平王府说不出半点不是。   等安宁她们泡了好几天的温泉,从山上下来后,谣言已经发酵到另一个层次去了。   在听到“穆芊芊同季延一有一腿”的消息,安宁直接就懵逼了。   咦?原来穆芊芊偷情的对象是季延一?季延一不是讨厌她吗?   没等她找当事人问这件事,季延一再次打上了东平王府。   给东平王府那扇注定要被踹坏的大门点蜡!   ------题外话------   季延一比较倒霉,陈俊毅根据穆芊芊的话,得出的结论是奸夫是季延一,于是决定不给季延一好过   ☆、第六十四章 所谓替身,又来一个表妹   说起来,季延一也是个倒霉的。他原本看戏看得还挺愉快的,谁知道,转眼之间,这火就烧到了他身上。还能不能愉快地看戏了?!   他以前又是穆芊芊的未婚夫,导致这流言比起别的似乎多了几分的可靠性。只是季延一的性子摆在那里,人们都清楚他性格桀骜不驯,发起火来,连皇子的面子都不给。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件事。   这也等季延一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全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已经全都知道了,就数他季府最慢。   季延一当场就捏碎了一个杯子,他直接先去东平王府算账去了。   在季延一上东平王府的时候,东平王爷穆志平眼神也沉了沉,说道:“来得好,我也要找他算算账。”语气中有几分的恨意。   虽然穆芊芊死活不肯说出同她偷情的对象是谁,但东平王爷也将对象往季延一身上猜想,特别是在前女婿信誓旦旦说着女儿和季延一的奸情的时候。他没忘记季延一当初毫不留情同女儿解除婚约,使得女儿名声扫地的事情。   在穆志平心中,芊芊虽然性格骄纵了点,但是像她这样出身高贵的姑娘,哪个没有点所谓的小脾气。季延一却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姑娘,对他闺女毫不留情。这也就算了,那件事毕竟是芊芊有错在先。如今在芊芊已经成亲的时候,这季延一居然还敢玷污了芊芊。   东平王爷怒气冲冲带着一干的下人过来,所见到的便是自己家的大门再次被拆,穆志平心中火气更盛,怒道:“季延一!你居然还敢上门!”上门也就算了,还拆他家的门,真把这里当他家了吗?   季延一冷笑:“我为何不敢?我若是再不上门,名声恐怕要被你们弄得扫地。我没做过的事,可不想随便担了这虚名。”   穆志平原本的怒火就这样被这一盆的冷水给浇了下来,“芊芊之前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虽然当时听到季延一同女儿的消息他很愤怒,却也不得不承认季延一的确比陈俊毅好很多。即使生气也主要是生气女儿像是被季延一给耍了一样。奸夫是季延一至少比其他人要好很多。倘若季延一这次事情后能够好好同芊芊过日子,之前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往不咎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嘴上生气归生气,还是在流言中添了一把火。   季延一眸子中凝成一片的冰天雪国,“放心吧,我的眼光可没那么差劲。”一开始的他答应同穆芊芊合作,也不过是想要挡掉一些花花草草,后来在发现穆芊芊背地里的一些手段后,看不上这些的他干脆利落地同穆芊芊解除关系。   穆志平被他的话给气得差点厥过去,这季延一的意思就是他家芊芊很糟糕他根本看不上吗?   “季延一,你不要太过分!”   “那也比不过你们硬把帽子扣我头上过分吧。”季延一多少调查过一些这件事。如果说一开始关于他和穆芊芊的只是有人猜测,到后面的推波助澜便有东平王府的手脚。   穆志平有些心虚,沉住气问道:“不是你的话,还会有谁?”   季延一讽刺地笑了笑,“这京城里的男子成千上万,东平王府可得好好找上一找,别随便看见一个人就赖别人头上。”   说罢,直接转身回去。他今日大张旗鼓过来踹门,不过是想要将事情闹大,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罢了。   穆志平看着他的背影身子气得抖得不停,心中更气的是自己的女儿。   他脸色发黑,“去将小姐身边的人全部叫来,好好审问一番。”不是季延一,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个男的胆敢冒犯他的女儿!   ……   季延一的性子京城的人都是清楚的,他素来不屑说谎,也并非那种没有担当的人。   他不仅去踹了东平王府的门,陈家的门也一起踹了,还揍了陈俊毅一顿。陈俊毅反而不生气——毕竟季延一这样的举止表明了他并非穆芊芊的奸夫,还向季延一道歉。   这两个事情一传出,大家便知道他同穆芊芊之间清清白白的。   既然不是季延一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这段时间正好京城里没有其他的八卦,导致大家的八卦心情都往这件事上靠拢,纷纷玩起了“寻找穆芊芊奸夫”的活动。从上到下,有点名气的少年郎都被拉郎配了一回,一时之间,诸多贵公子闻穆芊芊色变。   作为京城第一单身贵公子,蔚邵卿也被问了一回。他对此的反应只送了两个冷艳高贵的“呵呵”,众人自动退散。   安玲珑的哥哥安逸成则是直接对外放话表示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这消息一传出后,又有不少的闺阁小女哭晕在房中,背地里扎小人诅咒那“心仪的姑娘”。   其余有名号的也纷纷表示自己同穆芊芊之间比百开水还清白。   这样一扒拉下来,竟是发现没有一个人符合条件的。   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东平王府门窗紧闭,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穆志平在审问得出消息后,直接将女儿给送到了外地的一个庄子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骄傲的女儿居然会一气之下,就同一个戏子成就好事,仅仅只是为了报复那陈俊毅。   在调查出这件事后,穆志平便消停了许久,不仅将所有的痕迹遮掩干净,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都被处理,包括穆芊芊的心腹沙菱。莉鹃因为当初被调开的缘故,反而逃过了一劫。   经过这件事后,穆志平对这位嫡女的宠爱之情也消减了许多。   穆芊芊很是清楚自己如今的名声,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愤恨,在形势不如人的情况下,也只能按捺住自己所有的小心思。   等到她离开京城后,又有新的八卦上位,人们也就渐渐遗忘了她。   只是无论是穆芊芊还是穆志平,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最关键的“奸夫”,却被人偷偷给赎了出来。   ……   安宁眨了眨眼,看着面前这位面如冠玉容貌俊秀的男子。   这男子被她盯着,不但没有局促不安一类的情绪,反倒冲着她露出了一个有些惑人的笑容。   安宁身子抖了抖,皱起了眉头,对男子身边的丫鬟说道:“好好伺候你们公子。”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端时日京城中人猜测了许久的穆芊芊的“奸夫”,也是梨落园的戏子。这位名叫苏岩的戏子还未来得及成名,便被穆芊芊给看上,还成就了一番的好事。   安宁还是通过向穆芊芊之前的丫鬟莉鹃下手,才查出这件事的。甚至莉鹃能够瞒过穆志平,也是她在背后为她扫清首尾,作为回报。   在见到苏岩的第一秒,她便知道了为什么穆芊芊会选择这个人。这苏岩的相貌同蔚邵卿居然有三分的相似,特别是从侧面来看。   只是苏岩从小生活在戏班子中,最会察言观色,在气质上就与蔚邵卿差了一大截。   在常常见到蔚邵卿这“正品”的情况下,这位赝品自然不在安宁眼中。只是她也没想到穆芊芊对于蔚邵卿还真是一往情深,即使要红杏出墙,找的也是蔚邵卿的替代品。   她下意识觉得这人留着有用,便索性让人将苏岩给赎了出来,留作后手,以备后患。   苏岩的声音同蔚邵卿有些不同,蔚邵卿的语气是冬日泉涧,透着一股进入骨髓的凉意,那么苏岩的声音则是那春日融化了的雪水,将融融春光包含在内。   “在下也可以好好伺候小姐的。小姐出了大价钱将我买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安宁出门的时候,是特地换过装扮的,十分的颜色被她画得只有一分。就连苏岩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另外买来的。   她听到这话,脸色沉了沉,直接转头对苏岩说道:“你在戏班子学的那套可以舍弃,我这里不需要你做这些事。”   即使这人同蔚邵卿只有三分的相像,想到他常常说出这样的话语,安宁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不悦情绪。   “小姐若不喜欢我这样,我便舍了这些。”苏岩微微一笑,笑容同蔚邵卿竟有几分相似。   安宁怔了怔,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不知道小姐是否可以为我解惑一下。”苏岩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同哪个贵人长得有些相似?”   安宁脸上的笑意消失,语气冷淡了几分,“你怎么会突然想要问这个问题?”   “之前有位贵族小姐,也是要我陪她一夜,她当时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   他这么一说,安宁多少也猜了出来。这贵族小姐就是指穆芊芊吧。   她的神色严肃了几分,“所以呢?”   苏岩笑而不语。   安宁眉头皱起,最后只是说道:“我不知道以前的你所学的都是什么,只是希望你可以忘掉以前学习的那些。”她顿了顿,脸色缓和了几分,“你若是想要出去走走的话,也是可以,只是身边别忘了带上人。”   苏岩点点头,唇角依旧含着一抹的笑意,“如果这是小姐您的吩咐的话。”   吩咐了一些事情以后,安宁便从这宅子里出来。这宅子位于郊外,一个一进宅子,也花了她三百两银子,加上赎身的银子,一千两就这样去了。倘若穆芊芊就此罢休也就算了,若是她还处心积虑想要对付她,苏岩便是她的一个杀器。   她坐上马车,蔚海拉了拉缰绳,马车缓缓前行。   从郊外到京城里,坐马车大概也要一个时辰。   马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原本碧蓝的天空,在几分钟内就乌龙笼罩在上空,一会儿,哗啦啦的雨水就这样倾盆而出,狠狠砸在马车上。   安宁他们在车内还好,至少淋不到雨,在外头的蔚海和蔚景就倒霉了,没一会儿时间,全身都湿漉漉的。   他们见这雨水丝毫没有要减小的趋势,连忙将马车开到树下,暂时躲一下雨。   等了大约一刻钟后,雨势才渐渐转小,蔚海他们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又接着继续赶车。   因为下雨的缘故,地面变得湿滑湿滑的,蔚海担心马跑太快容易打滑,特地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行。   在快到城里的时候,前面却传来了一阵的喧闹声,蔚海掀开帘子,对车内的安宁说道:“姑娘,前头似乎有人在争吵呢。”   那两人所争吵的地方位置不太好,正好堵住了大家进城的那条路,加上这条路又窄,安宁他们根本没法直接绕过去,只能等着前方吵完。   随着他们的接近,争执声也隐隐钻进耳中。   “小娘子将我家的马车撞坏,究竟要如何赔偿?”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说道。   “我,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是这路面太滑了,我们才一时刹不住马车,真的很对不起。”一个身着蓝衣的丫鬟鼓起勇气说道,她相貌清秀,年纪大约在十五岁左右。   “霜儿,问他需要多少钱,我们直接给他。”一道柔弱的女声开口道,这柔弱中却又带着一丝的坚强。   “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可是齐国公府,这马车被你们撞得整个架子都掉了,至少要赔我们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那叫做霜儿的姑娘倒吸一口冷气。一千两银子他们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安宁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即使是蔚邵卿所使用的马车,成本也不用五百两,加上只是架子掉了,即使回去修一下,十两银子都不用。这自称是齐国公府的下人简直就是在狮子大开口。   “没错,一千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少,不然你们主仆两就给我们乖乖留下来。我看你们两个姿色还算不赖,卖一卖勉强可以算一千两银子。”   “小、小姐……我们要怎么办?”那霜儿姑娘眼泪都要掉了下来,生怕自己真的被抓去卖了。   安宁最恨这种仗势欺人的下人,直接从马车上下来,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色衣衫的家丁见了安宁的相貌眼睛亮了亮,他视线落在安宁身上的云锦衣裳,一看就知道她并非普通人家,不敢造次,只是问道:“这位小姐是?”   安宁没有要暴露身份的打算,只是冷笑道:“一辆马车就要一千两银子,即使是公主都没有使用过这么昂贵的车子,齐国公府果然是家大业大,其他人家所不能及也,果真是好大的派头。”   她话语听起来是在夸齐国公府够气派,实际意思却是在说他们家用度比皇宫还要来的奢侈。   马车内的人不是傻子,也听出安宁的意思,连忙从车内下来,他看到安宁后,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讶,“我说是谁如此伶牙俐齿,原来是周县君,久仰久仰。”   那男子锦衣玉带,明显身份不俗,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做足了纨绔子弟的模样。   见安宁没吭声,那男子自我介绍道:“在下齐国公府齐玉龙。”   他这么一说,安宁倒是想起了他的身份——齐玉龙是齐国公的小儿子,也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尤其喜欢调戏姑娘。他唯一好的地方是,最多就是口头上调戏一把,强抢民女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少的。按照安宁的说法就是,这人嘴贱,见到好看的姑娘就想嘴上招惹一下。平时他也因为这张嘴而惹出了不少的祸事,前几个月还因调戏到御史的女儿而被狠狠弹劾了一把,据说还被打了一顿,这段时间才刚放出来。安宁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齐玉龙的堂妹齐丛萍恰好是安宁的朋友。   齐丛萍没少在她耳边吐槽这不着调的堂哥。她也清楚这齐玉龙就是口里花花,过把嘴瘾后也不会真正做出唐突的举动。   她忍不住说道:“齐公子的身体休养好了?”这人又想被揍一顿吗?   齐玉龙听到她提身体,便感到身上的屁股隐隐生疼,嘴上却还是笑嘻嘻说道:“好了,好了,早就好了。难怪我今日早上起来听到喜鹊在那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呢,原来是今日有这个运道能够见到周县君。”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人虽然话语之中有些许调戏的嫌疑,但本身没做什么小动作,还吹捧了一下安宁,安宁也不能直接同他算账。   她斜了他一眼,“我听闻齐公子性情豪爽大方,是性情中人,怎么就因为马车的梁子而跟人家小姑娘计较?”   那豪爽大方的评价让齐玉龙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畅,像是吃了个小说中的人参果子一样,眼睛更是笑得眯了起来,“不敢当不敢打。我只是同她们小姑娘开玩笑而已。”   说罢,还踹了自己的家丁一把,“都跟你说了,对人家女孩子要温柔一点,你没事吓唬人做什么。”   这齐玉龙也是个妙人,直接把所有的错误推到家丁身上,让人忍俊不禁。   然后又向霜儿道歉,“霜儿姑娘,我让开福向你道歉。”   只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开福立刻道歉:“霜儿姑娘,是我们不好。”   霜儿惊讶地眨了眨眼,最后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说道:“也没什么。”   齐玉龙松了口气,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安宁,安宁莫名想到了某种犬类。   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可以走了,我不会告诉萍儿的。”   齐正龙立即眉开眼笑,“白卉姑娘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然后又踢了踢开福,主仆两迅速消失在安宁面前,似乎深怕她突然改变主意一样。   安宁有些无语地摇摇头。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一个年约十五的姑娘缓缓走了下来,乌发如漆,容貌甚美,上身是葱绿衣衫,下面是杏黄色湘裙,眼眶微红,向安宁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姑娘为我们说话。在下柳碧彤。”   安宁笑道:“那人其实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并不敢真的冒犯你们。”   霜儿嘴巴嘟起,“谁说的,我看他可不像是那么好心的人。”   安宁则是问道:“柳姑娘也是要进城去吗?”   柳碧彤点了点头,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声音轻柔,“在下正打算进京寻亲。”   安宁好奇问道:“不知道柳姑娘的亲人是哪家?需要我们帮忙吗?”   柳碧彤垂下长长的睫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只是来投靠我表哥罢了。”   她的丫鬟霜儿鼓起脸颊,一脸愤慨:“若是不来寻找表少爷,恐怕小姐就要被卖了。”   “霜儿。”柳碧彤警告地喊了一声。   霜儿才连忙闭上嘴。   安宁原本还想问一下她要投奔谁,想说送她过去,却看柳碧彤似乎没有说出来的打算,她也没必要非得去做好人。   她笑了笑,说道:“趁现在没雨,还是尽早进城吧。若是等下再下大雨的话,那就不好了。”   柳碧彤点点头,转身进了她的马车,又示意安宁先走。   安宁冲着她微微一笑,也上了马车。马车重新缓缓前行。   等目送安宁的马车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霜儿才问道:“小姐,为什么不让这位周姑娘帮忙呢?她作为县君,有她在,我们也就不怕路上遇到什么找茬的人。”   柳碧彤声音沉了沉,“刚刚只是恰巧罢了,已经到了皇城门下,肯定不会再出事的。表哥身份高贵,听说京城中有不少的姑娘对他趋之若鹜,我又怎么能够将周姑娘引过去,为表哥增添麻烦呢。”言外之意竟是担心安宁缠上她口中的表哥。   霜儿呐呐道:“可是这周姑娘不像是那种人啊。”因为刚刚的解围,霜儿对她的印象挺好的。   柳碧彤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去投奔表哥已经给他带来麻烦了,能少一分麻烦就少一分。再说了,那周姑娘若真的是个好的,哪里能够轻易放过那勒索调戏我们的齐公子。”   “那齐公子也有向我们道歉啊。”   “霜儿!”听到自家小姐语气有些不悦,霜儿连忙说道:“小姐,霜儿自知蠢笨,小姐不要嫌弃我。”   柳碧彤没再说什么。   霜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门,然后拉了拉缰绳。   已经远去的安宁自然没听到这对主仆的对话,不然她估计后悔自己帮忙的举动。   主仆两在经过检查路引、问路等步骤,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雍容华贵的蔚府面前。   柳碧彤从马车上下来,拿出一块玉佩,对着门口的守卫说道:“在下柳碧彤,来自横州,有要事寻找蔚侯爷,还请通传一声。”   守卫早就习惯有漂亮的姑娘家想要攀上他们家侯爷,眉头都不动一下,直接说道:“姑娘,请问您找我们侯爷有何要事?侯爷素来公务缠身,可没有时间随便见无关紧要的外人。”   霜儿脱口而出:“我们小姐才不是外人呢,我们小姐可是蔚侯爷的表妹。”   表妹?两个守卫面面相觑,除了周安宁,他们侯府又多了一个表妹?   “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柳碧彤将那枚玉佩递了过去,玉质细腻剔透,一看就是块好玉。   守卫见了玉佩上熟悉的图纹,连忙进屋。   过了一会儿,玉秀走了出来,眉眼依旧冷淡,“跟我进来吧。”   原本紧张得不断咬着下唇的柳碧彤闻言,轻轻舒了口气,跟在玉秀身后。   ……   这侯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富丽堂皇,曲折有致的游廊、佳木茏葱的花园、一切美好的景致都像是出现在梦境中一样。霜儿从未见过这些,不住地好奇打量着。   柳碧彤虽然没有像她一样夸张,身体却不自觉拘谨了几分,玉秀看在眼中,对他们主仆两的观感低了一些。当初周安宁进侯府的时候,也没有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将他们带领到正屋内,玉秀示意她们主仆两进去,自己则在门外候着。   当见到那芝兰玉树的身影转过身,露出那清俊无双的面容时,那样世间独一无二的风姿直接撞进了柳碧彤的内心,让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你就是柳碧彤?”   蔚邵卿的声音将柳碧彤唤醒,她温温柔柔福了福身子,“碧彤见过表哥。”   “你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柳碧彤的眼眶红了红,眼泪要掉不掉的,“碧彤知道不该前来叨扰表哥,但是除了表哥,碧彤找不到其他可以帮助的人了。”   她用带着一点委屈的声音将自己的遭遇喃喃道来。   柳碧彤的母亲是蔚邵卿母亲苏焕云的堂妹。苏焕云的家世虽然不显,但架不住蔚邵卿父亲喜欢她,还是迎娶她作为正妻。苏家又因为曾经牵扯进上一代夺嫡的事情,所以基本都被贬得差不多了,加上当初苏焕云身体生下蔚邵卿后身体不好的时候,苏氏一族曾经想要再送一个姑娘进蔚家,导致苏焕云同柳府一刀两断,受此刺激,甚至病情加重,很快就去了。蔚邵卿的父亲一怒之下,吩咐再也不许苏家上门,来一个他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有他这道命令在前,苏家这些年来根本没有什么人敢上前来攀关系,生怕招惹了这位侯爷的怒火。   柳碧彤的母亲同苏焕云关系曾经还算不错,苏焕云还送给了她一块的玉佩。这块玉佩便成为了今日柳碧彤的信物。   柳碧彤的母亲柳苏氏五年之前去世,柳父在三年前又迎娶了新人。这继母还带来了一个子一女。有了后妈就有后爹,特别是在继母柳杜氏去年生下儿子后,在柳家地位稳固了下来,柳碧彤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柳碧彤的相貌生得好,花容月貌的,柳杜氏的娘家侄子见了她一面后,对她念念不已,直接向柳父提亲,在枕边风的怂恿下,柳父有意要将柳碧彤嫁给继母那不学无术的娘家侄子杜同甫。那位侄子性格暴虐,听闻曾经折磨死不少的姑娘。柳碧彤害怕极了,想起京城里还有一个表哥,便同奶娘和丫鬟一起收拾好细软,逃离到京城中。   只是奶娘在快到京城的时候就病了,柳碧彤只能先留下丫鬟南儿照顾她,自己先来侯府。   “听闻那杜同甫喝醉酒后就会打人,房里曾经有两个通房丫头被他活活打死。碧彤就算青灯古佛一生,也不愿嫁给这样的人……还请表哥为我做主。”她的眼中含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模样楚楚可怜极了。   蔚邵卿无悲无喜,神情仍然是一贯的冷淡,他手上把玩着柳碧彤之前拿来当信物的玉佩,让人很难猜测出他的心思。   柳碧彤心中原本的底气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消失,生起了几分的不安。   “表哥若是不方便的话,碧彤也可以离开蔚府的。只希望若是家父寻上门,还请表哥看在我娘的份上,不要透露我的去处。”她的声音凄楚,眼神有些哀怨和悲伤。   “小姐!”霜儿忍不住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蔚邵卿淡淡道:“你就暂时住下。若是那杜同甫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会替你做主。”   柳碧彤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弧度,“多谢表哥,碧彤一定不会给表哥造成麻烦的。”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有我的奶娘……”   蔚邵卿道:“等下你直接告诉玉秀她所在的地点,玉秀会派人去接她过来。”   柳碧彤笑中含泪,“奶娘没事的话我就放心了。”   蔚邵卿将玉佩还给她,又吩咐玉秀将她带下安置。   对于府上多出一位货真价实的表小姐,玉秀很淡定,态度依旧淡淡的,并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殷勤对待。   她将柳碧彤安置在距离蔚邵卿歇息的屋子十分遥远的杏花院,一个在最西边,一个在最东边,走路过去至少需要二十分钟。她还安排了一个叫做明月的丫鬟服侍柳碧彤。   柳碧彤知道玉秀是蔚邵卿身边的一等侍女,有心要同她处好关系,但即使她不着痕迹地想要寻找话题,玉秀仍然淡淡的。   没事,来日方长。   柳碧彤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就这样在蔚府中安顿了下来。她初来乍到,不敢做太多的动作,每日在院子中绣花看书,看上去安安分分的样子。两天过后,她的奶娘杜嬷嬷和丫鬟南儿终于被蔚府的人找到,送了进来。   蔚邵卿在衣食住行上并没有亏待这个表妹的意思,一切用品都是上好的。   精致美味的食物,柔软艳丽的绸缎,金光闪闪的首饰,这一切几乎要晃花了柳碧彤的眼睛。   柳碧彤在蔚府的自由程度还是挺高的,除了蔚邵卿的院子和书房、以及易芳阁,其他的地方她可以自由地闲逛。   蔚邵卿的地盘她不能去是正常的,易芳阁的原因就让她有些不解,便让南儿去打探了一下。   南儿嘴甜又会来事,加上又能放下身段,很快就同蔚府的一些粗使婆子打成了一片,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也就这样套了出来。   南儿打听好后,便急急忙忙过来,对柳碧彤说道:“姑娘,那易芳阁是留给蔚侯爷的表妹周安宁的。”   “表妹?”   南儿点点头,小心地看了一眼柳碧彤,“听说是一个远方表妹,这位周姑娘在京城中还是个有名的才女,那西游记、白蛇传、西厢记皆是她的作品。她原本只是农女出身,却因为功劳而被封为乡君,去年的时候,又因为治蝗灾的功劳,成为了县君。听闻这位表小姐同宫里的二公主交好,深得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的喜爱,圣眷优渥。”南儿并不知道安宁被封为县君可不仅仅是因为蝗灾的缘故,还有那稻田养鱼等一系列她提出的方案。   “原本只是区区农女,却一路成为了县君,真厉害。”性格单纯的霜儿忍不住悠然神往。   柳碧彤的脸却僵硬了一些。易芳阁……距离表哥所住的地方并不远,不像是她的杏花院,即使想要用路过的理由都很生硬。   “表哥对待她态度如何?这位周姑娘又是哪里人?”   南儿打探得还蛮仔细的,继续道:“听闻侯爷对这位表妹甚为宠爱,特地为周姑娘请了宫里的姑姑来教养她,侯爷尤其喜欢她做的美食。周姑娘一家原本是住在宣州的开原县,因为圣上的赏赐,她的两个侄子拥有了进国子监的机会,所以全家都搬到了京城中。”   柳碧彤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嘴,又看向自己的奶娘,“奶娘,侯爷收留我们,对我们有大恩,我是不是应该做几道菜来聊表谢意?”   杜嬷嬷一脸的欣慰,“小姐能够如此知恩图报,果真没有辜负老奴平时的教导。老奴正好擅长几样糕点,小姐不如学习一下?”   柳碧彤点点头,向来不下厨的她开始学习做起了所谓的糕点。   只是她的一番心血注定要落空。   对于她送上的点心,蔚邵卿不曾收下品尝,反而说她作为客人,这点的小事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她仍然不放弃,每日奉上自己做好的吃食,不曾有过怨言,也不曾露出难过的情绪。   这日,她听闻蔚邵卿休沐,特地做好了翠玉豆糕送到书房前,温温柔柔对守着门的蔚甲说道:“我今日给表哥做了翠玉豆糕,你能帮我和表哥说一声吗?”   蔚甲进去替她传达了一下消息,然后对柳碧彤说道:“少爷现在肚子不饿,他说这翠玉豆糕最好热了吃,还是表姑娘自己吃好了。”   柳碧彤眼神黯淡了几分,勉强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没事,那我就不打扰表哥了。”   她拎着食盒,就要离开,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玉容手里也拿着食盒款款走来,见到柳碧彤后,两人皆是吃了一惊。玉容前几日陪同安宁出去的时候,正好给这柳碧彤解围过。   她虽然有些疑惑柳碧彤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终究还是以手中的食盒为重,暂时压下心中的好奇,对蔚甲说道:“姑娘今日做了云片糕、玉兰片和枣泥山药糕。多做了几样,所以让我给少爷送来。”   蔚甲轻轻咳嗽了一声,看了柳碧彤一眼,转身再次进去问问。   柳碧彤也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对玉容轻轻柔柔一笑,“表哥恐怕要辜负你家姑娘的美意了,他现在肚子不饿。”   话应刚落,蔚甲走了出来,对玉容说道:“进去吧,少爷突然又有胃口了。”   玉容忍着笑意,直接走进书房中。饿不饿那可是看对象的。   柳碧彤脸上的笑容直接僵硬了,她觉得手里的食盒似乎变得千金重,身体晃了晃。   直到玉容两手空空出来,没有拎着食盒,她才上前一步,对玉容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呢。”   玉容说道:“我也没想到柳姑娘所说的亲戚居然指的是少爷。”她在刚刚就想明白了少爷恐怕就是柳碧彤口中要投奔的亲戚,甚至柳碧彤不愿他们送她的原因也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相比较她家姑娘来说,这位柳姑娘还真有些小家子气呢。   玉容涵养素好,即使心中有再多的腹诽,也不曾在面上表露出半分。   柳碧彤现在也猜出这位丫鬟的姑娘便是蔚府另一个表小姐周安宁了,那日齐玉龙也曾经称呼她为周县君,只是柳碧彤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居然恰好遇到。   她眼神有些复杂,最后缓缓勾起了一抹的笑容,“那日一别,碧彤一直感激你们小姐的解围,碧彤明日打算宴请周姑娘,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   玉容不卑不亢说道:“这个我可没法替姑娘做主,得回去问她一声。”   心中则打算等下就去找玉秀和书兰她们,问问这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题外话------   推荐朋友的新文~文名:离婚无效之总裁不好惹   作者:素手朱颜   简介:向来不齿下半身异性的天才少女颜有金,有一天她失身了,第二天她闪婚了,第三天她闪离了。   谁的人生没有渣?毒舌男挥一挥衣袖,一百块钱都不留给她,还对她说:“国民老公,你若不服,欢迎来战。”   ☆、第六十五章 投喂,共骑马上   玉容在侯府中呆了那么多年,以前又是蔚邵卿身边的一等丫鬟,即使现在去服侍安宁,在蔚邵卿心中的地位仍然没有什么改变。她的人脉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柳碧彤所可以比的。她很快就将事情打探得差不多,包括柳碧彤投奔侯府的原因,包括她三天两头做点心的事情。   玉容哪里看不出柳碧彤的心思,直接在心中冷哼:自从昌义侯以后,他们侯府基本都是不纳妾的,每一任的侯爷不在意未来妻子的身份,只在乎自己是否喜欢。她家少爷待这位表小姐只是平平,尽到亲戚情分罢了,而且这情分还是看在那玉佩份上。柳碧彤想要留在侯府基本是没有可能性的。   柳碧彤以道谢的名义要同安宁见面,玉容作为丫鬟自然不会擅做主张,回去后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安宁这几日正好在忙着买田地的时候。因为今年搬到京城的缘故,开原县原来那些种植葡萄园的田地改成了种植别的作物。她自己则是拿出五千两银子,买了一千亩的田地,其中两百亩田地用来种植葡萄园,五十亩田地一部分是将杂交水稻种子种下去,另一部分则是继续培养杂交水稻的种子。还有三百亩种植了玫瑰、茉莉等一些胭脂水粉的原料,五十亩种植药材。其余的安宁两百亩用来稻田养殖,两百亩开始实验套种种植。她今年尝试的套种种植大致有三个方案,一个是生姜套种玉米,一个是马铃薯与棉花套种,还有玉米套种红薯。倘若这些前世的成果在大周也能用上的话,普通老百姓们就能够有有限的田地种植出更多的东西,可谓是一件大好事。因此安宁才会如此上心。   也正是因为忙着这些事情,她才没有怎么关注蔚府,直到玉容告诉她,才知道了柳碧彤的事情。   她莞尔一笑,“我这个假表妹,可谓是遇到了真表妹。”她心里清楚,她这个表妹,不过是蔚邵卿为了改她抬身份用的,也的确给她带来了不少的好处。看在蔚邵卿的份上,京城中敢上门找麻烦的基本没有。就连聪哥儿和金宝在国子监中都受益匪浅。   玉容正色道:“少爷说姑娘是表妹,您就是货真价实的表妹。”她家姑娘这个表妹身份是少爷自己心心念念认下来的,柳碧彤根本没法同她相比。特别是在知道少爷从来不曾收过柳碧彤送来的吃食,玉容心中更是得意万分:她家少爷才不是随便什么人做的都要吃呢。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姑娘您长得点心吧,可别在柳姑娘面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安宁点点头,“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吗?”她也就是在玉容桂圆她们面前才放松了点。   好歹是第一次正式会面,安宁还是准备了一下礼物。   玉容建议:“姑娘可以送那赤金花叶发簪。”   安宁忍俊不禁,“那簪子金子太重,我自己都不喜欢,哪里有送人的道理。”   玉容道:“姑娘不喜欢这个,柳姑娘说不定喜欢呢。”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家被继母苛待的缘故,柳碧彤比起玉石一类的,更喜欢金饰,头顶所戴的是金钗,耳朵也是金耳环。幸好蔚府的首饰都做得小巧精致,她戴在身上才没有暴发户的感觉。要玉容说来,柳碧彤这类型的相貌,其实更适合戴翡翠的。只是在有些人眼中,翡翠的价值比不过金子和玉石宝石。   安宁想了想,说道:“我还是将那白玉响铃簪给她好了。”   除了这簪子外,安宁还准备了几样的荷包,当然这些荷包都不是她亲自绣的。自己绣的荷包,安宁只会送给关系十分亲近的朋友。   虽然柳碧彤时间约明天十分的赶,但两家坐马车只需要一刻钟,所以倒也方便。   在安宁将柳碧彤身份和遭遇说了一下后,周李氏还十分同情她,说道:“果然是有了后母就有后爹,这可怜的孩子。”   ……   再次见到柳碧彤的时候,她同初见时的狼狈样子可谓是天差地别,那时候的她最好的衣服都是三成新,现在则是绫罗绸缎裹身,发髻上斜斜插着点翠镶金花簪。见到安宁后,微微一笑,将她请到花园中,说道:“那天见面的时候,再没想过我们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亲戚关系。”   安宁抿唇笑了笑,“我也没有想到你也是表哥的表妹。”   柳碧彤眼神黯沉了几分:她也是打听过的,和她这打秋风的表妹不同,面前这位是表哥亲自去寻回来的。   她视线落在安宁身上的水红文锦,笑意盈盈问道:“你身上这衣服样式真好看,布料也很好,是表哥送你的吗?”   安宁瞬间觉得这姑娘真的有些不讨喜,似笑非笑地看着柳碧彤,“这布料是当初珍嫔娘娘赏赐给我的,前段时间我娘才找出来,让玉容帮我做了一身。”   这段时间她做的衣服实在不少,没办法,刚入京城,导致有不少的人下帖子,安宁虽然拒绝了好几个,但关系好的朋友那里还是过去了几趟。她现在作为县君,出门的时候衣服样式基本都得不重样。不仅仅是她,慧姐儿、周李氏、聪哥儿和金宝,前前后后基本每人至少做了十套的新衣裳。这还是周李氏特地去外头聘请了两个绣娘出来,才赶了出来。   柳碧彤说道:“我看表哥那样疼你,还以为是他给你的。”   安宁拿了一个洗好的草莓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液在舌蕾间绽放,带来了极大的享受,她吃了一个后,笑道:“又是哪个多嘴的胡乱编排我和表哥的关系的?我自己能赚钱,又不是买不起好的绸缎衣裳,没必要平白无故收表哥的礼。”   全身上下衣服首饰都出自蔚府的柳碧彤嘴角笑意僵了僵,“安宁可真是能干,不像我,我若是能够像你如此,也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安宁心道:那是因为她将功夫都往男的身上使唤了。   这时候,书兰和书红都手捧托盘走了过来,她们两人的托盘都是摆着两样的糕点和茶具。   百合酥、苹果蜜饯、香杏凝露蜜、酥糖玫瑰糕,每一样都是她所喜欢的。特别是酥糖玫瑰糕,制成后放在玫瑰的印模中精心烤制而成,小巧玲珑,入口的时候酥松适口,香味纯正。   每次安宁在蔚府的时候,都是书兰和书红服侍她的,她忍不住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怎么是你们两个送来的?”   书红将安宁喜欢的酥糖玫瑰糕往安宁的方向移了移,说道:“姑娘好几天没上门了,我和书兰甚是想念,特地讨了这差事过来。姑娘不高兴看到我们吗?”   安宁笑靥如花,“高兴,哪里敢不高兴呢。”   书兰则是将一套旧窑十样锦的茶盅摆在桌上,说道:“这是今年新出的雪山毛尖,少爷昨天才拿回来,让我今天给姑娘试试,若是吃得好,可以带两罐回去。”   书兰没有说的是,蔚邵卿也就是拿了两罐的雪山毛尖回来。   安宁含笑道:“既然是表哥所推荐的,那我得好好品尝一番。”   书兰和书红这对姐妹各有擅长的地方,书兰擅长泡茶,书红擅长女红,两人之前都同安宁相处得很是融洽,言语之间自然半点见外的意思都没有。   明明今天是柳碧彤请安宁吃东西的,但是现在反而更像是安宁请她,落在她眼中,越发不是滋味。更让她不高兴的是,她当时让厨房做,结果厨房给她上的这些糕点都是安宁喜欢吃的,而不是她喜欢的。   安宁看出了这点,还笑眯眯说道:“碧彤果真温柔体贴,所准备的都是我喜欢吃的呢。”   柳碧彤听了以后,更加心塞了。   书红和书兰在送了点心茶具过来以后,还留了下来服侍安宁。   安宁就着这刚泡好的雪山毛巾吃了一块百合酥,不得不承认这两个搭配起来十分不错。毛尖的清香醇爽,百合酥的甜而不腻,放在嘴里,仿佛将整个春色都含在嘴里一样。   她对书兰说道:“这雪山毛尖我喝得倒比上回那松山毛尖要好一些。”   味道更为清冽。   书兰笑了笑,“这是取自山顶最高处的茶园,别的地方的毛尖一般采摘期是在谷雨之后,他们的不同,要更早一些。每年所采摘下来的制成茶后,都不到一百罐呢。采摘下来的这些全都作为贡品。前几日少爷差事做得好,陛下才赏赐了他几罐。”   不到一百罐,这种毛尖在外头一罐都要千金吧。   柳碧彤也抿了一口的茶水,说道:“我也觉得味道颇为不错。”   她自己在家喝的都是几两银子一罐的,哪里喝过这种精细的东西。   她望着嫩绿明亮的茶水上氤氲的雾气,不自觉出神了起来。从小大家都说她长得好,这样的品貌即使是京城里的贵人也比不上。她也曾见过所谓来自京城的高官小姐。那些人没有一个长得比她出色,偏偏因为身份的缘故,她不得不忍气吞声去奉承讨好这些不如她的人。   她的手不自觉放在自己的脸上,嬷嬷曾经说过,她同那位嫁入侯府的焕云姨母长得有三分相似,日后定是有大造化的人。表哥虽然对她冷冷淡淡,但只要有这张脸,这个身份,她留在侯府中,定可以经营出属于自己的一天天地。周安宁以前还只是农女呢,也能够成为大周第一名媛。她在家里虽然待遇不好,但也算得上是官家小姐,若是有表哥的帮助,自然没有比她还差的道理。   在柳碧彤心中,周安宁今日之所以能够走到现在这成绩,根本不是依靠她的才华,只是表哥捧着她罢了。   想到这里,柳碧彤这才觉得有些气顺,嘴角也勾起了温柔的浅笑,看着安宁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样。   她突然换了种态度,安宁被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不能让对方别这样看她,只好继续吃草莓,吃点心。   蔚府因为不缺玻璃的缘故,还有一个用玻璃建造而成的温室大棚,大棚中不仅种植了各种蔬菜,还有不少的水果。这草莓想必就是出自温室大棚的吧。改天有时间,她也可以去瞧瞧蔚家的温室大棚。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偶尔应付一下柳碧彤的对话。   柳碧彤将安宁送给她的礼物,拿给南儿,对她说道:“早知道,我也应该准备一份礼物给安宁你的。”   安宁笑了笑,“我看柳姐姐您的荷包做得很是精致,女工真是不错,若是可以送我一个那就好了。”   “安宁既然喜欢的话,那我这几天就做一个送你。”   柳碧彤的继母柳杜氏不曾想过好好培养她,最多只是让她认点字不做睁眼瞎罢了,琴棋书画她样样都不精通,做得最好的是女红。毕竟在家里,柳碧彤不仅得做自己的衣裳荷包,连姐姐、弟弟以及继母的也得一起做。熟能生巧,她在这方面也有一些天赋,自然显得出众起来。   在一旁听着的杜嬷嬷插了一句,说道:“周姑娘也可以多练习女红,女子终究要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他的诗词书画,不过是闺中游戏,可会可不会。老奴托大说一声,周姑娘这个年纪也该练起女红了,很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抬高自己家的姑娘,又踩安宁一脚。   安宁笑眯眯道:“卫先生说了,我会做荷包会裁剪衣服就够了。我可不愿同家里的绣娘抢工作。”本来就是嘛,若是以前的她用女红来赚钱也就算了,现在她又不靠这个,对女红也没有太大的爱好,何必非要委屈自己呢。   玉容点点头,“这话说的很是,京城里的那些小姐们更多地将重心放在琴棋书画上,女红上只要过得去就可以了。”   哼,想踩她家姑娘,没门!他们府里又不是没有绣娘没有针线房。   主仆两一搭一唱,摆明了不买杜嬷嬷的账,杜嬷嬷有些生气,又不敢说什么。她很清楚这两人一个是蔚邵卿亲自找回来悉心教养的表妹,一个以前是蔚邵卿身边的心腹侍女,无论哪个地位都比她们家小姐要高得多。而且周安宁口中的卫先生还是出自太后身边的姑姑,她若是反驳了这话,岂不是在质疑太后身边的人吗?   柳碧彤还算有些急智,说道:“这同我们横州倒是有些不同。可见不同的地方风俗也不一样。”   安宁也没打算让柳碧彤丢了脸,顺着她的话说道:“柳姐姐的女红做得好,到时候也是可以作为一项才艺臊臊玲珑她们。”   “玲珑?”   安宁说道:“玲珑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是安大将军的女儿。”她顺便提了提其他几个认识的朋友。   柳碧彤听了很是羡慕,心中更是下了决心要好好同京城中的贵女打好关系,没道理周安宁可以做到,她没法做到。   两人你来我往,不时地聊一下景致,谈一下看过的书,在表面看来,倒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等一盏茶完毕后,柳碧彤用欣羡的语气说道:“我真羡慕安宁你有一手的好厨艺。”   她垂下头,声音充满了失落,“前几天若不是表哥愿意收留我,恐怕我就得流落街头了,我身无分文,一针一线都是用蔚府的,便想着做几样的糕点聊表一下心意。只可惜我水平有限,表哥不太喜欢我所做的东西,不愿接受。”   安宁不接这个话头,“你有这个心就好了,表哥他并不看重这些。”   柳碧彤心中骂道:不看重的话,你就别常常给表哥送吃食啊。   嘴里却道:“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于心何安,哪里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住在这里。”   安宁说道:“你既然擅长女红的话,何不做几个荷包送他呢?”她心里很清楚蔚邵卿根本不会接受,不过是说客套话而已。   柳碧彤道:“表哥说他不用别人做的,让我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安宁只好哦了一声,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柳碧彤深呼吸一口气,“安宁,我们是朋友吧?”   等安宁点头后,她才说道:“我看表哥很喜欢你做的那几样点心,你能教我一下吗?”   安宁却笑意盈盈地点点头,等柳碧彤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后,才斯条慢理说道:“这些糕点都是我们家的传家方子,之前宣州的罗姑娘用一千两买一份的食谱,她买了整整五份。你打算出多少银子买?”   柳碧彤脸上的笑容直接僵硬了,声音控制不住地变了调,“一千两一张?”   别说一千两了,她身上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   安宁点点头,“不信你可以问表哥,这事表哥也是知道的。”   杜嬷嬷听到一千两银子,倒吸一口冷气,“周姑娘,我们小姐也算是您的表姐,何必非要用银钱来玷污你们的感情呢?”   柳碧彤算她哪门子的表姐啊!安宁在心中冷笑。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柳碧彤,“像食谱酿酒这些,每一家都有自己独家的方子,也是一个家族的底蕴,所以平时不会轻易送给别人,即使是姻亲关系,这种食谱也是可以作为陪嫁的。再说了,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个道理世人皆知,想必杜嬷嬷也是知道的。”更别提这种所谓拐着弯的亲戚。   就像是周慧,她嫁过去沈家后,也带了一些食谱,让沈家桌上的美食增加了好几道,也因此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这柳碧彤空口就想拿走她的食谱,想得倒美。倘若是玲珑、天晴的话,她们帮了安宁不少忙,安宁送给她们并没有什么意见。柳碧彤别看嘴上亲亲热热地喊她妹妹,但实际上对她没抱什么好意,安宁才不会傻得拿自己的东西去送她。   安宁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除非柳碧彤拿出银子买,否则是别想拿到所谓的食谱。她强忍着心中的嫉妒和愤怒,向安宁道歉:“我倒是不知道这些。”   安宁继续给她戳伤口,“我以前也是不知道,还随意送给街坊邻居,后来卫先生同我说过,才知道无论是食谱还是胭脂方子,都是一个家族无形的家产。”   哪天他们周家真的不幸落败了,有这些东西也不怕养不活自己。   呸呸呸,他们周家才不会落败呢!   玉容十分看不惯这杜嬷嬷,直接说道:“只可惜周家没有和柳姑娘年纪适宜的少年,不然柳姑娘直接嫁进来的话,这些方子自然也就可以学了。聪少爷还只有十一岁呢。”   桂圆灵机一动,说道:“女大三,抱金砖。”   柳碧彤的脸直接就黑了下来。她的目标是成为侯府主母,成为人上人,才不想嫁到周家,嫁给一个小屁孩。   安宁正色道:“好了,你们越说越不像话了,两人的辈分摆在那里呢。”柳碧彤不愿意,她才更不愿意呢。   然后又训桂圆和玉容,“这两个丫头被我给宠坏了,嘴上都不留门的。特别是桂圆,性格最是天真浪漫,姐姐素来温柔周到,肯定不会同她计较的。”   扣帽子,谁不会啊。   柳碧彤心中再是不愉,也没法说什么,只是呵呵一笑带过。   至于杜嬷嬷,一次次出师不利,她也是要脸皮的人,只觉得坐不住,寻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至于柳碧彤的丫鬟南儿在一旁低头垂眉做恭敬温顺状,霜儿则是手里拿着一叠之前玉容给她的糕点,吃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像是小仓鼠一样,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个姑娘之间的暗潮涌动。   安宁看了都忍不住想摇头,她想起同这霜儿丫头初次见面,她也是如此单纯没有心机,这样的丫鬟还能留在柳碧彤身边,还真是不太容易。她不知道的是,柳碧彤之所以留她,不过是因为没有其他人选罢了。她家中其他生母以前的人都被继母打发得差不多,只留下霜儿南儿和杜嬷嬷。一般来说,一个官家小姐身边至少有两个丫鬟,若是她将霜儿赶走,柳杜氏反而能够顺理成章地安插人手进来。因此即使柳碧彤觉得霜儿太过蠢笨,但念在对方是自己人,又忠心耿耿的份上,还是留了下来,只是不如南儿那样受重用罢了。   她对玉容说道:“将这叠藕粉桂花糖糕给她,她应该挺喜欢吃的。”   手里指着霜儿。   原本窝在小角落安安静静吃东西的霜儿在下一秒瞬间成为众人关注点,一脸惊讶地瞪大眼睛,配合鼓起的双颊,显得有点呆。   安宁忍不住笑了,说道:“看她胃口这样好,我感觉都能多吃几口饭。”   玉容也忍俊不禁,听从姑娘的话,将后来上的藕粉桂花糖糕端了过去,对似乎受到小小惊吓的霜儿说道:“慢慢吃吧。”还不忘给她倒了杯茶。   桂圆瞬间有失宠了的感觉,一脸哀怨地望着安宁:姑娘,我也是很能吃的!我也可以表演给你看的!   接收到她传来的电波,安宁有些无语,干脆当做没看到。   “我这丫头让你见笑了。”   安宁笑道:“我看霜儿就很好,天真可人。”   两人就着霜儿聊了一会儿,气氛又从之前的寒风簌簌转为了春风拂面。   友好的气氛维持到蔚甲走了过来,他向安宁恭恭敬敬道:“姑娘,少爷刚从皇宫里出来,他有事要同你商议。”   “他在书房?”   蔚甲点点头。   安宁站起身,冲柳碧彤歉意地笑了笑,说道:“表哥有事,我先过去了,今天的点心很美味,谢谢你的招待。”   柳碧彤还得强撑着架子,当知心姐姐,“没事,你快过去吧。”   安宁同她寒暄了几句,身姿摇曳地离开了,顺便拎走了身后一大串的小尾巴。   柳碧彤眯眼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又看着认认真真吃点心的霜儿,不由将心中的火气发泄在霜儿身上,“一盘小小的糕点就收买了你吗?你眼皮子怎么变得这样浅?”   南儿在旁边咳嗽提示着:“姑娘,慎言。”   霜儿察觉到自家小姐身上散发的浓浓恶意,有些害怕地放下了糕点。   柳碧彤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回房间吧。”   南儿说得对,她在这蔚府中一步都不能多走,一句话都不能多说,哪里能够在这外面随意发火。   只是心中的不甘就像是海水中的海藻一样将她的心紧紧缠绕着。   凭什么!明明都是表妹,她来了这么多天,都不被允许进入书房,周安宁随便来一趟,就被请了过去,她甚至有些后悔今日邀请周安宁过来。柳碧彤不知道的是,即使她没邀请,蔚邵卿迟早也会将安宁给请过来的,到时候他恐怕会更加吐血了。   ……   蔚邵卿的书房仍然是八百年都不变的摆设,黄梨木桌子,案上磊着各类书籍法帖,几方的宝砚、各色碧彤。墙壁上挂着一幅的游船图,左右则是一副的字帖。不远处的美化朱漆小几上放着一个黄花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托盘,托盘里则是时兴的水果,例如大枣、草莓、橙子。   蔚邵卿正坐在椅子上,骨节分明,足以摆着当艺术品的手指正掰着一颗橙子,动作不紧不缓,像是蕴含着某种韵律一样。   听到她进屋的脚步声,将书房门轻轻阖上的声响,蔚邵卿顿了顿,示意她坐下。   安宁在竹椅上坐下,托腮看着蔚邵卿掰橙子。等掰好一颗后,蔚邵卿将橙子放在她面前,橙色的果肉一看就味浓香甜。在这时代,不喜欢用熏香的人还会使用用橙子熏屋子。   安宁拿了一瓣下来,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嘴里都是酸甜的滋味。比起橙子,安宁更喜欢草莓,只是吃了一瓣后就放下。   蔚邵卿纤细白皙的手指也夹起一块,即使吃橙这种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都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   安宁等他吃完一个后,才开口道:“表哥找我有什么事?”   “你前几日,替一个戏子赎了身?”安宁当初既然将玉容和蔚海也带上,就没想过隐瞒蔚邵卿这件事,她点点头。说实在话,蔚邵卿现在找她谈这事已经比她想象中要晚不少,想来是因为他近几日忙碌的缘故。   “见了后感觉如何?”   安宁笑意盈盈看着她,眼中盛满了闪烁星光,“自然是不及某人。”   蔚邵卿猛不防被安宁给小小调戏了一把,失去了一贯的淡定从容,呆了几秒后,摇头失笑,“你啊。”   简单的两个字中宠溺之意浮然而现。   安宁声音依旧清清脆脆的,“有了正品,谁还会去看赝品?”   “表哥呢?在知道有人对你如此一往情深,即使得不到你人,也想要得到代替品,不知道表哥是否会为这样的深情厚谊动容?”   “习惯了。”这三个字说得习以为常,没有自得,没有鄙夷,只是再自然不过的陈述。   安宁嘴角抽了抽,看着面前这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只觉得牙根隐隐生疼:这种理所当然的自信好欠揍啊。   蔚邵卿冲她淡淡一笑。   安宁轻哼了一声,“那也习惯了表妹送来的吃食?”   她口中的表妹显然指的是柳碧彤。   “不及某人。”这是把安宁前头的话反过来用,表示柳碧彤所做的比不上安宁。   安宁心中涌起了淡淡的甜蜜,她耳垂微红,脸上却仍然是认认真真的神态,“你找我过来,不会就为了表扬我的厨艺吧?”   “自然不是。”蔚邵卿像是剥橙子剥上瘾一样,又拿了一个橙子放在手心,边剥边说道:“四月一号是每年的春搜,你是否想要参加?”   大周每一年都有四季田猎,春搜、夏苗、秋狝和冬狩,在大周其中以春搜规模最为盛大,作为一年一度的盛典来隆重举办。说到底其实就是打猎。   安宁对于这种盛大的狩猎活动很感兴趣,只是每一年她都不会特地在春天千里迢迢来京城,所以即使有这个资格参加也没有来过。   她点点头,笑逐颜开,“要,当然得要!”   蔚邵卿见她喜不胜言的模样,眸光微微转暖,“好,我等下吩咐人给你做一套新的骑士服。嗯,还有到时候所骑的马匹,你也得好好选一匹,趁这段时间同那马磨合一下。”   安宁不住地点头,然后皱起了鼻子,“我不太擅长挑选。”   蔚邵卿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陪你选一匹。你还记得怎么骑马吧?”   安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能说她已经好久没骑马了吗?   这不能怪她啊,她平时出行都是坐马车的,也没有什么骑马的机会。   “看来是不记得了。”蔚邵卿嘴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回想起了以前教导她骑马的日子。那时候的她年纪尚小,骨子里的倔强却不曾变过。   安宁被他笑得脸有点红,抿了抿嘴,不去看他,“那就走吧。”   两人一起走到后院的马厩。一排过去,至少有十多匹的骏马等着他们挑选。每一劈匹皆精神抖擞、彪悍矫健。   蔚邵卿直接问照料骏马的下人,“这些马中有性格温顺的吗?”   那下人连连点头,指着右边第二只枣红马说道:“这是一匹小母马,最是温顺,姑娘可以试试。”   蔚邵卿在相马上很有一套,说道:“欲得兔之头与其肩,欲得狐之周草与其耳……果真不错。”   说罢,让那人将这匹马牵了出来。   安宁一见这匹枣红马用温润的眼睛柔和地望着她,就喜欢上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赤色的毛发,这马并不闪躲,温顺地站在她身旁,任用安宁摸她毛发。   “试试?”蔚邵卿道。   安宁点点头,骑在马上,蔚邵卿则是牵着缰绳,慢慢走着,让安宁先适应一把。   安宁之前就同蔚邵卿学过骑马,只是太久没练所以忘记了而已。等绕着马场走了两圈后,她身体关于骑马的记忆慢慢地复苏,忍不住对蔚邵卿说道:“我跑看看好了!”   蔚邵卿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有点担心,“不如我同你一起?”省的这丫头兴奋过头,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就不好了。   安宁本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安全为上,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蔚邵卿纵身一跃,便坐在她身后,男性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安宁面上发热,手仍然紧紧抓着缰绳。   蔚邵卿在她耳边轻笑:“别抓得这样紧,马会感染到你的情绪,跟着紧张起来。”   还不是因为他!   安宁气得咬牙,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心无旁骛地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身下的马,努力当做自己背后没有多出一个人。   她向来容易投入一件事,当她全身心放在马上的时候,果然逐渐忘记了蔚邵卿的存在。   蔚邵卿鼻间呼吸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安宁的一缕发丝恰好垂落在耳后,让人有种伸出手去为她捻起的冲动。   他眼神沉了沉,伸出手,牵住缰绳,以一种拥抱的姿势。   ……   安宁和蔚邵卿在马场上练马的同时,柳碧彤则是带着丫鬟回到了房间。   她寻了个理由,将明月支出后,才吩咐丫鬟南儿去打听一下表哥找周安宁的原因。   蔚邵卿根本就没有要隐瞒这件事的意思,南儿没花多少力气就打听得差不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瞅了柳碧彤一眼,才说道:“少爷同周姑娘一起去了马车骑马。”   “两人一起骑马?”   南儿点点头,“我刚刚去看了看,他们两人共骑一匹骏马。”   柳碧彤的脸刷的转为苍白,手紧紧拽着自己的手绢,牙齿几乎要在下唇咬出齿痕,声音像是从牙缝中磨出来的一样,“果然是农女出身,不懂规矩,居然使用这种招数引诱表哥!”   南儿低头不语,她不敢告诉小姐,她所看到的明明是蔚侯爷主动的。若是让小姐知道的话,恐怕又要发好大一场火。   杜嬷嬷安抚柳碧彤,言语却十分恶毒,“我的好姑娘,你想着要发于情止于理,可人家出身下贱,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你若是不主动一点,哪里拼得过人?”   柳碧彤声音带着几分的委屈,“表哥不肯收下我送的东西。”   杜嬷嬷拍了拍她的背,“所以我们得换种方法。蔚家选主母从来不是看身份地位的,既然这主母的位置,堂夫人坐的,姑娘自然也是坐得的。”她口中的堂夫人指的就是蔚邵卿的生母。   柳碧彤听着嬷嬷在耳边的话语,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   等听完后,握住了杜嬷嬷的手,“幸好我有嬷嬷陪我在身边。”   杜嬷嬷笑了笑,“老奴自然是一心为着姑娘好的。”   “倘若有那么一天,碧彤一定不会辜负嬷嬷的。”   主仆说了一些话后,柳碧彤视线落在不远处安宁送来的礼物,让霜儿拿了过来。   打开一看,是一白玉簪和几样荷包。   柳碧彤喜欢金,对白玉没有研究,只觉得这簪子还没有安宁今日戴出来的簪子好看,样式又简单,肯定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新仇旧恨涌了上来,直接推掉,说道:“随便一个簪子都拿来打发我。”   白玉簪落在地上,直接断成两截。   柳碧彤看了越发觉得碍眼,看着身边颤颤巍巍的霜儿,想起今天周安宁对霜儿这丫鬟都比对她这主子态度和熙,顿时也迁怒到霜儿身上。   “你这丫头,真是不打不做事。还不将这东西给收了丢出去。”   霜儿连忙将白玉簪捡起。   柳碧彤声音冷冷的,“记得丢的远远的,别被人看到。”   霜儿点点头,将簪子放在怀里,连忙出去,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又要招来一顿臭骂。   ------题外话------   推荐作者心之音的文:《重回十六岁》。带异能的重生都市文。   生于七十年代的安秋叶总觉得生不逢时。   升学的时候,包分配,所以上个中专就行了;   参加工作的时候,企业改制工作没满一年便下岗了;   出去打工的时候,找工作的人排成的长龙有长江那么长;   等她当老板的时候,发现老板就是当孙子的,打工的成了大爷……   她多想她的人生能重来一次啊,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当机会来临的时候……   ☆、第六十六章 不负春光不负卿,不赚亏心钱   霜儿其实对周安宁很有好感。无论是初见时候的仗义解围,还是今日送她美味的点心。在她心中,周安宁是个好姑娘。即使霜儿再笨,也十分清楚这样的念头不能在小姐面前表露出来。因为她家小姐十分讨厌周安宁。   大概是为了表少爷吧。在霜儿眼中,表少爷虽然长得好看,但还不如那梅花糕。偏偏她家小姐为了表少爷,忘记了周姑娘初见时的恩德,一直与她争锋相对。霜儿原本只是个孤苦伶仃的小乞丐,被人任意欺凌,在九年前被柳苏氏从街上救了下来后,她一生的信念就是听从夫人的话,留在小姐身边。即使觉得小姐做得不对,她还是她的小姐。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断成两截的簪子,心中十分可惜:这簪子其实挺好看的,可以换多少的糕点啊。   这一出神,就撞到了玉容。   在安宁同蔚邵卿赛马的时候,她让玉容去找姐妹们联络感情。   玉容正要去找玉秀的时候,在转角处,就恰好撞到了没看路的霜儿。   玉容还好,最多就是后退了两步,霜儿本来就心不在焉,被撞一下,直接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的半个玉簪也掉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霜儿回过神,看见玉容的视线落在断裂的玉簪身上,脸色称不上好。她连忙将玉簪收了起来,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玉容的心情的确好不起来,刚刚掉出来的玉簪太过眼熟,正好是她昨天看着小姐选出来当做礼物,在一个时辰之前,才刚送给了柳碧彤,结果现在反而碎了!?   她可不相信这只是无意间不小心摔碎这个理由,说不定就是那柳碧彤之前被姑娘哽了好几下,把气出在这玉簪上,真是白瞎了姑娘的礼物。   平时不生气的人,发起火来更加可怕。玉容给人的感觉一向是温柔亲和,当她板起脸的时候,连安宁都会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更别提胆子不大的霜儿了,在玉容难得愤怒的面容下,她的身子抖个不停,“对、对不起。”   就连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   “簪子是你摔坏的吗?”玉容沉着嗓音问道。   霜儿下意识地摇头,然后又点头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是,是我不小心摔了,不关小姐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看她这反应,玉容就猜到她只是替她家姑娘背锅,她心底素来良善,虽然不喜欢柳碧彤,对霜儿这单纯的丫头观感却不错,还觉得她留在柳碧彤身边实在可惜了,因此也不至于将火气发泄在她身上。   “起来吧。”   霜儿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裙子上的尘土,她的手掌心传来隐隐的疼痛,显然是刚刚摔倒在地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霜儿将手放在负在后背。   玉容说道:“手伸出来。”   霜儿乖乖听从她的话,伸出了自己的手,两个手掌心不小心蹭破了皮,血丝若隐若现的。   “我带你去包扎一下伤口吧,省得不小心感染了。”   霜儿眨了眨眼,跟在玉容身后。   玉容闭着眼睛都知道蔚府每个房间的方位,她穿过曲折的游廊,来到她之前住的屋子内。即使她现在不在蔚府中,她的屋子仍然每隔几天就有人打扫过。   玉容想起自己上个月刚回来,才将篮子里的药剂给换了新的,从中拿出酒精和纱带。酒精这东西还是她家姑娘捣鼓出来的,说是对处理伤口很是方便,玉容之前带了好几瓶过来,送给了玉秀、书红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自己则留了一瓶在这里,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她用棉签沾染上酒精给霜儿清洗了一下伤口,在酒精碰触到破皮的地方时,霜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   清理过后,玉容又给她上了药,将两个手掌心包扎起来。   霜儿呐呐说道:“谢谢。”然后补充了一句,“你和周姑娘一样,都是好人呢。”   她这话显然是出自肺腑,十分真诚。   玉容忍不住噗嗤笑了笑,这丫头到现在还能留在柳碧彤身边不被弄走,真是奇迹。   霜儿见她笑了,不再像是一开始一样板着脸,也松了一口气,又好奇问道:“这玉簪很贵吗?”她家小姐之前还嫌弃这簪子不是好东西。   玉容说道:“在外头首饰店大概得花三十多两银子吧。”这簪子并不是安宁自己买的,而是沈家以前送来的。   三十多两……霜儿倒抽一口气。这比她的卖身价还高呢。   “可以吃好多的点心。”   玉容又笑了,“你同桂圆一定很有共同话题。”两人都一样爱吃。   玉容不知道的是,霜儿之所以爱吃,不过是因为小时候饿怕了,桂圆爱吃则是因为她饭量大。   “那,周姑娘今日戴的双蝶花钿呢?”   “二十多两银子吧。”   霜儿道:“我以为会更贵一些的。”   玉容摇摇头,“那玉簪的玉质是上好的,加上手工精致,所以贵了些。”通过霜儿这问题,她也大概明白为什么簪子会被摔了,在心中不免又看低了柳碧彤几分。   霜儿垂下脑袋,哦了一声后,没再说什么。   玉容说道:“我们一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若是你家小姐问起你手的事情,你就说是玉秀给你包扎的好了。”若说是她的话,这丫头回去后还知道会收到什么责骂呢。   霜儿心知玉容是为了她好,点点头,她也不敢多呆,直接匆匆回去。   她本想听从姑娘的话,将簪子丢的远远的,但是从玉容这里得知价格后,终究有些舍不得,在半路上拐去小花园,藏在了假山里的一个小洞里。这还是她之前无意间知道的。即使是断了的簪子,若是拿出去卖的话,应该也可以卖上一笔价钱吧。   ……   安宁练了一个时辰的马,基本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这匹枣红马的确是好马,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骑在马背上,速度快得反而要随时飞起来一样。唯一可惜的是,这马场终究太小,毕竟是在蔚府的后院,再大场地也有限,所以骑起来一点都不过瘾。   “你若是喜欢的话,直接去庄子那边。我在郊外有个庄子,那里有片大大的草原,面积至少是这里的十倍。”蔚邵卿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洒落在安宁耳朵上,像是有根小羽毛在轻轻挠着她一样,挠得人心痒痒的。   耳朵感受到温热的呼气,蔚邵卿清冽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着,安宁身体一僵,说道:“咦,你还在啊?”   她一跑起来,都忘记这件事了。   蔚邵卿笑了笑,笑声低沉,带着某种勾人的磁性,“你这算不算是用过就丢?”   安宁大言不惭,“好歹你还用过,其他人连用的资格都没有。”   “那我还得感谢你?”   安宁莞尔一笑,“不用谢。”   蔚邵卿直接从马背上下来,留安宁一个人继续骑着。   他刚下来的时候,安宁有些不习惯,一会儿后又重新掌握回节奏。再继续练几天的话,想必到时候参加围猎没有什么问题,当然想要脱颖而出的话,她还得练好几年。   安宁练了挺久的,额头上香汗淋漓,等感觉到倦意涌了上来后,拉了拉缰绳,从马上下来。   自有人将这红枣马给牵到马厩里。   蔚邵卿走到她身边,“你可以亲自给她喂吃的,可以培养你们之间的感情和默契。”   安宁眼睛亮了亮,“她喜欢吃什么?”又自言自语,“嗯,我得先给她想个好名字才是。”   她想了想,说道:“叫蹑影好了。蹑影追风。”希望她的速度能追赶上太阳的影子,追逐上风的速度。   “好名字。”   蹑影发出一声愉悦的长长嘶鸣。   安宁笑盈盈地摸了摸蹑影的耳朵,“你也喜欢这名字,是吗?嗯,小名就叫做小影好了。”   有大名,有小名,可以了。   蔚邵卿沉默了,语气有些无语,“你们女孩子,总是喜欢取所谓的小名吗?”   安宁点点头,“多可爱啊。要不,我也给表哥取个小名?”   她眸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比星辰还要璀璨耀眼,蔚邵卿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居然忽略了心中的警铃大作,问道:“什么名字?”   “小卿?”   蔚邵卿脸瞬间黑了:果然不能对着丫头抱有什么期待。   安宁见他就要甩袖离去,连忙道:“要知道卿这一字可是好名字。”   蔚邵卿的脸上写着“继续编,我看你打算如何编。”   “等闲若得东风顾,不负春光不负卿。”她第一反应就是这首前世颇为喜欢的诗词,等出口后,又觉得有些不对,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向蔚邵卿表白一样。   她慌忙解释:“你别误会了,这不是对你说的。”   越解释越糟糕,蔚邵卿的脸更黑了。   “嗯,表妹想对谁说这话呢?”   安宁瞬间产生了危险的直觉,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卿云烂兮,乣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蔚邵卿看着她一脸讨好地揪着他的袖子,嘴里吟着赞赏他的诗词,不由失笑:这丫头果然是素有急智。   他淡淡点评了一句,“诗做的不错。”   安宁抿唇一笑,笑容透着一点的小得意。   蔚邵卿道:“明天再交十首这类的诗词。”   安宁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十首!要不要这么坑爹。   她哀怨地看了蔚邵卿一眼,蔚邵卿一定是在报复她刚刚调戏他,亏得她之前一直以为他恢宏大度。   蔚邵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安宁爆发之前,闲庭信步离去,只留给安宁一个潇洒从容的背影。   身旁的小影又嘶鸣了一声。   安宁弯下腰,捡起一把马草,送到她嘴边,小影却别过头,一脸嫌弃。   负责照料马匹的下人说道:“姑娘,这蹑影喜欢吃胡萝卜。”他也是个机灵的人,直接将称呼改成了安宁之前取的蹑影。   安宁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蹑影,没想到这马还挺挑食的。   “除了胡萝卜,她还喜欢吃什么?”她前世曾经看过一篇报道,上面写着马拥有一颗爱吃甜食的少女心,天生喜欢吃甜食的马直接将带着甜味的胡萝卜当甜品吃了。嗯,回去后,她可以试试做前世见过的美味马食物。   “苹果她也挺喜欢的。”   安宁捡起旁边一根鲜嫩的胡萝卜,果然和刚刚不一样,蹑影立即凑了过来,嘴里开始砸吧开来了。安宁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由露出了笑容。喂了两根胡萝卜后,她拍了拍手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尘,又用桂圆打好的井水,洗了下手,然后去找玉秀那边找玉容。   随即主仆三人一起回家。   回到家里,安宁就钻进了厨房,开始做美味的马食物。这季节没有苹果,安宁只好暂时放弃。用胡萝卜泥、玉米油、糖浆、燕麦片和面粉制成那种烤饼。烤饼做成以后,桂圆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说道:“姑娘,可以吃了吗?”   安宁一脸的黑线,“桂圆,这是给马吃的。”   这丫头真是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吃。   桂圆仍然不放弃,“我尝看看,吃一个就好。”   安宁将托盘推了过去,她捡起一块放在嘴里,轻轻咀嚼着,不时点点头:“其实挺好吃的。我是马的话,我也会喜欢的。”   玉容忍俊不禁,“没见过你这样同马抢吃食的。”   桂圆振振有词,“那是因为我拥有一个什么都想要尝试的心。”   手又忍不住多拿了一个,继续咬着。不过这丫头变心变得也挺快的,等厨房的吕大娘做好茯苓糕后,又兴冲冲的跑去吃新东西了。   玉容则是帮安宁将托盘拿到房间里,等烤饼凉了以后,将这些烤饼放进了石青色的绢布袋子中。明天安宁正好可以戴过去给蹑影吃。   玉容没忘记告诉安宁今天那断簪的事情。   安宁听了后,冷笑一声,“也不必去管她。”   像柳碧彤那样心胸狭隘眼光又不行的人,不用她自己动手,迟早都会把自己给作死。   玉容道:“我吩咐过书兰,让她们平时注意一下她。”这样即使柳碧彤有什么坏主意,也能事先得知。   安宁咦了一声,“我以为你会吩咐玉秀的,你同玉秀的关系更好一些吧。”   玉秀同玉容相处至少七八年,两人又都是蔚邵卿身边的一等侍女,关系一向很好。书兰和书红则是二等丫鬟。丫鬟也是分圈子的,一般来说,同样是一等丫鬟的打交代会更多一些。   玉容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少爷身边现在只剩下一个玉秀,她忙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帮我。”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对于柳碧彤,她只需要维持表面上的工作即可。   主仆两说了一些话后,玉容又去打了热水,让安宁好好泡一下澡。   ……   第二天,安宁照例来到蔚府,继续同蹑影培养感情。   那烤饼在放置一个晚上后,丝毫不减其美味程度,还有种别样的风味,安宁刚从娟袋中拿出一片,之前还作傲娇状的蹑影立即凑了过来,还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安宁……手上的病。其前倨后恭不要太明显。   安宁都要被逗笑了,将饼干扔到蹑影嘴里,蹑影果然很是喜欢,露出了一脸享受的表情,吃完一块后,将马头凑过来。   安宁继续拿一块,一块皆一块地投喂,直到蹑影吃得差不多饱了,才停止。   或许是因为今日投喂过的缘故,在上马骑马的时候,蹑影都十分地配合。当蹑影急速飞行的时候,她真的有种自己长出翅膀飞翔的感觉,蹑影赛跑的身姿都要化作了一道的闪电。   练了半个时辰后,安宁才酣畅淋漓地停了下来,唯一不过瘾的就是场地不够大,过几天还是去蔚邵卿所说的那个庄子上好了。   一人一马,都渗出了汗水。   安宁等蹑影休息了一会儿后,才给她喂水。蹑影摇晃着脑袋,蹭了蹭她,还舔了舔安宁的手心。   她手心被舔得发痒,一边闪躲一边笑。   “安宁。”柳碧彤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安宁回过头,看见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微笑地看着她。   “柳姐姐。”伸手不打笑脸人,安宁回了一句。   柳碧彤温温柔柔一笑,“我听说你这几天要练马,想必很累,所以特地下厨房,给你炖了汤。”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柳碧彤又是在打什么主意?昨天才摔了她作为礼物送来的玉簪,今天又上赶着做汤和她联络感情,她即使要送,也应该是送给蔚邵卿的吧。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柳碧彤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从食盒的第二层中拿出了一副的碗筷,“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特地做了两样汤,一个是薏米红枣汤,一个是山鸡丝燕窝汤。”   她态度温柔,就像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大姐姐一样。   安宁虽然很怀疑她的目的,但心中十分清楚柳碧彤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肯定不敢在这吃食中做文章,她想了想,说道:“薏米红枣汤好了。”   反正她随便喝一口就可以了。   柳碧彤给她盛了一碗,端到她面前,安宁轻轻抿了一口,嗯,的确是纯粹的薏米红枣汤,里面没加什么料,她舌头向来敏感,若是有添加了东西,一尝就知道。   这汤比想象中要好喝一些,可见柳碧彤不是第一次熬煮。   她喝了半碗后,笑道:“多谢柳姐姐,我喝饱了。”   柳碧彤亲亲热热说道:“我们也算是表姐妹,何必如此生疏,你喊我碧彤姐姐就可以。”   “碧彤姐姐。”安宁从善如流改口,反正又不是换个称呼就会真的成为好姐妹。喝完汤,重新看柳碧彤,她才发现柳碧彤今日的打扮同以往有些不同,之前她明明走的是华贵路线。恨不得拿一堆金钗银钗,堆出所谓的富贵气派。今日头上却只是简单地挽起,插了一个珊瑚珠花,无论是首饰还是身上的衣服都是偏清雅类型。安宁不得不承认,这种装扮比起昨日的,更加适合她。   注意到安宁的视线,柳碧彤问道:“安宁妹妹,我这一身有什么问题吗?”   安宁摇摇头,“只是觉得比昨日的衣裳更适合你。”   柳碧彤眼中闪过一丝的得意,“安宁妹妹真是过誉了。”   才过去一天而已,她在对待安宁的态度就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温柔体贴又周到妥当。只是她这样的表现反而让安宁戒心更深,她还宁愿柳碧彤和以前一样的态度呢。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同柳碧彤打交道。   在四月一号之前,安宁几乎每日都给蹑影做新鲜美味的马食物,蹑影这个吃货被她的东西给收买,每次见到她都亲热到了极点。   柳碧彤也同样每日雷打不动地来看安宁练马,每次过来要么带点汤汤水水,要么提着糕点,任谁都说不出她半句的不好。   玉容也告诉安宁,这几天柳碧彤似乎不再像是以前一样整天想着要给蔚邵卿送东西,反而十分自尊自重,对待蔚邵卿就像是寻常的亲戚一样。   安宁的直觉隐隐提醒着她,柳碧彤似乎在酝酿着某个大招来着。她若是直接出手的话,安宁反击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偏偏她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攻势,走着好姐妹的路线,安宁反而不好出手了,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在喝了五天的汤后,安宁直接转战蔚邵卿的庄子,她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她练马需要更大的场地。   蔚邵卿的庄子距离安宁家坐马车也需要半天,毕竟是处于郊外的地方。那一片离安宁买的田地也不远,蔚邵卿给了她钥匙后,安宁索性去庄子上住上几天。她还可以顺便巡视一下她那些田地。   周李氏清楚安宁这是在为四月一号的春搜做准备,对她很是支持。   安宁还顺便将静静也一起带走,省的他闹脾气。   只是静静同蹑影初次见面,气氛可谓十分剑拔弩张,一个身体紧绷,裂开嘴露出狰狞的牙齿,作欲飞扑状,似乎随时都要扑上去狠狠咬上蹑影的脖子一样。另一个则是不安地扬起前蹄,发出了危险的鸣叫。   安宁只好先拉开静静,给他先威胁别想着要咬蹑影,不然就关他一个月的小黑屋。威胁过后,又安抚了他一遍,给他梳毛、投喂,还牵着他散步。只是静静注定是要同蹑影分开。   按照玉容的说法是,静静估计是在吃醋呢。以前安宁只对他好,现在却又来了一个蹑影。静静虽然是狼,但十分聪明,他察觉到这点,才会对蹑影的存在如此抵触。   安宁实在无语,只好决定她不偏心,每天外出散步的时候,把静静也一起带上。   至于蹑影就好办多了,只要静静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什么都好说。   安宁才来这庄子第一天便喜欢上了这里。无论是大片的草地、混合着淡淡花香的湿润空气、淳朴的田园风光,一切都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心旷神怡。虽然坐了半天的马车后来到这里,但她还是不顾身体的疲惫,痛痛快快地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骑得香汗淋漓。   一下马,玉容便将毛巾给她擦汗,又准备了热水。   跑过一场后,安宁这才感到累了,吃过饭后就早早休息去了。   这庄子原本就有十来个服侍的下人,安宁过来这里的时候,除了带上桂圆、玉容、蔚景和蔚海,顺便还将杨月娥母子给一起带上,这种乡下轻松活泼的田园气氛对于顾晓晓的病情颇有助益。顾晓晓果然也很喜欢这里,每日还会出去散步个两刻钟。   更巧的是,这庄子正好离大山村不远,而月秋姑娘正好就住在这大山村里。在上个月随安宁来到京城中后,月秋打听了一番后,便在城郊这里的大山村住了下来。她原本就还有两千多两的银子,直接买了一百亩的田地和一个一进的小宅子,其余的则留着,然后就这样在这里定居了下来。她的身份户籍是安宁特地让人给办好的,明面上找不出什么纰漏。   顾晓晓同月秋相处得很是不错,出去散步的时候还常常以表妹的身份,拐到月秋那边,有时候会带几样月秋做的点心回来,还在村里认识了几个朋友。杨月娥看在眼中,越发高兴,她欣喜于女儿的生活越来越上正常人的轨道。   在安宁来到庄子的第五天,她在京城庄子的管事朱涛上门来拜见她。朱涛也是当时宣州大旱后留下来卖身为奴的其中一位。安宁见他头脑活络,又有几分忠心,上京城的时候也带上了他,买了那些田地后,还让朱涛帮忙打理。   朱涛这次上门主要说的是同田地有关的事情,“姑娘,有户张家现在正要卖一千亩的田地,十分便宜,姑娘要买下来吗?”   “多便宜?”   安宁之前有让朱涛帮忙留意有没有那种大片连起来的田,若是价格合适的话,就一起买下。   “上好的良田,只要四两银子一亩。”   一般来说,良田一亩也要五两银子,在京城这块的话会更贵一些,卖到六七两银子一亩。寻常人家,若不是家中出了大事,也不会随便将一千亩这么多的田地都给卖出去。   这价格太过便宜,反而让人难以相信。   “这田地是有什么问题吗?怎么会如此的便宜?”   朱涛恭恭敬敬说道:“小的打听过了,这张家也算是这一带有名的富户,张老爷家有一子一女,长子今年十五岁,出自姨娘肚子,一事无成,又好美色。长女十四岁,为张家的嫡长女。张少爷前些天上街见到一落单的漂亮姑娘,就上前轻薄了人家,还打杀了人家阻止的丫鬟。那姑娘烈性,不堪受辱,回去后便自缢身亡。偏偏这姑娘还是幽州守备之子陈少宝的未婚妻。”   “陈少宝同这未婚妻青梅竹马,哪里能够罢休。张家少爷因为此事入了牢房,加上打死丫鬟的事情,直接判秋后问斩。张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求天拜地的,托了各种关系,耗尽了家产,都没法救回儿子。所以张家最近才变卖田地,收集银钱,打算做最后的一搏。”   这种人……真是死了活该。   安宁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陈少宝根本就死不足惜。张老爷也没有可同情的地方,若不是他对自己的儿子宠溺太过,养成了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可怜那姑娘,本来同陈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这样白白被毁了。   她脸色严肃了起来,“是张家主动要卖给你的吗?”   朱涛点头道:“因为前段时间姑娘让我买了一千亩银子,张家看我们财大气粗,觉得有足够的银钱买了他们的田。”   安宁冷笑一声,“恐怕不止是这个原因。张家肯定也知道你背后站着我,若是能够通过这个机会,同我们攀附上,那不是有更多的筹码为他那儿子奔走吗?你也不必去理会他,那张家少爷死不足惜。”   谁不想省点银子?但是这种银子不赚也罢。倘若她买下张家的田地,让张家真的有了打点官司的银子,成功保下张家少爷的命。那么她肯定会觉得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朱涛见她面容严肃,显然心意已定,在心中再一次感慨了一下姑娘的三观正:若是其他人家,见能有这样的大便宜占,哪里管那么多。他想想觉得姑娘说的的确有理,买得起一千亩田地的可不止是周家,这附近不少土财主都可以,那张家谁都不找,只找周家,显然就是想狐假虎威一把,心思实在让人可恼。他劝说的心顿时淡了几分。   安宁打发走朱涛后,继续去骑马。   骑马过后,她见春光明媚,微风拂面,甚是怡人,索性也出去走走,目标便是大山村。   她忆起月秋时常让晓晓带回来的一些糕点,觉得自己空手上门也不好。便亲自备了一份礼物。一匹的云锦、一根嵌绿松石花形金簪,外加半篮的枣泥山药糕。   月秋毕竟只是一个姑娘,虽然是以寡妇身份顺顺当当地在大山村中安顿下来。但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以前又是花魁,相貌就算比不过安宁,放在这十里八村,也是一朵花,自然容易引来他人的觊觎。安宁没打算隐瞒自己身份,她只需要打扮得富贵堂皇,往月秋那边走几趟,让人知道月秋背后有她这个靠山,自然就没人会去打她主意了。   去大山村就没必要骑马,走路也只要二十分钟左右。   主仆几人一边欣赏着淳朴的田园风光,一边慢悠悠晃荡到大山村。   大山村比安宁以前所呆的玉山村要大多了,全村大约有一千户的人家,安宁他们一行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服饰,一看就是贵人。顾晓晓来大山村好几趟了,大山村的村民也都记住了这张清秀的脸,见顾晓晓带了这么一伙贵人过来,纷纷猜测安宁的身份。   等安宁他们往月秋宅里一进,大家都有共同的看法:这月秋看来有个粗大腿抱啊。   月秋在迎春楼混了那么久,一见安宁便猜到了他们上门的来意,不由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小姐快里面坐。”   安宁笑道:“早在你搬过来的时候就应该过来瞧瞧了,只是前段时间正好忙着。”   玉容也将礼物给了月秋。   月秋将他们引进屋内,她现在身上穿的是简单的棉布衣衫,依旧不掩其姣好相貌,看她气色,似乎在这里呆得很不错。   这一进宅子虽然算不上多么大,但是住月秋一人绰绰有余了。   月秋给他们泡了一盏茶,又拿出一些自己做的点心招待他们。   她还向安宁表示打算在院子里开一块地,来种植一些蔬菜。想到昔日的花魁,今日拿起锄头下田,这画面似乎有点醉人。   说到一半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月秋向安宁歉意地笑了笑,过去开门。一会儿时间,一个穿着墨绿色家常袍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材微胖,眉眼之间是掩盖不住的郁色,见了她后,就直接跪了下来,说道:“周县君,求求你救我儿子一名。老夫年近五十,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啊。”   他声音凄凄惨惨,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安宁可一点都不同情他,直接说道:“我救你儿子,那谁来救那无辜的李小姐呢?谁来救那被你儿子打死的丫鬟呢?”他儿子纯粹是死有余辜,被判刑安宁只会为之拍手叫好。   张老爷潸然泪下,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抬头看着安宁冷漠的脸,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的纸,“这里是两千亩田地和我们宅子的地契,若是周县君能够救我儿子一命,我愿意将这些拱手让给周县君。”   安宁呵呵一笑,直截了当地拒绝:“不用,我不缺这点钱。我可不想赚这种黑心钱,然后半夜被李小姐找上门来谈心。”   张老爷见她油盐不进,无论是利诱还是上演苦情戏,一点动容的意思都没有,至于威逼,他只是一个土财主,哪里敢威逼一个县君。   安宁听得烦了,直接说道:“你还不如将这些钱财都给你女儿,将来让她入赘,生个儿子继承你们家就可以。”   至于他那位儿子,还是少活几年,省得还要继续祸害人家好姑娘。   说完,直接让蔚海将他给请了出去。   月秋叹了口气,说道:“那张家姑娘却是个可怜人,我同她见过几次面,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可惜她虽然身为嫡女,却因为女子的身份,在家里远远不如她那庶兄,听说她以前还因为劝说她那庶兄别做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而被庶兄打了一顿,就连张老爷也不待见她。”   安宁闻言,对于这一家的人越发没有好感了。   有了这一桩事,安宁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同月秋说了一些话后便回庄子去了。   ……   她依旧是每天骑马,散步,溜静静,偶尔还会看几本书,写几个大字。   这天早上,蔚家的下人送来了两套定做好的骑马装,一套是玫红雀纹窄袖骑马装,另一套是浅蓝色挑丝云雁窄袖骑马装,看起来淡雅怡人。安宁换了枚红色那间,与她身量十分贴合,换了衣服,穿好同样一起送来的靴子,她站在那里,手里牵着缰绳,英姿飒爽,就是一幅动人的风景。   玉容也觉得这衣服好看,夸得安宁脸都红了。   换了新衣裳,安宁又有出去跑两圈的动力了。   “沙沙沙……”   不远处的草丛传来了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动弹一样。   蔚海立即站在安宁身前,戒备地看着那草堆。那草堆其实是蹑影的食物,蹑影虽然喜欢吃胡萝卜,但是不代表她不吃草,所以马厩中一般也会准备好这些。   下一秒,从草堆中跌出了一个人,蔚海宝剑出鞘,正好抵着那人的脖子,吓得那人身子一缩,差点被剑给刺到。   那是一个年约十四的姑娘,脸上沾满了灰尘,衣服脏乱,但隐隐可以窥探出清秀的相貌。   她深呼吸一口气,稍微离远一点宝剑,然后跪了下来,磕首道:“小女张素兰,见过周县君。”   ------题外话------   是蹑影,不是摄影哦~   ☆、第六十七章 所谓赌注,树林危机   张素兰?安宁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这位姑娘。这不就是那张老爷的嫡女吗?她怎么会躲到她这里的草堆来了?   玉容却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姑娘,昨天大山村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这张姑娘离家出走呢。”   离家出走?难不成是离到她这里来了?   或许是因为月秋说过的那番话,安宁对这位张素兰并不像是她父兄那样讨厌,语气虽然有些淡,但多少透着善意,“起来吧,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张素兰抿了抿嘴,垂眉道:“小女从家中逃出,不知道该躲哪里去,只知道我那父亲,定不敢到县君这里寻我,因此才趁人不备,偷偷溜到这里。”昨天晚上又下了一阵的雨,张素兰躲在草堆中,多少被波及到,所以显得格外的狼狈。虽然如此,她说话行事却显得落落大方。   “哦?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从家里逃出?”就算张素兰在张家待遇不算特别好,好歹也是个嫡女,加上她庶兄张世成又关进大牢之中,秋后就要问斩,她爹没有其他的依靠,居然不想着好好对待女儿,反而将她逼了出来?   张素兰眼眶红了红,声音有几分的哽咽,“我爹打算将我送给通政司副使之子做妾室,好为我那哥哥搏得一丝的生机。”   张素兰没说的是,说是妾室,其实就是没有名分的通房,她虽然没想过一生能够大富大贵,但也不愿成为所谓的小妾。   “即使是通政司副使也未必能有这本领吧。”   通政司副使是四品官,守备是正五品,虽然比不过通政司副使,但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为了儿子的侍妾,而随意去得罪一个五品官吧。   张素兰吸了吸鼻子,“通政司副使同京兆尹是同窗,据说交情匪浅。”   京兆尹相当于京城的知府,不过地位可比普通知府要高许多,为正四品上。京都极其附近三十多个县都属于他的管辖范围,若是京兆尹出手的话,还真有可能抱住张素兰哥哥张世成的性命。   果然,对于张老爷来说,儿子才是命根子,嫡女算什么?为了儿子,连嫡女都可以被他随手拿去牺牲成为官员的通房。   “你先起来说话吧。”安宁的语气越发的温和,这位张素兰也是个可怜人。   张素兰说道:“素兰不敢要求县君为素兰做主,只愿县君让我躲个两天,避避风头,过几天,我会躲去别的县城。”   安宁顿了顿,说道:“你逃到这里,你娘知道吗?”   张素兰的母亲因为没有生出儿子的缘故,所以被张世成的生母沈姨娘给压了一头,日子过得不算好。   张素兰眸光中闪过恨意,原本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娘,她以死相逼,不让我爹将我送人。但我爹被迷了心窍,执意不肯,我娘便直接服毒自杀。”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出嚎啕的大哭。她知道她娘都是为了她,只要她娘一死,她不得不守孝三年,在这三年内,若是那通政司副使的儿子仍然强逼带孝女子为妾,事情传出去也仍然吃不完兜着走。   只是张素兰没想到她爹会狠心到将她娘尸首送到别的地方,将她娘自杀的事情给隐瞒了下来。她昨天从家里逃出来以后,便躲到安宁这里的草堆,明明心中悲愤伤心到了极点,仍然不敢哭出声,生怕引来别人。   直到现在,才终于将所有的情绪随着这眼泪一起倾泻而出。她哭得全身颤抖,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安宁皱了皱眉,这张老爷在她面前还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他那儿子可谓是慈父心肠,对待自己嫡亲的女儿和正妻却是半点人性都没有。   她心中涌起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苗,玉容和桂圆也是义愤填膺的样子,纷纷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张素兰。   张素兰的情绪大起大落,加上昨天淋了雨的关系,哭着哭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安宁连忙让桂圆将她抱起——反正桂圆力气够大,然后将张素兰给抱到一个干净的屋内,玉容让人打了热水过来,给她梳洗一番。安宁又安排人坐马车去城里请一个大夫。   她师从卫先生,学的更多的是毒药,医术平平,给张素兰把脉后,也只知道她这是淋雨引起的发热。   来回这么一趟,等大夫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大夫也是蔚家可以信任的,常常请来给蔚府的人看病。   他把过脉后,说道:“不碍事,淋了雨加上之前郁结于心,所以才引发的,等下我给她开几帖药,吃过以后就好了。只是要注意这几天别再受寒。”   把脉过后,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药方子,安宁看了看,都是一些比较温和的药剂,点点头,让底下人去熬药。   因为大夫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安宁索性让大夫留着,明天再回去。人家一来一回也颇为不便,因此她特地给大夫包了个大红包,算是补偿。   这大夫也不矫情,看完病后,在下人的带领之下,便歇息去了。   照看张素兰自然是轮不到安宁,她随意指了指一个叫做半晴的丫鬟留着照顾张素兰,然后就去休息了。   在两天过后,张素兰的病也就好了大半。   在安宁过来看她的时候,她精神气比一开始要好不少,陪安宁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后,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安宁看出她似乎有话要同她说,示意其他人先下去。   张素兰的脸色仍然显出几分苍白的脆弱,轻声道:“在我逃出家里的前几天,有位大人来到我家中。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什么官位,但是从我爹对待他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想来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我当时害怕是那通政司副使家中的人,担心自己的未来,所以偷偷去听了一把。那位大人,他责怪我爹没有没有办好他交代的事情。”   安宁隐约察觉到这事同她有关,不然张素兰也就不会特地私下同她说。   “我听了半天,大致听出一些东西,那位大人想要让我爹将我家的财产都送给县君您,日后可以用这作为您勒索的凭证。甚至可以将我那庶兄的事情,弄成是县君您为了霸占我家财产,所以才设计的。所以若是我爹要将财产送您,县君你可千万别中计。”   安宁冷笑一声,“好几天之前,你爹的确是有这个意思,被我拒绝了。”   古代这种房契地契过户,都得过去衙门那边双方重新签房契和地契,缴纳一些纳契税,还得撕下房契的存根部分,放在衙门中作为备案。所以安宁根本不担心这张家私下将名字改成她的,没她本人一起过去签订新的合同,根本就不算数。   敢情这件事设计的还是她。若是她当初真的贪心收下的话,恐怕这几天张家就要去告她,说她为了霸占张家财产,设计张世成打死人。对方既然敢如此设计,想必一些所谓的证据也已经找全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在背后这样设计她的。   她冷着一张俏脸,身上散发着寒意。   她看着张素兰,问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张素兰摇摇头,“我爹称呼他为杨大人。”   杨这个姓氏太过普通,安宁根本没处找起。   张素兰继续道:“若是我见了他本人,肯定可以认出。他年约五十,皮肤有些黑,身材偏瘦,说话带着京腔,应该是京城本地人。”   安宁也只能让底下人去打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出幕后之人。她向张素兰道谢:“多谢你提醒我这些。”   张素兰只是摇摇头,“我还没有谢姑娘你收留我,又为我请大夫看病呢。”她从家里出来,虽然带了一些银票,但是因为躲着她父亲的缘故,哪里敢大摇大摆出现去看大夫。   张老爷这些年的作为已经一点一点地磨掉了张素兰对他仅有的亲情,这最后一丝亲情在张老爷打算卖了她后就没有了。特别是她娘被逼死后,张素兰更是恨上了张家全部的人。因为要隐瞒这件事的缘故,她娘死亡的消息还被隐瞒着,没法好好下葬。   从小到大也是如此,无论她再出色,再孝顺,也比不过她那庶兄。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的同时,张素兰心中也涌现出一股仇恨的情绪。她牙齿将下唇咬出了血,血腥味涌了进去,她却丝毫不觉,只是恳求道:“周姑娘,小女能否摆脱您帮我给我舅舅家传消息?至少要让我娘入土为安。”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安宁点头应了下来,“你等下写好信件给我,顺便告诉我你舅舅家的地址,我让底下人送过去。”   张素兰唇角勾了勾,拿出手绢擦掉眼泪。她舅舅同她娘感情交好,若是舅舅知道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安宁很快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张素兰一边写一边掉眼泪,信纸都糊了好几次,最后强撑着写好了一封信,拢进信封袋中,又告诉送信人她家舅舅的地址。   幸好她舅舅家距离大山村不算特别远,过去也就是一天的车程。   与此同时,安宁也安排人去调查幕后之人的消息,一时半会儿估计没法马上得到消息。她也不担心,在她有了防范的情况下,那些人想要对她出手也是不容易。她再次感激起自己之前能够保持住本心,不被那张家的财产所诱惑,不然现在就中了别人的算计。   安宁在庄子上呆了差不多半个月,在这期间,同蹑影的感情也越来越好,骑术也是一日千里。   在三月二十八的时候,她直接选择回家。   她呆庄子这段时间,周李氏也时常打发人给她送东西,见了安宁后,难得没好脸色,“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这没良心的死丫头,都玩得忘记他们这群亲人了。   安宁连忙蹭过去撒娇,“娘,我可想你们了。”   “哼,嘴里说想,也没见你表示出来。”自己疼爱的女儿软语撒娇,周李氏脸虽然还绷着,但心已经松动了几分。   安宁最是了解她,甜言蜜语不要命地往外丢,“胡说,你看我想你们想得都瘦了,手腕都细了一圈。”说罢,还展示了一下她的手腕。   周李氏果然心疼地摸着闺女的小脸,“你在外头也不知道给自己弄些好吃的吗?”眼光一扫,桂圆她们没好好照顾她闺女吗?   安宁咳嗽一声,说道:“大概是因为天天骑马的缘故吧,加上还时常在外头散步。”她这段时间运动量的确有点大,吃的和过去又差不多,加上又是长个的年纪,腰上的肉都减少了一些。   安宁倒是觉得这样刚刚好,加上她肤质又好,天生晒不黑,在外头跑了半个月的马,也不见皮肤变黑,因此十分的满意。   周李氏只觉得女儿瘦了,心疼得要命,连声吩咐厨房那那养了好几天的野鸡拿下去炖汤,再放上人参,好好给女儿补补身体。   安宁听她在那边念叨着最近要给她吃的东西,不觉头大如牛,连忙摸着贝贝的苹果脸,问道:“贝贝想姑姑没?”   “想!想死了!”脆生生的话语让安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贝贝大声说道:“姑姑一直都不回来,我都没法和静静玩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敢情贝贝是嫌弃少了静静这个她最喜欢的玩伴啊,这个小没良心的!   她哼了一声,“姑姑本来给贝贝编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花圈,现在决定不送给贝贝了,自己留着戴。”   周李氏在旁边听得不住笑,“你这个孩子,都多大了,还和三岁的小孩子计较。”   周慧也忍俊不禁的样子。   贝贝急了,连忙抱住安宁的大腿,“姑姑,我可想你了!特别特别地想!想得饭都吃不下了。”   安宁嗅了嗅,闻到了她口中的枣泥山药糕味道——这枣泥山药糕一直都是贝贝最爱吃的点心,她伸手点了点贝贝的头,“什么吃不下,你是点心吃多了吧。”   逗了贝贝好一会儿后,她才拿出了她编的小花圈,编的时候是按照贝贝的头型编的,各色的小花,颜色搭配得又好,很是精致可爱。贝贝一看就喜欢上了,拿在手上,玩了一会儿,然后戴在自己的脑袋上,到处显摆着,笑声充满了整个周家。   安宁微笑着看她到处跑,心中感觉有片暖流在缓缓流淌着。对她来说,有亲人所在的地方便是心之安处。   ……   等到四月一号的时候,她换上了玫红雀纹窄袖骑马装,将浅蓝色挑丝云雁窄袖骑马装带上,作为备用。她一大早便起来,随蔚邵卿一起进围场。这围场是红山围场,占地面积至少有几万亩。   安宁骑在马上,进了围场后,一眼望去,都是大大小小的帐篷。   蔚邵卿作为御林军统领,在这种时候自然得紧跟随在天子凌青恒身边,他离开之前,对安宁叮嘱道:“若是要一起下场狩猎,别往林子深处,那哨子有记得带上吧?”   他平时话不算多,却能够耐心一条条地吩咐下来,安宁唇角扬起愉快的弧度,笑道:“不必担心我,我最多就是猎只兔子过把瘾就好了。”   蔚邵卿神色微暖,“你想要什么动物皮毛?”   言外之意就是她想要什么,他就猎给她。   安宁眼睛眯起狡黠的弧度,“都可以,我一直都不挑剔的。你自己也小心一点吧,表哥。”   蔚邵卿目光落在她明艳清丽的面容,总是含着笑意的唇角,心道:她的皮肤白皙,穿起白狐做的大氅更能衬托其肤色。心中已经打算猎几只白狐。   安宁同蔚邵卿说了几句话,目送他如青竹般挺立的身姿,然后在蔚海的带领下,转身去了前头的一个帐篷。   一般来说,参加围猎的名额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定了下来,哪个帐篷住着哪个人都是安排好的。蔚邵卿私心将安宁同她几个朋友安排在一起。因此当安宁看见玲珑、丁瑜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是一大的惊喜。   她牵着蹑影小跑着过去,欣喜道:“我们三个都是一个帐篷的吗?”   安玲珑点点头,“一个帐篷住在三个人,我们恰好是一起的。我昨天才偷偷问过我哥的。”   安宁将蹑影交给蔚海,让他帮忙看一下,随即同安玲珑她们一起进了帐篷。   帐篷并不算大,里头摆放着一张的桌子,几排的椅子。桌上茶具、瓜果都事先准备好了,除了她们三人,还有一个专门服侍她们的丫鬟红缨。据说每个帐篷都有一个丫鬟。   丁瑜道:“可惜梦芙前些天生了病,所以今天没来呢。不然你知道的,她最喜欢这些,弓箭水平高超,每一年都能猎了不少的东西呢。”   三个姑娘叽叽喳喳的,也不觉得烦。   安玲珑和丁瑜都打算等下午时候再下场,按照她们的说法是,一般来说,大件猎物早上都被打了,他们下午下场,好歹更安全一点。   安宁疑惑道:“那下午才下场的话,岂不是不容易撞到猎物了?”   玲珑一脸严肃表示:“那只能说大家水平太好了,把猎物都打光了,不是我们的问题。”   丁瑜给她拆底,“你是因为自己狩猎水平太糟糕,才给自己找的理由吧。”   说完,自己都撑不住笑了。   安玲珑自然是不肯承认这点。   她们这一片的帐篷基本都是女眷所在,离男士那边远远的。安宁他们这些女眷虽然拥有参加这围猎的资格,却不必像其他人一样,还得听一耳朵天子的训导,然后才正式开始围猎。   三个小姑娘嘻嘻笑笑的,不时有附近帐篷的人过来串门。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她们认识的朋友,到最后,有六七个人挤在她们这个帐篷之中。   快到中午的时候,玲珑的哥哥安逸成让人送来了好几件的猎物。有兔子、有貂、还有山鸡,说是留着给她们烤来吃。   安宁眼睛亮了亮,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可是特地准备了不少的调味料,正好这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李云直接说道:“你们谁会处理这些肉类?”   丫鬟红缨站了出来,恭顺道:“姑娘们若是信得过我,我来处理如何?”   安宁想了想,说道:“我陪你一起吧。”烤肉的话,她还是习惯自己处理了再烤,味道也比较美。   红缨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其他姑娘们见安宁打算动手,似乎觉得这事挺有趣的,说道:“以前都是等着吃别人烤好的,今天也来试试自己动手好了。”   一群姑娘瞬间兴致勃勃地决定了这事。   在安宁的指挥之下,拔毛的拔毛,切片的切片,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安宁则是负责弄料酒。   玲珑早就已经烧起了一个火堆,在上面架上了烤肉的架子,瞧她动手的熟练程度,看得出平时没少做这事。   等肉串好了后,安宁将一串串的肉放在烤架上,不时地翻面,然后撒上调味料。偶尔可以听到油滑落下来的滋滋声响,香气扑鼻,方圆五十米内都可以闻得到,让人垂涎欲滴。   这时候两个太监双手都拎着食盒,送来了安宁他们的午饭。安宁让他们直接放在桌上,继续烤肉。   无论是丁瑜还是玲珑都没有要去吃的意思,对他们来说,吃这个自己亲手烤出的肉似乎会更有趣一些。   在场之中,烤肉技术最好的就是安宁,其次是玲珑,其他人手艺马马虎虎,烤焦的不在少数,不过也没有人会在意这点。大家吃的就是这个气氛。   等安宁烤好了一串后,她咬了一口,因为事先腌制过的缘故,嘴里的肉不带腥味,茱萸的味道越发显得肉质的鲜美。好吃!   吃好一串后,她继续烤下一串。   这时候,蔚甲过来了,手里拎着一袋的猎物。在蔚池不在的时候,蔚甲显然就是蔚邵卿的代言人。   蔚甲直接将那麻袋往安宁面前的地上一丢,说道:“少爷猎了些东西,让我拿一些给姑娘解解馋。”   蔚邵卿早在看到安宁准备的那些调味料后,便猜到她今天肯定会烤肉,所以特地让心腹侍卫送来了一些。   安宁眨了眨眼,说道:“你先等等。”   蔚甲的性格向来一丝不苟,安宁让他等,他就等,半句疑问都没有。若是蔚海的话,肯定会问一下等待的原因。   安宁烤好了五六串的肉后,又从屋子中找出了盒子,装起来,递给蔚家,说道:“替我拿给表哥,说是谢谢他送来的东西。”   蔚家接过盒子,向她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   安宁则是弯下腰,打开麻袋,看里面有哪些东西。蔚邵卿显然是挑拣过了,有山鸡、有鹿肉、有狍子,这些肉都够她们这些姑娘吃好几顿了。   安宁拿起山鸡,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顾盼生姿,“来,今天我教你们做一道菜,叫做叫花鸡。”   “叫花鸡?叫花子吃的鸡肉?”   安宁笑而不语,直接问红缨,“这里有新鲜的荷叶吗?”这叫花鸡可以没有其他东西,但是荷叶和泥土是必不可少的。   红缨说道:“我去拿,厨房那边应该是有的。”   她没有再要类似香菇、虾仁、火腿这一类的东西,叫花鸡本身就拥有其肉质纯净的美味,加了那些佐料后,味道似乎更香,但美味程度反而分散了一些。加上里面塞了东西后,需要烤的时间也更久,至少要两个时辰。   同安宁相熟的朋友都知道她厨艺高超,一个个围过来,笑着说要取经。   安玲珑的视线在蔚邵卿送来的那一堆肉中转了一圈,手肘撞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道:“我从小喊邵卿哥哥长大的,每年的围猎也没见他给我送过肉啊,果然是偏心。”   安宁笑了笑,“你都有你哥哥了,他当然不好越过。”   安玲珑轻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为她说话。”   安宁感觉耳朵有点热,没说什么,只是用刀背将鸡腿的骨头给敲断,折叠起来。   等红缨拿了好些新鲜荷叶过来后,安宁野山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她用荷叶将野山鸡整个包裹起来,在裹上厚厚的泥土,开始烤了起来。只是一会儿时间,叫花鸡泥土中的香气已经慢慢地跑了出来。   大家闻着这味道,越发的期待起来。   因为在场有七个人的缘故,所以安宁干脆做了两个叫花鸡。大约两刻钟后,香气已经完全遮掩不住了。   安宁估量着时间差不多,直接将叫花鸡拿了出来,还差点烫到自己的手。她用刀背在外面敲了敲,泥土便脱落了下来,鸡的香气混合着泥土和荷叶的清香,简直让人保持不住,好几个姑娘闻到这味道,都同时做了吞咽口水的动作,让人忍俊不禁。   等全部的泥土敲开来后,完整的叫花鸡出现在大家面前,散发出勾人的香气。   几个姑娘相互对视一眼,上前争抢开来了。也算她们有点良心,还知道要给安宁这个厨师留一个鸡翅。叫花鸡做法虽然见到,但味道却一点都不简单,鲜香扑鼻、鸡肉酥嫩,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安宁做好的两个叫花鸡都被瓜分完了,吃得大家嘴角还有些油光,各自拿出手绢擦拭干净。   前头的烤肉加上叫花鸡,基本也填饱了大家的肚子。   “没想到这叫花鸡这么好吃呢!明明做法很简单,却比家里那些十几道工序的料理美味多了。”   “对啊对啊,也不知道是谁发明出来的。”   安宁看蔚邵卿拿来的麻袋中,还有两只的山鸡,决定继续做。   “咦,安宁还没吃饱吗?”丁瑜好奇问道。她们这一顿吃的比平时还要多。   安宁笑道:“饮水思源啊,各位大小姐。这些东西好歹是玲珑的哥哥和表哥送来的,我们总得做点表示吧。”   李云直接说道:“我也来做一个,给我爹吃。”自从她那庶妹李玉嫁到南夏以后,或许是认识到自己那位偏爱的女儿没法给自己带来所谓的好处,护国公李元忠转而开始疼起了嫡女。李云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被收买,但也聪明了许多,知道维持一下所谓的父女情谊,好歹从她爹那边多敲点东西出来。   李云一带头,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我也做给我爹吃。”   “嘿嘿,我给我爷爷做,我爷爷最疼爱我了。”   因为安宁这边只剩下两个野山鸡的缘故,其他人直接去找自己的亲人撒娇要山鸡。这猎场里,山鸡的数量可不少,只要水平不是特别菜的,基本都可以打到。所以每个姑娘都要到了最少一只的山鸡,开始跟着安宁一起做叫花鸡。   一时之间,她们这一片区可谓是热火朝天。   等做好了叫花鸡后,大家纷纷都送了出去,然后望着自己手上的泥土,笑成了一团。   “啧,都说你们大周贵女仪态好,我可完全没看出所谓的仪态。”一道十分惹人讨厌的声音响起。   安宁抬起头,却看见夕月公主一脸倨傲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鞭子。   咦?她换了新鞭子啊。   安宁一边思想开着小差,一边说道:“我以为公主都像是我们大周的皇女一样心胸开阔,我也没在你身上看出所谓的心胸开阔。”   “你!”情敌相见,分外脸红,夕月公主每次都会被周安宁给轻而易举气到跳脚。   丁瑜身份高贵,完全不把这夕月公主放眼中,“安宁,南疆哪里能同我们大周相比,他们的公主当然也比不过我们。”   “也对,是我的错,我不该将两国一起比较的。”安宁诚恳道歉,这道歉的话语让夕月公主的脸几乎要黑成了木炭。   若不是她身后的侍女紧紧拽着她的手,用南疆话提醒她别轻举妄动,她早就一鞭子抽过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不屑地看了安宁她们这群人,“你们今日过来围场,就是为了烤肉吗?真是浪费!”   一个身着粉衣的侍女用骄傲的语气说道:“我们公主今天可是打到了一只鹿和一只羚羊呢。”   “哦,真厉害。”安宁赞叹道。她虽然讨厌这夕月公主,却也不会因此而随意抹削掉她的优点。   夕月公主骄傲地抬起下巴,“我本来就是最厉害的。”   安玲珑撇了撇嘴,“真那么厉害的话,猎只老虎给我看嘛。”   夕月公主哼了一声,“猎就猎,不过单单我一个人猎,多没意思,不如你们也一起?”   安宁她们本来就打算吃过饭休息一回来就去树林里玩一把,省得白白浪费今日的出行。   她语气平静,“我们自然是会一起。”   夕月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半响之后,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只是打猎而已,多没意思啊。不如要点赌注如何?”   她顿了顿,“谁若是输了,就不许接近蔚邵卿!”   安宁直接说道:“首先,他是我表哥,不是我想不接近就不接近,再说了,我也不会拿他来当赌注。”   夕月眯起了眼睛,“看来你一点自信都没有啊,所以才不敢同我打赌这些。”   安宁勾起了浅浅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笑容,“虽然京城中大家都说公主您喜欢表哥,但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倘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哪里会轻易拿他作为赌注。表哥是一个人,可不是一个物品。”   姑且不提她对蔚邵卿很有好感,就算她对蔚邵卿一点感觉都没有,安宁也不会接受和感情有关的赌注,那在她看来,是一种亵渎。   “果然是伶牙俐齿,我可比不上。”夕月公主咬牙道,“我也不像有些人一样输不起,不赌就不赌。不过就算我不打赌,我也肯定可以赢的。”   “那就拭目以待。”输人不输阵,安宁在气势上也不想落了下风。   夕月公主看了看烤架上的肉,又说道:“不请我吃一块吗?”   几个姑娘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直接拿了几串给她。   夕月公主接过烤肉串,手还轻轻碰了安宁的袖子一下,然后连声道谢都没有,就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以后,大家也纷纷将东西收拾好,准备下场,还给安宁出主意。   “安宁,要不,等下我猎好了的猎物匀给你一半?”   “对啊对啊,我的也分你。”   “每个人分你一些,我就不信她会比你多,看到她那态度我就生气。”   安宁不由失笑:“好了,谁输谁赢根本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想到你有可能输给她,我就很生气嘛。”李云说道。   安宁道:“这打猎本来就不是我所擅长的,但肯定是她所擅长的,她在她擅长的领域上打败我,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其他人想想也是如此,“是的,大家都知道你擅长的书法,这点那夕月公主肯定不敢比。”   安宁听着环绕着她的莺声燕语,唇角的笑容恬淡而悠远。   她们这些来参加的人,每个人都有一个箭囊,每个箭囊中都有五十把的弓箭,弓箭上刻着名字,以防别人冒领。   安宁背上箭囊,手里拿着弓箭,走到蹑影身前。   早上时候蔚海倒是带着蹑影出去跑了一趟。   安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饼干,喂了蹑影几块。蹑影吃过以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起跳,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蹑影吁了一声,慢慢地跑开了。   坐在马背上,安宁享受着春风拂面的感觉,手里拎着缰绳,拐了个弯,进入树林之中。   今天的天气十分不错,温度恰恰好,不热也不冷,阳光也是刚刚好,并不灼人。头顶的枝叶更是挡住了大部分的眼光,只留下几缕的漏网之鱼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在地上投了一个个的小光斑。   安宁耳朵谨慎地听着四周的东京,视线不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猎物。   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差还是猎物都被人给打了,她进树林也有一刻钟了,别说是羚羊驯鹿,就连只兔子都没有!   既然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再不济,也应该射个兔子才是。   安宁皱了皱眉,决定还是再进去里面远一点。   越往里面越是安静,在外围的时候,不时还可以听到说话声,里面则是另一番的天地。   也许是她运气来了的关系,安宁竟是看到一只鹿跑了过去。   她眼睛亮了亮,拉弓、射出,一气呵成。箭矢发出嗖嗖的清香,毫不意外地落空了,直接射中一棵树。   安宁怔了怔,这不能怪她,都是那鹿跑得太快。   她不愿轻易放弃,又是一支箭过去,这回比刚刚好一点,射中了靠近尾巴的部位。小鹿身体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继续跑着,只是动作比起之前放慢了一些。   安宁不愿意就这样放弃,纵马追了过去,一箭又一箭。短短几十秒内,便射中了好几下。   最后小鹿终于倒了下来。   安宁松了口气,嘴角露出欣喜的弧度——这可是她第一次打猎的成果呢。   她正要下马,一种危机感却突然涌上了心头,手臂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像是在警示着什么。   她紧紧咬着下唇,灵敏地感官也发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她。   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眼睛,那是属于狼的眼睛。   不对!不止是一双!   安宁看着突然出现的三只狼,心中警铃大作。   穿越以来,安宁第一次遇到了足以威胁到她生命的最大危机。   ☆、第六十八章 救命之恩,夕月公主的请求   凶狠冷漠的眸子,矫健的身躯,充满爆发力的肌肉,一切都昭示着这三匹狼一点都不好惹。   被三匹狼这样注视着,安宁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直接渗了出来,心跳快如擂鼓,噗通噗通的,几乎要从喉咙中蹦出来。她心中十分清楚这些狼不是她家静静,不会冲她撒娇,不会对她卖萌,看向她的眼神是纯粹的看猎物的神情。   在这些思绪在脑海中翻滚不过瞬间之时,蹑影已经撒开蹄子跑开来了,即使是蹑影也知道自己对上这些狼一点胜算都没有,直接走为上策。若安宁拥有蔚景他们那样的身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些狼,但她的本事摆在那里,即使可以撒毒药,也没办法立竿见影,等毒发作的时候,她早就成为了狼口下的食物,还不如先离开再说。   蹑影似乎也感觉到危机,速度前所未有的快,风驰电掣,带给人飞一样的感觉,林子中偶尔伸出的枝桠,似乎对她全然没有影响一样。   快!再快些!   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视线所见的景物都要连成了一片的幻影。   只是仍然不够!安宁依旧可以听到背后的狼嚎声,此起彼伏的。他们似乎就这样认定了她,在这硕大的树林里,依旧对她不离不弃。   安宁简直要郁闷死了,说好的大件猎物早上都被打了呢?怎么就看上她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能够遇到再多一些人,好歹有点希望。   这些狼就不能换一下对象吗?刚刚还有兔子羚羊跑过的,偏偏他们相识赖定了她一样,就是不肯换个目标,安宁简直要呕出一口的鲜血。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呼救,跑了大概一刻钟的时候,她隐隐约约看到了前面有道人影,连忙呼叫:“后面有狼!”   下一秒,一道箭矢从她脸颊便擦过,带来的劲风将她垂落的发丝扬起。   安宁简直要泪流满面了,就算这人对付不了这三匹的狼,就冲着这一箭她也得好好感谢对方。   “嗷呜!”凄厉的狼嚎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单听声音就知道那一箭直接射穿了一匹的狼。   刚刚被这狼追到差点晕了的安宁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天籁的声音了,心中十分快意。让你们追!   蹑影的脚步稍微减缓,射出那一箭的人出现在安宁视线之中。鲜衣怒马,茂林修竹,季延一的脸上仍然凝结着一层不变的寒冰,他的视线扫过安宁,没说什么。   又是一箭!   又一声狼嚎响起。   再一箭!   三只狼顷刻之间,便成为了他箭下亡灵,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季延一从马上下来,“你怎么跑来这么深处?”   安宁平复了一下刚刚剧烈运动后的心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直到现在,她仍然觉得手心发麻,身体发软,“刚刚遇到这三只狼了,就一直跑啊跑,不知不觉就跑来这里了。”   在跑的时候,只顾着逃命,没时间害怕,等这三匹狼都被季延一解决后,安宁才感觉到一阵的后怕。   她从蹑影背上下来,或许是腿软了,差点跪了下来,没等她扶住旁边的树,季延一已经搀住了她。   安宁勉强勾起一抹笑容,对他说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季延一等安宁站稳了身子,手干脆利落地收回,视线在她耳朵的桃花白玉坠子上晃悠了几秒钟,不动声色地收回。   “我今天猎了一天都没遇到狼,结果一碰到你,立即来了三只。”   安宁嘴角抽了抽,“我运气比较差,才刚入了树林就遇到了。”   “刚入树林?”季延一目光如炬,语气也沉了几分下来。   安宁点点头,“我原本就打算在外围随便猎几个小的猎物,谁知道进来没多久,居然就遇到了三匹的狼。”她这运气也差到了极点。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季延一目光落在了远处,嘴角勾起了一抹有些残忍的笑容,“看来,我们现在的运气更好一些。”   安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差点没尖叫出声。坑爹啊!才几分钟的说话时间,又冒出了五只狼。   此时太阳恰好被天上的云朵所遮蔽,加上头顶的枝叶遮挡着仅剩的光线,周围一下子就暗下来不少。这些狼在昏暗的树林中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   季延一上前一步,恰好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或许是刚刚那一箭一狼带来的信心太足,即使现在比之前多了两只,安宁出乎意料没有害怕一类的情绪,一双洁白纤细的手反而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没问题吧?”   季延一扬起了大大的笑容,笑容充满了这个年纪少年的自信和骄傲,“区区五只,不在话下。十只或许还会给我造成一点小干扰。”   听听这话,即使十只也就是小问题而已,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   他话语之中的镇定从容感染了安宁。   安宁也不由露出一个笑容,“那么,记得留一只给我。”   剑光一闪,领头飞扑过来的狼在半空中身躯断成两截,狼头飞到安宁这个方向,落在她脚边,血液溅到了安宁那枚红色的衣服上,大大的狼头在地上无声地叙说着什么叫做死不瞑目。   季延一甚至懒得搭箭,一剑便轻而易举地斩杀了一条狼的生命。   他下手的速度太快,连剩余的几头狼都还没反应过来。   在这树林之中,他闲庭信步,不让任何一只狼靠近安宁二十米以内的距离。   动作充满了一种利落潇洒的美感,即使是杀狼这件事,都做得像是艺术一般。转瞬之间,五只的狼瞬间就被夺走了其中四只的生命,只留下一只。   空气中充满着血腥味,让人头皮发麻。   剩余的那只狼显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发出了凄厉的声音,转身就要逃离。   安宁咂舌:笨死了,早在第一只死的时候就该跑了,现在哪里来得及。这些狼,比起她家静静,连当手下都没资格啊。   她靠着一棵树,看着季延一跑去追这狼。   他追也就算了,偏偏不肯直接斩杀,只是不让他离开,也不让他靠近安宁这个位置。   一只能够轻而易举咬杀人的野兽就这样被困在这一片树林之中,再无过去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像是落水狗一样,可怜到了极点。   “不是说要自己杀一只的吗?”   季延一的声音传了过来。   原本在欣赏季延一欺负狼的安宁回过神,心中闪过一丝的明悟:敢情是因为她那句话,季延一才没直接杀了他的吗?   她连忙拉起弓,一件射出!   只是或许是紧张,这一箭不但没射到狼,还差点射到季延一。   季延一瞬间黑了脸。   安宁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会小心点的。”   “你还想有下次?”季延一阴测测说道。   安宁闭嘴不言,继续射箭。   这一箭比刚刚的要好多了,至少擦到了那狼,虽然没有真正射中。   射了几箭后,安宁终于找到了一些感觉,在第七箭的时候,成功命中狼,让这硕果仅存的一只狼发出了惨叫声。   她再次补刀,第八箭顺利了结他的生命。在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她最初能够两三箭射中那只鹿,运气不要太好。   狂喜的情绪涌了上来,安宁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照亮了这一片的树林,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她小跑着过去,一脸温柔地看着她的成果,这可是她亲自射中的啊。   季延一嘲笑道:“等你射中的功夫,我都足够宰杀二十只了。”   心情正好的安宁不同他计较,而是笑得眼眉弯弯,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啊。”若不是季延一帮忙掠阵,她哪里能够成功杀了这狼,不被狼咬就很不错了。   一匹狼还挺重的,安宁想要拉起,却发现刚刚拉了那么多次的弓,现在手有些没力了,只能重新放下。   季延一将剑收回剑鞘之中,一手拎着一只狼,她的那只狼被他直接丢到了蹑影脚边。蹑影受到了小小的惊吓,有些不安地抬了抬蹄子。   季延一嗤笑一声,“和你主子一样担心。”   安宁弯腰将这狼塞进她那袋子之中,作为战利品,不忘瞪了他一眼,“我家蹑影可棒了!要不是她跑得够快,我早就葬身狼腹了。”   等塞好狼后,她伸手摸了摸蹑影的头,给她鼓励。   蹑影看了她一眼,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就这口头上的表扬老子不稀罕。   安宁噗嗤一笑,掏出手绢,将手上不小心沾上的狼血擦干净,拿出一石青色娟袋,伸手捏起一块的饼干,放进蹑影嘴里。   蹑影嘴里嚼着饼干,浑身散发出愉快的气氛。   季延一看见这姑娘杀完狼后,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在那边喂马,眼皮跳了跳。不是说一般小姑娘初次狩猎,闻到这么浓的血腥味都会不习惯的吗?这位倒好,悠哉惬意地仿佛在她家里一样。他甚至怀疑,若不是他在场的话,周安宁恐怕还会自得其乐地哼起小曲吧。   “你真不怕再冒出什么野兽?”他忍不住想给他泼冷水,想看她害怕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这种心情很是恶劣,但还是忍不住往这一块想去。嗯,若是周安宁真的害怕的话,他可以勉为其难屈尊纡贵地安慰她一把。   安宁唇角扬起,笑容浅浅,像是从树上飘落的花朵一样,有种动人心魄的恬淡之美,“不是有你在吗?”   她声音像是在唇舌中翻滚过一次,有点含糊,带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描绘的朦胧的美感,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轻巧巧地落在季延一心上。   季延一怔了怔,嘴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勾了起来,他此时的笑容不像是以往一样傲睨一世,原本锋芒一样的眉眼都温柔了许多,笑容是纯粹的少年意气。   片刻之后,他抿了抿唇,竭力压制住得意的情绪,“算你有眼光。”   安宁简直要被他这种傲娇的表现给逗笑了。   嗯,不能笑,要是笑出来的话,某个骄傲的少将军肯定会恼羞成怒的。   她咬了一片饼干——这饼干虽然是为蹑影做的,但也十分符合人类喜欢的口感,安宁闲着没事也会拿来磨牙。   季延一挑眉,“你还和自己的马抢东西吃?”   安宁递了一片过去,含糊不清道:“尝尝味道。”   若是别人的话,季延一肯定别说接过了,说不定还会觉得对方是羞辱他,但如果是周安宁的话……   他接过饼干,轻轻嚼了嚼,酥脆中蕴含着蜂蜜的甜美,一口咬下,出乎意料的美味。   他伸出手,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安宁带的饼干不少,至少也有半斤,她抓起一把,放在季延一手心处。   季延一常常自己吃一块,喂马吃一块,安宁也差不多如此。一时之间,寂静的树林里只余下他们吃饼干的声音,有种沉静的美好。   忽然之间,季延一神色一敛,将手心剩余的几块饼干全都丢给自己的爱马,手握住了宝剑。   安宁见他神情严肃起来,赶紧将剩余的饼干收好,仔细环视着四周。   ……擦,又来好多狼!   这回来的是六只。   她今天是跟狼给杠上了吗?怎么一直遇到狼?前前后后加起来,安宁严重怀疑这至少是树林中的一半以上的狼群数量。她曾经听蔚邵卿说过,这这片红山围场,大概有二十多只的狼,两三只的熊,据说还有老虎一类的。   刚刚休息了一会儿,又吃了几块饼干,身体种的气力再次恢复,安宁手紧紧抓着弓箭。   六只的狼……不过是重复了之前的命运,被他毫不留情斩杀。   最后同样留下一只给安宁练手。   当弓箭直接射穿最后一只狼的脑袋,那狼倒在地上,灰尘扬起。   安宁放下弓箭,将自己的战利品收好,语气充满了愉快,“两只狼,我今天收获也算不错了。本来还有一只鹿的,只可惜那时候只顾着逃走,都没来得及带上。”   季延一嗤笑:“若是带上,你说不定等不到我就被狼追上了。”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生命终究比较宝贵。如此一想就不觉得有多可惜了。   季延一将地上这些狼的尸体全都收好,装起来,直接拖行着。这么多的狼重量可不轻,若是让他的马背着,恐怕到时候够呛。   他审量的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在安宁身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安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季延一皱起眉头,靠近了她。下一秒,他们两个距离很近,安宁瞬间被一种有点像荷叶的清冷味道所包围着,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力。   季延一视线落在她裙摆上,声音没有起伏,“撕掉裙摆。”   安宁:“啊!?”   她的身体直接僵住了。不是吧?她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季延一后退两步,两人之间重新回归了正常的距离,“你的裙子上,可能沾染上了某种药剂,就是这种药剂散发出来的气味将狼给吸引过来的。”   安宁低头看自己的裙子,却发现原本应该是红色血的部分,转变成了幽幽的蓝色,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着道了!   安宁恍然大悟。恐怕今天她之所以一路上遇到狼,就是因为这药剂的缘故吧。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这药剂究竟是什么时候撒在她身上的?若不是狼血变色的话,她根本发现不了,因为本身就是无色无味的。有味道的话哪里隐瞒得过安宁颇为灵敏的鼻子。   她脑海中闪过今天发生过的事情……今天遇到的人可不少,有过接触的也好几个,根本找不到所谓的嫌疑人。安宁心里清楚看她不顺眼的人挺多的,只是很多人碍于她的身份和蔚邵卿的支持,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但私下会不会动手脚就难说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万一我衣服全身都有这东西,撕了裙摆也没用吧?”   季延一皱起眉毛,半响之后,眉毛舒展开来,“我送你出树林。”   只要出了树林,外头有那么多的侍卫,根本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安宁笑了笑,说道:“谢谢。”说完谢谢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得更厉害了。   季延一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今天对你说的最多的话,好像就是谢谢呢。”她的运气真的很不错,若不是遇到了季延一,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如果是遇到别的功夫差点的,那恐怕也就是多拖一个人下水而已。   “我很高兴今天遇到的是你。”   幸好是他,既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这些危险,还不会因此对她见死不救。   季延一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那种想要抓住她的笑容的焦灼感又来了。他手紧紧攥着,终究按捺住这股的冲动,   安宁环视了这地上的狼,说道:“这么多狼,怎么带回去啊?”   就算他们有两匹马,也没法负重那么多啊,一匹马能够装两只的狼已经很不错了。   季延一直接拿出一个勺子,用力吹了吹,十分具有穿透能力的哨声响彻云霄,惊吓到树上栖息的鸟类,一个个扑哧着翅膀飞走了,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安宁这才想起……每个进来打猎的人,似乎都有分到一个勺子,她也有。   她忍不住想要以头撞树。真是猪脑袋啊!那时候明明也可以吹哨子求救的。据说附近巡逻的侍卫听到哨声都会赶过来的。她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参加的缘故,所以没有经验吧。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十来个护卫走了过来,皆是一样的侍卫服饰,看上去威风凛凛。领头的那个同季延一很熟,看到这满地的狼尸,唬了一跳,“怎么这么多狼?你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听他话语的意思,恨不得自己同季延一相互兑换。那人看见站在一旁的安宁,怔了怔,随即冲着季延一挤眉弄眼的。   季延一没搭理他,“将这些都帮我收起来吧。”   其他人也跟着啧啧称奇,“为什么我们就遇不到这么多狼呢?有了这些,你今年说不定能夺冠呢,真是好运气。”   对于季延一救她这件事,安宁是十分感激的,她回了一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这话说的也是。”   对于安宁这个小姑娘,其他人可不会像对待季延一那样随意,而是规规矩矩的样子。   季延一从自己的袋子中扒拉出两只的山鸡,丢到安宁脚下,“作为谢礼,记得做两个那什么鸡给我。”   安宁嘴角抽了抽,前面还刚表扬他的,下一秒这人就自己讨礼物了。   “是叫花鸡。”   季延一眉毛都不抬一下,“反正都一样。”   “叫花鸡……原来是周县君吗?”那领头的侍卫搓了搓手,一脸期待。   安宁问道,“有事?”   那人点点头,“那个,我也可以给你两只山鸡,你也帮我做一个可以吗?今天丁满元那小子的妹妹让人送来了一个叫花鸡,可香了,馋死我们了。”   丁满元……那不就是丁瑜的哥哥吗?   “就是就是,满元那小子平时和我们称兄道弟的,结果一个鸡腿都不肯分给我们,太过分了!”   “没错,不分也就算了,还在我们面前吃,故意气我们。我气得揍了他一拳。”   “然后你接下来被揍了两拳。”   “周姑娘,我也可以给你,你帮我做吧。”   安宁看着眼睛瞬间亮起来的一群人,后退了一步。   季延一开口了,“拿好东西都回去吧,想吃的自己做。”   “那你为什么就可以让她做?”   安宁笑着回答:“季将军好歹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自然当以美食回报。”   她这样说了,其他人只好叹了口气,将季延一的狼收起来。   安宁也让他们一起带走她那两只狼,反正上面箭矢都有她的标签在。   其他人疑惑地看着她,“这两只你射中的?”   “当然!”安宁话语那叫一个坚定,虽然季延一帮了不少,但亲自射中的可是她。   “我看也是,如果是延一的话,直接一箭毙命。”   虽然这说的是实话,但是听起来让人好不爽。   安宁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等这些东西都被带走后,她直接把那两个山鸡装在袋子中,随意挂在前方,然后上了马背。   季延一也上了马,跟在她身后,将护送的工作进行到底。   风隐隐约约送来了那群侍卫的对话。   “延一太重色轻友了吧!让我们拿东西,自己护送美人。”   “就是就是,等春搜结束,非得喊他出来喝酒一下。”   季延一的一张俊脸直接就黑成了煤炭。   安宁也很是无语。她想那群人在八卦的时候,一定不知道她的听力十分之灵敏吧。算了,还是当做没听到吧。   季延一将她送到了树林边缘的时候,便拉了拉缰绳,停了下来,目送安宁出了树林以后,才转身回去。   安宁这一趟猎得还挺久的,至少也有两个时辰了。等差不多再一个时辰的时候,今天的围猎就要结束了。   她一出来的时候,裙摆上沾了不少的血,还真让巡逻的几个侍卫吓了一跳,后来见她没有受伤,脸色红润的样子,才没说什么。   安宁从蹑影背上下来,牵着马,慢慢走到了她那帐篷前面。   安玲珑她们几个回来得比安宁要早一些。一个个正晒着自己今天的收获呢,从她们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收获还算不错。   见到安宁后,一个个都吃惊地问:“怎么弄这一身血?”   “咦,这是什么,怎么是绿色的呢?”   安宁说道:“运气不好,遇到狼了,这是杀了群狼后的结果。”   她话语说得轻描淡写,但几个姑娘却一个个面容失色,从群狼两个字就可以听出这可不是简单的小事。   “你怎么跑里面去了?”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安宁跑树林很里面才会遇到。   安宁皱了皱眉,一边将那两山鸡掏出,开始处理,一边解释道:“我是在外围的位置遇到的。幸亏遇到了季延一,所以没出什么大事,这些血,都是他杀狼的时候不小心溅到的。”   她一搬出季延一的名头,其他人瞬间就平静了下来,一副“如果遇到的是他的话,那肯定没事”的表情。   等两只叫花鸡都处理好,包了荷叶,裹上黄泥去烤的时候,安宁也洗洗手,准备换下这一套的衣服。   幸好她今天多带了一件备用,一换上那浅蓝色挑丝云雁窄袖,她都感觉人清爽了不少。她将原先的裙子收起来,留作作为证据,不管是谁给她下了这样的药,其想要致她与狼腹之中的心可昭,实在令人恶心。   想到有人暗地里这样阴暗地谋划着她的生命,安宁便觉得像是有只蛇缠绕住字的心脏一样,恶心得让人想要呕吐。   她坐在帐篷内的椅子上,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空气,放空自己的脑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直到红缨走了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才回过神来,将水一饮而尽,感觉人好了一些。再次出帐篷去同好友们说话。   玲珑此时正串着一只的兔子,在火上来回翻滚着,还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小曲儿。   安宁在她旁边坐下,说道:“今天吃了这么多烤肉,小心积食啊。”   虽然这些挺好吃的,但是让她吃一整天,胃还真有点受不住。或许是这几年养尊处优了不少,导致她的胃都娇弱了起来。   玲珑说道:“这个必须要吃,这可是去亲自打的,味道必须很美味。”   玲珑今年运气不错,打了两只兔子一只山鸡,比起去年一无所得要好多了。   等她烤熟后,撕扯了一块下来,分给安宁,安宁小口小口地吃着。   等她吃完后,她那两个叫花鸡也已经熟了,香味都散出来一些。   安宁打发蔚景将叫花鸡直接送到季延一那边,大大方方对着一脸八卦的姑娘们说道:“这是救命之恩的回报。”   丁瑜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一般来说,戏曲里不是整天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我看过的好多故事都是这样。”   安宁笑了笑,“你也说了,是戏曲嘛,自然是不同的。”她顿了顿,说道:“其实这个还是看人的。比如说我们所熟知的英雄救美,若是姑娘满意对方的话,就会一脸娇羞地表示‘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如果不满意的话,就会说‘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报此大恩。’实在不喜欢的,就直接来一句‘大恩不言谢。’”   说话的同时,还十分配合地做出娇羞的样子。   玲珑她们直接笑岔了气,一个个揉着自己的肚子喊哎哟,手颤抖着指着安宁。   郑清灵说道:“等我回去说给我祖母听,她肯定也会多笑一盏茶的。”   安宁脸上显出促狭的笑意,“就像是我们的丁瑜大小姐,有人上门提亲的时候,都直接表示她还想再孝顺丁大人丁夫人两年。倘若是她看上的,我猜她肯定会转而回复‘终身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她以丁瑜举例子,她们这个小团体顿时又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丁瑜又气又笑,笑够了后,终于忍不住来撕安宁的嘴,“好你个安宁,连我都编排上了,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你。”   安宁连忙躲到郑清灵后面,十分无辜地说:“姐姐救命啊。”   郑清灵笑得直不起腰,还得说道:“好了,你这样反应不就坐实了她的话吗?”   丁瑜瞪了安宁一眼,坐会原位,看着大家笑成一团,还是撑不住也跟着笑了。   她们嬉笑了一阵后,都有些累,便坐好各自帮对方理了理散发的鬓发。   过了一会儿,两个侍卫走了过来,将安宁之前那两只狼给带了过来。   安宁之前可没说这一趟的收获,大家以为她进树林后,就被狼追,基本没有收获,谁料到居然有两只狼,直接压倒了所有的人。要知道这可是狼!不是什么兔子狍子一类的小动物。   安玲珑的胆子更大一些,还伸手摸了摸身上还有一点余温的狼的尸首,说道:“这皮毛又滑又亮,做成大衣一定很保暖。”   安宁直接道:“你若是喜欢,便送你。”   “咦,这是你自己打的吧?不留着吗?”   安宁摇摇头,“我家养着静静呢,哪里能用狼皮这东西。”   同她相识的人,都知道这点,转念一想,也的确是如此。玲珑拿了一个,另一个被丁瑜给拿走了。她们两个虽然拿了,但回去后肯定也会送上一份礼物给安宁,不会白白拿了。有来有往,才是相处的道理。   她们这边一片温馨,在今日狩猎即将结束的时候,远处突然却喧闹了起来。   安宁远远望去,看见天子凌青恒从树林之中出来了,后面跟着一大串的皇子。她还看到有人抬了步撵过来,然后似乎有人被抬上了步撵之上。因为距离的缘故,安宁看不清是谁。   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心,等待着等下的消息。   在场的都不是笨人,不会傻到现在派人去打探消息,若是落在上头的眼中,恐怕还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安宁她们这一行人则是当做没这回事,继续烤吃的。   一会儿后,红缨走了过来,冲他们笑了笑,说道:“今年的狩猎成绩已经出来了。季将军夺得冠军呢,他一共猎了十二头的狼,三只的鹿,两只的羚羊,还有四只兔子,六只山鸡。第二名是二皇子,猎到的也有不少,但终究比不过季将军。圣上龙颜大喜,赏赐了季将军好多东西呢。”   她温柔浅笑,将今天的围猎成绩一一道来。天子打猎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一些,就让给其他人,所以猎物不多。蔚邵卿作为御林军统领,一整天都跟在他身前,也同样猎了几件而已。丁瑜的哥哥丁满元成绩还可以,排在第十。今天参加这比赛的至少有两百多人,前二十名的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了。玲珑的哥哥安逸成成绩更好一些,排在了第四。   安玲珑和丁瑜都一脸的与有荣焉,自己的哥哥有出息,她们作为妹妹也感到十分荣幸啊。这年头比起姑娘本身的人品素质,家世父兄成就还会更重要一些。   安宁她们自然是真心实意地恭喜她们。   郑清灵说道:“今天过后,恐怕又有不少的媒人上你们家中。”   像丁满元和安逸成这样有家世又有本事还洁身自好的青年才俊,可是不少人眼中的乘龙快婿。   安玲珑哼唧了一声,“我哥已经有喜欢的人啦,我爹娘也对我未来嫂子很满意,打算过段时间见过对方家长后,再放出消息的。”   丁满元有心仪之人这事京城中许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八卦了半天,都没八卦出个确定人选,即使是安宁,都不知道具体的对象。如今见玲珑主动提起,忍不住问了,“你那未来嫂子可真是神秘,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我们认识吗?”   安玲珑只是说道:“你们认识的。”其余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透露。   安宁的脑海中却忽的浮现出一张明媚的脸,难不成是沈问晴?   沈问晴每次出现都是同玲珑一道,对外是安宁家中的远方亲戚。玲珑对她平时说的话也很是信服,整日晴姐姐长晴姐姐短的,如果是她的话,还真有些可能。   她牵着玲珑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一个“晴”字。   安玲珑惊讶地睁大眼睛,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天色暗了下来后,安宁她们便厉害了围场。   蔚景和蔚海直接将她送回去,蔚邵卿一时半会儿还没法离开。   坐在马车上,蔚海低声向安宁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今日进树林里的时候,陛下遇到了狼群和老虎。”   安宁怔了一下,“有表哥在,应该没事吧。”她想起今天所看到的那步撵,难不成是有人受伤了?反正受伤的肯定不是凌青恒。   “当时大皇子正好遇到了熊,陛下担心他身体,特地让少爷过去保护大皇子。”   安宁眉头蹙起,这未免也太赶巧了,蔚邵卿离开了,天子就遇到了狼群和老虎。   等等……狼群?   如果是以前的话,安宁还会觉得只是碰巧,今天她自己也遇到了以后,就不觉得是巧合了。难道对她下手的人,也同样对凌青恒下手?这胆子有多大啊。   “那受伤的是谁?”   蔚海说道:“是夕月公主。”   “夕月公主?”   蔚海道:“当时这狼群和老虎出现得太突然,特别是老虎还直接从旁边窜了出来,夕月公主便挡在陛下身前,虽然那老虎有及时被斩杀,但她多少也被抓破了肩膀,受了些伤。”   安宁神色淡淡的,“这可称得上是救命之恩呢。”   就算没有夕月公主在,有那些护卫,凌青恒最多就是受点皮毛伤,但人家一国的公主为了他而受伤,凌青恒肯定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蔚海同安宁说了这件事后,就重新保持沉默。想来这是蔚邵卿特地吩咐他告诉她的。   安宁本以为夕月公主救驾一事同她没有什么关系,直到第二天,她从玉容口中得出一个消息:夕月公主请求嫁给蔚邵卿。   ☆、第六十九章 心塞的蔚邵卿,一较高下   玉容提起这件事,仍然是一脸的愤怒和不屑,向来不喜欢背后说人的她忍不住说道:“果然是蛮夷之人,连所谓的礼仪廉耻都不知道。”   “挟恩图报,以为这样少爷就会喜欢她吗?楼里的姑娘都没她这样。”   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安宁确实在一瞬间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什么抓住一下,有种隐隐的钝痛感,只是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种情绪,就被玉容给逗笑了。玉容陪在她身边好几年,她难得见她如此愤怒的样子。   她这一笑,也冲淡了一些玉容心头的火气,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姑娘,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有夕月公主这样一个身份高又不要脸皮的人惦记着少爷,她家姑娘居然还如此淡定,枉费她为她担心。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呸呸,她才不是太监呢。   安宁安抚她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又有什么立场来担心这件事?”她顿了顿,还是透露了一点自己的心里话,“再说了,陛下肯定不会同意这件事的,对吧?”   以她对天子的了解,天子可不是那种喜欢乱做媒的人,特别是对象还是蔚邵卿这位他十分器重的心腹。倘若没经过蔚邵卿同意就直接赐婚,那岂不是让蔚邵卿离心?南疆对于大周又并非那么重要的位置,可有可无。凌青恒可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来牺牲自己看好的爱将。   穿越过来这么一段时间后,安宁对于这世道看得还是比较明白的。同她以前在电视剧中看过的那种随意赐婚情况不同。除非是那种昏君,否则一般的皇帝在赐婚之前,都会先问过女方和男方的意见,两边都没问题后,才会下旨。在这种双方都有默契的情况下,赐婚便成为了一种荣耀。倘若不经询问就下旨,万一人家根本不喜欢,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玉容说到后续,脸上才微微露出点笑意,“小姐果然聪慧。陛下说了,少爷的婚事自然是少爷自己做主,即使他是一国之君,也不能罔顾少爷的心意。陛下便直接当场问少爷这事。”   “少爷说了,夕月公主身份高贵,他般配不起,让公主另寻好姻缘。”   “夕月公主还很不要脸地表示,她愿意一直呆在大周,留在少爷身边。”玉容咬牙道:“幸亏少爷意志坚定,表示两人性情不投,若是结亲,也只是怨侣。他说,他未来的妻子必须是他情投意合的女子。”   安宁嘴角微微扬起,问道:“那夕月公主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吧?”   或许是在南疆被宠坏了的缘故,这位夕月公主颇有看中了就一定要得到的执拗。说到底就是她从小碰壁太少,要什么她父皇都给什么。所以难得见到蔚邵卿这样一个不买她账的人,自然就一颗心挂在他身上,发誓要征服他。   玉容点点头,“夕月公主后来退了一步,表示少爷既然不愿意接受她心意,至少让她可以呆府中疗伤。等伤口痊愈后再离开,她会努力在这种时间,让少爷看到她身上的好。”   “这回陛下肯定同意了。好歹夕月公主也算救驾有功。”   加上凌青恒前段直接拒绝了夕月公主的请求,也不好一再拒绝。   玉容抿了抿嘴,“陛下的确同意了,不过也说过了,若是夕月公主伤口痊愈,那就得离开侯府之中。”   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蔚邵卿,但能够用这个不算过分的要求抵消夕月公主的救驾之恩,恐怕凌青恒还会因此松一口气呢。   这其中,最头疼的要数蔚邵卿了,自己家中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得供着的公主,而且这公主还对他别有居心。哦,不仅是夕月公主,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表妹。   去除掉最开始的不痛快,安宁现在忍不住开始幸灾乐祸了起来。活该!让你招蜂引蝶来着!   虽然这并非蔚邵卿主动去招惹的,而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但终究还是有点不太愉快。   “姑娘要过去侯府看看吗?”玉容简直比安宁这个主人还要上心。在她心中,若是她真心相待的两个主子能够长长久久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了。不过她做事十分有分寸,最多就是提醒安宁,询问一下,从来不会主动替安宁做决定。玉容十分清楚安宁的性格,知道她向来有主见,一旦做下的决定就很难更改。   安宁道:“让她们两人相争去吧。我才不凑这趟浑水呢。”   她撇了撇嘴,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多写几篇文。她今年也要开始动笔写《封神演义》了。这篇封神演义,早就被她在大周月报的熟人楚季同给预定了,千字五十两的收益,《封神演义》同样也是一百回,全篇有七十二万字。一整篇完整写下来,总收益也有三万六千两。完全不比她辛苦酿造葡萄酒差。   心动不如行动,她直接铺陈开宣纸,磨墨,一个早上时间,就把开头的一回写好了。写得她手腕隐隐生疼。   安宁下午的时候,又将这稿子给重新誉写了一遍,然后将誉写好的封神演义开头装到信封之中,到时候派人拿给季延一。她以前就答应过季延一,若是新文写出来,一定让他先睹为快,加上季延一昨日又救了她,她自然就更加积极了。   说起这救命之恩,虽然口头上已经感谢过了,但只有口头感谢,似乎也不太好。安宁想了想,季延一作为少将军,在军师上的天赋出类拔萃,若是做一个沙盘给他,肯定受益匪浅。   她所要做的沙盘,自然不是那种只是用沙堆和木板堆砌而成的沙盘,所制作的同十九世纪的沙盘更加接近一些。用胶泥按照一定的比例,制作一个标准真实的战场微缩模型。其中不仅有山包、还要用各种颜色把道路、河流、村庄、树林这些都给标识出来,用小木块作为军队部署和武器装备,还可以再制作一些人物的模型。   为此,她甚至花了银子,请了街上一个擅长雕刻的木匠。那木匠平时也就是雕刻一些花鸟人物来卖,一天能赚个一百文钱都算很不错了。安宁让她制作那些小人偶作为将军、士兵,包括一些建筑物,等完成之后直接给他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抵得上他两三个月的收入,因此木匠动力满满,做起来也越发上心起来,许多人物模型做得栩栩如生的。   万事俱备,只欠地图。   地图这东西,并非市面上随处可见的。一定地位的人才会有几张,如果是那种军师地图的话,更是掌控得十分严格。季延一虽然有,但安宁这礼物本来就是为了送给他的,哪里可能找他借。   安宁只能找蔚邵卿了,蔚邵卿肯定是有军师地图的,只是不知道这军事地图是否能够让她一个小姑娘看一下。安宁所要求的并不高,随便一块地的地图即可。若是季延一到时候看中了这沙盘的好处,完全可以有样学样。   玉容可不知道安宁的想法,甚至安宁让人做了这些东西,她也只当自家姑娘心血来潮。即使这心血来潮的玩意儿似乎有点奇怪,居然还得用到黏土这些东西。   当安宁手一挥,表示:“走,我们去表哥那里。”   玉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她家姑娘这是开窍了吗?这是要主动出击了吗?按她的想法,对付少爷这种闷骚的性格,就得主动一点。   完全不知道真相的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安宁身后。   后来知道真相的玉容眼泪简直要掉下来。   ……   安宁去的时间算不错,蔚邵卿正好已经从宫里回来。   一般情况下,他若是在府中,呆书房的时间比呆房间里的多。   见到她后,书兰和书红都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书红更是偷偷抱怨,“那两位呆侯府里后,少爷连院子都不逛了。没见过比她们更不要脸皮的人。”   安宁走到书房前,就看见夕月公主在书房门口来回走着,一脸的焦躁,手里的鞭子甩得虎虎生威。守在门口的蔚甲、蔚乙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到。   见到安宁走过来,夕月公主冷笑一声,“邵卿现在正忙着呢。”   啧啧,已经称呼邵卿了吗?   安宁没理她,直接笑着对蔚甲说道:“我有事情要找表哥帮忙。”   蔚甲先敲了敲门,等得到允许后再进去。   夕月公主眼巴巴地看着门,等门关上后,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安宁,“丑人多作怪。”   安宁微微一笑,“我这样的都算丑人的话,那么比我还丑的你算什么?”   夕月公主虽然长得也漂亮,但同安宁相比还是有点差距,加上安宁平时各种面膜、丝瓜水、自制面膏胭脂往脸上包养,就算不化妆都可以美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夕月公主视线落在安宁那精致无瑕的面容,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直接一鞭子甩过去,让她毁容。但是她多少还有点理智,知道自己若是这么做,同蔚邵卿就再无任何的可能性,即使气得要命,也只能忍了下来。心中诅咒着:为什么昨天那狼群就没直接将这人撕成碎片呢?   她脸色扭曲了一瞬,又竭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我刚刚只是说说而已,安宁妹妹可别当真。”   “是啊是啊,我们公主最是心直口快了。”   安宁也没说什么,只是无视她,无视却比蔑视更让她难受。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在外头走了一个时辰,送点心、装难受十八招样样使出,都没换得蔚邵卿一个怜惜的表情,应该说他根本就没啥反应。送点心过来,直接罢黜了厨房那些让她下厨的下人,表示他们既然让她一个受伤的客人亲自下厨,那么工作也就不需要了。装难受的话,蔚邵卿直接让人送帖子去请太医,那太医还直接住在蔚府中,只要她一难受,就开始给她开比莲子心还苦的药方,喝得夕月公主形容憔悴,不敢再装晕倒。   偏偏周安宁一来,蔚邵卿就让她进去了。   看着周安宁进书房的背影,夕月公主眼神一片的阴霾。   在就这时,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蔚甲,安宁来了吗?”   款款走来的却是柳碧彤,她一身天青色垂柳暗花绸缎长裙,头发上简单地戴了一个五瓣梅花银步摇,清新素雅到了极点。   蔚甲语气平静,“安宁姑娘有事找少爷。”   柳碧彤见门口没有周安宁,就知道她已经进了书房,面上仍然不露出端倪,“我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甚为想念。她若是出来了,我们表姐妹也可以说说话。”   夕月公主对柳碧彤也十分没好感,她会顾忌着蔚邵卿和安宁的盛宠,不敢明面上做出太多针对的行为,对没有根基的柳碧彤就没这个顾忌了,她直接笑道:“我来陪柳姑娘好好说话好了。”   说罢,还暗示性地挥了挥自己手中的鞭子,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的阴冷。   柳碧彤找安宁说话,有一部分就是想挑拨她和夕月公主,见了夕月公主这表情,身子抖了抖,原本那温柔的笑容也装不下去,勉强应道:“不用了,公主正该好好休养身子呢。”   赶紧休养好,赶紧离开蔚府吧。   夕月公主哼了一声,“大夫也说我不能每天躺着,可以出来走动一下。怎么?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身份?没资格同你聊天?”   柳碧彤哪里敢回说是,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的委屈,“这是碧彤的荣幸。”   夕月公主手抚摸着长长的鞭子,“自然如此,我们就去花园中走走吧。”   柳碧彤只能吞下心中的苦水,跟在她身后,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的萧瑟。   蔚甲和蔚乙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忍不住摇头:三个女人一台戏啊。这蔚府恐怕要热闹了。   给他家侯爷点蜡一下。   ……   安宁在书房里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微微一笑,没打算说什么。反正无论是柳碧彤还是夕月公主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两个互相掐起来是最好的,也好过跑来祸害她。   安宁都听得到,蔚邵卿自然也是,他对这些根本不在意,也没有要插手的打算。   他的目光落在安宁身上,含着影影绰绰的担忧,“你昨天遇到狼群了?”   安宁怔了怔,点点头,“我今天过来的时候,也将那间裙子带上了,玉容正拿着呢。昨日我让卫先生检查了一下,她说那裙子上被撒了一种叫做狼藤草制作而成的药剂,人类是闻不出气味的,但是那种东西却能够将狼吸引过来,而且还容易让他们兴奋。”   卫先生还同她说了一个关于这个事情,南夏的前朝曾经有人将这东西拿来谋害一个王子。那王子入了树林之后,因为这药的缘故,引来了狼群,这些狼群在药的刺激下,并没有当场咬杀这位王子。而是像猫爪老鼠一样戏弄着,这个咬一下,那个抓一把,最后那王子是活生生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安宁在听卫先生说的时候,即使坐在阳光中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全身发冷。这种死法太过可怕,眼睁睁地感受着生命的气息一点一点地从自己身上流失。她也算明白了,为何当时她所遇到的狼群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来咬杀她。   蔚邵卿听她说到这事,也想起了圣上所遭遇的那场危机。难道这并非是巧合?   他俊秀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好好调查。”言外之意就是让安宁别参与在内。这也是为了安宁好,能够在皇帝身边制造出这么一起的事故,无论安宁出事是否黑手是同一批的,至少说明幕后黑手的势力并不小。   安宁乐得做甩手掌柜,笑道:“那就交给表哥了。”她顿了顿,说出了实话,“其实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向表哥借几张地图,嗯,那种不是特别重要的,即使泄露了也没关系的地图。”   “你打算做什么?”   安宁嘿嘿一笑,“秘密~”   她笑容中带着一丝的俏皮,眼中的笑意像是那闪烁的星光,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溺其中。   蔚邵卿神色不自觉转暖,“这地图可不是随便能够给人的。”其实有一些不重要的给她也无妨,但蔚邵卿就是忍不住想要稍微刁难她一把。   “表哥想要什么?”安宁直接问道。   “近日以来,我越发觉得府中窄小,但是又不愿扩建,扰了邻坊,表妹最是灵慧,定能帮我想一个周全之策。”   清俊少年,面冠如玉,唇角含笑,越发显得飘然欲仙,安宁却只想拿东西糊他一脸。   什么府中狭小,都是借口啊!当初昌义侯跟随皇帝打天下,最受宠幸,虽然因为女色问题,只拿到一个侯爷的爵位,但皇帝为了补偿自己的心腹,给的宅子比那些国公府还好。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里面的花园楼阁,丝毫不比其他国公府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就只有蔚邵卿一个,服侍的仆人也不算特备多,他居然还好意思睁眼说瞎话说窄小。   哼,不就是想让她帮忙送走夕月公主和柳碧彤嘛?送走了她们也就清静了。   安宁呵呵一笑,她还希望那两人斗起来,别来招惹她呢,哪里会随意踏入这浑水之中。   她作深沉状,“表哥,你是知道的,碧彤姐姐身世可怜,她也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人了。至于夕月公主,她贵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县君可以做主的。”   蔚邵卿道:“所以才需要表妹帮忙。”   安宁眼皮跳了跳——这两人究竟是多会蹦跶,连蔚邵卿都受不了了。   她似笑非笑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夕月公主和柳姐姐一个明艳热情,一个清丽温柔,两人不分伯仲,表哥当真一点动心的感觉都没有?”   “她们再好也与我无关。”他说话的时候,手中也没停歇,从书架中抽出了一叠的图纸,一一翻阅着,然后从中选了一份给安宁。   安宁接过图纸,细细看着,只知道地图上描绘的是乐山这一块。   蔚邵卿道:“这东西的原件不能外传,你直接在我书房中抄录一份即可。”他停顿了一下,“需要我帮你绘画图纸吗?”   被小瞧了的安宁抬了抬下巴,说道:“小事一桩,我自己可以搞定。”   蔚邵卿书房中并不缺少那些绘图用的尺子和笔,安宁又不是没做过这种,袖子卷起一截,开始画了起来。   蔚邵卿的目光落在她那纤细得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折断的手腕,想起了之前所收到的关于安宁遇到狼群的消息,眸光微微转冷,面容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意。   正低头绘画的安宁似乎敏感地察觉到这寒意,缩了缩脖子,蔚邵卿眼睛一闪,周遭的温度重新回归正常。   他将视线收回,不动声色道:“我出去走走。”   安宁仍然沉浸在绘图之中,随口应了一声“去吧。”   头都没抬起来。   蔚邵卿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书房。   他没忘记叮嘱蔚甲和蔚乙好好守着书房,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去。   蔚甲连连点头,在心中腹诽:他就知道周安宁不算不相干的人。   蔚邵卿可不知道心腹内心所想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去花园撞上那两人,他抬脚直接去找玉容,向她询问一些事情。   玉容恭恭敬敬地将那裙子给蔚邵卿。安宁换下这裙子后,为了保留上面的狼血和药物,所以不曾洗过,上面斑驳的血滴似乎昭示着当初的险情。   “狼藤草吗?”蔚邵卿思索着,这药方既然是属于南夏前朝的禁药,那么在调查时候就可以从这一块入手。他一直清楚着,尽管现在的南夏国已经成立了两百多年,但不同于大周,南夏的前朝在历经国破家亡后,便转为底下的暗势力,两百年的时光甚至让他们酝酿出了一股不弱的势力。   玉容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侯在一边。   “安宁,她怎么会突然想要地图了?”蔚邵卿却突然换了个话题。   玉容微微愣了愣,说道:“这个姑娘也没说,不过肯定是给少爷准备的礼物吧。五月份可是少爷您十八岁的生辰了。”   京城里有不少这个年纪的公子都已经成亲,就算没成亲,房里至少摆着几个通房,也就他家少爷到现在还孑然一身,不近女色。   礼物吗?   蔚邵卿眸中浮现出愉悦的神色,唇角扬起的弧度让他周围的温度一下子春和日暖,声音依旧平静,不疾不徐,“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打发人来拿。”   意思就是要为安宁打开方便之门。   玉容忍着笑意称是。   等安宁画好了图后,才陪同安宁回去。   安宁有了图纸,瞬间精神抖擞地做起了沙盘,做到天黑了,周李氏担心这样对眼睛不好,将她赶去休息。   安宁只好第二天接着做。做这种沙盘,让她不自觉回想起前世小时候在外婆家附近的小孩子过家家的记忆,那时候的他们也是很喜欢用黏土捏各种东西。   一个沙盘花了她整整一个早上,这还是在有木匠包揽了许多活计的情况下。   只是当最后沙盘成型的时候,安宁心中那叫一个自豪。地形、兵力部署等一目了然,具有十分强烈的立体感,形象直观。   做得太好,她都快舍不得送出去了呢。   算了,大不了等下再做一个小的留给自己当玩具好了。   她让人将沙盘放进木箱中,小心翼翼地装好,然后连同那封神演义地开头,一起送给季延一。   玉容知道后,笑容直接僵住了,“这个是送给季将军的?”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语气中的惊讶完全遮掩不住。   安宁不在意地点头,“季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自然得好好酬谢他一番。”   玉容简直要哭了,她还信誓旦旦地向少爷表示那礼物是送给他的。   “我、我以为是要送给少爷的,少爷的生辰毕竟快到了。”   安宁想了想,她前几年蔚邵卿的生辰礼似乎都是自己亲自作画提诗颂词。被玉容这么一说,她开始考虑起要不要换个礼物?每年都一样的话,心意似乎不够诚挚啊。   她咬了咬下唇,说道:“表哥的礼物我自有主张。”视线又瞥了玉容一眼,“就算没有我送,也多的是有人愿意给他送吧。”   这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对味,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吃醋一样。   玉容脱口而出:“那些人怎么能同姑娘相比?”   她刚觉自己话语逾越,抬头就看见安宁正望着前方出神,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玉容不敢出声吵醒她,直到安宁自己回过神,说道:“让苏大过来,我有事问他。”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春搜之前,那张素兰告诉她的那些消息。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下来,苏大是否调查出什么结果。   苏大很快就来到她面前,说道:“姑娘,我们找遍了京中的官员,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人。”   安宁下意识地皱眉。   来到京城之后,那些魑魅魍魉冒出,一个个躲在暗处窥视着她,让人防不胜防。狼藤草那事蔚邵卿不让她出手,安宁知道是为了她好。但张家这事,她却有心要揪出幕后之人,好好来一场杀鸡儆猴,总是依靠着蔚邵卿也不好。她终究得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才是。   在找不出线索的情况下,她可以继续选择从张家寻找缺口。倘若张世成的罪名无法通融一二,确定秋后问斩,那么张老爷在狗急跳墙之下,说不定会直接去找幕后之人。   这样一想,安宁便越发心动起来,跑去同周李氏撒娇说想再去蔚邵卿庄子一趟——要知道张素兰现在还在庄子上躲着呢。   周李氏道:“怎么又过去了?”   安宁寻了个理由,“今年那杂交水稻稻种刚刚种下,我得过去附近看看长势如何,若是有不好的地方,还得再研究呢。”   周李氏闻言,立刻说道:“那是得好好去看看。”她心知女儿以前弄出的那什么稻田养鱼方法可是造福了不少的老百姓,虽然听不懂杂交水稻是什么,但肯定也是好东西。   不仅如此,她还劝女儿多带几件厚衣裳,说最近很有可能会倒春寒,万一天气变冷就不好了。   安宁含笑听着母亲的絮叨,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这时候聪哥儿冲了进来,仰着头看她,“姑姑,你那沙盘呢?”   安宁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因此这两年个头窜得很快,加上她本来就比聪哥儿大一两岁,现在已经高了聪哥儿半个头还多点。   安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聪哥儿被躲过,被安宁结结实实地揉乱了一把头发,“送人啦。”   聪哥儿的脸垮了下来,“我还以为你做那个是要送我的呢。”   安宁无语了,怎么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认为她的沙盘是要送他们的?要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啊。   她从鼻子中哼了一口气,“那个是做来送别人的,可不是为了你做的。再说了,你这几天功课不用心,还想玩沙盘啊。”   对于聪哥儿这样的男孩,向往战场渴望成为大将军是一种侵入骨髓的本能。   聪哥儿有些着急,“姑姑,我刚来不太习惯。”   安宁捏了捏他的鼻子,“金宝可比你好多了,金宝虽然没有你聪明,但比你勤奋不少。勤能补拙,笨鸟先飞,你迟早要被他赶上的。”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聪哥儿机灵是机灵,偏偏不肯用在正途上,说到底就是他吃过的苦太少。自打安宁穿越过来后,聪哥儿就不知道苦味是什么。不像周金宝,这位经历过母亲自杀,父亲被阉,在心态上比许多同龄人要成熟很多。   “我算学学得就很好。”   “科举可不考算学。”   聪哥儿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样子,“算学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日常生活都可以用到的。”   安宁斜眼看他,她又不是起点小说的男主,虽然虎躯一震,就可以用王霸之气压服众人。虽然她现在的县君身份足够护持周家,但无论是聪哥儿还是周金宝,日后若是想要更进一步,还是得靠自己,最少也要考取出一个功名出来才是。   聪哥儿说道:“姑姑,我若是学业进益不少,您能再做一个沙盘送我吗?”   安宁点点头,“可以,在下个月的考试中,你要是进步了十名以上,我就送你一个,你若是退步了,我就扣你每个月的月钱。退步越多扣越多,你可别扣到后面倒欠我银子啊。”   聪哥儿眼中投射出惊喜的光芒,“我马上去学习!”   然后一溜烟就跑走了。   周李氏说道:“还是你有办法,全家也就你的话他多少会听一些。”   安宁笑道:“我不过是摸准了他的脉门罢了。”   她同周李氏说了一些话后,便出发去蔚邵卿的庄子上了。每次都借他庄子也不是件事,说不定她可以开始考虑也在京城的郊外买一个庄子,这样全家闲了想过去散散心也方便。   ……   在安宁不在的这些天,张素兰已经做了不少的小动作。她在信上直接告诉她舅舅李科许多的事情。李科看到信件后,气得差点厥过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姐夫在逼死姐姐后,为了将他外甥女卖出去救那个庶子,甚至还隐瞒了他姐姐去世的消息,不让张李氏入土为安。   他直接找上门来,将张李氏的嫁妆都讨要了回来。张李氏的嫁妆有很大一部分被张国磊给卖了换做银子。李科却拿着张素兰的信件威胁他,若是他不肯交出,他便去衙门状告他逼死发妻,还想逼孝期内的女儿做妾的丑事。这事若是捅开来,张国磊根本落不得好,至少得在牢房中呆个五六年,等那个时候出来,他那宝贝儿子张世成的坟上都可以长草了。   张国磊不得不咬着牙,答应他的要求,不仅被迫签了与张素兰断绝关系的声明,还得将张李氏以前的嫁妆还回去,卖掉的部分则是用他自己的银票抵着。   “为了将我娘所有的嫁妆还回来,我爹变卖了家里的那些产业,现在家中只剩下一座宅子和二百亩的田地,许多的下人也都被我爹给遣散出去。”张素兰说起这件事,语气带着快意。   安宁说道:“两百亩田地紧急出售的话,最多也就是一千两出头,加上宅子的价格,差不多可以换个两三千两银子。这些银子根本不够疏通吧。”毕竟张世成只是个土财主的庶长子,他所得罪的陈少宝是货真价实的官家子弟。   张素兰点点头,说道:“按照我对我爹的了解,恐怕这几天,他便会开始去找那人求救了。”   安宁早就派人盯着张家的一举一动,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内揪出幕后之人。   张素兰对她爹张国磊还是十分了解的。   在安宁来到庄子的第三天,张国磊终于出门了,安宁的人也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他。   张国磊直接去了京城之中,南街上的一个小宅子,见了一个年约五十,皮肤稍黑的男子,那人名叫杨瑞。   杨瑞,宫里宁嫔娘娘的娘家堂兄,并没有官职在身,只是一介白身罢了。只是因为杨家有了四皇子凌文允这外甥,所以京城中的人多少都会给他们家一点面子。   或许是因为四皇子的缘故,张国磊才会称呼杨瑞为杨大人。   安宁一开始便是被这给误导,只在官员之中寻找,自然就没找出一个所以然。   她一开始设想了不少的人选,还真没想到会同四皇子有关,这位在前几位皇子中,已经算是做事比较低调的。安宁不认为有值得算计的地方,与其说是四皇子一脉想要陷害她,不如说是想要陷害蔚邵卿。   她忍不住咂舌,蔚邵卿这是要将所有的皇子一起得罪吗?一个三皇子,还有一个四皇子,据说二皇子同他关系也不怎么样。   既然弄明白了原因,安宁也不愿白白吞下这口气——即使对方没成功陷害了她。   虽然她有心反击回去,但这事至少得先同蔚邵卿说一声。   而被安宁所惦记着的蔚邵卿,此时也收到了季延一的请帖。   蔚邵卿和季延一,两人皆位高权重,圣眷在身,品貌非凡,才华横溢,两人拥有太多的相似度。   哦,还有一个相似度:克亲。   两人皆是父母双亡,只是季延一要好一点,还有一个皇后姐姐在。   在京城之中,不少闺阁少女常常拿他们两人作对比,有觉得蔚邵卿好的,自然也有觉得季延一更加出色的,两边的粉丝每一年都要掐成一团。   蔚邵卿和季延一自然不会因为这种比较而刻意针对对方,彼此之间,还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只是这份欣赏却完全没法抵消蔚邵卿收到帖子时的心塞。   在他知道安宁之所以向他借那地图,是为了制作给季延一的礼物就开始心塞了。   等看到帖子上的内容,心塞程度加倍。   季延一邀请他过去,是为了所谓的沙盘游戏,按照他的说法是,能有资格同他在这块较量的唯有蔚邵卿,愿意同他一较高下。   蔚邵卿眼睛微微眯起:当他不知道这所谓的沙盘游戏是安宁想出来的吗?   仅仅只是看着这帖子,他都可以想象出季延一桀骜不驯的笑容,带着挑衅的眼神。   蔚邵卿有种直觉:恐怕季延一想同他想较量的,不仅仅是战术演练。   无论是何挑战,他蔚邵卿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第七十章 王对王,喜欢的情绪   凉亭之中。   蔚邵卿同季延一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安宁送过去的大大沙盘。   两人皆是面冠如玉,百里挑一的出众品貌,即使只是静静坐在那边,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像。   一阵清风轻轻拂过,宽大的袖子扬起,宛若神仙中人。   蔚邵卿的视线落在沙盘中,上面的建筑、人物和巍峨的山体都做得历历在目,仅仅看一眼,他便可以看出这上面正是他那天给安宁的乐山的模型。想到这里,胸口的郁气再次哽得他不想说话。   沙盘的旁边是一个青瓷冰纹碗,里面放着两个筛子,下面还压着一张花花绿绿的概率图。   季延一拿起筛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同蔚邵卿说着这沙盘游戏的规则。清朗的声音透着一股往常没有的得瑟,他不时向蔚邵卿投来一个审量的眼神。   蔚邵卿垂下眸子,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胸口那团横亘着的郁气。他知道季延一待安宁是特别的,但即使如此,也只当时朦胧的好感,直到收到季延一的帖子。他才意识到,对方已经要将这份特别的感情转化成行动主动出击。   他大意了。   早在季延一送那兰花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的。以季延一的性子,若是没半点的意思,他即使不喜欢那兰花,也只会随便丢到一旁,仍凭其自生自灭,而不是特地让人送到安宁的面前。   季延一投掷出筛子,下一秒脸上露出笑容:“运气还算不错。”他在收到安宁这份礼物以后,也算玩过了几次,多少有点经验。   他的眉毛锐气依旧,锋芒毕露,像是一把出鞘的剑,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每天,同蔚邵卿的冷淡内敛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季延一派兵遣将过后,也轮到蔚邵卿出手了,特制的筛子有种柔和温润的光芒,衬托得那双手像是白玉铸成一样。   他神情已经冷淡,“看来我运气比你更好一点。”   季延一抬眼,视线直接撞入他黑色的瞳孔之中,“单单只是对战,实在有些无趣,不如来下点赌注如何?”   “你想打赌什么?”   “我心悦于她。”   其他人早被他们两个都打发得远远的,方圆一百米范围以内,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无论是季延一还是蔚邵卿,都对这个“她”心知肚明。   蔚邵卿脸色凝冰,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在听到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时,他只觉得体内涌起了一股许久不见的暴虐倾向,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握紧,薄薄的唇瓣紧紧抿着,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不悦。   想要让他收回这句话。   就像是属于他的东西被觊觎一样,这种十分不快的情绪,让他无法一直保持在季延一面前不动声色的从容。   季延一反而笑了,笑容有着少年独有的朝气和自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心悦于她,所以想要追求于她。若是我赢了这比赛,还请蔚侯爷到时候别故意三番两次阻拦。”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爱恨分明。一旦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便主动出击。   “婚姻大事,父母媒妁之言。你同我说这事,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所谓的媒妁之言对安宁来说,并非问题。”   以安宁的性格,她可不是那种会随便听从长辈摆布的人,只会顺从本心行事。季延一所喜欢的正是这样性格的她。胆大、聪慧、狡黠、爱笑、不受拘束以及不曾动摇过的善良和坚持。季延一在她身上看到了许多他所喜欢的欣赏的方面,越是了解,越是沉迷……她看似循规蹈矩,但骨子中却很不安分,只是她聪明地给自己披上了一层规矩的皮,游走在世人所设定的法则边缘。   听到“安宁”的称呼,蔚邵卿眉头皱起,“所以?”   季延一轻轻敲了敲桌子,“若是我输了的话……”   “你就会选择放弃吗?”蔚邵卿的笑容有些冷漠。   “当然不可能。”季延一果断说道,“若是我输了,嗯,我也不会阻拦你。”即使要竞争,也是要堂堂正正地竞争。   他直直投射过来的眼神似乎要穿过身体,毫不保留地看到蔚邵卿心中的想法。   蔚邵卿挑眉道:“阻拦我?”   语气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季延一皱眉,疑惑地看着他——难不成蔚邵卿还没真正发现自己的想法吗?   “开始吧。”蔚邵卿手捻起了一个象征着骑兵的木块,开始下棋。   ……   花开一朵。   在调查出幕后有四皇子母家影子后,安宁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了。   以她的身份,要对付张国磊再简单不过了,只是重点却还是背后的杨家。   杨家在京城中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家里官位最高的是杨老爷子,定远将军,从三品。而杨老爷这定远将军的职位更像是天子凌青恒因为自己的儿子而给的一点赏赐。但有了凌文允这位皇子,京城里的人多少也会高看他们杨家一眼。   安宁想要弄死张国磊很容易,但想要一起扳倒杨家就没那么简单了,只要四皇子还在,杨家就不可能真正倒下,除非他们犯下了例如谋反一类的罪名。   她也没打算现在就出手,反而打草惊蛇,而是选择回京城找蔚邵卿商量这件事。   谁知道等她辛苦坐马车回来,所听到的却是蔚邵卿去赴季延一邀请的消息。   安宁不由大吃一惊,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凑在一起的?感觉有点神奇呢。   书兰直接说道:“少爷等下就会回来了,姑娘不如坐坐等他?”   安宁也实在懒得回家,等蔚邵卿回来后再来,这实在太过麻烦。她在蔚府本身就有自己住的院子,所以也没推辞,直接呆了下来。   若是以前的话,她说不定还会去逛逛花园什么的。此一时彼一时,花园一向是事故多发地点,为了以防一不小心卷入那两人的争斗,安宁还是乖乖呆她那易芳阁好了。   尽管有一段时间没住这里,但易芳阁仍然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桌上还摆放着几颗用来熏香用的橙子。   她想起之前在书房之中,蔚邵卿给她掰橙子吃的事情,心中一动,选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开始剥橙子。   剥到一半的时候,书红走了过来,轻声道:“姑娘,柳姑娘来看您了。”   对方都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安宁也不能不让人进来,有些恹恹道:“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柳碧彤便带着霜儿走了进来,手中照例提着一个食盒。见到她身后的霜儿,安宁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我正好做了冰糖银耳羹,结果听到你来了的消息,就干脆送了过来。”   安宁拿了一片的橙子,放进嘴里不吭声。她只是一段时间没来,柳碧彤就越发有女主人的架势了,这话说得好像是蔚府的女主人在招待客人一样。   她笑眯眯说道:“那可便宜我了。”   柳碧彤用莲纹青花小碗装了一碗的冰糖银耳羹,推到他面前。   安宁眨了眨眼,拿起汤勺,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柳碧彤似乎现在走温婉贤惠路线了。   她笑道:“味道不错。”   “你喜欢就好。”柳碧彤温婉地笑了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又黯淡了少许,“我做了不少,也特地给夕月公主送了一份过去,只可惜夕月公主似乎不太喜欢吃的样子。”   霜儿嘟起嘴吧,“夕月公主直接让人将碗筷一起丢出来呢。”   安宁只是说道:“夕月公主在他们国内十分受宠,所以难免随心所欲了一点。”   柳碧彤没想到安宁没搭话,索性进行下一步骤,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安宁。   安宁则是垂下眼帘,仿佛没注意到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冰糖银耳羹。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的宁静。   柳碧彤只好开口说道:“我其实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但是又不忍心看安宁你被瞒在鼓里。”   “夕月公主这些日子,常常在侯府中发布一些关于你的流言。”   “她说你水性杨花,一边同表哥勾搭,一边又勾引季将军。还说你两面双刀,只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我是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但是若是流传出去的话,对你的名声有碍。”   柳碧彤一边说,一边不放过安宁脸上的表情变化,却发现安宁很是淡定,淡定得仿佛这些流言中说的并非是她一样。   安宁只是微笑着哦了一声,继续喝冰糖银耳羹。   “你都不生气吗?”柳碧彤有些无力,安宁的反应同她想象中的都不一样。   “有什么好生气的。狗咬了我一口,还不成我还得咬回去吗?”   柳碧彤想要挑拨离间的想法太明显,她才不会傻到听她几句话,就跑去同夕月公主起冲突。   “再说了,夕月公主这是在得侯府里的下人们增加收入,这是好事,我何必去阻止呢。”想要散播所谓的流言,恐怕得花不少的银子吧,侯府的人呆久了,眼界都比别的地方高。可不会随便给个一二两银子就屁颠颠地跑去做这事,毕竟蔚邵卿对于安宁的看重谁都看得出来。   甚至不少人前脚收了银子,后脚就当做没这回事,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安宁妹妹果真大气冷静。我就比不上你了。”柳碧彤仍然做足了知心姐姐的样子,“我当时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可气愤了。”   “多谢姐姐疼我。”   柳碧彤伸出手指拧了拧安宁的脸颊,“还是你嘴甜。”   “毕竟吃了柳姐姐送来的冰糖银耳羹,想不嘴甜都难。”   两人亲亲热热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认识不知道多少年的好姐妹呢。   看完安宁吃完了一碗后,柳碧彤将碗重新塞到食盒之中便离开了。   安宁等她走后,问书红,“那夕月公主都让人说些什么了?”   书红噗嗤一笑,“也就是柳姑娘说的那些,不过大家权当耍个乐子,除了眼皮子浅的那几个,谁会听她话真的去传那些。在少爷直接将传的人打发出去后,她花再多的银子也是白费功夫。”   大多数人都不是傻子,哪里会为了讨好一个注定在侯府里住不久的公主,而去得罪了自己的主子。谁都看得出蔚邵卿对安宁有多上心。在几个傻的真被赶走后,这些人更是站准了位置,任凭夕月公主银子撒再多,也依旧是当做没有这回事。   安宁托腮道:“这夕月公主伤口什么时候才好?”   老实说,她身上的伤到现在也养得差不多了,当初进府的时候,她打着就是养伤的名义。   书红说到这件事仍然很气愤,“她早就可以走了,偏偏还死皮赖脸留在府里,我们侯爷才看她不上呢。不过是一蛮夷小国公主罢了。偏偏每次太医替她看病,她都说这里痛哪里痛的,反正就是不承认自己的伤口好了。”   安宁忍不住也笑了——追求到这份上夕月公主也够拼了。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夕月公主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这样的美人对自己一往情深,蔚邵卿当真没有感觉吗?   安宁并不否认自己对蔚邵卿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好感,但她也没忘记蔚邵卿最初对她那特殊的态度。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至少在及笄之前,在知道所谓的真相以前,一直以来趋利避害的理智让她一直小心地克制着这份的好感,属于即使哪天抽身而走也不会受到太大伤害的程度。   她并不是傻子,也看得出蔚邵卿同样对她有好感度,只是他显然更加克制,像是在忌讳着什么一样。   相互有所顾忌的两人就这样默契地维持着现有的关系,有点暧昧,又有些亲近。   只是……   安宁垂下眼睑,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对于这样的日子,她终究是有点疲倦了。或许单纯地维持着“朋友”的界限会更好一些。   ……   蔚邵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他同季延一这盘终究没有分出胜负。没有分出胜负,赌注自然也就不算数了,两人继续相约下次。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急躁情绪像是蚂蚁一样,轻轻啃咬着心房,混合着他本以为不可能会出现的嫉妒情绪。   是的,他居然在嫉妒季延一。   嫉妒他能够大胆坦然地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感情,嫉妒他不需要顾虑什么,喜欢就直接出击。   甚至嫉妒起安宁送给他的沙盘,亲自手写的小说演绎。   他同安宁认识许久,也没见安宁给他送过如此用心的礼物。季延一同安宁才认识多久而已。   更气人的是,季延一还直接对他说:“不知道等侯爷生辰的时候,安宁又会为你送上什么样的礼物?”   蔚邵卿从没觉得季延一如此地讨厌。   在季延一还坦然地让他送信件给安宁的时候,这种讨厌情绪继续翻倍。   只是一直以来的教养让蔚邵卿做不出直接把信件给昧了的举动。   当回到府里听到安宁有事找她,他怔了怔,身上原本萦绕着的焦躁情绪一扫而空,神色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自如。   “让她进来吧。”他顿了顿,又问了一句,“安宁晚饭吃过没有?”   玉秀摇摇头。   “等下把我们两个的晚饭一起送来好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玉秀突然开口道:“那表小姐和夕月公主呢?”   玉秀口中的表小姐自然就是柳碧彤,自从柳碧彤来了以后,她称呼柳碧彤和安宁一样都是表小姐,似乎想用这个称呼提醒蔚邵卿,柳碧彤才是货真价实的表妹,而不是安宁。   蔚邵卿神色冷了下来,幽深的眼神落在玉秀脸上,连同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安都收在眼底,他的声音少了几分平日对她的温和,“玉秀,你逾越了。”   玉秀被他那一眼看得心中一颤,跪了下来,“奴婢知错。”   “下去吧。”   得到允许后,玉秀站起身子,离开了书房,在推开门的时候,她的眼睛红了一瞬。   蔚甲抬起眼皮,正好看到,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   安宁原本打算蔚邵卿再不回来,她就直接先回家吃饭,结果她刚产生这个想法,玉秀就来通知她说,蔚邵卿已经回来了,聚在书房里等她。   安宁的视线落在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关切问道:“玉秀这是被风迷了眼睛吗?”   玉秀比起玉容,虽然性子比较冷,但以前照顾她的时候也挺周到的,所以安宁看见她似乎哭过后,才会关心一下。同时她心中也有些疑惑:玉秀作为蔚邵卿身边的一等丫鬟,在府里的地位高过大多数人,根本不会有人来主动招惹她。而且她性子同蔚邵卿同出一脉的冷淡,也不像是那种容易难过的人。   玉秀眼神复杂,最终还是说道:“没什么,只是今天被风吹来的土给迷了眼睛。”   “那是得好好注意。”安宁点头,跟在她身后,打算去书房。她还是等同蔚邵卿说完事情后再回家吃饭好了。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玉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口道:“姑娘平时没事,还是少和柳姑娘和夕月公主接触的好,以免引火烧身。”   这不用她提醒,安宁也是知道的。不过玉秀的提醒她心中很是受用。   她忍不住绽开大大的笑容,笑容明媚如花园中争妍斗艳的花朵,“我知道了。玉秀果然是外冷内热的人呢。我之前还以为玉秀你不喜欢我呢。”   玉秀垂下眸子,低声道:“姑娘很好,怎么可能不喜欢?”   “我也很喜欢玉秀。”   玉秀闻言,抬起头,露出了有些欣喜,又有些复杂的笑容。   她继续带着安宁走向书房,然后站在原地,目送着安宁进去,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转身离去。   ……   安宁推开书房的门,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没闻的时候还没感觉,一闻瞬间饥饿感便涌了上来。   桌上摆放着两幅的碗筷。   蔚邵卿一身简单的常服,温和的淡青色将他整个人的气质暖和了几分。   安宁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四菜一汤,对于一个侯爷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十分朴素的规模,而且四道菜有三道菜都是她喜欢吃的,也不排除正好也是蔚邵卿喜欢的食物的可能性。   她也不客气,直接在蔚邵卿对面的位置坐下。   刚盛好的米饭带着淡淡的香气,粒粒皆分明,像是静静躺在那里的珍珠一样。这米正是用横州贡米煮成,出了名的美味,晶莹剔透、色香味美,即使不配菜,单单只是吃米饭都觉得享受。周李氏也很喜欢吃,只是这毕竟是贡米,即使是她,一年大概也就能拿到二十斤,这还是托了凌天晴的缘故。凌天晴对这种米不算特别爱,她更偏好别种的口味,因此每次收到后,都直接送给了安宁。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后,很快就有人上来将饭菜收下,还放下了两杯的茶水。   安宁捧起茶杯,茶水上氤氲的雾气缓缓上升,几乎要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发现今天的蔚邵卿似乎出乎意料的安静,神色之间,偶尔也会出神,安宁直觉地猜测那恐怕是同季延一有关,也无心去询问。   蔚邵卿反而开口先提起了这件事,“在你心中,季延一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里面复杂的情感让人揣摩不定。   安宁没料到他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呆了几个刹那,开口道:“季延一吗?他人很好。”   “很好吗?”蔚邵卿低声说道,“你喜欢他?”   安宁被他这个问题噎了一下,“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这和他平时的画风不符啊,太奇怪了。蔚邵卿是被谁给刺激到吗?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安宁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能放过这个问题吗?”   声音带着一丝的恳求。   蔚邵卿眼神幽深,黑色的眸子像是屋外的夜空一样,有种深邃神秘的美丽。他拿出一封信,放在安宁面前,“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信件。”   安宁莫名有种被抓奸的感觉,下一秒又不免啼笑皆非。姑且不论她和季延一之间清清白白,她和蔚邵卿之间更是达不到让他抓奸的程度吧,他们两个,其实就是合作者的同盟关系罢了。   她与谁关系交好,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蔚邵卿这位便宜表哥也没有立场来指指点点。   她当着蔚邵卿的面,直接将信件撕开一长长口子,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大约有二十多页,厚厚的一垒。季延一的字就同他本人一样,张扬高傲跃然纸上。   这与其说是信件,不如说是一个故事,季延一所写的故事。   安宁以前曾经劝他可以写一些战场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事迹,没想到季延一还真听了进去。或许是因为上面的情节大部分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比起以前那篇龙傲天文,这篇的情感要真实热烈许多,笔墨也十分具有感染力。   一页页看下去,安宁仿佛也被他带领到了那个千军万马的战场,随同季延一一起走入一场场大大小小的战役。   这其中有“醉卧沙场君莫笑”的豪迈,也有“春风不染白髭须”的伤感,偶尔还穿插着几则的趣事,让人忍俊不禁。   特别是其中还有季延一的部下再一次演练中,一着急,不小心将妻子的裙子给当做自己的穿上的糗事。   安宁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季延一你这样卖部下,你的部下知道吗?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颊的酒窝盛满了春光,仿佛书房都被照亮了一样。   作为旁观者的蔚邵卿,再次心堵了。   这丫头居然在他面前看着别人的信件,还笑得那么开心自得。   他也完全不知道,季延一居然还是那种会哄女孩子开心的人。   “你很高兴?”他还是没忍住出声道。   安宁看完了信件,细致地折叠起来,重新收拢进信封中,精致的脸上仍然残留着笑意,“是挺高兴的。”   她狐疑地看着蔚邵卿,“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太高兴来着?”   蔚邵卿像是在遮掩一般地端起了茶,“不,我今天心情挺好的。”   安宁眼睛微微转动,说道:“心情好就好,我正要同你说一件可能会让你心情不太好的事情。”   蔚邵卿抬眼看她。   安宁将张家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就连杨家的事情也毫不保留,末了才斜了他一眼,“你这是打算将全部的皇子都一起得罪了吗?”   蔚邵卿在听到她口中的事情同季延一无关后,不自觉松了口气,反而还有心情听安宁将事情说完。末了才说道:“五皇子以下的皇子我可来不及得罪。”   他同安宁这种对于朝中派系不甚了解的人不同,浸淫其中许多年的他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用意。   在他被钦点为御林军统领之前,这个位置本来是沈三思的,只是沈三思因为丁忧的缘故,而暂时卸职,被蔚邵卿顶上。沈三思恰好是四皇子凌文允的人。沈三思今年即将守孝结束,偏偏比起他,天子凌青恒看上去更想将这位置继续留给蔚邵卿一样。   四皇子做出这样的谋划也就顺理成章了,将安宁拖下水,便等于将蔚邵卿拖下水。若蔚邵卿不再是御林军统领,那么更有可能顶上这位置的自然就是前任沈三思。   安宁见蔚邵卿一副沉思的样子,也不打扰他,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了下来——茶水凉了。   蔚邵卿回过神来,见她正望着墙壁上的画发呆,微微一笑,说道:“张国磊那边,我也处理,连同杨家的一起。”   却没有要继续这话题的意思,反而换了个楼,“若是你娘有时间的话,我打算后天休沐的时候拜访她。”   安宁怔了怔,拜访她娘?   蔚邵卿颔首道:“碧彤再过几个月便及笄之年,她的婚事若是继续落在她父亲手中,定没有好下场。周夫人为人慈善,若是能帮她相看一门亲事再好不过了。”   安宁若有所思看着他,复而露出浅浅的笑容,“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大办她的及笄之礼,好让大家知道她的存在,然后再让我娘为她相看一门亲事?”   蔚邵卿点点头。   安宁也知道他没有别的可以请托的人。毕竟蔚邵卿上头没有母性长辈,自己又不可能亲自出面去谈这事,只能让她娘帮忙找几个合适的青年才俊,然后他再从其中选一个好的。   从这点来看,他也算是尽到了表哥的职责。至于柳碧彤的父亲,想来蔚邵卿想要压制住柳家,不让他们轻举妄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只是他考虑得再是周全,但架不住柳碧彤本人不愿意啊。柳碧彤一看就存了心思要长长久久呆侯府中。她身份摆在那边,嫁得再好也不过是四五品官之子。她见惯了侯府的贵气,哪里还看得上其他。见惯了蔚邵卿的容貌和地位,其他人当然无法入她的眼。   恐怕蔚邵卿的一片好心要打水漂了。   安宁也不由觉得几分好笑,说道:“这可未必是柳姐姐想要的。”   “我娘这几日时间挺多的,你若是想见的话,我回去后直接同她说一声。”   蔚邵卿点点头。   安宁发现现在也有点晚了,急急忙忙说道:“我得回去了。”   蔚邵卿道:“先休息一晚上,明日再走。”   哪有这个时间让她回去的道理。   他见安宁仍然有几分迟疑,说道:“若是你现在回去,如何告诉你娘你匆忙从庄子上回来的原因?”想也知道这丫头肯定是将所有的事情在她娘面前都隐瞒得严严实实的。   他说得太有道理,安宁直接被说服了。她又不是没住过蔚府,以前来京城的时候还常常一住就住一个多月,所以也不扭捏,应了下来,“你也别太晚休息。”   “晚安。”   “晚安。”   道完晚安后,她将季延一的信件收好,转身离开书房。   夜风从门中缓缓吹了起来,蔚邵卿看着安宁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眼神晦涩难辨。   ……   翌日寅时一刻。   蔚邵卿从梦中醒了过来,他面色苍白,不复平时的一贯淡定从容。白玉无瑕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有迷惑、有惊讶、有自我厌倦、还有莫名的喜悦和明悟。   他不曾想过,安宁会以那样的存在出现在他梦境之中。   梦境之中,她冲着他巧笑倩兮,眸子盛满了最亮的点点星光,他们把臂同游,泛舟湖上,姿态亲昵,宛若情人。   在他嘴唇落在她额头的时候,梦境中的他满是喜悦和满足的心情,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醒来后的他似乎还沉浸在那种情绪之中,许久没有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床上走了下来。   蔚邵卿房里一直不习惯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即使有护卫在,也是守在门外。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想要做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明白了,原来那就是所谓的喜欢?   若是蔚邵卿对安宁一点感觉都没有,一个梦境也不会让他直接产生喜欢的情绪。那梦只不过是让他看清了自己的真正想法罢了。   一开始的他接近她,的确是别有目的。照顾她,则是怀着别样的愧疚。   他唯一没有意料到的是,当习惯性照顾她,习惯性关注着她的时候,这份感情却慢慢地发酵,然后变质,直到成为了不可控的因素。   在明白了内心的想法后,之前那些复杂的情绪也就有了解释。为什么他会因为安宁对季延一的“另眼相待”而烦躁,会因为季延一的挑衅而不悦。   一切都只是源于喜欢罢了。   原来蔚邵卿喜欢着周安宁。   ------题外话------   哈哈哈,本来想要写春梦的……后来想想,刺激太大了,还是先循序渐进好了。意识到感情后,就可以捅破纸啦!   ☆、第七十一章 蔚邵卿的告白,连环计陷害   世人皆知昌义侯蔚显文韬武略,是千年不世出的天才。蔚家的人在承载他的光辉的同时,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每一任的蔚侯爷都会被拿来同这位先祖做对比。其中不乏一些天才横溢之人,只可惜他们的光芒终究被蔚显给遮掩。真是成也蔚显,败也蔚显。   比起前几任的侯爷,蔚邵卿似乎运道更差一些。在他十岁之前,父母双亡,整个侯府的重担皆压在他身上,蔚家的爵位传到他这一代,正好开始降爵位。那时候的蔚家正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蔚家一落千丈,然后再踩上几把。若不是他成功找出了那三种作物,恐怕蔚家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蔚邵卿没忘记父亲去世之前同他说过的话语。在不能坠了蔚府名头的同时,他还得小心谨慎地把握一个度,不能出挑到让皇家忌讳——毕竟蔚府掌握了不少皇家忌惮的技术。年纪轻轻的他像是随时踩着悬崖边一样,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从孤舟独木的空头侯爷,到深受圣眷的御林军统领,这一步步走来,可谓是步步惊心。   尽管他是京城众多闺阁少女倾慕的对象,蔚邵卿却不曾想过将来的妻子,也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喜欢上人的一天。   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反而有些茫然和无所适从。   所谓的喜欢……就是这种独占欲吗?会因为别人对她的觊觎而不愉,会忍不住想要将她所喜欢的东西全都捧到她面前,会希望独占她所有的视线和心灵,会为了她的一个皱眉而费尽心力。也会因为她一个笑容而轻易破了自己的原则,对她所设置的底线一再地降低。就连蔚池也说过,他在安宁面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原则,十足的宠爱。   他早该想到了,这样的感情并不仅仅是一个愧疚可以说明,只是以前被他下意识地用理智压制在内心深处。   他站在窗前,屋外的明月高悬,洒下一地的清辉,为他姣好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的柔和的光芒。   梦境中的场景在脑海之中再次回放,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蔚邵卿眼神悠远地望着皎洁月色,不知道站了多久,他随意披上一件藕色的薄衫,从屋内走出。   门外的护卫见到他出来,只是向他行了一礼,没有询问多余的问题。   此时的蔚邵卿没打算做什么,也没想做什么,只是顺应心中所想,慢慢走到了易芳阁前面。易芳阁本身是一个小院子,小巧精致,此时院子的朱色大门紧闭,偶尔传来风声钻过树丛,游过枝叶的簌簌声响。   蔚邵卿站在门前,像是在透过那门看到某个言笑晏晏的少女,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宛如人前。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什么也不去想,任凭自己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钻入皮肤中,让人精神气爽,蔚邵卿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如此的清明。季延一白日说过的话语在此时此刻于心中响起。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去追求,想要去得到。答案便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简单,他却到现在才弄明白。   日后他是否会后悔今日唐突的举止,蔚邵卿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若是在清楚心意的情况下,还以理智为由,以身份作为借口,强自压下这份感情,眼睁睁看着她属于别人,那么他肯定会为之后悔而备受煎熬。   蔚邵卿不想后悔,也不想去考虑失去她的可能性。   小心谨慎周全大局或许是优点。但人生在世,倘若连感情都要瞻前顾后,又岂不是白白来人世一遭。   特别是在前有虎视眈眈的慕清玄,后有蓄势待发的季延一,这两个无论哪个都是不输他的人中龙凤。只是比起他们两个来说,蔚邵卿回更有信心一点,毕竟他同安宁认识得更久,安宁对他也最为信任,甚至还有隐隐的好感。倘若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输给那两个人的话,他肯定会直接呕出一坛子的血。   他垂下头,发出低低的笑声。抬起头的时候,面容浮现出一抹坚毅,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   安宁这一觉睡得还挺好的。她本来就没有认床的习惯,所以休息得很是不赖。   刚醒来的她头脑还是一片的混沌,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机械式地接过书红送来的拧过水的毛巾,擦了擦脸,热热的毛巾放在脸上,让人仍然昏昏欲睡的。   按照平时的作息来看,等她穿好衣服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玉容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说道:“姑娘,少爷就在咱们院子门口。”她还算给少爷留了点面子,没说他现在都快成了野望的石头。   安宁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脑海中残留的最后一点睡意风消云散。   “他是过来找我的?”   玉容无语地看着她,“除了找你,还会找谁吗?”如果是找她的话,少爷完全可以派人过来就可以,何必自己亲自来呢。   安宁也疑惑地皱眉——大清早的,蔚邵卿找她要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时候重要的事情吗?   她连忙换好衣服,连面膏一类的护肤品都没抹,直接出门。   蔚家下人的素质一直很高,至少在蔚邵卿站在院子面前充当门神的时候,都没有人敢过来围观。   安宁抬眼便看见蔚邵卿立在那里,身材欣长,俊美无涛,负手站在湖前。   易芳阁的位置很好,不仅距离花园不远,前面便是一座湖,湖水清澈碧绿,像是一块上好的翡翠一样。湖面上波澜阵阵,偶尔清风拂面,将树上的花瓣卷入水中,树上的喜鹊飞鸟不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只是再美好的风景,在蔚邵卿出现的时候,都只会沦为陪衬。   温和的晨光之中,蔚邵卿的五官也显得柔和起来,面容越发清俊。   似乎是被美色所惑,安宁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想说的话语,眨了眨眼,“早。”   蔚邵卿微微一笑,“早。”   安宁走到他面前,视线落在他衣角处沾到的晨露,忍不住问道:“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不记得了。”   在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便有一种来看她的冲动,随后就一直站着,站到了天色微亮,站到了晨光倾泻。   单单看他衣角的水渍,就猜到时间肯定不短。   安宁不解地望着她,视线与他碰了一下。蔚邵卿看她的眼神很是温和,像是在注视着一件珍贵的东西一样。   以前虽然他也时常用温柔的眼神看她,却不曾像现在如此。   安宁被看得有些无所适从,她垂下目光,轻轻咳嗽了一声,“这里的风景有那么好看吗?”   蔚邵卿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觉得人更好看一些。”说这话的时候,他仍然注视着安宁。   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轰炸开来,让安宁有一瞬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大脑被那句话无限地刷屏之中,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刷着存在感。热气从身体的深处涌了出来,从耳垂到脸上,不用照镜子,她都可以猜出自己此时肯定脸红得像是三月的桃花。   她想说点什么,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功能,最后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心里有道声音却在说:这不可能!肯定都是假的!   明明自己同蔚邵卿站得很近,却始终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的雾气,说不清、道不明、摸不着、放不下。   这时候,一双有些冷的手握住了安宁还在颤抖的手。   “不是错觉。”他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不轻不重地落在她心底。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这次她的目光不再躲闪,“你刚刚那些话,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吗?”   不想再继续处于那种胶着不清暧昧不明的情况,安宁决定直接捅开两人之间的那层纸。被拒绝的话……大不了就抽离出感情,做普通的朋友和合作者。   “我以为我已经很明显了。”   安宁有些恼怒地看他,“你不说出来,谁会知道啊?”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她恼怒之下,甚至忘记了这信息量很大的话语,那就是蔚邵卿居然在向她告白!   直到手被握得更紧,安宁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收回。   蔚邵卿这回倒是没阻止,松开手。   安宁收回自己的手,冷不防在大清早接收到这么一枚的炸弹,她反而茫然了。   她并不否认对蔚邵卿的好感,但是对这突如其来感情又有着下意识的畏惧和闪躲。   突然被有好感的人告白了怎么破   她抿了抿嘴,不知道是要直接接收下来然后顺理成章交往呢,还是维持着现有的关系,只知道自己的脑袋就像是搅成了一团的浆糊。   “你不必现在非要给我回复。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安宁脸颊再次红如云霞,灿若桃李。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的羞涩,“你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一直站在这里?”   蔚邵卿低低地笑了,笑声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挠得人心痒痒的,安宁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声音是真的好听,放现代的话,去当声优也是那种“耳朵要怀孕了”的评价,“只是突然想见你。”   安宁的头又要炸了。她开始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被调换了,怎么突然改成了甜言蜜语的路线?   画风变化得太快,她反而适应不来,杀伤力太强大,让她现在还头脑晕眩。   从一开始的告白到现在,安宁都有种梦游的感觉,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只是,即使不看蔚邵卿,她也可以感觉到对方专注的目光。   她垂下眸子,一时之间,感到连和他对视都有种莫名的难为情,害羞的情绪在此时此刻无声地发芽。半响,她只是憋出了一句,“你让我好好想想。”   在她这几日纠结于两人之间关系的时候,这人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莫名其妙地跑她院子前面站了半夜,突然向她告白,总得让她好好理清楚一下自己的想法,好好弄明白真相吧。若不是对蔚邵卿的人品有着毫无保留的信心,清楚对方并非那种无聊到拿人开刷的人,安宁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同人打赌了?不然怎么一个晚上过后就突然深情款款起来了。   安宁所不知道的是,对于蔚邵卿来说,这份感情一直存在着,一直从未被他注意到,或者被他冠与了“愧疚”一类的名目。他对她的喜欢参杂着太多其他的因素,那些因素直接干扰了蔚邵卿的判断。直到季延一打直球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直到梦境的刺激,才直接催化爆发开来。   或许于安宁来说,很是突兀,但于蔚邵卿,却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旦认识到自己的心意,他不会退缩,也不愿退缩。   他含笑看着她,“好,我等你。”   至少安宁不曾想过要拒绝,她只是觉得这事太突然,一时做不出别的反应而已。这样的认知,让他发自内心地愉悦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融融笑意。   他相貌生的好,轻轻一笑,如皎皎明月,再加上晨光的加成效果,美色太过惑人,即使看惯了这张脸,还是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在不断地消解之中。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还没用早饭吧?”   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废话吗?   蔚邵卿不点破,嘴角的笑意依旧,“一起?”   安宁点点头,装作对地上的一束小花起了兴致。   “去书房吧。”   安宁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在正堂用饭的话,想也知道夕月公主和柳碧彤也会一起过来,蔚邵卿也没法直接失礼到将人赶走。但是在书房就不一样了,他有令在先,书房乃要紧之地,除非经过他的同意,否则不得擅入,里面可是有不少的机密文件。即使性格胆大的夕月公主也不敢闯进去,否则一个窥视大周机密的名头压下来,她也兜不住。   安宁突然想起,她每次来书房找蔚邵卿的时候,似乎从未被阻止过,想到这里,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恬淡清新的笑意。   只是,在半路上,玉秀便找了过来。   蔚邵卿大半夜就起来,之后直接在安宁院子前站了半宿,玉秀等几个服侍的丫鬟大清早进去的时候,却看见空空的屋子,的确受到了不少的惊吓。即使后来从护卫的口中得知去向,内心复杂情感实在难以用言语诉说。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蔚邵卿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梳洗过,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相当的随意。   安宁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尴尬一类的情绪,不免觉得新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蔚邵卿浅浅的笑意中多了少许的无奈,“你先在书房呆着,我等下过来。”   话音刚落,就连原本在门口尽忠职守充当门神的蔚甲都抬起头看安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允许单独呆在少爷的书房之中。   玉秀也震惊地看着安宁,然后垂下头,手轻轻颤抖着。   丝毫不知道自己算是开创了一个历史的安宁只是笑了笑,“好啊,我上回看的那本石溪记正好看到一半,心心念念后续呢。”   然后蔚邵卿去洗漱换衣,安宁则是从书架上找出了上回在这里看到一半的书籍,里面还有一个小书签,书签正好停在她之前所看到的位置。   她本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可是当翻开书的时候,很快就沉浸了下来。   直到有丫鬟敲门,送来了两人份的早餐。   早餐有奶油松瓤卷酥、梗米粥、虾饺、豆腐皮包子、拌莴笋、豆腐皮包子、牛乳糕和几样小菜。   其中有好几样安宁颇为喜欢的,让她对早餐也分外期待起来。   等她书看了十来页后,蔚邵卿也回来了,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衣裳,清新俊逸。   “怎么没先吃?”   安宁笑道:“我反正不饿,就先等你了。”   她将书合起来,重新放回书架。   蔚邵卿道:“你若是喜欢,等下直接带回去便是。”   安宁眼睛亮了亮,她一直很喜欢这本辞藻清丽动人的石溪记,还想着要抄一本呢,“这样也好,我回去后也抄一份。”   蔚邵卿从书架上选了三本书,说道:“你若是喜欢石溪记的话,那么这三本应该也会喜欢。”   意思就是这三本安宁同样可以带回去一起看。   安宁点点头,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坐下。   她在家里吃饭,虽然会时常说话——但那也是因为周家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在蔚府,基本还是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蔚邵卿见她挺喜欢吃那道拌莴笋,便推到她面前的位置。   安宁嘴角勾了勾,筷子夹了一片莴笋起来,放在嘴里。这莴笋味道十分鲜嫩,清清淡淡又爽朗,还有点辣味,很是开胃。   只是这样静谧的早餐时光被敲门声给打断了。   蔚甲走了进来,说道:“少爷,夕月公主的丫鬟跑了过来,说夕月公主早上头疼难受。”   书房的门正开着,安宁一眼望去,正好可以看见夕月公主身边那丫鬟一脸的焦急,不似作伪。不过对于这时代不少女孩子来说,特别还是那种身份高的,伪装都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说不定这焦急也是装出来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道:“表哥又不是太医,还能够一针下去,马上见效。找表哥也没用吧。”府里还有一个太医在呢。   蔚邵卿唇角扬了扬,“安宁说的是,我不善医术,还是将王太医请去给夕月公主看病。若是一个王太医还不够的话,就拿帖子去将城里最好的两个大夫都一起请来,每日三次给夕月公主请脉。”   说话的时候,手还端着一个茶杯,一点要离开书房去看望夕月公主的意思都没有。   蔚甲点头,然后直接出了书房,还不忘将门带上。   安宁瞥了他一眼,“夕月公主肯定希望你去看她,你真的不过去看一下吗?好歹陛下吩咐过让你好好照顾她的。”   “那你希望我过去吗?”   “不希望。”安宁十分诚恳道。一点掩饰的想法都没有。   蔚邵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愉快,“就像是你所说的,我并非医生,可没有那好医术,所以找我去了也是没用。再说,陛下只说让她呆到伤口痊愈,并没有非要我去照看她不可。”   他甚至觉得,陛下纯粹是最近太闲了,才会开始看戏,不然他完全可以找几个理由来推了这件事。   蔚邵卿皱起眉头,虽然有太医常驻家中,但夕月公主却一直采取不配合的行动,伤口好的速度十分缓慢,按照这痊愈的速度,恐怕她还得在家中呆上一个月。一个小小的不到十天就可以好完全的伤口,却拖到了现在,他心中不免有些不愉。   目光触及安宁专注吃东西的面容,蔚邵卿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冲着她笑了笑,“这豆腐皮包子做得不错,尝尝?”   也幸好这豆腐皮包子做得小巧,一个两口就可以吃完,不然安宁估计要吃撑了。   她也算给蔚邵卿一个面子,吃了一个。   等吃完这个豆腐皮包子,一碗粥解决后,肚子已经撑到了不行。   蔚邵卿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餐,便让人将这些都收下去。   安宁手里拿着四本的书,打算等下就回去。   只是……夕月公主的丫鬟再次跑了过来,这回直接哭着跪在地上,“请侯爷替我家公主做主。我家公主,竟是被下毒了。”   安宁和蔚邵卿面面相觑,蔚邵卿脸色沉了沉,“那就一起过去看看。”   这侯府里,从安宁到柳碧彤,到蔚邵卿,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希望夕月公主早点痊愈,早点搬出去,哪里可能会有人给她下毒?根本没有下毒动机啊。   安宁这是第一次来到夕月公主所住的院子,距离蔚邵卿平时经常走动的地盘够远的,同柳碧彤倒是蛮近的。他们两人所住的地方,抬脚走过去还不用三分钟。   夕月公主坐在大红丹凤朝阳锦缎面的被褥上,腰后放着一块大红色冰裂纹锦锻大迎枕,脸色苍白,嘴唇还隐隐发青,这样的她比起平时,看起来少了几分的倨傲,多了几分的楚楚可怜。   见到蔚邵卿的到来,她嘴一扁,眼泪就直接掉了下来,“原来我做人这么失败,居然还有人想我死。”   安宁心中腹诽:她现在才知道她做人失败吗?以她那破性格,在她们南疆的皇宫里没被弄死,绝对是南疆王对她的偏爱和保护。   她淡淡道:“夕月公主过虑了。作为一国的公主,每个大周人都不会希望你死在大周上。”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国际事故啊。若是她真死在侯府中,南疆王哪里会轻易罢休。到时候就算蔚邵卿再受宠爱,凌青恒肯定也得惩戒蔚邵卿一番,做出交代。   蔚邵卿皱了皱眉,问了问王太医,“公主的身体没事吧?”   王太医低下头,恭恭敬敬道:“公主洪福齐天,本来这毒下了以后,要好几天才会发作,到时候毒已经侵入五脏内腑之中,恐怕药石罔效,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命。但公主早上却恰好吃了一份芹菜包子,里面的芹菜却正好同这毒药相克,反而将毒给牵引了出来。”   安宁视线落在地上那一滩血上,这血明显是夕月公主之前吐出来的,血颜色发黑,并非那种干涸后自然的黑,一看就是中毒的人的征兆。   夕月公主听了王太医这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嘴里还不忘耍狠,“若是被我知道是谁动的手脚,我定要好好让她付出代价不可!”   蔚邵卿又问:“这毒大致是什么时候下的?”   王太医道:“从脉象上来看,是昨天下午。”   夕月公主身边那穿着绿衣的丫鬟月环惊叫出声,“昨天下午,我们姑娘只吃了一碗柳姑娘送来的冰糖银耳羹,她吃过以后,人不太爽快,晚饭都没吃。今天早上才多吃了几口,还吃了两个芹菜包子,谁知道就吐血了。”   王太医又问:“确定只吃了冰糖银耳羹吗?”   月环用力点头。   夕月公主咬牙道:“好啊,我说她怎么没事献殷勤,这几天每天给我送吃的。原来打的便是毒死我的主意!”   冰糖银耳羹?   安宁皱起了眉头,“昨天下午柳姐姐也给我送了一份。”   蔚邵卿立即道:“还请王太医为我表妹看看。”语气不再像刚刚那样平静淡定,夕月公主看在眼中,心中越发大恨:她所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即使听到她中毒,也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这周安宁还不一定中毒呢,他就如此紧张。周安宁果然是她一生大敌。   安宁坐在椅子上,玉容将一块手帕垫在了她手腕处,王太医把了下脉,片刻之后缓缓开口:“周县君倒是没有中毒,身体十分健康。”   没中毒就好……蔚邵卿脸色缓和了许多,但终极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让人将呆在周府的卫先生也给请了过来,让她好好瞧瞧,在用毒解毒这块,卫先生才是行家。   王太医似乎觉得自己的医术被质疑了,脸色有些不悦,“这位卫先生是?”   安宁笑了笑,说道:“这是原先太后宫里的姑姑,从宫里出来后,就一直教养我和我侄女。”   卫先生看样子是要在她家养老的,等贝贝长大以后,也可以继续教养她。有这么一位出自太后宫内的姑姑,即使外人觉得周家是暴发户,只是运气好才从农女变成县君,但他们也不会傻到在教养上作文章。   “卫汀然吗?”   没想到王太医还马上就想到了卫先生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若是她的话,老夫在毒理这块还真比不过她。”   卫汀然当时也是靠着这一手在太后宫里站稳位置的。当年有几个王爷不曾对皇位死心过,还曾对当今圣上出手下毒,在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也是卫汀然解决的。   安宁听他语气,便听出自己这位先生并不一般,微微一笑。没想到抬起先生的名字,王太医就信服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王太医的表情有些奇怪。像卫先生这么一尊神,却放在她这里,都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她忍不住看了蔚邵卿一眼——当初的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才让卫先生呆在她身边的?那时候的她最多就是显出几分的小聪明,没看出其他特别的地方啊。这也是安宁一直以来对蔚邵卿的疑惑,即使蔚邵卿对她告白,不曾伤害过她,有这些疑惑在,她终究无法完全信服他。   夕月公主打断他们的谈话,“还等什么,先将柳碧彤那贱婢带来再说!”   安宁虽然不喜欢柳碧彤,却也不会听着她一口一个贱婢,好歹柳碧彤还是蔚邵卿的表妹呢。   她神色冷淡,“夕月公主,事情的真相尚未出来,是否是柳姐姐对你下毒的还需要调查,夕月公主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在还没开棺定论之前,便满嘴贱婢不太好吧。柳姑娘再怎么样也是表哥的表妹。”   夕月公主骂得正爽,听了安宁的话,也发现蔚邵卿的脸色不太好,眼眶越发红了,“我,我只是太过气愤了而已。”   “多谢安宁妹妹为我说话。”柳碧彤此时也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南儿霜儿两个丫鬟和那位杜嬷嬷。   然后她转身对夕月公主说道:“我柳碧彤在此发誓,绝对没有自己对夕月公主下毒,否则就让我柳碧彤天打雷劈。”   其言之凿凿,神情坚定有力,掷地有声。她身后的丫鬟都很是不忿,像是愤怒于自己家小姐被陷害了一样。   古代的人对于誓言一类的,都挺相信的,鲜少有人会拿誓言作文章。   夕月怒道:“若不是你,还会有谁对我下毒?你肯定是觉得我平时对你态度不好,所以怀恨在心。我从昨天下午到晚上,也就只吃了你的冰糖银耳羹而已。”   柳碧彤也不少坐以待毙之人,反唇相讥,“昨天我和安宁妹妹也吃了冰糖银耳羹,我们两个可都没有事情。”   安宁说道:“这话我刚刚同公主也说过了,但是公主不太相信。”她转头看向柳碧彤,“柳姐姐,昨天那冰糖银耳羹是否还有剩下?”   柳碧彤皱了皱眉,“昨日大概还剩下两碗分量的冰糖银耳羹,我直接送到厨房,让人处理了。”   蔚邵卿吩咐道:“去看看厨房是否有将冰糖银耳羹清理了。”   夕月公主的丫鬟月环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我想起来了,公主昨天吃过的那碗冰糖银耳羹没吃完,放着忘记收拾了。”   然后连忙跑去找了出来。   这冰糖银耳羹同样是用莲纹青花小碗装着,大概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分量。   王太医立即检查着银耳羹,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果然是这粥的问题,里面便是下了这青烟散。”   青烟散便是这夕月公主所中的毒药。   柳碧彤立即跪了下来,用委屈不忿的表情看着蔚邵卿,“表哥,我真的没有对夕月公主下毒过。若是夕月公主出事,第一个受连累的便是表哥。我又怎么忍心让表哥有这样的无妄之灾。”   说话的时候,她咬了咬下唇,忍心两个字说得可谓是九弯十八转,意志力差点的恐怕都要忍不住生出了怜惜的情绪。   安宁似笑非笑地看了蔚邵卿一眼,蔚邵卿似乎有些疑惑,表情难得呆萌了一回。   安宁心中笑道:柳碧彤还真是无时无刻都知道要给自己刷存在感,刚刚那话说的多动听啊。她作为女孩子都要动容了,何况是男子呢,只可惜蔚邵卿偏偏对此一点感觉都没有。   夕月公主见她这样的情状,心中大怒:“都罪证确凿了,你还否认!是不是等我被你毒死了以后,你才会承认?”   “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事。”柳碧彤连忙喊冤,“昨天那银耳羹我同安宁也吃了,我们两个都没事的。”   “肯定是你对我怀恨在心,所以给我的这份特地下了毒。”   柳碧彤说道:“我是先送来给你,才送给安宁,之后自己也才吃了。倘若粥里有毒的话,我们两个都逃不过的。”   安宁开口道:“王太医,你检查一下碗的内壁,看是否有毒。”   王太医检查了一番,语气有些惊奇,“内壁的确涂满了毒药,恐怕这毒便是从内壁渗透到粥里的。”   夕月公主闻言,冷笑道:“难怪你们喝粥没事,我就有事,敢情你是直接在碗上下毒,这碗昨天也是你送来的。”   就在这时候,厨房的人也来了,还带来了那食盒。   厨娘战战兢兢说道:“我昨日见这粥还剩下不少,觉得可惜,就留着,打算今天自己热了来吃。”   有些他们上面主子没吃完的好的菜色,厨房的人都是自己瓜分了,毕竟主子就算使用筷子,也是用公筷公用的勺子,根本不用担心卫生问题,这也算是厨房的福利之一。   王太医检查了这食盒中的粥,对蔚邵卿说道:“这粥里倒是没有毒。”   事情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之中。   这毒到底是谁下的人?公认的最有嫌疑的人便是柳碧彤。   柳碧彤脸上闪过一丝的决绝,神色委屈中又透着倔强,她跪在地上,仍然没有起身,“倘若真是我所下的,肯定多少会有痕迹。我愿意让人搜索我的院子,一证清白。”   话语之中,她仍然坚决认为这事不是她做的。   蔚邵卿点点头,到目前为止,也只能这样了,他神色平静,“若是真冤枉了你,定给你一个交代。”   柳碧彤笑容有些凄苦,“碧彤不需要什么交代,只要还我清白名声即可。”   一行人便转到了柳碧彤所住的杏花院,夕月公主也想跟过去,蔚邵卿淡淡道:“公主身体不适,还是好好休息才是。”   夕月公主摇摇头,“不行,我一定要跟着找出事情的真相。”   蔚邵卿皱起了眉头,吩咐了几个人小心地将夕月公主扶着。   夕月公主在吐出那毒血后,其实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只需要调整一段时间就可以。她被四五个丫鬟搀扶着,一起到杏花楼。她这院子同杏花楼本来就不远,很快就到了。   好些人一同搜查院子,为了以防出现陷害一类的问题,每个地方至少都是三个丫鬟搜检的,而且三个丫鬟还是蔚邵卿随即点的,不存在三个人同时都被收买的问题。   其他人都是站着,就夕月公主这个受害者坐在椅子上,靠着枕头。   柳碧彤的屋子内没有。   杜嬷嬷的房间也没有。   南儿的同样没有。   在大家以为无功而返的情况下,三个丫鬟在霜儿的屋子中找出了一包的药。   王太医见过后,确定那便是让夕月公主中毒的青烟散。   霜儿直接懵了,呆在原地,“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从你房间里的箱子找出来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夕月公主的丫鬟月环一脸的气愤。   夕月公主也愤怒道:“柳碧彤,原来是你指示你的丫鬟对我下手的!”   霜儿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柳碧彤看起来也呆了,似乎没想到是自己的丫鬟做的,她猛地冲上前,狠狠甩了霜儿一巴掌,“我对你这么好,就连从家里逃出,也不忘带上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柳碧彤一脸受到背叛的样子,其表情复杂,有不可置信,有愤怒,也有悲哀。   霜儿捂着自己的脸,哭道:“小姐,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霜儿真的没有。”   南儿却突然指着她的耳朵,说道:“霜儿,你那耳坠又是哪里来的?”   霜儿的耳朵正带着一副的白玉坠子,玉质一看就不凡。   霜儿下意识地看向了安宁这边,准确来说,是看向了玉容。   玉容的眉头狠狠皱起——那耳坠,恐怕就是当初那副断裂了的白玉簪做成的吧。   ☆、第七十二章 嫁祸,自导自演   玉容当初也将这簪子的事情告诉了安宁,所以在霜儿看过来的时候,安宁立即就联想到了这件事。   然而她看过来后,大家瞬间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宁身上,似乎认定了就是安宁收买霜儿下毒的。   在这一刻,她隐隐察觉到,恐怕这中毒的事情,从一开始便是针对于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柳碧彤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只是不知道设计的人是柳碧彤还是洪夕月。或者说是两个都有参与?   柳碧彤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安宁妹妹,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夕月不甘示弱,“原来是你收买这丫鬟给我下毒的吗?”   霜儿连忙说道:“不关安宁姑娘的事情,我不敢给公主下毒,真的和安宁姑娘没关。”   她急得眼泪掉个不停,安宁看在眼中,只想摇头:这单纯的娃,恐怕是被她家姑娘给推出来当弃子了。   “周姑娘真是厉害,连柳碧彤身边的丫鬟都可以收买,还这样对你死心塌地的。”洪夕月冷嘲热讽道。   柳碧彤咬着下唇看霜儿,“霜儿,你就是为了那坠子而背叛我吗?我错看你了。”   她的身体晃了晃,一副受到了十足打击的模样。南儿连忙扶住她,表忠心,“小姐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在。”   杜嬷嬷咬牙道:“姑娘你太过仁善,一心要将人当好姐妹,哪里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这话含沙射影,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是在说安宁。   柳碧彤凄苦幽怨地看着安宁,“安宁妹妹,你若是不喜欢我的话,就直接告诉我,何必要如此陷害我呢。我是真心将你看做是自己的妹妹啊。”   霜儿只是磕头,“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过这事!”她没有背叛小姐,也没有对夕月公主下毒,更不可能因此将罪推到一直对她抱有善意的安宁身上。她没有想到自己以前因为喜欢收下的玉簪会在今天成为所谓的罪证。   她脑袋一片混乱,万般思绪纷飞,霜儿并不算聪明,没有南儿机灵会说话,也没有杜嬷嬷的万般手段,唯一凭借的就是勤勤恳恳做事的忠心。她此时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一死证清白。   她哭诉道:“真的不是我下毒的。我愿意以死来证明我的清白。”   说罢,她纵身而起,直接撞向了旁边的柱子。   霜儿的动作太迅速,她距离柱子又近,这一撞,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只有两个恰好站在附近的婆子按住了一些,但也没阻止得了她的行动,虽然往前撞的势头减少了几分,还是结结实实地撞了过去。   霜儿的额头立即撞破了一个窟窿,血直接冒了出来,喷洒在地上。   霜儿的呼吸很弱,人也迷迷瞪瞪的,连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只是挣扎着呢喃:“我真的没有。”   声音让人分外揪心。   安宁喝到:“王太医,快将她的伤口处理一下。”   王太医被她这一喝,回过神来,连忙走了过去。   霜儿的样子看上去太惨,大家不由都信了她的话,拿眼去看似乎也被惊吓到的柳碧彤。明月本身是侯府的人,立场更偏向在侯府中常呆的安宁,也不相信安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直接转身从柜子中翻出了一些包扎用的东西。   王太医检查过后也松了口气,“这条命还在,只是今天过后恐怕得躺个两三个月,以后还会留下疤痕。”   安宁眉头紧锁,“人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原本只是想看看这群人究竟要如何蹦跶,谁知道最先连累到的却是霜儿,也没想到这丫头有这样的志气,直接撞柱表清白。她心中也有了几分的悔意,更不愿见霜儿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从进屋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的蔚邵卿开口了,声音清冷,“不可能会是安宁做的。”   话语之中的确定和信任让安宁心中一暖,也让柳碧彤和洪夕月变色——刚刚柳碧彤被指证的时候,可没见蔚邵卿为她说过一句话。   蔚邵卿不急不缓说道:“其一,安宁不可能做这种事。其二,若是安宁,以她的聪慧和能力,足够有一百种的方法弄死夕月公主而让人看不出半分的端倪。”   话语之中,竟是有几分的骄傲,很像是一个家长在向外人夸奖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让安宁真的很是受用,只是柳碧彤和洪夕月的表情都端不住了,从蔚邵卿的话语听来,他铁定是相信安宁了。   安宁一边让人将伤口包扎好了的霜儿抬起休息,一边笑意盈盈说道:“之前你们想知道那耳坠是如何来的是吗?我可以告诉你。”   柳碧彤既然死命想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安宁也不必给她留面子。   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送玉簪子给柳碧彤,柳碧彤却在当天便摔坏,让霜儿拿去丢掉,霜儿在路上遇到玉容,不小心将簪子掉出来。之后将簪子留着,改成耳坠的事情都说出来。   柳碧彤脸涨得通红,当天送过去的簪子,当天就碎了——这可不是一个不小心手抖就可以解释的事情。在联想到刚刚杜嬷嬷口口声声那好姐妹的说法,大家看向柳碧彤的眼睛都有些不对劲了。   “在霜儿将簪子留着改成耳坠之前,夕月公主可还没住到侯府中。倘若按照你们的说法,是我收买霜儿给夕月公主下毒的话,那岂不是在说我具有预知能力,事先便知道夕月公主会救驾,会以此作为进入侯府的凭证,所以才事先收买了霜儿。”   “我若是真有这样的预知能力,还会让你们在这边空口无凭地往我身上扣屎盆子?”她清凌凌的眼神扫过柳碧彤和洪夕月,粉面含威。   她走到夕月公主面前,轻轻笑了一声,“就像是表哥所说的那样,我若是想害死你,有一百种让人找不出不是的方法,还会蠢到给你下毒?自己智商低,就不要以为别人智商同你们一样,简直是拉低了我的水准。”   一席话气得夕月公主脸都红了,胸口起伏个不停,“你!”   安宁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别总是这样指着人,没礼貌。要知道你在一只手指指着别人的时候,可是有四根手指是对着自己的。”   “噗嗤。”笑声此起彼伏。   明明现在应该是十分严肃的调查夕月公主中毒事件的场合,偏偏见安宁将夕月公主给气得要晕过去,不少人都想笑了。大家才知道,安宁看起来开朗大度,说起话来原来也是可以这么损的。   蔚邵卿也微笑着看着安宁,状似无奈地摇头,只是笑容分明透着几分的纵容。   安宁又继续说道:“还有,如果说是我下毒的话,那么总该要有所谓的原因吧。我为何要对夕月公主下毒?她一个迟早要离开大周的别国公主,能对我有什么威胁吗?”   夕月公主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是因为蔚邵卿的缘故,安宁却看出她的想法,直接笑道:“还是你认为我是因为嫉妒你,因为表哥的缘故?表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对你根本没意思。”   再次被揭下脸皮的夕月理智全无,就要伸手打向安宁,安宁直接按住她的手,说道:“你可别被我揭穿心思就恼羞成怒啊。”   她这样一来一回地述说,大家基本都相信安宁不是向夕月公主下毒的人,毕竟她没那动机啊。   夕月公主恨恨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何下毒,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安宁点点头,看着她,问道:“现在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夕月公主你平时最讨厌吃芹菜吧,饭菜中有加芹菜的重来都不肯碰。为何今天早上会心血来潮,吃了芹菜包子呢?”   这才是安宁有把握洗清自己嫌疑的重点之一。   她冷冷地看着夕月公主,“还是说你早就知道自己会中毒,所以才故意用芹菜来引出体内的毒素?又或者说这毒根本就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   一道道问题扔到夕月公主头上,震惊的神色从夕月公主脸上一闪而过,她眼中浮现出一丝的被看破了的惊慌,然后咬着下面的唇瓣,强自镇定:“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只是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色厉内荏,心虚极了。   “我们公主不想吃就不吃,想吃就吃,需要理由吗?”说话的还是夕月公主最宠幸的丫鬟月环。   安宁笑了笑,“之前我可是听说夕月公主因为厨房送来一盘的拌芹菜而大发雷霆,怒斥说以后不许让你在餐桌上见到芹菜这东西。人的爱好可不是那么简单就改变。才几天而已,为何一向讨厌芹菜的你会突然在今天早上要求点芹菜包子呢?”   夕月公主收拾好情绪,哼了一声,“我突然想吃不行吗?”   她感觉到其他人投来的怀疑眼神,心中更是大恨:好好的计划,怎么就这样毁了?   蔚邵卿直接下令:“去搜夕月公主的院子,看是否有可疑的物品。”   “不可以!”夕月公主慌忙道,“我才是受害者,凭什么搜索我的屋子?”   蔚邵卿目光森冷,看着夕月公主的眼神溢满了十二月寒冰,“在下只是想还公主一个清白罢了。若是公主问心无愧,又何必担心呢?还是说你怕从里面搜索出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来?”   夕月公主挺直了背,说道:“我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你怎么能够如此对我?若是事情传出去的话,我……”   “这个不劳公主操心,我对我们侯府的下人有信心,想必他们不敢在外头露出只言片语,公主不必担心你的名声问题。”   安宁笑意盈盈补刀:“公主若是对侯府有诸多不满,不如回到你们南疆?既然在大周就要守大周的规矩,在侯府就要守我们侯府的规矩。若是不想守了,夕月公主离开也无妨。”   那句“我们”让蔚邵卿的嘴角不由地勾起。   夕月公主怔怔地看着蔚邵卿,她来到侯府这些天,不曾得过蔚邵卿一个好脸,更别提笑容了。蔚邵卿的笑容就像是她想象中的那般令人沉醉,偏偏却是在这种时刻。   她浑身发冷,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心中只决定即使搜出了那东西,也要发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己都是被瞒在鼓里。   这中毒事件可谓是一波三折,比台上的戏本还要来的精彩。先是夕月公主中毒,然后在柳碧彤丫鬟的屋内搜出毒药,接着又来一个反转,说那丫鬟霜儿是被安宁姑娘收买的,如今又成了夕月公主自导自演。   这么一出戏看下来,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恐怕这事还真有可能是夕月公主自己弄出来的,面上不免都带出几分的鄙夷。果然是蛮夷小国,心狠手辣不说,手段还如此的低劣。   这府里的下人,所听的自然是蔚邵卿的命令,在蔚邵卿吩咐的时候,刚刚搜检的那三个丫鬟已经过去了。   一时之间,屋内一片难堪的寂静,没有人说话打破这片沉默。   夕月公主脸色仍然惨白一片,也不知道是先前中毒引出来的,还是自己的心思被昭告于天下而受不住,她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得很厉害,咳得脸颊都涌上了红色。   月环连忙扶住她,不住地拍着她的背。洪夕月手紧紧抓着月环的手,眼神阴沉地看着她,像是在威胁她什么一样。   月环身子抖了抖,眼中闪过一丝的害怕,就连手被紧箍引来的疼痛也察觉不到一样。   片刻之中,她像是做了某个决定一下,艰难地点了下头。   洪夕月顿时松了一口气,手也松开来了,还轻轻拍了一下月环的手背。   月环垂下头,眼泪低落在地上,手因刚刚被抓着而显出了几道显眼的痕迹。   洪夕月住的院子,距离这杏花院本来就不远。   一会儿时间,刚刚搜检的三个丫鬟回来了,其中一个将五六包的东西放在桌上,行了行礼,道:“我们从公主梳妆台的小盒子中找出了这些药。”   王太医上前检查,说道:“的确是那青烟散。”   尽管之前大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这结果后,还是一片的哗然。   蔚邵卿点了点头,带着厌恶的目光投射在洪夕月身上,“夕月公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厌恶的眼神是她所不能忍受的,洪夕月委屈哭道:“我不知道这些为什么会在我屋里,说不定是被人塞的,故意陷害我的。”   这时候,月环直接跪了下来,磕头道:“是我弄的,这一切都是我的缘故。我看那柳碧彤平时对公主很不恭敬的样子,怀恨在心,就给公主下毒,又把毒药塞在那丫鬟房里,来诬陷她。我害怕公主会真的出事,所以处心积虑劝公主吃那芹菜包子。”   她身子颤抖着,但还是结结巴巴地将这番话说出来,在她口中,一切都是她的错,夕月公主便是那朵洁白无瑕的白莲花。   夕月公主装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伸手朝月环脸上打了过去,“月环,你、你怎么这么糊涂!”   安宁冷眼旁观这主仆两做戏,对于他们两个说的内容一个字都不相信。恐怕是这夕月公主见事情暴露后,才将丫鬟推出来充当挡箭牌吧。她也的确够狠得下手,为了陷害她,直接对自己下毒。其一,可以陷害她,抹黑她的名声。倘若安宁真坐实了毒害一国公主的罪名,那么就算是蔚邵卿都护不住她,至少得在牢房中走一遭。其二,这毒一下,她这个受害者又可以在侯府中呆更长一段时间,还可以博取蔚邵卿的怜惜,说不定到时候可以成就好事。   一举二得,若是成功了,夕月公主能够得到的好处可不少。   柳碧彤也跟着喊冤,“自从公主入府以后,我一直对公主恭恭敬敬的,每日做出新吃食,都会送到公主那里,谁料公主的丫鬟竟会如何恨我,恨到想要陷害我!”   两边都在喊冤,屋内可谓是一片鸡飞狗跳。   蔚邵卿的眉头紧锁,“来人,将月环压下去,打一百大板后,直接送到南疆使馆之中。”南疆使馆,便是接待南疆来使的地方。照理来说,洪夕月也应该住那里的,只是她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以救驾之功,硬是要住在蔚府里。   夕月公主着急道:“一百大板下去,月环会没命的!”   她对自己这位侍女还有几分感情,特别是月环还是为了她顶罪的。   蔚邵卿哪里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只是在月环死咬着是她下毒的情况下,他拿不出别的证据,也只能以如此结案。他神情冷漠,“既然她有胆子陷害府上的主子,那么就要有胆子承受其中的后果。”   特别是她们想要陷害的还是安宁,蔚邵卿更不能轻易放过。只是他也不会让月环死在他地盘上,平白招惹闲话。所以索性打上一百大板送到使馆,恐怕到时候有的是人不让月环这个知情人活下去。   夕月公主抽了抽鼻子,“月环,你放心吧,我会给你准备好伤药的。”   月环哭得涕泪横流,眼泪直接弄花了脸上的妆容,看起来很狼狈。她就这样被拖了出去,在院子里打着。一开始还会发出惨叫,到后面呻吟声越来越弱。   夕月公主不时地看着外面,恳求道:“月环这身子,若是去了使馆,没人照料,肯定熬不过去。还是让她在府里呆着吧。”   安宁嘴角噙着一抹甜蜜的笑意,“公主既然与月环如此主仆情深,不如陪月环回去使馆如何?想来到时候有公主在,使馆中的人绝对不敢怠慢你这忠心的丫鬟。”   她刻意在主仆情深和忠心上加了重音,话中的讽刺显而易见。   夕月公主被哽了一下,却再也不提使馆的事情,只是吩咐身边的丫鬟,等下多给月环准备一些财物,还吩咐让他们去使馆,嘱咐里面的人好好照顾月环。   安宁看在眼中,心中冷笑:这就是所谓的主仆情深,终究比不过她的爱情。   等嘱咐完回过头来,洪夕月发现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鄙夷的,包括一些她以前都看不起的人,她只觉得心口的怒火不断燃烧,一口气喘不上来来,直接晕了过去。   蔚邵卿冷淡地让王太医检查一下她的身体,王太医诊断过后,说道:“只是一时郁结于心,没有大碍。”   安宁撇了撇嘴,又笑道:“想来是最近天气逐渐炎热,所以夕月公主不习惯气候,才会有火气,不如王大人多多给她开一些莲芯,好给她降火气。”   她直接睁眼说瞎话,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南疆气候炎热,比大周要热多了,夕月公主根本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天气问题。   蔚邵卿却顺着她的话头点头道:“安宁说的十分有理,王大人所见如何?”   王大人嘴角抽了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垂头道:“县君和侯爷所言极是。”   然后直接当场开了方子,安宁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直到盯着他在药方上添加了五钱的莲子心后,才满意地点头,又吩咐下人:“为了夕月公主的身体着想,记得每日一定要看着夕月公主喝三次这样的药汤,可不能由着夕月公主的性子不喝,这样身体如何好得快呢。”   这莲子心下去,恐怕洪夕月日后喝药喝得生不如死,也算是小小地报仇一把。   蔚邵卿由着她做一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一百大板打完,院子中的月环已经彻底没声音了,眼睛紧紧闭着,只偶尔发出微妙的呼吸声。在蔚邵卿表示一百大板后要将月环送回使馆后,蔚家的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下手很有分寸,一方面让月环受足够的教训和痛楚,另一方面又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月环的裙子上早就浸满了血。等一百大板完毕,立即有人给她伤口上药,又是一阵的疼痛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原本昏迷的月环活生生被痛醒了,然后被人丢到了一间小屋子的床上,只留一个人看着她,不让她死,准备稍微好点后就送到使馆去。   这杀鸡儆猴的手段也让大家神情都忍不住神情一肃——所有人都看得出其中的猫腻,都猜到月环就是为夕月公主顶嘴而已,心中对夕月公主的评价更是降低了几分。一些以前收到过夕月公主银子的人在心中也长长吐出一口气:幸好他们虽然心动,但终究没有为夕月公主做事,不然今天月环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这个侯府中,能够真正当真做主的终究还是侯爷本人,其他人都不算数。   不,或许周姑娘也能够做半个主。   一些丫鬟的视线不由落在站在蔚邵卿身旁的安宁身上,两人难得俊美飘逸,女的精致脱俗,郎才女貌,看上去就十分的般配。   这时候,卫先生也从周家过来了。   卫先生在半路上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夕月公主中毒的事情,却不知道这其中各种反转的剧情堪称年度大戏。   她见安宁精神抖擞,气色极好,不像是受了委屈,便先放下了悬在心房半空中的石头。   她被请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检查一下安宁他们是否中毒而已。   她先给安宁把脉,其次是柳碧彤——这两人身体都没什么问题,最后是昏迷过去被抬到床上的洪夕月。   卫先生开口道:“夕月公主在今天早上中了这青烟散,幸好吃了那芹菜,及时引出,吐出了那毒血,所以身体没有大碍,只需要休养几日即可。”   安宁敏感地抓住重点,“今天早上中毒的?”   王太医不是说昨天吗?   “是今天早上,明显中毒不超过一个时辰。”卫先生语气十分笃定,在毒理这块,她本来就是大师级的人物。   “哦?那为什么王太医会说是昨天下午中毒的?还是王太医的医术诊断不出来?”安宁转头看向王太医。   蔚邵卿犀利冷酷的眼神立刻落在王太医身上。   完了——王太医心中闪过这个想法,竟是承受不住蔚邵卿的眼神,直接跪了下来。   安宁心中一片的明悟:自从洪夕月来到侯府中后,蔚邵卿也从宫里请了这位王太医过来。洪夕月一直都是交给王太医来照顾的,开药方、断病情,不假于人手。若这夕月公主想要好得慢一点,多留几天,收买王太医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王太医说是昨天下午中毒,所以才会将嫌疑引到柳碧彤那碗冰糖银耳羹身上,才能最后牵扯出安宁来。从一开始,王太医就是夕月公主的人,配合她的行动。   洪夕月即使想要追求蔚邵卿,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中毒越久,即使后面即使解毒,若是没调养好身体,也会留下隐患。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在马上中毒后就将毒引出来。这自然就需要王太医的配合了。   王太医汗流浃背,此时天气称得上是不热不冷,清风拂来十分惬意,可是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丁大的汗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说自己技不如人,没诊断出真正中毒的原因?那么他的医术从此也要受到质疑。说他鬼迷心窍被洪夕月用珍贵的珠宝财物所蛊惑?那他的医德也不要了。   王太医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上下的唇瓣无声地抖动着。   “老夫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过几天就去递交辞呈。”   王太医最终还是选择告老还乡,自己退下来总比被撵下来要好,至少还保有最有一丝的体面。   蔚邵卿神情冷漠,“这些时间,辛苦王太医了。蔚甲,等下送王太医回宫。”   王太医闻言,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蔚邵卿至少没有要捅出这件事的意思,还给他留了一个台阶下。   等告老还乡以后,他用这些年积攒的银子和最近夕月公主给的那些财宝,完全可以置办一份像样的产业好好养老,虽然不一定有现在的好,但也能平静终老。   蔚邵卿看着王太医一瞬间佝偻了的身影,心中寻思着这次大概得再请一个太医和两个医术高超的大夫过来。有三个人在,好歹能够杜绝了收买的可能性。只是……   他眉头紧锁,突然换了一个太医,被换的那个还直接告老还乡,怎么看都像是有猫腻,这件事还是得在陛下面前备案一下,日后若是有人提起,也不必担心。   他转头看向洪夕月,终究没说什么,抬脚准备离开这里。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柳碧彤一眼,甚至不曾对她之前做的事情有任何的指摘。这样的漠视落在柳碧彤眼中,却比起指责更让她心慌。   她慌忙跟上一起离开的蔚邵卿和安宁,声音带着哭腔,“表哥。”   蔚邵卿原本没想理她,走在他身边的安宁却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柳碧彤,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好事一样。   蔚邵卿……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地一起停下了,还不忘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给安宁。   这丫头,连他的热闹也想看了。   安宁冲着他笑了笑,继续拿眼瞥柳碧彤。   “表哥。”柳碧彤抽抽噎噎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被陷害,整个心慌了,就口不择言起来。”   蔚邵卿声音冷淡,“这件事,你应该找安宁,不该找我。毕竟被你陷害的是她。”   安宁笑了笑,“你被陷害,一着急,所以就推到我身上吗?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她拿杜嬷嬷之前说她的话甩了过去,打得柳碧彤脸都肿了,热气涌上了面颊。   杜嬷嬷更是不敢说什么,低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自己被蔚邵卿拎出来给安宁出气。呆在蔚家的这段时日,她也算看明白,这周安宁同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姐在蔚邵卿心中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根本无法相比。周安宁便是小姐入住蔚家最大的劲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们才会在那个时候将脏水直接泼到了周安宁身上,竭力想要消除她在蔚邵卿心中的好感度。   柳碧彤眼中溢满了眼泪,“我,我知道我误会你了,但我真的没有那个想法。”   安宁轻声道:“我们两个真正的关系是什么样,我们都心知肚明,以往看在表哥的面上,我还能够勉强维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假象,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那也不必再虚以为蛇了。一直要在我面前装知心姐姐的样子,你真的不累吗?”   柳碧彤哪里想到安宁说撕破脸就撕破脸,还当着蔚邵卿的面将一切撕扯开来,她下意识地看了蔚邵卿一眼,摇头道:“安宁,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误解让你很是失望,我也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我也不求我们两个直接能恢复以前的关系,只求你能原谅我。”   陪同卫先生一起过来的桂圆插嘴道:“那下次我家小姐陷害过你后,再让你原谅,你肯不肯啊?”   “好了,桂圆少说两句吧。”安宁看着柳碧彤直接说道:“你若是真心觉得愧疚的话,那就把霜儿给我吧。”   柳碧彤怔了怔,“霜儿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我……”   “是啊,你们感情深厚到才见了她一对的耳坠就怀疑她背叛你这个服侍许多年的主子。”安宁没忍住心中的火气,嘲讽道,“既然说她是被我收买的,我好歹也得坐实了这个名头,直接将她要过来,日后好方便我大大方方地指示她来陷害你们。”   她字字藏刀,刺得柳碧彤他们几人脸色变幻连连。柳碧彤的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手掌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此时的屈辱,她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气才忍住了爆发的冲动。   之前一直静静听着她们说话的蔚邵卿也开口:“若是你缺一个丫鬟的话,等下我让玉秀领一批的人让你挑选。”   蔚邵卿都已经这样说了,柳碧彤还能说什么呢,她强自撑着笑容,“安宁喜欢霜儿,是她的福气。”   “当然,我家小姐最好了。”桂圆一脸的骄傲,还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柳碧彤决定将桂圆列为第三讨厌的人,第一讨厌的是周安宁,第二则是夕月公主。   安宁将霜儿要过来,也是为了霜儿好,在这件事过后,霜儿在柳碧彤身边根本没有办法再呆下去。尽管霜儿因为喜欢的缘故,将那玉簪留了下来,但是在柳碧彤眼中就是背叛。加上霜儿不同于南儿,一直挺喜欢安宁她们的,柳碧彤自然无法接受同自己不一条心的霜儿。所以在这次事情中,才会将霜儿当做弃子推出去。   用一个“有外心”的丫鬟换取将周安宁拖下水,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只是柳碧彤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周安宁还可以反将他们一军,她反而没落得好,形象还因此受损了不少。   她轻轻道:“霜儿能受安宁你的喜欢,是她的福气。”   安宁笑了笑,说道:“等过两天,她养好伤口,我再接她回去。”   书红开口道:“我和姐姐那边地方大,霜儿可以先同我们住一起,我和姐姐也可以帮忙照看她。”书红对于柳碧彤的做法十分看不过去,但对方大小也是个主子,她只能在这种小地方上恶心她一下。   “霜儿因为我的误解才会受到这样的重伤,在她到安宁你身边之前,就让我们照顾她,来聊表歉意吧。”   安宁笑意盈盈道:“柳姑娘果真善良,这是打算亲自照顾霜儿吗?看顾病人可是一件累活。”   柳碧彤原本打算的照顾,就是派几个下人过去看着,但是到了安宁的嘴里,就成了她这个小姐亲自照料丫鬟。她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只是她又不能说不是,来打自己的嘴,最后只能勉强笑笑不说话。   安宁原本之所以停下来,就是为了霜儿的事情,如今事情搞定,她也不想再同柳碧彤说什么,抬脚走了,蔚邵卿也跟着一起。   只留下柳碧彤铁青着脸,看他们携手离开的背影。   今日的屈辱,终有一天,她柳碧彤一定要亲自向周安宁给讨回来!   ……   安宁同蔚邵卿走了一段后,蔚邵卿开口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安宁偏了偏头,说道:“虽然是洪夕月自导自演,但柳碧彤肯定知道,只不过顺应形势而行。”应该说,柳碧彤在见到霜儿的耳坠后,便有了祸水东引的计划。   若不是安宁自己细心谨慎,早就百口莫辩,被扣了屎盆子。   蔚邵卿点点头,叹了口气,“看在我娘份上,我会在今年之内将她嫁出。”若不是因为他娘,蔚邵卿早就直接将柳碧彤送回去。那样的话,等待着柳碧彤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安宁问道:“倘若今天,我找不出证明清白的证据,你信我吗?”   “我自是信你。”   安宁笑了笑,“谢谢。”   正好她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便向蔚邵卿告别。   蔚邵卿看着她的身影钻入门内,站在那边好一会儿。   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蔚甲,去调查一下,府中有哪些人被洪夕月给收买了,又有哪些人被柳碧彤收买。被收买了的人,将他们的卖身契都送到洪夕月和柳碧彤手中。”   既然那些人想要换主子,那么他就成全他们。   蔚邵卿的身上散发着寒意,眼神幽深。   ------题外话------   推荐好友七七的《重生空间之田园医女》   现代中医世家传人凌筱雅只是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竟然成为大梁朝被人一巴掌扇死的悲催小农女。   秀才爹爹早逝,娘亲病弱,姐姐弟弟都是软柿子,任人打来任人骂。   一家子挤在一个破陋不堪的小屋,极品亲戚见天儿的欺负人!   丫丫的!姑娘不发威,你就把我当病猫啊!   娘亲病弱,没关系,俺有空间灵泉包治百病!   姐姐弟弟是软柿子,没关系,俺将他们调教成腹黑包子!   买土地,种果树,酿果酒;建大棚,种蔬菜,做美食!   终于,凌筱雅利用空间将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极品亲戚又来打秋风!   丫的,极品亲戚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可是谁来告诉她,原主的身份竟然如此不简单,竟然是公主的女儿——   ☆、第七十三章 狗咬狗,险些毁容的柳碧彤   蔚邵卿命令之下,自然无人不从。   蔚甲一调查,瞬间就乐了。   柳碧彤还真有些厉害,在侯府中呆了这么一段时间,居然收买了侯府中大约十来个下人,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只是粗使丫鬟,却也挺有本事的。其中她甚至还收买了两个夕月公主院子中的二等丫鬟。夕月公主虽然身边主要是两个她从南疆带来的侍女服侍,当时来到蔚府,却也按照公主的规模,给她另外安排了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还有几个扫洗丫鬟。这其中两个二等的丫鬟居然都让柳碧彤给收买了。也难怪柳碧彤能够事先知道夕月公主打算陷害她的事情,最后祸水东引嫁祸到安宁身上。   其余的八个粗使丫鬟,有一个是府中的管事嬷嬷苏嬷嬷院子里的,有两个是蔚邵卿院子中的——平时最多也就透露一下蔚邵卿的行踪,还有一个是安宁院子中的,剩余的几个零零散散的。   收买的这些人看似不起眼,但多少也成为了柳碧彤在侯府中的眼睛。   比起柳碧彤的手腕,夕月公主算还好,也只收买了两个,一个是安宁院子中的粗使丫鬟,一个是柳碧彤院子中的三等丫鬟。   蔚甲心知若是安宁拿出手段来,将自己院子中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很是容易,只是安宁现在在蔚府中最多偶尔住一个晚上,因此才没有特别去管,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心腹丫鬟和两个二等丫鬟书兰和书红可靠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人,安宁还真不怎么在意,即使被收买了,也只是嗤笑一声眼皮子浅罢了。   虽然蔚邵卿吩咐的是蔚甲做的这事,但经手的还有蔚乙,蔚乙性格较蔚甲来说更活泼点,此时摇头晃脑地看着这名单,嘿了一声,“少爷被周姑娘给带坏了,越发促狭了。若是将这些人的卖身契还给了柳碧彤和那公主,这两人知道对方在自己身边安插钉子,还掐起来啊。”   夕月公主堂堂一国公主,多养两个丫鬟也花不了多少钱。柳碧彤就不一样了,一下子多出十个丫鬟,就算现在她还在蔚府中,不需要付她们的月钱,等离开蔚府后,单单十个丫鬟的月钱,一个月至少就要四五两,于柳碧彤来说,可不是一件可以忽视的事情。蔚乙觉得少爷这是钝刀子杀人啊,杀鸡儆猴呢。再说了,成为柳碧彤的丫鬟,福利和地位哪里比得过侯府丫鬟。因为一时的贪便宜而落得这样下场,对于蔚府中的丫头来说,都是一个明晃晃的警告。   蔚甲哼了一声,“一个个心术不正,她们掐起来也好,祸害各自就好,省的祸害到别人头上。”   蔚甲对于这种后宅手段很是看不上眼,完全不觉得这两人有成为未来侯府夫人的可能性。其一,是因为蔚邵卿根本不喜欢她们。其二,未来的侯府夫人可不是那种只需要顾着后宅三亩地的女子,整日汲汲于宅斗。蔚府的未来当家主母,需要能够同蔚邵卿站在一起,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   “同样都是表小姐,柳碧彤同安宁姑娘怎么就相差那么多?不求她有安宁姑娘一成的能力,她能安分点就很好了。”蔚乙道。   蔚甲摇摇头,“像周姑娘那样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成为县君的又有多少人?柳碧彤……若不是她长得同以前夫人有两分相像,加上她还带来了那玉佩,恐怕少爷早就将她赶了回去。”   蔚甲和蔚乙都很清楚,当初夫人将那玉佩送给自己的堂姐,就代表着日后若是有事求上门的话,可以帮上一把。若不是这个缘故,蔚邵卿哪里会容忍她在府中继续呆下去。   两人八卦了一阵后,便找管事嬷嬷要来了那几个丫鬟的卖身契,然而分别送到了柳碧彤和夕月公主手中。   ……   安宁的院子中要被换两个丫鬟,肯定得通知她一下的。   在知道这两个粗使丫鬟一个被夕月公主收买,一个被柳碧彤收买,安宁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对书红道:“我觉得,怎么看,我这里都比那两人有前途啊。”   这两个眼皮子就那么浅?随便几两银子就收买了,然后暴露她的行踪。   既然被收买了,那么送过去也无妨。   那两个丫鬟还想向安宁求饶,“姑娘,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我只跟夕月公主说过一次你的消息。”   “我,我只同柳姑娘身边的嬷嬷说过两次而已。”   两人争先恐后地说出自己之前爆料的话语,试图求得安宁的谅解。   安宁仍然很有闲情雅致地泡茶,对于她们的哭诉声置若罔闻。等品完了一杯茶后,才微微笑道:“对我来说,使唤的人可以不够聪明,但不能不忠心。我这院子庙小,容不下你们。”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们两个的卖身契现在可是在柳姑娘和夕月公主那边,她们现在可成了你们的主人,若是让她们知道你们不愿服侍她们的话……”   未尽话语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两个丫鬟转念一想:对啊,现在求情也没用了,还不如好好服侍新的主人。   她们擦干眼泪,又对着安宁磕了头,然后就离开了院子。   等她们两个离开之后,安宁想了想,对玉容说道:“真正忠心的人,我也不想亏待她们。等下取出一些银子,每个人都发一个月的月钱。书红,日后咱们院子中服侍的人,每个人都再给他们发同样的月钱。”   也就是说这个院子里的人等于可以领取双倍的月钱,一个是侯府给的,一个是安宁给的。   消息传下去后,一时之间,易芳阁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称赞安宁大方,又将柳碧彤给拿来对比了一番。柳家本来家底就不多,家中产业又被柳碧彤的继母柳杜氏把得死死的。柳碧彤从家里逃出来后,也只带了不到五百两的银子。蔚邵卿虽然在吃穿上都不曾苛待柳碧彤,但苏嬷嬷按照府上做客小姐的规模,一个月给柳碧彤二两银子的月钱,这些银子根本就不够所谓的人情打点。一般情况下,柳碧彤想额外吃点别的东西,都需要给厨房赏钱,或者有丫鬟上门送东西,也抓几十文钱给她们。   也正因为如此,柳碧彤收买这十个丫鬟的钱都是从她那五百两银子中拿出来的。才一个月时间,五百两银子就已经去了六十多两。   等蔚甲将这十个丫鬟连同她们的卖身契送到柳碧彤面前的时候,柳碧彤的脸涨得通红,眼眶都红了起来,羞愧难当。表哥的这个做法简直是不给她留下半点的面子。   蔚甲面无表情说道:“少爷说,既然这些人同表小姐处的好,那就成全她们同表小姐的主仆情缘,卖身契也一起交给表小姐,日后她们便是表小姐的人了,同侯府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四个字落下来,这些丫鬟心都在打颤,其中的几个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悔不当初。   柳碧彤被这样下面子,还得强自撑着笑容说道:“多谢表哥体恤。”   然后收下那宛如千金重一般的卖身契。她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日后别想再收买这府上的人了。自己这些天经营的成果也在这一瞬烟消云散。   她甚至还得谢蔚邵卿。   明明她和安宁都是蔚邵卿的表妹啊。若是蔚邵卿待她有待安宁一半的好,柳碧彤也不会如此不甘。   她陷入了自怜自哀的情绪之中,觉得自己才貌双全,却偏偏不像戏曲里的那样,能有一个圆圆满满的人生。在家中受父亲继母磋磨,来到侯府中还得受周安宁和夕月公主的气,就连她心心念念的表哥都不把她放在心上。   她完全没有想到,在她父母皆在的情况下,蔚邵卿根本没有收留她的义务,他能够看在她母亲的份上,留她下来,吃穿用度皆是上等,还打算为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之所以会不甘,纯粹是她自己得陇望蜀太过贪心罢了。   蔚甲视线落在正扶着柳碧彤的杜嬷嬷身上,说道:“刚刚苏嬷嬷让我给杜嬷嬷带一句话,作为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样子,聪明才智皆是其次,本分知进退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嬷嬷不能尽到你的本分,那么蔚府也容不下挑三拈四的人。没有下次了。”   杜嬷嬷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可以感觉到蔚府其他下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淡淡的鄙夷。被这样指着鼻子骂,她在这院子中的威信已经没有了。   她忍住心中的气,咬牙道:“老奴知错。”她没有子女,一身的荣辱皆系在柳碧彤身上,她又不愿像过去一样,做个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人,所以进了这侯府中,便被侯府的荣华富贵给迷了眼,一心想要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入主侯府,飞黄腾达。   只是侯府里哪个不是人精,她那点自认为隐秘的心思,落在苏嬷嬷这些人眼中,哪里看不清楚。只是顾着柳碧彤的面子,所以没直接点出来罢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主仆两还没真正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只是蔚邵卿似乎没打算容忍下去,直接给了柳碧彤一个警告,苏嬷嬷自然也就趁着这东风,好好敲打了一回杜嬷嬷。若是她从此改正也就罢了,若是仍然固态萌发,不过一个嬷嬷,打发出去也不算什么大事。   交代完这些事后,蔚甲挥挥衣袖就离开了。   他一走,柳碧彤强打着精神,先让这十个丫鬟下去休息。然后又被杜嬷嬷扶到房里,房中只留下杜嬷嬷和南儿两人在。   她一坐到床上,就撑不住,伏着身子趴在床上哭,“嬷嬷,我这个表小姐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杜嬷嬷刚刚被一个小辈指着训斥,脸也挂不住,同柳碧彤一起哭了起来。   南儿则是将打了盆热水,给她们两个洗脸一下,不然眼泪都要把她们脸上的妆容给弄花了。   “嬷嬷,我按照你的说法,打扮都向苏姨母看齐,但是表哥仍然一点表示都没有。”杜嬷嬷年轻时候跟在柳碧彤生母身旁,自然是见过那嫁入侯府的苏焕云,因此才会让柳碧彤的穿着打扮和谈吐都向那位看齐,想要借此引发蔚邵卿对生母的怀念,从而爱屋及乌到柳碧彤身上。谁知道蔚邵卿根本不吃这一套。   杜嬷嬷说道:“是老奴想岔了,蔚侯爷未必想要有一位像母亲那种类型的妻子。”他又不是拥有恋母情节的人。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柳碧彤咬牙问道,“难不成,真要设计表哥,让他毁了我的名节来负责吗?”若是这一招有效的话,柳碧彤也是愿意的。偏偏蔚邵卿连她送过去的吃食都不肯吃,平时也不同她单独碰面,柳碧彤想耍这样的花招都没辙。   “不行。”杜嬷嬷还算有点理智,她被警告后也不敢再打这个心思,蔚邵卿也不像是那种会被算计的。她们好不容易收买的几个钉子都被挖了出来,想要算计蔚邵卿也不容易,而且若是事情败露,柳碧彤好歹是蔚邵卿表妹,但她一个奴才下场就不好说了。她拍了拍柳碧彤的背,说道:“能够同侯爷相来往的,都是一些百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姑娘何不从他们身上下手呢?这世上的好男人可不仅仅只是侯爷一个。”   “可是我……”柳碧彤终究还是不甘心,她从见了蔚邵卿一面后,便一直想着做他的妻子。理智提醒她这样才是最好的,趁表哥所有的耐心还没被消磨掉之前嫁个不错的对象才是正确的做法,但偏偏她还是不甘心。   杜嬷嬷见她神情松动了,连忙继续给她敲边鼓。   就在这时,门外却是一片的喧哗声。   “你们别拦着我。”   “夕月公主,我们姑娘正在休息呢,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哼,什么休息,她是害怕见我吧,她有胆子收买我院子里的人,就别怕见我。”   夕月公主愤怒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   原本趴在床上的柳碧彤连忙直起身子,有些慌乱地看着杜嬷嬷,一听就知道洪夕月来者不善,是特地过来找她算账的。   夕月公主屋内的那两个二等丫鬟还是杜嬷嬷去收买的,她听到外头的争吵声,也有些心虚,还是安慰柳碧彤,“小姐莫慌,这里是侯府,她不敢做什么的。”   话应刚落,她就立刻被打脸了。   洪夕月直接一把踹开了房门,手中拿着她的那条鞭子,冷冷地看着柳碧彤和杜嬷嬷。南儿一看情势不对,连忙躲了起来,生怕自己这个小丫鬟一不注意就遭遇了池鱼之殃。   柳碧彤站了起来,说道:“夕月公主怎么不好好休息?”   洪夕月阴阳怪气说道:“我哪里敢休息?再休息下去的话,我院子里全部的人都要被你给收买了吧。”   想到这里她就气愤。难怪她陷害柳碧彤没成功,反而被引到了周安宁那里,敢情她院子里直接出了两个内贼。这柳碧彤倒是好本事。只怕她那下毒的计谋在她眼中也是十分可笑的吧。   想到被自己完全看不起的人给耍在手掌心,心中的愤怒更是翻倍,比被周安宁翻盘了还要来得愤怒。   柳碧彤眼眶红了红,“我没想要收买她们的,只是见两位姐姐性格温和,所以同她们多说了几句话,才被误会的。”   “事到临头,你还敢狡辩。”   洪夕月见对方直到现在还想把自己当傻子耍,气得咬牙切齿。周安宁她现在对付不了,一个柳碧彤她还拿捏不住吗?看今日情形,蔚邵卿对于这位表妹也只是面子上的工程。   转瞬之间,她已经有了决定,直接骂道:“到现在还想装可怜,我今天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以后如何装可怜。”   下一秒,手中的鞭子直接挥了出去,冲着柳碧彤的脸而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碧彤爆发出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身子后退一步,鞭子没打到她脸上,而是不偏不倚,正中她的脖子。   洪夕月不曾留情,她功夫不怎么样,鞭子却耍得极好,一鞭下去,直接在柳碧彤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鞭痕,钻心的疼痛从受伤的地方传达到脑海中。   柳碧彤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凄厉到了极点,让在场听到的人都感到耳朵刺痛。   洪夕月见没打在她脸上,眼中一片阴霾,又是一鞭下去。   柳碧彤拿手护着自己的脸,满屋子逃窜。   只是她终究只是闺阁少女,哪里比得过洪夕月,被打得惨叫连连。   杜嬷嬷对她还是有几分的真心,上前护住她。但结果就是她也被打得惨叫连连的。   洪夕月越大越解气,感觉自己身体的不适似乎都因此减少了不少,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鞭子落在柳碧彤身上的每一下都会带给她极大的愉悦。   她身份高贵,其他人既不敢上前拉住她,也不敢挡在她面前自找苦吃,只能一边喊着“公主别这样”“柳姑娘快跑”,然后就在一旁看热闹了。   柳碧彤的屋内可谓是一片的鸡飞狗跳,不少的瓶瓶罐罐也被从柜子上桌上撞了下来,满地都是碎片。   直到有丫鬟跑去找苏嬷嬷通风报信,一脸严肃的苏嬷嬷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正好听到这件事的安宁。   苏嬷嬷是过来调解的,至于安宁,纯粹就是看热闹。   当安宁来到柳碧彤房间前,便听到了惨叫声,混合着东西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还有夕月公主的笑声。   苏嬷嬷的脸已经直接黑成了煤炭。   安宁走到门前,恰好一个杯子砰地一声,落在她面前,碎成了一块块。   安宁有些为蔚邵卿心疼——这些东西可都是钱啊!   “夕月公主。”苏嬷嬷声音冷漠,看着洪夕月的眼神满是不悦,“您这是在做什么?!”   洪夕月知道苏嬷嬷是蔚府的管事嬷嬷,在蔚邵卿心中的地位也很是不一般,还算给她面子,停下了鞭打的动作,或者说,她也已经打得累了,也需要休息一下。她哼了一声,看向柳碧彤的眼神依旧很不友好,“本公主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她看这柳碧彤以后敢收买她院子中的人不。   苏嬷嬷冷声道:“这里不是南疆,可不是随意让公主您恣意妄为的地盘。若公主想要教训人的话,还请离开侯府,我绝没有半句话。”   洪夕月怒道:“那也是柳碧彤有错在先,怎么,我还教训不得她了?”   她手指着柳碧彤,柳碧彤现在可是狼狈到了极点,头发都乱得像鸟窝一样,身上的衣服被鞭打得一道一道的,露出了白色的中衣,有几鞭连中衣都撑不住,直接打到肉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唯一庆幸的是,她护住了自己的脸,至少没有毁容的危险。   她又气又恨,恨不得啃洪夕月的骨,啖其肉,喝其血。在这一刻,洪夕月已经超过了安宁,成为了柳碧彤最恨的人。   她哭得两个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不得不承认……安宁看到这一幕,感到十分解气。无论是夕月公主还是柳碧彤都是她讨厌的人,虽然柳碧彤看起来很可怜,但是安宁可没忘记对方陷害自己的时候不要太利索。这算不算是狗咬狗,一嘴毛?   杜嬷嬷因为要护着柳碧彤的关系,所以伤得更严重。不仅身上衣服破了不少,脸上还有一道道的鞭痕,其中一道更是从眼角划到了嘴角,嘴角甚至有血液涌了出来,连脚都遭殃了,她刚刚在闪躲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碎了的瓷片,脚上的血直接染红了鞋子,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血脚印。   苏嬷嬷半步不退,“夕月公主不也收买了柳姑娘院子里的人吗?”   这两人根本就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最多只能说夕月公主技不如人,没法收买人家身边的二等丫鬟。   夕月公主被噎了一下,说道:“那怎么一样?她可是将我身边的二等丫鬟都收买了。”   “在我看来根本没有差别,夕月公主恣意侮辱我们府上的人,可见根本不将我们侯府放在眼中。我们侯府可供不了你这尊大佛。”   洪夕月原本觉得自己占着道理,过来鞭打柳碧彤一顿来出出气也无妨,毕竟她在南疆狂妄惯了,在大周已经收敛了许多。谁知道苏嬷嬷居然想要直接将她赶出去。   “我没做错,你不能这样。这也是蔚邵卿的意思吗?”   苏嬷嬷冷冷道:“少爷说了,一切全凭我来做主。”   她家少爷的精力可不是用在这种后宅的事情,更没必要陷入这种小女生之间的争风吃醋你争我夺。   苏嬷嬷从小看着蔚邵卿长大,对他感情十分深厚,蔚邵卿喜欢的便是她喜欢的,蔚邵卿讨厌的便是她讨厌的。她自然十分厌恶夕月公主这位整天给她家少爷添乱乐衷于作死的人,更是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压她一把。   “皇上下旨过的,说我可以在这里呆到身体痊愈的。”洪夕月见苏嬷嬷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慌乱之下,赶紧搬出了皇上这旗帜。   “那么我们也可以将公主您在我们府上闹出的这些事,到圣上面前去分说,看到底是谁有理。”   洪夕月咬了咬牙,忍着心中的怒气服软,“苏嬷嬷,我知道我错了,我只是一时晕了头,太过气愤,才会这样做的。”   苏嬷嬷道:“公主年轻小,不懂事也就算了,偏偏你身边的人还不懂得劝你。既然她们不懂如何劝主子学好,那么她们也没必要呆在公主身边。我看公主今日这样,都是那些人挑唆的。”   洪夕月张了张口,她若是说都是她的意思,那么苏嬷嬷恐怕真的会将她请出去。她紧紧咬着下唇,还是做了对她来说最好的决定。她转身打了自己的侍女月芽一巴掌,“都怪你,若不是你在我耳边挑唆,我哪里会跑来这里找柳碧彤出气!”   月芽心中十分委屈,偏偏不敢辩解什么,只能含着眼泪认罪,“都是我怂恿公主的,不关公主的事情。”   安宁觉得这夕月公主身边的侍女都挺倒霉的,每次一出事就得自动出来顶缸认罪。   苏嬷嬷严厉的眼刀扫了过去,“作为公主身边的侍女,你不但不劝谏公主,反而挑拨离间,我们侯府容不下你。”她转头又对洪夕月说道,“这样的人,只怕不能再继续留在公主身边了,还请公主将她送回使馆那边。老奴等下会选十几个忠心温厚的丫鬟,让公主选两个来使唤。”   洪夕月有心想要留下月芽——月环走了,她总不能连最后一个心腹都被送走吧,偏偏视线对上苏嬷嬷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有种直觉,若是月芽不走,那么走的就是她。   左右不过是一个丫鬟。   洪夕月深呼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月芽,你明天就和月环一起在使馆等我吧。”   等她嫁给蔚邵卿后,一定会将月芽和月环接回来,还赶走苏嬷嬷,让她付出代价。   苏嬷嬷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的笑意,“这样才对。公主也该向柳姑娘道歉才是。”   至于杜嬷嬷……苏嬷嬷若是真让洪夕月道歉,她也不会买账。   洪夕月都已经忍了这步,后面的自然也一起忍了,她上前几步,避开地上的碎片,牵着柳碧彤的手,“柳妹妹,虽然今天是你有错在先,但我也不敢直接打你。”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是道歉的态度吗?不过她也知道,对洪夕月来说,这样的低头已经是极限了。   柳碧彤明明恨死了洪夕月,却还得装作大度的样子,“没、没关系,只要公主下次别一言不合,就甩鞭子。”   洪夕月下意识握紧了柳碧彤的手,“当然不会。”   柳碧彤疼得脸又狰狞了起来。   洪夕月放下手,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的力气大了点。”   “没事。”   明明两个人都恨不得给对方捅刀子,还得再装出姐妹情深的样子,衬着这一室混乱的场景,越发可笑起来。   安宁看得十分牙疼,开口道:“夕月公主虽然是不小心,但终究毁了不少的东西,也得好好赔偿一下柳姑娘呢。”   她说这话,可不是为了柳碧彤,纯粹是因为蔚邵卿。这屋内的东西都是蔚府的,损失的也是蔚府。   夕月公主瞪了她一眼,还是说道:“这点小钱,我自然不会放在眼中。”   安宁对苏嬷嬷说道:“嬷嬷等下可得好好清点一下单子。”   苏嬷嬷含着笑意看她,颔首道:“我等下会将单子送到公主那里。”   随后又吩咐人将这房间好好清理一下,还让人送来一些上好的伤药。   柳碧彤犹豫了一下,上前对安宁说道:“我听说安宁你那蝶恋花店铺中也有卖一些消除伤痕的面膏和药膏,能给我一些吗?”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向周安宁求助,偏偏她最重视自己自己的容貌,哪里愿意身体会因此留下疤痕,为此不惜向安宁求助。她谅安宁也不会直接拒绝他。   安宁点点头,笑道:“有客人上门,我作为老板当然不会拒绝了。”想要她白送给她,想得倒美。都撕破脸了,难不成柳碧彤还想当做没有这回事吗?   柳碧彤嘴角僵了僵,勉强说道:“好的。”   看到她不爽,安宁就心情愉快了,在心中想着,一定要多选一些贵的让她买。她视线落在脸上好几道鞭痕的杜嬷嬷身上,若是她只让人送来一人份的量,不知道柳碧彤会不会愿意为自己的嬷嬷花大钱再买一份呢。   洪夕月在道歉过后,便带着月芽回去了。   安宁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果然姜是老的辣,因为这件事直接将洪夕月赶出去可能性不大,所以苏嬷嬷才会退而求其次,将月芽弄走。洪夕月的两个心腹侍女都被送走,身边剩余的都是蔚府的人,那么她也就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毕竟没有哪个丫鬟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还会被她收买帮忙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热闹看完了,安宁自然也懒得继续呆下来,直接走了。   她原本打算吃过早饭就离开蔚府,回到家里。早上的事情却一波接一波的,到现在也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安宁索性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   她午饭没有同蔚邵卿一起,而是自己在易芳阁中解决。   下面的人所送来的饭菜十分的丰盛,这些量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好几样菜排得整整齐齐的,有鲜蘑菜心、银鱼羹、金丝烧麦、蜜汁火腿、酒酿清蒸鸭子、素炒蒿子秆,汤则是火腿白菜汤,还有两碗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安宁看了一下,对玉容、书红和书兰说道:“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你们陪我一起吃好了。”   卫先生和桂圆更早之前就已经先回去了。   这三人都很清楚安宁的性子,也不同安宁客气,笑道:“那可便宜我们了。”   玉容作为安宁身边的大丫鬟,平时饭菜也有两荤一素,书红和书兰则是一荤两素,但哪里比得上安宁平时吃的。   安宁自己一个人也只能吃一碗的绿畦香稻粳米饭,剩下的一碗给了玉容,书红和书兰直接去厨房拿来她们两个分量的米饭就可以了。她们三人都将自己的分量分给了院子里其他服侍的丫鬟。   三个人六样菜一个汤根本吃不完,安宁知道底下的小丫鬟伙食不算特别好,加上她们吃饱后,还有几道菜没怎么碰,就让她们吃过以后再收起来。   小丫鬟们兴高采烈地拿去给她们加菜了。   等吃过以后,安宁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回家了,走之前还不忘向蔚邵卿告别一下。   蔚邵卿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蔚邵卿的笑容似乎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安宁没细想太多,带着玉容回家了。   回去后,周李氏便把她拉了过去,问道:“你在蔚府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把卫先生和桂圆都喊过去了?”   出了这一桩事,也瞒不过她,安宁只好挑拣着说了一些。   但这些内容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了。   周李氏很是愤怒,“都是女孩子,心思怎么就如何恶毒?”   自导自演、陷害,一个玩得比一个还溜,她家安宁这次运气好,凭借着聪明逃过去了,以后可不一定能逃过。   她愤慨过后,又说道:“这段时间,你还是呆在家里,别去蔚家了。”周李氏连带着对蔚邵卿的观感也不太好了,觉得都是他的缘故。   看着安宁的眼神满是怜惜,她女儿可是受了大委屈呢。   安宁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她娘不知道都脑补些什么内容了。   她顿了顿,对周李氏说道:“好,这段时间,我不过去。”虽然看那两人的热闹的确挺愉快的,但到时候若是不小心波及到她身上,那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她继续道:“娘,蔚邵卿他还想让你帮忙给柳碧彤相看个对象,好早点将她嫁出去,那毕竟也是他表妹。”   周李氏吐槽道:“相看什么啊,那样的小姑娘,帮她找对象,我都觉得嫁过去是祸害人。”   安宁忍俊不禁,她娘吐槽起人也是挺狠的,她笑道:“蔚邵卿好歹帮我们这么多,这点小忙也就帮他一把吧。”   周李氏皱了皱眉——这倒是实话,她问道:“蔚侯爷想要找些什么对象?”她觉得这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对象,那柳碧彤之前之所以嫁祸安宁,还不是因为蔚侯爷的缘故。这样一个人,在见过蔚侯爷以后,还能在看中她找的对象吗?   周李氏对此很是怀疑。   安宁看出她娘的说法,说道:“也不需要是高门大户,同柳碧彤身份差不多的即可。柳碧彤她父亲,似乎是六品官员的样子。”安宁大概也听蔚邵卿说过一些。   周李氏虽然眉头仍然皱着,但还是点头应了这事,“看在蔚邵卿份上我会找一下。”她来到京城的四个月也没白忙活,认识了不少的官家女眷,也时常接一些帖子。   安宁笑道:“娘你就大概找几个人选,反正到时候蔚邵卿还会再挑选一下。”   周李氏摸了摸女儿的脸,说道:“对了,你那小姐妹,杨蕊也进京了,昨天还递了帖子过来呢。”   杨蕊?她不是一直在宣州吗?怎么突然来了?难不成是来看她那在国子监读书的哥哥?   周李氏笑眯眯说道:“我听她身边那嬷嬷说,杨蕊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等明年就要嫁了,听说她那未婚夫也是个秀才呢,年纪轻轻便是秀才,果真不错。”   安宁笑道:“娘,你的孙女婿还是个举人呢。”   周李氏闻言,笑得更欢了。   安宁又问了一些,才知道杨蕊的未婚夫叫梅若源,是六品的翰林院编修的儿子,家中以前还有一个坐到知府的爷爷,梅家也勉强称得上是一句书香门第,虽然比不过杨家那般富贵,但也是清贵人家。杨家同梅家结下这门亲事,明显就是为了家中几个读书的孩子着想。   安宁同杨蕊在宣州时关系就很是要好,在她还只是农女的时候,杨蕊也不曾看轻过她。她身份越来越高,也就越珍惜以前结下的那些友谊,杨蕊同她相交一场,知道她要定亲了,她肯定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兴致勃勃地回房间,准备挑选给杨蕊的礼物。   ☆、第七十四章 蔚邵卿的生辰礼,杨家被抄   安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桌上杨蕊送来的帖子。帖子是大红色,上面用金刻着一朵的牡丹花,富贵逼人。杨蕊是前五天来到京城的,打的是代替家人看望哥哥的旗号。实际上便是看一下她那未婚夫如何。这门亲事是杨蕊的父亲同梅家定下的,两家一个清贵,一个有钱,在别人眼中也算门当户对。   杨蕊从小在家中就受宠,她想要到京城中,看看未婚夫长什么样,她爷爷立即就派人送她过来。杨蕊送来的这帖子,是请她四月底过去玩耍。那时候安宁没有什么事情,倒是可以看看。   玉容等安宁看完帖子后,说道:“如果是那个梅家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些。”   “哦,那梅若源为人如何?”   玉容说道:“梅若源的父亲梅斯同原本也算是老侯爷的门人,老侯爷还在世时,也曾拜访过几次蔚家。老侯爷去了后,才慢慢疏远了起来。梅公子在去年的时候,还来过府中一次,也称得上是一表人才,为人有些单纯。”   安宁说道:“只要人好,配得上蕊儿就好。”   这样看来,梅家同蔚家还算有点渊源啊。   她放下帖子,便听到了桂圆的声音,“静静,你跑慢点。”   然后一头狼就这样窜进了安宁的屋内。   几天没看见她的静静见了安宁,立即亲热地凑了过来,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不时嗷呜叫着,眼神怎么看都有些小委屈。毕竟安宁常常瞥下他,自己外出。   安宁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静静的毛,又皱了皱鼻子,“你又到哪里去滚了,怎么有味道?”   静静平时一般也就是三天洗一下澡。安宁当时去庄子之前,就给他洗过一次的澡。   周慧款款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听说静静昨天和贝贝两人在草地那边玩耍呢。玩了半天了,贝贝玩好之后就洗澡了,静静你知道的,别人给他洗,根本就不买账,所以就等到你回来。”   沈家特地在距离周家不算远的地方买了一个二进的宅子,坐马车过来,也就是两刻钟时间,沈以行白日在国子监念书,周慧有时候就会回娘家。反正在京城的沈家,也就只有她和沈以行两个主子在,原先还有一个沈家的二伯家在,但是开春之季,沈家二伯正好谋了一个外放的缺,全家都一起过去了。上头没人压着,周慧即使天天回娘家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安宁也笑了,看着周慧下意识扶腰的动作,眼神有些促狭,看不出沈以行还挺给力的嘛。   周慧没看懂她眼神的意思,不明所以地回了一个无辜不解的眼神。   安宁也没好意思调侃她这十分不纯洁的领域,毕竟按照常理,她应该不懂这些的,她转移话题,“我等下就给静静洗澡。”   静静听懂了洗澡两个字,又嗷呜了一声。   安宁让人直接抬了一桶的热水过来,开始给静静洗澡,所用的澡豆也是她特制的,吃进去也没事的那种。周慧看了一会儿,便进屋去同周李氏说话。   周李氏看见周慧,便将面前的枣泥山药糕推到她面前,又问道:“如何?有消息没有?”   周慧脸微微红了红,说道:“奶奶,我们成亲还不到半年,担心什么。”   周李氏叹了口气,“沈家这样的人家,能早点生下一子半女才好稳固你的地位。”周李氏的想法正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恨不得自己的孙女女儿一出嫁就立马有了身子。   周慧笑容有点羞涩,又带着甜蜜,“以行说我们不着急呢,以行说婆婆也是成亲一年多后,才生下的大姑,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担心。”   周李氏道:“以行我倒是不操心,你婆婆也是好的,我只是担心你沈家其他的长辈。”   沈家有好几房在呢,沈以行作为沈家这一代最出息的,基本被当做沈家新一代的家主来看待的。当时他的婚事也是被大家紧紧盯着,不少沈家伯母都想要推荐自己的娘家侄女来着。结果谁知道横空出现一个周慧,直接就占了这位置。只是周慧是安宁这位县君的侄子,周李氏也是四品的诰命,沈以行又是因为周家的缘故,能有进入国子监深造的机会,再加上当初那镇住所有人的丰厚嫁妆,所以才没有什么人敢说什么。但是若周慧一直没有诞下一子半女,恐怕不少蠢蠢欲动的人就要探头了。他们不一定会做点什么,但一些小举动也足够恶心人了。   周李氏想到这其中关节,心都要操心碎了。   周慧向来聪慧,自然也知道周李氏担心的内容,笑了笑,“奶奶,不用担心。卫先生也给我看过身子的,说我身体十分健康,没有问题。”现在还没来孩子,也就是缘分问题。再说,才半年时间而已,她根本不着急。   周李氏想到这一出,也松了口气。对啊,她孙女身体很健康的。她又忍不住向周慧普及一些常识,比如说哪个姿势比较容易受孕,哪个天数可能性更高一些。这些都是周李氏特地去问卫先生的。   周慧听得面红耳赤,强忍着羞意,还是听了下来。   当安宁给静静洗完澡,打算去拿毛巾给静静擦身子,静静的毛巾在前几天便一起清洗干净,晒在院子中。之后便收在了安宁院子的正堂中。周慧和周李氏都在她那正堂中说话。   安宁一走进去,周李氏便被她吓了一跳,停住嘴不说,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睨了安宁一眼,“你走路跟猫儿似的,都不发出声音啊。”   安宁笑道:“哪里是我的问题,明明是娘你们说得太起劲了,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呢?”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这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轻悄悄的,安宁根本没听到内容。   周慧原本红艳欲滴的脸颊越发红了,端起一茶杯,慢慢喝水,就是不看安宁。   周李氏眼一横,说道:“不是什么事情,我们在说几个滋补身体的食谱方子呢。”   安宁一看就知道她在说谎,她猜一下也能猜出是什么事情,装作相信了的样子,又去扯出一块长长的白色毛巾。   然后拿去给静静擦好身子。   周慧同周李氏和安宁又说了一些话,还跑去看了看安宁的那盆墨兰,点了点安宁的额头,“你啊,这样价值千金的兰花,好歹多上点心啊。”   她这位姑姑,直接把这兰花当普通的兰花茉莉养了,周慧看了都心疼。   安宁笑道:“你若是看不过去,就带回去养吧。”   周慧摇摇头,“如果是普通的兰花也就算了,这盆我可不敢要。我前些时间闲着没事,找到了一本关于记载着墨兰的书籍,我等下将上面一些照顾的要点抄写给你,你平时可别忘了好好照看。”   安宁点点头,她也不想好好一盆价值万金的兰花被她照顾得连一万两都卖不出去。   整篇的要点写下来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周慧写完后,有些疲倦,还小憩了一把。   安宁也跟着一起睡了个午觉。虽然周家里有周慧的屋子,但周慧懒得过去,便在安宁这里窝着了。午睡过后,周慧才又回到了沈家。   安宁则是住在家里,这几天闲着没事,就多写了几章的封神演义。她打算将封神演义写个二十回,再直接送到楚季同那边。至于季延一之前送来的那稿子,她也抽空修改了一下,让人给季延一送了过去。   等送过去以后,季延一又送来了一份新的稿子,另外还有一份的礼物,美其名曰是修改费。   他送来的是一个小弓弩,小弓弩十分小巧,杀伤力却不弱,射程至少有两百米。小弓弩是用一种安宁也没看出种类的木头制成,拿在手中很轻,可是却十分坚固。最外面的那层皮更是磨得油光可鉴,一点也不扎手。安宁一见这礼物就喜欢上了,试着发射了几回以后,越发爱不释手。这东西留在身上,也算是一个保护自己的杀手锏。   恰好卫先生从安宁之前给她的那颗解毒丹中,研究出了些东西,其中就有两样毒药和一种迷药。那迷药见效十分快,沾染上一些就可以让人昏迷了过去。毒药的毒性丝毫不比鹤顶红差,而且胜在无色无味。季延一还连带送了十把小巧锐利的小箭矢过来,同小弓弩正好相配套。   安宁拿出其中的四个,在上面用红色颜料做了标记,然后涂抹上那两款的毒药,三个则是抹了迷药,剩余的三个暂时留着,什么都不涂。   不得不承认,季延一这个礼物可谓是送到她心坎里了,所以安宁给他看文的时候,也越发的细致,还会特地抄录一份新的,然后在旁边写上她建议的修改内容或者是备注。   卫先生除了那几款新的毒药,还弄了一个弱化版的解毒丹,效果自然比不过沈以南送给她的那几颗。但也可以减轻大多数毒药的药性了,比起以前研制出来的,可谓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卫先生还将这取名叫做辟毒丹。   安宁收了一瓶在自己身边。   她所收到的礼物,可不仅仅是季延一给的,还有来自蔚邵卿。   在她回到周家的这几天,蔚邵卿几乎每天都会让人送来一样小礼物,今天可能是一盏精致的灯笼,明天可能就是一个一笼的花折鹅糕,后天又捧来了一个小冰碗。这冰碗是将那白萝卜雕刻成一朵的莲花,放碗里盛上水,然后将其冻住。那花瓣薄如蝉翼,叫水一冻,姿态万千,宛若水中仙子,雅致到了极点,一送过来,不仅安宁喜欢,就连其他人看了也觉得稀罕。   周李氏更是啧啧称奇,“这月份,能弄到冰可不容易。”现在又不是冬天,若是冬天的话,直接将雕好的萝卜花放水中,搁外户外一个晚上,第二天自然就冻成了冰花。但现在都快五月份了。   玉容说道:“你看这花十分自然地和冰融在一起,可见不是将冬天储存的冰刻了放碗里,再将花搁上面。更像是花放水中后被直接冻住了。”说罢,她也觉得不明所以,不知道在这种天气如何做到的。   安宁却是抿唇笑了笑。恐怕是用硝石制冰的方法吧。蔚邵卿估计是先把萝卜花放碗里,加上水,让它漂浮着,然后再将整个碗放在一个装满水的桶中,再往这桶水加硝石,硝石与水反应,吸收大量的热,自然将碗给冻住了。   这些话她却没说出来,只是捧着冰花笑。   果然在送来冰花以后,蔚邵卿又让人送来了一袋的硝石,硝石一共有十斤的样子。这些硝石,拿来制一个夏天周家所使用的冰是足够了,而且还可以送人呢。   因为担心受潮的缘故,这硝石还特地用了好几层防潮的袋子装着,收在木盒之中。木盒是夹层的,夹层中填着石灰、木炭等混合物,这两样都是用来防潮的东西。   桂圆看着这硝石,一脸疑惑,“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安宁笑道:“夏天拿来制冰的。”   桂圆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冰块不是应该冬天挖了,储存在地窖中的吗?怎么可以用石头制成的?”   在惊讶过后,桂圆又嘟囔道:“不过表少爷这几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每天都让人送礼物过来了?”   以前蔚邵卿虽然有时候也会送东西,但一般是圣上赏赐下来的贡品,他挑拣几样安宁可能会喜欢的东西送来,频率大概就是一个月一次的样子。哪里像现在,每天都送,送的东西虽然称不上昂贵,但也都是这个年纪的小女生会喜欢的东西。   安宁原先还没往这方面想,一回想,记忆顿时回溯到蔚邵卿告白的那个时候。那天因为后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又是陷害,又是狗咬狗的,她只顾着看热闹,都忘记了这件事。如今一回想起来,脸颊又涌上了一股的热气,耳垂也烫的惊人。   那冰花放了一天后,冰块便融化了,白萝卜花则被静静叼去玩耍,但碗安宁仍然留着,就搁在窗台上。   她也弄不明白自己对蔚邵卿的心思,虽然对他有着好感,但是戒备也是存在着,这导致她根本没法在听到对方告白后,就顺理成章甜甜蜜蜜地和他谈起一场恋爱。   只是在收到告白时的喜悦并非作假,这喜悦中也混合着一缕的不知所措。当意识到蔚邵卿这些天每日送东西过来,是在讨好她的时候,心中更是涌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不过她的反射弧也实在有点长,居然到现在才想起应该害羞这件事。   安宁将那天青色的刻花折腰碗拿在手中把玩着,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远方的空气。   越是考虑这件事,她就越发纠结。她可没有忘记蔚邵卿以前对她说过的话语,他曾经说过若是有遭一日,她知道他留在她身边的原因,她很有可能会因此讨厌他。安宁虽然许久没想这件事,但是没想并不代表着不存在。只要这个心结没有解开,她恐怕就无法真正投入这段感情,而是小心翼翼控制着心中的情愫。   她唯一庆幸的是,蔚邵卿也没有要她现在给出答复的意思,只是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对她更好一些。   安宁忽的想起了无论是蔚邵卿还是慕清玄,都表示会在她及笄之时告诉她,她只知道及笄之日在古代代表着女子成年,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其他的讲究不成?   安宁终究不是那种会郁结于心的人,在纠结了几天后,见蔚邵卿仍然每天送几样小礼物过来,便放开了心。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纠结的这两天,玉容和桂圆窥其神色,都不敢太打扰她,平时做事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直到安宁又恢复了往日洒脱从容的神情,两个丫鬟才都松了口气。   玉容更是提醒她道:“姑娘,少爷的生辰也快到了,姑娘是否准备好了礼物?还是我来准备?”   若是玉容准备的话,那就是那种普通的看不出诚意的笔墨纸砚,若是安宁亲自动手准备的,即使只是一张纸,蔚邵卿都能欣然收下。   玉容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为她前主子说话,“姑娘之前送那沙盘给季将军,少爷虽然不曾在我面前说过什么,但奴婢度其神色,少爷很羡慕季将军呢。”   最让玉容欲哭无泪的是,当时她在少爷面前信誓旦旦表示那东西肯定是给少爷的礼物,结果她家姑娘一转身就将东西送到季将军府上,她的一张瓜子脸都要被打肿了,好几天都不敢出现在少爷面前。   安宁想到这件事,不由生起了小小的愧疚心。   她想了想自己能够送的礼物,在想了半天后,决定画一幅蔚邵卿的画像。大家都知道安宁琴棋书画上,书写尤其出众,绘画则只是一般。却不知道,安宁擅长的不是水墨画,而是油画。前世的她,甚至还曾经动过了考美院的想法,只是觉得走这条路线太过缥缈,她虽然在油画上有些天赋,这样的天赋却不够支撑她去实现成为画家的梦想,转而规规矩矩地念书,考上重点的大学,只在闲暇的时候,给自己画几幅的油画。   油画虽然不像水墨画那般意境深远,但胜在画出来的人物栩栩如生。这时代又不曾有过油画这东西,若是弄出来的话,自然别出机杼。   只是这准备工作却也十分地花功夫。无论是油画所使用的画布还是颜料,都得安宁去亲自制作。她画布采用的比较不受空气变化影响的亚麻布。以她现在的身份,即使是亚麻布,也可以买到最好的那种。比起麻、棉、丝绸等不了,纯亚麻布可谓是最理想的优选画布,不仅有良好的着色能力,还很结实,可以任凭调色刀在扇面刮。   她为此还亲自去布店挑选了两匹的亚麻布,然后开始将它制成成画布。画布所使用的内框则是选择了材质更轻切不易变形的杉木。首先便是制作第一层的胶底子,安宁所选用的是上层之选的兔皮胶。等刮完胶的画布在通风处干后,继续上油底子。安宁以前绘画的时候,更喜欢用吸收性的胶底子作画。   等她画布制作完毕以后,安宁又开始按照记忆中制作颜料,她甚至还研磨了一颗的红宝石作为特殊的红色。   等制造完这些必备的东西,半个月一晃眼就这么过去了。   玉容见她制作了一堆从所未见的东西,心中也十分好奇——她家姑娘这画究竟是什么?怎么连画布和颜料都弄的如此麻烦。   安宁只是简略地同她们普及了一下油画,听得两个丫鬟都似懂非懂,眼中仍然一片茫然。   安宁笑了笑,“等画出来后,你们就知道啦。”   幸好蔚邵卿的生辰是在五月中旬,这其中的时间足够让安宁画好一幅画了。   只是,杨蕊与她相约的日子即将到来,安宁将画布颜料收好,便开始准备要送给杨蕊的礼物。   杨蕊颇为喜爱她所做的玫瑰清露,所以安宁特地准备了两瓶,还尝试着做了木樨清露,做出来的口感不如蔚邵卿以前得到的那贡品,但也相差不远。安宁再多尝试几次,肯定可以做成功的。   除了四瓶装好的清露,另外看在杨蕊即将嫁入梅家的份上,她还抄写了两本的孤本,一起作为礼物。   玉容看了她这些礼物,又添了两样荷包针线,笑着对她说:“姑娘送的这些像是添妆礼呢。”   安宁说道:“等添妆的时候,肯定还得另外再加一些的。”   第二天,主仆两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便坐上了马车,出发前往杨家。   马车在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安宁问道:“怎么了?”难不成前面又有人被堵了?   蔚景说道:“姑娘,四皇子的母家,杨家现在正被抄家呢。”   杨家?那个之前算计她的杨家?   安宁第一反应便想到了蔚邵卿,在半个多月前,蔚邵卿说过杨家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即可,结果今日就抄家了。若说这其中没有蔚邵卿的手笔,她才不相信呢。   安宁本来就是提早出门,到杨蕊家的时候,估计也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两刻钟,所以现在停下来看一看热闹也不会因此迟到。   她从马车上走下来,发现杨家的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圈围观的群众,正对着进进出出的人指指点点的。   一群护卫在门口守着,好些衙役则是从里面搬出东西出来。   老百姓们也纷纷议论。   “这杨家怎么突然就被抄了呢?杨家在宫里不是有个妃子娘娘,还有个皇子吗?”   “这还是皇帝的岳家呢,说抄就抄。”   “呸,这杨家算哪门子的岳家。皇后娘娘的父亲早就去世了,那位已逝的承恩公,才是皇帝货真价实的岳家呢,那宁嫔娘娘虽然是妃子,但放咱们民间也就是小老婆,哪里敢说自己是皇帝的岳家。”说话的这人倒是有几分的见识。   安宁怔了怔,承恩公府似乎现在爵位便是落在季延一身上。   “我听说啊,这是因为杨家仗着有个皇子外甥,贪赃枉法,买卖官职,前几天被御史给弹劾了。”   “嘿,一个知府的官位直接卖一万两银子呢。”   “这么多钱?捞得回来吗?”   “即使是不贪的知府,一年都可以赚个上万两银子,三年就有三万两,何况是稍微贪了的呢,三年若是赚个十万两,早就够本了。”说话这人的语气带着一丝的痛恨。   安宁不由失笑,这天子脚下的老百姓都比别处的礼物,知道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呢。   只是……这杨家当真胆大妄为到将官给卖了?安宁总觉得这罪名来得太快。倘若杨家以前有这么多把柄,早就被其他几个皇子的势力逮着机会就掐下来了吧。   她又听到有人说道:“听说天子因为这件事,甚至被气得病了呢。”   “四皇子也被训斥了一番,昨日天子在朝上说自己梦见先祖,让四皇子去皇陵守着呢。”   安宁咂舌,若当真被贬到了皇陵,那四皇子这辈子恐怕就同皇位无缘了。   蔚邵卿这回究竟是做了些什么,直接就掐住了杨家的命脉,杨家所能仪仗的就是四皇子,四皇子倒了,杨家也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她在这里想着这事,一阵阵呜咽声传了过来。   安宁抬起头,却看见好几个杨家的女眷,被官兵推推搡搡地赶了出来。宁嫔娘娘在宫中虽然不算起眼,但那纯粹是宫中美女太多,她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能生出宁嫔娘娘的,这杨家女眷的相貌都颇为不赖。其中年纪十三四岁左右的几个姑娘眼眶泛红,一脸惊慌害怕,颇有些楚楚动人的范儿。只是……这些官兵们都是做习惯了抄家的活,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有的直接伸手就拔了她们头上的钗子。   杨家虽然被抄家,但或许是看在皇子的份上,女眷和男子都只是被削成了白丁,贬为庶民。但那些奴婢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好几个奴婢都被拉了出去,等待着她们的便是发卖的下场。   一个年约十六的少年对着一个一看就养尊处优许久的妇人道:“求求太太,买了我那姨娘吧,我愿意给太太每日烧香念佛,看在我喊你这么多年母亲的份上。”   那妇人转过头,不去看他,说道:“我们的家都被抄了,日后生计都成问题,哪里有银钱买你姨娘。”   那少年道:“太太您还有嫁妆不是吗?”   虽然杨家被抄了,但几个女眷的嫁妆都还留着。   其中一少女不忿道:“平时你那姨娘作威作福,压在我娘头上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只是姨娘?有求于我娘的时候就喊母亲,以前不是只喊你那姨娘的吗?”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还想在外头丢脸不成。”杨家的老夫人训斥道,看着少年的眼神带着淡淡的讥笑,“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卖了也就卖了。”   ……   安宁看着这一出大戏,看得啧啧称奇。幸好她家人口简单,可没有这些复杂的事情。   这些女眷看上去很可怜,但安宁一点都不同情她们。别说什么她们都是无辜的,外头男子做下的事情同她们无关。作为家中的女主人,安宁可不相信她们对此一无所知。她们既然享受了十多年的荣华富贵,民脂民膏,在被抄家的时候,就别喊着冤枉。更别提杨家之前居心叵测,想要陷害于她,若不是她守住了本心,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她之前可没得罪过杨家,杨家却为了一己之力,这样对她,安宁又不是圣母,才不会傻到去同情他们。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撞了撞她,安宁转过头,却看见张素兰对着她眨了眨眼。   安宁同她走到一旁的角落,说道:“你怎么来了?”   张素兰说道:“我听说了杨家的事情,所以过来看看。”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的快意,她父亲这段时日扒着杨家不放,就是想通过杨家,从大牢中救出他那宝贝儿子,本来还有些眉目。杨家如今一倒,所有的打算都打了水漂。自从自己的母亲被逼死以后,张素兰便将那家里其他的人都当做仇人了。   安宁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你那兄弟若是死了,你爹没有其他人,肯定不会放过找你的。”说不定还会要让张素兰找一个赘婿。   张素兰说道:“他现在可没心思找我,我舅舅正找他算账,说是他将我逼走的。”   张素兰的舅舅其实是知道张素兰下落的,只是不想让张国磊好过,所以不时上门闹腾一番,要张国磊交出张素兰,装作自己并不知道张素兰下落的样子。张国磊只顾着忙着应付他,手头所剩财产又不多,哪里有那个心力找张素兰。   所以张素兰还能跑来城里,看杨家的下场。   安宁见她心中有数,也就没多说什么。她对张素兰这种自强自立的女孩子一向都很有好感,也希望她们能够过得好一些。   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安宁同张素兰道别,上了马车,继续前往杨家。   不到两刻钟,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这回是真的到了。   杨蕊的丫鬟早就在门口候着,一见到安宁从马车上下来,便迎了上来,“见过周县君。”   安宁也笑着同她寒暄,然后被丫鬟给引了进去。   杨蕊在京城中,最熟悉的便是安宁,今天也只请了安宁过来。   杨家是宣州有名的皇商,这宅子也颇为富丽堂皇,加上地段很是不错,这一带所住的都是富贵人家。安宁她家所住的自然是属于“贵”的区域。贵的那片宅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至少也得是官生。安宁原本以为她那县君的宅子大概可以卖个四五千两,后来才知道,加上那地段,至少能够卖出七八千两,价格翻倍。至于杨家这三进的宅子,若是脱手出去,一万两都不止,毕竟里面装修十分华贵,特别是那花园。宅子中一共有两个花园,一个种满了菊花,另一个种满了牡丹。   现在正是四月底,正临牡丹开放的时节。   花园中,各色的牡丹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每一朵的花瓣都娇艳欲滴,重重叠叠的,姿态典雅,花香袭人,宛如那雍容华贵的贵族少女。红的灼灼如火,白的如皎洁明月。牡丹虽然不算是安宁最喜欢的花朵,但沉浸在这牡丹的海洋之中,安宁也不得不承认,这牡丹不愧为花中之王。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安宁不由想起了前世看过的这句诗词。杨蕊这趟入京,可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连带着她的两个堂妹也一起过来,还有她的三婶娘。她这两个堂姐,年纪都比杨蕊要大上一两岁。安宁怀疑她们一起过来,一方面是陪杨蕊一道,一方面是过来增长一下见识,另一方面恐怕就是顺便过来相看一下婚事。   安宁之前去杨家的时候也曾见过她们,彼此之间还算熟悉。   年纪稍长的是杨欣,今年刚过十五岁生辰,原本有门从小定下的亲事,只是运道不好,未婚夫在去年的时候同好友出游坠马而亡。   另一个是杨冉,今年十四岁多,相貌在杨家几个姑娘中也是最出众的一位。   杨蕊这个比她们年纪还小上一些的堂妹都有了亲事,对于这两位来说,瞬间就有了压力。   杨蕊在牡丹园中摆了桌子出来,沏上一壶的好茶,摆着几样瓜果还有好些蜜饯干果,安宁还看到了红艳艳的樱桃。樱桃单独装在透明的玻璃盘中,衬得颜色越发惹人垂涎。   这樱桃在大周算得上是舶来品,价格可不便宜,基本一斤就要卖个五六两银子,普通老百姓根本吃不起。   像杨蕊这盘的品相来看,恐怕一斤就要十两银子左右。杨家的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杨冉好奇问道:“蔚府是不是也来了一个表妹啊。”   安宁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柳碧彤在蔚府呆了这段时日,蔚邵卿也不曾想过让她下帖子结识人,杨冉又是从哪里得知她存在的?   她点点头,说道:“是原先的蔚夫人娘家的外甥女。”   杨冉点点头,说道:“我前些天在首饰店看到她呢。挺好看的一个姑娘。她知道我同你认识,还说要邀请我上门呢。”   单看相貌的话,柳碧彤的确长得好。   安宁端起杯子,遮掩住唇角的抽动,柳碧彤又在想些什么?   她说道:“我看这牡丹养的真好,你们倒是可以请她上门赏一赏牡丹。”若是主战场在杨家的话,柳碧彤想动手脚也不容易。好歹安宁和柳碧彤明面上都是蔚府的表小姐,她若是在人前说柳碧彤的坏话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更何况,私下说别人的坏话也容易给不好的印象。   杨冉点点头,“这牡丹大概花期还有一个月,等下个月倒是可以下帖子请一些朋友过来。”   然后又同安宁说起了打算邀请的人。   今日主要是杨蕊请安宁过来的,杨蕊和杨欣在说了一些话后,便借故离席,将空间留给她们两个。   安宁趁这个机会,问了下她对梅若源的观感。   杨蕊眼神中带着羞涩,看样子对梅若源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安宁也为她感到高兴。   她对于安宁送的礼物也十分喜欢,开心地收下,见安宁似乎挺喜欢一盆白牡丹,还直接让她搬回去。   安宁说道:“不用了,我看着牡丹放这边就很好看。”   杨蕊摆摆手,说道:“没事,也就一盆牡丹而已。这些牡丹是我爷爷的一个老朋友送的,别看在外面价格昂贵,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安宁推辞了一番,最后才收了下来。   她在杨家呆了一天,在傍晚时分才回去。   等安宁坐马车回到家中的时候,橙色的天空正慢慢被黑夜给取代。   一进屋,安宁便看见蔚邵卿坐在正堂中,同周李氏谈笑风生。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周李氏笑个不停,从神态来看,显然心情很是愉快。   安宁扬了扬眉——这画风是不是又有哪里不对了?   ------题外话------   蔚邵卿表示:讨好岳母,从我做起   ☆、第七十五章 模特蔚邵卿,柳碧彤作死   整个周家里,对蔚邵卿最恭恭敬敬的便是周李氏。或许是因为气场的问题,周李氏可以将沈以南看做亲近的长辈悉心叮嘱,也可以慈爱看着化名为于峥的慕清玄,唯独在蔚邵卿面前,一直都十分恭敬,不敢造次。更别提大声说笑了。   蔚邵卿在别人面前,经常是一副高冷的做派,给人的距离也就越发遥远了。   今日却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居然能够让周李氏一概之前畏惧的态度,同他谈笑风生,还被逗得笑个不停。   安宁还没踏入屋内,蔚邵卿便已经感觉到她的到来,视线同她碰了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周李氏顺着他视线也看到了安宁,挥了挥手,笑道:“安宁,你可算是回来了,邵卿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邵卿……   这个称呼听得安宁嘴角抽了抽,吃惊地看着蔚邵卿,眼神中写满了“你对我娘做了些什么?”。   蔚邵卿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可爱的仓鼠,嘴角笑意加深,“安宁,你回来了。”   周李氏招呼安宁过来,说道:“你们两个若是有正事要谈,可以直接去书房那里,没人打扰。”   周李氏的态度实在变得太快,安宁都有些转换不过来了,只是怔怔地跟在蔚邵卿身后,一起去书房。   半响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你第一次来这宅子吧?”他却半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像是来过了好几次一样。   蔚邵卿轻轻笑了一声,“当时陛下曾经让礼部选了三个宅子,最后是我从那三个宅子中选了这个的,我自然有事先来看过一回。”他没说的是,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只是因为这宅子距离蔚府最近而已。   安宁好奇地问了另外两个宅子,蔚邵卿说出了地点,她才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两个宅子都是四进的,虽然的确比较大,但地段就没有她现在住的好,估计里头的家具摆设也稍显不如。   走到书房中,安宁直接问了今天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的问题,“杨家被抄家的事情,你是不是掺了一脚?”   蔚邵卿点头承认这事,没有半点的迟疑。   她轻声道:“卖官这事,其实几个皇子多少都有过,却只有杨家被拎出来处置,杨家被抄家的真正原因估计不是这个吧。”   蔚邵卿注视着她,黑色的眸子中像是引人沉醉的星空,“那虞美人,同四皇子有点关系。”   安宁瞳孔因为震惊而睁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蔚邵卿。她从以前推测的时候,都是推测到大周附近几个虎视眈眈的国家,南夏也是她怀疑的重点,却没想到居然还同一位皇子有关。   “四皇子,甚至还想要将那虞美人下在皇上平时的饭菜中,引皇上上瘾。”蔚邵卿的嘴角勾起了讥讽的笑容,“就如同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样,真正上瘾的人可谓六亲不认,伦理道德皆不存在,到时候为了那虞美人,便说是将皇位让出来,就算是让皇上杀了其他儿子也是没有问题。”   “那四皇子,胆子当真如此的大?”安宁咂舌,四皇子在诸位皇子中,向来以稳重著称,即使他有心皇位,也不会手段如此粗糙啊。   蔚邵卿示意她坐下,态度自然得仿佛这是他的地盘一样,“若是以前的四皇子,当然会韬晦待时,等其他几个皇子争斗得你死我活以后都被皇帝厌弃之后,再一副自己无心皇位的样子,战战兢兢做事来博得圣上好感。只是他却也被人算计,中了毒,那毒不仅会使得他性格容易暴躁,还会勾起他内心最深切的渴望。”   四皇子凌文允原本就有野心,只是一直都被小心地遮掩,在那毒的催化下,野心被放大了,行事自然就出现不妥,甚至连过往的谨慎都给丢了,还因此受到了圣上的训斥。因为中毒的缘故,他脾气易爆,铤而走险之下,便想给圣上下毒,行动虽然有宁嫔的遮掩,却还是露出了马脚,被圣上给一窝踹了。   宫里的宁嫔娘娘更是被打入了冷宫之中,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病逝”。凌文允即使做错事,毕竟也是皇帝的儿子,凌青恒直接将这儿子打发过去守皇陵,没有旨意的话不得入京,想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杨家被抄家看来也不是明面上那些贪赃枉法、买卖官爵的罪名,而是协同皇子想要对皇帝下毒的事情被揭发。只是凌青恒丢不起这个脸,没办法当着天下人的面告诉大家,他儿子为了皇位给他下毒,所以只好捏着鼻子,用其他的罪名抄了杨家再说。   安宁叹了口气,“可怜那苏家姑娘。”   苏家姑娘在去年的时候被指给了凌文允作为四皇子妃,原本也算是一桩美满的亲事。结果现在……   安宁也曾见过那苏家姑娘,虽然并不算熟悉,但在她记忆之中,那苏家姑娘也是个温柔敦厚的姑娘。   蔚邵卿神情淡了下来,“他们家自然当初选择了这桩亲事,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地方。”   皇上可不会强行拗着臣子的意思,故意挑选无意同皇子结亲的人家,基本被指婚的都是原本就有意这亲事的。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又问道:“给四皇子下毒的人有找出来吗?”   蔚邵卿的神情冷了几分,他经过这些天的调查才发现四皇子手头的虞美人也是别人给的。只是线索到了四皇子这里就已经断了。而且凌文允在从孟川仪那边得到虞美人的具体情报以后,便开始想着将用这毒控制手中的人。还想着私下偷偷卖这毒品,收集夺嫡的银钱。   凌青恒之所以被气病了,一半是因为儿子下毒的行为,另一半则是对儿子的失望。堂堂一个皇子,不想着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征服人,反倒想用这种魑魅魍魉的手段,如此小家子气,若是皇位真落在他手中,难不成他打算靠毒品来治理国家吗?   特别是在蔚邵卿将毒品的危害告诉凌青恒后,凌青恒更是又惊又惧,后怕到了极点。   安宁听着蔚邵卿将这些事情不紧不慢到来,蔚邵卿的眉头紧锁,不复平时优雅闲适的态度。任谁知道背后有个黑手在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国家,心情都好不起来,特别是这黑手到现在还没暴露出来。   他不怕名枪,就怕暗箭。   安宁见他眉头紧锁,脱口而出:“这些有陛下操心呢,我这几天正打算做一个图文集,将这虞美人的危害好好写成一篇文章,到时候你再送去给陛下。”这年头可惜的是没有照片,但安宁这些天准备了不少油画布,正好可以拿来画那些瘾君子的样子。   图文并茂,想必给这时代的人冲击感会非常强。   蔚邵卿见她眸光中是满满的担忧,心中微暖,也不愿让安宁担心,笑了笑,“那就拜托表妹了。”   安宁脸颊微红,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东西的坏处罢了。”   “好,表妹素来善良,自然不愿见其他人受害。”   虽然蔚邵卿是在夸她,但安宁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瞪了他一眼后,想起正事,“你这些天有没有哪天时间有空,腾出半天的时间给我。”   她得给蔚邵卿做画啊,油画又不比笔墨画,大致神韵出来就可以,从五官到服侍,每一样皆需要细细地观察。半天时间已经是最少了。   蔚邵卿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恐怕接下来每天都有时间。”   “咦?”安宁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你被炒鱿鱼了?”不用每天去皇宫里执勤吗?   蔚邵卿虽然不懂炒鱿鱼是什么,但是在这种情景也可以猜出大致意思,他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道:“我这些天,恐怕要住在府上,叨扰你们了。”   安宁眼皮跳了跳,“你好好的侯府不呆,跑来我家凑什么热闹。”   柳碧彤和那夕月公主若知道这事,会默默给她扎小人吧,不,恐怕扎小人都不足以表达她们心中波涛翻滚的感情。   “我娘同意了?你刚刚是同她说这件事?”   蔚邵卿点点头,“伯母十分同情我有家不能回,让我等她们离开以后再回去。”   安宁狐疑地看着蔚邵卿,她严重怀疑这家伙肯定是在她娘面前装可怜,她娘一向容易心软,蔚邵卿生的又好,一旦放下架子装可怜,杀伤力哪里是周李氏可以抵挡住的。蔚邵卿今晚肯定没少在她娘面前装忧郁,装礼貌卖萌,难怪能哄得之前还对他十分戒备的周李氏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安宁……有点后悔自己没早点回来,不然单单看蔚邵卿装可怜就可以值回票价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场景。   蔚邵卿说道:“这几天要麻烦表妹了。”   安宁皱眉,“你来倒是没事,只要别将那两人也给引了过来。”   想到柳碧彤和夕月公主很有可能以拜访的名义在她家住下,安宁就头大如牛,越想越气,直接瞪了他一眼。   蔚邵卿说道:“这个倒是不必担心,伯母也说过,府上房子有限,没法招待那么多客人。”   “最好如此。”   安宁想到了油画,便觉得择日不如撞日,直接现在就让蔚邵卿当起了模特。看蔚邵卿的脸、身姿,甩了现代那些所谓的偶像明星十条街啊。   蔚邵卿见她架起画板,手中所使用的颜料盘从所未见,饶有兴致,对于画出来的效果越发感兴趣了。只可惜安宁在他生辰之前,根本没打算让他看到这份礼物。   蔚邵卿耐心一向很好,也不强求,单单坐着那边一个时辰也实在无趣,他干脆拿起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安宁则是专注地作画,不时托腮看着他,画的不好的地方又用特制的调色刀刮了。   橙红色的灯光照在蔚邵卿身上,他清冷的气质都柔和了几分,轮廓精致,气质出尘,也难怪穆芊芊、洪夕月等一众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都对他死心塌地的。   一不小心,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安宁赶紧打起精神,继续画画。慢慢的,安宁便投了进来,整个心神都在油画上,都忘记前头还坐着一个拿着书本摆姿势的蔚邵卿。   蔚邵卿只听到画笔在纸上涂抹的身上,抬起头,看见安宁神情专注地看着画板,那种虔诚的神态鲜少见到。   他以前以为安宁喜欢练习书法,直到见到她专注地作画,才知道这油画恐怕是她更喜欢的东西,只是她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一直都没捡起,直到现在才重新捡起。   他不知道的是,安宁以前之所以没想到油画,只是因为忙着赚钱这么现实的理由罢了。   她在画他,他却在看她。   屋内一片的静谧,仿佛外界所有的纷纷扰扰都在这一刻远离了他们,岁月静好。   蔚邵卿才华横溢,容貌俊秀,喜欢他的人很多,看他不爽想落下他的也有不少,他周旋于庙堂之上,心神无一刻不紧紧绷着,在皇帝面前,他是忠心有为的臣子。在下属面前,他是智珠在握的主子。在外人面前,他是清冷俊秀的侯爷。在安宁面前,她虽然记得他侯爷的身份,却不会因此而刻意想要讨好他,疏远他,将他纯粹当做一个同盟,一个朋友,反而让他很是松快,能够卸下面具,露出更多别的表情。   他对她并非一见钟情——他们相遇的时候,安宁甚至才八岁,那时候的他不曾想过两人之间会有今天的局面,也不曾生出那样唐突的念头。直到一次次的看顾和交锋,这份感情才逐渐变质。   大约一个时辰后,安宁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她一沉迷后,都忘记让蔚邵卿先走,心中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蔚邵卿看上去倒是不在意这件事,还笑道:“若是真想补偿我,就帮我做点宵夜好了。”   安宁最近下厨的次数越来越少,她花了一个时辰的画,所花费的精力有不少,猛不防回过神,还真有饥肠辘辘的感觉。她笑道:“好的,我想想要做些什么。”   快到五月份的时候,天气便开始转热起来,安宁现在所穿的衣服也都换上了较为轻薄的那种。   她往厨房走了一圈,便决定吃面条了。她一到厨房,周李氏便收到动静,知道她要做面条的时候,还来帮忙,口里直道:“做面条的话,还是得我来,我最擅长这个。”   她若揉出来的面啊,那叫一个筋道,咬在嘴里都能把牙齿给弹了。   安宁笑道:“还是娘疼我。”   周李氏白了她一眼,“我不疼你,谁疼你,没良心的丫头。厨房里正好有鸭汤呢,等下直接下面吃,再加几样菜就很美味。可惜这时间没有酱牛肉,不然还可以再放一些,只能勉强窝几颗蛋了。”这丫头,许久不下厨,一下厨就是为了蔚邵卿,周李氏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心里那叫一个发酸。只是在发酸,她也舍不得女儿受累,所以将做面条的工作给揽了过来。   安宁笑道:“娘,我们今天不做那汤面,做凉拌面。”   “什么凉拌面?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整日吃凉的不好。”   安宁说道:“偶尔吃一次没关系,这凉拌面可筋道了。你等下面下手之后,直接用冷水过一遍,放碗里就可以。”   周李氏觉得她家丫头所做的东西,必须是好吃的,直接一锤定音,“我多做一些,全家一起来吃宵夜好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原本只想做她和蔚邵卿吃的面的,这下可好,工作量一下子加大了。不过最麻烦的面条都被她娘给包了,安宁哪里好意思抱怨。   周李氏负责下面,她则是负责准备配菜。比如新鲜的小青菜、切成细丝的黄瓜、晶莹脆亮的豆芽,各种咸菜和几样肉丁。能生吃的便直接放在小碗里,不能生吃的烫过以后加少许的盐就是了。水桶里正好养着一些小鱼,安宁洗干净后,直接裹了鸡蛋粉下去渣,酥脆鲜嫩地能让人将舌头也吞下去。   十几样的配菜,摆的满满当当的,连酱油和醋、盐、白砂糖、芝麻油都一起摆了出来。   每个人的面前则是搁着一碗面,那面散发着微微的冷意,一看就是没加过任何调味料的。   安宁笑了笑,说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罢,便示范了一下该如何行动。   她有些遗憾,可惜虽然有花椒,却没有她更喜欢辣椒、西红柿。   安宁往自己的那份加了点盐、倒了些酱油和醋,芝麻油也撒了点,然后放了黄瓜丝、豆芽和鸭肉卤,一碗拌好之后,色泽鲜亮,看了就很有食欲,吃起来也很是不坏。   蔚邵卿出乎意料地更偏爱素的,碗里都是素材,像是黑木耳、香菇丁、黄瓜丝等。   聪哥儿和周金宝也吃的津津有味的,周李氏怀里抱着周贝贝,只啃给她吃三分之一碗,没几口,就怕她小人儿吃多了会积食。   吃过以后,周李氏还表扬道:“这冷面吃起来不坏,够劲道,特别是夏天吃的时候肯定凉爽,日后倒是可以常常做。”   安宁连忙拍马屁,“那也是娘的手艺好。”   周李氏一脸的得意。   蔚邵卿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安宁这样狗腿的样子,只想笑。   周家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他许久没有遇到,颇为喜欢,尽管他第一次住在周家,却没有感觉到所谓的拘谨。   他在周家呆的这几日,每次下朝的时候,便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给安宁充当模特儿。   安宁也投桃送李地每日制作宵夜,今天是豆腐脑,明日可能便是肠粉,后天可能是汤面。   每天换着样来。   蔚邵卿并非那种很有口腹之欲的人,平时吃东西也是填饱肚子即可,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安宁的厨艺真的很是不错,当然这有他心中偏心的问题,他自然是愿意长长久久地继续吃宵夜进去。   他吃的比平时多了,气色自然就更好了起来,按照安宁的说法是,多了几分人气。如果说以前的他是那种随时都会羽化飞升的谪仙,那么现在好歹也在红尘中走过一圈。就连凌青恒都说,他最近看上去总算多了几两的肉。   蔚邵卿面上没说什么,私下还是偷偷量了一下腰围——腰围倒是没变大。   他虽然对于宵夜很满意,只可惜安宁这个过河拆桥的人,在七天以后,就不给做了。原因很简单,她已经不需要蔚邵卿当模特了,这油画剩余的部分,就算没有蔚邵卿在,也可以好好完成。   那宵夜本来就作为当模特的福利,不当模特,福利便被安宁给取消了。   她仍然每日辛苦涂抹她那大作,为了保证到时候足够的惊艳感,连桂圆和玉容都没看到。或许是被这油画勾起了以前的情怀,安宁还专门将她院子中的一个小耳房改装成画师,一般画架、画布、颜料,都搁放在那里。   然后她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都窝在画师之中,大有不画完就不出来的趋势。说到底,这是因为她要求太高,画又太大幅,搞得工程量十分浩大,这段时间,还重新画了几次,幸好她之前制作的画布足够。   在安宁搞定这画之前,蔚邵卿在周家呆了十天后便回到蔚府了。   因为夕月公主总算伤好离开了。洪夕月倒是想要伤口好得慢一点,偏偏蔚邵卿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直接请了一个太医和两个大夫坐镇家中,还让两个嬷嬷每日盯着洪夕月喝下药汤。那药方还是之前那加了五钱莲子心的那种,一碗灌下去,保准一整天吃啥都没味道,只有那苦味不断从下面往上冒。   喝得洪夕月生不如死,恨不得第二天就结束这种酷刑,她只好转而去寻柳碧彤的晦气。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伤口,不好也得好。   伤口好了以后,她也没有借口继续逗留在蔚府中,只能咬着牙离开了。这段时日,她受够了比过去十五年加起来还多的苦头,偏偏一点进展都没有。蔚邵卿为了躲她们,甚至直接住安宁哪里。   想到这点,洪夕月眼眶就不住发红:她究竟是哪里比不过一个农女了?   她从去年十月来大周,呆到现在的五月,都已经过去了半年。南疆的使者也试探着询问她什么时候要回去,毕竟南疆王已经在催了。   南疆王对于女儿这样上赶着追求人很是不悦,实在是丢了他们皇室的脸。洪夕月在南疆的地位超凡,所仗着的就是南疆王的宠爱。若失去这宠爱,她什么都不是。她可以同她那些兄弟别苗头,在南疆王面前最多也就是装痴卖娇,那也是因为南疆王吃这一套。因此在收到南疆王派人传来的口信,洪夕月便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了六月份,她若是还不能拿下蔚邵卿,也只能乖乖地回去了。   洪夕月离开蔚府,蔚邵卿也没别的理由呆周家了,只能带着那么点小遗憾回到自己的府中。   正好他也也有点事情要做。   回到府里,他便召见了柳碧彤。   柳碧彤来到蔚府两个多月了,这是第一次收到了蔚邵卿的召见,兴奋得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放才好。   她对着镜子照着,光亮的玻璃镜照出了她姣好的面容,镜子中的她眼中含着波光粼粼,脸颊绯红,豆蔻年华的少女即使不上胭脂水粉,也足够美貌动人。柳碧彤却还不满意,觉得脸不够白皙,头发不够齐整,头上的簪子也不太衬今日的衣服。   又是重新上妆、梳头发、挑选了好一番首饰,连衣服也换了,忙了大约两刻钟,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却正堂找蔚邵卿。   她到来的时候,蔚邵卿正手捧着一杯的茶,见了她,眼皮抬都不抬一下,更别提有惊艳一类的表现了。   柳碧彤有些失望,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端着温柔可亲的范儿向蔚邵卿请安,“见过表哥。”   蔚邵卿淡淡道:“这名单上是我为了挑选的一些人,你看看哪些合适,圈出来,过段时间,我会邀请他们到府上。你到时候也可以寻个机会,偷偷看上一眼。”   这堪称是柳碧彤来到蔚府后,蔚邵卿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若是平时,她或许会兴奋得不能自已,可是此时的她,却完全没有欣喜的表情,而是如坠冰窟,全身发冷,一颗心像是浸在黄连水中。   她感到耳朵一阵轰鸣,嘴机械地说出客气的话语,“多谢表哥了。”   虽然杜嬷嬷之前就给她做过不少的心理建设,让她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可是自己选择这么做和被逼着选择这么做,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等她接下这名单册后,蔚邵卿只是让她好好休息,随即便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柳碧彤来时有多开心,回去的时候就有多难过。   等到了屋子,她还没看册子,便忍不住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杜嬷嬷还得给她打圆场,将屋里其他的人都打发走,只留下她和南儿。   哭够了以后,柳碧彤红肿着眼睛,看着名单上的册子,名册上的名单有十个,最差的也是一个有举人功名的县令之子,而且还是京城这附近的县令。大部分都是五六品的官员之子,身份最高的是一个御史大夫的儿子,不过是庶子。   凭良心来说,周李氏选了这十个人也算是花了大力气,柳碧彤的父亲也不过是七品的地方官,论身份的话,柳碧彤同他们结亲还算是高攀了呢,只是因为她有个蔚邵卿的表哥才抬高了几分自己的身价。   蔚邵卿也是见过名单的,对于上面的名单很是满意,觉得若是柳碧彤看中哪位,到时候直接发嫁过去即可。   他同周李氏想的挺好的,柳碧彤所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了。在她心中,有了蔚邵卿做参照物,这些人都被比成了泥,哪里配得上她,她嫁给这些人根本就是低嫁。   她抽抽噎噎哭道:“嬷嬷,我若是真嫁他们,还不如一直留在蔚府中呢。”   不甘的心情一起,那种想要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杜嬷嬷也不是特别满意,却还是说道:“总比老爷给你找的那些好。”   说到自己那有不如没有的爹,柳碧彤的哭声才停了一些,她也算识时务者的人,见没有了希望,便先止住哭声,从上面十个人选起。   十个人中她最后圈了五个,都是往父兄官职高的挑选。想到日后嫁出去的婆家官职压了她那父亲一头,她才有些气顺。   选过以后,她将名单还给了蔚邵卿。   蔚邵卿没说什么,只是在给上面的五个人都下了帖子,为了以防做得太过明显,他还另外再选了六个不在名单上的人,他想了想,将梅若鸿的名字也添了上去,这位据说是安宁朋友的未婚夫,也算是给梅家一个面子吧。   蔚邵卿所定下的时间便是在下一个休沐期,恰好是在他生辰的前六天。   他下了帖子后,没有一个人会拒绝这个同他攀上来的机会,即使原本那天有事情的人,也都推了自己原先的事情。   其中梅家更是欣喜若狂。梅斯同虽然以前算是蔚老侯爷的门人,可是在蔚老侯爷去世之后,蔚家那段有些风雨飘摇的日子中,梅斯同便同蔚家冷了下来,生怕遭了池鱼之殃。谁知道蔚邵卿本事却够,只花四五年的时间,便超越他那父亲,让蔚家更进一步。   梅斯同当时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这时候再想登蔚家的门,却已经很难了。蔚家可不缺锦上添花的人,自然不愿同他们这些不曾雪中送炭的人来往。梅斯同后来转而死心,让还算年少有为的儿子梅若源去套近乎,想说都是同龄人会不会比较有共同话题。   梅若源递了十来次的帖子,也只成功登门过一次,就没有下回了。   梅家只好死了这份心,同杨家定亲,也是听闻那杨蕊是蔚邵卿最宠爱的表妹的手帕交。   没想到杨蕊才进京没多久,蔚邵卿居然下帖子邀请了他们。   梅斯同顿时觉得这门亲事结的很值,对梅若源再三交代,日后要好好地对待那杨姑娘,别看人家不是官家之女,单单她同周安宁关系交好,就胜过了一些官员之女了。   梅若源点头应了下来,心中却有几分的不愉快。   ……   蔚邵卿请这些人过来,自然不能直接表示,我这是在替那远方表妹找对象,而是以赏兰的名义。为此,他还直接从周慧那边买了五六盆的兰花。   周慧知道蔚邵卿对他们周家有颇多的恩德,想要直接送给蔚邵卿。只是蔚邵卿并不缺钱,哪里会要占她这个便宜,六盆花,直接给了周慧两千两银子。   周慧推辞不过,只能收下,却将养得最好的两盆玉无痕中的一盆给送了过去。这玉无痕如今已经是相当出名的兰花,其白玉无痕的花朵受到了诸多文人骚客的推崇。她养得最好的那两盆玉无痕若是推出去卖的话,三千两都有人愿意收购。而且周慧的两盆玉无痕,一个被养得在秋天开花,一个则是在春天开。安宁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基因突变?慧姐儿也算是好运道。若不是沈家不需要她这养兰赚钱,凭这一手,她也可以成为了所谓的富翁了。   安宁在听说蔚邵卿打算赏兰的时候,还想着将她那盆黑色的兰花借给蔚邵卿。   蔚邵卿却黑着脸拒绝了——他一点都不想用情敌送给心上人的兰花来扬名。   那天的天空相当作美,天空碧蓝如洗,犹如最上等的蓝宝石。蔚邵卿所邀请的对象都早早便到来了。   他们直接将地点定在了花园中,花园中百花齐放,却丝毫没有夺得那几盆兰花的风采,它们在其中反倒显出了高雅不俗的仪态。尤其是那玉无痕,每个见过的人都无不赞叹不已。   大家不由诗性大发,会作诗的便作诗,会绘画的便绘画。几个小厮不时给他们斟酒。   这酒可是安宁所提供的蒸馏后的清酒,度数比他们平时所喝的要高上一些,一杯下去,喉咙火辣辣的,过瘾极了。觥筹交错之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就缩短了不少。   喜欢喝这酒的便继续饮用,不喜欢的也可以喝那种没蒸馏过的美酒。   一时之间,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柳碧彤则是在小亭子上遥遥望着。这小亭子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位于高处,正好可以将花园中的人都收进眼中。柳碧彤只需要将身子稍微躲藏一下,便不会被花园中的人瞧见,可谓是最好的相看地点。   柳碧彤因为心中有了意见,看谁都觉得没有蔚邵卿清俊优雅玉树临风。   柳碧彤身边的丫鬟则是小声地一个个向她介绍在场每个人的身份,心中则是在嘀咕着:这位表小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若不是少爷的缘故,她连那些人都般配不起呢,居然还好意思嫌弃。   柳碧彤一一看了过去,最后轻声问道:“那穿玄青色绸缎,腰间是藕色玉带的又是谁?”刚刚这丫鬟没有介绍到这位。   这位的相貌在他们当中,算是最好的,在不同蔚邵卿作对比的情况下。   小丫鬟眉头微微蹙起,说道:“那是梅公子。”   “梅公子?”   小丫鬟道:“是梅翰林的儿子梅若源。”她生怕柳碧彤对这位起了心思,连忙说道,“梅公子已经定亲了。”   翰林……别看翰林只是六品,但架不住清贵啊,比别的六品官更受人追捧。   柳碧彤原本打算定亲了就算了,只是这小丫鬟这种生怕她瞧上的态度让她心中有些不悦。她反而追根究底问道:“定的是哪家的小姐?”   小丫鬟说道:“是宣州有名的皇商杨家里的杨姑娘,那位杨姑娘同安宁姑娘还是好友呢。”   小丫鬟本以为抬出安宁,会让柳碧彤忌讳一下,谁知道柳碧彤反倒左了心性。她忽的想起自己曾经在首饰店中见到杨冉,还曾经说过要邀请她上门。那位杨冉的妹妹杨蕊便是这梅若源的未婚妻吧。   倘若这梅若源被她抢走,害得周安宁的好友被解除婚约,那么她也算是赢了周安宁一遭吧。   这个念头太具有诱惑力,一生出,便再也无法从脑海中去除掉。   柳碧彤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梅若源身上,因为有了那个念头,越看梅若源越觉得好,只觉得其他五个人选根本比不上他。更别提梅若源的父亲还是清贵的翰林编修,梅若源自己也是个秀才,家中还有一个知府爷爷,实在胜过了其他的人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更是下定了某个决定。   花园之中,梅若源似乎因为喝多了酒,想要离席,去吹吹风,散散酒意。   柳碧彤一见他离开,跟着他所走的道路,估量着他会出现的地点,直接从亭子下来。   ☆、第七十六章 名声再扬,杨蕊被退亲   梅若源在席上被灌了好几杯的酒,其中大部分还是蒸馏酒,他酒量又不算好,很快便觉得有些头晕,便干脆离席,吹吹风。   他所选的地方大概是花园的另一头。梅若源直接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微微阖了阖眼。   微风轻轻吹了过来,似乎也吹跑了一些酒意,让他清醒了一些。   忽然之间,耳畔传来了环佩叮咚的声响,伴随着淡淡的香气。   梅若源抬起头,朦朦胧胧之间,看见一个相貌清雅的少女亭亭玉立向他走来,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摇曳动人。少女似乎没料到他的出现,惊讶地咦了一声,侧过头,不去看他,一会儿,又忍耐不住好奇心,偷偷看他。   梅若源顿时清醒了过来,目光碰触到少女绯红的侧脸,怔了怔。   “你,你又是何人?怎么出现在这里?”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动人的羞怯,嘴唇微抿,唇瓣像是玫瑰花瓣一样娇艳动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碧彤。柳碧彤在离开亭子之后,便支开了身边的人,悄悄来到了这里,等梅若源在石凳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装作无意间闯入的样子。低头的弧度,垂下的一缕发丝,轻柔悦耳的声音,每一样都被她算计到了极点,务必要以最惊艳的姿态出现在梅若源面前,闯入他心中。   当抬头看见梅若源惊艳呆滞的眼神,柳碧彤便知道她成功了。在有些鄙视对方太容易上钩的同时,又不免有些虚荣的得意心态。蔚邵卿一直以来都对她不假辞色,久而久之,柳碧彤都差点要以为是自己魅力不够。现在才知道,像蔚邵卿那样的人,一百个中也未必能出一个。   梅若源知道自己现在的行径很不符合所谓的君子仪态,视线却仍然控制不住地直直投在这少女身上,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在下梅若源,今日受蔚侯爷邀请,前来府上赏花。姑娘您是?”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生怕唐突到眼前的佳人。   柳碧彤嫣然一笑,“原来是表哥的客人啊。我原以为你们在另一头,这里应该没人,所以才想着过来摘一些玫瑰回去呢。”   她这一笑,梅若源顿时就被迷得七晕八素了,连忙道:“在下不小心唐突了小姐,真是分外惭愧。若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小姐摘上一些。”   柳碧彤睁大着眼睛看他,“真的可以吗?多谢梅公子。”   梅若源笑得几分傻气,“不客气。”   柳碧彤垂下眼帘,遮挡住眼中的得意,嘴上却装作娇羞的样子,“梅公子喊我碧彤就可以了。”   梅若源知道蔚府中前段时间似乎来了一个表小姐,想必便是碧彤。   他心中一动,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然后他便陪着柳碧彤一起摘了好些的玫瑰,最后目送柳碧彤离开。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柳碧彤身上淡淡的香气。   梅若源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他的小厮因为他离席太久,找了过来。   重新回到席上的梅若源一直都魂不守舍的——其他人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喝多了,甚至还给他端上了醒酒茶。梅若源只是机械地喝着茶,他满脑子都是柳碧彤娇羞的模样,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一颦一笑都足够夺走他全部的理智。梅若源并非初次体验这种感情,自然清楚自己爱上了蔚邵卿这位表妹。   只是想到自己同杨家姑娘有婚约在身,梅若源便感到了极大的痛楚。今日他能参加这兰花诗会,能够同柳碧彤相遇,却是托了他那未婚妻的关系。那杨蕊出身皇商,想来定是充满铜臭味的女子,哪里比得上柳碧彤的一根手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感谢同杨蕊的婚约让他能有机会见到柳碧彤,还是该痛恨两人的婚约使得他无法追求自己的心上人。   梅若源越想越是失落,直到回家的时候,仍然心不在焉,全然没有出发之前的喜悦和豪情。梅夫人见了连忙将梅若源身边的小厮唤来,询问他是否在宴席上有何变故。   小厮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并不知道梅若源同柳碧彤相遇的事情,想了半天理由,最后对梅夫人说道:“可能是因为少爷喝太多酒,所以醉了,没能写出好诗词的缘故吧。”   梅夫人皱眉骂道:“你在源儿身边,也不知道要多劝阻一下他吗?”   小厮觉得自己好委屈,低声辩解道:“给少爷敬酒的都是一些有名的才子,我们奴才哪里敢扫了他们的兴致。”   梅夫人听了也知道不能怪他们,一时又高兴儿子认识了不少年龄相仿的官家子弟,这些日后可都是他们家的人脉。   然后又将梅若源喊了过来,一脸慈爱说道:“源儿,没事,这次没做出好诗词不算什么,我们可以等下次。”   梅若源不解了,他现在想的都是柳碧彤,哪里管诗词做得如何。   知子莫若母,梅夫人一看他神色,便知道根本不是小厮说的那么一回事,连忙问道:“源儿你今天怎么了?回来后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梅夫人从小就十分宠爱梅若源,导致他在梅夫人面前比在他爹面前自在多了,连忙将自己的心事托付而出。   末了,一脸的失落痛苦,“可惜我已经有了婚约,哪里有那个资格追求柳姑娘。”   梅夫人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看上了蔚邵卿的表妹?”她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在她看来,这柳碧彤的身份可比杨蕊要好多了。从蔚邵卿对待周安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如此疼爱自己的表妹。柳碧彤同为表妹,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倘若他们梅家能够攀上柳碧彤,还怕无法攀上蔚邵卿吗?更何况,柳姑娘也勉强算是官家之女。落在外头,名声也好听,省的说他们贪图杨家的嫁妆。   不愧是他的儿子,果然有眼光!   梅若源看到母亲居然支持他,心中很是高兴,“娘,你也觉得碧彤更好吧?只是,我同杨家姑娘已经有了婚约……”说到这里,他语气又充满了怅然。   梅夫人不在意说道:“你们都还没成亲,连下定都没有,解除婚约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在这件事上,梅夫人一个人说了不算数,梅斯同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只能说梅斯同他们不愧是一家人,在知道这件事后,反应都一模一样。   梅斯同要更为老奸巨猾一点,问道:“不知道那柳姑娘又是什么意思,若只是源儿单相思的话,这亲事也结不成啊。”   梅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有信心,“我们源儿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青年才俊,柳姑娘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梅斯同道:“那还是得等确定以后再来考虑这婚事。”总不能等解除了和杨家的婚约,才发现柳碧彤没这个意思。到时候可就丢脸丢大了。   梅若源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宜喜宜嗔的脸,不觉痴了。   ……   蔚邵卿并不知道柳碧彤同梅若源私下见面的事情,还问过柳碧彤,看她对哪位比较有兴趣。柳碧彤只说得在考虑几天,私下却琢磨着如何不动声色地继续引梅若源上钩。毕竟她总不能上赶着表现,那样的话,即使她日后嫁到梅家,也会因此被看轻的。   幸好她还有一个丫鬟南儿在。柳碧彤对蔚邵卿表示,她想要私下打探那些人,再做决定,因此成功地将南儿给派遣了出去。至于霜儿,在身体稍好的时候,就已经被安宁带到了周家,继续好好养伤呢。   说来也是南儿的运气,她居然在出去后的第二天,便成功遇到了梅若源。   梅若源心知像柳碧彤这样的小姐,十天半个月都未必会出来一趟,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痴念,连学堂都不去上了,而是每日在蔚府周围打转,试图透过那高且厚的粉墙,见到柳碧彤脱俗的容颜。   南儿当时也在小亭子中,所以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梅若源。她家小姐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之所以选了梅若源,一方面是梅若源的长相和家庭不比其他人差,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梅若源是周安宁好友的未婚夫,存心让杨蕊不痛快。   梅若源的相貌还是挺拿得出来的,南儿见了,脸也微微红了起来。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日后肯定是要成为未来姑爷的通房的。若未来姑爷是梅若源的话,似乎也挺不错的。   南儿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裙摆,随即装作低头赶路的样子,就这样撞上了正出神的梅若源。   “哎哟。”她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手绢也飘落在梅若源面前。   梅若源回过神,却看见一个美貌的作丫鬟打扮的少女坐在地上,皱着眉头。   他连忙道歉,“姑娘,抱歉,我刚刚没看路。”   南儿眉头虽然锁着,却还是通情达理说道:“我也有错,若不是我赶路太急了,我们也不会撞上了。”   梅若源闻言,对她观感更甚。他想要伸手将南儿扶起来,又觉得这样太过轻浮。他视线落在地上那手绢上,弯下腰捡起,这手绢上绣的是一株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手绢的下方绣着三个娟秀的字体:柳碧彤。   梅若源心中一动:难道这少女是柳姑娘身边的丫鬟吗?   南儿见他攥紧了手绢,从地上爬起,又红着脸说道:“快把手绢还我,这是我家姑娘的手绢。”   梅若源见她脸颊微红,眼波如水,相貌虽然比不过柳碧彤,但那风情却胜过一些,他不由心生怜爱,起了逗弄她的心态,“要我还你也可以,你拿什么来补偿我?”   南儿娇嗔道:“你这人真是好生不讲道理,撞了我也就算了,拿了我家姑娘的手绢,却不肯还,简直就是登徒子!”   梅若源听她娇嗔,半边身子都酥了,连忙将手绢还给她。   南儿则是在接过手绢的时候,装作无意地碰触到梅若源的手,将勾引都做得不动声色。如果说霜儿在她们当中是出淤泥而不染,不曾被她们教坏,南儿则是很直接地同流合污,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比霜儿这被自己主人推出去当弃子的傻丫头要受到宠幸。她的自私自利同柳碧彤是一脉相传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行为哪里不对,还振振有词:反正她若是随小姐嫁过去,迟早也是要当梅若源的通房丫头的,所以她根本没做错。   梅若源自我介绍,顺便也想打探一下柳碧彤的消息,“在下梅若源,同府上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南儿立刻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就是梅公子吗?”   梅若源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曾经听过他名字,不由精神大振,“在下便是。”   南儿眼波一横,媚态横生,“我家姑娘还说过你呢,说你是个呆头鹅。”说罢,还吃吃的笑了。   呆头鹅这评价,却显出了亲近的味道。   梅若源心中大喜,更是同南儿套近乎。   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几句话功夫下来,都熟络了不少。   通过南儿这途径,柳碧彤就这样同梅若源勾搭上了,只是她深知撩人的技巧,若有似无地暧昧着,引得梅若源心痒痒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位蔚邵卿的表妹对自己是否有意。   同柳碧彤相比,南儿这个“红娘”就直接多了,不时拿着崇拜爱慕的眼神看梅若源,极大满足了梅若源大男子主义的心。   梅若源的心现在都满满的被这对主仆给占领,已经开始畅想着日后娇妻美妾的美好生活了。   柳碧彤对此全然不知情,还因为南儿的给力行为,甚至赏赐给了她一个金钗,哪里想到自己看好信任的丫鬟正在撬自己的墙角呢。   ……   虽然柳碧彤现在勾搭着梅若源,但对于蔚邵卿的生辰日也是十分上心的,特地花了好些时间做了一个屏风。她最难得出手的便是女红。柳碧彤在没打算做侯府未来女主人后,理智也回来了一些,深知她若是做荷包一类的东西,蔚邵卿肯定是不会收下的,只好改成了屏风。   等到了蔚邵卿十九岁生辰的这天,尽管蔚邵卿根本就没打算要大办,但送礼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蔚邵卿也只是请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过来,加起来也就两桌。   蔚府终究没有正经的女性长辈,蔚邵卿虽然有心将安宁给请过来,但是在没有女性长辈招待的情况下,又不好另开一桌让女客们专门过来,这成什么样子。所以只能遗憾地只请了几个知交好友。   因为是好友的缘故,大家劝起酒来半点压力都没有,一杯一杯地给他灌,发誓要将蔚邵卿给灌倒。   蔚邵卿恰好收藏着几粒的解酒丹,一颗下去,虽然不能做到千杯不倒,但是放倒这群人却没有什么问题。   大家见他脸色如常,一点要醉的迹象都没有,恨得直牙痒。   就在这时候,门房的人走了过来,说道:“少爷,周家也送礼物过来了。”   他说周家,便代表着安宁的礼物来了。蔚邵卿的生辰,周李氏他们也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早早就备好了礼物。大多数是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安宁的礼物则是她辛苦了好些天的油画。这油画在完成以后,就被她用框给裱起来,足足有六尺高,三尺多的宽度,几乎要同蔚邵卿等身了。   这样一个礼物,自然十分鹤立鸡群,特别是她还用红色的绸缎给包起来,越发令人好奇里面的内容。   蔚邵卿一见这,便猜到是安宁送来的礼物。他为此还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模特,而且只能对着画板,画作的内容一概不知。只是他一点都不想要她家小姑娘的画作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便要让人直接抬进去。   其他人顿时就不干了,连连起哄,“看一下,看一下!”   蔚邵卿眼皮抬都不抬一下,“送进去。”   “别啊,好歹让我们看看是什么礼物啊。”   “就是嘛。何必这样藏着掖着呢,太小气了。”   蔚邵卿虽然不为所动,但架不住这群损友人多,最后只能将画留了下来。大家其实就是起哄一下,对里面的水平未必抱多大的希望。   只是等最外层的绸缎一打开,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久久不能成语。穿蓝色绸缎的手中的酒杯更是跌了下来,甩在地上,即使自己做出了这样有点失礼的行为,他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这画,生怕少看了几眼。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蔚邵卿端着酒杯的手都抖了一下,显然心中很不平静。   那同他等身的画作中,蔚邵卿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背后是书房,一脸的专注。他相貌清俊出尘,身姿如玉树兰芝,柔和的灯光使得他清冷的气质都透着几分的温暖,完美无瑕的轮廓分明,捧着书籍的手骨节分明,像是由最好的白玉雕刻而成。   同水墨画那种写意的风格不同,油画最大的特点就是写实。   乍一看之下,大家甚至以为那油画中的是真人,里头的蔚邵卿随时会从画上走下来一般。大家看看油画,又看看蔚邵卿,简直像是在照镜子一般,像得惊人。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今日的蔚邵卿所穿的衣服正好是画的那天所穿的,连玉带上所系着的貔貅白玉,都惟妙惟肖。   蔚邵卿同大家一眼,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当成果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表现没有比其他人好多少,内心早就有无数个弹幕飘过,只是鉴于一贯情绪不外露的性子,所以才显得比较没反应罢了。在吃惊的同时,他心中也泛起了一阵的温暖:他十分清楚安宁为了这画作,花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心血。价格倒是其次,这份她愿意付出的心血就足够让他动容了。即使她画作只是一般,蔚邵卿都会将其小心翼翼珍藏着,更别提是如此精彩的礼物了。   “这是你那表妹送的?”其中一位抬起手肘推了推蔚邵卿。   蔚邵卿回过神,金灿灿的酒杯被他搁在桌上,他点点头,视线却不曾从画上离开。   “我以前只听说她书写好,却不曾想过绘画也有这等的水平,真是不负陛下灵慧的评价。”   蔚邵卿不由失笑:安宁的水墨画,除了特定练出来撑场面的几幅,其他只能说是一般。   “这种绘画方式,可是开了先河呢。”   “那岂不是成了开山之作?开创了一个流派?”   蔚邵卿没理他们的话,直接吩咐人将这画送到他房间之中。   其他人仍然在啧啧称奇,推杯换盏之中,又喝了不少。   等蔚邵卿稍微有些酒意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喝得趴桌上,迷迷瞪瞪喊着“再来一杯”了,除了他以外,还保留着一点清醒意识的便是安逸成。他也是仗着事先吃了药的福。   都已经醉到这程度了,自然没办法让他们就这样回去,不过蔚家本来就不缺这屋子,直接将这群人一个个安排到客房之中。   为了以防万一,蔚邵卿还是叮嘱了一下,每个人的房门前都有两个护卫守着,还有一个丫鬟照顾着。他对于住在家里的那位表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事实证明,他防这一手还是有点必要的。   柳碧彤才得知家里来了好些蔚邵卿的好友后,想法就活动开来了。虽然她现在正吊着那梅若源,但若是出现了比梅若源更好的对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踹开了对方。反正梅若源本来就是她退而求其次下的选择。   她手头因为握着那十人的卖身契,这其中不乏真正想要为她做事,好为自己以后考虑的丫鬟。   柳碧彤将人派出去打探消息后,得知这些表哥的朋友一个个都醉得不省人事以后,更是深切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   只是当她将自己收拾得清纯可人,打算行此大业的时候,发现……每间客房门前,都伫立着两个守门神。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些客房都是相邻的,也就是说,一眼望去,至少能看到八个的护卫。即使她成功支使了两个走,也没法将其他六个也调离开来。她根本没法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跑到任意的一间客房之中。   柳碧彤看着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便已流产,简直要恨死了。   她为了自己的私心,还特地穿了稍微轻薄一点的衣裳。京城的夜晚温度同白天一般都差挺多的,夜风吹了过来,风中所带来的凉意更是让她打了个颤抖。   柳碧彤的理智回笼了一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群护卫,心里骂着:蔚家钱太多,养那么多护卫做什么,然后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南儿低眉顺眼在她旁边,心中却有些不忿:小姐这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行为对梅公子来说太不公平了。梅公子却什么都不知道,对她家小姐仍然一往情深。   主仆两人之间的缝隙就这样再次无声地扩大了,只是表面上仍然看不出来,依旧主仆情深的样子。   或许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柳碧彤第二天便感了风寒,躺在床上好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她也没忘记每日日常刷梅若源的好感度。   南儿也趁机向梅若源表示,自己家小姐之所以生病,是因为表少爷正在为小姐相看亲事的缘故,话里话外都在惋惜梅若源已经定亲了。   这样的暗示对于梅若源来说,已经足够了,几乎是直白地告诉梅若源,柳碧彤喜欢的是他。   他欣喜若狂地回家向自己的父母说了这事。梅斯同和梅夫人一拍板,就决定去退了杨家这亲事。   想要结亲不容易,退了亲事还不简单!直接一个杨蕊同梅夫人八字不合,若是进门,两人会相克,就毁了这亲事。   杨家在被梅家上门来退亲后,直接就懵逼了。   虽然梅家口口声声说是杨蕊同梅夫人命格相克,但谁听不出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只是梅家这理由找得再好,杨家即使再愤怒,也不能对他们说,那就不是摆明了要梅若源不孝,将杨蕊娶进门吗?   杨家对于梅家的做法恨得牙痒痒的,杨家二房的夫人杨李氏更是收买了几个梅家的人,想要打探清楚其中的真相。虽然他们杨家几房之间,也有所谓的争斗,但杨蕊被退亲,可是关系到他们杨家的名声,她又是杨家在京城唯一的女性长辈,杨蕊的性子也颇为讨喜,她平时很喜欢这位嘴甜的侄女,所以更要为杨蕊寻公道。   杨蕊性格再活泼大度,受到这样的打击也哭了一场,第二天便生病了。   杨冉和杨欣之前虽然也在内心小小嫉妒过杨蕊有好亲事,但终究都是本质不坏的姑娘,见自己的堂妹几天下来就形容憔悴,一个个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每日将梅若源在心底骂上几百遍,也不时地过来陪伴一下杨蕊。   ……   在杨家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安宁这里也不太平静。   原因还是蔚邵卿给招惹过来的。   她那油画在蔚邵卿的生辰上可谓是一鸣惊人,被蔚邵卿的朋友一宣传,在他们口中因为那份从所未见的新奇,更是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好作品,导致大家都心痒痒的。   对于想看油画的人,蔚邵卿直接放出冰冷的气势,就没人敢上前招惹她。   相比较来说,安宁就好相处多了,大家从蔚邵卿这边无从下手,转而跑去找安宁了。   周李氏这些天接帖子都要接得手疼。在骄傲的同时,也有点郁闷,女儿太出息了也不好啊。   幸好油画这东西,画一幅下来,恐怕就要耗掉一个月时间,安宁同大家说一下,大家也是可以理解。不过对于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安宁还是颇为上心的,直接选择画素描画给他们。   素描画比起油画要快速很多,一个下午就可以画好几幅。   大家虽然没见过传说中的油画,但是看这素描画同自己丝毫不差,一个个捧着画惊奇不已,好几个更是直接吩咐丫鬟将这画给好好裱起来。被这些人一宣传,安宁善画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了。   甚至还有人表示愿意出一千两银子,来求得她的一副画作。   若不是安宁名下各个产业都在发展,一年下来,最少都能赚个五六万两银子,她听到一千两银子都要心动了呢。幸好她现在有钱,加上很清楚自己的县君身份,所以还是忍了下来。   对于将她推上风头浪尖的蔚邵卿,在他上门的时候,安宁好几天都没给他好脸色。   蔚邵卿心知理亏,也只能苦笑着吩咐人将圣上之前赏赐的几罐好茶都给安宁送了过去。   只是蔚邵卿虽然可以用放冷气的方法推掉大多数人的请求,只有一个人他是推不掉的。那就是当今天子。   天子在皇宫中听了这件事,也很好奇,吩咐蔚邵卿将画作送来给他看看。   他不仅一个人看,还带着太后、皇后娘娘、后宫一干妃子一起围观。于是大家又被震了一回,若不是顾虑到所谓的形象,恐怕还有人会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这油画。   凌青恒在看了好几分钟后,才感叹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蔚邵卿只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是眼中“我表妹果然棒棒哒”的得意情绪怎么都遮掩不住。   凌青恒看了后简直郁闷死了,明明他那些皇子公主从小到大学习资源从来不缺,都是名师教导大的,偏偏在才学和本事上,却被一个小姑娘给甩得勉强只能看到人家的后脑勺。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那叫一个心酸,特别是这小姑娘在好几年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女村姑。   那逍遥子果真大才啊。   凌青恒想了半天,除了天赋以后,只能说是安宁的师父厉害了。   兰贵人郝蓉蓉轻声笑了笑,“这样栩栩如生的画若不是托了圣上的福,我们也没有这个福分得见。若是能有这样一幅,那真是天大的荣幸了。”   她最近使出了浑身解数,往皇上喜欢的风格去打扮,一个月也能有四五天的侍寝日子,在宫里也算得上是受宠爱了。有了宠爱,底气多少有了一些,才敢张口说这话。   郝蓉蓉这话听起来是在追捧安宁,其用心却相当的险恶。他们能看着画作都是有福,那拥有这画的蔚邵卿岂不是福分更大?加上她话里话外表现出很想要有一副的样子,也勾起了宫里其他娘娘心中的念头,倘若这些娘娘一个都找安宁要上一幅,安宁哪里忙得过来。若是全部答应,单单先后顺序就够她头疼——哪个娘娘愿意被排在人后的?   若是不答应吧,又会得罪了一干人。怎么看都没好事。   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十分小心,但这小心机落在太后娘娘等人眼中,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太后娘娘能够在不受宠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抚养成人,还推上了皇位,心计自然不是她一个小小贵人比得上的。   因为卫先生的缘故,太后对安宁也颇有几分爱屋及乌的态度,加上安宁性子也讨喜,嘴甜伶俐爱说笑,礼仪风度又一概不缺,正是老人家最喜欢的类型,她半阖半开眼道:“我和皇后娘娘还没开口呢,轮得到你一个贵人说话吗?”   这话指责的意味十分明显,郝蓉蓉脸色一白,直接跪了下来,“妾身不敢。”   太后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当着我们的面就敢上眼药,私下还不知道如何呢。”   说罢,还斜了凌青恒一眼,显然是觉得他将郝蓉蓉的胆子给宠大的。   郝蓉蓉吓得不敢说什么,连连磕头,每一声的磕头声听起来就很疼。   凌青恒没想到他娘这把火还烧到他身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兰贵人殿前失仪,将她贬为常在,绿头牌拿掉三个月。”   郝蓉蓉一遭回到入宫前,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现在的她比刚入宫的时候还惨,后宫百花齐放,她的绿头牌被拿下三个月,基本等于再也没有机会被皇帝想起,加上她又被太后所厌恶,现在不仅失了位份,还失了宠爱,等着落井下石的人数不甚数,日后的日子恐怕比冷宫还要难熬。谁让她前些时日张狂了些,得罪太多人了呢。   想到这里,郝蓉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后悔进宫:倘若她没有做着成为人上人的美梦,安分守己地同他结亲的话,恐怕现在也能过着平静富裕的生活吧。   等她晕了过去后,皇帝挥了挥手,让人抬下她。气氛似乎也因此有些凝固。   之前曾经有过让安宁给她们绘画,好保留住自己年轻貌美时刻的妃子在见到郝蓉蓉的下场后,一个个都打消了心中的念头,生怕自己也跟着遭殃。   凌青恒问道:“这画作看起来所耗的心血不少啊。”   蔚邵卿沉稳道:“安宁大概花了一个月时间。”   大家原本以为只是两三天就可以搞定了,谁知道居然得画上一个月,只是当他们视线落在这画上,便觉得一个月也是正常的。   季皇后叹道:“太过伤神了。”   有了她这个评价,其他人更不好去请安宁来画,这不摆明了要让人伤神吗?   蔚邵卿没说什么,在心中对于帮了安宁一把的太后和皇后更是感激,至于郝蓉蓉。郝家虽然在宣州是皇商,在郝蓉蓉失去宠爱的情况下,加上还与杨家不睦,他只需要稍微做一把的推手就足够让郝家落败。   等皇宫内的事情传了出来后,安宁在扬名的同时,也没有什么人要找她来画这容易伤神的油画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清闲下来后,安宁便想起了昨天杨蕊给自己下了帖子,便回复说她过几天可以过去看看。她之前因为拒绝了好些人的帖子,不好单单接了杨蕊的,现在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谁知道第二天杨蕊的丫鬟春燕却亲自上门致歉,说这段时日恐怕都没办法招待客人。   安宁见她眉眼之间是遮掩不住的忧愁和愤怒,忍不住问道:“蕊儿怎么了?”   春燕咬了咬下唇,“我家姑娘病了。”   “没事吧?很严重吗?”安宁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倘若真的只是生病了,春燕哪里会愤怒。   春燕没忍住,还是哭了出来,“我家姑娘是心病呢。那梅家以姑娘同梅夫人命格相克,前来退亲。”   她忍这件事已经忍了许久。   安宁听了也愤怒了,倘若这梅家看不上杨蕊的话,一开始就别定亲,等现在定亲了以后,又找理由退掉。他是男方当然无所谓,但事情若是传出去,杨蕊这个姑娘的名声都要没了。   就在这时,书红也上门了。   书红见了安宁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春燕,显然有事情要说。   安宁先让桂圆带春燕下去擦擦眼泪,然后才问书红有什么事情。   书红说道:“姑娘,刚刚有媒人来蔚府,替梅家少爷梅若源向柳姑娘提亲。”似乎担心安宁不知道梅若源是谁,书红补充了一句,“奴婢听说这梅若源之前是姑娘你好友的未婚夫。”   安宁的脸直接沉了下来,不自觉摔了一个杯子。   呵呵!原来梅家退亲,便是为了柳碧彤啊。   ☆、第七十八章 成全渣渣,筹备会所   安宁抬头看向书红,声音带着冷意,“表哥是如何说法?”   书红道:“少爷说一切都看姑娘的意思。”   安宁向来聪慧,一会儿时间就将整个真相揣摩得八九不离十。梅家之所以能够敢上门提亲,肯定是有很大的把握柳碧彤会应下这门亲事,可见两人暗通款曲已久。听闻之前蔚邵卿下帖子还是看在杨蕊的份上,请了梅若源过来,说不定两人便是那时候勾搭上的,不然柳碧彤向来足不出户,哪里有可能在府外同梅若源结识。柳碧彤其他的人不选,偏偏勾搭梅若源,可见是纯心为了气她,毕竟杨蕊是她的好友。梅家舍弃杨蕊,看中柳碧彤,定是因为她这重蔚邵卿表妹的身份。   想到这里,安宁先是气恼,气恼过后,理智回笼,反而觉得这对杨蕊才是好事。那两人既然“情投意合”,她何不成全他们?反正两人一个无耻,一个无义,倒是天生一对。   气顺之后,她反而笑着对书红说道:“你等我一刻钟,我等下就随你过府。”   书红见她笑得丝毫没有半分勉强,心中疑惑,仍然乖乖地点了头。她同书兰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对柳碧彤很是鄙夷。柳碧彤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她那点小心机谁看不出来啊!   之前桂圆直接将春燕带到了自己住的屋子,还打了盆热水,绞了绞手帕,给她擦脸。春燕这些天忧思她家姑娘的事情,所以没心情上妆,这倒省了花脸的可能性。   安宁到桂圆屋子中找她的时候,春燕眼睛还是红的,显然刚刚哭过了一场。   安宁想着,与其让春燕和杨蕊日后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事,对她产生误解,还不如她来告诉她们,解释一下事情的真相。   她没有隐瞒,将柳碧彤和梅若源的事情说了一遍,春燕原本以为是她家姑娘哪里做得不对,让每家看不上——毕竟梅家勉强算清贵,后悔同皇商结亲也正常。谁知道却是对方趋炎附势,看不上他们家。她从小就跟在杨蕊身边,两人主仆情深,听闻安宁这席话,倒抽一口冷气,恨得睚眦欲裂。她恨到了极点,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大口地喘气,手紧紧拧着手绢,几乎要拧成了麻花辫,牙齿紧紧咬着。   原本也跟着义愤填膺的桂圆见状,怕春燕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连忙给她拍背顺气,她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知之明,还知道不能太过用力。   “她向来同我不睦,看我不顺眼,蕊儿这次恐怕是受了我的牵连。”   春燕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下爆发的冲动,她还算有点理智,摇摇头道:“人心难测,这哪里怪得了姑娘你。”   知道退亲不是杨蕊的原因,春燕便松了口气,若是姑娘得知真相,知道那梅家是这等攀炎附势的人家,肯定不会因被退亲而伤神。杨蕊主要就是心病,心病一去,身体肯定很快就会好转。   安宁说道:“你回去后同杨蕊好好说一下,我过段时间就去看她。这好歹也算是在蔚家出的事情,我表哥多少会给一个交代的,对蕊儿来说,祸兮福之所倚,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她态度笃定从容,让人不由自主就要去相信她的话。   春燕眼睛亮了亮,再无之前的黯淡,行了一个大礼,“我替我家姑娘向您道谢了。”有了这句话,她家姑娘说不定能找不输给梅家的亲事扬眉吐气呢。   安宁连忙扶起她,“这是本来就同我们有些关系,你们不怪我们已经很好了。”   春燕有了安宁这话,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去告诉杨蕊。   安宁知道她忠心耿耿,也不留她,只吩咐人再拿两瓶玫瑰清露给她带回去。   春燕倒是很高兴,“我家姑娘这些天食欲不振的时候,都是将玫瑰清露调水喝喝呢。她之前送了一瓶给二夫人,手头那瓶正好快喝完了。”   安宁说道:“既然喜欢的话,就多拿几瓶。”说罢,又让人再拿四瓶。   这段时间她采摘了几十亩的玫瑰花,大部分拿来做胭脂水粉,送到京城和开原县的蝶恋花店里卖着。自己也收留了一小部分,留下来做了好几瓶的玫瑰清露。这玫瑰清露的味道很好,一向受姑娘们的欢迎,拿来做礼物既风雅又得人心。   春燕摇摇头,“两瓶已经够了。”   安宁说道:“这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做起来费心力罢了。”不过她家现在下人不少,让人帮忙做这玫瑰清露一点都不麻烦。   春燕这才收下,兴高采烈地回去了。这么多瓶的玫瑰清露,小姐估计还会送给两位冉小姐和欣儿小姐一些,这些天可都多亏了她们两人陪小姐说话,排解小姐心中的郁气。   送走了春燕,安宁便同书红一起去蔚家。   坐上马车后,没一会儿工夫便到了蔚家。   安宁快步进屋,快到正堂的时候,便听到蔚邵卿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等下你便收拾行李回去吧,我们蔚府可容不下你。”   柳碧彤哭道:“表哥,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同梅公子一起的。看在姨母份上,你原谅我这回吧。”   “若不是看在我娘身份,早在你上门之前,我就应该将你打发出去,也省得今日这一场官司。”   蔚邵卿在柳碧彤面前,话一向不多,今日说了这么多,可见是气狠了。   安宁嘴角勾了勾,迈步踏进正堂,便看到柳碧彤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通红,看上去楚楚可怜。她却不会因为这欺骗性的外表而同情她,她深知柳碧彤内心恶毒的心思。这种人,就算帮了她,她也未必会感激,反而还会怪人为何不帮她更多。   安宁语气带着笑意,步伐轻快,“表哥何必如此生气,我看柳姑娘同梅公子就很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表哥还是成全了他们吧。”   柳碧彤心知她在讽刺她,心中猜测周安宁得知这件事不知道要多堵心,现在看似笑容满面,说不定内心恨死她了。这样一想,她反而有几分快意,虽然尤带泪痕,只是看向安宁的眼神却包含着挑衅和得意。   安宁看了,都要无语了。自己把所有的后路都作没了还一点自觉都没有。这人的技能点恐怕全都点在勾引男人这块吧。   蔚邵卿听出安宁那话发自肺腑,不若虚言,原本冷凝的脸在安宁出现后不着痕迹地缓和了几分,“你可知她都做了些什么?”   蔚邵卿在梅家让人上门提亲以后,便直接下令将南儿和杜嬷嬷给拘了,在一顿杖责之下,杜嬷嬷还能死咬着不开口,南儿却一五一十地吐露了出来,包括柳碧彤还做了荷包和手绢给梅若源的事情,以及两人之间的来信藏在哪里都说了出来。   安宁笑意盈盈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柳碧彤,“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柳姑娘呢。若不是有柳姑娘充当着磨刀石,我还不知道这梅若源是这样薄情寡义攀炎附势的男子。这样的人家,蕊儿若是嫁进去,反而要吃不少的苦头。如今能够从这亲事中解脱出来,可都多亏了柳姑娘。”   说罢,还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谢礼,“我代替蕊儿在这里,谢谢柳姑娘。”   “也代替许多姑娘,多谢柳姑娘收了这么一个人渣,日后才免得梅家祸害了一个好姑娘。真是牺牲你一人,成全千万家。”   她这话说的巧妙,话里话外都在贬低梅若源和柳碧彤,将原本退亲一事说成了天大的好事。就连原本在生气中的蔚邵卿都忍俊不禁,嘴角露出了微微笑意。   这丫头,嘴巴还是一样的损。   柳碧彤却气得胸口不住上下起伏,心中熊熊怒火几乎要将她给燃烧了。按照周安宁的说法,她这些天的行为反而帮了杨蕊一把。她算计了那么多,却成全了别人。   心头火起,她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安宁惊讶地看着她吐出的血,还说道:“咦,我还以为你的心头血会是黑色的呢。”黑色才配得上她的黑心肝啊。   蔚邵卿觉得安宁这张嘴,还真能把死人损活了,把活人给气死了。不过一向偏心眼的他只觉得安宁像这样伶牙俐齿才好,省的被人欺负。   柳碧彤泪眼朦胧地看着蔚邵卿。   蔚邵卿却熟若无睹,而是温和对安宁说道:“刚刚厨房做好了上次你所说的奶油松瓤卷酥,本来打算再让人送过去给你,你来了,也省得我送过去的功夫。”   安宁笑道:“好啊,奶油松瓤卷酥,搭配绿茶最是美味。”   蔚邵卿的名下就有十亩的茶园,之前按照安宁所说的制茶方法,制作出了绿茶。这绿茶可不是现代那种几十块几百块就买到的便宜货。因为茶叶本身足够好的缘故,制作出来的绿茶香气宜人,口感好得让人难以置信。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忽视了还跪在地上的柳碧彤,携手离开正屋,前往书房。   他们刚来没多久,便有人送上了一碟的奶油松瓤卷酥。   蔚邵卿直接从架子上拿了一罐茶叶,罐子里,茶叶青翠,其形状如仕女之秀眉,单单卖相就特别好。   蔚邵卿慢条斯理地泡起茶,一举一动都优雅到了极点,没一会儿,茶叶的香气便在书房中氤氲开来,茶杯之中汤色黄绿。   安宁喝几口的绿茶,又捻起一个奶油松瓤卷酥,轻轻咬着。奶油的香气混合着糕点的酥脆,简直是无上的美味。京城这里的点心一般样式都十分小巧,基本一口可以解决,就为了不掉屑。   安宁吃了一个,又喝了几口茶,有了茶的中和,点心即使吃好几块也不会显得腻。   蔚邵卿对于甜点这种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全程喝茶,看着安宁吃点心喝茶,神情也难得染上了几缕的愉悦。   安宁才吃过午饭没过一个时辰,到现在肚子不饿,吃了两块,又喝了半杯茶,便差不多了。   蔚邵卿等她吃完一脸餍足后,才开口道:“柳碧彤同梅若源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安宁在想开以后,还真不生气了,笑道:“他们两个如此大费周章,我们若是棒打鸳鸯的话,哪里对得起他们两人之间的深情厚谊?必须要成全他们!要让他们两人长长久久在一起。”   蔚邵卿颔首道:“我也是这样觉得。她既然亲事定下,便没有在蔚府备嫁的道理,等两人正式下定后我便将她送回横州。”   安宁问道:“你会去喝喜酒吗?”   蔚邵卿神情冷淡,“我一个外八路的表哥,没有特地去喝他们的喜酒,给他们面子的道理。”   安宁心中明白,蔚邵卿这是打算彻底同他们撕扯开来啊,他这样旗帜分明的态度摆明了不会替柳碧彤出头,也不可能做她的靠山。梅家费尽心力,同柳碧彤结亲,便是为了蔚邵卿这条关系。也不知道当他们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加上蔚邵卿将柳碧彤送回去,不为柳碧彤做主,柳碧彤之前逃离家里,又是为了不嫁给继母的娘家侄子,这次回去,恐怕日子都要浸在黄连水中,苦不堪言。更别提所谓的嫁妆了。   没有丰厚的嫁妆,也没有所谓的人脉,她出嫁以后的日子自然可想而知。   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安宁才不会圣母到去同情她,只是笑着说道:“万一等她出嫁后,梅家后悔了,找理由要休了她呢?”   蔚邵卿道:“心心念念上门提亲的是梅家,我也不会任由梅家这样下她面子。”   蔚邵卿这话听起来像是要为柳碧彤做主的样子,其实只是要将他们两人一直绑定在一起。只要柳碧彤没同梅若源和离,梅家如何对待柳碧彤,蔚邵卿恐怕只会冷眼旁观,不会伸手去管。   知道她过的不好,安宁就放心了。她想起杨蕊,忍不住开口道:“那杨蕊呢……”   蔚邵卿对于这个问题早就思考过,不假思索道:“先前,你娘虽然对她十分不喜,但名单上的人选都是花了大力气寻找的,其中有好几个不错的对象。我删减了五个没有把握的,又添了三个,你过几天可以将名册给杨家。他们若是有看中的对象,我倒是可以当一回的媒人。”   蔚邵卿这种卓尔不群的形象,一同媒人牵扯在一起,就显得分外搞笑,安宁忍不住噗嗤一笑。有他出面的话,那些婚事肯定十拿九稳。这对杨家来说,反而是因祸得福了。   她点点头,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好,我过两天就去拜访蕊儿。”早点给她也早点让杨家安心。   她斜了蔚邵卿一眼,“不过你今日态度如此,就不怕柳碧彤反而后悔,不愿意嫁给梅若源吗?”   “在没有我撑腰的情况下,她想要找到比梅家更好的亲事根本不可能。加上还有那些同梅若源诉衷肠的信件,除了梅家,她别无选择。”   蔚邵卿没说的是,他之所以更希望让柳碧彤和梅若源在一起,也是因为得知柳碧彤贴身丫鬟同梅若源勾搭的行径。   对于柳碧彤来说,真正痛苦的日子婚后才会开始。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放下心事的她继续很有闲情逸致地泡茶喝茶。   蔚邵卿却从书架上拿出了两份的契约,他将这契书推到安宁面前。   安宁拿起第一份,发现这是一份制冰厂的分红,蔚邵卿将制冰厂二成的分红给了她。制冰厂早就已经建成,等到夏天的时候,就要开始正式投产,也就是半个月的时间。   她只是出了主意,其他什么时候都不用打理,就有两成的分红,可谓是爽到了极点。   蔚邵卿说道:“这制冰厂也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陛下只说日后宫里的冰块由我们提供。”硝石制冰的方法简直是无本买卖,蔚邵卿都可以预见到日后红红火火的场景了。   安宁笑了笑,“我想要将合同修改一下,嗯,你给我一成的分红就可以。”她见蔚邵卿皱着眉似乎要反驳,连忙做了一个听她说下去的手势,“只是我打算过几天,在京城里开一间饮品店,可能需要用到不少的冰。若是我店里需要冰,可以直接从制冰厂拿,这就是我让出一成利的代价。”   蔚邵卿道:“你即使开店了,冰块也用不了多少。想要就直接让人送过去,根本不需要让出这么多利润。这制冰厂,到时候一个月利润恐怕都有一万两,两成的分红便是两千两,你真的愿意吗?”   安宁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只是给了方子而已。总不能仗着你对我好,便将这些都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蔚邵卿见她一脸的坚决,也只能答应了下来,大不了他到时候再从别的地方贴补给安宁就是了。   安宁又接着看第二份的合同,第二份仍然是分红,只不过是茶园的分红,安宁当时直接给了蔚邵卿红茶和绿茶的制法。这文书上一共是给她一成的分红。   这回她倒是没再同蔚邵卿计较分红太多了,而是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了盖手印。   等盖好后,又替蔚邵卿磨墨,看着他重新写好了一份文书,两人签名盖印,就这样顺顺利利搞定。   安宁手捧着文书,心中感慨着: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一年又多了几万两的收益啊。若是让人知道的话,恐怕都要嫉妒死了。   之后蔚邵卿又同她说了皇宫里的事情,安宁对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十分感激,寻思着要不要到时候直接给皇后、太后和皇上画一个只有他们三人的油画。至于其他妃子,有了皇宫中那一出,想来也没有人敢打她画作的主意了。   还是背靠大山好行事啊。   她同蔚邵卿说了几句后,也不打扰蔚邵卿,拿着两份的文书回去了。   安宁从书房出来后,便看到院子中,杜嬷嬷正被压着打,柳碧彤在那边哭得不能自已。   杜嬷嬷嘴里还塞着一块的布,所以连喊都喊不出声,脸上满是痛楚,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柳碧彤见到她以后,眼睛亮了亮,向安宁扑了过来。   玉容连忙挡在前面。   柳碧彤哭道:“求求你,让他们饶了嬷嬷吧,嬷嬷她年纪大了,被打了二十大板再送出蔚府的话,恐怕就没命了。”   安宁一看这庆幸,就猜到蔚邵卿恐怕是拿杜嬷嬷来杀鸡儆猴。柳碧彤能在蔚家眼皮下做出与梅若源私相授受的行为,若没有杜嬷嬷和南儿的掩护根本不可能做到。   蔚邵卿只不过选择了杜嬷嬷来做文章罢了。   她心道:难怪刚刚出书房之前,蔚邵卿还特地告诉她,以前杜嬷嬷怂恿柳碧彤陷害她的事情,恐怕就是担心她会心软吧。   安宁叹了口气,她的确容易对老人家心软,但那也是善良的老人家,杜嬷嬷这种,她还是敬敏不谢的好。   她眉毛微扬,眼中波光流转,“表哥向来赏罚分明,若不是杜嬷嬷做了错事在先,以表哥最是敬老恤贫的性子,如何会如此惩罚于她?柳姑娘若是真心为了她好,就不该做出一些令人诟病的行为。你作为主子,惩罚再重,也不会对你打板子,但你身边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安宁话语明晃晃表示杜嬷嬷会落得这般下场都是受了她这个主子的连累。   旁边书兰也点点头,说道:“少爷可不是要将杜嬷嬷赶出去,只是将她先送回柳府罢了。杜嬷嬷在柳府呆了几十年,如今能够回去安享晚年是少爷给她的恩德,表小姐刚刚那话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柳家是龙潭虎穴呢。”   至于柳碧彤,则是要等同梅家的亲事正式定下来以后,才回去。虽然说婚姻之事,父母媒妁之言。柳父健在,不应该是蔚邵卿做主。但架不住蔚邵卿位高权重,即使他越过柳父给柳碧彤定亲,柳府也不敢说什么。在之前蔚邵卿派人去横州的时候,柳父就很有眼见地表示自己大女儿的亲事交给蔚邵卿做主了。   柳碧彤脸色惨白,身子都要站不稳,还是丫鬟南儿撑着她,她才没有倒下。   安宁看在眼中,越发瞧她不上。这杜嬷嬷有千般不好,对柳碧彤还真的是当女儿养的。柳碧彤若是能够豁出去救她,她还能高看她一眼,如今只稍微求情一下便放弃,还真的是……被打了二十大板的杜嬷嬷更是脸色灰败,眼中最后一丝光芒黯淡了下来。   她也不想同柳碧彤说话,抬脚便走了。   这件事的第三天,她便听说了柳碧彤和梅若源定亲的消息,至于杜嬷嬷,在昨晚二十大板以后,今日一大早,就被塞上了车子,一路前往横州。   因为想要尽快将柳碧彤打发出去的缘故,柳碧彤和梅若源的亲事不仅定得快,就连下定时间也很赶,等七月份梅家送来聘礼以后,柳碧彤就要被送回横州柳家准备备嫁事宜。   书红还特地跑来周家,同她说了这些消息。   “这七月份下定,还是梅家主动要求的。”   书红见安宁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更是谈兴大发,“少爷只是派了几个人,在梅家散播一些少爷对梅家不是特别满意,想要在下定之前,继续寻其他合适亲事的流言,梅家就生怕错过这个攀上蔚府的机会,连下定都急急忙忙地定在七月初,而出嫁的时间,则是在明年二月份。”   安宁听了,抿唇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给带坏的,蔚邵卿的性格越发促狭了。   杜嬷嬷已经被送回了柳家,南儿也同柳碧彤隔离开来,柳碧彤想要再作妖,根本就不可能。   蔚邵卿又以绣嫁妆衣物的名义,将柳碧彤给禁足了起来。想来她恐怕得绣一个月的嫁衣,等亲事正式定下以后,然后就被送回柳家去备嫁了。   柳碧彤的亲事已定,安宁便拿着蔚邵卿交给她的名单,直接去杨家了。   经过了这一场的退婚风波和大病初愈,杨蕊同过去相比,纤瘦了不少,原本脸上轻微的婴儿肥也没有了。只是或许是因为心病去了的缘故,她精神看上去很不错,还笑着向安宁感谢她送来的那几瓶玫瑰清露。   安宁微微一笑,将名单册给她。   杨蕊一打开,便看到上面有八个男子的介绍,介绍中包括了男子本身的相貌、所考取的功名、家世等,一样样都十分详细。她心中一动,“这是?”   安宁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你这几天好好看上面的人,看中哪个,直接告诉我,我表哥难得要当一回媒人呢。”   她话点到为止,却足够让杨蕊明白了她的意思。   杨蕊手捧着名单册,只觉得之前堵在胸口的最后一口郁气也挥洒而空。虽然她前几天听了春燕从周家回来后,给她带的话,但始终有些不安,直到现在听了安宁的保证,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名单上,有三个家世完全不输给梅家。   她眼眶红了红,“多谢。”即使婚约被抢了,她最多也只能说一句架势不如人,心中十分清楚蔚侯爷能做到这一步,都是看在安宁的份上。   也罢,安宁说得对。像梅若源那样见异思迁薄情寡义的男子,她没有等待嫁过去后才发觉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安宁握住她的手,“你不怪我已经很好了。”   “这哪里是你的错。”杨蕊摇摇头,又说道,“等我身体完全好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东,请你一顿。”   她一个人看不出哪个合适,肯定得把名单册送回去。她二伯母已经将她退亲的事情写成了一封信,寄了回去,想必她爹娘知道这件事后,肯定坐不住,会亲自来到京城里。到时候有爹娘在,倒是可以将相看的工作交给他们。   安宁笑道:“还是等你觅得如意郎君以后,再请我吃饭吧。”   杨蕊再是爽朗,也被她打趣得脸色绯红,眉眼之间再无原先的郁色,“好!到时候一定请你,我家里还有一坛埋了四十年的女儿红,我到时候向我爷爷撒娇,一定将这女儿红挖出,好好谢你一顿。”   她心道:那酒劲最是厚重,到时候肯定可以灌醉安宁。   杨蕊毕竟大病初愈,陪她说了几句后,倦意便涌了上来。安宁见状,直接向她辞别。   杨蕊便让大丫鬟春燕将她们亲自送出门。   ……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开来。   安宁也开始在京城中寻找合适的店铺开冰饮店,甚至还打算把冰淇淋这些东西也一起弄出来。反正奶油本身并不难弄。   在她看好了三家的店铺以后,蔚邵卿却让人送来了一处店铺的地址,位于西街。西街距离她家并不远,因为靠近达官贵族所居住的京城西区,连带着这一带的店铺也比别的地方贵上不少。   按照蔚邵卿的说法是,这是她当时让出一成利的补偿。安宁心知自己不想占便宜,而蔚邵卿也不想让她吃亏,便收下了这份礼物。   那店铺面积颇大,居然有三层楼,每一层的占地面积就有一亩多。安宁其实原本只打算买半亩左右的一层店铺,却不曾想到会收到这样的礼物,顿时觉得原先的计划恐怕得推翻重来。这样三层楼,又位于这般的好地段,若是买下来,恐怕都得五六千两银子呢。   这么多层楼,若是只开冷饮店的话,太浪费了点。安宁眼睛一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古代男子玩的地方有不少,但相比较而言,那些贵族女子最多就是到相熟的朋友之间开开诗会什么的,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太多的娱乐场所。安宁这店铺主要便是要针对这些贵族少女们。   保龄球、桌球、羽毛球等……这些东西她完全可以制作出来,摆放在会所之中。   安宁兴致勃勃地画了好几张的图纸,又专门请了一个手艺好的工匠留在家中,专门捣鼓这些东西,一个月给对方二十两银子。对于那李姓的工匠而言,他平时一个月最多也就赚个五六两银子。二十两银子算是天价了,自然喜滋滋地应了下来。   安宁还对他说了,若是他在一个月内做完这些,那也当做一个月来结算,剩余的日子就作为他休息时间。   这时代水平好的工匠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并不会为了赶时间而刻意赶工导致质量下降。   与此同时,安宁也没放过楼里的装修。既然这会所是针对女生顾客,那么楼直接就叫做女儿楼好了,大俗即大雅。   若是别人家,自己的孩子捣鼓出这么大的东京,多少都会问过一声。但周家就不同了,周李氏对女儿一向信服,又知晓女儿的本事,在知道女儿打算开店后,便没多问什么。其他人则是十分好奇安宁打算开什么店,要知道她让工匠做出的那些东西,都是前所未见的。   安宁微微一笑,表示到时候就知道了。   既然打算开店了,那么所谓的贵宾卡和会员卡必须不能错过啊。   安宁二楼和三楼每一层都只打算开三个雅室,每个雅室中都有两个桌球、一处保龄球、一处羽毛球。加起来也就六间。只有拥有会员卡的人家,才有资格包下雅室。拥有贵宾卡的人家,则是享有提前预约的权利。   安宁早就已经想好了,物以稀为贵,贵宾卡最多就只发五十份,至于会员卡,发放无上限。她在开原县的时候,贵宾卡是让李艳帮忙绣的,雅致到了极点。随着李艳在刺绣上的名词越来越多,以前那些拥有这么一件绣品的人家都将这贵宾卡小心地收藏着。   只是这法子如今却没法使用。毕竟李艳在开原县,距离京城不是一般的远。   安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法子。   就在她头疼的时候,安玲珑上门了。   一进门,她就嗔怪道:“好你个安宁,最近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都见不到你身影啦。”   安宁连连道歉,她最近忙着开店的事情,许多帖子都推了,“抱歉,等我店铺开起来以后就好了。”   “店铺?你想开什么店?”安玲珑兴致勃勃问道,安宁从不无的放矢,她所开的店铺定然不是那种市面上常见的。   安宁笑了笑,“等出来你们就知道了,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对此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安玲珑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因为那什么南疆公主才不肯出来的,想说她都已经回去了,你却还不出现。”   在六月一号的时候,洪夕月便已经回去了,她还想让蔚邵卿去送他,蔚邵卿直接推了。加上又有不少人在催,洪夕月再是不甘,也只能乖乖回去了。   安宁道:“她算哪个名牌上的人物,也配我为了她不出现?我只是因为最近在忙着店铺的事情。”   安玲珑点点头,对此她还是比较相信的,她又好奇问道:“那柳碧彤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同梅家定亲了?”   安家一向和蔚家交好,安玲珑还曾经上门见过柳碧彤一次,只是她对柳碧彤没啥好感。柳碧彤倒是想同玲珑建立所谓的闺蜜关系,玲珑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那梅家,之前不是还同杨蕊定亲来着?”说到这件事,安玲珑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她同杨蕊见过几次面,对她印象不坏,杨蕊初到京城的时候,玲珑还请她过去玩过。   安宁道:“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八卦这些吗?”她多少还是解释了一下,“他们两人情投意合,我们哪里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话中忍不住带出了一丝的讽刺。   安玲珑眉头皱得更深,她直接就从安宁这句话听出了大概,狠狠说道:“亏得还勉强算是官家子女呢,这种下作行为也做得出来。你们怎么就这样放过他们?”   抢别人姻缘这种事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不受待见的。   安宁没说自己和蔚邵卿现在巴不得他们两个长长久久在一起,祸害彼此就好了,只是笑道:“这对蕊儿来说反而是好事。总比成亲以后再贺礼要好。像梅若源那样的垃圾,有人愿意当自己是垃圾桶接收,我们应该感谢她这种牺牲小我的精神啊。”   这时代的垃圾桶应该说是废纸篓才对。   原本生气中的玲珑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说得好!”   安宁也不好让她一直纠缠这个问题,“好了,你今天上门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八卦这件事吧。”   玲珑这才反应过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差点忘记了。我是来找你去赌石的。”   “赌石?”   “对啊。”玲珑以为她不知道赌石是什么,还很热心地给她普及了一下,随即说道:“那弄玉斋据说今年运了好多的石头回来,十天以后正式开始。我已经让我哥要了一张入场券,你若是想要一起过去的话,我也帮你要一个。丁瑜和云霓她们也打算一起过去凑凑热闹呢,据说今年弄玉轩所开挖到的识石子,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是去年整整的三倍多呢。”   安宁道:“挖了那么多,有没有超过去年,还是得看成果。”   玲珑点头称是,又问她是否要一起过去。安宁在现代的时候,也曾经同舍友去过一次的赌石现场,对于古代的赌石颇有兴致,自然是点头应了下来。   她想了想,又说道:“恐怕到时候不止是我要去呢。若雪你是知道的,她这几天估计就到京城里了。”   童若雪,蔚邵卿的大师姐。蔚邵卿之前还写信给她,让她教安宁几手易容术,本来前段时间早该来了。只是童若雪似乎在外地被什么事情被绊住了,前段时间才来信说,大概是这几天会到京城。   玲珑说道:“我最多也只能再要一个呢,嗯,若雪那份找邵卿哥哥要吧,他手头肯定也有几个名额。”   弄玉轩的背后据说是皇家,每一年的赌石都会给京城一些上层的人家分发所谓的入场券。玲珑家收到了三张,一张入场券只能一个人进。玲珑和安逸成都打算一起,还空出一张。   安宁点点头,“我等下直接去找表哥要也可以。”   玲珑想想也是,对安宁说道:“那我先给你留着,倘若你需要的话,再同我说一声。”   安宁颔首点头。   ------题外话------   必须让他们两个天长地久!柳碧彤日后还得面对南儿这个心腹的反水呢!   ☆、第七十八章 卖女家族,赌石   结果安宁根本不需要找蔚邵卿,在送走了玲珑以后,弄玉轩的人便上门了。弄玉轩的人直接送了周家一张的入场券。   安宁这才发现,原本她这个县君在京城中还是有点地位的,只是底蕴不深,所以只有一张而已。有了这张,她倒是不必再去问蔚邵卿和玲珑。她没去蔚家,蔚邵卿却还是给她送来了三张。按照他的说法是,弄玉轩赌石的那三天,他也得在宫里执勤,抽不出时间来。时间就定在六月十二到六月十四。   童若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见色忘义,都忘记她这个大师姐的存在了。   安宁笑着替他解释:“那是因为表哥知道你在我这里,若是想去,肯定直接找我拿,所以才没特地说要给你。”   童若雪也就是习惯性抬杠罢了,笑道:“你倒是替他说话。”   安宁拿着四张入场券,自己和童若雪用掉两张,剩余的两张不知道要给谁。她问过了周李氏,周李氏对于这种不感兴趣,直接挥挥手让他们小孩子家家自己玩得开心点。   聪哥儿和周金宝倒是很感兴趣,只是他们两个都是半个月才休息一天,哪几天都要上课。在周李氏心中,什么都没比念书重要,自然不会让他们为了这个原因而请假。   安宁便去问了下周慧,周慧也没见识过赌石,倒是兴致勃勃地应了下来。   安宁的朋友,除了杨蕊,都身世贵重,不缺入场券,在听说杨蕊身体已经痊愈了以后,安宁便直接将这最后一张给了她。   杨蕊的父母在前段时间便已经来到了京城,正在相看杨蕊的婚事。在安宁送入场券给他们后,杨家还送来了好几箱的礼物,说是谢礼。   周李氏咂舌,“就一张入场券就送了这么多礼物?这杨家真是富贵啊。”   云雾绡、丝绵、八蚕丝、素锦……至少五种的精美绸缎,每一种都有五匹,一些金玉首饰,还有三清祖师的白玉像。想来杨家是知道她娘只信道教。   这白玉像一看价格至少上千两,安宁直接就送到她娘那边,周李氏立刻将白玉像供了起来。   安宁知道杨家之所以会如此大手笔,更多的是因为那张名单册,对于杨蕊父母来说,女儿的终身大事才是他们最关切的。安宁想道:以杨蕊的受宠程度,她若是出嫁的话,嫁妆肯定不止五万两银子。   与她相比,在柳碧彤做下那些事后,蔚邵卿根本不可能给他添妆,最多象征性给了几匹做嫁衣的大红绸布,柳碧彤所有的嫁妆加起来有没有两千两银子还是一个问题呢。也不知道到时候见到杨蕊丰厚的嫁妆,梅家不知道会是何心情。   梅家这种行为让人知道,多少也会鄙夷他们。   ……   童若雪这次来到京城后,并没有住在蔚家,而是直接呆安宁这里,顺便教她几手的易容本事。   安宁知道这种学习的机会十分难得,错过这一村就没有那一店了,所以便暂时放下了装修的事情,专心致志同童若雪学习。   这易容术,最关键的便是那易容面具的调配。用的是一种黄色的安宁说不出名字的泥土,混合着好几种的植物调制而成。完整的步骤下来,也有二十八道工序,这其中哪个步骤出了差错后,配料便失败了。   最后一步则是添加珍珠粉,珍珠粉的效果是拿来调节颜色。   安宁将这些步骤都记在纸上,包括每一步的关键点、火候的掌握、每种配料的量,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最后出炉的东西,同人的皮肤十分相像,所以涂抹在脸上的时候,才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安宁看着这东西,不由觉得真的是术业有专攻啊,这样的东西,在现代都未必捣鼓得出来呢,而且还是原生态的。   等做好了易容的面料,童若雪又教导她如何把这些用在自己的脸上,还送了一个专门用来涂抹的小刀给她。小刀并非开封的,两头皆是刀背的形状,即使不小心戳到脸也不会因此受伤。童若雪自己易容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刀子,一双手灵巧地在脸上捏出各种形状。   安宁看着童若雪十分熟练地在自己的脸上雕刻出鼻子,又把额头垫高了一些,下巴弄尖了点,没一会儿功夫,一张陌生的面孔便新鲜出炉,若不是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安宁根本就认不出这是她。   太神奇了!   安宁看得目瞪口呆。   童若雪鲜少见她这样,不由噗嗤一笑,“你也来试试。”   安宁点点头,也跟着调配起来,她刚刚看童若雪做起来很轻松,自己尝试却一点都不容易。不是鼻子塌了,就是额头没弄平,更别提像童若雪一样,在几分钟以内搞定。   童若雪说道:“我等下给你做几个模板,你若是觉得每次化妆麻烦,可以将这些面料填在模板中,放在那边不管,几天后就可以成型,再撕下来,便是一张面具了。”   安宁点点头,面具她虽然需要,但是这种易容本事也是需要掌握的。   幸好她本来化妆的手艺就不错,在练习了四天以后,也就学的有模有样的。虽然每化一次,得花一刻钟多,远远比不过童若雪,但速度完全可以通过练习来减少的。   童若雪是受蔚邵卿这位师弟的请托才来教她的,在教导的时候,也不曾藏私。安宁自然也得有些表示。   她直接将自己之前写好的封神演义,让童若雪一睹为快,童若雪对于这份礼物很喜欢,捧着书稿看得津津有味的。   除此之外,安宁还同她交流了好些美容的方案。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童若雪果然学得很起劲,还跟着安宁一起用黄瓜敷脸。   等六月十二号的时候,杨蕊一大早便坐马车到周家,然后四个人再一同上路。安宁和杨蕊坐一辆马车,童若雪则和安玲珑一辆。周慧因为前两天一时不察,着凉了的缘故,到现在还在养病。若是明天身体痊愈的话,说不定她也会过来。   杨蕊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病容,神采飞扬,一身大红的衣衫。她见了安宁后,冲着她笑了笑,笑容中再没有之前的阴霾。   等上了马车以后,她才告诉安宁,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这么快?”安宁还以为至少得相看个两三个月再做决定的。   杨蕊道:“幸好有侯爷送来的那单子。单子上那些人肯定都是侯爷选择过的,人品上可以信任。我爹娘他们也花了大力气去调查,然后从中选了一家。”   杨蕊不同于其他女孩子,谈到自己的婚事一点都不扭捏,安宁觉得这点非常好。不过杨家会这么快定下婚事,应该也有向梅家叫板的意思,告诉梅家,他们杨家的女孩子根本不愁婚事。就算没有梅家,他们也可以找到更好的。   安宁调笑道:“哦,是哪家的公子,有这样的福分?”   杨蕊啐了她一口,才答道:“是萧家的二公子萧敏之,他父亲是翰林院的学士,爷爷则是御史中丞。”   安宁怔了怔,忽的噗嗤一笑,“梅家若是得知这消息,一定脸很黑。”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得更欢。   杨蕊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的得意,“就是要让他们黑脸。”   安宁严重怀疑,杨蕊父母绝对是故意选这位的,要知道萧敏之的父亲萧则和梅斯同虽然同样都算翰林院编修,但萧则是正五品的学士,梅斯同则是正六品的侍读,被压了一头。萧敏之的爷爷是正四品的御史中丞,虽然同样也是正四品,但是架不住京官比地方官要高一等,依然被压着。萧敏之和梅若源一样都是秀才的功名,但是萧敏之比梅若源还要小一岁,放在别人眼中,更加年少有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完胜啊。   论底蕴的话,萧家也比梅家更甚一筹。   安宁隐约记起,这萧家便是后来蔚邵卿添上的三家之一,没想到杨家直接就看上了这家。   等亲事传出以后,梅若源的脸色肯定很好看,自己抛弃了的未婚妻转眼找到了比自己更好的对方,打脸不外乎如是。   更让杨蕊开心的是,萧敏之的奶奶以前也是富商之女,所以对皇商杨家,并不会像其他的读书人家一样嫌弃。据说当年这位老夫人看上了还只是穷秀才的萧老爷子,力排众议,硬是嫁给了他。等萧老爷子中了进士后,感念在困苦时期,妻子对自己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即使后续有不少人怂恿他纳妾,依旧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妻子。   杨蕊继续道:“说起来,我那三姐姐也得感谢你呢。”   杨蕊口中的三姐姐便是杨欣,杨蕊的三婶娘杨洪氏为了女儿的亲事,打着照看几个姑娘的名义,亲自来到京城之中。   安宁疑惑地看着她。   杨蕊道:“我三婶娘也看到那名单册上的名字,看上了其中一户人家,便让人去试探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愿意结下亲事。”   杨蕊的亲事有蔚邵卿作保,基本一说一个准。但杨欣就不一样了,杨洪氏在看上以后,也是请了一个朋友去敲边鼓,对方答应下来倒是意外之喜。   “哦,是哪户人家?”安宁觉得杨蕊这两个堂姐都还不错,之前虽然羡慕杨蕊的亲事,但也不曾同杨蕊阴阳怪气,等杨蕊被退亲生病后,这两个姑娘又时常陪她说话,给她开解。   “是御史大夫的庶子。”杨蕊解释道,“听说他生母是那孙夫人的陪嫁丫鬟,刚生下他就去了,所以他从小养在孙夫人名下。孙夫人的儿子又从小养在孙夫人婆婆身边。所以虽然这位是庶子,但同孙夫人的儿子也差不了多少。孙夫人担心他因为庶子的身份,日后也分不到太多的财产,所以便想着给他寻一个有钱的妻族。”   杨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不,便同孙家一拍即合。杨欣对于这亲事也很满意,这位说是庶子,但是跟孙家的嫡子关系和亲兄弟差不多,还是从小养在孙夫人身边,据说性格也十分敦厚。   “若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三婶娘也不知道有这样合适的人家。你等着吧,等两家交换庚帖后,过几天我三婶娘肯定会给你备一份厚厚的礼的。”   安宁笑了笑,她最近收的最多的就是礼物。周家现在根本不用花钱买所谓的绫罗绸缎,周李氏还会将一些人家送来的,挑拣出大家喜欢的,其余针线房的两个绣娘给府中的下人做衣裳。每一季度,都会分两套的心意。两个绣娘还另外带着四个丫鬟一起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四个丫鬟就等于是她们两人的弟子,以后也会跟着接手呆针线房中。   安宁道:“等你们亲事正式定了的时候,可以同我说一声,表哥大概也会上门喝上一杯喜酒。”   杨蕊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   安宁没说的是,蔚邵卿根本没打算去喝梅家的喜酒。   两人说着话,差不多坐了一个时辰的车,才到了那赌石的会所。   这会所至少占地五百亩,这么大的地盘,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买的下才怪,所以直接盖在郊外这里。   不过虽然是郊外,在装修上一点都不含糊,每一年弄玉轩都是在这里举行赌石拍卖会,整个楼房看上去金碧辉煌的。   门前直接摆放着两排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因为是凭券进去的缘故,安宁没办法带桂圆和玉容来这里见识见识,蔚景他们则是在门外等着。   安宁他们这一行人除了安逸成,还有安宁曾经见过一面的承恩伯嫡长子冯子英。有他们两人在,安宁等几个姑娘也不必担心在这弄玉轩楼里会被哪个人冲撞到。基本能进来的,要么是非富即贵的,要么是同贵族有关系的。   一眼望去,都是京城中所谓的名门子弟。也有不少的姑娘出来见识,不过这些姑娘身边至少都会有一个男性亲属跟着。   忽然之间,安宁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却看见卢梦芙同一个少年站在一起,刚刚拍她的便是少年。少年一身蓝衣,相貌秀气,正冲着她抿嘴笑。   安宁乐了,道:“你怎么也来了?”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凌天晴。或许是不想暴露身份,她今日居然特地做了男装打扮才出宫。   凌天晴道:“听说这里有热闹看,我便来了。”她进来的入场券还是蹭卢梦芙的。   在场的几个都见过凌天晴这位二公主,所以基本都认出她来,只是大家都没声张。   凌天晴咳嗽了一声,道:“你们记得叫我秦天。”   安宁颔首问道:“你要同我们一起吗?”   凌天晴点头。   于是他们这一行人,人数又增加了。凌天晴的女扮男装效果不算特别好,稍微仔细观察一下,便看得出是女孩子,只是有不少人不怎么见过她,或者说只见过公主打扮的她,因此只当时哪家的贵族小姐特地乔装出门的。今天像她一样男装的女孩子也有好几个,混在会场之中倒是不稀奇。   安逸成以前就参加过一次的赌石大会,向他们介绍道:“我们先去仓库。我听说今天要拍卖的石头一共有一百块,每个人有十次的拍卖机会。我们可以先过去看看那一百块石头,再决定要参与哪几项的拍卖。”   安宁有些吃惊,这里的赌石发展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丁瑜皱了皱鼻子,“只有一百块石头吗?想买一块回去赌一把的人那么多,恐怕都抢不过来呢。”   冯子英笑道:“他们弄玉轩将运回来要卖出去的石头分成三批,今天只是从第一批里选了一百块品相最好的拿出来拍卖,仓库里大约还有几千块的石头,所以不用担心买不到。不过弄玉轩他们肯定至少留了一半下来,作为自己的库存。若是运气好,开出品相好的宝石,弄玉轩还会花钱向我们买呢。”   很多人赌石,也就是享受那种赌的乐趣罢了。   因为会场足够大的缘故,虽然人不少,但也不会显得拥挤。   安玲珑叹了口气,“早知道应该找一个玉石的大石来帮我们看看呢,不然我们哪里知道哪块好,哪块不好。”   安宁抿唇笑了笑,“在这方面,京城中能称得上是大师的,恐怕不超过十个吧。再说了,赌石这种东西,运气成分占了不少,即使是大师,也时常失手的。你若是想知道的话,我教你一些口诀,你按照口诀试试好了。”   冯子英点点头,疑惑地看着安宁,“安宁妹妹你研究过这个吗?”冯子英同蔚邵卿一向走得很近,安宁这个蔚邵卿的表妹自然也被他列为了妹妹范围。   安宁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说道:“宁买一线,不买一片。黑随绿走,绿靠黑生。有椿色死。不怕大裂怕小绺。”   安玲珑、丁瑜、杨蕊等人都听得晕乎乎的,不太明白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宁便更加详细地解释:“所谓的宁买一线,不买一片,意思就是宁可买一线的绿带子,也不要去买一大片的绿色表现。”   “咦?为什么?一大片不是更好吗?”   安宁道:“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带子可以渗透到玉石的内部,沉下去。而片色多少是色跑皮的爆松花,一般情况都很薄。也有人说过,片色如纸,线色臣。”   她将一条条喃喃道来,所有人都听得兴致盎然,都没想到安宁这个未曾参加过的人,在赌石这块还有这些研究。   面对大家惊讶赞赏的眼神,安宁有些郝然。她之所以能知道这些,不过是占着前世的积累罢了,不同于这时代还有很多人对此敝帚自珍,前世上网搜索一下,便可以发现许多总结出来的规律。这些沉淀着不少大师经验的规律,即使是大周的那些玉石大师,也未必会知晓,更不会直接告诉大家,而是吧的死死的。毕竟这些都是他们吃饭的东西。   那时候她同舍友一起去参加,为了选出好的石子,没少临时抱佛脚,理论知识杠杠的。   不过赌石这东西,运气成分更高一些,即使是一些大师判定不可能的石子,也十分有可能会开出极品的石头。   “你对这些倒是了解。”清冽的少年嗓音响起,话语中的桀骜独属于季延一。   安宁转过头,“你偷听我们说话啊。”   季延一哼了一声,“耳力太好,我也没办法。”   话语之中的自得都快满出来了。   这个傲娇少年!   季延一冲着安逸成和冯子英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视线又重新回到安宁身上。   安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季延一却没说什么,抬脚直接走人。   只留下安宁一脸莫名其妙。   凌天晴用手肘推了推她,“你同他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   安宁嘴角一抽,“我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好了?”   她这样,也算和他关系好?   安逸成说道:“他特地过来同你打招呼,难道不算好吗?”   安宁顿时无语了,原来这就是季延一打招呼的方式吗?   冯子英则是摸着下巴,不时瞅着安宁笑。作为知事的少年,他多少也看出了季延一眼中的感情,正幸灾乐祸呢。有这么一个强敌,他那好友要倒霉了。   安逸成瞪了他一眼,冯子英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又装作一脸的正直,他相貌本身就生得端方,一板起脸,还真能糊弄一些人。   一行人继续走向仓库的位置。仓库四周的墙都安装上了透明玻璃,所以屋内的光线十分充足。幸好现在还不到特别炎热的季节,若是等十天后夏至到来,那时候还真能热死人。   安宁放眼望去,一路上皆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每一个石头上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价格。琳琅满目,她看都看不过来。   冯子英道:“我们是要先看看里面那一百个拿来拍卖的石头,还是先买这里的?”   卢梦芙说道:“先按照安宁所说的那些,练手一下再进去。”   杨蕊他们也都点头赞同这个提议。   丁瑜说道:“大家分开挑选好了,嗯,半个时辰以后,在门口那边集合。”   然后直接就往各个方向去搜了。   因为时间有限,石头又太多的缘故,安宁直接往有绺、有裂、有廯的找去,这种出石头的可能性比较高。她从左下头那边找起。这些石头的价格有高有低,最低也是一两银子,最高则是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都够普通农家用四五年了。可见这时代的赌石就是有钱人的玩意儿。   安宁最先找黄色、黑色、褐色这三种比较容易出高质量翡翠的皮壳石头,这么一筛选,便去了至少四分之三,工作量一下子减少了不少。   直廯的野兽不能选的,这种容易钻入石头内部,影响质量。那种分散的灰廯也不能要……   安宁脑海中闪过一样样的赌石要点,最后挑选了十块。   每一块石头都很沉,她只好喊弄玉轩里的一个伙计来帮她。   伙计直接将她所选定的这些石头放到框里,抬去结账。   弄玉轩一个弄了十个点的结账位置,也省得大家排队排很久。毕竟很多世家子弟的脾气都不太好,真让他们排队排一刻钟,恐怕都等不来。   十块石头一结账,一共是一百二十两二银子。若是这十块石头都没出半点的好石头,就等于银子都打水漂了。   她结账后,后面一个身着桃红曳地裙的少女也结账了一把,一共花了五百多两银子,买了八块的石头。这些石头最贵的也就是一百两一个,可见这人所选的大部分都是昂贵的。   她的目光落在安宁身上,明显带着某种敌意,“周姑娘就只买这些便宜的货色吗?”   安宁皱眉,“请问你是?”   这位姑娘她还真没见过,虽然相貌还算不错,但眉眼之中的厉色多少破坏了五官的美感。   “陆凤仪!”   安玲珑直接杀了过来。   陆凤仪冷哼了一声,“怎么,我为何不能来?”   安玲珑笑了笑,“我们所赚的钱都是自己挣的,可不像你们家都是卖女儿的。毕竟不是自己挣的,你们花起来当然不比我们心疼。”   陆凤仪气得脸色涨的通红,手颤抖地指着安玲珑。   安玲珑抬了抬下巴,说道:“怎么,我哪里说错了?谁不知道你们陆家最爱卖女儿了,也不知道等轮到你的时候,会卖出多少银子。”安宁这才是第一次看到玲珑如此刻薄地说话,不由惊讶地看着她。   安玲珑说话的时候,可没控制自己的音量,不少人将目光投到这方向来。   陆凤仪感觉如芒在背,想要说点什么反驳,在安玲珑鄙夷的眼神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让开。”季延一的声音响起。   陆凤仪听到这声音,身体僵硬地回头。   季延一只是冷冷道:“你挡路了。”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坨垃圾一样。   陆凤仪嘴巴一扁,直接就红着眼跑开了,一个伙计连忙帮她把她那篮子的石头给带上。   季延一结了下账,他买的石头不少,差不多有十六块,一共花了四百多两。   季延一又问了问,“要去开石头吗?”   安宁想了想,说道:“我等下把。”随即拉着玲珑的袖子,问她陆凤仪的事情。   玲珑说道:“陆家,哼,算是京城中最臭名昭著的人家。原先的陆家,也是长公主的子孙,只可惜后代没有一个成器的。”这长公主并非大公主凌天怡,也不是凌青恒的姐妹,而是他的姑姑,早已逝世多年。   “他们家又最爱虚荣,想要维持所谓的贵族体面,却不知道什么叫做量力而行。陆家又不像蔚家一样有不少赚钱的营生,入不敷出,自然越来越不如,偏偏还想撑着架子,便索性将自己的女儿孙女拿来卖。明明是侯门之女,却为了十几万两的聘金,将自己家的姑娘卖给富商,卖给一些愿意出高额聘金的人家。”   玲珑说到这里,十分的愤怒,作为女孩子,她对于这种无疑会物伤其类。尽管心里清楚她爹娘十分宠爱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做,但还是会忍不住同情那些被卖的人。   那些富商,聘了陆家的姑娘,也不过是觉得侯门女稀奇罢了,基本嫁过去的姑娘都没有落得好的。   安宁也忍耐不住心头的火气,又问道:“那你为何那么讨厌陆凤仪?”   听玲珑刚刚的说法,她明明很同情那些女孩子的,可是在对待陆凤仪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态度了。   安玲珑冷冷道:“陆凤仪同陆家其他姑娘不一样,她出生的生辰好,据说十分旺陆家的家主,所以从小备受宠爱。因为她说想要一套紫宝石的头面,她一个庶姐便被卖给了一个愿意出十万两银子聘金的人家。陆家家主便从中拿了一万两银子,给她买了那套紫宝石的头面。陆凤仪对此却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安宁叹了口气,她所见过的古代贵族少女,即使有像穆芊芊这样的食人花,但人家的表面工程还是做的挺不错的,哪里像陆凤仪这样。或许是因为从小被宠爱大了的缘故,所以她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吧。   不过……倘若陆家当真为陆凤仪好的话,应该会好好让人教导她的,至少得有所谓的淑女风范。陆凤仪却被养得如此骄纵自私,她这些行径又没好好遮掩,哪里会有好人家愿意上门提亲。   安宁眼中突然光亮闪过,还是说,这就是陆家家主的意思?养费了她,然后让她长长久久地留在陆家,好好旺他的八字。   想到这个可能性,安宁突然觉得身子有点冷。   “怎么了?安宁?”玲珑出声打断她。   安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那你知道陆凤仪为何看我不顺眼?”   安玲珑脸上忽的露出一个有些促狭的笑容,“大概是因为季延一吧。”   “咦?”   “陆凤仪,应该是喜欢季延一的。只是季延一对她一直都视若无睹。倘若季延一对每个人都这样也就算了,他对你的态度却好很多,所以陆凤仪自然就看不过眼了。”   安宁哼了一声,“有本事她直接找季延一啊,迁怒到我头上干嘛。欺软怕硬啊。”   在她看来,季延一对她态度和悦,不过是看在西游记和封神演义的份上。   季延一曾经救过她,作为一个朋友来说,也挺讲义气的,安宁自然不可能会因为外人的目光而刻意去疏远她。   玲珑拉了拉她的手,“走,我们先去开石头!开完石头再去看那些下午拍卖的石头好了。”   安宁停下脚步,“等一下好了,你看,若雪也过来结账了,我们三人一起过去。”   童若雪看见她们两个,冲着她们微微一笑,她选的石头不算多,只有四颗,而且个头都不算大,所以直接自己抬了过来,没有麻烦伙计。四个石头,也就花了她二十多两的银子。   三人走在一起,向左边拐去,那里便是专门开石头的地方。   在靠近的时候,刀子钻石头的声音此起彼伏的,让安宁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这噪音简直让人不舒服。   等走进屋子内,便看到不少的人都已经开石头,欢呼声、叹息声、说话声、交织成了一区的人生百像。   “呀,涨了!”   “你真是好运气啊!单单这一块就够你赚得盆满钵满了,不像我,选的几块全都垮了。”   “嘿嘿,过奖过奖!”   安宁扫了过去,看见一个锦衣玉带的少年抱着一块黄色的宝石,笑得合不拢嘴,显然是赚大发了。那一块玉,恐怕最少都价值五千多两银子,的确是赚大发了。   安玲珑听到有人涨了,顿时也激动了,迫不及待了起来。她一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安逸成,拉着安宁,小跑着过去。   安宁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玲珑连忙道歉,三人慢慢走了过去。   安宁一抬眼,发现陆凤仪就在附近,再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季延一,顿时明白了原因。   季延一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买的那些石头,仿佛能盯出花一样。   安逸成似乎只买了四块石头,他运气不太好,四块石头都没开出什么好的玉来。不过他本来就没指望这个赚钱,就是赌个好玩而已,所以半点都不放心上。   给他解石的是一个王姓的师傅。这个解石场负责解石的至少有二十个师傅,弄玉轩也算是大手笔了。   “怎么又是白花花的!”陆凤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安宁仔细一看,发现她那些石头已经解了一半了,结果这一半,别说好的石头了,就算是十分次的干青种都没有。   安玲珑直接就笑了,说道:“这八块能开出二十两的玉石不?”   陆凤仪怒瞪她们一眼,因为有安逸成和季延一在的缘故,倒是不敢口吐粗言,直接恨恨道:“继续开下一块!”   安宁看着剩下的几块,忍不住摇头,这几个一看就是属于那种不会出好石头的那种,当然也不排除陆凤仪狗屎运来了,只是这种可能性太低。   陆凤仪本来就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他们,见到安宁的表情,越发气愤。   没有!   还是没有!   陆凤仪简直要气死了,虽然四百多两银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季延一面前丢了脸才是她在乎的事情。   等解到最后一个石头的时候,一刀下去,那师傅将切面上的石粉抹去,上面居然透出了一抹温润的绿色。   陆凤仪欣喜道:“绿了!绿了!”说罢,还不忘拿挑衅的眼神看她们。   安宁撇嘴:才那么一点绿而已,还不知道开出什么结果呢。   陆凤仪根本不懂这些,直接笑道:“你等着看我解出一块好玉来吧!”   她身旁的师傅则继续切。   等切出来后,安宁忍不住乐了:这最后一块解出的根本就是豆种,豆种本身是翡翠中十分常见的一种,属于中低档次,至于陆凤仪解出的这颗,看重量的话,大概有两三两,只是质地粗糙,透明度也不高,最多价值十两银子。   就算是陆凤仪都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是一块好玉。   安宁瞅着她笑,“这块不知道能卖出四百两不?”   陆凤仪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十买九亏,我就不信你会比我好多少。”   安宁耸了耸肩,“你五百多两银子只开出了加起来不到二十两银子的玉,我一百二十两银子,只要开出五两银子的玉,就算得上比你好了。”   安玲珑见到陆凤仪大亏特亏,心情可开心了,也笑着搭腔,“嗯,我的话,大概得开出十两银子呢。”   童若雪则道:“我那几块只花了二十多两银子,只要能开出二两银子的就不算亏。”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成功地让陆凤仪的脸更黑了。   安宁直接随手选了一块,让王师傅帮忙切。   陆凤仪则是站在旁边看,似乎打算等安宁全都垮了后,才来落井下石。   只可惜今天的幸运女神似乎是站在安宁这里。   王师傅一刀下去,还没擦掉石粉,幽幽的如夜色一般的光芒流转。   安宁眯了眯眼,上前擦了擦,露出了里面玉石,其色沉如墨,但实际上并非黑色,而是很深的绿色,颜色纯粹,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居然是墨翠!而且还是品相相当好的那种。   安宁的脑海中闪过一行大字:赚到了!   ☆、第七十九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请君入瓮   王师傅今天解了那么多块石头,还真没解出这种一看就是高档玉石的石头,顿时精神一震。   陆凤仪已经气歪了脸,恨不得安宁开出的东西是自己的。   王师傅细心一解石,最后解出了两斤多的墨翠,成色十分纯粹,无论是做手镯还是做首饰,都有一种难言的魅力。   王师傅叹了口气,“这么一块,大概价值都有两万银子呢。”   安宁也咋舌,只能说她运气太好。即使剩余的石头都没解出任何的好东西,也够赚回来了。难怪喜欢赌石的人那么多,运气好的话,可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就算她称得上是会赚钱的人,也没法对两万两银子的东西无动于衷啊。   王师傅问道:“这块卖吗?”他语气十分兴奋。   安宁笑道:“这种玉可不算常见,当然得自己留着。”嗯,决定了,一定要用这些墨翠做几套头面。在世人眼中,墨翠可是具有辟邪、防毒虫、驱猛兽的作用,还有人认为墨翠可以招财进宝呢。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种水好的墨翠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安宁抱着这墨翠,越看越是欢喜。她抬起墨翠,看到这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暗绿色的色彩,格外的惑人。   在安宁这里开出了一块好的玉以后,王师傅十分有动力,急着给安宁解下面的,只可惜运气有限,后面几块虽然也开出了一些,但不过是类似于豆青种一类的普通玉石,加起来大概价值四五百两,有前面那墨翠珠玉在前,王师傅对于这些自然就看不上了。   直到开最后一块石头时,王师傅也不抱太大希望的,安宁反而挺有信心的。最后一块石头也是所有石头中最大的,正是安宁所看好的有廯、有绺、有裂的那种,只是不知道为何,似乎不被弄玉轩的人看好一样,明明个头不小,标签上也只贴了五两银子。   王师傅打量了一下石头,那刀子便稳稳地切割了下去。   安宁严重怀疑这些切石的师傅各个都是高手,不然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直接就切了下去却看上去毫不费力的,弄玉轩总不可能给每个人都给那种削铁如泥的刀子吧。   这一刀切下,擦掉粉末,露出了里面如冰块一样透明的玉石。   王师傅顿时乐了,“你这小姑娘,眼力不输给那些大师啊。”挑选出来的十个石头,居然有两个都开出了价值不菲的东西,远远胜过了那些拿去拍卖的石头。   安宁抿嘴一笑,冰种虽然比不上最高等的玻璃种,但也是仅次于玻璃种了。而且这块的成色同样很好。   “哪里哪里,只是今天运气好而已。”   王师傅道:“你这冰种,够大啊,居然有五斤多。论价格,还真不输给那墨翠,你真的不卖吗?”若安宁说要卖出去,恐怕弄玉轩的人立刻就要上门了。   安宁见到不远处有几个一看就是弄玉轩的管事,一脸心疼地看着这些东西。这些管事的心中都在大骂:那些他们花了不少银子请来的大师,还比不过人家一个小姑娘。说好的这一千块石头没啥好东西呢!这墨翠和冰种不算好东西,还有什么是好东西!   她笑了笑,说道:“不卖,我要留着给自己做东西用呢。”她现在对于这些东西的处置,都已经有了主意了。   “这么重的冰种,你就算做给自己做三套的头面,也用不到一半啊!”王师傅苦口婆心道,他毕竟也是吃弄玉轩的饭,自然得替东家说好话。   安宁摇摇头,“这些我得自己收着呢。”   从原来的一百多两银子,一下子翻到至少五万的价格,她的小心脏到现在还在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实在有些驾驭不住。只能说运气来了,神都无法抵挡。在看到这冰种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打算拿出其中的两斤,做成五十个喜鹊登梅的样式好了,每一个样式上刻着从一到五十的编号。就将这些作为她那会所所使用的贵宾卡。这种贵宾卡雅致又不失收藏价值,一定很受欢迎。虽然两斤的冰种,拿出来卖,至少也能卖个一二万两,这笔钱看上去让人心疼,但是却是必要的。能够有资格用这贵宾卡的,身份非富即贵,想必那些人也不会白白占安宁这个便宜。   安玲珑也是一脸的激动,安宁开的好头,像是给她一个极大的鼓励。安宁果然没骗她!她才是所谓的大师啊!一时之间,她也瞬间底气满满的。   陆凤仪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安玲珑才不理她,喜滋滋地让王师傅接着开她的。   安玲珑的运气比不上安宁,虽然花了两百多两的银子,但开出来的玉石都不算是高档货色。但她已经十分满意了,因为她那些东西,凑起来,价值也有上千两。   安玲珑只挑选了其中品质最好的一块自己收起准备回去打个手镯,其余的她看不太上,全都卖给了弄玉轩的人。弄玉轩似乎觉得他们这伙人运气不错,特地派了一个人在这边守着他们开完全部的东西。   这一转手,安玲珑瞬间就多了九百多两银子的进账,美得她直冒泡,拉着安宁的手道:“我今天可是赚了七八百两银子呢。”   陆凤仪咬牙骂了一句,“狗屎运。”   安玲珑哼了哼,“那是安宁有本事,知道要如何挑选。”其余的话,却也没有透露。   开完安玲珑的,则是继续开安逸成的,安逸成的运气不太好,基本都打了水漂,不过他买的本来就不多,只是花了五十多两银子应景一下,所以一点都不心疼。   童若雪的倒是赚了一小笔,差不多价值一百多两,她将那些全都卖出去,将一张一百两银票和五十两银票收起,剩余的碎银子则是拿在手中把玩着,笑道:“我接下来的路费倒是搞定了。”   她在赌石大会以后,便要继续离开京城。她这趟入京,主要就是因为蔚邵卿的请托。   安宁他们开完石头,原本想要直接去门口等其他人,却发现其他人也是陆陆续续选了一些石头过来,也到了这屋子之中,打算将石头开一开,赌一下自己的手气。   安宁见到杨蕊同丁瑜一起走来,展颜一笑,正要上前去接她们,忽的一声惊呼声响起。   “老坑玻璃种!居然是老坑玻璃种!”   安宁回过头,却看见一个师傅一脸震惊混着可惜不舍地看着一块石头,石头的旁边,站着的正是季延一。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原本以为她运气已经非常好了,结果季延一反而青出于蓝,一选就选中了最高级的翡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季延一对此倒是淡定,仿佛他开出来的不是老坑玻璃种,而是普通的豆青,淡定得让人牙痒痒的。   给季延一切石的苏姓师傅,用珍惜虔诚的眼神将这石头慢慢地切了,生怕不小心损失掉一丁半点。   苏师傅刚刚的声音可不小,直接将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围着季延一,视线都集中在那玻璃种上。只是几秒钟,便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大家议论纷纷。   “这季延一运气也太好了吧,居然直接开到最极品的玻璃种。”   “是啊,我估计那重量,至少也有一斤吧,市价恐怕都不止五万两银子呢。”   “人比人气死人啊,我的别说玻璃种了,连豆青都没有。”   “我本来觉得我开出黄翡非常好了呢。结果啊……一个墨翠,一个老坑玻璃种,都直接压了我,人家开出的重量还比我多,成色比我好!”   “有黄翡你还不满意啊,老子花了五百两,什么都没开出!”   安宁他们虽然也挺想近距离围观的,不过鉴于人太多,还是省了这功夫。刚刚她开出了墨翠,虽然也有人围观,但因为王师傅说话声音不太大的缘故,围观的人自然没有围观季延一的多。   给他们几个开石头的王师傅也是心不在焉的,渴望的视线不住地往那边飘啊飘。他这辈子也没解过玻璃种,真是羡慕死老苏了,恨不得解出那块的人是他。等视线落在安宁的墨翠上,他又有些气平,墨翠这东西也并非常见的东西。他已经算是运气很好了。   丁瑜忍不住道:“你解的时候,可别走神啊。”万一她运气好也开出东西了呢。   丁瑜可是听说了,他们这一行按照安宁所说的那些挑选方法,除了手黑到了极点的安逸成,其余开出的都不坏,安宁更是大赚特赚,所以丁瑜对于自己这些也是有点信心的。   王师傅黝黑的脸微微一红,说道:“放心吧,这位小姐。我老王吃这口饭已经三十多年了,一定开得稳稳当当的。”   随即沉下了因为玻璃种而起伏的心,开始给丁瑜和杨蕊解石。   丁瑜这回选了六块的石头,前四块都没解出什么东西,只有些许的绿色,而且那些一看就是品相十分不好的,最多只能卖个一二两银子的东西。丁瑜的脸都有些黑了,她倒不是舍不得银子,纯粹觉得自己手气实在不好,特别是同小伙伴们一对比。   解到第五块的时候,却开出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红翡,虽然只有四五两,但弄玉轩的人也问过她,两千两银子是否愿意出卖。   丁瑜脸上顿时阴转晴,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不卖不卖,我正好留着给我娘打一对的手镯。”这红翡的品质实在是好,拿出做手镯的话,一定十分惹眼。   即使她第六块石头没有开出东西,单单这红翡已经足够让她心满意足了。   弄玉轩的人捶胸顿足,周安宁他们这一伙人的运气实在太好,开出了不少的好东西,偏偏他们一个个都不肯卖。他们这群人大部分家世贵重,弄玉轩的哪里敢威逼他们。   杨蕊的运气也不错,虽然只开出了豆青,但因为品相不错加上重量够的缘故,也算是赚了一笔。   只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季延一那玻璃种划算。   大家在看完热闹以后,便散开来了。季延一抱着那一斤多的玻璃种,眉眼锐利如刃。   陆凤仪笑意嫣然地迎了上去,仿佛没有感觉到季延一冰冷的气息,拿崇拜敬慕的眼神看着他,“不愧是季将军!没想到季将军在赌石上的天赋也是如此的出类拔萃。不像某些人,凭着运气好,开出点东西,便自视甚高。”   她说后半句的时候,还不忘拿眼斜了安宁一眼,显然是在针对于她。   季延一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到安宁面前,“你喜欢这个吗?”   安宁有些反应不过来,咦了一声。   季延一难得耐心解释:“若不是有你说的那些要点,我恐怕也不会选了那几块的石头,更没可能开出这个。这个作为谢礼给你好了。”   这东西就算再昂贵,在他眼中,也就是一块石头。周安宁若是喜欢,他给她便是。   安宁瞬间感觉到周围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叫一个炙热,似乎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发展很喜闻乐见。   若是收下这东西,恐怕她同季延一的绯闻就要传遍全大周了,安宁连忙摇头,“这是你选的,我哪里能拿走。赌石,本来就是运气居多。你能选到这个,只能说你同它有缘。”   季延一倒是没有强求,点头道:“你若是改变了主意,便来找我。”   然后抱着这东西就走了,留下一个飘然的背影。   等她走了后,丁瑜冲着陆凤仪笑得那叫一个嚣张,“啧啧,没话说了吧。有些人呢,自己技不如人,便觉得别人都同她一样,殊不知,她无论做什么,都是丑人多作怪。”   刚刚季延一可是盖章了,他能选出这石头,可是因为安宁的指点。   陆凤仪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他们,随即追着季延一跑了,连她之前开出的那点东西都不拿。不过那价值不到二十两的东西,恐怕陆凤仪也看不上。   陆凤仪离开后,卢梦芙和凌天晴也过来了,两人都让王师傅解石。   王师傅这回倒是很有动力,觉得说不定还可以再开出点好的。只可惜安宁他们这一行人的运气已经用完了,卢梦芙和凌天晴最多就是保证不亏而已。   两人倒是不在意,还兴致勃勃地围观了安宁的墨翠、冰种以及丁瑜的红翡。   卢梦芙更喜欢红翡,“这个颜色真是不错。”   凌天晴则偏爱冰种,“我觉得冰种就很好。”   安宁道:“可惜你们两个来晚了,刚刚季延一开出了极品的老坑玻璃种呢,那才叫好。”   卢梦芙也是一脸惋惜,“真是可惜,老坑玻璃种可是很少见呢。”   安玲珑促狭道:“你若是想见识一番,就去求安宁。”   卢梦芙不明所以地看着安宁。   安玲珑绘声绘色地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卢梦芙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宁。   安宁看的有些黑脸,忍不住伸手去拧了玲珑的胳膊。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在外头,她早就和玲珑算账了。   他们一行人,抱着自己的成果,走出这解石的屋子,去门口找冯子英。   冯子英果然早就在那边等着了,说道:“你们可真是够慢的。”   他视线一扫,笑了,“看来大家的成果都不错嘛。”   安逸成上去给了他一拳,算是打招呼,“你没选吗?”   冯子英撇了撇嘴,“我运气一般般,开出的那些品质不太好,我哪里看得上,直接卖给弄玉轩了。也算赚了一点吧。”   “那比我哥好,我哥亏大了。”安玲珑笑嘻嘻地给自己的亲哥拆台。   安逸成忍不住瞪了妹妹一眼。   安玲珑才说道:“哥哥别怕,我到时候请你吃饭,补偿一下你。”   “这才像话。”   安宁他们直接先出这弄玉轩,她把东西交给了蔚海,让他们看管。蔚海直接道:“我先送回家里好了,这些东西太扎眼了。”   安宁想想也可以,便让他送回去。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等东西都安置好了以后,大家又转而去另一个仓库,这仓库里摆放着的是今天所要拍卖的一百个石头,每个石头之前,都写好了编号。   他们进去以前,门口的守卫一人给了他们十条的白娟,按照他们的说法是,这十条代表着他们下午十次的拍卖机会。在出来以前,他们就得写好自己打算拍卖的石头编号。一旦确定了以后,就不能修改。   弄玉轩这个举措也是担心有人会一口气拍卖了大多数的石头,所以才限制名额。之前就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弄玉轩的竞争对手收买人去拍卖的,弄玉轩知道以后,那叫一个吐血。据说当时所拍卖出的石头,有不少都开出了好东西。   在那之后,才有所谓的入场券和限制名额。   丁瑜声音清脆,“你看我们也有八个人,干脆就都写不同的编码,省的自己人成为了所谓的竞争对手。”   安玲珑也觉得这个意见好,又问安宁。   安宁正看着一个编号十的石头,说道:“我看有些石头开出好东西的概率很玄,还是别白费钱了。”   这里拍卖的石头,都是一百两起价,最高的还有五千两起价呢。   其他人也觉得有理,又纷纷怂恿安宁告诉他们,哪些一看就是不可能的。毕竟别人赌石是十赌九输,他们这一行人,大多数都没亏,还大赚了一笔,这可都是因为安宁的提点,所以大家现在对安宁在这方面的本事都十分的信服。   安宁咳嗽了一声,正要指点江山,安逸成却突然一个石头射了过去,正好打中了一个伙计的膝盖。   那伙计哎哟了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   安逸成却上前,拉起他的袖口,拎到一旁的角落地方,“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做什么?”   从刚刚,安逸成就发现这伙计在有意无意地跟随着他们,恰好处于可以听到他们声音的距离,还不时地往周安宁那个方向看去。安逸成是何许人也,一下子就将他给揪了出来。   “哥,你是说他刚刚在头疼我们说话吗?”   安逸成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那伙计身材矮小,瘦猴模样,眼神四处地转动,一看就是心虚的样子。   冯子英漫不经心说道:“你同他说那么多话做什么?直接拎到弄玉轩的人面前,问清他身份,再处置不就好了。他若是不怕死的话,不是还有他家人吗?”   伙计听到要牵扯到自己的亲人,这才慌乱了起来,连连求饶,“公子饶命,是有人要我打探清楚你们要拍卖的东西的。”   “哦,是谁?”冯子英眼睛眯了眯,嘴角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一只狐狸。   伙计不敢隐瞒,“是陆凤仪,陆姑娘拿了十两银子给我,要我打探出周县君打算拍卖的东西,然后告诉她的。”   安宁厌恶地皱起秀气的眉毛,“怎么又是他?”   这陆凤仪也太阴魂不散了吧。   凌天晴问道:“她问这个想要做什么?”   伙计小心地瞥了安宁一眼,说道:“大概是想要同周县君拍卖同一项的东西吧。”   安玲珑扯了一下安宁的袖子,低声道:“难不成她是眼红你的眼力,所以想要抢你看中的东西。她估计觉得你所看中的石头肯定可以开出好东西。”   毕竟安宁今天的十个石头,开出的东西,加起来至少也有三四万两银子。陆凤仪自然会将心思打在这上面。   安宁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伙计继续磕头,“小的不敢再跟着公子小姐你们了,可以放了小的吗?”   虽然陆凤仪不好得罪,但是这群人更不好得罪啊,他们当中很多人家世都不比陆家差。   安宁反而笑了,声音温和,“你赚这十两银子也挺不容易的。我们也不好让你吃亏,你就继续跟着我们,然后把我选的那些编号,全都告诉陆凤仪,若是做得好,我到时候也给你十两银子。”   伙计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降临在他头上,他结结巴巴道:“真的可以吗?”   安宁笑道:“自然是可以。只不过你不能让陆凤仪知道,是我故意泄露给你的。”   伙计连连点头。   卢梦芙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窥探出了安宁的想法,“安宁,你是打算……”   安宁脸上绽放出再甜美不过的笑靥,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陆凤仪既然打算摘我的桃子,我当然得好好送她几个烂桃子。”   哼,打她的主意!她就专门选那种一看就开不出好东西的石头,在拍卖的时候,再故意抬价,非得让陆凤仪大出血不可。   其他人都不是笨蛋,自然听出了安宁的言外之意。   安玲珑直接说道:“你若是有真正想要的石头,我直接给你拍卖好了。”   安宁挥挥手,“我今天已经赚够了,人不能太贪心。如果能坑到她的话,我这十个拍卖名额也算有了好去处。”   她原本打算只是随便看一看而已,不一定非要参与拍卖,现在却多了动力。   这一百个石头,她一定要努力选出十个最烂的!   ……   一时之间,安宁可谓是精神抖擞,拿出了一百分的力气去挑选,最后在十六个中,艰难地选出了最差的十个。三号、八号、十五号……一个个记下来。   那伙计也一脸兴奋地抄写着,末了,如获至宝地将抄写的东西收了起来,又恭恭敬敬地向安宁他们行了一礼。   安宁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愉悦。   她又陪着自己的小伙伴们,选了好些石头。不过大部分她都不是很有把握。   安玲珑他们也不在意,各自写了十个编号,然后将这些绢布拿到门前的柜台,记载在册。   柜台的掌柜恭顺道:“等下午拍卖前的半个时辰,我们会将拍卖的玉牌送到你们的雅室中。”   安宁他们所包的雅室编号是八,大概可以容纳十个人。   他们逛了一个早上,直到现在,大家基本都饥肠辘辘。唯一可惜的是,这酒楼没有提供吃食。虽然安宁也带了一些点心,但哪里够八个人吃。   安玲珑很豪爽地说道:“走,我们回城里吃饭去,我请客。”   安宁笑道:“今天我赚得更多,还是我请客好了。”她今天出门的时候,特地带了三千两银子,取出五十两请客已经绰绰有余了。原本她打算花一千两银子,买拍卖一下下午的东西。难得来一趟,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多可惜啊。无奈却出了陆凤仪这么一朵的奇葩,她只好将十次的名额拿来坑她,也算是省下这笔的开销。   嗯……若是明天陆凤仪不在的话,说不定她可以来拍卖一回呢。   大家知道安宁今天一个墨翠就赚了不少,所以也都不同她客气。   直接坐上马车,回到京城中。不过大家为了减少时间,自然是选择距离弄玉轩比较近的地方,但即使是最近的酒楼,等他们到了,也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抱着同样的想法,酒楼可谓是人满为患,根本没有空余的桌椅,不少人估计都刚从弄玉轩中出来不久。   冯子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对他们说道:“看我的。”   随即便钻入了一间屋子,安宁一看,就猜到他估计是同这酒楼的老板认识,再不济也是同掌柜认识。   没一会儿,冯子英变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有些矮胖的男子,男子笑眯眯的,看上去很讨喜,对他们说道:“既然是冯少的朋友,那便是我们酒楼的贵客。”   随即,他亲自带领他们上了三楼,进了一间空的包厢。   大家忍不住对冯子英竖起了大拇指,若不是他的缘故,还不知道得等多久呢。   冯子英笑容爽朗,“这家酒楼的主人,正好是我一个朋友。”他并没有直说是哪位朋友,只是将菜单推到他们面前。桌上一共摆在三份菜单。   安宁和杨蕊共翻一本,嘴里还道:“大家不用替我省钱,随便点。”   “好!安宁妹妹果然大方!先给我上一瓶莲花白酒再说。”   莲花白酒是用南湖产的莲花配合白酒酿造而成,因为前朝一位妃子喜欢的缘故,所以身价倍增,一瓶莲花白酒大概也要二十两银子。   安逸成直接在桌下踹了冯子英一脚,“你还真好意思啊。给你一杯浊酒就可以了。”   虽然是安宁请客,但是安逸成也不想太坑自己妹妹的好友。   安宁笑道:“一瓶哪里够,至少要三瓶。”说罢,直接告诉旁边伺候的伙计,“点三瓶的莲花白酒。”   她又对着冯子英说道:“既然这是你喜欢喝的,那么三瓶都得喝完哦,不能浪费的。我们可不会帮你喝。”   莲花白酒的度数还是挺可以的,冯子英喝两瓶的话,勉强支撑得住,但是三瓶可就不一定了。若是喝醉了,在一群漂亮的小姑娘面前出丑,那他简直没脸见人了。   冯子英脸色顿时僵硬下来,苦笑道:“安宁妹妹,我们商量一下,两瓶就好,三瓶的多贵啊。”   安宁笑眯眯拒绝,“不行!反正我有钱,六十两还是付得起的。”   其他人也乐得看冯子英笑话,纷纷起哄,丁瑜更是使出激将法,“冯大哥,可别说你不行哦~”   作为一个男人,能被质疑自己不行吗?当然不可以!所以冯子英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大家笑眯眯地点了十道菜,便吃边看着冯子英喝下三瓶酒。   冯子英的酒量还是挺不错的,三瓶莲花白酒下去,虽然脸已经红成了猴屁股,一身的酒味,但走路还算稳健。   没能成功看到他耍酒疯,丁瑜等人都分外惋惜,她们的表情落在冯子英的眼中,冯子英不由黑脸了:这群丫头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缠!   等吃过饭后,休息了一会儿,他们便坐上马车,继续赶回弄玉楼中。   ……   花开一朵另表一枝。在另一家酒楼,也在上演着这样的对话。   “凤仪啊,你确定这周安宁真有如此的本事吗?”一个绫罗绸缎裹身的中年男子再次问道,语气显然不是那么平静。   陆凤仪的声音却充满了笃定,“二叔,是真的。你不知道,早上那周安宁,只花了一百二十多两,就赚回了四万多两。”想到这里,陆凤仪真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到更早以前,她能够先周安宁一步,买下那几块的石头。   陆凤仪的二叔陆良极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眼睛发红,“说不定,她只是运气好了点而已。”   陆凤仪说道:“应该不是运气,他们那一行人,大部分都赚了,鲜少亏的。而且季将军也说了,他能够找到那块开出极品玻璃种的石头,也是受了她的指点。”   陆凤仪不知道的是,安宁他们也有人亏了,只是她没看到而已。   她的语气有些酸溜溜,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不屑一顾,反而对别的女孩子态度特别,她自然看周安宁十二分的不顺眼。   陆凤仪举了好几个例子,终于成功说服了陆良极,陆良极道:“咱们陆家账面上的现银大概还有两万多两,我今天便去告诉父亲,将这钱全部取出,我们陆家也来大赚一笔!”   平时账面上最多也就是四五千两的现银,前段时间陆家恰好嫁出了一个女儿,聘礼十分丰厚,所以到现在还有两万多两。   两人仿佛看见了这两万多两银子翻了好几倍,变成了二三十万两银子的美好前景,不由露出了志满意得的笑容。   陆良极说道:“若是这事真能成,那么凤仪你这次可就成为了我们家的大功臣了。”   陆凤仪也笑得一脸骄傲,“肯定可以的,从小大家都说我命好呢。”   陆良极心里嘀咕着:也就是爹一个人这样觉得吧。陆凤仪出生之前,陆老爷子身体一直不舒服,结果陆凤仪一出生,便好了起来,加上佛寺里的大师又说陆凤仪的八字极其旺他,从此陆老爷子就将这个孙女捧在手掌心,压过了家里一众的儿孙。   陆良极觉得陆凤仪就是恰好狗屎运罢了,但是这样的话,他可不会在陆凤仪面前表现出来,一直都是慈爱的叔叔形象。   他转念一想,“这周县君若是有这个本事的话,倒是可以让瑞阳娶了他,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他那二儿子,也到了讲亲的年龄,若是有这么一个儿媳妇,他们二房在家里的地位肯定可以压过大房的。   陆凤仪心中直幸灾乐祸:她那堂哥谁不知道是什么人啊,大手大脚又贪花好色,还有暴虐倾向,前段时间,他屋里一个丫鬟甚至被抬了出来,随便一席草席给包了。说是那丫鬟自己生病,但陆家谁不知道真正的情形。爷爷甚至为此将堂哥给狠狠打了一顿。若是周安宁嫁给这堂哥,恐怕连命都未必能保住。对此情况陆凤仪是喜闻乐见。她也清楚周家不可能将周安宁嫁给她堂哥,但若是能利用此事抹黑一下周安宁的名节,那也是美事一桩。   因此她嘴里还怂恿道:“她长得花容月貌,堂哥也是一表人才,两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陆良极却反而自己想通了,“不妥不妥,蔚侯爷肯定不会答应的。”别看他们家同蔚家一样都是侯爷,但一个世袭罔替,一个空有侯爷架子,哪里能比。陆良极自然不可能轻易去得罪蔚邵卿。   陆凤仪心中骂道:胆小鬼。   却也不能做得太过显眼,不然陆良极肯定会发现她的险恶用心。   ……   安宁他们从酒楼回到弄玉轩,直接就上了八号的雅室。   雅室并非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反而有几分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名家的字帖,桌子等一应摆设皆是花梨木,简单中又可以看见繁复的小细节。   冯子英说道:“这每一间的雅室,摆设都是不同风格的,有的金碧辉煌,有的清新淡雅,有的雍容华贵。”   安宁还以为每间都是如此呢,不由为主人的巧思而点赞,这也给了她不少的灵感。她那会所,完全就可以如此,弄出榻榻米风格、波西利亚风格……各种风格绝对能够让这个时代的人看不过来。   他们刚进来没多久,就有一个伙计捧着茶具进来了。   而且还是个熟人,早上跟踪他们的那伙计。   伙计进屋后,便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将茶具和茶馆放在桌上,又对安宁行了一礼,说道:“小的特意帮姑娘您看过了,那陆小姐所选择拍卖的十个编号都同周县君一模一样。”   对方成功入瓮,安宁点头表示满意。   她又道:“不错。”然后直接拿出十两银子给他,又说道:“这事若是顺利了结的话,那么事后,你还可以再来找我拿十两银子。”   伙计没料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财,喜得不住磕头谢恩。   安宁让他起来。伙计也不敢在屋内呆太久,引起别人怀疑,弯腰行礼后,便离开了。   一会儿,又有一个新的伙计进来给他们送泡茶的滚水。   冯子英看着安宁在那边很有闲情逸致地泡茶,想着这丫头为陆家设下的圈套,忍不住说道:“最毒妇人心啊。”   周安宁显然是挖了坑,还要在旁边看着别人上赶着跳进去的类型。稍微笨一点的,连自己被算计了都看不出来,还当自己是聪明人,就比如那陆凤仪。殊不知,只是点小聪明罢了。   安宁道:“我这坑,也只坑那些居心不良的人罢了。有点良心的人,可不会掉坑里。”   所以她一点压力都没有,反而十分期待着拍卖后的情景。   ☆、第八十章 自作自受,受刺激的梅家兄妹   安宁他们喝完一盏茶以后,弄玉轩的人便将他们每个人的玉牌给送了过来。每个玉牌上都刻着他们登记的编号。玉牌很薄,玉质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一个差不多价值一两银子左右的样子。   比如安宁的便是三号、八号、十五号、十九号、三十一号、四十二号、四十七号、六十五号、七十二号、八十六号。   其余的人也都把玩着自己的玉佩,其中丁瑜便选了一号,只是安宁估计排在前面的号,下手的人会比较多。丁瑜也不在意,她能拍到就拍到,不能拍到拉到。她打算拿来拍卖的银子也就是五百两,超过五百两的便不打算继续拍下去。   安玲珑的钱更多一些,她跟着安宁做生意,每日蝶恋花的分红都不少,家里每个月那点月钱都看不上了。安玲珑这次出来,便带了两千两的银子,比安逸成还多。加上还有早上卖出那些翡翠转的银子,加起来也快三千两了。   安宁因为没打算卖墨翠和冰种的缘故,现在手头大概是有二千八百两。   安玲珑直接借给她两百两银子,凑成了三千两的整数。虽然安宁一开始就打算坑陆凤仪,但是抬价这种事情,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把自己给坑里面了,所以安宁好歹得留着三千两银子以防万一。她也决定了,若是超过三千两银子,就不会再去抬价,万一陆家出不起价就糟糕了。   弄玉轩的二楼和三楼都是雅室,能有资格包下雅室的都是非富即贵,一层大约有二十间雅室。至于一楼,则是坐满了人,不少都是家财万贯的富商。安宁看了看,一楼至少有四百多人,也幸亏这楼够大,所以才装得下这么多人。   一楼的正中央则是一个大大的舞台,负责拍卖的主持人坐在正中央,那是一个年约三十,看上去有些儒雅之气的男子。   杨蕊原本正看着兴致勃勃的,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安宁问道:“怎么了?”   杨蕊冲着某个方向指了指,“梅家也来了。”   安宁顺着她手指着方向看去,半天都没找到人,她之前因为杨蕊的缘故,也见过那梅若源一面,但是印象不深,加上下面人多,她自然也就认不太出来了。   杨蕊附在她耳边说道:“你看那边,正对着高台,倒数第五排,从左边数起,是第六个,他同他妹妹梅若莲一道来的。”   安宁惊讶道:“梅家居然也能拿到两张入场券?”   杨蕊哼了一声,“保不齐,是攀上了谁吧。”因为雅室中有好几个人的缘故,她说话的时候,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也就安宁和她听到。   安宁笑了笑,说道:“你在雅室这里参加拍卖会,他在下头人挤人,你的未婚夫还比他好,你有什么好气的。”   杨蕊转念一想,果真如此,顿时又眉笑颜开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刚刚和丁瑜聊天的安玲珑凑了过来。   杨蕊想通了后,反而大大方方地指给她看。   安玲珑眉毛一横,“啧,就是那传说中的梅家少爷啊。”鄙视之意都要化作实质了。   一群姑娘顿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伐开来了,前面还在说梅若源,到后面便开地图炮到了全部男子身上,丁瑜义愤填膺道:“自古只听说了负心薄幸的男子,却鲜少听闻薄情的女子。”   包厢内可谓是阴盛阳衰,唯二的两个男子安逸成和冯子英顿时觉得自己的膝盖都中了无数的箭。说话的时候别一直狠狠瞪他们两人好吗?他们很无辜的,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   他们是招谁惹谁了。   等时辰到,等象征着拍卖正式开始的锣敲响了以后,安宁他们才停止了讨伐大会。   安逸成和冯子英顿时有逃过一劫的感觉,两人面面相觑,共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下面,拍卖会的主持人或许是知道大家不想听废话的心情,只说了不到三分钟,便开始进行正式的拍卖流程。   安宁感到十分可惜,早知道今天出门的时候,应该将她的望远镜也给带出来的,那样的话,肯定很方便。   主持人看起来虽然是儒雅的书生,但是说起话的时候,却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安宁在二楼的雅室中,仍然听得清清楚楚的。   童若雪在她旁边解释道:“他这是将自己的内力给弄到声音中,所以才能够让所有的人都听到他的声音。”   安宁明白了:古代虽然没有扩音器这东西,但人家也是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法子的。   第一块石头很快就送了上来,起拍价是一百两,每次加价最少是十两。   丁瑜本来就打算试着拍第一块,直接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上两百两银子,字迹颇大,这纸贴在了之前弄玉轩送过来的大大的木牌上,然后丁瑜便坐在窗口前,举着木牌。   丁瑜还问道:“为什么今年改成举木牌了?去年不是都是每个雅室都候着一个伙计,由他们来报拍卖的数吗?”毕竟能够包雅室的,身份非富即贵,他们怎么可能会放下架子嘶声力竭地喊着“一千两”来报数,那形象简直都要没了。所以一般情况,这个工作都是交给了弄玉轩的伙计。只是今年弄玉轩似乎弄了一个小小的改革,并不需要报数,反而是将所要的拍的价格写在木牌上。只是因为距离的缘故,从一楼要看到雅室中举出的木牌上的字,可不一定能够看得清楚。所以丁瑜才会有此疑问。   很快的,大家便知道为何弄玉轩有这样的自信了。   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宋超来到主持人身边,手中还拿着望远镜。   安宁眼皮跳了跳,原来如此。有了望远镜后,距离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宋超也并非每个数都念出来,他一眼扫过去,直接就念了目前出价最高的那位,“八号雅室,两百两。还有更高的没有?”   “十二号雅室,两百五十两。”   “编号六十五,三百两。”前四十的都是雅室,编号四十以后的,便是一楼的客人了,这些中有不少是富豪,所以出价还真不手软。   丁瑜一看价格已经超出自己原先的范围,直接放下牌子,懒得继续参与下面的拍卖。   最后一号的石头,是以五百二十两成交的,拍下的是编号六十七的人家。   二号石头,因为个头稍小的缘故,只拍出三百五十两。   到三号石头的时候,安宁精神一震。三号石头便是安宁选来坑人的其中一个,这颗石头块头不小,上面分布着直廯,直廯本身容易深入石头内部,大家都知道这种石头不能赌。只是这颗石头因为带着松花,结果导致弄玉轩的人也被迷惑了,才会将它拿来拍卖。   被迷惑的人可不止是弄玉轩,这石头刚搬上来,就有不少人开价了。石头的底价是五百两。   安宁为了让人不起疑心,便直接写了六百两银子。   “二十二号雅室,一千两!”二十二号雅室正是陆凤仪所在的雅室。   安宁见陆凤仪还真的参与拍卖了,顿时十分豪气地写上了一千五百两。   “八号雅室,一千五百两。”   大家顿时一片哗然,哪里知道这三号石头,才没多久,就已经翻了三倍,而且还是五百五百的加。   有人抢的便是好东西,顿时大家也跟着参与进来。   只是在安宁开到两千两的时候,之前参与的人,多少都退散了。   两千两啊!都可以拍几个石头下来了。退散的人自然不包括陆凤仪。   陆凤仪安宁这样的大手笔,反而更增添了信心,直接写上了“两千五百两”。   安宁不甘示弱,写了两千六百两。   到后面,便成了八号和二十二号的争夺之战。   在将价格哄抬到三千两的时候,坐在八号雅室内的陆良极有些犹豫,问道:“三千两了,要继续吗?”他们今天也就带了两万四千两出来,还不一定打算全部花了。   陆凤仪语气确定,“要!肯定要!你看周安宁非要不可的架势,这石头肯定可以开出好东西。”   她写上了三千一百两银子。   “好,二十二号雅室,三千一百两,还有没有?”   “三千一百两一次,三千一百两两次,三千一百两三次,成交!”   旁边的主持人则是记下了“二十二号雅室,三千一百两”。   陆凤仪很是开心,心中暗暗想道:周安宁还想同她争夺呢,结果还不是输给了她,她今天非要抢了她所有的石头,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却没想到,安宁单单早上开出的墨翠和冰种就已经足够大赚特赚了。   三千一百两的高价直接让气氛热烈了起来,大家纷纷讨论着这石头,有的人觉得值得,也有人觉得不值得。   这些石头井井有序地继续拍卖了下去,在安宁的努力表演之下,她顺顺利利地将她觉得不可能拍出的那些石头,都成功让陆凤仪给买了。事实上,她自己所看重的石头,则有其他人帮忙呢。其他七个人都空出了一个名额给她,安宁足够用这七个来买下自己真正想要的。而且她在拍卖的时候,也有底线,超过五百两的不可能要。   到目前为止,已经拍卖到第五十六个了,杨蕊在旁边算账,说道:“那二十二号雅室,到现在已经花了一万三千两银子了。”   其他人都摇头叹气,“这种豪赌,若是蔚家也就算了,陆家可没有这样的本钱赌这么多。”安宁严重怀疑,蔚邵卿的现银都不止有一百万两银子,毕竟每年的玻璃厂、白糖厂都可以为他们赚取大笔的银钱。   凌天晴嘴角勾了勾,“可见他们对安宁十分有信心。”这不知道,也是这份信心害了他们。   安宁实在很想看到陆凤仪开出这些石头后的表情,陆凤仪也同样十分期待。只是两人期待的场景是截然不同的。   她在雅室中还对陆良极信心满满道:“舅舅,我们就等着发大财吧。那周安宁一个都没拍到,现在脸色一定很好看。”   她自己在脑海中脑补了一下安宁的表情,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殊不知,在安宁他们眼中,她和陆良极才是真正的“人傻钱速来”呢。   等一百个石头都拍了下来以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弄玉轩早就点了无数的灯,将整个楼照的十分亮堂。负责喊价的那位宋朝,喉咙已经嘶哑了不少,脸上更是苍白了一些。   按照童若雪的说法是,他虽然每次喊话的时候,只是使用了一点内力,但是架不住积少成多啊,所以到现在当然有些支撑不住了。   不过宋超也很快退了下来,换成了主持人王哉来继续。   王哉说道:“有打算上来解石的人吗?我们弄玉轩的师傅可以免费帮大家解石。”   这个问题纯属多余,大家之所以来拍卖,就是喜欢享受开出极品玉石的虚荣感觉,回家自己开的话,哪有那份意境。就算输了的人,也只当自己花钱买个乐趣,不会在人前显露出不愉快,不然就要被大家认为是玩不起了。   安宁虽然因为朋友让给了自己名额,但是最终也只拍到了两颗石头,这两颗石头,都是她挺看好的,加起来也花了她七百多两银子呢。   安玲珑问道:“你要让他们开吗?”   安宁摇摇头,她今天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万一真的运气太好,开出好东西的话,那过头了。   凌天晴倒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其他姑娘也不是什么高调的话,纷纷表示等回去再开,大家也说了,若是开出好东西,肯定不会隐瞒彼此的。   虽然拍卖会已经结束,但还有解石这场热闹可以看,加上大家中午吃的也挺多的,现在倒是不着急走人,直接坐了下来,打算看完以后再说。   安宁也给陆凤仪估算了一下,陆凤仪还真将十块石头全都买了下来,花了他们整整两万三千两银子,若是都没开出好东西,恐怕陆家得知消息后,会直接吐血吧。   以陆凤仪的高调性格,她肯定会选择上前解石的。   一号和二号都上前解了石头,一号开的居然还不错,里面有两斤透明程度很是不错的糯种,最后被弄玉轩花了两千四百两买下。二号就没开出什么好东西了,只是豆青而已。   陆凤仪气势昂昂地将三号给抬了上去,她对于这花了她三千一百两银子的石头信心满满。   因为三号石头之前拍出的高价格,所以众人自然也十分关注成果。   只可惜,一刀下去,里面虽然的确有大片的绿色,只可惜这些绿色被黑色的廯给渗透了进去,绿色的宝石上布满了一条条黑线,若是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恐怕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安宁为了看陆凤仪的好戏,特地跑到一楼中,近距离围观。   一开出这样的东西,那解石的苏师傅就叹了口气,“这块石头是废了。”因为今天早上季延一的极品老坑玻璃种是他开出的缘故,现在的解石也是由他一手操办。   陆凤仪看到这东西后,直接就黑了脸。怎么会是这样的?即使她对于玉石这块没有所谓的常识,也十分清楚,这样的玉石,价值恐怕都没有一百两银子,对比起她为了拍下它所花的三千一百两,简直大亏特亏。   陆良极更是倒吸一口气——那么多钱,就这样打了水漂啊。   他终究比陆凤仪多吃了几十年的饭,更快平复好心情,说道:“凤仪,我们还有其他九块呢。”只要九块能开出好东西,他们就不会亏。   陆凤仪勉强点了点头,只是眼神中似乎也失去了最初的信心,毕竟他们两个都对这块石头寄以厚望。   并非每个人都会选择解石,大约五分之三的人会选择上去。   所以很快轮到了陆家买的第二块编号八的石头,解出来连一两的绿色都没有。   十五号,没有。   十九号,只解出了品质很是一般的白地青种。   ……   编号五十的石头,甚至开出了红紫色的椿色翡翠,其种水好,颜色浓艳、细腻无暇,是翡翠中的上品。拍下这石头的是按察使之子章安歌,此时他手拿着这椿色翡翠,那叫一个意气风发,还对自己的小伙伴说道:“你们看吧,我就说这块好,你们当时还不相信呢。”   这块椿色翡翠,弄玉轩甚至愿意出价一万两来买下,章安歌虽然很是心动,但是又觉得这玉石实在好看,说不定家里的长辈会喜欢,决定还是先带回去再说。   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凤仪他们。   陆凤仪他们这一下午的大手笔,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在他们解石的时候也都十分期待,谁知道开到现在的八个,没一个是好的。其他人再差,多少开出点东西。   陆凤仪已经快疯了,心情沉甸甸的。十块石头,前八块居然没一个好的!   “啧,这陆家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就是,没眼光还好意思充行家,这不,输惨了吧。”   “不是还有两个吗?”   “我看那两个也同这八个没什么差别。”   一百个的石头,其中有十个被陆家拍了,所以陆凤仪他们自然也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不少觉得自己亏了而心痛的人,一转头看到还有陆凤仪他们垫底,顿时就心平气和了起来。   这不,还有人比他们更惨嘛。他们最多就是亏个几千两,陆家可就不一样了。   有对比才有快乐,所以大家踩起陆家,也就越发起劲了。仿佛踩了陆家以后,大家便都是有眼光的人。陆家虽然也是侯府,但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而已,因此很多人根本就不担心会得罪他们,一个个指点江山,说得吐沫横飞的。马后炮说的就是他们。   这些鄙夷的话语让陆凤仪脑海中最后一根理智之弦直接断了,她红着眼,直接说道:“把最后两块也给开了。”   脸色因为愤怒和害怕而扭曲起来,原本还算姣好的面容也看不出原来的丽色,声音像是在一个赌博在赌上自己最后的身家一样不顾一切。两万三千两……而不是两千三百两,她输不起!   按照道理来说,解石是按照拍卖石头的编号一个个来的,若是有不想解石的编号人家,便直接跳过。苏师傅听到陆凤仪的话语,有些不安地望台下,他哪里敢直接应下陆凤仪的要求而得罪其他人。   其他人倒是不缺这点时间,相反的,他们对于陆凤仪他们剩余的两块石头成果也很感兴趣,于是都挥挥手,十分大度表示:“让陆小姐先吧。”   如果他们能够收敛一下脸上看好戏的表情会更可信一点。   陆凤仪闻言,目光死死地盯着最后两个石头,心中默念着三清祖师和佛祖的名讳,恨不得此时满天神佛都来保佑他们家,如果靠近了的人,说不定还能听到她的喃喃自语。   安宁也饶有兴致看着台上,虽然她的确是挑选了她认为最不可能开出好玉石的石头来坑陆凤仪,但赌石这种东西,运气成分本来就很重,她哪里能够真的保证自己的计划一定会成功,万一陆家真的是那种狗屎运的人家,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只可惜,陆家大概是卖了太多的女儿,作孽太多,好运最终没有降临在他们身上。   编号七十二的石头,只开出了指头大小的劣质翡翠。   八十六号石头,大概是拳头大小的介于中档和低档之间的豆青,弄玉轩的人表示愿意出两百两银子买了它,这两百两银子同拍卖所需要的两千两银子相差太多了,仍然是大亏特亏。   陆家今日所拍的那些石头,全部加起来,恐怕价值都没超过一千两。   这个事实狠狠地朝着陆凤仪砸了下来,砸得她脸色发白,身子有些不稳。她想起了自己在爷爷面前的大力担保,惶恐的情绪将她整个人笼罩,她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水,已经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陆良极,他的眼眶已经彻底红了,像是随时要吞噬人的凶猛野兽一般。   在从头到尾看到自己所导演的一出戏,如她想象中落幕一样,安宁原本悬在半空中的石头也彻底放了下来。   她冲着陆凤仪嫣然一笑,“幸好我没拍这些,不然现在就亏大了。”   她一脸庆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后怕外加庆幸的样子,看着陆凤仪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大恩人一样。   安宁这一番话明显是在火上加油,陆凤仪顿时想到,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周安宁亏本的!她的一念之差,不但没有为陆家赚来银子,反而害惨了陆家。安宁的话在这时候直接成为了最后一根的稻草,狠狠压垮了她,她眼前一黑,直接就晕厥了过去,身体倒在地上时发出砰的响亮的声音。   听声音就知道一定很疼。   因为进场要凭借入场券的缘故,为了不浪费名额,大家基本都没有带上所谓的丫鬟小厮进来。   安宁咳嗽了一声,才忍着没露出笑容。   她和安玲珑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清了自己的意思,两人上前,将陆凤仪拉起——总不能让她一直躺着吧。安宁看到陆凤仪的后脑勺直接磕出了一个大包。即使是昏迷的时刻,眉头也依旧紧锁着,脸上白的吓人。   两个姑娘努力把陆凤仪扶到正用痛恨眼神看着陆凤仪的陆良极,安玲珑咳嗽了一声提醒对方。   陆良极用了最大的理智压下将陆凤仪狠狠揍一顿的冲动,即使揍了,那些钱也回不来啊!   旁边围观的人反而对安宁他们怜香惜玉了,不住道:“我说陆良极,你好意思让两个小姑娘一直扶着吗?”   “就是,那好歹也是你侄女吧。”   “还真是一点慈爱之心都没有啊。”   “不过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我要是有这样败家的侄女啊,我也生不起慈爱之心啊。”其中一人心有戚戚焉,陆良极是下午才过来的,所以在大家眼中,今天陆家拍了那些烂石头,肯定是陆凤仪的自作主张。谁家有这样败家的侄女,恐怕都要恨得牙痒痒的吧。   被大家的声音一吵,陆良极回过神来,接过手,扶住昏迷的陆凤仪。   安宁和安玲珑便放开手,两人转身回去。   他们刚走没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东西撞到地上的巨大声响。   安宁和安玲珑回过头,就看到陆凤仪再次倒在地上,刚刚那声音明显就是她倒地发出的。   陆良极慌忙道:“我手抖了没力气。”然后赶紧弯腰要扶起陆凤仪。   只是这时候陆凤仪已经悠悠醒了过来,准确来说,是因为头脑传来的疼痛而醒来的。见她醒了过来,陆良极也没有扶起她的心思了,只是用阴沉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陆凤仪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茫然。她目光对上陆良极阴沉的眼神,若是平时的话,她肯定仗着所受的宠爱直接同陆良极闹了起来。只是现在她清楚自己闯了大祸,根本不敢说什么,只是身子抖了抖,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所开出的那些东西,眼泪溢满了眼眶,打了个圈,最后掉了下来,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小可怜模样。   曾经看到她早上倨傲表现的安宁不会因此而同情她,她会落得这样下场也是活该,她虽然给她挖了坑,但若不是她心术不正,哪里会掉到坑里。安宁心中十分清楚,若是陆凤仪今日大赚特赚了,她肯定会小人得志地跑来她面前炫耀自己所做的这些。   她冷眼看着陆凤仪同陆良极离开,心中没有半分的波动。   他们叔侄两的立刻最多也就是为大家添加了一点的谈资。   大家感慨了一下陆家的霉运罩顶——两万三千两都打了水漂,可不是天大的霉运吗,然后又开始继续开后续的。   有好几块的石头都开出了很不错的玉石,只可惜终究没有超过早上季延一的玻璃种和安宁的墨翠,玉石安宁囧囧有神地听着自己再次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   安宁作深沉状了一会儿,便打算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杨蕊姐姐。”   安宁刚好同杨蕊站一块,看见原本还笑逐颜开的杨蕊听到这声音脸上笑意收了起来。回过头,却看到梅若源和另一个比杨蕊年纪小点的女子走来,心中猜测这位恐怕是梅若源的妹妹梅若莲吧。   梅若源用那种“我辜负了你我真是对不起你”的愧疚眼神看着杨蕊,可把杨蕊给恶心坏了,像是吞了虫子一样,恨不得狠狠揍上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梅若莲亲亲热热道:“没想到杨姐姐今日也过来了呢。”   安宁觉得这梅若莲的脸皮真是厚啊,一家子做了这样无耻的行为,还可以一副同杨蕊是好姐妹的样子。   安宁笑意盈盈道:“蕊儿的入场券,是我同表哥要来的,我们两个之前一直在八号雅室,你们两个呢?”   梅若莲脸上僵了僵,在哥哥同柳碧彤的亲事传出去以后,也有不少的人家主动同他们梅家结交,更让他们坚定了同杨家退亲的信念,他们两个今日的入场券也是其中一个人家因为今天不来的缘故,所以暂时借给他们过来长见识的,等晚上回去就要将入场券送还回去。梅若莲喊住杨蕊可不是出于好心,纯粹只是想要炫耀一把而已,没想到反而被反炫了一把。杨蕊能够呆雅室中,他们就只能在一楼人挤人。   这样一对比,他们反而落了下乘。   杨蕊看到这兄妹两的表情,十分解气,配合安宁说道:“今日送来的龙井味道十分不错。”   安宁道:“听闻他们的水也是涧溪上流的那泉水,水质较我们平时泡茶用的水更加清澈,同龙井十分撘。”   想也知道,他们一楼的人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梅若莲笑容已经快撑不住了,忍不住要戳杨蕊的痛脚,“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杨蕊姐姐,也很期望你能做我的嫂子,真是可惜了。”   杨蕊同周安宁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梅家给退亲的!   杨蕊作为女孩子,不好意思直接提自己的婚事,安宁直接帮她,“一点都不可惜啊,蕊儿现在也有了更好的一门亲事呢。”   梅若源原本心中还在得意呢,冷不防听到安宁这话,有种自己东西被抢了的不悦感觉,脱口而出,“什么亲事?”   杨蕊十分配合地低头害羞笑了笑。   安宁道:“蕊儿已经同萧家的二公子萧敏之定亲,萧敏之的父亲是翰林学士,他爷爷也是御史中丞。”   这亲事可胜过梅家一筹。   梅若源已经完全撑不住原本云淡风轻的表情,脸色狰狞了一瞬,他没想到被自己退亲了的人家,居然一转眼就攀上了比梅家更好的。   梅若莲更是嫉妒得心都疼了,她心中十分清楚,她爹娘还曾经想要同萧家做亲,将她嫁给萧敏之,只可惜被萧家婉拒了。她也曾见过萧敏之一面,一直对这个比自己哥哥还出色的男子念念不忘。她原本还想着,等他们梅家攀上了蔚家,萧家就会同意这亲事的,谁知道杨蕊却不声不吭地抢走了萧敏之,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不可能!”她忍不住大声说道,全然没有之前的淑女仪态。   杨蕊说道:“若不是有蔚侯爷作保,我也不一定有这样的荣幸呢。”她眼神带着一丝的羞涩,嘴角的笑容甜蜜。杨蕊相貌本来就不错,明艳大方,她此时难得的少女神态更是让她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见到杨蕊为其他的男子露出这样的表情,梅若源又妒又羡,原先同柳碧彤结亲的欢喜也减少了几分。   梅若莲受到这打击,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嘴里仍然重复着:“这怎么可能?”   安宁笑道:“哪里不可能?蕊儿聪明漂亮又善良,是再好不过的女孩子,又有我表哥的作保,她同萧公子那么般配,这亲事自然水到渠成。”哼,以为她不知道这两人来的目的吗?就是要狠狠打击他们。   他们直接点名这亲事是蔚邵卿亲自作保,更让这兄妹两知道了安宁在蔚邵卿面前的能量,再对比一下蔚邵卿即使定亲后对他们梅家仍然不冷不热的态度,谁都看得出安宁和柳碧彤在蔚邵卿心中的地位完全不能比较。   兄妹两都被刺激得有点狠了。   杨蕊则是嗔怪地看了安宁一眼,她哪里有安宁夸的那么好,安宁夸得她都要脸红了。   安宁的确觉得杨蕊真的是好姑娘,在她还只是农女的时候,杨蕊作为富贵的皇商小姐,也不曾看低过她,仍然同她交朋友,因此她才会更加格外珍惜她,也愿意去帮助杨蕊。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   丁瑜和安玲珑一起走了过来,好奇的视线落在梅若源他们身上,“这两人又是谁?”   安宁介绍道:“这是梅家公子梅若源和梅家小姐梅若莲。”   安玲珑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只是鄙夷地看着他们。她们两人多少都知道杨蕊被梅家退亲的事情。   “同他们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丁瑜直接说道,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安宁道:“他们两个也是好心,十分关心杨蕊的亲事,我只好告诉他们了。”她着重在“好心”两个字加了重音。   丁瑜哼了一声,面对杨蕊的时候态度又很好,“等蕊儿你好日子定下来后,一定要给我下帖子,我到时候跟我哥一起来给你喝喜酒。”   “还有我呢,别忘了我。”安玲珑不甘示弱。   丁瑜取笑道:“说不定你出阁的时间还比蕊儿早呢。”她可是知道最近安家在给玲珑找对象的事情,虽然她家也差不多。   安玲珑拧了她胳膊一下,“这话同样送给你。”   杨蕊知道她们两人是要给她做脸面,开心道:“你们两个一个是将军之女,一个是肃义伯的嫡亲孙女,你们过来,那是给我添脸面呢。”她点出玲珑她们的身份也是为了给这对兄妹好看。   安宁道:“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然后四个人手拉手,亲亲密密地离开。   梅若源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悔意大生。倘若知道杨蕊不仅同周安宁交好,还同安玲珑和丁瑜是好友,这样的人脉在,他哪里会舍弃杨蕊这门亲事。就算柳碧彤长得再符合他心意,也比不上前程重要啊。   梅若莲也十分生气,原本她自得于自己书香门第的家世,对于杨蕊这个只是皇商女儿的未来嫂子十分看不上,所以在家里打算弃了杨蕊选择柳碧彤的时候,才会十分赞同。谁知道她所看不上的杨蕊偏偏同那些自己高攀不上的贵族女子交好,打入了他们那个圈子,不像她。   更别提杨蕊还同萧家结亲,让她的少女心事再无实现的可能。梅若莲在恨上杨蕊的同时,也迁怒到了柳碧彤身上。若不是哥哥为了她,退了杨蕊的亲事,蔚邵卿也不会为了弥补杨家,给杨蕊同萧敏之作保,那么她说不定还能嫁给萧敏之。   都是柳碧彤的错!   作为还算受宠的小姑子,梅若莲想要刁难柳碧彤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   等走远了以后,安玲珑开怀笑道:“你们看到那两人刚刚的表情没有?我还不知道人的脸原来可以黑成这样呢。”   安宁嘴角勾起,没说什么。   丁瑜安慰杨蕊,“幸好你同梅家解除亲事了,不然这样的人家,就算你人再好,我都不想和你交好了。”不然万一被梅家缠上了怎么办?   也是丁瑜性子直,才会大大咧咧地把这话说出口。   杨蕊一点都不生气,因为她性格本来就同丁瑜颇为相似,只是因为来到京城里,到处都是权贵,不像在宣州,所以才收敛了几分。她笑道:“我和我爹娘也在庆幸呢。”   特别是她爹娘,常常在她面前夸安宁,说都亏了安宁,她才能有萧家这样的好亲事,杨蕊对于安宁也十分感激。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八卦了一通梅家,然后又同大部队汇合,准备回去。   安宁本以为凌天晴等下会直接回皇宫,谁知道她直接对安宁说道:“现在回宫的话也很晚了,我出来之前同父皇打个报备了,你今天愿意收留我吗?”   安宁听这话,就知道她大概有心事要同她说,自然是点头应了下来。   ☆、第八十一章 天晴的心事,因祸得福   安宁在离开之前,喊来了之前那弄玉轩的伙计,除了给他一开始说好的十两银子,还不忘提醒他:“今天陆家亏了不少的银钱,你最近全家还是搬一个地方,避避风头的好。”   她考虑到这伙计做的很不错,接下来还可能因为这件事搬家,又给他二十两银子作为弥补。   姑且不提陆家是否看得出是安宁在设计她——她设计的方式很隐秘,陆家若有人能看出,也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二流水准了。所以安宁完全不担心陆家的报复,但陆家却很有可能迁怒到这伙计头上,以他们侯府身份,要对付一个伙计,非常简单。   那伙计也是脑袋灵活的人,连连点头,“我就只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今晚我们就搬家。”有五十两银子,他们家也可以置办八九亩的田地,即使不在弄玉轩工作,这些田地也可以保证他们一家的温饱。   安宁嘴角勾了勾,没再说什么,便同大家一起离开。   凌天晴因为要和安宁一起回周家的缘故,所以同安宁坐同一辆的马车。   等一个时辰后,她们终于抵达了周府,安宁、童若雪和凌天晴都从马车上下来。此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天空挂着闪烁的星光。   她们才到门口,就已经有人往里面通报了。周李氏坐在正堂中等着她们,见到穿着男装的凌天晴怔了怔。   安宁笑道:“娘,这是天晴,你不认得了?”   周李氏道:“有几年没见到天晴了,冷不防她突然穿了男装,还真有点没认出来。”   安宁道:“改天我也做两套男装试试。”穿越到这古代,却没有女扮男装的经历,都感觉少了点什么。   周李氏道:“都吃过了吗?”   安宁摇头。   周李氏道:“我让厨房给你们热热饭菜,顺便再炒两样菜。”   安宁道:“娘,不用了,还不如做凉面呢,我突然有点想吃凉面了。”   童若雪和凌天晴都没有什么意见。   周李氏笑了笑,“好,那我亲自给你们揉面团。”   无论是童若雪还是凌天晴都不是那种不会下厨的人,所以她们两人都跑来帮安宁一起切菜洗菜,准备各种配菜,凌天晴在被安宁普及了一下周家凉面的吃法,也觉得这种方式很是不错,她在皇宫里有空的话也可以试试。反正她宫里有自己的小厨房,很方便。   不用两刻钟,便整治出了一桌的配料,除了常吃的几样青菜,还有晚上之前才出去买的酱牛肉,酱牛肉切得薄薄的,每一片又卤得十分入味,安宁一直很喜欢那一家的味道,还多夹了两片。   周李氏见她们三人吃得香,也是满脸的笑容。除了凉面以外,安宁还做了一道火腿白菜汤,味道清淡又鲜美。   等安宁她们吃完,周李氏才问道:“你们今天去了那边好玩吗?中午的时候,安宁你还让人送回那什么墨的。”   “是墨翠,还有另外一样是冰种,是翡翠中两样高档的品种类型。”   凌天晴道:“安宁所开的那些,加起来也等于四五万两了。”   周李氏没想到那些石头居然这么贵,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她这几年也存了好些银子,但加起来也没有四五万两啊。   “你都花了多少银子了。”她语气有些焦急,生怕自己这败家女儿把存款都拿来买了那些石头。虽然那些做成手镯应该会很好看,但钱还是存着最重要啊。   安宁笑道:“娘,你别担心,那些只花了我一百二十多两,我今天运气很好,才会开出那些东西。”她又向周李氏普及了一下赌石大会。   周李氏这才明白过来,喜滋滋地说道:“我家闺女果然是最有福分的。”谁能有她闺女这样的好运气啊,一百二十两,一转手就变成了四五万两银子。因为这东西是属于安宁的,所以做主的人自然是安宁,周李氏就算再喜欢钱,也不会逼着女儿去把这些东西给卖出去。   安宁含笑向她娘说着赌石大会的见闻,忽略掉自己如何坑人的腹黑行为,周李氏也听得津津有味的,没想到一个赌石大会这么有意思。   等说完以后,安宁她们也梳洗了一番,准备上床休息。安宁还特地让人找出一套衣服,给凌天晴换上。一般来说,作为客人,凌天晴应该也是要住在客房中的,但是因为她有话想同安宁说的缘故,直接同安宁睡一张床。   正因为要开这卧谈会,安宁才会早早就跑床上,还放了桂圆一个假,“今天不用你守夜,你回屋去睡吧。”   桂圆点点头,抱着自己习惯使用的枕头回去了。   凌天晴睡床的里侧,安宁吹灭桌上的烛火,因为月光还算皎洁的缘故,屋内倒不至于因此伸手不见五指,勉强可以看路。   安宁爬上床,将薄薄的杯子拉了拉,转头看着凌天晴。   凌天晴在酝酿了情绪后,开口道:“我父皇打算给我指婚了。”   安宁对此并不意外,凌天晴的年纪也的确到了该出嫁的时间,即使公主指婚的年纪都比民间的姑娘要晚一点,但也不会晚非常多。现在看好亲事,指婚,然后等到十八岁的时候出嫁,当时的大公主凌天怡也差不多是这样。   安宁侧过身子,在屋内有些昏暗的月光中,她隐约可以看到凌天晴的眼睛,“陛下给你的人选确定了吗?”   凌天晴眉头紧锁,显然对于这件事有很大的抗拒心理,“有好几个吧,比如户部侍郎楼修、比如今天你所看到的那位开出椿色翡翠的章安歌……”   凌天晴一连报了好几个名字,大多是家世不错的贵族少爷。即使不是,那是例如楼修这样出了名才华横溢的男子。   安宁却听得心咯噔一跳,别人不清楚,她十分清楚啊,楼修本来就是慕清玄放在大周的一个探子,陛下万一心血来潮,将天晴嫁给他,日后这件事若是捅了出来,天晴的后半生就要悲剧了吧。凌青恒作为她的父亲,或许不会如何,还会因为自己挑选眼光不行,误了女儿而怜惜她,但是下一任的皇帝,恐怕只会对她心生芥蒂。   凌天晴却不知道安宁的烦恼,继续说道;“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若是成亲后,恐怕就没办法像现在这般自在了。”   安宁忍不住说了实话,“作为公主,其实你若是不喜欢对方的话,大不了就自己住公主府,像大公主一样。”   大公主有了孩子后,直接踹了那驸马,养一堆自己喜欢的面首,因为有皇帝的撑腰,驸马家也是敢怒不敢言,还因为偷置办外室,被皇帝直接削成了白板,连驸马家族也被降了爵位。   凌天晴想想也是如此,大不了就学习大姐姐。   安宁却觉得,至少,得找个机会见楼修一面,让他自黑一把,退出皇帝的择婿范围。   两人说了一些话后,因为今天逛了一天的缘故,很快便感到睡意涌了上来。   ……   陆府。   陆凤仪红着眼睛跪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坠。   她前面的正堂位置,坐着一个年约五十的中老年男子,一身遮掩不住的富贵气息,浑浊的眼神中偶尔有精光闪过,脸颊瘦削,他此时把玩着一个玉佩,对于在他面前哀哀哭泣的陆凤仪视若无睹。   “爷爷,我错了。”陆凤仪哭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她从回来后就开始哭,现在眼睛已经红肿了起来,她哭到一半,打了个嗝,眼泪掉的更欢了。从出生到现在,陆凤仪一直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冷遇。   陆凤仪的爷爷也是陆家的家主陆卫明放下玉佩,语气听起来如过去一样慈爱,却莫名得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你给咱们陆家亏了两万三千两银子,一句错了就要带过吗?”   陆凤仪却打了个颤抖,嘴唇抖个不停,眼中满是害怕的情绪。她想说,明明她回来告诉爷爷和二叔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同意的。若没有他们的支持,她哪里敢做这么一大笔的生意,只是如今失败了,无论是二叔还是爷爷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一个人身上,她满腹的委屈,却又不敢在爷爷面前表露出半分。   陆卫明说道:“你打算如何弥补过错?”   陆凤仪紧紧咬着下唇,半响后才挤出一句话,“我,我不知道。”   上一秒还一脸平静的陆卫明却将刚刚把玩的玉佩直接丢了出去,砸在陆凤仪额头上,声音带着怒气,“不知道!不知道你还敢在我和你二叔面前信誓旦旦说一定会赚钱!”   陆卫明投掷的时候半点力气都没保留,陆凤仪又不敢躲闪,直接被砸了个正着,额头顿时被砸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血直接涌了出来,溅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新鲜的血液缓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陆凤仪漂亮的衣服上,她眨了眨眼,只感觉自己的鼻子被满满的血腥味笼罩。   陆凤仪回来后本来就没吃过晚餐,又流了这些血,到现在已经感到有些头晕目眩,眼前有不少的星星闪过。她却不敢直接顺着本能倒下,只是强撑着,即使膝盖因为跪了一个时辰而疼得没有知觉,即使全身每个部位都在叫嚣着休息。她隐隐有个知觉:倘若她就此倒下的话,那么她的人生也要从此完了,再也没有希望。   陆凤仪牙齿直接将嘴唇咬出了血,从唇瓣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陆卫明仍然冷冷地看着他,现在的他全然没有以往对待这个孙女的慈爱。   在他冷漠的目光中,陆凤仪用尽了她最后的勇气,抬起头,问道:“爷爷,我该如何弥补这次的失误?”   许久之后,陆卫明开口道:“前些天,那张兴打算迎娶你姐姐,只是你姐姐似乎不愿意嫁给他,宁愿绝食也不愿意。明天张兴还要来家里一趟,在他回去之前,我要这门亲事定下。”   他顿了顿,说道:“那张兴对你姐姐可谓是一片痴心,他愿意出二十万两银子作为聘金,并且不需要我们出半分的嫁妆。你若是说动了你姐姐,有了这二十万两银子,你那几位叔叔也不好再说你今天闯下的祸事。”   陆凤仪听了后,只觉得浑身发冷。陆家她这一代中,出嫁的女儿有三个,有嫡女也有庶女,每一个都卖出了十分不错的价格,最低的也卖出了九万两银子,毕竟勉强也算是侯门之女。她对于其他人根本不在乎,反正都是隔房的堂姐,那些堂姐的死活连他们父母都不在意,她这个堂妹又何必去做好人呢。只是她姐姐陆凤瑶却不一样。   陆凤仪的母亲在生下她后,缠绵病榻,在咬牙坚持了两年后便去了,父亲在她六岁的时候也离开了。陆凤瑶是陆凤仪嫡亲的姐姐,虽然只大她两岁,但是对待她一直都是如姐如母,陆凤仪不在意其他人,却不能不在意这个姐姐。   那张兴她也是清楚的,张家在四十年前,还是他们侯府里出来的奴才,脱了奴籍以后,便做起了生意。他们也算是运气好,不小心挖了一口甜井,便靠着这甜井的井水发家。后来又走货商,将那甜井换了盐银子,到了如今,已经成为了家财万贯的富商。   张家原先只是陆家的仆人,而且还是最低等的粗使仆役,张家现在的家主还在侯府中倒过夜香。若是嫁给他们,陆凤瑶宁可死了。因此即使绝食,也不愿同意这亲事。   陆凤仪之前也是见过那张兴,年纪轻轻,便已经大腹便便,满面油光。陆凤仪觉得若是有这样的姐夫,实在太丢人,加上她对陆凤瑶这个姐姐有几分的姐妹情谊,之前还答应过姐姐,说会替她想办法。   想到这里,她的心像是浸在黄连水中,难不成真的要逼姐姐嫁给张兴吗?   陆卫明说道:“我给你一个晚上时间,你好好想想。看是要继续做受宠的陆家小姐,还是要同其他的陆家姑娘一样。”   一想到自己会同其他的姐妹一样被论斤称卖,陆凤仪便被一股巨大的恐慌给笼罩。不行!她不要沦落到和其他的陆家姑娘一样。她曾经见过几个出嫁后的堂姐,他们一个个眼中都没有所谓的生存的意思,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   姐姐,你一向最疼我了,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吧。   陆凤仪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向陆卫明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爷爷。”   陆卫明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走到陆凤仪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慈爱,“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女。我一直觉得,我所有孙子孙女中,最像我的就是你了。”   陆凤仪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只是脸上那一道血痕依旧那么显眼,她仰起头,说道:“我也愿意一直做爷爷的好孙女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她没错!   陆卫明连忙喊了下人进来,又将陆凤仪亲自扶起,还吩咐底下人去寻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过来。   很快的,陆家便知道,即使陆凤仪闯了大祸,陆卫明仍然愿意宠着她,不少人嫉妒得要命。他们却不知道,今日的这份宠爱却是陆凤仪踩着自己嫡亲姐姐的白骨得来的。   ……   安宁和凌天晴因为昨晚睡得挺早的缘故,两人都很早就起来了。   凌天晴洗过脸后,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家的澡豆比皇宫里的还好用?”   安宁笑道:“你若是喜欢的话,那就多带几盒进去。”   “嗯,还有胭脂水粉。”凌天晴用拧好的手帕将脸上的水擦干,“我在皇宫里都听说了你们蝶恋花的名声,只可惜蝶恋花并非贡品,所以我们平时使用的胭脂水粉都是王家上贡的。”   王家便是专职做胭脂水粉的皇商,他们家的东西作为贡品已经有六十多年了。能够被选为做贡品,东西质量自然是很不错,但那也得看比较的对象。蝶恋花里面的不少方子,都是安宁前世淘的,各种宫廷秘方,无论是种类还是质量都胜过了王家一筹。   不过安宁和安玲珑都没有要将这弄成贡品的意思,所以王家的地位一直都稳稳的。   安宁道:“等你回宫之前,我就给你弄一包,让你带进去,你用完了,再同我说。”   凌天晴点点头,以她和安宁的关系,已经不需要互相推辞。   昨天参与了一整天的拍卖会,安宁还真有点累,今日想要休息一下,等明天再同周慧一起过去,周慧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明天过去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凌天晴参加这拍卖会也不过是心血来潮玩一把,今天也懒得再去一趟,卢梦芙本来就是陪凌天晴去的,凌天晴不打算去,她自然也不去。不过丁瑜和安玲珑今天仍然打算一起参加。杨蕊在问过安宁以后,将入场券借给了她两位堂姐,一个第二天过去,一个第三天过去。   安宁见今日起得挺早的,便决定做点好吃又新鲜的东西,也算是招待一下天晴和童若雪。童若雪在吃过午饭便打算离开京城。   她想了想,早餐除了必备的豆浆、包子、白粥和小菜以外,她打算再做肠粉和凉皮。来到京城以后,她就不曾做过肠粉了,凉皮在开原县的时候也没做过。   因为安宁好久没下厨的缘故,周李氏许久没吃过,还挺怀念的,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就连聪哥儿和周金宝也是一脸期待,对于自家姑姑的手艺,他们一向充满自信。   吕娘子则是跟在安宁身边,看着安宁一步一步地做肠粉。凉皮虽然好吃,做起来却有些麻烦,安宁索性直接拿澄粉来做凉皮,这样做出来的凉皮,虽然不如洗面的凉皮筋道,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将面粉和成面团,醒上半个时辰,之后,将面团放入装满清水的大碗之中清洗,等大碗里的水变得白而浑浊,便成了澄粉水了。安宁又将这澄粉水让到另一个干净的盆中,继续用清水洗面,洗出澄粉水,直到面团洗的水已经不浑浊了,才停止这活动。等澄粉水静置了以后,安宁再倒出里面的清水,留下澄粉糊来,重复着这个工作。前前后后,从和面到静置,差不多也花了安宁一个时辰。若不是她今天起得够早,在洗漱之前,便吩咐吕娘子和面,还会花更久的时间。   有了这些澄粉糊以后,无论是做肠粉,还是做凉皮,都轻松了不少。安宁发现今天做的澄粉似乎有点多,干脆又做了一道虾饺。   安宁做好以后,想起周慧也很喜欢吃肠粉,便盛了两份肠粉,两份凉皮和一笼的虾饺,让人给周慧和沈以行送去。等她做好以后,桂圆也从外面买了好些热乎乎的烧饼。   桂圆问道:“姑娘,为何一定要那种没有加任何东西的原位烧饼啊,我看他们家还有卖那种蘸糖的烧饼,还蛮受欢迎的呢。”   安宁道:“原味的才方便我夹东西。”   说罢,她直接按照现代那种武大郎烧饼的模式,每个烧饼都摊了一个鸡蛋,里面夹着咸菜、肉末、烫过的生菜、黄瓜丝等,最后往里面涂上她自制的辣酱。香气顿时充满了厨房,让人口水都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一份烧饼分量终究太大,安宁索性每一份都切成两半,这样吃的时候也会更方便一些。   等她做好的这些早餐将桌子摆的满满的时候,大家见了都不由眼睛亮了起来。   鲜嫩滑爽的凉皮、香滑可口的肠粉、咸度适中满嘴咬下是各种食材完美统合的烧饼,加上精致剔透的虾饺,每一种让人垂涎欲滴。大家也不喝豆浆,不吃粥了,都专挑这些吃食。   周李氏还问道:“安宁啊,有没有记得给邵卿送上一份?”   安宁嘴角抽了抽,但还是乖乖回答:“做好的时候,已经有让人送了一份过去了,慧姐儿那边我也送了两份。”   周李氏满意地点点头,又夹了一块烧饼起来吃。   凌天晴对于这顿早餐也很满意,每一样都吃了点,其中她最喜欢的便是那虾饺,一连吃了半笼下去,还吃了半碗的凉皮和一份的肠粉,吃的肚子都有点撑。   童若雪吃的也不少,但是她饭量大。   安宁见天晴不时就揉着肚子,忍着笑意,在饭后陪着她散了一会儿步来消食。童若雪则向安宁挥手道别,安宁也给她准备了不少的糕点让她带上。   散步散到后面,静静表示散步不带他不可以,也嚎叫着要加入队伍,安宁只好顺便遛静静了。这一遛,半个早上就过去了,早上吃下的东西,基本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凌天晴转头看安宁,手仍然放在腹部的位置。不同于早上吃撑了的反应,她此时这个动作摆明了她现在肚子饿了。   安宁有些无语,但天晴难得出宫一趟,她自然得尽主人之谊,于是再次转入了厨房之中。这回凌天晴也跟着一起动手包虾饺,早餐之中,虽然肠粉和凉皮也好吃,但是最让她满意的还是虾饺。   她似乎包上瘾了,做了至少五笼的虾饺。   安宁连忙阻止:“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凌天晴道:“我打算多做一点,到时候带一下回宫里。嗯,父皇那边一份,皇祖母一份,以及母后那边也一份。这样以后我出宫的话,即使有人在他们面前上眼药,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安宁摇头笑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以前的凌天晴哪里会做这些。   她顿了顿,说道:“肠粉这东西刚做好的比较好吃,但凉皮的话就没事,除了虾饺以外,还可以带几份凉皮。”   凌天晴补充了一下,“我觉得,再加上大姐姐和贤妃娘娘会比较好。”在宫里,凌天晴也就是同这两位处的比较好。贤妃娘娘正是大公主的生母。   这样的话,工作量似乎就变多了一些,不过有凌天晴帮忙,倒也还好,反正安宁现在闲着没事,正好可以开始做。   凌天晴边包边问道:“你那封神演义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在大周月报上发表?”   安宁道:“我已经将前二十回交给楚季同了,下个月便会发表出来。同以前的西游记一样,第一个月发四回,后续的每个月发两回。特殊情况才会发四回。”在西游记完结以后,大家都对于这个故事念念不舍,不少戏班子都在排演里面的情节,最受欢迎的依旧是大闹天宫,其次是三打白骨精。不少人也都在期待着安宁的新作品。安宁应该庆幸,看过她这故事的,基本都是嘴严的人,半点情节都不曾往外透露,大家也只知道安宁已经有了新作品,新作品里面的内容还真没多少人清楚。   说起这事,安宁便又想起了季延一。季延一时不时就会将他写的故事送过来,安宁也修改了不少,以她常阅览大周月报的眼光来看,其中几篇在经过个别词句的修改以后,登陆大周月报根本不成问题。只是到现在为止,安宁仍然没见到上面有季延一的文章发表,难不成他并不想将自己文章发布出来,仅仅只是写出来给自己看的吗?   不过每个人的爱好都不一样,安宁虽然觉得那些文章没发表出来很可惜,却也不会去违背别人的意志让他们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凌天晴等吃完整整一笼虾饺以后,带着七笼的虾饺和七份凉皮便回宫了,她还记得要给自己的大宫女白雪和百灵带上一些。她这次出宫的时候,将这两人留在宫内,只带了两个侍卫出来。   这么一堆东西,自然是护卫拎着。   凉皮自然是做好了的,虾饺则是生的,等到了皇宫后再蒸。   安宁顺便还将一些胭脂水粉和澡豆面膏都整理出三个月使用的份额,让凌天晴一起带走。凌天晴这次回宫后,估计好几天都不会出来,第三天的赌石大会自然不会参加,所以她直接将她那入场券留给了安宁。   安宁在厨房忙活了一个早上,越到中午,天气越发炎热,厨房又是最热的地方,安宁在午饭之前,只好重新洗了下澡,顺便换好衣裳。她估摸着再过几天,她也该准备制冰的事情了。安宁并不打算直接从制冰厂拿冰来使用,因为她还想将在制冰之前,在水中加一些花瓣,这样做出来的冰块还带着花淡淡的香气,十分符合她偶尔生起的小资情调。   因为多了两张入场券的缘故——一张是童若雪还回来的,安宁还问了一下她娘,是否要一起过去,周李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按照她的说法是,她单单听安宁说,就已经足够过瘾了,自己亲自去的话,还是算了。   安宁严重怀疑,她娘其实是承受不了那种一刀天堂一刀地狱的刺激感。她也不强求,直接同周慧一起过去。多出的两张入场券,她正好可以给桂圆和玉容。   如此看来,第三天一起过去的人选有安宁、周慧、桂圆、玉容、安玲珑和安逸成,安逸成纯粹是舍命陪妹妹,至于冯子英则有自己的事情。   安宁这次只带了两千两银子,周慧则是带上五百两银子——她并没有打算进行拍卖,最多就是买几个石头开着玩。   一行人依旧一大早就浩浩荡荡地朝着弄玉轩出发。   安宁扫了扫,觉得今天摆出来的石头似乎比第一天的还要多上两成,她花了差不多两百两银子,直接买了十二颗石头。只可惜今天没有第一天的好运气,别说玻璃种了,连冰种都没开出来。   周慧买的五颗石头倒是开出了十分鲜艳的金丝种,她留了一半自己准备做手镯,另一半则卖给弄玉轩,还倒赚了四千六百两银子。   安玲珑看着安宁一脸可有可无的样子,忍不住咬牙:“你两百两银子的石头,都开出了两千两多的玉石,你居然还不满足!”玲珑今天运气不太好,买的石头全都切垮了。安逸成听闻昨天赚了一些,今天同样亏了。   有墨翠珠玉在前,安宁还真看不上自己开出的这些品种中等的糯种,所以她只保留成色最好的一块留作纪念,其他全都卖给了弄玉轩,至于那种豆青什么的,连做纪念的念头都没有。   至于玉容和桂圆,她们两人都只象征性地买了一块石头,桂圆那块开出了成色还不错的豆青。她见玉容没开出好东西,便对玉容说道:“我这块翡翠,回去后做两个手镯,我们一人一个。”   玉容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周慧因为那金丝种带来的惊喜,决定拿出两千两银子来参加下午的买拍会。   今日安宁因为懒得来回一个时辰去酒楼去午饭,索性在出发以前就准备好了吃食。她所做的主要是鸡翅、各种卤味、炸薯条、武大郎烧饼、肉夹馍等东西,饮料则是降火的菊花茶和酸梅汤。   炸薯条和鸡翅虽然冷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玲珑和安逸成本身就不是那种挑剔的人,加上这些吃食味道不赖,所以都吃的很是满足。   他们在马车上用了午餐以后,便继续返回楼里,去看那些拍卖的石头。早上小赚了一笔的安宁,决定再拍几块来玩玩。   玲珑问道:“你十二号那天买的石头开了没?”   安宁摇摇头,“还在家里仓库搁着呢,我打算等今天的拍卖了回去以后再一起开。”   玲珑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三天拍卖的石头一起开。”   然后他们便开始看起了下午准备拍卖的石头,安宁发现今天拿来拍卖的有一百二十块石头。听玲珑介绍,昨日的是一百一十块。   安宁在里面逛的时候,还看到了杨蕊的堂姐杨欣,她同一个姑娘走在一起。安宁同杨欣虽然不算特别熟,但好歹也见过几面,所以杨欣还是带着那姑娘上前打了个招呼,她笑着对安宁说道:“这是孙悦然,孙姑娘。”   孙……安宁想起杨蕊同她说过,杨欣便是同孙家的二公子定亲,听闻那孙夫人除了大儿子以外,还生下一个女儿,保不齐就是这位孙姑娘。   她笑道:“见过悦然妹妹。”这孙悦然比安宁还小几个月,她称呼一声妹妹也是可以的。   杨欣一见到安宁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猜出来了,脸颊涌上了一抹的红云,却还是仪态万千地同安玲珑寒暄。杨欣不像自己的堂妹,同玲珑相熟,所以根本就不好意思跟着安宁他们一路,在说了一些话以后,两边便各分一路。   安宁在经过仔细的挑选以后,选好了十个编号,还不忘给玲珑他们出主意。   原本以为她想要将这十个石头都拍下是不可能的事情,谁知道下午的进展却出乎她的意料。   安宁第一个拍卖的是四号石头,四号石头的底价是一百两,安宁一开始写了一百五十两。等举起牌子以后,便发现不对劲了,奇怪,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在拍?居然没有人同她竞价?   这是怎么回事?   台上的主持人和报价人仍然是那两人。宋超说道:“一百五十两一次,一两五十两二次,一百五十两三次!好,八号雅室拍下四号石头。”   安宁仍然反应不过来,转头问道:“怎么没人同我竞价?”   玲珑和安逸成此时都是一脸的古怪,后者更是有些忍俊不禁。还是玲珑大发慈悲跟安宁解释:“第一天,也不知道是陆家传出的消息还是谁传的,反正大家都知道陆家那黑到极点的十个石头,都是你精心挑选出来的。所以现在大家都说你手气黑,没人敢同你抢你看中的那些,生怕步了陆家的前车之鉴。我估计啊,中午有不少人买通那记录编号的人,问了你所要拍卖的那些,刻意同你岔开呢。”   安宁嘴角抽了抽:什么手黑!她从穿越过来以后,运气一直杠杠的好吗!若不是为了坑陆家,她才不会刻意选出那些东西呢,偏偏这其中的缘由又不能告诉外人,更不能透露出一丝半点,不然被她狠狠坑了的陆家绝对会找她拼命的。   安宁忧伤了一会儿,用不着玲珑和周慧安慰,反而做好了自我安慰工作:“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没有人和我抢了。”   这话倒是真的,她原本想说两千两能拍到四五个石头已经很好了,但是在没有竞争者的情况下,她只花了一千八百两就把看中的十个石头都给拍了下来。毕竟她挑选石头的时候,大多数是选一百两银子,超过三百两银子的根本不会去挑选。   到后面,玲珑和周慧都忍不住羡慕起了安宁,虽然安宁她得了个手黑的流言,但是人家实惠可是占遍了。   这其中,最郁闷的要数弄玉轩了,因为没人同安宁抢拍的缘故,这些石头便只能便宜卖给了安宁。周慧花了九百两银子拍了两个石头,玲珑花了一千五百两拍了四个,至于安逸成,只象征性地拍了一个,谁让他不如自己的妹妹有钱呢。   满载而归的安宁一直都保持着大大的笑容。   只是回到家的安宁却发现周家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素兰。说起来,当初若不是张素兰向安宁通风报信的话,恐怕四皇子的母家杨家根本不会倒得那么快,张素兰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导火线。   现在的她直接住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小县城,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子。   安宁见到她,便猜到她大概是有要事,不然不会从那小县城出来。   张素兰见到她以后,向她福了福身子,才说出自己的来意,“县君,我今天在我家附近的湖中救了一个姑娘。”   安宁怔了怔,问道:“哪家的姑娘?”   张素兰说道:“在她醒来以后,我曾问过她身份,她只说她叫陆凤瑶,其余的不肯多说,只是我看她的衣着打扮都华贵非常,不像是普通出身。”   陆凤瑶……安宁忽的想起了陆凤仪,这两人难不成是姐妹?只是若真的是陆凤仪的姐妹,那怎么说也是侯门之女,怎么可能会跑到张素兰家附近的湖水中呢?   她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你把你知道的,一一告诉我。”   ☆、第八十二章 男友力的蔚邵卿,女子自强计划   张素兰道:“那湖就在我住的宅子前面,我每天早上偶尔会出来散步一下。今日却刚好看到那陆姑娘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我看她一直要往水里走,就喊住她。谁知道她却半点不听,直接就跳到那水里去了。我之前买的那丫鬟月光恰好会水,我便赶紧喊月光出来,让她将陆姑娘给救起。”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缘故要轻生,但我觉得人若是有死的勇气,那么还有什么做不成的。虽然我家原先在乡下也算得上是土财主,但那陆姑娘身上所穿的绫罗绸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醒来以后,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又不肯说自己家在哪里,所以我只能来找县君了。”张素兰的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她觉得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是要找对方的亲人才对。偏偏陆凤瑶什么都不肯透露,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安宁觉得张素兰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恩怨分明,又有一股善心。她爹那种人品能养出她这样的女儿,简直是歹竹出好笋,安宁更偏向于张素兰是受她亲生母亲的影响,她柔和了声音,说道:“素兰,你回去后,先好好照顾那陆姑娘,也别去问她其他的问题刺激她。我会好好打听清楚这件事的。”   张素兰点点头,“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觉得不要太逼迫她的好。”   安宁听张素兰将这陆凤瑶的一些情况一一道来,心中也很是不解。张素兰今日过来,主要便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在说完以后,很快便向安宁道别。   安宁越想越觉得这陆凤瑶很有可能是陆凤仪的姐妹,至少也是堂姐妹关系。她便让手下人好好去打探一下陆家是否有个名叫陆凤瑶的姑娘,若是有的话,顺便在打探陆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在她狠狠坑了陆家两万三千两以后,陆家会有什么动作。   她在京城的联络点是交给秦大山。秦大山今年三十二,脸上有道长长的疤,他是去年宣州大旱后,因为受过安宁的救济而留下来的。安宁见他做事细心谨慎,便将他收编成手下,在苏大负责宣州一带情报的时候,秦大山则是负责京城这块。因为他常常能注意到旁人所没关注的细节,很快脱颖而出。目前为止,京城这一块的情报,暂时由他打理。   秦大山论情报收集速度,比起苏大稍显不如,但是论全面,苏大就比不过他了。   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第二天早上就将他昨晚一夜收集的内容奉到了安宁面前。   安宁手里翻着那几页纸,神色越来越冷。她一直知道陆凤仪性子自私任性,却不知道她为了自己,居然连嫡亲的姐姐都陷害了一把。   按照这上面的信息来看,这陆凤瑶是陆凤仪嫡亲的姐姐,而且从小十分宠爱自己这位妹妹。陆凤瑶一直不愿嫁给张兴,并且寄希望于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能够在爷爷面前为她说情。却没想到陆凤仪为了自己在陆家的地位能够稳固如山,亲手将陆凤瑶给推入了火坑之中。   在前天,也就是十三号的时候,张兴拜访陆家,陆凤仪利用姐姐对她的信任,在陆凤瑶喝的茶水之中下了春药,又亲自将张兴引到了陆凤瑶的闺房之中,让两人成就一番好事。   当陆凤瑶清醒过来的时候,所面对的便是妹妹的背叛和自己的清白被一个肥肠满肚的男子夺走的事实。   因为失去了清白的缘故,陆凤瑶被迫同张兴直接定下了亲事,张兴更是兴奋地当天就将二十万的聘银给送了过来。   这二十万两银子填了那两万三千两的亏空,陆卫明更是开心地宣布将名下的一个庄子送给了陆凤仪。   陆凤仪因为对姐姐的那点愧疚心,在昨天便要带姐姐出去散心,顺便给姐姐买点首饰。谁知道陆凤瑶却趁人不备,逃了出来,并且逃到了京城附近的和马村,也就是张素兰所呆的那地方。   妹妹的背叛和自己可以想象的凄惨未来直接压垮了陆凤瑶的意志,让她对这世间再无半点留恋,所以陆凤瑶才会选择投湖自尽。也许在她跳入水中的时候,她是想着要用这湖水埋葬并清洗自己那被玷污里的身体吧。   说实话,安宁对陆凤瑶的确十分同情。按照这收集的情报来看,这陆凤瑶是一个温柔和善的大家闺秀,也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偏偏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越是同情她,就越发厌恶起了陆凤仪和陆家其他人。   甚至她心中还有隐隐的愧疚:若不是她狠狠坑了陆家一笔,陆卫明便不会那么急切地逼迫陆凤瑶吧。虽然理智也告诉她,即使她没有这么做,陆卫明也依旧会将陆凤瑶嫁给张兴,这是迟早的事情。   但安宁却还是忍不住想帮陆凤瑶一把。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她肯定不会将陆凤瑶给送回陆家去的,若真的那么做,那么陆凤瑶就再无生机了。   安宁想了想,将蔚景和蔚海唤了进来,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将那几页纸给他们两个看。   蔚景和蔚海看了后,额角冒起了青筋。蔚海的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一个好好的侯府,却藏污纳垢,如此行事,简直丧尽天良!”   “他们本来就不存在良心这东西。”就连蔚景都动怒了。   安宁说道:“我有个事情想要请托你们,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做到?”   蔚景和蔚海一听就知道安宁打算介入这件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蔚海直接道:“姑娘打算如何行事?”听他话的意思,已经要全力奉陪到底。蔚海和蔚景毕竟心中还存在着所谓的正义感。   安宁说道:“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陆家用卖了陆凤瑶的银子来享受着荣华富贵。有资格拿那笔银子的只有陆凤瑶。如果是你们的话,能够将这二十万两银子盗取出来吗?”   想也知道张兴肯定不是将二十万两银子全都用现银装着,估计使用银票比较多。   蔚景道:“以我们的身手,闯入那府中并不困难,但是那些钱放哪里恐怕只有陆卫明那老匹夫知道。若是直接询问他,恐怕很有可能会惊动了陆家。”那样的话,倒霉的肯定是他们。   安宁道:“如果加上这个呢?”   她转身拉开书架最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蓝色瓶子。   这东西是前段时日,卫先生刚研制出来的东西,取名为惑仙,意思是连仙人也能迷惑。这东西的研制,主要是为了方便日后安宁他们想要拷问人时候使用。只要让人服下这药剂,就能够迷惑对方,让对方在迷迷糊糊之中说出真心话。安宁觉得倘若卫先生看过哈利波特的话,都可以直接取名叫吐真剂了。但转念一想,吐真剂哪有惑仙听起来有味道有水平。   只是这惑仙只是初制成,根本不算完成品,其中具有很强的副作用。比如若是服用了,不需要过多久,就会破坏对方的脑部神经,很有可能让对方直接疯狂,毕竟其中有几味容易诱发人癫狂分子的药物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没有副作用的替换品。若是平时,安宁最多将这个留着作为纪念品,毕竟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弄疯人。可是现在却不同,像陆卫明那种将自己家的姑娘当做货物卖出去,全然不顾她们幸福的人,早点弄疯他还是功德一件,可以解救不少的姑娘。   她将这惑仙直接交给了蔚海他们,并告诉他们这东西的作用和使用方法,蔚海直接就收了下来,半点犹豫都没有。   安宁之所以使用惑仙,不仅仅是为了套出银子下落并且偷出来,还有一个原因。陆家这一代的姑娘,除了陆凤瑶,只剩下陆凤仪没有出嫁。如果陆凤瑶离开了,陆凤仪还在。陆家已经收下这聘礼,到时候肯定得交出一个姑娘给张家。   在唯一可能护着陆凤仪的陆卫明已经疯了的情况下,倘若张家上前闹事,陆家剩余的人很有可能直接将陆凤仪给交出来,让她代替陆凤瑶嫁给张兴。那陆凤仪不是最爱推自己的姐姐入火坑吗?她就让她享受一下她那些姐姐以前的待遇。   只是以陆凤仪的性子,她估计不会反悔自己的做法,只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安宁将这件事交给了蔚景和蔚海,他们两人都保证一定会在三天之内搞定这件事。   安宁则是寻思着,要不要去见陆凤瑶。思考了一阵,决定还是换个模样身份再过去见她,毕竟她虽然可怜陆凤瑶,却不知道她现在真正的想法如何。这时代讲究的一直都是家族至上,有些人甚至被家族给卖了,仍然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的家族做牛做马。陆凤瑶保不齐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干脆先去试探一下再说。倘若陆凤瑶当真恨陆家,她再将那些银子还给她。   在张素兰之前离开的时候,安宁也曾吩咐过她别暴露和她的关系。张素兰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的人——若是不谨慎,也无法在她原先那个重男轻女宠妾灭妻的家庭好好地成长起来,还没长歪。她每次来周家,都会刻意换套衣裳,再戴上帏帽才来的,所以安宁一点都不担心大家会从张素兰身上,摸到和安宁之间的关系。   虽然安宁手头还有慕清玄之前给她的面具,但前些天,她才同童若雪学习了几手的易容本事,自然不放过这个练手的机会。她对着和人等高的玻璃镜,像是现代化妆一样,开始画了起来,觉得不好的地方,就抹掉重新开始。等两刻钟过后,才化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安宁还吸取了现代化妆技术,刻意将眼睛化成那种狭长类型的,这狭长的眼睛反而成为了这张寻常面容上最大的亮点。   玉容和桂圆都知道她学了这本事,见了安宁这脸,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反而夸奖安宁,“姑娘你现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我都认不出来了。”   安宁撇了撇嘴,“就是花的时间太长了。”   不过她最近本来就在做几张面具,等面具彻底凝结以后,不想暴露身份的时候直接戴上那面具即可,不用那么麻烦。只是安宁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面具比起慕清玄最初给她的那个,还是稍显不如。如果说童若雪所做的面具同人的皮肤很是相像,除非仔细看,不然看不出差别,那么慕清玄的那个便直接可以以假乱真了。   虽然自己化妆比起直接使用面具要麻烦多了,但安宁觉得不能总是想着依靠外物,本事还是得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好。她还打算自己多批发一些面具,到时候也可以送玉容、桂圆或是几个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使用呢,这可是出门打劫杀人放火之利器。   安宁化好妆,正要出门,玉容连忙道:“姑娘,少爷让人送来了一堆的石头。”   安宁疑惑不解,“送石头干嘛?”蔚邵卿这是抽了吗?   玉容唇角勾了勾,眼中也含着笑意,“现在京城中,大家都知道姑娘你手气黑,少爷便选了一些,让人送来给姑娘开着玩耍。少爷还说了,若是有开出好的,姑娘还可以给自己做几套的首饰呢。对了,少爷还送来了一个解石的大石,说这些天就留给姑娘使唤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胡说什么呢,她手气明明一直很好!明明是为了坑陆家,如今把自己的名声也给搭进去了。她哼了几声,大概明白蔚邵卿的意思,他估计是看安宁这几日花了至少两三千两银子买了那一堆的石头,怕她这些石头全都黑了,所以才额外送来一些,想着弥补一下她的损失吧。   哼,她反倒觉得,在赌石这方面的眼光,蔚邵卿肯定不如她的好。   安宁让桂圆拿了一块蔚邵卿送来的石头,仔细一看,就知道为何蔚邵卿那么有信心可以弥补她的损失。从石头的裂缝之中,她看到了一缕纯粹的绿色,虽然不知道会开出什么,但一看这品质就很不错,只是不确定里面的玉石大小和品质了。   她问桂圆:“蔚邵卿送来多少块这样的石头了?”   桂圆来之前就已经数过了,说道:“有二十块呢。”   安宁咂舌:这还真的挺多的。   她说道:“等我们回来以后再来看那位师傅解石好了。”她都已经化好妆了,若是想去过去,又得卸妆。等出门时,还得再化妆,还不如先出门办好自己的事情再说。   桂圆也觉得应该如此,反正那石头就摆在家里,家中也不会有谁有这个胆子去动它们。   说实话,蔚邵卿的心意……当真让她挺感动的,虽然对方这种认定她手黑的想法让她也很无语。但鉴于他不知道安宁对陆家的算计,自认为宽宏大量的安宁便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   蔚邵卿对一个人好,并非那种言语上的甜言蜜语,更多的是表现在行动上,放现代的话就是所谓的很有男友力。加上他那张怎么看怎么好的脸,说实话,杀伤力的确有点强。   在想明白了他的心意以后,即使是安宁,也不由心神一荡。她忍不住抿唇微微笑了起来,决定等开出了好石头以后,就拿其中品质最好的一块给蔚邵卿做一块的玉佩。就算这些石头里没开出特别好的,她也可以拿自己之前那些还好好收着的墨翠来。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着,玉容久久不见她继续说话,似乎在发呆,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她。   安宁回过神,两颊顿时飞起了两朵的红云——不过因为皮肤上抹了一层的面料所以其他人倒是看不出。安宁却可以感觉到脸颊的热度。她像是在遮掩自己的情绪一般,板起脸,认真说道:“嗯,既然如此,玉容你便吩咐下去,好好招待那大师。就让他住在东厢房那边的客房好了。”因为男女有别的缘故,即使是客房,也是有分地区的。比如东厢房那里一般都是聪哥儿和金宝的房间,所以男客一般都安置在那附近。西厢房是周慧、周贝贝等人,所以女客也安排在附近,至于安宁直接自己住一个小院子。   虽然她面容严肃,但配合红透了的耳朵,反而没有多大说服力。   玉容垂下头,恭恭敬敬说道:“好的。”声音中却含着笑意。   桂圆这个不长心的还问道:“姑娘,我们这几天要不要开始制作冰啊,你看你耳朵都热得红了。”   安宁恨铁不成钢地飞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等夏至后再开始吧。”桂圆的身材微丰,比起身材纤细的安宁和玉容,她更怕热一些。   她收起之前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决定还是早点去见那陆凤瑶的好。她这次出门,打算带上桂圆就可以,嗯,蔚丙也一起带上,作为车夫。若是平时,安宁肯定更习惯带蔚海和蔚景,但这两人已经被她派出去做那事了。他们两人手中甚至还有之前安宁跟着童若雪学习时练习的男性面具。只是这些面具因为是练习品,多少都有些瑕疵,比如歪嘴巴,斜眼睛什么的。   蔚海他们那时候在接过面具的时候,手都忍不住抖了抖,这实在太寒碜人了。   安宁只好为自己以前的失败手艺找理由,还十分诚恳地对他们说:“这不挺好的吗?你们两个若是带上了,谁还认得出你们啊!”毕竟这两人本来的面貌也称得上是一表人才。   蔚海他们勉强接受了,至于心中有没有彪过粗口,就不再安宁的考虑范围了。   安宁想了想,继续拿出了一个失败的面具——嗯,这面具的缺点是鼻子像是被揍了一拳,塌了一块一样。   于是很快的,接过面具的蔚丙也步上了两个前辈的前路,跟着手抖了。   有对比才知道好处,原本觉得自己的面具不够好看的桂圆这回半点都不挑剔了,好歹她的面具是正常五官。安宁之所以带桂圆,也是觉得桂圆的力气比玉容大,又跟着家中的护卫学了几手的拳脚功夫,给人的安全感更浓一点。   他们三人像做贼一样出了周府以后,在大街上走了走,租借了一辆的马车。京城的马车,租借费是按照时间的,一个时辰十文钱,但如果是包下一整天的话,只需要五十文。租借马车之前,都得先给十两银子的押金。   安宁之前已经租借过几回了,所以很是轻车熟路。   等坐上了马车,没一会儿,便到了和马村,和马村距离京城很近,走路都不用半个时辰,何况是坐马车呢。正是因为距离近,所以陆凤瑶才会直接就逃到了那里。   等马车开到了张素兰所住的宅子,安宁从车上下来,桂圆上前去敲门,没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了,正是张素兰之前买下的丫鬟月光。   月光并没见过这三张脸,特别是蔚丙的“脸”上鼻子还塌了一半,平添几分的恐怖。月光毕竟是半路出家没几天的丫鬟,没被正经调教过,一见蔚丙,声音便充满了几分的惧怕,“几位是?”   安宁笑意盈盈道:“别怕,你是月光吧。我是来找素兰的,我是素兰的朋友。”   月光看安宁很是和善的样子,还一口道出她家小姐的闺名,心中信服了几分,说道:“我去找小姐。”   一会儿,张素兰便匆匆走了过来,冷不防看到三张没见过的脸,还有些疑惑,直到听到安宁开口喊她名字:“素兰。”   “进来说话吧。”张素兰侧过身子,让他们进去。   张素兰犹豫了一下,看出安宁他们乔装的目的,还压低声音在安宁耳边问道:“我等下该如何称呼你?”   安宁轻轻一笑,“叫我李宁吧。”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后,让她怔了怔,忽的想起了现代那位体操王子,忍不住想笑。天知道,她取这个名字,纯粹是因为舅舅姓李,然后截取了名字中的一半。倘若选择安的话,那就成李安了。无论是李安还是李宁,都是名人啊,她不亏!   “好的。”张素兰并不知道这名字的来意,点点头,推开了房间的门。   安宁一抬头,便看见一个身着月白衣裳的姑娘正怔怔对着墙壁出神,神情麻木,面容憔悴,但这依旧无损于她的美貌。论长相,她还胜过了自己的妹妹陆凤仪一筹,因为天生的温柔气质,使得她的美不像陆凤仪那样张扬,具有攻击性。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转过头,即使看见安宁这个陌生人,脸色也不曾有过半分的变化。   张素兰心知安宁恐怕有话想同陆凤瑶说,十分体贴地走了出去,还帮安宁将门给带上。   听着张素兰的声音渐行渐远,安宁直接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陆凤瑶说道:“你好,陆小姐,我是李宁。我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陆凤瑶猛地抬起头,眼中像是有火苗蹿起,手也紧紧抓着身下的床被,声音是满满的痛恨,“你是陆凤仪派来的?”   她再也不会亲昵地称呼陆凤仪为妹妹了,在喝下那加料的茶水,被陆凤仪亲自推入火坑之中,她同陆凤仪之间彻底姐妹情断。   安宁见了她这反应反而松了口气,倘若这陆凤瑶哭哭啼啼地哀怨,或者是做圣母状地原谅自己亲人,她才要感到头疼呢。她解释道:“我若是她派来的,还会好好同你这样说话吗?早就直接将你绑了回去,毕竟你现在身价可高了,张家可是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卖了你,哦,不对那是聘金,不是什么卖身钱。”   陆凤瑶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那不是卖身钱是什么?”作为侯门之女的他们却比一些平民之女还不如。至少不少的平民家族,都知道卖女儿是不好的,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哪里会将女儿给卖了。但陆家就不一样了,卖女求财反而成为了一项传统。即使陆家在京城的名声糟透了,那些男人也不觉得如何,只觉得握在手中的银子才是最重要的。以前的陆凤瑶或许还会对妹妹抱有一丝希望,如今这希望反而成为了她绝望的源泉。   安宁道:“我听说陆家直接将你给卖出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高价。”不然哪里会连下春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   她顿了顿,索性将陆凤仪如何亏了陆家所有的现银,又如何在陆卫明面前打包票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也算是让陆凤瑶做个明白人。   陆凤瑶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血色,身体也晃了晃,若不是现在的她就坐在床上,靠着墙,恐怕早就支撑不住直接倒了下来,她嘴唇蠕动着:“原来如此。”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包含着她所有的怨恨和愤怒。明明做错事的是陆凤仪,被推入地狱的却是她。   安宁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陆凤瑶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还能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想要报复他们,只是现在的她,连出现在陆家面前都不敢,又如何去报复呢?   安宁看出了她的心思,略一沉吟,“陆家发你们这些女儿的皮肉钱,让我很是看不惯。在你们受苦受难的同时,他们却拿这些银子挥霍,作为新一代充满正义感的少女,我自然不白白放任这种天道不公的事情发生。”   她一脸的正气泯然,陆凤瑶却知道,这些话最多只能信三成,恐怕主要原因是她看不惯陆家吧。无论这自称李宁的姑娘有何目的,只要她能够帮她报复回去,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之前的她选择投湖自尽,不过是觉得自己没有报复的能力又失去了清白,所以生无可恋罢了。但是在湖水淹没自己头顶的时候,那种窒息的感觉让陆凤瑶永生难忘。也分外的不甘心,凭什么她只能葬身湖底,其他害了她们的人却可以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她不服!   在经历过一回的死亡以后,陆凤瑶反而没有了再次求死的心情,反而是报复的念头占上风,如今被安宁这么一怂恿,彻底地喷发出来。   “我能做什么?”   安宁觉得这陆凤瑶果真上道,她还没说完,便听出了她的来意。   她笑道:“我想知道关于陆家一些罪证。”   如果手捏着陆家的罪证,她做起事会更加方便。   陆凤瑶看着她,说道:“给我纸笔。”   这房间并没有摆放笔墨纸砚,安宁只好回头找张素兰要,张素兰平时在家也喜欢写点东西,所以笔墨纸砚是必备的。   安宁拿来一叠的纸,还亲自给陆凤瑶磨墨。除此之外,她还送来了一碗粥,今日陆凤瑶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倒不是张素兰亏待她,而是她不愿意吃。直到现在见到安宁,知道有了报复的可能,她才开始吃起了东西。   等陆凤瑶喝完一碗粥后,安宁也磨墨得差不多了。   陆凤瑶直接将陆家每个人的罪证一五一十地写了出来,比如放印子钱、强抢民妇也给写了。她甚至还画了一张陆家的地图,在上面标注出仓库的地点,以及那些放置罪证的场所。   安宁看了后,心生佩服,有了这些东西,她要做事就方便许多了。而且这陆凤瑶真有魄力,还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就把安宁想知道的内容都写的差不多了。   她想了想,原来路上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慢慢梳理着自己的那个想法,说道:“我打算让人偷出那二十万两,然后还给你,毕竟那钱也算属于你的。”   陆凤瑶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选择这么做,她听安宁继续说道:“老实说,我一直很讨厌人们只凭所谓的清白就来判断一个女子的好坏。真正可以评价好坏的应该是对方的品德,而不是清白与否。偏偏这世道对女子就是如此苛待,只要一项不清白,就足够抹除掉一个姑娘身上所有的好。明明她们也是受害者,偏偏得活在人们鄙视的眼神中。这对他们何其不公!更悲哀的是,不少的女孩子同样被洗脑,这些被洗脑过的女子比那些男子更加苛责女子,高高在上地指责她们,仿佛这样就会让她们显得更高贵一点。我,没办法马上改变所有人的想法,可是,我却希望能够为那些姑娘做点好事。”   安宁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要望进她内心深处,“在我眼中,一个女子只要心是好的,那么她就永远高贵。对于那些被玷污了的姑娘,我想要找出她们,并帮她们换个身份,在新的地方隐姓埋名,展开新的人生。”   像陆凤瑶这种被毁了清白的数不胜数,她们中一部分人只能青灯古佛孤苦伶仃过一生,一部分被迫嫁给受害者,还有一些直接被浸猪笼,被迫自缢保存名节。这是这时代女子的悲哀。   安宁脑海中浮现出了王静温柔浅笑的模样。这位是她穿越以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出善意的小女孩,只是因为有几分的姿色,被那些拐子给侮辱了,最后投河自尽。倘若,她那时候有现在这样的本事,也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亡吧。   尽管距离那事已经过了五年,但王静的模样在脑海中依旧栩栩如生,每每想到她的逝去,安宁心中的痛意依旧无法消除。既然现在的她已经有了这本事,为何不让王静的例子减少一些?倘若有活路的话,许多失去清白的姑娘也就不会那么简单自杀了吧。   轻轻的哭泣声将安宁唤回了现实,她定了定神,见陆凤瑶已经泣不成声。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自己的红肿的眼皮,声音却充满了以往所没有的坚定,“那二十万两,我都不要,你把那些钱,都拿来帮那些姑娘吧。”在听了“李宁”这一番话后,她的心被彻底的触动,除了报仇之外,陆凤瑶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以后要走的路。   “你既然能够将那些银子偷出来,便说明了你的本事,我只有一个请求,你能否将我三个堂姐妹也给解救出来?”那些被当做货品卖出去的姐妹,在回门的时候她曾经见过,每一个,都活得不似人样,她那庶姐,甚至全身上下都无一块的好肉。以前的陆凤瑶没法帮助她们,现在的她却想要试试。   安宁怔了怔,脸上微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把她们几人的地址告诉我,若是她们愿意随我离开,我便去帮助她们。”   没有人不喜欢善良的人,陆凤瑶即使想要报复陆家,也不曾灭掉心中的良知,这样的人,更让安宁有帮助她的欲望。   陆凤瑶露出了从前天发生那事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擦了擦眼泪,郑重其事地跪了下来,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   安宁没有像以前一样侧身躲开,而是完完整整地受了这个礼,也算是接受了陆凤瑶的请求。   在两人有共同的事要做以后,她同陆凤瑶之间的气氛顿时好了不少,虽然做不到一见如故,但也算得上是朋友。两人还有商有量地说着要如何帮助那些姑娘的事情。   陆凤瑶觉得应该每个姑娘都给她们一百两银子,让她们买田地,每年即使将田地租出去,这些出息也够她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安宁却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比起直接给她们银子,她更想教会她们一项生存的技能,并且教会她们自强自立。一个人如果能自强起来,那么即使遇到再多的困难,也能挺过来。   “自强吗?”陆凤瑶喃喃重复着自强两个字,片刻之后,苦笑,“以前的我,就是毁在只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善意和感情上。”   安宁安慰她,“现在明白还不晚。你才十六岁,你的人生才正要开始呢。”   “我的人生吗?”陆凤瑶的眼睛亮了起来。   ……   她们两个在屋内说了许久,桂圆最后忍不住来敲门了。再不回去,天色就要晚了。   安宁冲陆凤瑶笑了笑,说道:“等那件事了结了,我就过来找你。”那件事自然就是陆家的事情。   陆凤瑶微微一笑,还亲自要将她送出门,现在的她和安宁一开始所看到的截然不同,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精神气——就是眼睛肿了点。   张素兰十分清楚陆凤瑶原先那不死不活的状态,见到这焕然一新的表现,免不了目瞪口呆了一回,心中疑惑万分:难不成周姑娘给这陆凤瑶吃了灵丹妙药吗?   等送走了周安宁以后,张素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李宁姑娘。”   陆凤瑶唇角微扬,诚恳说道:“她是个好人。”   ……   完全不知道被发了个好人卡的安宁,在马车上也被桂圆询问这事。安宁若是要做这件事,肯定不会瞒着桂圆和玉容这两个贴身丫鬟。只是等回去以后,还得在玉容面前说一遍,她索性省了马车上这番功夫,直接说道:“还是等回去后再一起说吧。”   桂圆虽然很想知道,但安宁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们从和马村返回京城里,将马车还了回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拿掉脸上的面具,这才回到了周家。   等吃过晚饭以后,呆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安宁才将自己打算做的这个“女子自强”计划同两个丫鬟说了一遍。无论是桂圆还是玉容,都不曾想过,自家的姑娘还有此等的雄心壮志,在最初的呆滞震撼过后,那种激动的情绪让她们的血液也不由沸腾了起来。   倘若真能做成的话,不知道要解救多少可怜的女子!   “不愧是姑娘!”   “是啊,只可惜这样的好事,却得偷偷摸摸来。”   安宁淡淡道:“若是放在明面上来做的话,恐怕我们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阻力。”这毕竟违背了这个男权社会的道理。   桂圆咬牙,“就该让那些男子也尝一下女子的痛苦!”   玉容听了,噗嗤一笑,“难不成你也想让那些男的被强吗?那岂不是白白地便宜了他们。”   桂圆脱口而出,“让他们也被男的强啊!”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家桂圆是什么时候学坏了?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第八十三章 黑到底的蔚邵卿,情郎你妹!   啦啦啦,今天打算和基友出去吃烧烤加火锅,要撑死的节奏啊   ------题外话------   能干出这种事的,想也知道是蔚海!   安宁没忍住,直接喷了茶水。   “盗帅啊!我听说在现场留下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盗帅楚留香留。”   “谁?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我知道!我知道是谁做的!”其中一个男子得意说道。   “不知道呢,陆家已经去衙门报案了,只是那些捕快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这究竟是哪个大盗的手笔啊?盗得好!像陆家这种卖女儿的人家,就该遭了这样的报应!保不齐就是老天看陆家不顺眼,特地让人收拾他们的。”   陆凤瑶也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安宁喝了口茶,心道:胡说,陆卫明明明是被她的药给弄疯的好吗?   “我听说啊,陆家在一夜之间,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都被席卷而空。那陆家家主陆卫明因为这件事,被气得直接疯了。”   “咦?什么失窃事件?”   “你们可知道那陆家失窃的事情?”   刚坐下,点了壶茶水,安宁便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   两人买了一堆东西后,还价还得累了,便索性去茶楼喝一下茶。   夏贵妃的例子太过励志,导致陆凤瑶都被洗脑了。她觉得自己或许做不到像夏贵妃那样,辅佐两朝皇帝,但是她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她隐隐觉得,她和安宁所做的这些事情,若能成功,或许并不比夏贵妃差。   夏贵妃做到的可不仅仅如此。她那位养子也算得上是励精图治,只是命不好,年纪轻轻便去了,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夏贵妃便护着自己的孙子,垂帘听政,将国家治理得井然有序,直到孙子长大后还政给他。   全身心投入这项事业,并且亲自参与建设的步骤,让陆凤瑶再没有心思去悲伤自己的遭遇,反而神采奕奕,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当然,这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安宁给她洗了不少的脑,比如她就拿出前朝很有名的夏贵妃做例子。这位夏贵妃的人生简直不能再传奇了,她在十三岁那年被自己的表哥玷污,后来不愿嫁给表哥,不仅打了胎,还选择隐姓埋名入宫做宫女,服侍当时的天子。那天子本身是比较没节操的那种,后来将夏贵妃收进后宫,从最低等的采女,到后面被册封为贵妃。因为以前打胎的缘故,夏贵妃无法再拥有自己的孩子,她便索性抚养了一个生母出身贱籍的皇子,视若己出,最后这位皇子登上皇位后,还册封她为太后。   见安宁一脸的目瞪口呆,陆凤仪垂下头,羞涩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若是能够省点钱,那些省下的钱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陆凤瑶果然十分积极,还让安宁帮她乔装打扮了一下,光明正大地逛街去。让安宁吃惊的是,她甚至还放下以前的侯门贵女架子,同那些店家讨价还价,而且杀价的本事还不错。   安宁先把这两人安置在那庄子上,又和陆凤瑶一起买了好些染料的工具,虽然这些事她一个人也可以做,但是她更希望让陆凤瑶亲自参与进来。   只是她们现在的精力来教导那些女子染布却是绰绰有余,安宁直接给她们两人一个月五两的工钱,唯一的要求就是她们不得藏私,得将那些姑娘当做自己的学生来教导。两个妇人最多时候也就只有一个月的工钱,五两银子于她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个个都赌咒表示一定不会藏私,不然就嘴角流脓天打雷劈。这年头的人对于这种誓言是十分看重的。   安宁放下这一桩心事,继续自己之前未尽的事业。她一旦做一件事,便想要做到更好,还特地让人聘请了两个擅长印染的妇人,打算到时候让她们教那些女子。这两个老妇人年纪已经大了,在染布这方面,手艺虽然还在,但是年纪大了容易疲倦,做不了太多的活。   周楼就这样在周家暂时住了下来。   安宁并没有将全部的玉石一口气让他做了,而是每一种都留下一半,自己收着。日后若是想要再做的话,再请他过来便可。也幸亏她留了一半,不然周楼看到这工作量肯定得大骂好友坑他。   安宁点点头,让桂圆将他带去倒座房那边。   他显然打算直接就窝在那房屋中不出来了,他和李师傅又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周楼将安宁打趣得恨不得从缝里钻进去后,似乎获得了某种极大的满足感,也不觉得接下来半个月辛苦了。他对安宁说道:“你们直接给我一个屋子,一些笔墨纸砚,嗯,到时候每天按照三餐时间给我送饭就可以了,其余时间不要打扰我。”   那三清神像明显是要送给她娘的,毕竟这东西好歹也有辟邪的作用。   被看穿心思的安宁有些恼羞成怒,说道:“你知道就好。剩余的,你爱怎么雕就怎么雕吧。”   “我明白,玉佩同样是给十五岁到二十岁的少年佩戴的吧。”周楼像是找到了乐趣一样,和安宁抬杠,不损一下这姑娘,难解他即将操劳半个月的怨念。   她脸颊鼓起,哼了一声,才说道:“那墨翠,如果可以的话,先雕刻出三清神像,再雕刻一个样式简单的玉佩。”   安宁觉得为老不尊实在很适合周楼这个人。   “哦,不是~”周先生拖长了音调,怎么听都很意味深长。   情郎你妹啊!她才没有什么情郎呢。   安宁的脸瞬间爆红,条件反射反驳:“才不是!”   周先生叹了口气,“算了,看在那手镯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他斜了安宁一眼,说道:“你那玉佩是想送给你情郎吧?”   玉容和桂圆都被他这反应逗笑,低头遮掩脸上的笑意。   周先生回过神,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声音难得有几分的哀怨,“真是要死了。”   至少得做一个玉佩,送给蔚邵卿吧。   她顿了顿,又道:“那紫眼睛,如果可以的话,周先生便再给我做一个玉佩吧。”她咬了咬下唇,声音也低了几分,“玉佩的样式,最好是清雅简洁类型的,嗯,给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少年佩戴的。”   毕竟这些玉石很多都要做成头面,肯定需要金银珠宝。   安宁装作没看到他张大到可以塞下一颗鸡蛋的嘴巴,甜甜一笑,“这些就拜托周先生了。到时候需要多少的金子和银子,你直接写出清单,我让人给你送去。”   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让玉容将一个樟木箱子给抬了进来,送到周楼面前,周楼一见箱子里的玉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等等,这些东西未免也太多了吧?他至少得做半个月!   周楼直到整整一刻钟以后,才回过神来,面容偶有癫狂的激动情绪闪过,现在的他恨不得直接就回家,开始雕琢作品。   安宁一看他这状态,便猜到他大概是进入了传说中的无我境界,也不打扰他。   周楼看着这上面从所未见的植物和动物,直接就沉浸了进去,嘴里不时喃喃念着一些无意义的词语,显然已经完全入迷了。   安宁吩咐桂圆将她那叠花样给拿过来,幸好她早上的时候,多画了一份。   周楼立刻就点了头。   安宁心中一动,说道:“我还画了几种别的地方的花朵动物,周先生要看看吗?”   周楼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接过安宁递过来的纸,看着上面的花样,反而入了神,“这种花我倒是没见过。”   她原本打算直接用喜鹊登梅作为店徽,但是后来想想,又改变了主意,这花纹虽然喜庆,但是太过常见了,体验不出她这店铺独树一帜的风格。安宁索性换成了马蹄莲。马蹄莲本身就是前世她很喜欢的一种花束,清新典雅高贵。   安宁脸上笑容越发甜蜜,直接对周楼说道:“我还有一块阳绿的冰种,打算做成五十块的玉佩,嗯,上面要刻上一到五十的编号,上面刻上这种花,这是我们店内的标志。我知道周先生你更喜欢天马行空的想法,只是因为这关系着我接下来要开的一间店,所以还请您辛苦一回。我可以再多送你一个手镯。”   安宁见了后,不由眼前一亮,这木簪上雕刻的是玉簪花,玉簪花娇艳欲滴,像是直接从花丛中摘下来一样,花瓣上还有随时要从花瓣上滑落下来的晨露。简简单单的一朵玉簪花,便让人足够认识到他深厚的雕刻功底。   周楼见她一口气就应了下来,甚至没有讨价还价,神色不免缓和了几分,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簪,递给她,“这是我闲来没事雕琢的。”显然人家自信用这个就可以看出他手艺。   她笑道:“没问题。”   一个手镯,重量根据大小从三钱到五钱之间,安宁换算了一下,她那些紫眼睛,至少也能做一百个手镯和一堆的首饰,匀出一个给他不算什么。   他也不拿捏,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紫眼睛,所以我也不要什么工钱,你若是愿意匀我一个手镯,我便接了这差事。”听听人家这话,底气满满的,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十分信服。   他的朋友姓周,单名一个楼。身材瘦瘦高高的,一声青黑色衣衫,袖子一撩,坐下来,倒是有几分闲云野鹤的高人气度。他同李师傅年纪相仿,但是从面相上来看,却让人觉得不到四十,他实际年纪其实已经有五十了。   第二天,李师傅便回去找了他朋友过来。   因为今天他一口气开了太多石头,到现在虎口都在发麻。安宁心知李师傅算是出了大力气,连忙吩咐厨房晚上多做几样他喜欢的菜色。   用人不疑,李师傅都把他给夸成这样了,安宁便干脆信了他这一回。李师傅则打算明日就过去找他。   安宁原本想自己画几个花样子,但是那李师傅说了,他那朋友雕琢玉石首饰,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更喜欢按照玉石本身的纹路来设计。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让人插手自己设计的。   这些石头都被桂圆抱着收进一个红木的箱子里,外面还用大大的锁给锁上了。   当然,安宁若是真正想要赚钱的话,直接把紫眼睛和冰种卖出去就可以,但是她哪里舍得。   她将两块冰种和那紫眼睛都留下,其他又挑拣了几块品质还算可以的玉石,剩余的则是打算卖掉。剩下的那些卖掉的话,应该也可以有个四五千两银子才是,她也算是发了小小一笔钱财。   没错,安宁就是让玉容去蔚府,告诉蔚邵卿他那些石头开出的东西,顺便再对比一下她的。   玉容忍不住摇头,她家姑娘就是促狭,她笑道:“我吃过晚饭就过去,那时候少爷也该回来了。”   安宁看着两边开出的东西,将玉容唤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李师傅看在眼里,都忍不住觉得这周县君还真是大方,这些东西说送出去就送出去。   几个丫鬟都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一脸的兴奋。对她们来说,即使是一对耳坠,以后收着拿来做嫁妆都十分体面。   安宁素来大方,直接拿起那块,对她们说道:“见者有份,这块等做完首饰后,每人送你们一件。”像玉容、桂圆她们至少也得送簪子一类的,其他的则送戒指、耳坠这些即可。   安宁那两天拍卖回来的石头,开出最好的便是这紫眼睛,其次是冰种飘花,除了这两样,另外也有一个成色稍次的冰种,但这稍次,也就是同飘花相比较,卖出去也能卖个五千两银子。   这些丫鬟心中也十分清楚,她们是不可能拥有这些昂贵的东西,太贵重了她们也护不住,但是能够一饱眼福也足够让人开心了。   不过兴奋的可不止是她一个人,在场的丫鬟们都十分兴奋,她们也算是明白了所谓赌石的乐趣,从头到尾,她们的情绪都随着这每一刀而变化,或是冲上云霄,或是跌入深渊。特别是开出紫眼睛这种极品玉石,更是让人激动到全身颤抖。   在收下紫眼睛以后,李师傅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即使最后一块石头啥都没开出来,也依旧笑得合不拢嘴。安宁见他这样的表现,严重怀疑他晚上会兴奋地睡不着觉。   能够让他说比韦昭合还厉害的,那肯定是那种所谓的民间高人。安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眼睛不由一亮,郑重其事谢了李师傅。   露华居是京城中一家最出名的首饰店,韦昭合的手艺在这一块更是翘楚。   他对安宁说道:“我有一个老朋友,别看他声名不显,他做首饰挂件的本事,即使是京城露华居的韦昭合都比不过。我回去后便去说服他,帮你好好做这些头面首饰。”   他鼻子酸了酸,用力点头,“我一辈子也没开出这样好的石头,这东西对我的纪念意义太大了。”特别是他这几年就要打算收手不干了,在收手之前,能有这样一块玉石,弥足珍贵。   对于李师傅来说,即使别人出一万两,他恐怕也舍不得卖掉。   安宁含笑点头,开玩笑道:“不过给了这个,我可就不包给你红包了。”一般来说,请李师傅这样的大师过来,最少都得给个一百两的红包,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得出,安宁给李师傅的这块,做成手镯的话,五百两绝对没问题。   李师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结结巴巴道:“真、真的要给我吗?”   李师傅正要把这最后的紫色玻璃种给她,安宁却笑道:“李师傅今天一口气给我们开了这么多石头,真是辛苦了,这块就送给李师傅吧。”   在之前第一刀切下去的时候,另一块的石头,还有一些的紫眼睛,李师傅继续细心地将这石头里的紫眼睛雕琢出来,这里的量恰好够做一个手镯。   安宁当然知道这石头不能卖,拿来做首饰,都可以当做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了。   “不对,即使出十五万两,也依旧有人愿意买下来。”他语气十分肯定。   李师傅感慨了一下,“这样的一块石头,拿到外头,也能卖个十万两银子。”   更让安宁惊喜的是,这紫眼睛的分量居然还不小,比那飘花冰种还要大一些,至少也有六七斤。   想到这样一块极品石头即将出自自己的手,李师傅激动得泪满盈眶。幸好在安宁安抚之前,他已经调解好了情绪,重新捡起自己的刀,看着石头的眼神像是注视着自己一生中最大的珍宝,一点一点地雕琢着。   她抿唇一笑,“那这块石头可就拜托李师傅了,嗯,我们得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石头解好呢。”   “当然可以。”李师傅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别说一块石头,再来一百块也没有问题。”   安宁原本也在欣赏着这紫眼睛的美,见了李师傅这种“近乡情怯”的反应,反而被逗笑了,故作严肃,“李师傅,你这样还能继续开下去吗?”   李师傅的刀子已经握不住,直接掉到了地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这石头,像是生怕一眨眼就发现这一切只是错觉。他伸出自己的手,想要去碰它,但是在碰到之前,却又缩了回来。   安宁所开出的这老坑玻璃种本身品质极高,加上这淡雅纯粹的紫色,更是足够迷惑人的眼,看久了都要忍不住沉浸于这种纯然的美好之中。在阳光之下,紫色的光辉氤氲着,耀眼到了极点。   在开到倒数第二块的时候,居然解出了一块的紫眼睛。紫眼睛,便是紫色的老坑玻璃种。在翡翠之中,紫色因为其高贵典雅的颜色而独树一帜,若是在现代的话,最受捧的自然是帝王绿,但是古代的话,因为紫色一般给人高贵的感觉,导致这紫眼睛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还在绿色之上。   李师傅也被左边的“开场红”给激起了士气,重新精神抖擞地解了起来,一时之间,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三分之一。   这样一块成色足又重的翡翠,至少价值两万两银子。   安宁手捧着石头,脸上不由绽放出大大的笑意,身边的几个丫鬟更是按耐不住地喊着:“涨了!涨了!”   李师傅手有些颤抖,生怕自己不小心就将这冰种给切散了,他可谓是小心翼翼,这一块的石头,足足切了一刻钟,最后出现在手上的是一直径差不多有十五厘米的球状蓝色飘花。纯净透明的翡翠底子中飘散着一朵朵蓝色的云朵,轻盈飘逸,让人心生怜爱。   李师傅的眼睛瞬间比太阳还亮,没等其他人行动,迅速地将水泼了上去,立刻显出了里面的高级蓝色飘花冰种。在冰种中,这种蓝色飘花可是最受欢迎的一种。   李师傅有些恹恹地选了一块距离她最近的石头,他现在虽然情绪不太高,但职业道德还是妥妥的,十分认真地选择解石的角度,这一刀下去,即使是切面上的粉尘也依旧阻止玉石淡淡的光华流转。   安宁笑道:“李师傅现在来开右边这些吧。”然后又让人将之前开的翡翠都收好。   明明都是看起来不错的毛料,怎么就不开出一个好的呢!   倒是李师傅在那边唉声叹气的,“二十个啊!”   安宁也忍俊不禁,她在开出了那天的好东西后,对于玉石这东西,便可有可无的,能开出好的自然是美事,开不出的话,也无妨。就是玩个乐趣而已。   玉容都想同情起她家少爷了。难得要浪漫一回,谁知道反而出了个小小的丑。   其实蔚家那些师傅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但是赌石这东西,即使是经验老道的师傅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选出好的石头。蔚邵卿一口气送了二十个,也是打着二十个至少会出几个好的心思,谁知道他运气差到了极点,二十个毛料,居然都切垮了。   玉容看出她心思,忍笑道:“姑娘,别担心。蔚府在那翠州本身就占有一条的矿脉,这些石头便是直接从那里开采的。底下人知道少爷想要,特地选了一些过来,谁知道……”   她忍不住拉着玉容,低声问道:“这些石头,蔚邵卿花了多少银子买的?”可千万别大亏了。   安宁看到后面,都想同情蔚邵卿了,他送给她的这些石头,开出的这些东西,零零散散加起来恐怕也只能卖个一千多两,加起来还没有周慧那时候赚的多呢。   开到后面,李师傅几乎要汗流浃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这右边的二十个毛料,明明看起来品相都很是不错,偏偏开出来的石头都不怎么样,其中开出的最好的是油青种飘花翡翠,但是个头不大,最多就是做一副手镯。   安宁也不觉得开石头无聊,直接让人搬了几个椅子过来,坐下来看李师傅解石。   李师傅想想也是如此,也不信邪,继续开了起来。   安宁笑道:“是送来的石头问题,里面的东西就摆在那里,无论哪天开都是一样的。”   李师傅叹了口气,“今天的运气还真有些不好。”   一开场就没开出太好的东西,李师傅有些郁闷,但还是沉住气,继续拿起右边的又一块石头,解了起来。只可惜这回的运气更差一点,里面的石头勉强可以达到冰种了,但是这些绿色的翡翠没有连成片,而是被一层层像是蜘蛛丝一样的白色线给分割开来,若是要做成挂件的话,最多只能坐那种耳坠戒指一类的。   这石头里的确是有好的翡翠,只可惜只有最外面一层,那点的分量,恐怕只够做一对耳坠。   他磨刀霍霍地准备开出个绝世好石头,下一秒,现实就狠狠地给他打脸了。   李师傅随手拿起一块的石头,用刀子指了指那裂缝,说道:“看,从这缝里透出的光泽,就知道里面定是好的。”   安宁道:“先开右边的吧。”   李师傅倒是很有信心,还问道:“你想先从哪边开起?”左边是安宁之前拍卖下来的石头,右边的则是蔚邵卿送来的,两边泾渭分明。   安宁笑道:“那就等师傅您的手艺了。”   等石头全都搬过来以后,李师傅早就已经将工具都准备好了,还对安宁说道:“我这刀子,这几天每天都磨着呢。”   若是被比下去的话,那就当做没这回事吧。   出于女子偶尔的小心眼,她还特地吩咐过,她的石头必须和蔚邵卿送来的石头分开放,若是她开出的石头比蔚邵卿送来的好,她必须要好好地臊一臊他。   幸好放石头的仓库距离东厢房不算特别远,安宁顺便让桃子去通知一下李师傅来准备解石。   桂圆看上去比她还要激动,脆生生地应了下来,还喊着院子里的姑娘一起去搬石头,把石头搬到东厢房那边,让那李师傅来开。   早点开完,她正好把那些石头一起做首饰,若是不喜欢的就拿去卖了,反正弄玉轩那边一直都在收购这些玉石。   安宁因为这些天在忙陆家的事情,直到现在才真正空出时间,她想了想,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玉容问她:“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开石头呢?”   安宁也不食言,直接将手镯送她了,这个叫做桃子的丫鬟顿时喜笑颜开的,拿在手中,还舍不得马上戴上,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最后夺魁的是一个叫做桃子的丫鬟,那丫鬟平时在院子里负责扫地擦桌子一类。她毽子踢得十分好,能一口气踢一百五十下都不掉,最后还是大家看她远远将第二名给甩开了,才让她停下的。   安宁直接在旁边看,也不下场,就看着一群姑娘在这里踢毽子,她们当中有的容貌只是寻常,但是这份生气和飘荡不散的愉快笑声让她这个围观的都觉得心情舒畅。   桂圆依旧笑道:“那等我的镯子做好,大家再来踢一场。”   安宁首饰更偏爱雅致型的,所以银镯子的分量加起来不一定有一两重,但是十分做工精致,拿出去典当的话,也能换个五六两银子。于几个粗使丫鬟来说,已经算是他们一年的月钱了。她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安宁又气又笑,“敢情你彩头还没出呢。”她直接摘下手上一个银镯子,说道:“这个当做你们今天的彩头吧。”   桂圆笑嘻嘻道:“姑娘你忘了,我之前同你去弄玉轩,买的那石头开出了不少的豆青,我拿给那李师傅看了,他说那分量除了能做三个手镯以外,还能做四个玉簪子呢。”   安宁疑惑看她,“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翡翠玉簪了?”桂圆的首饰大部分都是她平时赏赐给她的,或是玉容送给她的,这些当中,她还真没有翡翠簪子的印象。玉容现在虽然服侍在安宁身边,但她可是领双份的月钱,一份安宁给的,一份蔚邵卿给的,加上两府每个季度的衣裳和赏赐,玉容的确比桂圆要富裕不少。   桂圆补充道:“姑娘要一起玩吗?我们还有彩头呢。我可是说了,到时候第一名的,我就把翡翠玉簪送给她。”   玉容脸一红,说道:“桂圆说了,趁现在天气还不算太热的时候,好好玩一玩,不然等到夏至,到时候连动弹都不想动弹呢。”   玉容在侯府里向来稳妥周到,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从不大声说话,直到在安宁身边呆久了,才被传染了一些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活泼气息。   安宁点点头,“我难得见你参加这活动呢。”   她刚回过头,便看见安宁含笑看着她们,连忙行礼,“姑娘,你出来了。”   玉容笑道:“我之前最多也就踢了七十下,这次九十一已经是大大的进步了呢。”   她这院子中现在也有不少服侍的丫鬟,虽然平时习惯让玉容和桂圆在身边,但是七七八八的,包括在小厨房里工作的,加起来也有六七个人,此时大家都在院子中玩耍。   却是玉容第九十一下的时候踢太远,没及时接住,桂圆看上去比她还要惋惜的样子呢。   桂圆在旁边拍手给她数数,“八十九、九十、九十一……哎呀,多可惜,只差九个就一百了。”   玉容正在踢毽子,清秀的脸蛋因为运动而一片绯红,额头上也渗出了点点的汗水,神色之间却很是快活。   院子中此时却一片的热闹。   她左三圈,右三圈,扭了扭脖子,活动一下,随即将这计划书收起,站了起来,推开房间的门。   等这份计划书整理好了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为了这计划书,安宁今天中午还直接省了午睡的时间。   桂圆看她画得十分认真,还在那边写所谓的计划书,也不打扰安宁,而是退了出去。   加上还有安宁给她们画的花样子,所以她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到时候,这些姑娘所做出的布料,安宁再另外开一间布店去卖。   除此之外,安宁还写了一些她还记得的染色要点。比如用酸性染料染上的颜色更加鲜艳。比如添加乌梅做发色剂的话,效果比这时候人们常用的“粟米饭桨”和醋石榴更好一些。除此以外,安宁便不记得其他了。但单单这几项要点,就足够让她们做出的布料比一般的更加鲜艳好看。   她说道:“这些啊,打算拿来刻成雕版,到时候便可以拿来印染在衣服上。”如何安置那些姑娘,她已经想好了,她将夹撷的制作流程教给她们,应该说,她也就只记得这一种,还是因为步骤不算特别难的关系。夹撷是一种镂空般的印花,使用两块雕镂相同的图案花板,将绢布对着,夹入这两个木板,然后在镂空处染色,成为对称的花纹。   安宁想了想,又觉得单单花实在太单调,于是随手又画了许多种小动物,什么松树、熊猫、企鹅、北极熊都画上了。   安宁微微一笑,能不好看吗?这上面不少花都是前世她所看过的,像是风信子、水仙花、薰衣草,许多都是大周所没有的品种,比起经常见到的牡丹荷花,桂圆自然要眼前一亮。她甚至心血来潮地画了好几种萌态十足的多肉植物。   桂圆看着她在那边画着各种精致的花样,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怎么突然画画了?这些花样是要留着绣花用的吗?真好看。”   她花在这上面的每一笔钱都要好好地记录在册,不能因为钱少就没有登记上去。   她拿出一叠干净的纸,装订成册,又在外面包上一层丝绸做的书皮,然后在里面第一页写上:买一拥有十顷地的庄子:六千两。   为了安置她们,安宁从二十万两银子中,拿出六千两银子,买了一个庄子。大约是十顷的田地,也就是一千亩,庄子本身大概可以安置一百多人。若那些姑娘仍然想留在京城这附近,安宁便将她们安置在这里,若是不想的话,她就为她们置办新的身份,然后送到别的地方。   除了寻找陆凤瑶的姐妹,安宁另外还安排了十来个人,开始打探一下那些失贞女子的处境和下落,若是她们自己愿意的话,她就把那些可怜的姑娘都接了过来。因为人手有限的缘故,她只能先从京城打探起,再慢慢辐射到附近几个州。   距离最近的则是在松州,松州最出名的便是他们的松树,是京城附近的几个州,从京城到松州也就是两天马车的路程,在古代中已经算近了。   在蔚景和蔚海忙着拿陆家钱财的时候,安宁则是同时做着好几份的工作。首先,她派了九个人,分三路去寻陆凤瑶那三个出嫁的堂姐妹,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陆凤瑶给的信物和一封信。这三人中,距离最远的恰好还是在宣州,安宁便直接让那人到宣州后找苏大,请苏大那些留在宣州的人员一起帮忙。另外两路都安排了四个人,安宁还很细心地每一路都安排了一个女子帮忙。她这情报部门,可不仅仅只是男子,还有女子呢。有女孩子在,要安抚陆凤瑶的姐妹也会方便许多。   只可惜对于陆凤仪来说,所谓的姐妹情根本比不过她的荣华富贵和在陆家的地位。   安宁抿唇笑了笑,“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嗯,保证可靠。”恐怕就连陆卫明都不知道陆凤瑶这个他根本不在意的孙女居然会知道这么多机密。这些是他以前告诉陆凤仪,然后陆凤仪告诉陆凤瑶的,那时候的陆凤仪对这位嫡亲姐姐的确有几分的亲情。所以陆凤瑶即使知道妹妹做得不对,劝阻过她多次都没听,但还是将这份亲情看得十分可贵。   “姑娘,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这才一天过去啊!   蔚海认认真真看着地图,发现这地图简直详细到了极点,甚至连哪个地方有暗室,暗室里装着钱财都标的清清楚楚的。有了这份地图,若他和蔚景还不能好好做事,那他们两个都可以上吊了。   她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蔚海蔚景耳中却宛如惊雷。等等,姑娘什么时候弄到这陆家所谓的地图的?   念在他和蔚景辛苦的份上,安宁决定这次暂时放过他一回,她视线在这叠银票上打了个圈,拿出了之前陆凤瑶画的那地图,给了蔚海和蔚景,“嗯,按照惑仙的药效,大概这两天陆卫明还不会发作疯掉,你们趁这段时间,把陆家的金银财宝都给偷出来吧。记得先偷那些不起眼的,最后再把其他的偷走。”   明明不知道原因,但是在对上安宁的目光时,蔚海却莫名心虚了起来,他连忙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推到安宁面前,“这是那二十万两的银票,分毫未动呢。陆家前些天卖了一些古董,所以账面上又有了两千多两,加上之前拍卖后还剩下的一千多两。陆卫明大概觉得四千多两能够让陆家花两三个月了,所以这些银子都收在他书房之中,倒是便宜了我们。”   于是当蔚海辛苦了一天回来后,迎接他的便是安宁和玉容两双诡异的眼神。   安宁额头青筋跳了跳,很好,始作俑者找到了。   桂圆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之前听到蔚海说什么,张家的公子进了蜂巢,反而被那小倌给上了。”没错,蜂巢也是这时代牛郎店的一种称呼。   “谁告诉你这些的?”安宁忍不住问道。   ☆、第八十四章 陆凤仪的报应,所谓惦记   嗯,季延一做了两套的头面   ------题外话------   也不知道她把那东西赏赐下去,那丫头是否能明白他的心意?   季皇后并非那种弟弟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帮他抢到手的人,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偶尔帮弟弟一下忙,剩余的,也只能靠延一自己了。   就是太好了,所以惦记她的人,不只是她弟弟一个。   季皇后叹了口气,“她自然是好的。”   嬷嬷道:“少爷的眼光一向好,他所惦记的姑娘,自然也是好的。”   季皇后意味深长道:“他惦记的可不止是我。”想到自己唯一嫡亲的弟弟,季皇后眼神也柔和了几分。她原本以为延一恐怕得再过好几年才能开窍,谁知道素来张扬高傲的他居然也有动心的时候。回想起弟弟手捧着东西,支支吾吾要她帮忙的别扭模样,季皇后就想笑。   她身旁的嬷嬷笑道:“延一少爷果然同娘娘姐弟情深呢,开出了那样难得一见的玻璃种,也惦记着给娘娘做好一整套的漂亮头面。”   在明亮的烛光下,季皇后手中拿着一个纯净的翡翠手镯,眼神是难得的安宁和平和。   皇宫。   ……   安宁看着她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个想法浮动。   桂圆点点头,说道:“几天没跟着蔚海一起练拳,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从陆家偷出来的那些东西,她肯定不能直接就拿来用,或者大大咧咧地拿去当铺,这不是在告诉大家“来抓我呀”。所以当时她就同他们两人叮嘱过了,若是有门路的话,可以直接将那些东西都换成银子和金子,银票也可以。   安宁对这两人倒是挺有信心的,“应该很快吧,若是出了事的话,表哥肯定会派人来同我说的。嗯,说不定两人现在在销赃呢。”   桂圆听说自己不用再分冰了,也松了口气,又问安宁:“姑娘,蔚海和蔚景都出去好几天了,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只是现在天都已经黑了,她就算要找人,也不急在这晚上,还是等明天再过去好了。   玉容觉得很有道理。现在在京城里,盯着周家的不知道有多少,若是去外头买了丫鬟,保不齐,其中就有哪家的探子。若是粗使的也就算了,制冰这种机密的事情,还是得放在拥有足够可靠性的人手中。   安宁放下手中的书,觉得玉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眼波一转,笑道:“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到外头去买的话,还得先调查几天那人的身家背景,索性找表哥要两个人过来。”   如果这活一直交给她们的话,那玉容和桂圆以后恐怕都没多少时间服侍安宁了,每天恐怕只顾着制冰去了。   等安宁看完半本书后,玉容和桂圆才回到房间,看着她家姑娘悠哉的样子。玉容很是郁闷,说道:“姑娘,我看最好我们还是再买两个签了死契可以信任的丫鬟过来比较好。不然以后为了做这冰块,我们每天得花掉多少时间啊。”   等用过晚饭以后,安宁便窝在自己的房间中看书,房间的中间摆放着一块的冰,冰块散发的凉意让暑气消减了不少。   若玲珑用了觉得好的话,那么她便可以开始大力种植薄荷,让这薄荷膏成为她们店内又一明星产品。不过她所制作的薄荷膏里参杂了冰片,冰片这东西,对孕妇可不太好。所以到时候还是得推出另一款孕妇专用的薄荷膏。   安宁这次一共做了大约两百毫升的薄荷膏,她分出一半,装在一个一百毫升左右的玻璃瓶中,拧好盖子,又写了一封信,告诉玲珑薄荷膏的使用方法,连同一块掺有玫瑰花瓣的冰块,一起送到安家去。   等她完完整整地做好一瓶的薄荷膏的时候,已经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分冰可以等饭后以后再来分,现在的安宁则开始试做薄荷膏。薄荷膏的制作并不难,所需要的原料是薄荷、金银花、橄榄油、冰片和蜂蜡。橄榄油这东西大周根本就没有,安宁知道这薄荷膏并不一定需要橄榄油,其他的植物油也可以。她干脆选择茶油来代替。   一时之间,周家从上到下,皆喜气洋洋的,人人皆赞主家大方,又听玉容说等夏至后,每日还有冰的份例,更是喜得手脚无处安放,一个个做起事来都有干劲了。在此时,他们绝对是以自己呆在周家服侍为荣。   抬起两桶的冰,安宁吩咐将这两桶送到了沈家,给慧姐儿他们用,其余的冰也都各自分了分。她懒得主持分冰工作,直接交给了玉容。玉容一向西细心,处事公道,由她来做这项活再好不过了。   主仆三人便开始制作起了冰块,很快的,便弄出了十五桶的冰,十五个水缸中,也都是结实的冰块。   玉容和桂圆也是一脸的喜意。   京城中可没有哪几家会直接将冰拿来作为给下人的福利,这东西主子自己用都不够了。最多也就是一天给他们一碗的冰水凉凉身体。也就是安宁和蔚邵卿这样掌握冰块制作方法的人才可以如此奢侈一把。   这间屋子,在安宁之前的吩咐下,一共摆放了十五个水缸,安宁正好可以一口气做十五桶的冰块。她想了想,觉得桂圆一个人也用不掉那么多冰,说道:“这样吧,等十五缸的冰块出来以后,到时候咱们府里的人屋内都可以分上一块。不过得告诉他们,这些冰不能吃进嘴里。以后等天气热了,每人每天都可以有一碗食用冰的份例,像你和玉容的话,份例是三碗。不过冰吃多了不好,你们最好也别太贪口。府里的管事也同样是三碗。”   桂圆连连点头,“我肯定不吃的。”   安宁笑了笑,“也好,不过你也看到了,这水缸里的冰可是加了那硝石的,你若只是放屋内凉快的话没问题,但是不许吃进嘴里。”   桂圆伸手指了指水缸里的冰,“那这些冰呢?姑娘不如给我们使唤好了。”桂圆最怕热了,自然希望自己的屋里也有这些冰块。   趁现在玫瑰花还没完全凋谢的时候,多做几块储存在地窖里。不仅是玫瑰花,还有其他许多品种呢,她这也算是开发出鲜花冰块吧。   安宁伸手摸了摸铁桶之中的水,眉开眼笑的,等这冰放室内的时候,还能有点薄荷的清冽香气呢。她手一挥,说道:“这桶冰等下送去给我娘。嗯,我们自己房间的来用玫瑰花好了。”   原本正目瞪口呆看着的桂圆连忙上前,接过这活,她拽了拽,便拽出了铁桶。只是因为力道太大,一时没站稳,还后退了好几步。   安宁拔了拔,发现冻成一团了,以她的力气根本拔不出铁桶。   安宁将铁桶放入水缸之中,然后取出了事先准备的硝石,放入水缸里的水中。硝石加水,溶解时会吸收大量的热度,不仅水缸里的水结冰了,铁桶中的水也一起结成了冰块。   安宁摘了好几片的薄荷叶,清洗干净后,将薄荷放在一个装满水的铁桶,浸泡了好一会儿,这水甚至有着薄荷淡淡的香气。   当然,在制作薄荷膏之前,她还得先做制冰再说。她为了制冰,特地空出了一间专门的屋子,制冰的时候,也只有桂圆和玉容在她旁边。毕竟她都把这配方给了蔚邵卿,总不能蔚邵卿前脚开冰场,她后脚就不小心给她泄露出去吧。   安宁这才想着要做一些薄荷膏。这薄荷膏若是可以的话,到时候也可以在蝶恋花中出售,在炎炎夏日时销量一定很不错。   安宁吩咐人先将这些薄荷种在院子中,打算过几天,再专门开几亩的田地来种植薄荷。她之所以会想到这个点子,还是前几天玲珑写信向她抱怨,说每次一到夏天,就要开始苦恼蚊虫问题。她虽然已经佩戴了香囊,但还是常常被叮得满头包,特别是这些包又痒又肿,还常常消不下去,气煞人也。   安宁见他跑得比什么都快,不由失笑。她弯腰检查了一下大春所带来的这些薄荷,大春做事还算靠谱,这些薄荷,有不少都是连根一起拔出来的,随时可以再种到土中。薄荷本身就不是那种需要娇养的植物。   大春听到有一两银子可以拿,瞬间也不觉得热了,喜笑颜开的。   安宁笑道:“好的,花了多少银子,你直接去账房那边报账,顺便再领一两银子。”   大春一边说,一边滴汗,他这两天也是跑了好久。   大春说道:“我先去药店找了找,但药店都只有晒干的薄荷。我便干脆去郊外的农庄,花了些银子,请那些农民帮忙采摘了好些。”   没一会儿,大春便拎着一袋的东西回来了。大春是她一个手下,安宁之前想要种一些薄荷,一方面可以做薄荷膏,另一方面打算做冰块时候用,所以特地让他出去买了一些。   安宁又气又笑,让她自己给自己扇比较好。   她同周李氏聊了一会儿,便回到房间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一趟的关系,走动得多了,安宁也觉得有点热,桂圆连忙拿出扇子给她扇风。桂圆比她还怕热,扇没一会儿,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安宁觉得,周李氏觉得热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她这几年养尊处优,也不太动弹,导致身体都胖了一圈。人一发福,自然就更怕热了。   原本她还打算等到二十一号夏至的时候再开始制冰,既然她娘已经受不住了,那就干脆现在做好了。   安宁道:“娘,别急,我明天就做冰块给你使。”   安宁道:“我们宣州虽然也热,但是依山傍水的,所以熬也是熬得过去。”但是京城就不一样了,城里到处都是房子,所谓的绿化,基本都是宅子中那些花园,自然就更让人燥热了。   周李氏也说道:“的确热,这京城,怎么比我们老家那边夏天还要热的样子。我现在每天晚上盖着薄被,有时候都觉得热呢。”   安宁说道:“做凉面吧,这几天天气越来越晒了。”   周李氏在八卦了一通这头面后,又和安宁商量着晚餐吃什么。   玉容将这整套的头面锁在柜子之中。   安宁耸耸肩没说什么,而是直接将玻璃种耳坠给戴上,原先的丁香耳钉拿下。耳边的那抹纯净如水的碧色轻轻晃动着,无形之中,便增添了几缕的丽色。   周李氏又气又笑,“哪有你这样嫌弃手镯太重的,人家都巴不得越重越好呢。”她家闺女哪里都好,就是偶尔的牛心左性,也不知道是哪里养成的怪脾气。   安宁还是将手镯给褪了下来,收在丝绸铺成的精致盒子之中,“不要,太沉了。”这东西成色十足,至少也有半斤的重量。偶尔戴戴还行,整天戴着,她还做事不。   周李氏越看越喜欢,说道:“你别摘下来了,直接就这样戴着吧。”   安宁听她这样一说,也有了兴趣,将手镯往手上套了套,还真的是刚刚好。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衬得安宁一截的手腕白皙如玉,细腻动人。   周李氏摇摇头,“这种头面最好是一整套的,你自己收着就好。这皇后娘娘也真是有心,你看那手镯,我瞧着和你的手腕尺寸差不多。我可塞不下呢。”   她顿了顿,对周李氏说道:“娘,不如里面那翡翠手镯给你戴吧。”   她平时带这两个就可以了。   安宁拿起一对耳坠和玉簪,对玉容说道:“其他的先收起来吧。”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种心态还真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即使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季皇后一直以来都对她持着善意,送她这些东西,说不定也是心血来潮。反正她作为无子的皇后,爱送东西给她看得顺眼的人,底下人也没有话可以说。   只是……终究还是太显眼了啊。   虽然不明白季皇后突然送她这些东西的原因,但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她没有退回去的理由,也不能退回去,那岂不是给皇后打脸呢。   安宁拿起一个簪子,把玩着。女孩子对于珠宝玉石这一类向来没有太大的抵抗力,更何况是这种高品质的。她在现代攒一辈子的钱,也攒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想到她家闺女将来晒妆的时候,将这些东西铺陈开来,那绝对可以闪瞎好多人的眼睛,周李氏已经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周李氏喜道:“这头面必须留下来,以后你出嫁的时候,正好可以当嫁妆。我听说,你昨天开出了不少好的玉石,还请了大师来做首饰头面,到时候你一定要给自己留下几套。”   说句实话,这套完完整整的翡翠头面,若是在外头,就冲着品质,至少都可以卖个一万两银子。   绫罗绸缎、玉如意、金锭、香料,这些是必备的,这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整套的翡翠头面。头面所镶嵌的翡翠居然都是老坑玻璃种,剔透晶莹,流光溢彩,美到了极点。   周李氏拉着她看赏赐,饶是安宁之前收到过不少,但今日见到这份大手笔的礼物,还是被惊了一下。   安宁却有点不相信这话,反而觉得这是借口。倘若是因为肠粉和凉皮的话,当天就会送赏赐下来了,哪里还会等好几天以后。   周李氏说道:“天晴是个好姑娘啊,前些天,你和她一起做了凉皮和肠粉送到宫里,她也没吞了你的功劳。这不,皇后娘娘吃着那几样东西觉得好,所以今天特地让人送东西过来呢。”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送礼了?”她在皇后娘娘面前也算有点面子,至少皇后娘娘看上去挺喜欢她的,新年的时候也会吩咐下面的人给她一些赏赐。不过安宁却隐隐觉得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李艳。因为每次的赏赐下来,季皇后都有声明一部分是给李艳的。   没等安宁继续问,周李氏已经说了出来,“刚刚你不在的时候,皇后娘娘特地让人送了好些礼物过来呢。”   周李氏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不是。你啊,今天就不应该出门。”   安宁不由问道:“娘,又有什么好事了?怎么这么开心?难道是聪哥儿和金宝这个月的考试考了前十吗?”   她回到家中,却看见她娘周李氏一脸的兴奋。不,兴奋的可不仅仅是周李氏,连带周家上下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喜悦的情绪之中。   安宁和陆凤瑶买完东西后,各自告别。   ……   半响之后,才说道:“你快起来,你,你不应该跪着的。”   张老爷浑身颤抖了一下,死死地盯着她。   她直接跪了下去,给张老爷行了一个礼,刻意学着记忆之中姐姐陆凤瑶的神态,温柔说道:“奴婢陆凤仪,字琳琅。”   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她得先博取张老爷的宠爱。   她心中一动,似乎想到要如何对付张兴了。   陆凤仪也曾听自己的奶娘说过,自己的相貌同那位姑婆颇为相似,特别是越大越像。再看张老爷痴痴的神态,陆凤仪还有什么不明白。   琳琅小姐?陆凤仪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忽的想起了一个人,陆琳琅。从辈分上还看,算是她姑婆。那位姑婆年轻时据说温柔和善,但骨子中却透着烈性。她在知道家人要将自己给卖出去后,不堪受辱,直接一条白绫了结生命。仔细想想,这位姑婆还活着的时候,这位张老爷子还在府中呢。   “琳琅小姐。”他神情恍惚,嘴里喃喃念着。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张同记忆中有七分相似的脸就这样撞入了他视线之中。他仿佛重新回到了四十多年前,在他做错事被罚的时候,跪在炎炎烈日之时,那个温柔的嗓音说道:“这种天气还跪着,怪可怜的,还是让他起来吧。”   张老爷现在正好午睡起来了,在丫鬟的服侍下吃着点心。   然后跟随嬷嬷到了张老爷的屋子中。   这嬷嬷一连吩咐了整整一刻钟的要点,陆凤仪忍气吞声听着。   门外早就有一个嬷嬷在等着她,嬷嬷对她说道:“既然已经是张家的丫鬟了,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样,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别拿以前的身份说事。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容易被一点小动静吵醒,也经不住太大的声响。所以你服侍他的时候要记得轻手轻脚的。”   等清洗干净之后,她才换上了一套桃红色的衣裳。   经过这一场发作以后,另一个丫鬟更是战战兢兢,不仅一个人将大大的浴桶给扛了进来,还一趟趟地打了许多遍的水,直到装满三分之二浴桶的水。陆凤仪直接让两人都出去,慢慢趟入浴桶之中,让全身都被水给淹没。她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仿佛这种机械式地擦洗能够让她的身体重新变得干净起来一样。   陆凤仪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收回自己的视线,任凭她在地上跪着。   她连忙跪了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丫鬟心知自己现在活计轻松,若是被陆凤仪赶走,说不定就要变成粗使丫鬟了。张兴现在对陆凤仪正上心着,枕边风一吹,她哪里还有好日子。   “不是故意的你就可以拿热水烫我身上,若是故意的,岂不是要往我脸上泼了?我看我也使唤不动你,等少爷回来,我便告诉他,让他换个好的。”   那丫鬟直接懵了,她虽然鄙视陆凤仪,但还是有好好工作啊。她结结巴巴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   等她捧了过来以后,陆凤仪在接过的时候,装作没接住,杯子直接就掉了下来,里面的茶水直接倒在被子上,陆凤仪一巴掌狠狠甩在那丫鬟脸上,直接就打出了一个五指印,“贱人!你居然故意要用热茶要烫我!”   毕竟张兴已经吩咐过她们必须好好照顾陆凤仪,即使不太情愿,蓝衣丫鬟还是倒了一杯茶过来。   她扫了一眼这两人,心中哼了一声,便让刚刚眼神不太友好的蓝衣丫鬟给她倒水。   其中一个还不能很好地遮掩自己的情绪,鄙夷的情绪不自觉就流露出来了。陆凤仪在张兴面前为了自己的目的还会装一下,在这两个比她身份还低的人面前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陆凤仪直接将丫鬟唤了进来,让她们打热水。两个丫鬟看着她的眼神充满鄙夷:还侯门之女呢,侯门之女却沦为商人的通房,比她们这些平民女子还不如呢。   因为陆凤仪表现得太好的缘故,张兴特地寻来了两个丫鬟来照顾她。   陆凤仪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眸子深处酝酿着滔天的恨意。总有一天……   最后只能暗骂几句小妖精,又吃了几下豆腐,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那就多谢少爷了。”陆凤仪娇媚笑了笑,引得张兴又要失了魂魄。   即使如此,他不忘在陆凤仪脸上亲了一口,作为所谓的补偿,“好好照顾我爷爷,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多买几件新衣裳。”   张兴简直要被她的声音给勾引得欲念大炽,他觉得这二十万两银子花的实在太值得了,买回了这样的一个尤物。若不是他急着出门,他一定要狠狠给她就地正法一把。   说罢,还将身子往张兴怀里拱了拱。   陆凤仪的身体僵了僵,垂下头,声音依旧恭敬又带着一丝的媚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是你的人了,自然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   张兴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洗去张家作为奴婢的印记,所以才急着让陆凤仪去照顾现在的张老爷子。   以前他爷爷只是陆府的下人,如今陆府的嫡小姐反而得去服侍他。   吃够了豆腐以后,张兴才满足地将陆凤仪揽到自己怀里,说道:“好了,虽然我疼你,但你毕竟也是奴婢。躺够了,下午就去照顾我爷爷吧。”   她将张兴所有的丑态都收进眼中,心下一片悲凉。都是陆凤瑶的错,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她的遭遇,她既然都已经被张兴玷污了,为何不好好地认命,反而逃走,害的她也被拉入这泥潭之中。   陆凤仪用尽全部的力气,才压下甩开手踹开这人的冲动,只是胸口上下起伏着,那性感的弧线,看得张兴眼睛都要红了。   张兴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只是伸手去握住陆凤仪的手,手如凝脂,那种温润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他的手更不安分地往其他地方摸去,谁让陆凤仪现在成了他的奴婢呢。   他看着垂下头,露出洁白脖颈的陆凤仪,觉得身子又热了起来,努力对陆凤仪露出一个深情的笑容。只是他脸上满是肥肉,一到这天气,又渗出不少的油,油混合着脂粉,加上他身上的汗味,综合而成的味道更是让人恶心得想吐。   虽然比起陆凤仪,张兴更喜欢陆凤瑶那种温柔又不失高贵的贵族少女,但这种征服带来的巨大愉悦却只有陆凤仪可以给他。   张兴满意地看着陆凤仪身上的那些痕迹,能够征服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特别是这美人之前身份高贵,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从没正眼看他。这种满足感,不亚于谈妥了一桩大生意。   她垂下眼帘,装作恭顺的样子,心中却思索着如何拿到卖身契,再向张兴报复回来。单单张兴哪里够,她一定要让他们张家全身上下都生不如死。   陆凤仪一看到他,就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部顶了上来,让她想要干呕,特别是回忆起他压在她身上的场景。只是理智却提醒着她,她若是真的那么做,恐怕在张家的生活会生不如死,陆良极当时为了讨好张兴甚至还直接写了一张将她卖出二十万银子的卖身契。可怜她一介侯门贵女,居然成为了一个商人的奴婢,从此生死都掌握在张兴手中,即使张兴打杀了她,外人也不会为她主持公道。   张兴绫罗绸缎裹身,腰间要佩戴着好几个的成色出众的玉佩,走起路来哐啷作响,小肚子更是收不起来,因此走路时还得腆着肚子。   陆凤仪回过神,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眼中闪过惊惧。   框的一声,门被粗暴地踹开。   陆凤仪的眼眶溢满了泪水,尖锐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却好像一点知觉都没有。   乖乖做一个商人的通房?陆凤仪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即使到了现在,她仍然不肯放弃。前朝的夏贵妃并非完璧之身,都能走到垂帘听政的地步。她仅仅只是想要嫁给季延一,有什么不可以的。   现在的陆凤仪更是靠着心中那满满的恨意才支撑着活下来,没有直接去寻死。她不要就此认命!她从一出生的时候,大家便都夸她的生辰好,注定将来是要当贵人的。有凤来仪……她的名字本身就代表着她将来的成就,她如何愿意!   陆凤仪将所有能想到的人都给恨了一遍,在心中翻来覆去地诅咒,只有她自己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那个女孩子,仿佛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她还恨周安宁,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哪里会亏了那么多银钱。   她好恨!她恨楚留香,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恨二叔三叔四叔,恨他们不顾亲人情面,将她推入火坑!恨她那姐姐陆凤瑶。倘若她不逃跑,而是乖乖地嫁给张兴,她哪里会沦落到这个下场。明明以前都信誓旦旦说会好好照顾她的。恨张兴!一个癞蛤蟆居然也想吃她这天鹅肉,最让她痛苦的是他还真的得到了她。   似乎重新回想到那极其不堪的回忆,陆凤仪原本麻木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眼中更是酝酿着如墨一般深沉的恨意。   陆凤仪便经历了一场一生之中最为痛苦的折磨。张兴毫不怜惜地在她身上发泄着被她姐姐抛弃的不满。   张兴在说完这些话以后,便朝她扑了上来。   “你就是我二十万两买回来的货物。你的一生从此就是我的,你必须得好好伺候我,好好伺候我以后的妻子。嘿,能够让一个侯门嫡女成为我的通房,真是人间一大快事。”   张兴对她说,他不信任陆家。陆家能看丢一个姑娘,就能看丢第二个。所以他才会强烈同陆良极表示要带走陆凤仪。其他人觉得只要张兴不向他们讨那二十万两,别说带走陆凤仪,就算要再带走两个姑娘也没问题。为了安抚张兴,直接当场签了陆凤仪的卖身契。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了张家。   陆凤仪哪里愿意自己被这个从未放在眼中的低贱男子玷污,自然是不从,她的二叔陆良极却直接将她打晕了过来。   陆凤仪的抗议和哭闹根本不被大家放在眼中,他们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商量着如何在张兴面前将她推销出去,仿佛她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货物一样。她的心中充满了屈辱的情绪,发誓要这些人好看。张兴看着她那种打量价值的眼神让她厌恶,淫邪的目光让她恶心。   大家在请来太医,诊断过陆卫明没有恢复神智的可能性后,便携手将陆凤仪给推了出去。陆凤瑶不在又没事,反正还有陆凤仪,两人是嫡亲的姐妹,姐姐不在,妹妹自然要效其劳。   在这些天,她的生活经历了从云端跌到了淤泥之中。先是姐姐趁与她出门的机会,逃了出去。回来之后,她更是因此挨了爷爷好几巴掌,还被罚跪祠堂。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她被人粗暴地同祠堂拉了出来后,所收到的就是家中失窃,爷爷被气到成了疯人,张兴上门讨人这接二连三的噩耗。   她的眼神麻木,眼睛已经哭到没有眼泪了。   在一个装潢富贵的房间内,陆凤仪正坐在床上,她身上不着寸缕,只是用薄薄的被子裹着,只是被子并不像衣服那么严实,还是露出了肩膀,胸前的美景也半隐半露的。她白皙的肌肤上是许多的红痕和淤青,显然在不久以前经历过一场摧残。   张家。   ……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仍然兴奋地讨论着的众人,同安宁一起走出了茶楼。   陆凤瑶点点头,“是的。”   安宁见她神色一松,多少猜出了她的想法,笑道:“喝完茶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陆凤瑶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像是放下了什么事情一样。她深呼吸一口气,也罢,从此以后,陆家的事情与她再无关系。   她落得这个下场很是正常。   陆凤瑶后续的议论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是呆在原位上。陆凤仪当初将她推了出来,现在也轮到她被推出来吗?也是,陆卫明已经疯了,没有人可以护住陆凤仪。陆凤仪性格骄纵,仗着陆卫明的宠爱,连几个叔叔长辈都不曾放在眼中,更别提同她一辈的堂兄弟了。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不少早就讨厌她的人自然要火上加油一把。   几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男人才懂的猥琐眼神。   “谁说没有人?陆家不是还有一个姑娘在吗?”   “最后陆家如何给张兴交代呢?他们既交不出银子,也交不出人。”   茶楼里的人仍然聚在一起继续八卦这件事,陆家失窃事情恐怕会是好多天大家的谈资。   安宁不自觉看向陆凤瑶。陆凤瑶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头,对上安宁含着几分担忧的眼神,她心中一暖,微微一笑,对安宁做了一个“我没事”的口型。   “她一个闺阁女子,逃出来恐怕也没好日子吧,这外头的日子可没想象中好过。”说话的这人还怜香惜玉上了。   “那陆家要怎么交出那逃走的四小姐?那四小姐真是个可怜人,逃得好!逃得好啊!”   安宁听了这话不由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还好,至少外人以为这二十万两还在陆家。二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若大家知道这笔钱都被偷了出去,恐怕不少人就要打着正义的名号去追查“楚留香”好截下银子黑吃黑。   说话的这人还真知道不少的内幕,八卦得八九不离十。   “我邻居的弟弟的岳母的女儿的好友的堂姐在这陆府当丫鬟,听她说啊,这陆家早就已经收下了张兴的二十万两,结果现在这二十万两是被陆卫明收着。陆卫明又已经气到疯了,神志不清,根本没法说出银子放在哪里。陆家交不出这笔银子,又理亏,张兴手上还有他同陆家的协议,所以他当然有底气去闹事了。”   一个矮胖男子疑惑道:“这张兴居然有胆子闹事?陆家再差,好歹也是侯府。即使他同陆家四小姐定亲,这人跑了,亲事可以解除的嘛。”   “你们有所不知,这陆家四小姐在几天之前不就已经逃了出去,现在不知所踪。张兴知道自己好好的妻子不见了,自然上门去闹了,要陆家给他一个交代。”   “张兴?他不是同陆家的四小姐定亲了吗?怎么还上门闹事?”陆凤瑶在陆家排名第四,所以被称为四小姐。   “不管这楚留香是谁,能够偷光陆家所有的钱财,我老牛就佩服他们。听说今天那张兴还在陆家闹事了呢。”   一群人瞬间就歪楼了,歪到天际之外,才又被扯了回来。   “嘿。你是铁帅的话,那我就是菜帅!”   安宁又差点喷茶了。   “盗帅,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赖啊,嗯,我决定了,以后你们记得叫我铁帅!”说话的这人,明显是个铁匠。   “正不知道这楚留香究竟是何许人也,一个小偷,居然还给自己取名叫盗帅。”   在喷茶过后,安宁也静下心,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些人的八卦,陆凤瑶也听得很是仔细……她没忘记自己之前受到的苦都是陆家给的。陆家养她们,纯粹只是为了在她们及笄以后卖出一个好价格罢了。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从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资来看,蔚海他们任务应该完成得很是不错。虽然他们还没回来,但安宁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安全,没见陆家恨得牙痒痒,却还是找不到凶手吗。   安宁在给桂圆她们说故事的时候,偶尔也会说一下楚留香和陆小凤这类的武侠故事,蔚海和蔚景也听了一耳朵。没想到蔚海直接在这种时候用上,让她当场失态。她应该庆幸,蔚海好歹没有文绉绉地写上一个诸如“闻君有银钱二十万两,极其富贵,不胜心向往之。当夜子正,自当踏月来取”一类的话语。   ☆、第八十五章 蔚海回归,似曾相识 因为房间中放了冰块的缘故,安宁这个晚上倒是睡得很是安稳。 第二天早上玉容便匆匆去了蔚家,找蔚邵卿要回了两个人,结果这两人居然还是安宁的老熟人,书兰和书红。安宁有种在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书兰书红这对双胞胎,在安宁最初去蔚府便被送到她身边服侍她,即使地位比不上玉容,但显然对蔚邵卿来说,也是可以信任的人。加上安宁同她们姐妹又十分熟络,所以蔚邵卿索性就送来了这对姐妹花。都是熟人,相处起来也更愉快信任些。 周李氏之前只听说过她们两人的名字,双胞胎她在宣州的时候也曾见过几对,但架不住书兰和书红模样清秀,自然显得更加稀罕一点。周李氏甚至还当场送了两人一人一个金戒指,一看就知道很喜欢她们。 书红和书兰很有礼貌地行礼,然后开开心心地来到安宁身边。书红作为妹妹,性格会更活泼一些,还对安宁说道:“等了好久,终于又能服侍姑娘啦,我听玉容姐姐说了,你们这边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呢。” 听得她和姐姐书兰羡慕得要命,偏偏整天都只能呆在侯府之中,没法出来。 玉容笑道:“原来你过来是为了玩啊,我还以为是为了好好工作呢。” 书兰道:“自然是工作为先。” 安宁直接将书红和书兰介绍给院子里的人,安宁之前从柳碧彤那边要来的丫鬟霜儿见到书红她们也很开心。霜儿现在的身体已经完全痊愈了,现在在院子之中,主要是负责女红这块。别看霜儿平时总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又同桂圆一样喜欢吃东西,但是她的女红还真心不赖。院子里的丫鬟偶尔也喜欢托她做个荷包手绢一类的东西。霜儿的性子好,谁来请求都不拒绝,有几天还常常做到深夜。后来还是安宁看不过去,发了话,不许打架再这样指使她,这才好了点。 书红见霜儿身体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也很为她开心。只是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霜儿还是忍不住向书红问了一句,“她还好吗?”她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她的前主人柳碧彤。柳碧彤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的主子,但霜儿从来只记住别人的好,更多的还是回忆起柳碧彤的母亲救了她的恩情。 书红没好气说道:“好!怎么可能不好?抢了别人的未婚夫,她可得意了。” 说到柳碧彤,她根本没法好声好气,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反正等七月份她定亲后,少爷就要送走她,到时候她就不用再看柳碧彤那张假兮兮的脸了。 霜儿吃惊地长大嘴巴,“抢、抢了别人的未婚夫?”柳碧彤勾引梅若源的事情,安宁她们不曾告诉过霜儿,所以霜儿对此还真一点都不知情。 书红冷哼了一声,完全不给柳碧彤留面子,将柳碧彤那些下作的行径全都说了出来。更恶心的是,柳碧彤当初显然是知道梅若源是杨蕊的未婚夫才故意去勾引的,行为更加恶劣。 霜儿看样子受了很大打击,她喏喏道:“其实,她在以前的时候,对我还是挺好的。”在横州的时候,她们主仆几人也有过相依为命的日子,只是来到京城后,她从前的主子就渐渐变了,变得越来越陌生,她都不认识了。 书红讽刺道:“她是对你够好的,好到把你当做弃子,来算计姑娘。” 霜儿眼神黯淡了下来,心又开始抽疼起来。 书红提点她道:“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主人是姑娘,才不是那个柳碧彤。”她简直烦死柳碧彤这个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意识到蔚邵卿对她再无半点所谓的亲戚情谊,生怕自己出嫁以后没法让蔚邵卿当她靠山。柳碧彤又开始蹦跶起来了,整日想送汤汤水水一类的东西刷好感度。 直到蔚邵卿直接发话表示再送点心就马上送她回去孝敬她爹娘,还命令人收拾好柳碧彤的行李。柳碧彤才被吓得消停了不少。 只是她不敢打扰蔚邵卿,就跑来骚扰书红她们了,似乎想要采用曲线方案,通过她们来讨好蔚邵卿。玉秀自带高冷气场,柳碧彤不敢骚扰,书红她们就倒霉了。无论书红如何横眉冷对,她都可以装作看不出的样子,这份忍功也是挺厉害的。 书红和书兰都要被烦死了。因此在蔚邵卿问她们是否愿意过去服侍安宁的时候,这对姐妹花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也正因为这段缘由,书红见霜儿居然还问柳碧彤的事,一方面能够理解她心情,另一方面被勾起讨厌的回忆而生气,于是就忍不住说了重话。 霜儿认真点头,“我知道的。安宁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条命便是她的了。”以她那时候的情况,若是还留在柳小姐身边,这条命都不一定能够保住。 书红道:“我觉得以姑娘的性子,她不一定会喜欢听到你说这话。” 她同霜儿又说了些话,大部分也就是说些蔚府其他姐妹的事情。霜儿原来在蔚府中,同几个丫鬟处得很是不赖。说了好一会儿后,书红便被安宁喊去教导她如何硝石制冰。 书红和书兰一开始还有点手忙脚乱,到后来做得多了,也就上手了,效率快了不少。基本她们两个每天不用工作一个时辰,就可以制完周家上上下下夏天时所使用的冰块份例。两人第一天还因为太激动的缘故,一口气做了太多的冰块,安宁也不浪费,直接吩咐人将这些多出的冰都收到地窖之中。 …… 在冰块工作有人接手后,安宁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她又趁机去那楼里看了一下装修的情况,到目前为止,那会所到目前为止大概完成了三分之二的装修量,恐怕安宁得等到八月初的时候才能开业。 她之前定做的台球桌、羽毛球、保龄球都已经做好了。这台球杆是用橡木做成的,弹性适中,最外面一层被打磨得很是光滑。那些台球安宁直接让那工匠同样适用木材制成,每一个球上用颜料笔写上编号。 安宁以前在看书的时候,还曾经看过说以前的人使用象牙来做台球,一颗象牙也只能做五个球。姑且不提安宁觉得使用象牙颇为残忍,单单那价格,她也无法接受。她可不想为了所谓的奢华,就浪费了一些无谓的银子。 等到了六月二十一,正好是三清之中,灵宝天尊的神诞日。京城之中有一个三清观,每到三清的神诞日,皆是热闹非凡。 像周李氏这样虔诚的信徒,自然是不会错过这样的日子,她在好几天之前,便已经开始准备香烛元宝一类的物品,元宝是用烧香用的金纸所叠的,叠了整整两篮筐。除此之外,她还抄了两本的道德经。安宁看了看,或许是因为这一两年时常抄的缘故,周李氏字都好了不少,至少不再像是最初像蚯蚓一样歪歪扭扭的。 现在的周李氏偶尔下帖子,都是自己认认真真写字上去的。 她还想让安宁也一起过去拜拜灵宝天尊。安宁十分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六月二十一那时候天气估计要热死,加上京城之中,信道的可不少,三清观肯定是人挤人。安宁才不想出去找罪受呢。 她理由也现成,直接说这几天的太阳晒得她头晕脑胀的,不想动弹。 对周李氏来说,女儿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连声嘱咐安宁最近也别忙了,手头的事情停下来好好休息一顿再说了。还让卫先生好好看看安宁的身体,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卫先生哪里看不出安宁那点小心思,似笑非笑看了安宁一眼,十分配合说道:“安宁只是天气热,所以有些不适罢了。在家休息个两天也就好了。” 不过周李氏倒是让周慧也一起过去了,不用猜,安宁也知道肯定是为了所谓的子嗣问题。在她眼中,慧姐儿成亲还不到一年呢,根本不用着急,只可惜周李氏并不这么觉得,对此常常愁眉苦脸的。若不是安宁和卫先生告诉她,不能乱吃药,不然会毁了身子,周李氏肯定会去搜索所谓的秘方。 周贝贝也嚷着要去,周李氏受不了她撒娇的功底,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加上金宝和聪哥儿都在国子监念书,周家一下子少了不少的人,都清静了许多。午饭安宁直接让厨房下了面条,又买了半斤的酱牛肉回来,主仆几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的。 吃过午饭以后,失踪好几天的蔚海和蔚景总算回来了,两人虽然看上去瘦了些,黑了点,但精神气却还是挺不错的。 他们乍一出现的时候,桂圆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眨眼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 安宁也怔了怔,然后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卷款而逃了呢,这么多天都没消息。” 若不是蔚邵卿让人送来消息说别担心,安宁还真有点小担忧。如今见到这两人真的平平安安回来了,也就松了口气,也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蔚海道:“当时尾巴没处理好,若不是少爷帮忙,还真有可能会被摸出点痕迹,所以我和蔚景这些天都在忙着处理后尾,顺便将陆家那些东西给销赃出去。” 他唇角微微扬起,显然觉得自己做的很是不错。 蔚景直接将一紫檀木盒子给拿了出来,放在安宁面前。 安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的银票,蔚景说道:“因为是短时间内出手的,所以不少的价格都被压了,那些书画古董大概换了二十三万六千三百四十八两。” 安宁点点头,这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了不少,加上那二十万两银子,这笔钱不知道能够帮多少人呢。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去接陆凤瑶堂姐妹的三路人到现在都没消息。其他两路因为路途远的缘故,没消息是正常的,毕竟来回都得一个月,但最后一路是去松州,松州距离京城可是很近的,照理说早该回来了。 她也只能先放下这点担忧,随口问了问:“蔚海,在纸条上留下楚留香的名号,这是你的主意吗?” 蔚海呆了呆,忽的大笑了起来,笑得在场的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只有蔚景的神色似乎有点尴尬。 笑够了以后,蔚海摇摇头,伸手指向蔚景,“姑娘,你这回可是冤枉我了。那条子是蔚景写的。” 安宁惊讶地看着仍然作沉稳状的蔚景,只是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蔚景的耳垂都红了。真是万万没想到,蔚景居然还有如此活泼的一面。花开倾世三生曲 玉容也是一脸震惊,末了,她唇角微微勾起,望着蔚景不住地笑,安宁发现蔚景的耳朵似乎更红了。 念在蔚景比蔚海要老实多了的份上,安宁也不欺负他,直接转移话题,说道:“你们两个这些天真是辛苦了。” 蔚海嬉皮笑脸道:“为姑娘服务,一点都不辛苦。我听说现在咱们府上都有冰的份例了,姑娘若是想要奖赏我,不如多赏我几块冰吧。” 安宁又被逗笑了,说道:“你直接去找书红他们要吧,嗯,这个夏天你们两个的冰块份例都加倍。” 蔚海和蔚景的回来,的确让安宁心中安定下来几分。虽然蔚丙和蔚丁也做得很好,但是安宁却还是更习惯这两人的存在。同时蔚海也同她说了一些陆家发生的事情。 陆卫明的确是疯了,只不过是被药给弄疯的,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成了是被家里失窃的事情给气疯的。只是陆凤仪,的的确确是被送到了张家,而且还直接被卖身成了张家的奴婢。 后面这点安宁的确不知道,还真有喜闻乐见的感觉。陆凤仪在出卖她姐姐的时候,恐怕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吧,简直就是所谓的报应啊。 蔚海顺便还给她说了一下陆凤仪事情,她不仅成功勾引得一向花心好色的张兴眼中只有她一人,就连张老爷也对她疼爱有加,更是好几次对孙子说,要去了陆凤仪的卖身契。只是张兴虽然被美色冲昏头脑,给陆凤仪买了不少的东西,但终究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的理智,将卖身契把得严严实实的,即使爷爷再不悦,也用各种方法推脱掉。 安宁对陆凤仪却心生一丝的忌惮。大部分的人在从高高在上的侯门嫡女混论成商人通房,多少会无法摆正自己的心态,陷入痛苦和自我厌弃之中。可是陆凤仪却能够迅速调整好心态,还在张家混得如鱼得水,这份忍功和心计可不是普通女孩子能做到的。虽然她不认为陆凤仪现在的身份能对她出手,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安宁决定至少得派两个人关注她。 反正她手下的情报人员还有不少人目前挺闲的,给他们点事情做也好。 蔚海和蔚景这趟出门虽然没表露出来,但的确是吃了些苦头。等蔚海将他知道的事情基本说了一通后,安宁见他眉眼的疲色,便让他们先下去休息了。 …… 夜幕降临的时候,周李氏也回来了,她这次过去,还请了新的三清神像。 安宁嘴角一抽,说道:“娘,难不成你祠堂要摆放两个神像吗?” 周李氏认真道:“这个可以放你房里,保佑你啊。” 安宁对这东西可有可无,不过若是能够让她娘安心一点的话,倒是无妨,反正也占不了多少的空间。她随口道:“那你要不要多请几尊回来,也放聪哥儿和金宝屋内。” 周李氏白了她一眼,“什么叫做多请几尊回来!这可是三清观里的神像,十分灵验,若不是因为那叶老夫人,我都未必能请回来呢。”大周里的道观数不胜数,基本都是公分三清,但敢直接取名叫三清观的,也就京城这座。由此可见周李氏虽然疼爱孙子,但最疼的还是安宁这个女儿,就连请回这据说十分灵验的神像,也是想着要放女儿房里保佑她。 “叶老夫人?”安宁问道,这是她娘新认识的人吗? 周李氏点点头,“这叶老夫人还是个好人啊,我们今天头一回去三清观,没想到人那么多,也没提前订包厢。到了中午,贝贝又困了,没地方歇息。我本来还想直接回来呢。然后就碰到了这叶老夫人。她看上去虽然冷冷淡淡,但真是个好人啊。她说她包厢也就只有她一人,便让我们也一起在那边歇息了一中午。” 周李氏感慨道:“说起来也是缘分,我一见这叶老夫人便觉得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但这又的确是我们第一次碰面,只能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这叶老夫人也是命苦的,听说年轻时候,她那儿子,娶了她的娘家侄女,也算恩爱。只是在生下一女后没多久就已经去了。后来这叶老爷又续娶了现在的夫人叶江氏,生下了一子一女。那叶家的大小姐也是个命苦的,在八岁的时候出门看花灯的时候被拐走了。叶老夫人因为去世的侄女缘故,对这孙女很是疼爱,在她被拐走后,大病了许久,直到这两年身体才逐渐好转。叶老夫人每年都会去三清观里,给自己的大孙女祈福。” “不过叶老夫人倒是很喜欢贝贝,说贝贝同她那大孙女生的有几分相似。我想大概是移情作用吧,过两天,叶老夫人要来咱们家中拜访呢,你到时候也可以见她一面。” 安宁笑道:“娘既然说她好,那么她肯定是个好的。” 周李氏点点头,“那样的气度,一看就是大家出身,乍一看以为不好相处,其实最是爱护幼小。观里的小道士不小心茶撒了,她也没问题,还抓果子给那小道士吃。” 看得出周李氏对她观感真的非常好,一直夸个不停。上回她如此夸她,是在夸安玲珑的奶奶。 安宁在一旁很是捧场,边听边不时地“嗯”“是这样啊”地回应,惹得周李氏谈兴大发,说完叶老夫人,又开始说今天三清观的热闹场景。说到口干舌燥了,才停了下来。 事实上,叶老夫人的粉丝可不仅仅是周李氏,就连周贝贝也喜欢她,奶声奶气地说叶奶奶人可好了,弄得安宁对她真的十分好奇,还顺便让人去打探了一下这位是何许人也。 叶老夫人,娘家姓李。说起李家,也是个悲催的。李家在二十年多年前,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家,李老爷在致仕之前可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李老爷的几个儿子,要么是知府要么是总督。只是李家却受到奸人陷害,被卷入了谋反之中。当时的皇帝凌青恒还因此中毒,所以李家满门男子被问斩,女子被发入教坊之中。李家可谓是书香世家,那些女眷不堪受辱,全都选择自缢。叶老夫人的儿媳妇——也是她嫡亲的侄女,便是知道娘家出事,才会早产。生下一女后没多久便产后出血去了。 在圣上身体痊愈后,也花了大力气去调查。在十五年前倒是还了李家满门清白,还追封了原先去世的李老爷子,只是再多的死后荣耀,也换不回李家那一条条的认命。 李家曾经的宅子,到现在则是一座的废宅,据说即使在炎炎夏日中,进去了那宅子,也能感到一股的阴冷气息。京城里的老百姓们都说,那是李家的怨念在屋子上空徘徊着。 自己的娘家如此,那原先的叶大小姐几乎要成了唯一一个有李家血脉的人,也难怪叶老夫人会十分疼爱这孙女,在孙女被拐走后,才会直接倒下,休养了七八年,身体才逐渐好转起来。 据说这叶老夫人似乎对儿子当时不曾为李家求情而心生怨恨,对自己的亲儿子一直都淡淡的。不过叶老爷倒是个孝顺的,家里有什么好的都往,母亲面前送。以前为了给母亲祈福,更是不时地做一些施粥的善事,也算是京城中有名的孝子。不少人都说叶老夫人对儿子太不慈爱。 安宁对于这叶老爷的好名声,却颇为怀疑。如果叶老夫人真如同周李氏和贝贝说的那般好,又怎么可能会一直对孝顺的儿子冷漠以对呢,这其中大概有什么外人不清楚的缘由吧。 等三天后,叶李氏上门后,安宁终于见到了这位让她娘赞不绝口的人了。 她的第一想法便是,这李老夫人年轻时候,定是个美人。即使她的相貌已经不若年轻时的美貌,但是气质却极好,一看就是那种礼仪风度都刻在骨子中的人,她看着安宁的眼神很温和。 安宁却莫名觉得有些面善,似乎觉得曾经在哪里似曾相识,但是这的确是她同李老夫人第一次见面啊。 叶老夫人对周李氏笑道:“还是你运气好,有这般标致的女儿。” 周李氏明明心中十分得意,嘴里还谦虚道:“哪里哪里,她也就是比一般姑娘生得要齐整些。” 叶老夫人道:“你这样说也太过谦虚了,我看你教养的孩子都很好。贝贝机灵可爱,安宁活泼灵秀,沈夫人温柔娴静。”沈夫人指的就是慧姐儿。 她们几人正要进屋,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奶、奶奶。” 安宁转过头,却看到一个身着粉衣的少女,少女年纪约十四岁,模样秀丽,只是衣服的裙摆处似乎沾染了一些的泥土,见到大家的视线都转了过来,她有些不安地垂下头,说道:“诗诗见到奶奶,见过周夫人,见过周县君。” 叶老夫人的声音由一开始的柔和转为冷淡,“你怎么来这里了?” 显然这位少女正是叶老夫人的孙女叶诗诗。听闻这叶诗诗是叶老爷的继室叶江氏所出。 叶诗诗脸上浮现出一丝的委屈,她身后的丫鬟已经帮她说了,“老太太的生辰快到了,小姐想要为老太太准备一个一份礼物,所以特地出门买东西。结果刚刚不小心跌到地上了,见到老太太便过来请安了。” 从这丫鬟的话语来说,这叶诗诗还是个孝顺的孩子。 叶老夫人依旧冷冷淡淡的,话语也听不出喜意,“是吗?你这孩子有心了。” 叶诗诗说道:“只可惜今天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 周李氏看了看她裙摆上的泥土,也不能放任一个女孩子脏着衣服站在这里,而且这位还是叶老夫人的孙女。她开口道:“我看你身量和安宁差不了太多,就先换上她的衣服吧。” 叶诗诗犹犹豫豫道:“会不会打扰你们了?” “不会不会。” 叶诗诗抬眼看了叶老夫人一样,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叶老夫人淡淡道:“那就一起进来吧。”气荡九天 安宁将这冷淡的祖孙关系收进眼中,越发觉得怪异。 周李氏同叶李氏走在一起,安宁和叶诗诗则是在她们两个身后并排走着。然后安宁便带叶诗诗去她房间,找出一件款式相似的裙子,让她换了下来。 叶诗诗换好裙子以后,一脸的感激,“真是多谢安宁你了,我可以直接喊你安宁吧。” 安宁不在意地点点头,问她,“你要吃点心吗?” 在叶诗诗换衣服的时候,玉容已经端上来好几份的点心。玉兰片、云片糕、枣泥山药糕…… 叶诗诗喝着玫瑰花茶,品着一道道她从未吃过的点心,心中满是羡慕,特别是周安宁的房间中央还摆放着冰块,为这炎热的天气带来了丝丝凉意。 这时候,桂圆手拎着食盒走了过来,笑道:“姑娘,厨房里做了豆腐皮包子,是你香菇馅的,夫人特地让我给你送一份呢。”说罢,将一盘的包子拿了出来。 刚蒸好的包子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安宁一闻这味道便嘴馋了。拿起一个包子,慢慢品尝着。 叶诗诗也跟着吃了一个,语气是遮掩不住的欣羡,“你和你娘的感情真好呢。” “她是我娘啊,我们感情自然好。” 叶诗诗抿了抿嘴,说道:“我真羡慕安宁你呢,聪明漂亮,谁都喜欢你,我奶奶看上去也很喜欢你,她对你比平时对我要温柔多了。” 听着这颇有怨气的话语,安宁只好说道:“她是你奶奶,她肯定也喜欢你的。” 她觉得自己说这话还真是昧着良心,从刚刚这对祖孙见面的场景来看,谁都没法说这两人感情好。 叶诗诗瞬间眼眶就红了,眼泪直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掉,“没、没有这回事,奶奶一点都不喜欢我,她也不喜欢我娘。我知道的,她讨厌我们。” “无论我如何讨好奶奶,奶奶还是不喜欢我。”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越来越悲伤。 她的丫鬟上前安慰道:“小姐,别哭了。老夫人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好的。” 安宁看着这戏码,却觉得有点腻歪。说实话,在叶诗诗和叶老夫人两人之中,安宁更偏向叶老夫人。叶诗诗今日的出现也是有点奇怪,虽然她说是为了给叶老夫人买寿辰的礼物,所以才出门。但是这附近最近的一条街,到她家,至少也有十分钟的路程。若不是特地过来的话,她哪里能从街上拐到她家门口。就连她裙子上的泥土,她也觉得猫腻挺多的。 而且一般人多少都会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感觉,但是叶诗诗从头到尾,似乎都在暗示大家,她是一个十分孝顺的孙女,而叶老夫人对她很不慈爱。若安宁只是普通这个年纪的少女,说不定还真的会被糊弄过去了。 现在的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 叶诗诗哭到眼睛都要肿了,偏偏都等不来安宁的安慰,有些下不了台,最后还是自己止住了眼泪,拿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话,我根本没有其他同龄的朋友。” 她咬着下唇,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爹之前十年前因病致仕以后,原本常常上我家门的那些人,就渐渐不怎么同我们联系了。我平时基本都呆在家中,也没法认识新的朋友。”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安宁,“以后,我还可以来找你吗?在我难过的时候。” 安宁对叶老爷那所谓的因病致仕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按照她所知道的,这叶老爷明明是因为当时任上出了岔子,被直接贬为庶民,哪里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若不是叶家还有叶老夫人这位二品诰命撑着,恐怕早就同普通的人家没有什么差别。 安宁大概有点明白叶诗诗在她面前各种卖惨卖可怜的原因了。在这个十分讲究阶级的社会,要么身份高,要么本身足够优秀,不然就别想别人高看你一眼。叶诗诗的父亲现在已经不是官员,所以她只能算是平民之女,平时能够来往的,也就是一些看在叶老夫人份上的低级官员的女儿。若叶老夫人愿意将她带出去走动的话,凭着老夫人那人品诰命,大家多少会给点面子。但叶老夫人自从大孙女失踪一样,基本闭门不出,更别提走动了。 叶诗诗的年纪越来越大,以她的性子,她哪里甘愿只同那些身份不高的姑娘做朋友,自然就打上了安宁的主意。若是能够打进安宁这交际圈子之中,以她的人品相貌,肯定可以入许多人的眼。 安宁不免有点烦,不想白白如她的意,直接作出义愤填膺的样子,“你娘真是太过分了!” 叶诗诗呆了呆,这同她娘有什么关系? “我娘很疼我的,安宁。”她连忙解释。 安宁却嗤笑了一声,“若你娘真的疼你的话,怎么不会带你出来走动一下?让你整天呆在家中,都没有其他的手帕交。她这个母亲做得太失职了。” 叶诗诗进退两难,既不能应了安宁的话,也找不到其他反驳的话语。最后只是呐呐说道:“不是我娘的问题,是我之前身体不太好,所以才没怎么出门走动的。” 安宁故作恍然大悟,“那你现在身体好了,倒是可以同你娘多多出门,好结识几个小伙伴。” 然后又故意说起自己之前认识的一些平民朋友,说她们多好多好,从头到尾,都不曾向叶诗诗保证过下一次的邀约。 叶诗诗毕竟是年轻的姑娘,见安宁如此的油盐不进,脸上浮现出几缕的不满。 安宁则是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时之间,气氛就这样凝固下来。 就在这时,叶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了,对叶诗诗说道:“小姐,老夫人要回去了。” 叶老夫人是叶诗诗的奶奶,她既然打算走了,叶诗诗也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叶诗诗有些不甘心,还是想要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她抬眼看安宁,“安宁,等我裙子洗干净以后,到时候会送还给你的。” 安宁道:“不用了,不过是一件裙子罢了。” 她现在实在有点担心这送来送去的,叶诗诗就送成了她的朋友。 叶诗诗听了这话,也不能死皮赖脸,只能回去了。 只是在送这对祖孙出府的时候,却出了点小岔子。 上马车之前,叶老夫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叶诗诗的裙子,下一秒却马上凝固了,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难以相信的东西。脸上鲜少有波澜的她难得出现了不可置信一类的情绪,死死地盯着裙子。 叶诗诗被她看得有些不安,弱弱道:“奶奶……” 叶老夫人回过神,眼眶却在这一瞬间红了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的泣意,“这裙子是谁的?” 安宁也看出点不对劲,上前道:“这是我借给诗诗的裙子。” 叶老夫人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然后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我看上面的绣工甚好,颇为喜欢。” 安宁却有些疑惑,这条裙子,上面那些刺绣还是安宁自己绣出来的,她的女红只能说是不错,怎么都够不上“甚好”的评价吧。叶老夫人此时的表现也十分不对劲,像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般。有欣喜、有不安、有无措,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人难以推测哪种占更多一点。 她视线落在给叶诗诗的那裙子上,上下看了一圈,都没看出其中有哪里特殊的地方能让她另眼相待。最后她只是笑道:“这裙子是我以前闲来没事缝制的。” 叶老夫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叶诗诗一眼,说道:“你看安宁的年纪比你小,都会做裙子了,你却连荷包都绣不好,很该开始练起女红了。我前段时间同你娘说过一些,只可惜你娘似乎对我的想法不太赞同。” 她的声音也带出了一丝的讽刺。 周李氏打圆场,“她们小姑娘能做荷包就可以了。其他的有底下人做呢。” 叶老夫人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叶诗诗先上马车,又同周李氏说了几句话,然后也跟着上车。 马车缓缓离开视线。 周李氏看着马车远去,语气十分疑惑不解,“这叶老夫人明明人很好的,怎么就对自己孙女如此看不上呢?难道说她重男轻女?” 即使在她们面前,她也完全没有遮掩过自己的情绪。 安宁摇摇头,说道:“我看老夫人可不像是这样的人。你看她那么喜欢贝贝,哪里像是重男轻女的人。” 加上那叶诗诗给她留下的观感不太好,安宁就更偏向叶老夫人了,深信这其中肯定有所谓的苦衷。 她笑着对周李氏说道:“娘,我觉得过两天,叶老夫人肯定还会来咱们家把我那裙子还回来的。” 周李氏摇摇头,“哪有她亲自上门的道理,这种事情她直接让丫鬟送过来就可以了。” 安宁笑而不语,说不定到时候她就可以知道那裙子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题外话------ 来例假,难受,嗷嗷……   ☆、第八十六章 李艳身世,至亲至疏夫妻   就如同安宁所猜到的那般,六月二十八,叶老夫人亲自上门了。   周李氏在听到门房传来的消息,回头看了女儿一眼,“神了!”还真被她闺女给说中了。   安宁嘴角翘了翘,说道:“我去招待叶老夫人吧。”   周李氏道:“你小孩家家的,招待什么,应该我去才对。”   安宁看着她娘十分热情地对叶老夫人说道:“让人送过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一趟呢,大热天的。”   叶老夫人却有些魂不守舍,只是对周李氏恳切说道:“我能和安宁私下说几句话吗?”   周李氏虽然有些疑惑,一抬眼便看见叶老夫人眼中含着泪意,她在外人面前向来仪态万千,是个优雅的老妇人形象,如今似乎却抛弃了一贯的从容冷静,声音称得上是在请求。   周李氏本来就心地善良,一看她这表现,便猜到其中大约有不能说的缘由,她点点头,对安宁说道:“你同叶老夫人好好说话,可别失了礼。”   安宁点点头,直接带着叶老夫人到她的房间里,还给叶老夫人泡上一杯宁神的菊花茶。   茶香袅袅,生起的水雾几乎要氤氲了叶老夫人的脸,她将裙子摊开,指着上面的一朵迎春花,说道:“安宁,你能告诉我,这种绣法是谁教你的吗?”   安宁一凝神细细看着,然后怔住了。这与市面上迥然不同的绣法,正是出自李艳的教导。李艳的女红素来很好,她同安宁情同姐妹,在教导的时候从来不藏私。所以即使安宁在刺绣上天赋普通,又不勤奋,但是凭借着李艳所教的一些独门绣法,落在旁人眼中,变成了“女红不错”。   她忽的想起了叶老夫人的娘家姓李,李艳也是姓李。她同李艳相遇的时候,李艳会女红会算学也会四书五经,显然曾经受够很好的教养。   这一连串的蛛丝马迹串成线后隐隐指向某个真相——李艳,说不定就是叶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李家当时已经满门死得差不多,保不齐,有一个漏网之鱼在。   叶老夫人见她神情,便知道安宁清楚,激动地抓住安宁的手,眼中含泪,“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求求你,告诉我。”   她一个长辈,却对安宁一个小姑娘如此低声下气,显然李艳对她十分重要。   安宁心中不忍,正想告诉她,话还没出口,便又被她给吞了下去。   不行,在问过李艳意见以前,她怎么能够罔顾她的意见直接说了。倘若李艳真心想要认亲,那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叶老夫人在京城之中。可是她却不曾想过要同安宁一起来到京城,这态度显然是想要同过去做个彻底的断绝。   虽然叶老夫人看上去十分可怜,但是安宁同李艳的姐妹之情在这一刻还是占了上风,她抿了抿嘴,说道:“我在宣州州府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绣娘,她那时候为了表示报恩,所以才交给我的,事实上,她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叶老夫人眼中的光一瞬间黯淡了下来,由原先的期望变成了浓浓的失望,眼泪再也止不住,老泪纵横,“我的燕儿!我的孙女,你在哪里啊!”   安宁直接呆了。   孙女?!李艳原来不是她娘家侄孙女,而是亲孙女?她忽的想起之前所听过的,叶老夫人的孙女在八岁的时候被拐走了,难道那人就是李艳吗?   她的视线落在叶老夫人身上,在这一刻总算明白为何她和她娘会觉得叶老夫人面善了。李艳的五官本身同叶老夫人有三分相似,所以在初见时候给她们母女那样的熟悉感。   想起李艳的身世,安宁不由也觉得唏嘘,她本来一个好好的官家之女,却被拐卖。安宁同她初见的时候,她不知道已经遭遇过多少的悲惨经历,才会用放荡轻浮的表现来掩盖自己。   从她所调查到的事情来看,叶老夫人对自己的大孙女十分上心,甚至超过了儿子。李艳八岁时候外出,叶老夫人肯定会派好几个下人守着。在这种情况下,李艳都能被拐走,说不定这其中就有叶老爷的继室叶江氏的手笔。   叶家上下,会有动机做这件事的就只有她了。   她抿了抿春,心中已经有七分认定李艳是叶老夫人的孙女,却碍于李艳本身的意志,不能直接告诉她,只能安抚她道:“老夫人,别哭了。我家在宣州那边还有我舅舅一家,我到时候让我舅舅她们帮忙寻找一下。以那位绣娘的手艺,不可能一点名声都没有,肯定很快就可以找到的。”   叶老夫人眼中的光又重新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一样,“对、对,一定可以找到我的燕儿的。”她面色凄苦,手轻轻拂过那朵迎春花,“燕儿从小就养在我身边,一针一线都是我教导的,这种绣法,除了我和她,也没有什么人会了。你那时候遇到的那人,一定是她!”   “燕儿,她过的如何?”   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的确对李艳非常关心。安宁想了想,还是多说了几句话,好安一下她的心,“我那时候见她的衣着打扮,虽然朴素,但布料颇为不错,头上还带着一个银钗,想来是过的不坏的。”   她顿了顿,还是给叶老夫人打了一下预防针,“不过我当时见她的时候,她还是妇人打扮。从气色来看,生活即使算不了大富大贵,但也是平和安顺。”   叶老夫人含泪道:“平安就好,只要平安就好。”   能够在她死之前,再听一下她最惦记的孙女的消息,她就心满意足了,若是能够见到孙女,她便死而无憾了。   安宁已经打算等叶老夫人回去后就立刻写信,让人送给李艳,到时候一切的决定都交到李艳手中,要不要相认都看她。若她愿意相认,她便老老实实向叶老夫人交代。若是她不愿意的话,安宁也会帮她遮掩一番。   她抽泣了一会儿,擦干脸上的泪痕,看着安宁的眼神满是感激,“我那苦命的孙女便交给你了。若是安宁你能找到她的话,那便是我老婆子最大的恩人。”   安宁道:“至亲骨肉分离是世间最大的痛苦,我自然没法眼睁睁看着你们祖孙天各一方。”   叶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   安宁被她夸得都要心虚了,只能低头做羞涩状。   叶老夫人的声音却满是苍凉,“只可惜这世上终究好人少,坏人多,多的是踩着亲人的尸体想要升官发财的人。殊不知,冥冥之中一切报应都等着呢。”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几分恨意几分冷漠。   安宁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语,越听越纳闷,这话说的到底是谁。   不过叶老夫人的失态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眼泪擦干后,再次回复最初那个优雅的老夫人。安宁吩咐桂圆下去煮几颗鸡蛋,好歹让叶老夫人敷脸以后再离开。   煮鸡蛋本身花不了多久的时间,在这期间,叶老夫人又询问了不少关于李艳的事情。安宁不好说太多,万一在这位聪慧的老人面前透露出自己同李艳相识的事情就不好了。所以她只是把前面的说词翻来覆去地念叨着。   叶老夫人却不嫌她啰嗦,每每听到她说她孙女气色很好,神情宁静的时候,嘴角也露出了恬淡的笑意。   等桂圆手捧着碗走来的时候,安宁才停了下来。   那碗里就放着两颗的鸡蛋,安宁和桂圆一人一颗,将最外面的蛋壳给敲掉,露出了里面白白嫩嫩的蛋白,桂圆不由吞了下口水。   安宁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周家不曾给桂圆少过半点的吃食,周家上下的人都知道,服侍安宁的丫鬟福利最好,不仅各种年结的时候有所谓的红包,吃食上也比别的地方胜过一筹。但桂圆即使吃再多的美食,那吃货的性格却不曾变过。   幸好桂圆还算知分寸,认认真真地给叶老夫人敷眼睛。安宁和她一人敷一边,直到差不多了,才送叶老夫人出门。   叶老夫人临走之前,不忘对她说道:“若是有什么最新消息,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她话语之中透着对孙女的拳拳亲情。   安宁也不由动容,用力点头。   叶老夫人走后,周李氏自然问了一下她原因,安宁还真有点担心她娘会不小心说漏嘴,所以便对付叶老夫人的说词来对付周李氏。周李氏也感慨道:“她的孙女也是个可怜人啊。”   然后又痛骂起了拐子,说他们丧尽天良,为了金钱,害的不知道多少孩子同家人离散,咒骂他们断子绝孙。想来周李氏也是想起了女儿以前被拐卖的心情,顿时对叶老夫人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安宁看她娘说得很起劲,索性回房间,给李艳写了长长的一封信。   写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缺突然浮现出以前皇后娘娘给李艳的那张图——李艳还把那三美游园图绣成了一个大大的屏风。那其中有个姑娘同李艳有几分相像,难不成那也是李艳的亲人?而且还同皇后娘娘认识?   若是如此的话,便不难解释季皇后对李艳的照顾了,向来就是在照顾故人之后。   安宁叹了口气,手一抖,一滴墨水就这样滴落在信笺之上。她将这纸揉成一团,丢到纸篓之中,又开始重新写。   有如此的身世,经历却又如此的波折,安宁似乎有点理解李艳不愿认亲的心态了。倘若她认了亲事,她的那些过往迟早会被翻出来,那么对于她家的声誉显然会是一个打击。   她咬咬唇,一时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写信给她,该不该打扰李艳此时平静的生活。   可是换位思考的话,若她是李艳,肯定不希望自己被好友隐瞒这件事。   安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同叶老夫人见面的事情明明白白地写了出来,包括叶老夫人的一些表现。写完以后,她将信件撞入信封之中,吩咐底下人的迅速将信件送到正在开原县的李艳手中。   以前的安宁虽然有打探叶家的事情,但最多就是稍微打听一下大概情况。如今就不一样了,叶家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性是李艳的亲人,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这个好友,安宁也要好好去调查一番。   这一调查,还真调查出了点东西来。   在叶家,叶老夫人的地位最高,但这地位高不仅仅是因为辈分,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有二品的诰命——二品诰命即使是在达官贵族群聚的京城中,也很能拿得出手了。而且当初叶老太爷门生不少,倘若叶老夫人出面说一声,她那儿子叶和风就不至于十年都被罢黜在家,不曾起复过。   叶老夫人虽然不管事,但是叶夫人可不敢怠慢她,毕竟叶老夫人手中还握着她自己的和侄女的嫁妆。叶和风当年被罢黜以后,花了不少的银子疏通,可惜这些银子都打了水漂。家中的钱财反而耗得差不多,除了叶老夫人的嫁妆。   叶老夫人对儿子也的确颇为狠心,除了一个月给儿子和媳妇一百银子,其余的就别想了。一百银子不仅包括叶家上下的吃穿,还包括下人的月钱,导致叶和风夫妻两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叶和风也曾对她娘抱怨过,只是叶老夫人炉素,加上生活简朴,她那院子一个月最多花个十两银子。   叶和风在碰了几次钉子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叶江氏曾经打过将女儿儿子送到叶老夫人面前抚养的念头,只可惜叶老夫人根本不买账,直接一句身体不适就推了过去。   越是调查,安宁就越发疑惑:这叶老夫人还真有点把儿子和儿媳妇都当仇人看待一样。仿佛在她的心中,只有长孙女才是她唯一在乎的人。   她虽然有心想要继续深入调查下去,奈何年代久远,加上叶家为了省吃俭用,下人剪裁了不少,导致知道的人也没多少。秦大山能调查出前面的那些已经算很有本事了。   安宁叹过一回后,也只能先放弃。无论怎么看,这叶家都不算是好归宿啊。她现在反而担心李艳若是同他们相认,说不定会被叶江氏和叶和风打着父母的名义,要她交出那些赚到的钱财。毕竟李艳现在可是鼎鼎有名的绣娘,一个月最少都能赚个几百两银子。   一切的情况,还得等李艳的回复。   ……   在七月初的时候,去往松州的人终于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丁菱皱着眉头,向安宁汇报:“我这趟过去,找到了凤瑶小姐的大堂姐陆凤英。陆凤英在那于家的日子过得不太好。那于家本身也是暴发户人家,一方面羡慕着陆凤英所谓贵族小姐的气派,一方面又觉得陆凤英虽然是被明媒正娶抬进来的,却跟买的没什么差别。所以对她时常非打即骂。”   “那于家又是个宠妾灭妻的人家,在那些宠妾的挤兑下,陆凤英越发没站的位置了。”   “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过来?”   丁菱的嘴唇紧紧抿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的愤怒,“若是这样也就算了,我们终究是为了她好,即使她不愿也没想过要强制带走她。陆凤英却反而向于家告状,以此博取丈夫的欢欣,说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生是于家的人,死是于家的鬼。就算我们再舌战莲华,她也不会随同我们离开。若不是我们几人小心谨慎,早就被于家给留下了。”   安宁神色微冷,她猜到陆凤英会拒绝,却不曾想过她还会出卖丁菱她们。尽管丁菱他们完好无损出现在她面前,就说明他们没事,但当时的惊心动魄多少可以想象出来。万千的话语,最后只化作一句话,“你们辛苦了。”   丁菱眼中难得涌起了一丝的委屈,“姑娘,我不明白,明明我们是为了她好,为何她反而不领情呢?”   这也是她回来以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安宁对此情况,却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错的不是你,是这个时代。”   并非只有男性会压迫女性,许多女性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之下,早就自动给自己身上套上一层的枷锁。当有人要替她们解开的时候,她们反而比任何人都要抗拒,就像是陆凤英一样。即使在现代,这种情况也常常出现,一些被丈夫殴打的人,当你去解救她,并打了她丈夫以后,她反而报警告你打她老公,倒打一耙。   安宁前世就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在感到可悲的同时,也涌起了一丝的无能为力。这种情绪只是转瞬,便被她给压下。   丁菱点点头,“我也觉得错的不是我。不过陆凤英还是给我们添了一些堵,我们花了一些时日才抹平了痕迹。她那时候,还想询问我们凤瑶小姐的下落,幸好我那时候留了个心眼,不曾告诉过她。”   安宁表扬她道:“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很多呢。”   丁菱的脸上涌现出了一丝的激动和夕月,这份光芒让她寻常的面容都显出了几分的清秀,“我和姑娘相比,差很多呢。姑娘才是做大事的人。”   安宁含笑看着她,“若是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不能做这么多事情。”   丁菱也是她去年在旱灾之后收下的。当时旱灾的时候,她一家三口在安宁赈灾时也去领取过粮食。只是丁菱的父母重男轻女,还想将丁菱的那份匀给贪吃的儿子。   安宁在见到的时候,忍不住上前训斥了他们一顿。   在旱灾结束,大批灾民返回家乡的时候,丁菱反而偷偷离开父母,选择卖身留在安宁身边。   或许是因为她对安宁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崇拜,加上丁菱又是个女孩子,所以安宁对待她自然越发的和熙。   她直接从梳妆盒中选出了一对的白玉菱花耳坠,递给她,说道:“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这是送你的礼物。”   丁菱毕竟还是小姑娘,见到这精致的耳坠很是喜欢,开开心心地收了下来。   等她离开以后,安宁叹了口气,还是去了陆凤瑶那边一趟。因为同陆凤瑶一起做事的缘故,现在安宁也不像最初见面一样,还得化个妆易容。她将陆凤英的事情同陆凤瑶说了一下。   陆凤瑶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说道:“如果这是她的选择的话,那么我尊重她。”   人各有志,她也无法强求。说不定在堂姐心中,像她这样的人反而是不守妇道的吧。   安宁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便同她说起了一些让她振奋心情的事情。比如这段时日,她们那庄子已经收留了两个姑娘。这两个姑娘一个还未出嫁,便被村里的地痞流氓给玷污了。家人觉得她丢脸,还想将她嫁给那无赖。安宁的人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这姑娘正打算一条白绫了结自己的生命,最后却被安宁他们的人给带了回来。   另一个姑娘则是个被迫守望门寡的少女,还未出嫁,未婚夫便已经去世。偏偏又有和尚表示未婚夫是被她给克死的,她的亲人觉得理亏,便将她给送到夫家去守寡。婆婆一家将儿子的死归咎于她身上,时常虐待她,最后她不甘受辱,跑了出来。   如今这两人都在庄子中学着染布,虽然一开始做得不太好,但安宁知道饭要一口一口来,不曾苛待他们。染出来的那些失败品也直接便宜卖掉了。   “一开始的她们染出来的布啊,颜色不均匀,手感又差。但是昨天送来给我的那匹布,却做得很是不错。才短短一段时间,她们两个就进步不少,我打算先将布收着,等九月份的时候再来将布庄给开业。”   毕竟八月的时候她那会所差不多就要开业,一整个月的时间恐怕都得忙着会所的事情。   陆凤瑶果然十分喜欢听这些“女子自强”故事,原本因陆凤英而生起的郁色也消退了不少,还对安宁说她明天要去庄子看看的事情。   安宁原本想要同她一起过去,但是柳碧彤的邀请却打断了她的计划。   在七月五号的时候,梅家正式向柳碧彤下彩礼。   安宁猜测柳碧彤邀请她过去,应该是为了所谓的示威吧,毕竟这亲事也是她从杨蕊手中抢过来的。安宁原本不打算过去,但是在得知梅家的聘礼平平的情况下,决定还是过去看看热闹好了。   在这一天,柳碧彤换上了一件大红的衣裳,脸上的妆容也是刻意打扮过的。不过安宁觉得她这样打扮,还不如平时那种清丽的妆容好看些。但是她身后的丫鬟南儿那身娇俏的杏黄色衣裳很适合她。   柳碧彤看到安宁过来后,微微笑了笑,“我以为安宁妹妹你不会过来呢。”   安宁轻声笑道:“我只是好奇梅家会送什么聘礼过来而已。”   柳碧彤做出一副高洁的神情,“我并不在意梅家送多少聘金过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由金银钱财就能够所衡量的。”   安宁有点无语,都什么时候了,只能居然还想在她面前装这些。她嘴角嘴角扯了扯,直接转头对身后的玉容说道:“既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能用金银钱财来衡量,等下就把今天准备带来添妆的那套金头面带回去。”   以安宁对柳碧彤的厌恶,她哪里可能会给她送金头面这东西,连一个钗子都不给。她不过就是故意这样说而已。但柳碧彤显然是相信了,表情有些僵硬,眼中闪过后悔的情绪。   一套金头面啊!能让周安宁拿出手的东西,至少也价值个五百两,偏偏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这样没有啦。她简直懊恼极了。   柳碧彤肉疼的表情显然让安宁十分的愉悦。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开玩笑的,你以为我真的会给你添妆?”   被二次插刀,柳碧彤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神色僵了僵,换上楚楚动人的表情,“安宁,你对我实在有些误解。”   安宁眼皮跳都不跳一下,“那些不是误解,是事实吧。说起来我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在经历过陷害我,抢我朋友未婚夫的事情以后,你还能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过后一件事我倒是要感谢你,如今蕊儿也有了一门更好的亲事。”   说到这里,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柳碧彤,“蕊儿的未婚夫,是萧家的二公子,她未来公公是正五品的翰林学士,萧公子本身也是才貌双全的男子,同蕊儿十分般配。若不是你的话,蕊儿也不能有这样体面的婚事呢。”   她索性搬出萧家来打击柳碧彤。柳碧彤显然受到了刺激,神色越发的不甘。   看到她痛苦,安宁就觉得快乐了。   她身后的南儿看在眼中,对小姐越发不满——小姐这样的人品能找到梅公子这样的未来夫婿已经是上辈子烧来的香,她居然还不知足。她可怜的梅公子,偏偏对如此爱慕虚荣的小姐一片痴情。   想到这里,南儿便觉得身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了起来,很有去解救梅公子的意思。   安宁则在刺激完柳碧彤以后,就慢条斯理地喝茶,不理柳碧彤。   过了一会儿,蔚邵卿也走了过来,视线在安宁耳朵那抹翠绿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收了回来。   安宁今天所佩戴的正好是皇后娘娘那天赏赐的玻璃种耳坠,那点绿色不时地晃啊晃,越发衬托得小巧的耳垂莹白如玉。   蔚邵卿收回视线,没说什么,只是直接在位置上等着。向下聘金这种事情,在古代相当于现代的定亲,也是需要所谓的良辰吉日的。   等时辰差不多了,梅家的人也终于敲锣打鼓,鼓乐吹奏地上门了,一并带来了他们的聘礼。   金簪一堆、金手镯一对、金戒指一堆。礼饼一回。另外还有红绸、红蜡、喜糕等东西、几本的书……虽然梅家的聘礼该有的都有,但是对于他们官家的身份来说,太过浅薄了,加起来恐怕恐怕还没四百两银子。   在梅家送聘礼来的时候,柳碧彤自然得回避,不过她有南儿充当耳报神,在听说梅家只送了这些聘礼,她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住了。   梅家领头来的是梅若源的堂哥梅若池,反而对他们家出的聘金很满意,还对蔚邵卿说道:“这上面的两本书籍可是市面上绝无仅有的孤品,是梅家的传家之宝。叔叔他们便将这拿来作为聘礼,可见对这门亲事实在上心。”   安宁扫了下礼单,在最前面看到了两本所谓的孤本,差点笑岔气了,这上面所写的《锦香亭》和《月汀溪记》她还真的见过,就在蔚邵卿的书房之中。也不知道这梅家哪里来的脸面说是绝无仅有的孤品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这两本同蔚邵卿书房中的很是相像,她翻了翻,发现蔚邵卿书房那两本,在开头还有作者自己写的序,上面还盖了代表作者签名的印章。想来梅家是拿到了两本的赝品便自以为是正品。看着梅家此时的作派,安宁觉得柳碧彤就是解救了杨蕊的大好人啊。   她抿唇微笑,梨涡浅笑,原本还在同蔚邵卿款款而谈的梅若池一眼瞥见,眼神直了直,顿时心猿意马了起来。   蔚邵卿顺着他视线看去,脸色沉了一瞬,他微微眯起眼睛,忽的对安宁说道:“你前段时日,《锦香亭》和《月汀溪记》抄录完了吗?”   安宁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表哥你不是正在看这两本书吗?我哪里能够夺人所好。”   刚刚还在滔滔不绝说那两个孤本多么珍贵的梅若池像是被狠狠在脸上揍了一拳一样。安宁可没那么简单就放过她,笑声轻快如银铃,“不过没想到梅家也有这两本书呢。不过梅公子既然说那是市面上绝无仅有的孤品,想来只是同名罢了。”   梅若池涨红了脸,脖子像是被一股力量掐住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宁见他这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蔚邵卿不紧不慢说道:“你若是喜欢那两本,等下带回去便是。”这种云淡风轻就送出去的态度,对比一下梅家将其作为聘礼还自命不凡的动作,高下立现。   有了这插曲之后,梅若池再也不复一开始的口若悬河,梅家将聘礼和礼单送到蔚邵卿手中,然后受了蔚邵卿的一场招待,之后便匆匆走了。   毕竟蔚邵卿并非是柳碧彤正经的娘家,所以今天他也没有邀请朋友过来,就摆了几桌,招待梅家。若是以前,有这机会,梅若池等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套近乎的机会。但梅家才被蔚邵卿用孤本的事情臊了一脸,终究是文人,也是要点脸面的,所以吃完饭后便匆匆离开。   蔚邵卿问了下安宁,“你说给他们回礼的话,要回多少?”   安宁随口道:“一般情况下,都是将除了金银首饰以外的那些聘礼,取出一半,再添加几分东西,便是回礼。”   蔚邵卿点点头,眼中却忽的闪过一丝的笑意,“不如将我书房之中那两本,送回去当回礼好了。”   人家把赝品当聘礼送来,蔚家的回礼却是正品。这绝对是最大的打脸。   安宁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过便宜梅家,说道:“不行,虽然他们被打脸了,但是也拿到实惠了。以梅家的性子,说不定日后时不时就要拿出那两本,说是你送的。”   一想到那场景,安宁就觉得恶心,就算想打脸也不能让他们占便宜了。   蔚邵卿自然是安宁说好就觉得好的人,他点点头,“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   安宁念头一转,拿了那份礼单,步伐轻快地去找柳碧彤了。   她笑意盈盈地将礼单放柳碧彤面前,意味深长说道:“这梅家,可真是礼轻情意重。”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安宁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柳碧彤没有喜意的神情,嘴角上扬,袖子翻起了飘然的弧度。   柳碧彤在屋内也早就听说了梅家用赝品作为传家之宝的事情,对于这门的婚事,已经有了后悔和迷惑。这样的人家,真的值得她当时为了赌一口气而抢过来吗?   南儿见她神情,便猜到她想法,连忙说道:“像梅公子那样的人品相貌,在这京城之中也没几个。”   这纯粹就是她自己情人眼中出西施了。   柳碧彤被她这么一安慰,不觉气顺了很多,能够顺利定下这门亲事,她也该骄傲了。只是想到梅家下聘以后,她就得UI去准备出嫁事宜,柳碧彤的心又揪成了一团。继母那么讨厌她,不抢了她嫁妆就很好了,哪里可能会好好打理呢。这时候,她便开始庆幸起梅家送来的礼物不算丰厚,不然日后出嫁看到她浅薄的嫁妆恐怕就要翻脸了。   柳碧彤虽然很想留在蔚府,在蔚府之中,虽然蔚邵卿对她冷淡,在吃食上却不曾苛待过她。回家的话就不一定了。   她咬了咬下唇,却也十分清楚她没法继续留下。蔚邵卿已经写信给了她父亲,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问题,父亲也绝对不会留她在这里出嫁的。   ……   与此同时,安宁正在书房之中,和蔚邵卿说着叶家的事情。   “表哥,这叶和风当初是做了什么,才会十年之间,都不曾有过起复的机会。”   蔚邵卿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了?”   安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李艳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才不相信蔚家当初帮李艳遮掩的时候,对这些一无所知呢。   蔚邵卿倒是没隐瞒,“李艳,原名应该是叶燕,是叶和风的女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李家被诬陷,陛下中毒,李家变成了被推出的靶子。”   安宁道:“可是以陛下的雄才大略,即使他那时候中毒,也不至于没调查清楚就将李家满门抄斩吧?”   蔚邵卿道:“因为当初拿出李家勾结王爷,意图谋反证据的就是叶和风。”   安宁差点没跳起来,等等,这叶和风也太丧心病狂了吧,居然如此陷害自己的舅家。   蔚邵卿道:“叶和风所拿到的证据,也是别人伪造的。他当时信了这证据,生怕自己被牵连上,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陛下面前做出大义灭亲的样子。有他这位亲外甥的‘举证’,李家的罪名才会确定得如此之快。皇后娘娘,同李艳生母,在闺阁期间是好友,她也因为此事同陛下争吵,坚决相信李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在李艳母亲叶李氏去世以后,皇后娘娘与陛下便越发疏远。陛下对娘娘十分愧疚,所以叶和风再无为官的可能性。当时叶和风即使打点再多,结果都是一样的。”   安宁脑海中浮现起季皇后在灯光下冷淡疏离的眉眼,不由为这女子惋惜不已。横亘在这对身份至高的夫妻间,恐怕不仅是李家的问题,还有那皇宫之中千娇百媚的美人吧。   凌青恒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好丈夫。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至于叶和风……她不由心疼起了李艳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难怪,难怪叶老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的冷漠,想来她也是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吧。当初叶和风举证李家,不仅是为了撇清关系不受连累,另一个原因恐怕就是为了能更进一步,只可惜他不仅算漏了皇后娘娘同他夫人的感情,也算漏了天子对皇后的感情。丝毫不知道,在他做下那决定的同时,他的官途也就戛然而止。   安宁紧紧咬着下唇,心中越发觉得李艳不该认亲,即使要认,最多也就认一个叶老夫人罢了。叶和风……   她的神情冷了下来。   ☆、第八十七章 只取一瓢饮,点满情话技能   蔚邵卿一看她脸色,就猜出她想法,安抚她道:“即使陛下只是私下吩咐,但那也是金口玉言,叶和风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起复希望了。”现在叶老夫人在还好,叶府中还有她这个二品诰命镇着,若是她去了以后,叶家就真的只是普通的平民家庭了。   她抿了抿嘴,说道:“我现在就怕她们缠上李艳。”尽管知道李艳的真名是叶燕,但她还是习惯唤她李艳。   蔚邵卿道:“我看这个你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叶老夫人在家中从没透露出大孙女可能要找到了的消息。想来即使她同李艳相认,也不会让叶和风知道。”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叶老夫人可不像是那种糊涂的人,加上她现在的态度摆明了只将大孙女当做亲人看待,叶和风这个嫡亲的儿子反而被放一边。   蔚邵卿又云淡风轻地投了一个炸弹下来,“夕月公主死了。”   安宁瞪大眼睛看他,语气是遮掩不住的讶异,“她不是回南疆了吗?”   蔚邵卿没有紧锁,神情浮现出一丝的冷然,“在回到南疆不到三天后,她便死在南疆的皇宫之中。”   安宁虽然很讨厌那夕月公主,但是冷不防听到她死亡的消息,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后她只是叹了口气,“幸好不是死在大周国境内。”不然大周就要有理说不清了。尽管大周并不怕南疆,但是南疆若是直接倒向南夏或草原的话,多少也是会给大周造成一点的麻烦。   蔚邵卿声音冰冷,“虽然她的死亡并非大周出手,但只是迟早的事情。”   安宁疑惑看他,蔚邵卿的意思是,就算夕月公主现在不死,大周也会杀死她?为什么?   蔚邵卿黑色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有一缕的浮光一闪而过,“那洪夕月,便是在你裙子撒了狼吻的人。”   狼吻,是用狼藤草作为主药材制作而成的一种药剂,撒在身上散发的味道能够将狼群给引过来。安宁当初在树林之中会遭遇狼群,便是因为裙子被撒了这东西的缘故。却没想到,居然是洪夕月下在她身上的!   这人还真是心狠手辣,只是因为喜欢蔚邵卿便要不顾一切除掉别人。   安宁眸子中闪过真真切切的恨意,当时若不是季延一出现,她恐怕早就遭遇不测了。现在一想,洪夕月就这样死了反而太便宜她了。   “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安宁问道。   蔚邵卿道:“只知道她在宫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服侍的宫女便发现她死了,无声无息。陛下当初会遭遇狼群,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她那时候想要以救命之恩来让陛下为她指婚。不过我总觉得这背后或许有二皇子的影子。二皇子大概也想趁这个机会,来一个救驾,只可惜速度没有夕月公主快。陛下现在掌握着证据,若是南疆王循规蹈矩也就罢了,倘若南疆王有不臣之心,手握证据的我们要发难随时都可以。”   难怪……难怪前几天二皇子突然被训斥了一番,还被禁足府中,向来便是因为这个缘故。这还是因为二皇子只是想弄一个救驾之恩,不曾想过要趁机夺位弑父,不然就不会只有禁足这个处罚了,而是要同四皇子去皇陵兄弟情深。   二皇子被禁足,四皇子守皇陵,五皇子还不到十三岁,根本没有竞争力,大皇子又身体弱,从不卷入这位纷争之中。这样一数,不就变成三皇子凌文泽一家独大了吗?   安宁可没忘记凌文泽当初协同慕寒想要算计她的事情,一想到这人要抖起来,她就忍不住厌恶地皱起眉毛。一抬眼,却看见蔚邵卿依旧老神在在的淡定模样,那点不安也就放了下来。   她担心什么,天塌下来还有蔚邵卿顶着呢。蔚邵卿同三皇子关系可不好……不对,前四位皇子,他除了大皇子没得罪,其他的都得罪得差不多了吧。能得罪那么多皇子,也算是一种本事。   蔚邵卿见她秀气的眉毛蹙起,反而笑了起来,清冷的气质也因为笑容而中和了不少,显出几分的温润,“别担心,三皇子最近蹦跶不起来,毕竟后院失火了,他哪有心思放在朝政上。”   安宁第一反应便是:“你做的?”   不然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这时候才来。   蔚邵卿也不否认,“我只是添了一把火而已。三皇子半年之前,下面的人送了一女子,他爱若至宝,有了这女子,眼里都看不到其他人。三皇子妃程冷燕称得上是温柔贤淑。只是这侧室似乎被宠爱冲昏了头脑,居然向正妃叫板。仗着三皇子的偏爱,还真成功了不少。我在那府里的钉子恰好进了程冷燕的院子中,给她出了些主意。程冷燕便找了五个同侧室相似的女子,学着那侧室的穿着打扮,一时之间斗得旗鼓相当。再过几天,便要有御史弹劾三皇子宠妾灭妻了。”   安宁虽然讨厌三皇子,却不讨厌程冷燕。她也见过那程冷燕,是个温柔端方的少女,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指为皇子妃了。   她厌恶皱眉,“你们男子花心,受罪的都是女人。”   蔚邵卿却认真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温柔,墨色的眸子中,暖光隐隐浮现。   安宁感觉他说话时像是在看着她一样,胸膛之中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像是随时要从口中蹦出一样。她脸上涌起了热度,别过脸不去看他,嘴上仍然道:“那我未来的表嫂可真是个有福的。”   蔚邵卿意味深长道:“嗯,的确很有福。”   这个不仅是周李氏自己认为,整个大周都是这样认为的,从一个农女,在几年之内便成为了县君,许多人不愿承认自己输安宁太多,自然便往命格上说了。仿佛只要命格好,有再多的成就都是顺理成章的。   安宁微妙地有被调戏的感觉,索性转移话题,“你打算明天就让人送柳碧彤回去吗?”   蔚邵卿的气息又冷了几分,在热天很有制冷空调的效果,“她在这府中也叨扰够长时间了。”   安宁想起这人之前被夕月公主和柳碧彤给逼的躲她家里,忍不住笑出声来。说起来这柳碧彤最初的目标也是蔚邵卿,只是在蔚邵卿身上看不到希望了,才退而求其次选择梅家。   在话题停下来以后,她微妙地感觉到了些许的不自在。或许是因为蔚邵卿之前说的那通话的缘故吧,她感觉耳朵仍然很热。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在现代是再正常不过的标准,在这古代却十分难能可贵。   若是别人说这话,或许只是情热期间的甜言蜜语,过后便会成为过耳云烟,但倘若是蔚邵卿,她却下意识地认为她能够做到。蔚家,除了初代的蔚显蔚侯爷,下面的几任侯爷,或许本事没有,但是却真真确确地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现在的她,似乎有点期待及笄之日的到来。   还有两年。   ……   蔚府将梅家的聘礼,除了首饰以外,其他都选了一半,作为回礼送到梅家。   在回礼过后,柳碧彤便被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回去了。按照蔚邵卿的说法,柳碧彤将来也是得从她家出嫁的,自然没有将聘礼留在蔚府的道理。   柳碧彤便转而做了别的决定,她直接偷偷拿出四百两的银子,买了一个一进的宅子,然后将这些聘礼收在这宅子之中。连带着她在蔚府中佩戴的一些首饰衣服。毕竟蔚邵卿之前不曾苛待过她,她那些首饰加起来也有好几盒,样式精美,若是带回柳家,一定会被继母给抢了过去。   既然东西都收在宅子之中,肯定得有人看守。若是没有人看着,被偷走都不知道。柳碧彤之前在府里收买过十个下人,在她离开后,这十个下人也得跟随她一起离开蔚府。柳碧彤索性直接将其中八个人都安排在宅子之中,帮忙看守着她那些东西,自己只带两个人回家。身边有两个侯府的下人,说不定她还可以趁此机会狐假虎威一把,同继母好好地斗上一斗。   尽管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柳碧彤手中,但是她最信任的还是自己的丫鬟,她便将南儿也一起留了下来。其实真正适合留下的是杜嬷嬷,杜嬷嬷才是柳碧彤最信任的人。只可惜杜嬷嬷当初已经被送回了柳家,想到这里,柳碧彤心中又生起后悔的情绪。当初她就应该不顾任何代价,将嬷嬷留下来才是。   南儿本来就不愿意离开京城,不愿意离开距离梅公子太远的地方。在听柳碧彤有将她留下的意思,心中一阵狂喜,恨不得马上点头答应这件事。   只是她心机深沉,知道自己若是露出喜色,反而会引起柳碧彤的怀疑。她便装出一脸悲伤的样子,含泪道:“小姐,还是我陪你一起回去吧。若没有我在你身边帮你,夫人万一又算计你该怎么办?还是让我跟着你吧,我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了,南儿不想离开小姐。”   柳碧彤见她情深意切,不由感念起了南儿对她的忠心,再对比一下到了周家以后就不曾来看她一面的霜儿,她对霜儿的厌恶更深,拉着南儿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像某些人攀了高枝以后就忘记了旧主子。你只需好好帮我看好这些,日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柳碧彤心里想着是等嫁过去以后将南儿嫁给梅府中的管事,一方面算对得起南儿的忠心,另一方面也能为自己增加得用的能手。却不曾想过,她眼里的忠仆,心中所想的却是如何爬上她未婚夫的床。   她将头上的银钗拔了下来,放在南儿的手中,“这个赏赐给你。”   南儿道:“南儿谢谢小姐,小姐对南儿的恩德,南儿也只能做牛做马来回报一二了。”   柳碧彤满意地点头,主仆两人执手相望,看上去可谓是一派的主仆情深。   在柳碧彤带着两个蔚府的丫鬟,坐上马车回去以后,南儿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一抬脚,便去了梅家。   若不趁着小姐不在的时候,在未来姑爷的心中留下一席之地,等小姐嫁过去以后可就来不及了。   ……   七月十号的时候,将自己关在小黑屋中至少二十天的周先生终于出来了。   他刚出来的时候,安宁差点没认出他来。在进去小黑屋里面之前的周先生翩翩儒雅,称得上是帅大叔一枚,走在街上还是有几分吸引力的。但是现在的他,下巴处长满了青色的胡茬,头发凌乱油腻,至少二十天不曾洗过,身上更是散发着一股的味道,同最初可谓是截然不同。   唯有一双眼睛依旧亮的惊人。   他潇洒地撩了撩衣袖,大笑几声,笑声之中满是畅快,拱手向安宁道:“幸不辱命!”   他在这一刻的身姿,又同初见时的气度重合在一起,闲云野鹤,不受拘束。   安宁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因为这些天全身心投入雕琢之中才会如此,她微微一笑,说道:“先生辛苦了。”看到周楼现在的样子,她对周楼的作品越发好奇起来。要做好一件事,心无旁骛是最重要的。很显然这段时间的周楼完全做到了这点。   “我进去看看一下好了。”   周楼却阻止了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等我先进去收拾一下再说。”   一想到里面乱糟糟的场面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到,莫名地有些丢脸。   安宁噗嗤一笑,说道:“周先生顺便好好梳洗一番吧。”   她虽然每天也有让人抬热水进去,但显然这位最多就是随便擦一下脸而已,就连吃饭也是匆匆赶来,其余时间都在雕琢玉石。   也怪她一口气给他太多的玉石,导致这制作下来,工作量比想象中还要大。周先生又不是不假人手的人,他的作品根本不喜欢让别人碰,也没有所谓的弟子。按照那解石的李师傅的说法,想当他弟子的倒是不少,但他一个都看不上,要么嫌弃这个长得不够端正,那么嫌弃那人手指不够修长白皙。反正总能找出一堆的理由,到现在都四十岁了,一个弟子也没有,在这些大师中也算是怪胎。   安宁对此倒是很能理解,天才嘛,有点怪癖是正常的。   这也是周先生如此尽心的原因之一,一方面是安宁给的玉石皆是好的,冰种飘花、紫眼睛、墨翠……一样样都是少见的,由不得他不见猎心喜。另一方面便是因为安宁即使在知道他一些奇怪的毛病后也很是习以为常的态度。殊不知,安宁这是因为前世见多识广,这才习以为常。   周楼这一洗,便洗了一个时辰,等再出来的时候,又是清爽整洁的模样,他似乎不喜欢留胡子的样子,原本那青色的胡茬早就已经被他给刮掉。   他将那红木箱子给拎了出来,这里面便是他二十多天的结晶。   安宁接过那箱子,发现还真有点沉,玉容和桂圆也在旁边期待地看着。   箱子一打开,里面又分成了好几个箱子,整整齐齐叠在一起。安宁这才明白,为何他当初还向她要了好些红木的木材。那些木料最终被她给做成了一个个的首饰盒。   每个首饰盒上的花纹都不同,有百鸟朝凤、有映雪红梅、有竹篱茅舍,每一个风格迥然不同,华贵、清雅、大方……足够满足不同类型的喜好。   安宁一样样拿起来,放在桌上,打开。前三个首饰盒都是紫色玻璃种的一整套头面,一展开来,流光溢彩,花纹栩栩如生,让人一双眼睛完全看不过来,恨不得再多长几双。   除了三套完整的头面,剩余的紫眼睛被做成了十来个的手镯,还有好些零零散散的簪子和耳坠,耳坠基本都被做成小动物或者花纹的形态,有兔子、有小猫、有考拉、有紫藤花、有丁香花……这些东西即使是拿来送人也十分拿得出手。   只是看一眼,安宁便不得不感慨周楼的本事,他做的东西每一样都栩栩如生,生动到了极点,即使是小小的耳坠都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灵魂一样。所雕刻的海东青仿佛随时都要振翅飞翔一样,那种动与力的美让人沉醉其中。   灵气十足。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评价了。   周楼道:“你想要的手镯自己选,给我留两个作为报酬即可。”   即使周楼拿走了两个,那么剩余的手镯也还有十个。安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道:“周先生先拿吧,我看着每一个都好,根本不需要挑拣。”她说的绝对是实话。   周楼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随手捡了两样收起,也不留下来,直接抬脚走了,干脆利落极了。他还不忘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先去休息一下。”   这段时间他一直沉浸在这工作之中,几乎每天休息都没超过三个时辰,一口气完成工作后,原本紧绷着的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自然就撑不住了。   安宁连忙向他道谢。   周楼摆摆手,不在意地离开了。   主仆三人相视一笑,又欣赏着剩余的东西。打开第四个首饰盒,里面所装的却是一对用紫眼睛雕琢而成的玉佩,两个玉佩大小相仿,从样式来看,一个是男子佩戴,另一个是女子佩戴的。每一刀都像是自然之刃划下,浑然天成,一点所谓的人工痕迹都没有,也不知道那周楼究竟是如何做成。   安宁一看便知道周楼这是按照她当初的要求,特地做了给蔚邵卿的玉佩,只是她原本只要求做一个,却没想到周楼直接做了一对,还明显是情侣款。   这玉佩做的太好,上面还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若是送给蔚邵卿,她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不送的话,又白费了这好好的玉佩。   安宁将玉佩拿在手心,咬了咬牙,决定还是送出去好了。   她将自己的那块玉佩收好,蔚邵卿的则仍然留在盒子之中。   安宁当时给周楼的一共有三块的冰种,一块是纯色的,一块是飘花的,这两个成色十足,纯色的那块被周楼按照安宁的吩咐,全都拿来做玉牌,每一个玉牌上都雕琢着马蹄莲,然后下面刻着编号。   玉牌每一块大概有二十克的重量,安宁原本担心不够,让周楼至少做五十枚出来,没想到他直接做了一百枚,还有剩余。   玉容心中十分清楚安宁的用意,拿起编号二的玉牌,说道:“这样的东西,一片在外头也能卖个两三百两银子,姑娘正打算拿来做贵宾卡?”   安宁笑了笑,“虽然看似我们吃亏,但最后赚的仍然是我们。能够拥有贵宾卡的,除了我挑选出来的那些,其他的至少得消费满一千两才能申请。”申请能不能通过还得看她呢。她可不打算随便谁来申请都让通过,那就失去了物以稀为贵的原则了。   而且一百枚安宁也没打算全部发送出去,至少在三年内,她最多只发放前五十枚。   纯种的冰种被拿来做贵宾卡,飘花的则是拿来做成了三套的头面和一些簪子挂坠。另一块成色稍差的冰种同样如此,墨翠也是按照安宁的要求,做成了三尊三清神像,那神像衣袖翩飞、仙气盎然,随时都要飞升一般。这三清神像便占了安宁所给他的大部分墨翠(她自己自然也有留下一半原石收起来),剩余的部分也只够做一堆的情侣玉佩了。   又见情侣玉佩,安宁已经懒得吐槽了,也将那玉佩送首饰盒,到时候连同那紫色的一起给蔚邵卿。不过这墨翠所做的玉佩可不仅是这对,还有其他五个,却也是安宁特地交代,让周楼制作的,为的便是能让家里人手一个。   品质稍次的冰种则做了两套的头面和一堆的首饰。   安宁便让玉容和桂圆挑选自己喜欢的手镯,两人也不客气,各自选了一个,立刻戴在手上,爱不释手的样子。安宁又往里面捡了一对的玉簪和耳坠给她们,自己收着两套头面。还选了给红枣和珍珠的——她们两个的则比玉容和桂圆少了一对的耳坠。   剩余的那些安宁便交给玉容,让她安排下去,她之前就说过要送那些丫鬟礼物的。那些东西分一下,每个丫鬟至少能够分到一件,一时之间院子中都喜气洋洋的。   安宁将三清神仙、玉佩、一套的紫色玻璃种头面和一套的冰种飘花头面拿去给她娘,桂圆知道这肯定是个好差事,加上两套头面加起来分量十足,便上赶着接了这活。   没一会儿,周李氏便杀了过来,语气又是喜悦又是责怪,“我都多少岁了,哪里还需要这些,你自己留着才好呢。”   安宁指了指满满一桌子的东西,说道:“娘,我自己还有不少呢。”她打算留两套的玻璃种头面,一套的冰种飘花,一套的冰种。   周李氏见状,才满意点头道:“你这些东西都得好好收着,等你出嫁的时候,摆出来多体面啊。”   她都已经可以想象出她女儿晒嫁妆时的场景,乐得脸上像是绽开了一朵朵的菊花。   安宁让玉容收起大半头面,在她娘旁边坐下,说道:“我那边还有三套的冰种头面,正打算分给慧姐儿、贝贝和三嫂。玉佩我们家里每人一块,卫先生的话,她教导我多年,所以我打算给她一套的冰种飘花,娘你看如何?”   卫先生可不仅只是教导她棋棋书画四书五经,连带着还私下给她开小灶,安宁现在在解毒下毒上也是一块好手。尽管最初卫先生来到她身边只是受了蔚邵卿的指示,于她有师生之实,安宁自然也愿意以诚待她。   尊师重教早刻入了这时代人的骨子中,所以周李氏丝毫不会觉得这至少价值四千两的礼物太过昂贵,反而点点头十分赞同,“这是应该的,卫先生于我们家的确有大恩。你和慧姐儿在教养上能不受人诟病,也是托了她的缘故。”   加上卫汀然还时常指点周李氏应对那些人情往来,所以周李氏对她非常有好感,她还道:“再添上一个玻璃种的手镯好了。”   这手镯实在好看,周李氏在桂圆送来的时候,直接就往手上套了上去。   安宁自然没问题,反正她这里手镯有不少。   周李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安宁啊,你做了这么多头面,花了多少银子,要不,娘给你五千两贴补一下好了。”她闺女哪里都好,就是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安宁笑道:“娘,不用了,我之前卖了一些不喜欢的玉石原料,卖出了五千多两银子,这些首饰的大头主要就是那些翡翠玉石,这些东西我们都有的,所以只需要出金子、银子和木料即可。这几样东西,可花不到一千两,总的来说还赚了一笔呢。”   周李氏闻言才松了口气,没亏就好。不过买个石头都能开出这些好东西,她家闺女就是有福分。周李氏还絮絮叨叨地同她说要先将这些玉佩和神像拿去三清观里开光后再带回来。   安宁自然可有可无,若是开光一下就能让她娘安心的话,那也无妨。   周李氏同她说了一些话后,便喜滋滋地走了,不时地摩挲着手腕处的手镯,显然是喜欢到了极点。   安宁将该送的一些首饰整理好以后,开始同玉容商量起了络子问题。单单将玉佩太单调,还是打个络子上去比较好。   对于墨翠的那块,安宁早就想好了配色,这墨绿近黑的颜色十分好搭配,无论是石青色还是月牙色都能很好地衬托出玉佩本身的美。安宁想起蔚邵卿更偏爱月牙色,便直接选了月牙色,然后打算打个简单别致的柳叶花样。   只是在紫色玉佩上,安宁和玉容便有了分歧。   “我觉得黄色的好,黄色和紫色搭配,颜色融洽,玉佩的紫色又不会被黄色给压一头。”   玉容摇摇头,“这颜色太明艳了,少爷估计不会喜欢的。”少爷偏爱的一直都是清浅的颜色,从他平时的服装就可以看出,甚至所佩戴的首饰,大多数也都是用石青色等浅颜色的线打出来的络子。   不过……若是送的人是姑娘的话,说不定少爷根本不会反对吧。玉容这样一想,反而有点期待起蔚邵卿佩戴他平时不可能会佩戴的东西,立刻倒戈,“我们先试试看这搭配的效果。”   “我觉得打个钻心梅花的络子如何?”   玉容点点头,“可以试试。”然后就看着安宁翻找出一堆的线,然后打起了络子。   在女红这块,络子并非安宁所擅长的,她平时绣荷包做裙子会更多一些。虽然她也可以将这工作交给玉容,玉容就挺会打络子的,但是出于一种微妙的情感,安宁却想要自己亲自来打。   柳叶花样的络子挺容易的,样式清雅又简单,安宁打了两个以后便做得挺像模像样的,她将打好的柳叶络子穿过玉佩,月牙色的络子上隐隐有墨绿的光华流转,碧玉清澈剔透,飘逸与温润完美结合。   安宁一看就很喜欢,决定到时候也给自己那块打柳叶花样的。   只是在打钻心梅花的络子时便有些难度。梅花的样式本身不算特别好打,钻心的就更困难了。安宁跟着玉容学,打得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跟着线一起打结了。   好不容易花了快两刻钟时间才打好一个络子,打出来的络子却歪歪扭扭的,一看就像是小孩子做出来的。安宁自己都没脸将这东西配上去。只好继续练习努力刷熟练度。   这一练便练了整整的一天,练得安宁的眼睛都要红了,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在梦见自己在打络子,醒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种梦太可怕了。   经过两天的联系,她付出了兔子眼的效果,终于刷了不少的熟练度,虽然比不过玉容的,但勉勉强强也可以了。如果是以前那个是幼稚园作品,那么现在便是初中生。玉容的话则是大学士,若是李艳的话,那便是博士毕业生了。   她将钻心梅花的络子小心翼翼系在玻璃种玉佩上,明艳的黄色,神秘透亮的紫色,玉佩精致中带着华贵。   安宁将这两个玉佩轻轻放在盒子之中,估量着蔚邵卿回来的时间,便上了蔚府。   七月份的天色黑得比较晚,在安宁出门的时候,天边被夕阳的颜色染成了绚烂的成色,大片的火烧云布满了天际,美不胜收。   微风带着一些热意,吹拂在身上,安宁眯了眯眼,将散落的发丝拢好。   她到蔚府的时候,蔚邵卿还没回来。安宁闲闲没事做,便干脆到书房里看书。上次蔚邵卿就曾吩咐过,她若是要进书房的话随她,所以蔚家和蔚丙不曾拦过她。   玉秀还端了一份的点心和一壶茶过来,安宁笑着向她道谢,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上次没看完的书,继续看着。   看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门被打开,蔚邵卿清隽的身姿就这样撞入了视野之中。他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只在领口处绣着竹叶花纹,一尘不染。腰上挂着一块古朴沉郁的古玉,气质优雅闲适。   他目光融融,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让人抓不住,却又忍不住想要窥视。夕阳最后一缕的余晖恰好撒在她身上,将清冷的气质柔和了几分。他嘴角微微扬起,笑意从唇角一点一点地爬上了黑色的眸子之中,“怎么突然来了?”   蔚邵卿十分清楚安宁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在七月份这种天气,若不是有事的话她哪里会想要出门。   安宁合上书,对上他含笑的眼神,唇角勾起,“想来自然便来了。不欢迎吗?”   蔚邵卿闲庭信步向她走来,随手端起茶,抿了一口后放下,“如果是安宁的话,那自然是欢迎的。”   安宁觉得这人最近甜言蜜语的本事上涨不少,常常让人怀疑是不是被掉包了。   她哼了一声,将盒子拿出,推到他面前,“这个是送你的礼物。”   蔚邵卿直接打开,里面静静摆放着两个的玉佩,一个墨黑,一块深紫,光华流转,玉色倾城。一看品质是极好的。做工也浑然天成,清新脱俗。   他将紫色的玉佩拿起,把玩着上面的络子,络子的主人显然不太擅长这种花样,打出来的络子有些地方太紧,不够协调。这水平的络子平时肯定不会入他的眼,只是此时蔚邵卿却很开心,比收到这两块玉还要让他更为喜悦。他已经猜出这两个络子是谁打的了。   安宁见他眉眼之中笼罩着淡淡的喜意,心里一松,脸上笑容也甜了几分,“墨翠可以辟邪,紫眼睛华贵非常,这两个你看哪个喜欢就佩戴哪块。”   “这络子,是你打的?”   安宁点点头,声音不由揉进了一丝紧张的情绪,“不好看吗?”   “很漂亮。”蔚邵卿直直地看着她,语气诚恳,“我很喜欢。”   安宁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大,“玉容还说你不会喜欢这个呢,说颜色太过鲜亮了。”   “络子打得很好。”这种太过明亮的颜色,若是别人做的,他肯定不会佩戴在身上,但是若是安宁做的话……   “我练习了两天呢。”安宁忍不住想要邀功一把,想要得到这个人的赞许。   蔚邵卿直接将原来佩戴的玉拿下,换了这紫玉。他这种做法无疑是最大的肯定。   安宁抿唇浅笑,看着他把玩着另一块的墨翠。   ……   在收到这份礼物的第二天,蔚邵卿便将那玉给佩戴在身上。   紫色的玻璃种实在引人注目,明黄色的络子颜色又足够鲜亮,同蔚邵卿平时低调的性子截然不同,自然招惹了不少好奇的视线。   蔚邵卿的手下同他相处许久,深知自己的上司看似高冷疏离,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其中一人凑了上来,问道:“老大,你这络子,是哪家的姑娘送的?”   啧,能让他老大佩戴在身上,想必在老大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蔚邵卿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在大热天,却扫得这人浑身都要冒冷气了,“你今天很闲?”即使是为了安宁的名声,他不会随意在外人面前透露出来。   这侍卫连忙拼命摇头,“我不闲,我很忙的!”   他连忙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站住。”   淡淡的话语却让人不自觉按照他的话去做,侍卫林衡僵硬地转过头,然后几乎要怀疑起了他的眼睛。向来从容镇定的蔚邵卿脸上难得涌起了窘迫一类的情绪,似乎要犹豫着什么。   虽然蔚邵卿叫他站住以后,没再发话,林衡却不敢趁机溜走,只是站在原地。   半响之后,既怀疑眼睛出问题以后,林衡又开始怀疑他耳朵也出问题了,“你上次那本《与君语》还在吗?”   与君语……别看名字看起来很正经,但那都是骗人的。这书里说的都是一些追女孩子说情话的技能,这本还是林衡千方百计地从堂哥那本要来的,他堂哥自从完完整整看完以后,撩妹技能直线上线,出手几乎就没落空过,红颜知己遍京城。他当时特地带到宫里,在同僚面前显摆。   结果显摆没多久,就被蔚邵卿发现了,蔚邵卿本来还打算没收,直到他死磨着,才拿了回来。自那之后,他便不敢带进来了。   只是……蔚邵卿居然要向他借这本?   一想到平时宛如嫡仙的蔚侯爷居然也同他们一眼,看这种追姑娘的书籍,林衡便感觉自己被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了下来,劈得他怀疑自己产生幻觉了。   “还是说已经不在了?”   蔚邵卿的声音将林衡重新唤回了现实,他目光落在蔚邵卿身上那技艺勉勉强强的络子上,忽的醍醐灌顶,明白了什么。   他连忙道:“还在,我明天就带回来。”   心中则是被八卦的情绪充斥着,血液也因为自己无意间窥探到某个大八卦而跟着沸腾了起来:万万没想到,这老大居然也有追女孩子的一天!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题外话------   推荐基友爽口云吞的新文——穿越之田园女皇商   也是种田文哦~   ☆、第八十八章 点醒宅斗技能,借首饰   在分发完礼物以后,安宁也收到了一些回礼。慧姐儿之前所开出的金丝种也给自己拿来做了些首饰,她直接送了一对鲜艳的手镯给安宁和周李氏,贝贝也拿到了一个簪子。周贝贝人还小,这些首饰头面根本佩戴不上,周李氏担心她人小力气小,握不住东西,就帮她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周李氏还对安宁说道:“我看全家贝贝是最有福分的,出生生辰虽然比不过你,但除了刚出生那段时间吃了大苦头,来到我们家里中就跌进了蜜罐中。别看她现在才三岁多,她现在手头的首饰,加起来都有上万两了。”毕竟安宁给的那套冰种头面至少价值三千两。紫色玻璃种手镯、簪子……等东西,一样样都精美极了。加上逢年过节所收到的礼物,周家也不曾因为她年纪小,而少给她做首饰。在周李氏看来,等周贝贝长大,单单这些首饰都够她体体面面出嫁。她又感慨道:“说起来,还是得有一技之长的好。像安宁你会赚钱,从来不需要我操心。慧姐儿会种花,直接给自己赚了一笔的大嫁妆。贝贝以后最好也得学一种本事才是。”安宁道:“那也得等她到六七岁的时候,再看看她的兴趣。”比如安宁一开始是想要教周慧酿葡萄酒和做胭脂的,结果周慧最后反而更喜欢养花,就算是酿酒,也纯粹是因为安宁忙不过来,所以来帮一把而已。等周贝贝长大以后,她的嫁妆自然也是得自己挣,她最多就是多给一些添妆,就像是给慧姐儿一样。周贝贝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爱漂亮,眼巴巴地盯着这些精致的首饰,摸着自己头上那点最多只能绑两个小辫子的柔软的头发,恨不得立刻像安宁她们那样,长出乌压压的一头秀发,还十分少年老成道:“我得长多大才能戴这些啊。”安宁见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充满了渴望,她又想笑了,说道:“至少得再五岁呢。”周贝贝对于五岁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偏过头看安宁,故作大人地叹了口气,“那得很久呢。”   这种表情出现在她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小萝莉身上,只有一个萌字可以形容。安宁笑得前仆后仰。……到了七月份,天气越发炎热起来,烈日高悬,尽情地向大地投射着灼人的热量,太阳晒得地面都是滚滚热气。安宁越发不爱出门,恨不得整天窝在屋内。她原本以为京城会比宣州好点,谁知道京城冬天冷,夏天又热得要命。每当这时候她就非常怀念现代窝空调屋中,吃大桶冰淇淋的美好日子。幸好周家每天都有自制的冰块,加上冰块的成本不高,一天下来,整个周家所使用的冰块成本价都不到一百文钱。安宁原本还打算若是硝石用完了,可以蒸煮一下用过的硝石,继续循环使用。她在给蔚邵卿写硝石制冰的时候,也提到过这点。不过蔚家那边每隔三天就有人来收这些,然后又给了新的硝石分量,所以安宁家倒是省了这一番的功夫。书红和书兰也很喜欢这工作,按照她们的说法是,在大热天,能够呆在这凉气十足的制冰室,简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安宁猜她们的感觉大概就跟呆现代的空调屋里差不多吧。安宁院子之中,即使是月钱最少的粗使丫鬟,每天也能分到小半盆用来凉屋子的冰,还有两碗的冰镇酸梅汤,冰凉的一碗喝下去,暑气都解了一半。她即使在家里,也是听说过这蔚家制冰厂的名声。一百斤的冰块卖一两银子。每家最多只能买上一千斤。制冰厂一天大概可以制作出六百吨,这其中有三分之一是供应宫廷之中,另一半则是拿出来卖。安宁计算了一下,不由咂舌,扣除掉供应的,大概每天的纯利润都有三千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九万两。不过安宁心中十分清楚,这制冰厂主要赚的就是这夏天三四个月的时间。等夏天过后,大家哪里需要花大价钱买这冰块呢。听说因为每日制冰分量有限的缘故,每天开厂的时候,都有一群人在排队买冰。相比较这制冰厂,蔚家茶庄就低调了很多,绿茶、红茶也成为了新品种的茶,作为贡品献上去。   因为家里多做了冰的缘故,安宁每天也会让人送一些到沈家去。若是宣州的沈家,那肯定是有自己储存夏天使用的冰块,但京城就不一样了。京城的沈宅,在沈老爷子致仕回去后,好几年都空着。还是因为沈以行要来国子监念书的缘故,宅子才有了点人气,但想要有储存冰那是不可能的。   安宁同慧姐儿关系好,在这种大热天,哪里忍心见她家慧姐儿受委屈,每天都吩咐人送去不少的冰块。因为沈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少奶奶的娘家对她十分看重,三不五时就送礼物过来不说,连冰块也承包了。有了冰块,底下的人虽然没办法像主子一样,每日都有冰块使,但一碗凉凉的冰镇酸梅汤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周慧也不是只收娘家的礼,底下庄子上进了一些新打的猎物,也时常选上好的,让人送到娘家。之前还有人打了两只貂,最外面的皮毛保存得十分好,鲜亮光滑,周慧一只留给丈夫冬天时候做新衣裳,另一只便送给周李氏。   周李氏虽然嘴里念叨着慧姐儿该自己留着,但从她上扬的嘴角便可以看出她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   除了沈家以外,在听说叶老夫人中暑后,安宁看在李艳的份上,也送了一些冰过去。   ……   京城沈家中。   周慧夹了一筷子清爽的拌莴苣放入沈以行的碗里。这宅子之中,只有他们夫妻两口子,新婚燕尔的,日子过得比蜜还甜,除了还没有身孕这点。不过沈以行倒是很不担心,还安抚有点小情绪的周慧:“我娘当时也是一年以后才怀了我姐姐,我那二姑姑更是三年后才有了我那表姐。”   说到二姑姑,沈以行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前几日他收到二姑姑的来信,二姑姑表示他们小两夫妻在京城中没人照顾也不像话,自告奋勇要来京城照顾他们。   说起来,沈家在宣州的确算得上一等一的大户人家,虽然爷爷那辈只有沈老爷子一根独苗,但沈老爷的妻子却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只可惜这位沈老夫人或许是年轻时候操劳多了,在十多年前便已经去了。沈以行对于爽利公正的大姑姑很有好感,至于二姑姑……他就不想说什么了。   二姑姑孟沈氏年轻时候看上一才子,不过家人反对,死活要嫁给他。家人拗不过她,只好成全她。等婚后接触到柴米盐油酱醋茶后,孟沈氏又后悔了,嫌弃丈夫没本事,只是那时候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只能磕磕巴巴地过日子。等丈夫因为痨病去世后,孟沈氏便想带着女儿回娘家,在三年之前,甚至还打算将女儿孟烟儿同娘家亲上加亲。她当时所看上的还是沈家几房中最有出息的沈以行,还美其名曰女大三抱金砖。不过沈夫人立场十分坚定,一点都不想让孟烟儿祸害了自己的儿子,直接拒绝了。   孟沈氏因为年轻时候那档事儿,在沈老爷子面前还没沈夫人这个儿媳妇说得上话,所以也只能放弃这念头,将女儿嫁给别人。她年轻时候因为自己眼瞎,看上了没本事的男人,吃了半辈子的苦,加上女儿又被自己的娘家弟媳给拒绝,一咬牙,将女儿嫁给了三品官员之子,发誓要压娘家一头。   她只看重对方家世,却不曾想过,若是好对象,哪里轮得到她闺女。成亲两年后,孟烟儿便嚷着要和离。若不是正好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也没法顺顺利利地和离。不过因为这件事,两家人也算是闹翻了,连带着沈家也同这蒋家势若水火。   周慧见沈以行蹙起的眉头,说道:“你还在想二姑要来的事情吗?”   她肯定也不想让孟沈氏过来,只是孟沈氏也算长辈,她也不好反对。不过周慧也不是傻傻坐以待毙的人,早就写了信件回去给婆婆。   沈以行道:“二姑为人有些执拗,她是长辈,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若是不喜欢,你到时候便回娘家住上一段时日。”   周慧噗嗤一笑,“哪有长辈来了,我反而躲娘家的道理。”   沈以行道:“她若是说不中听的话,你只当耳边风即可。”   周慧听他这偏袒性十足的话语,在感动的同时,也打起了精神,打算好好招待这位二姑。她素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寸。若是这二姑是好的,她自然会将对方当长辈来孝敬,若是不好,她也不会随意坐以待毙。   ……   安宁知道这孟沈氏的到来是在七月二十的时候。   红枣过来,是找安宁多要一些冰块的。   平时安宁送给他们的冰块已经够用了,因此红枣难得开口讨要,不免好奇道:“从前面五天开始,怎么需要的冰块变多了?”   红枣跟在周慧身边好几年,同周慧主仆情深,与安宁也十分熟络,自然不会隐瞒安宁,“还不是那二姑太太,整日说怕热,以长辈的名义,要走了不少的冰块,姑娘和姑爷都不够使用。”   安宁听到周慧被欺负,眸光便冷了几分,“我看还是让慧姐儿回家中住,也省了那点冰块。”   这冰的成本低,周家每个月给周慧送的那些冰,成本加起来都没一两银子呢。纯粹是孟沈氏这种倚老卖老的做法十分让人厌恶。   红枣却轻轻笑了笑,说道:“姑娘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将这些冰按照制冰厂的价格写在账上,等着敲她一笔呢。”   安宁见红枣胸有成足的样子,这才放心了几分,不过她也叮嘱红枣,实在不行,就来找她。   红枣十分干脆地点头,抬了一车的冰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去了。   等她回到沈宅后,便看见孟烟儿倚着门口,一身青衣,风轻轻一吹,衣裙飘飘,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风流姿态。孟沈氏虽然性格难缠,但好歹出品自基因不错的沈家,连带着孟烟儿也有几分的姿色。   红枣见了她,不咸不淡说道:“见过表姑娘。”   这表姑娘的称呼还是孟烟儿强烈要求的,按照她的说法是,她已经同蒋家和离,还是称呼她为表姑娘的好。红枣每次听到这称呼,都在心中吐槽: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自称是姑娘。   孟烟儿捏着手绢,细声细气道:“我娘一到夏天便惧热,常常中暑,幸亏有表弟妹在,不然可就受苦了。”   红枣平静道:“姑太太是长辈,这是应该的。”   孟烟儿语带哽咽:“对比一下,我真是太不孝了,总是给我娘添麻烦。我若是有表弟妹一半的能干,那就不会让我娘这样操心了。”   红枣却烦死她这种作派,这孟烟儿平时最喜欢做的就是红眼眶。每次她一红眼眶,孟沈氏便觉得有人欺负她女儿,开始找茬,倒霉的便是他们这些下人,连带着周慧也吃了挂落。而这孟烟儿每次都等她娘发作完,才会开始说原因。孟沈氏最多也就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带过。   红枣直接说道:“表姑娘若是有对我们有什么不满便直说,您这一哭,等下姑太太又以为是我们对您不敬。”   其他的丫鬟护卫都心有戚戚焉地点头,深有同感。   孟烟儿心想自己可是好心在门口等这群下人,谁知道他们不但不领情,还来说她不是,心中有些不愉,脸上又条件反射地挂上了泪眼。   “烟儿,谁欺负你了?”孟沈氏此时恰好杀到,身后站在周慧。   孟沈氏一边心疼地看着女儿,严厉的眼神就往红枣他们那边扫了过来,“你们几个丫鬟,我一不在,你们就对烟儿不敬吗?她可是正经的主子,是谁纵得你们?”   她说完,便往神态平静的周慧望去。肯定是这女的做的。她当初就说了,这周家小家小户的,哪里配得起以行,偏偏她那弟媳,看不上烟儿,反而看上了这周慧。如今周慧是沈家少奶奶,有以行这样才貌双全的好丈夫,而她闺女却遇人不淑,落得和离下场,两相对比之下,孟沈氏对周慧就更加看不上眼了,总想找茬一下。   周慧淡淡道:“你们刚刚对表姑娘做了什么?”   红枣等人皆跪下,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明明是姑太太弄哭表姑娘的。”   “胡说!我怎么可能弄哭烟儿,你这丫鬟当着我的面还敢弄鬼。”孟沈氏怒道。   红枣说道:“表姑娘刚刚说她想起姑太太,想到自己一直以为给姑太太添麻烦,这才哭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作证,“表姑娘也说她希望能有少奶奶一半的能干呢。”   “表姑娘是客人,我们哪敢对她做什么。”   孟沈氏有些尴尬,又拉着女儿的手,“你这孩子,就是爱胡思乱想。你是娘的女儿,添点麻烦娘也愿意。”   她只字不提刚刚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这些人发火的事情,周慧只是说道:“姑姑我们还是进屋准备吃饭吧,等以行回来,便可以开席了。”   孟烟儿的眼中有一道光闪过,又垂下眼睑,安安静静地听她娘说话。   等到沈以行从国子监回来以后,四人都坐上了餐桌。   孟沈氏最爱大鱼大肉,即使在夏天的时候,鸡鸭鱼肉也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东西。加上周慧所带来的厨师有周家厨娘五分的火候,煎炒烧煮样样精通,孟沈氏过来京城后,最满意的不仅是有使不完的冰块,还有一点就是这伙食。   她心中还想:早知道在这里如此惬意,她在开春的时候就该带着女儿过来了。等都坐好,准备开饭后,一道道菜便端了上来。孟沈氏还道:“你上回让人做的那胭脂鹅脯,我瞧着味道十分不错,明天还可以再做上一道。”   话应刚落,便发现今天的桌上居然全都是素菜,一道荤的都没有,虽然厨房素菜做的也好吃,但架不住孟沈氏无肉不欢啊。   她碗筷直接就摔了下来,一脸怒色:“怎么一道肉菜都没有?这还让我吃饭不?以行家的,你明知道我只吃肉菜的!”   孟烟儿有些委屈说道:“可见是我们两个在这里碍人眼了。”说罢,还不忘往沈以行看了一眼。   周慧也十分委屈说道:“实在是家里送来的银子已经花完了,账面上银钱不够,只能委屈姑姑和表姐了。”   沈以行早被妻子通过气,很配合地问道:“我们来到京城后,家里不是每个月都会给一百两开销吗?怎么就不够了?”   孟沈氏也道:“就是,就算是扣除掉月钱,每个月还有八十两银子用呢,这些银子难道还不够买点肉吗?你究竟是怎么持家的?果真是小户出身,教养不好。不像我们沈家,我家烟儿这才是大户姑娘的气派……”   她还没说完,沈以行的筷子放在桌上,发出噔的一声,沈以行神色冷淡,“出嫁从夫,姑姑现在是孟家,不是沈家。我娘子的奶奶是四品诰命,她姑姑是县君,孟家却只是白身。难道在姑姑眼中,只有侯门才算大户人家吗?”   “姑姑这话在咱们家中说,我们还可以当做戏言,若是让周家听到……”   孟沈氏顿时心虚,她只将周慧还当农女看,但是忘记了这筹。沈以行又直白地点出她所嫁的孟家只是白身,同周家一比,更是比成了尘埃。她面上不由挂不住。   周慧轻声道:“我的教养姑姑卫先生原先是太后宫里的姑姑,姑姑指责我倒是没问题,我倒是可以忍受。但您攀附到太后娘娘身上,我就无法置若罔闻了,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对太后娘娘不敬呢。”   她清凌凌的目光直接看向孟沈氏,她原本就打算趁着今天发难,打消孟沈氏这位不着调的姑姑的气焰,不然这人还真当她好欺负。   孟沈氏还真不知道这一出,顿时被吓得不敢说什么,她哪里敢说太后娘娘的坏话,又不是活腻了。   孟烟儿连忙给她娘描补一二,“我娘只是热晕头了,所以才说了些胡话。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你们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天地君亲师,我们可不敢为了长辈而忘记尊卑。”   孟烟儿咬了咬唇,不知道要怎么再接话,只是拿着一双泪眼看沈以行。   周慧继续道:“我知道姑姑刚刚只是气恼家长银钱用的快,家里每一笔的记账我都让人写在了上面。红枣,将账本拿过来。”   孟沈氏顿时又提了精神,她不敢再说周慧的教养,却想看着周慧是不是偷偷吞了银子,不然怎么会花的如此快。   只是当账本摊开后,她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京城的沈家人少,只是一面纸就将这个月的账目记载得清清楚楚的。最上面最大的一笔开销更是写得明明白白。正是孟沈氏和孟烟儿所花的冰价钱。孟沈氏用冰的时候十分大手大脚,一盆不够,常常要两盆,连服侍她的丫鬟也有一盆。她不愿委屈女儿,孟烟儿也是一样的待遇。   冰用的多了,价格自然就多了。单单孟沈氏和孟烟儿这段时日,所用的冰块就花掉了四十两银子,加上孟沈氏又非要吃大鱼大肉。准确来说,这八十两的用度有一半多是因为这两人的缘故。   上面每一条账目条理分明,刺红了孟沈氏的脸。她呐呐道:“不是说这冰是你娘家送来的吗?”怎么还要钱?而且这么贵!   沈以行淡淡道:“周家送了几次冰,我便对他们说以后冰块直接用买的,我们堂堂沈家总不能一直占慧儿娘家的便宜。若是传出去的话,沈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周慧道:“以行让我们买的时候,按照制冰厂的价格来算,制冰厂,生意红火,每年制冰又有限量。如果从那边买的话,至少也得提前排队两个时辰。”   孟烟儿脱口而出,“表弟妹的嫁妆不是很丰厚吗?”她和她娘才来住几天,她就不会拿出点嫁妆来招待吗?她可是听说了,这周慧的嫁妆,至少价值五万两。不像她,当时出嫁都未必有三千两的嫁妆。   周慧轻笑一声,“我们周家小门小户,哪里比得过表姐家。我也对相公说过,可以拿我庄子里的出息来贴补一二,但相公不愿意。”   她这话依旧不卑不亢,孟沈氏却觉得自己的脸被她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沈以行冷冷地看着孟烟儿,“沈家不至于沦落到要媳妇拿出嫁妆贴补一二。”   孟烟儿被他冰冷的视线看得浑身一颤,脸涨得通红。   这账本一拿出来,事情再明显不过了。无非就是因为这母女两花太多,太奢侈才会这样。更重要的是,这两人来得太突然,几天前写信后,就直接来了,颇有不请自来的味道。宣州沈家那边还没来得及收到消息,自然没有多给小两口开销。就算给了,也没想到这母女两仗着辈分,还想奢侈一把吧。   孟沈氏也没想到,周慧看似性子软弱,对她们有求必应,谁知道人家胸有沟壑,一项项早就算好账了。   周慧语气不急不缓,也不带任何一丝指责的情绪,像是简单地描述,“这个月账面上只有剩下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我们得支撑剩下十天,所以只能委屈姑姑同我们一起吃素菜了。”   委屈吗?没肉菜吃,对孟沈氏肯定是天大的委屈。但这所谓的委屈却是她自找的,她当时要冰的时候可爽快了,周慧只是略一皱眉,委婉表示冰块太多不好,孟沈氏就立刻抓着这口喷了回去,说她不孝敬长辈云云。   如今周慧的意思很明显,想要用冰块消解暑气,就别吃肉菜了。   一时之间,餐桌上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安静之中。孟烟儿也不敢再说什么,孟沈氏胸口堵得难受。今天这事传出去,便成为了她不顾自己的侄子侄媳,倚老卖老,欺负他们。   沈以行让底下的人换了一双筷子,然后继续夹菜吃晚餐。他和周慧本身都是口味淡的那种,加上大热天也不喜欢油腻的肉菜,难得吃一顿全素倒是倍感可口,夫妻两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周慧看着孟沈氏母女的脸色,心中也十分解气,就着她们两个的表情下饭,她也能多喝一碗汤啊。   至于孟沈氏和孟烟儿就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了,只是随意扒拉几口饭菜。   等吃过饭,又喝茶漱口以后,周慧吩咐人将这个月剩余的银子和账本一起拿来,放在孟沈氏面前,说道:“姑姑之前一直说我年纪轻,想要帮我管家,我这个月管家也颇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只能拜托姑姑了。还请姑姑疼我们一回,帮我们一把。”   这可是孟沈氏之前一直想拿到手的,那么就交给她。她倒是想看看,只剩下这么一点银子,她要如何管家。   孟沈氏脸色僵了僵,讪笑道:“你这孩子,我只是说笑而已。你是这个家的少奶奶,自然应该由你管家。”   沈以行道:“慧儿是将姑姑当做长辈,才会信了姑姑的话。姑姑下回还是少开这种玩笑的号。”   周慧将这些东西往孟沈氏面前推了过去,微微一笑,“这些银子我实在不懂该如何管,表姐也说姑姑管家是一把的好手,想来肯定可以好好教导我一番,给我做一个榜样。”   她话都说到这里了,孟沈氏若是不接,自己之前夸的海口,反而是在吹牛。但是就这点银子,剩余还有十天时间呢,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孟烟儿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是一个好几回。等她娘将管家的职位抓到手,到时候她再接过也就简单很多,她连忙拿了过来,说道:“我们母女两也不好在这里白吃白喝,既然弟妹你都这样说了,少不得我们两个辛苦一回了。”   十两银子要过十天还不容易!她还在娘家的时候,她和娘一个月都用不到五两银子呢。等嫁去蒋家以后,因为她嫁给幺子的缘故,管家也轮不到她,所以孟烟儿对这些还真不太清楚,只是以她在娘家时候的标准来计算。   孟沈氏看见女儿这样子,差点吐血。但女儿都已经这样说了,她哪里还能再拒绝,只能僵着脸应和了几句。   等母女两一起回到房间以后,她忍不住说道:“你这孩子,真当管家是什么好差事吗?”她之前对周慧那样说,不过是故意挤兑她,又觉得她年轻气盛,肯定不会真把管家权交给她。   孟烟儿却道:“若没有管家权,哪里能站稳位置呢。”   孟沈氏道:“我们只是来做客,你这孩子怎么打起了别的算盘?”听她女儿刚刚的意思,竟是想要长长久久地住下来。孟沈氏心中十分清楚,她来住一两个月肯定没什么问题,但若是一直住着,那等于就是赖着沈家了,名声上也不好听。   孟烟儿眼眶瞬间就盈满了泪珠,“娘你当初就不该将我嫁给那人。”那蒋学文贪花好色,整日流连花楼。刚嫁过去的时候还好,没等多久便固态萌发。孟烟儿一开始还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拢着他,结果那蒋学文反而说她那家世能嫁到他们蒋家已经是祖上烧香了,居然还敢不贤惠,之后更是不肯近她的身。蒋家的下人又都是看碟子下菜的势利眼,见她失宠,稍微得用的都敢作践她,对她阳奉阴违。她才会一气之下,设计那孟学文得了脏病,还以此作为要挟,成功和离。   同她形成鲜明对比,周慧丈夫出众,婆母温和,出嫁的大姑又同她关系好,日子简直是浸在蜜水之中。再回想起她娘曾经想过要将她和表弟凑成一对,孟烟儿更是觉得这些原本都该属于她的,周慧现在的风光日子都是抢了她的幸福。   孟烟儿越想越委屈,“若是娘你当初将我嫁给表弟的话……”   孟沈氏又不能对女儿说,当时弟媳妇根本就拒绝了她这提议。对女儿她还是一番慈母胸怀,当初只说两人不合适。她看着泪眼朦胧的女儿,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歇了你那念头,你如今是和离之身,以行同那周慧又新婚燕尔,感情甚笃,你们两个没有希望的。”   孟烟儿不服气道:“若是论感情的话,我和表弟还是青梅竹马呢。”   孟沈氏本来就头疼女儿越过她,接过管家的事情,又见女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心头火烧得越发炙热,“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当以行的妾室不成?你外祖父根本就不会同意。”   “只要表弟休了那周慧,不就可以了?”   孟沈氏气结,“好端端的,要怎么休了人家?”即使不甘愿,她也不得不承认,周慧的家世比烟儿好,人家家里还有个县君姑姑在呢。   孟烟儿道:“她嫁来沈家半年多,连个消息都没有,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哪里配得上表弟?”说罢,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若是表弟的话,看在亲戚情分上,还会好好待我。不然以我这和离之身,还能嫁给别人吗?娘你就打算眼睁睁看着我孤苦伶仃过一生吗?”   她语气悲戚,眼泪落在孟沈氏的手上,让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孟沈氏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她难过,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倾向了女儿这里。是啊,若是女儿能够嫁给以行的话,那就不用担心她下半辈子了。   她握住女儿的手,说道:“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一时之间,她都忘记要同女儿说管家的事情了。   母女两在窃窃私语的同时,却不知道她们这番谋划早被捅到周慧那边去了。   ……   对于这位总是喜欢给自己添堵的姑姑,周慧自然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珍珠在同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她那时候听到那两人的盘算,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踹门的冲动,姑娘知道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生气呢。   周慧却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发怒,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是的,的确是感到好笑。人蠢起来,吃药都救不了。   周慧十分相信丈夫的人品,更相信以行不可能会看上孟烟儿这个表姐。从以前就看不上,现在就更加看不上了。孟烟儿打的算盘也十分简单,就是先好好管家,展示自己的能力,博取沈以行的好感,接着再努力生米煮成熟饭。以她表姐的身份,若是真发生了关系,沈家也不可能让她做小,可是也不会无缘无故休了周慧。按照孟烟儿的说法是,大不了先成为平妻,再一步步算计。   不过有人惦记着自己的丈夫,实在惹人厌烦。   她想了想,对珍珠和红枣说道:“传令下去,这几个月,厨房的菜价在往姑姑那边上报的时候,都翻三倍价格吧,就当做是姑姑给他们的赏赐。”   在京城的沈家中,一个鸡蛋外头卖一文,往主子面前一报就成了十文钱。但周慧原本是平民出身,哪里不清楚真正的价格,她直接表示最多两文钱。其中一文的差价算是他们的油水。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她也不可能一口气就让这些采买部门成为清水衙门。   如今她发话下去,那些下人肯定会死命去坑孟沈氏。本来十两银子要熬过这个月剩下的日子就不太容易,又有底下人拖后腿。孟沈氏和孟烟儿若是想管好家,只能自个儿掏钱了。   再说了,由奢入俭难。在习惯了前段时间有冰的日子,让她们一下子回归炎热夏季,恐怕她们也受不了吧。   周慧心情很清楚,孟沈氏和女儿这趟过来,最多也就带了一千多两银子。   她打开首饰盒,将安宁送来的一些头面首饰展开,选了几样精致的,打算这几天轮流佩戴。   红枣疑惑地看着她,“姑娘,你不是说那手镯太重,所以一直放着没带吗?”   周慧选了一个飘花的玉簪插入发髻之中,随即满意地点头,微微一笑:“只是觉得,最近有必要稍微打扮一下自己。”   若是她这个“情敌”每天佩戴精致的首饰在孟烟儿面前晃悠,以孟烟儿的性子,为了不输给她,肯定会也给自己买一些华贵的首饰。   她们银钱越快用光,就越容易孤注一掷。周慧所等的便是她们出手的时机。   轰隆隆,屋外传来了阵阵雷鸣。过了一会儿,淅沥沥的雨声响起。   ……   在周慧难得开启宅斗技能的时候,安宁也正面对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在夏天雷阵雨的情况下,还撑着伞艰难上门找她的正是叶诗诗。这位从血缘关系来看,算得上是李艳同父异母的妹妹。安宁见她上门,还以为是叶老夫人有什么事情。   又见她被雨淋得全身湿漉漉的,夏天薄薄的裙子直接贴在皮肤上,显出曲线。   安宁即使不喜欢她,也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这副样子在门口等着,何况这阵雨下得还挺大的。   叶诗诗同丫鬟一起换了一套衣裳,又喝了一碗热热的姜茶,然后放下碗,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安宁,“那个,安宁,你能够借我一些首饰吗?”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上门借首饰的人,不会一借不还吧?   ☆、第八十九章 撕破脸,陆琴秋被坑   安宁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穿越到现在,还真没遇到过这种直接上门借首饰的。即使是在玉山村,虽然那时候大家都很穷,但最多就是米粮不够,上门借一点回去,等有了以后再还。叶诗诗仍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安宁发现她今天的打扮十分素净。上回见她,她头上好歹还插了一个银钗,今天则是素面朝天,只是别了一个粉色的绒花。安宁忽的想起了以前高中的一个舍友。她在高中时读的也是那种寄宿性质的重点学校,当时的一个舍友绝对是那种可以上天涯八一八的奇葩。平时总是暗戳戳地偷用安宁和其他舍友的沐浴露洗发水这些东西。在外人面前还喜欢充大款,向安宁借过好几件不错的衣服。那时候安宁的父母虽然对她不曾有过所谓的照顾,但每个月的生活费也给了不少。所以安宁当时并不缺好看的衣服。只是那些衣服,一般被借了以后就再也回不到她手中。理由也是各式各样的,到最后,她们宿舍的人一起同这姑娘撕逼了一场。她莫名地有些好笑,她以前做了什么,给叶诗诗这样的错觉,让她觉得在不熟的情况下,安宁会随意将自己的首饰给借出去呢?叶诗诗鼻子皱了皱,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看上去特别可怜,“我,我也是没办法才来请你帮忙的。我娘打算八月中旬,下帖子请一些相熟的人家上门。可是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根本没有合适的衣裳和首饰。若是拿平时穿戴的那些,我肯定会在大家面前丢脸的。”   她的手攥紧了裙子,“我不想丢我爹娘的脸。”周安宁就不一样了,看她的穿着打扮,头上随便一个玉簪就是她全家省吃俭用两个月都未必能省下钱买的。谁让她爹娘都没钱呢,有钱的奶奶偏偏拿他们当仇敌,除了必要的生活费,根本不愿意给她们多点银子。她小时候也曾想过讨好奶奶。毕竟奶奶指缝中漏点东西出来,就够她穿金戴银了。偏偏奶奶心中只有那个被拐卖的长姐,连个银钗都不肯给她。叶燕被拐卖的时候,叶诗诗也就是四五岁的年纪,所以对这位前面那位留下的嫡长姐印象不深。但她娘却因为心里不平衡,所以时常在她耳边念叨当时叶燕的特殊待遇。说她姐姐简直是被当做千金小姐来养,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玉盘珍馐。身边平时也有四个丫鬟服侍,不像她,只有一个不得用的丫鬟。明明她们都一样是孙女啊。只是,那叶燕再得宠又如何,还不是被她娘给设计拐卖到那腌臜地方,再无翻身机会。想到这里,叶诗诗才觉得气顺了不少。她之所以来找这周安宁也是有原因的,她所认识的人中,就数周安宁首饰最多,每天都换着花样佩戴,每一样都精美得让人看不过来。这周安宁又十分大方,连她奶奶那样只是寻常关系的人,都会因为她中暑还送来了好几天的冰块。按照她娘的说法周安宁根本就是钱太多,没处烧的傻子。这样的人不仅大方,还容易脸皮薄,她哭诉一下,再卖惨一回,定可以手到擒来。叶诗诗道:“我一定会好好小心保护的,不会让你的首饰磕了碰了。我只是不想在那些客人面前丢脸。我也不敢向你借那种白玉簪,你只要借我两个金钗就可以了。”安宁看着她,慢慢说道:“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一定会借给你?”她唇角微微扬起一个讥笑的弧度,秀丽的眉眼在此时显出了少见的锐利锋芒,目光清凌凌的,像是在嘲讽她那无所遁形的小心思一样。她会给叶老夫人送冰,那是因为叶老夫人是真切对李艳好的人,纯粹的爱屋及乌罢了。叶家其他的人,她没帮李艳报复回去就很好了,还想蹭鼻子上脸?以为她是那种因为脸皮薄而不好意思拒绝的小女生吗?叶诗诗原本还打算等着安宁说没关系的,却等来了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直接就呆住了。“可、可是,你不缺金钗啊?我,我真的只是想借一借而已,到时候会还给你的。”她语气十分的委屈。安宁笑意盈盈看着她,像是在同她说道理一样,“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不想借。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你开口借东西,别人就一定要借的道理吧。若是朋友的话也就算了,但是我们两个之间不熟。”“我以为我们两个是朋友的。”叶诗诗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果然,你也看不起我的身份吧。也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县君,而我只是一个平民丫头而已。”若是她爹起复的话,她还能以官家小姐自称,偏偏她爹已经在家休息了十年了,花了再多的银子,也看不到希望的曙光。所以叶诗诗才会迫不及待想要抓住点东西来抬高自己。她一点都不想和其他的平民之女一样,嫁个耕读人家就觉得是掉了馅饼。她原本以为这周乡君会因为过往的经历,对她们更加可亲,谁知道她也同其他侯门贵女没什么差别。安宁声音变得冰冷起来,“我交朋友只看品德,不看身份。我那些朋友中,身份比你更低的也有,但在我眼中,她们即使身份不如你,我也愿意同她们交朋友。我之前一直容忍你,不过是看在叶老夫人份上。但是你却在我面前三番两次说自己的亲奶奶坏话,实在不孝。如今又为了自己的虚荣心,上门来借金钗,殊不知,若是心肠恶毒,即使衣饰华美,也依旧面目可憎。”“对你微笑,纯属礼貌。只是我发现有些人,若是不说清楚的话,根本听不懂人话。”安宁叹了口气,她明明一直想要做淑女来着,偏偏就有一些奇葩的人,能够让她的涵养破功。叶诗诗被她直接撕下了脸皮,脸涨得通红,她身后的丫鬟替她出头,大声说道:“明明是老太太先不慈的,明明姑娘是她的孙女,她待姑娘冷淡如冰,不曾有过好脸色。”她在姑娘身边的待遇,比老太太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还不如,因此这丫鬟自然积攒了诸多的怨念。安宁冷淡的视线毫无掩饰地落在叶诗诗称得上清秀的面容上,“叶老夫人素来明理,她为何对自己的亲儿子亲媳妇是这种态度,你们回去问问你爹娘不就知道了吗?你爹当时,可是踩着他嫡亲娘舅家的尸骨升官发财啊。你可以回去问问他们,是否听到了那一道道冤魂的索命声?”安宁原本以为这叶诗诗并不知情,却看到她脸色哗的一声,惨白一片,眼中闪过惊惧,唯独没有惊讶。若是一般人初次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为自己的父亲辩解。但叶诗诗却不一样,她脸上只有黑历史被戳穿后的惶恐害怕,似乎害怕安宁会将这些事也给泄露出去。她心中冷笑几声。也不知道这叶诗诗在知道那些过往,居然还有脸想要叶老夫人将他们当亲人看。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直到好一会儿,叶诗诗才反应过来,连忙辩解:“父亲不可能会这么做的!”安宁冷着一张俏脸,讥讽道:“不然你父亲好歹也是正经的进士,为何被贬后便一直没有起复,因为没有哪个上司会喜欢用这种心狠手辣到没有底线的人。这些事,十年前,不少官员都记着呢。”当时叶和风的舅家对他不可谓不好,可是叶和风为了自己的升官梦,为了不被连累,在拿到那些证据后,连细心调查一下都没有,就直接交了上去,一方面为了大义灭亲的名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更进一步,害得舅家落得那样尸骨无存的下场。其他人看在眼中,哪里敢帮他,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被他也咬上一口。或许即使没有皇帝的意思,即使叶和风到处奔走,也依旧徒劳一场。叶诗诗已经不敢再留下来了,她才来借一趟首饰,自己家的面子底子都被撕扯干净,若是再留下来的话……谁知道这周安宁还会说出什么话。她身子晃了晃,嘴唇没有血色,“我、我先回去了。”安宁看着她的背影,凉凉道:“那裙子就不用再还回来了,省得你们上门的时候,我还得清洗一下地板。顺便告诉你爹娘,若是外头有叶老夫人一字半句的不好,我可不介意帮他宣传一下他的光辉事件。”她在光辉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十分讽刺。今天下了阵雨,地板本来就滑。叶诗诗被安宁那么一威胁,脚一滑,直接就栽倒了。她身边的丫鬟连忙垫在下面,这才避免了她新换的衣服再被弄脏。叶诗诗起来后,拿起雨伞,连小丫鬟身上的伤口都没看,便匆匆离开了周家,仿佛这周家是龙潭虎穴一般。桂圆和玉容看她们狼狈的身姿,只觉得解气。玉容原本还以为她家姑娘会委婉拒绝,谁知道却一点脸面都不给叶诗诗留。恐怕今天过后,叶诗诗就不敢再登周家的门了,也算是一劳永逸。安宁道:“只是懒得同她虚以为蛇罢了。”有李艳这一层关系在,她早晚都要同他们撕破脸的。与其委屈自己忍到日后,还不如现在就撕扯开来呢。而且她之前也查了查这叶家的事情,发现叶老夫人的名声不好,大家都说她性格孤拐,连那么好的儿子都不愿好好对待。说起那叶和风,则是夸他是孝子。底层老百姓又不清楚事情原委,看叶和风常常为了叶老夫人施粥布药,便觉得他是好人。毕竟知道叶和风那些事的,基本都是十年前的官员,这些官员哪里会特地去同老百姓说叶和风的坏话。她望了一眼渐渐雨停的窗外,嗯,坚决不承认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这几天天气太热了,让她都心烦意燥起来。……安宁原本以为她这边无望,叶诗诗就会死心。没想到叶诗诗还真有点本事,没搭上安宁,一转眼便搭上了陆琴秋。陆琴秋的父亲前几年还是旬洲知府,任满后便成为了掌管京城水利这块的左右参政。虽然依旧是四品,但这四品可是京官,比起之前的四品知府,自然称得上是升迁了。对于陆琴秋这位曾经同丁瑜杠上,对蔚邵卿有意思的姑娘,安宁还是有点印象的。她听说这陆琴秋同叶诗诗会搭上,还是因为两家住的地方并不算远。陆琴秋倒是也想在住在京城西区这里,离蔚家更近一些。但架不住这附近住的,基本都是王孙贵族,安宁还是因为这宅子是皇帝赏赐的,才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段。陆家官位做到最高的便是陆琴秋的父亲,底蕴不够,自然没法住在这里,只能选了东区那边。陆家所买的宅子,同叶家走路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两个姑娘年纪也就差个几岁,一来二往的,加上叶诗诗有意的奉承之下,两人就熟了起来。在安宁看来,陆琴秋同叶诗诗交好,恐怕也是觉得她这朵红花需要绿叶衬托吧。叶诗诗想要富贵,陆琴秋正好不缺钱,她爹做了三年的知府,钱大概攒了不少。拿一些小恩小惠就可以买来叶诗诗的感恩戴德,顺便扬自己的名声,划算得很。几年不见,这陆琴秋果然还是没有变化啊,还是同以往一样,喜欢踩着别人给自己做名声。只是现在的她无疑聪明许多,那时候的她选择丁瑜,结果遇到根本不买账的安宁,帮了丁瑜一把。现在干脆选择了好拿捏的叶诗诗。负责情报的丁菱一张快嘴,叽叽喳喳将自己打探得来的消息告诉安宁,“听说这陆小姐是个善良的美人,不仅送了叶诗诗一些漂亮的首饰,还要举办一个宴会,帮叶诗诗这个朋友介绍一些朋友呢。”“现在大家都夸她温柔和善,即使对于叶诗诗这样的平民之女也能够纡尊降贵去结交她。叶诗诗也逢人就说她的好。”安宁忍不住也笑了,“看来这陆琴秋倒是养了一只会来事的哈巴狗。”丁菱听姑娘把叶诗诗比作那哈巴狗,也跟着笑成一团。安宁将这些人当笑话听过后,丁菱也说了正事,“凤瑶小姐之前嫁到燕州的庶姐也被带回来了,如今就住在那庄子上。连她女儿也一起偷偷带出来了。她那夫家不是东西,觉得陆凤婷只是他们花了十多万两买来的。加上凤婷性格有些刚烈,自然就更受磋磨了。听香香说,她与陆凤婷相见的时候,陆凤婷身上有好几块淤青的地方。”丁菱说到这些事情,便格外的气愤,当着安宁的面,她更不好直接说陆凤婷的丈夫在床上很有些变态的倾向。“不过她丈夫也没得到好,凤婷姑娘在离开之前,不仅给他下药,还直接一剪刀剪了他的子孙根。如今那王家正到处寻她呢。”安宁直接惊讶了。这陆凤婷却比她大堂姐要有性格的多,颇有些快意恩仇的性子,也不知道她一个庶女,在那陆家是如何养成的。她隐隐约约觉得,这陆凤婷回京后,在张家的陆凤仪日子肯定不太好过。毕竟她当初就是因为陆凤仪的一句话被卖了出去的。以她这直接将丈夫剪掉子孙根的性子,不报复陆凤仪才怪呢。她微妙地生起了期待的心情,笑着对丁瑜说道:“陆凤婷平安回来了,凤瑶一定很高兴。”现在陆凤瑶已经没有再住在张素兰那里,而是直接呆在庄子,甚至跟着安宁找回来的那些苦命的女子一起染布。难为她原本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侯门贵女,做起这些事情,却也像模像样,不曾喊苦喊累。丁菱十分赞同地点头。她作为情报部门之中少数的几个姑娘,自然也时常被安宁派去庄子送些东西,也多少知道那些被找来的女子原来的命运,对她们诸多怜惜。安宁同丁菱说了好一些话,看这几天因为时常下雷阵雨的缘故,天气没有之前那么热,心中一动,便决定再去她那会所看看装修情况,若是差不多了,她过些天就可以马上开张。说起来,她这个东家做得也不算特别称职,除了将各种玩具图纸以及楼的设计图画好,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做甩手掌柜。不像是以前在开原县一样,亲力亲为。这也是她心境上的一种变化,在其位而谋其职,她若是什么事情都抓在手中,累都要累死,只要大头还掌控在她手上即可。就连会所之中的厨师,她也直接交给了厨房的吕娘子去训练。只要她们有吕娘子的三成手艺就足够了。会所所需要的丫鬟则是交给了玉容,玉容原先可是蔚邵卿身边的大丫鬟,早就做习惯这些事情。玉容和桂圆听说安宁要去楼里看看,两人都是分外期待,她们也是见过姑娘所画的那些前所未见的图纸,还有什么所谓的日式风格,波西米拉风格,那些从未听过的词语让她们越发好奇起来。因为楼距离家里不算远的关系,很快就到了。因为还没完全装修好的缘故,所以地上桌上都是尘土,脚一踩,便是一个印子。一楼大概有两个工匠正在安装玻璃橱,柜台同样是用红木家具和玻璃做成的。安宁在刚开始装修的时候,就来过一回,加上她相貌出众,令人印象深刻,所以这两个工匠自然认出了她,连忙停下要行礼。安宁可不想打扰他们,直接笑道:“你们继续。不用理我。”她心中叹了口气,虽然这两天天气因为下雨的关系不算特别热,但是在装修的时候,为了所谓的保密,门窗紧闭。这些工匠在这种天气仍然得辛苦工作。赚钱果然都不容易。一楼有两个工匠,二楼和三楼都是是个。听一楼这两个的说法,在八月五号之前就可以搞定。安宁估摸一下时间,清洁的话,大概得花个一天。反正在十号之前开店是没什么问题的。她心情一好,加上看这些工匠满头大汗的,着实辛苦,便吩咐道:“等下送一些冰块和凉茶过来,嗯,冰镇酸梅汤也一起。之后每天都送一些过来。”工匠们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都道遇到好东家了。安宁的确觉得大热天工作真心不容易。至于工钱,她这里给的工钱一向都是最优越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些工匠做起活来格外的有冲劲。从楼里走出来以后,桂圆好奇问道:“姑娘,咱们这会所要取什么名字?”安宁道:“叫桃花源好了。”她只愿意她这小小的楼能够成为那些受到拘束的小女们闲暇时的一块世外桃源。桂圆对这些诗词啊什么的一概不懂,只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很好记。”安宁噗嗤一笑,说的也是,这名字的确挺好记的。几人从楼里出来,又顺便在街上逛了一下。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两个熟人,一个面容清秀,一个风姿楚楚,正是叶诗诗和陆秋琴。叶诗诗如今的穿着打扮同过去有些不同,身上穿着桃红绣牡丹百褶裙,头上插着一个八宝攥珠飞燕钗,手腕处挂着一对的金手镯,耳垂上则是戴着珍珠耳环,乍一看,还挺有派头的。若是单独走还好,偏偏同陆琴秋的丫鬟走一起,打扮颇为相似,最多就是那飞燕钗看上去要华贵一些。安宁叹了口气,猴子穿了衣服本质还是猴子。这叶诗诗在陆琴秋身边,便像被主子装扮过一番的丫鬟。她有种直觉这陆琴秋是故意将叶诗诗往自己丫鬟那边打扮的。陆琴秋同安宁见过几次面,虽然都不是特别愉快,但她的心思到现在都还没熄灭,只是藏到了心底。她看着安宁,一副温柔淑女的样子,“许久不见,安宁出落得如花似玉,真是让我自惭形秽。”“陆姐姐风姿绰约,妹妹哪里比得上。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姐姐你的名声。”安宁很淡定地回了过去。尽管知道安宁未必有像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态度友好,但是被安宁这样一个有名的美人夸奖自己的相貌,陆琴秋唇角也忍不住勾起了愉悦的弧度。她转头看着叶诗诗,忽的想起了什么,问道:“安宁是不是也同诗诗认识?”叶诗诗自从碰到安宁后,就一直不出声,尽快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她被安宁清凌凌的目光一扫,大热天背上就冒出了冷汗,生怕这周安宁当着陆琴秋的面拆她底。她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奉承好陆秋琴,成为她的朋友的。安宁却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微微笑道:“有过数面之缘。性格并不投契,所以来往较少。”她的意思就是她同叶诗诗只是见过面,并不是什么朋友。叶诗诗听了这话,反而松了口气。陆琴秋笑意盈盈道:“诗诗妹妹虽然并非官宦之女,但性格颇有些可爱之处。安宁你若能放下身份的成见,一定也会喜欢她的。”安宁原本以为这陆琴秋长进了不少,谁知道还是老样子。她这话说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安宁是因为看不起叶诗诗的身份,所以才不同她结交的。安宁微微顶了回去,“我倒是不知道交朋友也需要看什么身份,她是不是官宦之女,又同我有何干系?”陆琴秋面上十分诚恳,“我只是觉得妹妹的话语似乎对诗诗有些误解,所以想要调节一二罢了,没有别的意思。”安宁似笑非笑看着她,“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误解,只是性格不合罢了。”陆琴秋道:“我十号的时候打算帮诗诗举办一场的赏花宴,不知道安宁妹妹是否愿意赏脸?”十号吗……安宁装作可惜的样子,“十号正好是我新店开张的日子,这可真是不巧。”她才懒得参加这陆琴秋的宴会呢。说起来,陆琴秋这宴会看似是在帮叶诗诗,其实不过是展现出她宽厚善良的一面,顺便让大家知道叶诗诗连举办个宴会都要她帮忙。可惜这叶诗诗不够聪明,丝毫没有自己被踩的自觉,反而对陆琴秋感恩戴德。“安宁你又有新店了?”陆琴秋心中一动,这周安宁之前同安玲珑开的那蝶恋花可是京城中最有名的胭脂水粉店,虽然后面有一些店铺想要跟风模仿她们。但架不住没有安宁手中那些方子和化妆本事,最多只能学到三成。如今安宁说要开店,以她蝶恋花的声望和她一贯的名声,那定可以让诸多闺阁小姐趋之若鹜。到那时候,周安宁肯定也会请不少的人过去。她现在反而有点后悔她帮叶诗诗举办的宴会也是在十号,不然她也可以过去参加,顺便趁这个机会结交京城诸多的名门贵女。她最近才回到京城之中,所以京城里认识的姑娘并不多。唯一熟悉的穆芊芊偏偏似乎出了事情,被送到京城之外,许久都不见身影。安宁只是淡淡一笑,“是一家只招待女客的会所。”   “何为会所?”这新鲜的词语引起了陆琴秋的注意。   “所谓的会所即为综合性的高级康体娱乐场所。”   这些字拆开来陆琴秋每一个都认得,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新词汇后反而让她听得晕晕的,有听没有懂。陆琴秋有心要再打探一二,但是安宁却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直接同她告别。陆琴秋看着她的背影,等安宁走远了,才问叶诗诗:“我听闻周姑娘还特地送了冰给你奶奶,怎么现在又说她同你关系不好?”她之前还以为周安宁是因为同叶诗诗关系好,才看在她面上送冰给叶老夫人的。可是刚刚周安宁却直接将她同叶诗诗的不睦表现在台面上。叶诗诗倒是很想顺着心中的想法,狠狠诋毁一下周安宁,让她名声扫地,好一报之前被她那样讽刺的仇恨,偏偏她还真不敢。万一周安宁将她爹所做的事情宣传出去,她就没脸见人了。她只是垂下头,转而将锅推到她娘身上,“周姑娘恐怕是对我娘有些误会,所以才这样的。”陆琴秋若有所思。……等回去以后,安宁又将秦大山和丁菱喊了过来。她没打算做什么,只是让他们去打听一下,这陆琴秋十号的宴席,邀请了哪些人。很显然,刚刚陆琴秋让她不愉快了一把,所以安宁才想着也让她不愉快一把。陆琴秋显然也是这两天才准备下帖子的,等她发帖的名单拿到手以后,安宁也开始准备发邀请帖了。陆琴秋所邀请哪些人,她到时候开业的时候也一起邀请过来。一个是陆琴秋替平民女子举办的宴会,一个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周安宁新开的店铺开业之日,任谁都知道应该选择哪个。倘若陆琴秋发现她邀请了那么多人,结果没有多少人过去,那就好笑了。想到这里,虽然邀请的人数变多,安宁的工作量也变大了不少,但她心情仍然十分愉悦,在亲手写每一份帖子的时候,也不感到疲倦。因为桃花源场地颇大的缘故,她即使邀请三四十个人过来也不要紧。同她关系交好的一些朋友多少都清楚她准备开一个专门招待女客的会所,早就期待了很久。她帖子一下,大家纷纷表示一定会上门捧场。像丁瑜、安玲珑等人还在家里琢磨着到时候要送什么贺礼呢。在皇宫之中的凌天晴安宁也没漏掉她,只不过她是通过卢梦芙把请帖给凌天晴的。凌天晴也表示那一天一定会到来。安宁还试着给大公主凌天怡一起发了邀请,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结果大公主也不知道是最近太闲了,还是如何,居然真的答应了。有两位公主准备出席,她这桃花源到时候即使不做宣传,也可以一炮而红了。说起凌天晴,安宁现在倒是不担心楼修会成为她的驸马了。在她写了一封信委婉提示他以后没多久,户部侍郎楼修迷恋上一个青楼女子的消息便穿的到处都是。一些喜欢他的闺阁女子纯洁的少女心都要碎了一地,背地里默默给那青楼女子扎小人的也有不少。甚至还有御史大夫弹劾他,不过楼修依旧我行我,还打算将这女子赎身,收作妾室。有了这么一遭,楼修便默默从那驸马的名单上被划掉名字了,可谓是自黑成功。安宁一共发了五十份帖子出去,其中表示到那天会过来的一共有四十五个,比例可谓是相当的高。让她颇为惋惜的是,其中有一个没法来是因为已经先答应了陆琴秋。换句话,她已经成功翘了陆琴秋大部分的客人。她在这里惋惜没能成功将陆琴秋所有客人拐回来,殊不知陆琴秋也在发脾气呢。   陆琴秋为了这十号的宴会,特地去买了好几盆的菊花回来。心道:到时候一边赏菊花,一边作诗,那该多风雅啊。   陆琴秋的丫鬟还向她建议:“下个月是吃螃蟹的好时节,这时候吃螃蟹虽然比不过九月的,但也颇为肥美,不如也买上几篓来尝尝。”   陆琴秋觉得这主意不赖,兴致勃勃地吩咐家中下人也去买上几篓回来养着,还让人买了香醇的黄酒。到时候这诗会,一边赏菊花,一边吃螃蟹,一边品酒作诗,岂不美哉。   想到这诗情画意的场景,陆秋琴都要陶醉了。她没想到的是,偏偏在宾客这方面出了篓子。   陆秋琴一共发了十五份帖子出去,原本以为至少会有十个人以上过来参加,谁知道只有一个人表示会过来参加。她简直感到自己的脸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加上她和叶诗诗,也就是说这诗会只有三个人会参加!这样还有举办的必要吗?   陆琴秋自然也派人去查了下大家拒绝的原因,等知道她们是为了去参加安宁的开业礼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倒是没想到这是安宁故意在同她抢客人,落她面子,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差劲,正好和安宁开业撞上了一天。很显然在她和周安宁之间,大部分人很干脆地选择了周安宁。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作为被比下去的人,陆琴秋的心情自然愉快不到哪里去了。   她咬了咬牙,只能够退而求其次,继续邀请其他的姑娘。不然若是凑不出几个参加的人,那她这诗会就要出丑了。陆琴秋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只是陆琴秋一开始所选的对象,要么是和她差不多的。要么是只比她差那么一点而已。如今还得从头再挑选,便只能从一些低品级的官员之女那边选择了。这么一来,这宾客的分量也就减轻了不少。作为她今年来到京城后所举办的第一场诗会,的确挺让人郁闷的。同她一起郁闷的还有叶诗诗,跟在陆琴秋身边几天,她自认为眼界变高了一些。原本能认识四五品的人家这事让她挺开心的,还在家里宣传了一把。谁知道一转眼,变成只能认识七品八品的官宦人家了。   安宁虽然知道这事,但她也懒得再去邀请那些人,不然针对的意思就太过明显,反正她添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摆摆手,继续自己的工作。她那楼能招待的客人终究有限,总不能把京城里所有人都一起请了过来吧。   或许是她送去的那些冰块改善了工匠们的工作环境,大家效率变高不少,在八月二号的时候,桃花源已经装修完毕。大家花了两天的时间,将三层楼清扫得整整齐齐,地上桌上都纤尘不染,没有半颗的尘埃。   安宁也让人将她之前定做好的那些桌球、保龄球等东西,一起送到了桃花源中。为了保密,这些东西在送过去的时候,自然都是用红绸盖在的。   八月五号到八月六号之间,安宁基本都泡在桃花源中。   等她再也找不出半点不是以后,这装修才算是正式完成。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时间了。   ……   八月八号。   安宁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个一对的金手镯。   她玩了一会儿,将手镯放在桌上,问道:“你们确定这东西是叶诗诗的?”   丁菱重重点头,“姑娘,我们是亲眼看见叶诗诗的丫鬟去当铺中典当了这些东西。大山还去查了查,也的确在叶家找到一些典当的单据。”   桌上不仅摆放着那一对的金手镯,还有好些首饰,都是金银一类的。而这些东西,都被叶诗诗拿去当铺典当的。以叶家现在的家底,叶诗诗当然没有这些首饰,桌上这些基本都是陆琴秋送给她的,谁知道一转手,就被叶诗诗给典当了出去。   安宁不由想起之前叶诗诗向她借首饰,当时她还特地表示要借金首饰,难道对方那时候便打着这主意吗?   对于陆琴秋的遭遇,她不由生起了喜闻乐见的情绪。   “只是陆琴秋既然给了她这些东西,肯定希望她能够戴出来吧。若叶诗诗不将这些东西佩戴在身上,如何宣传陆琴秋的大方善良呢?叶诗诗就不怕陆琴秋问她吗?”   丁菱面色古怪:“她还真不怕。因为叶诗诗另外让人打造了一模一样的首饰。”   “哈?”   “只不过她打造出来的是鎏金的,而她所典当出去的则是纯金的。”所以的鎏金,也就是最外面一层涂上金子,若没有咬开露出里面那铜,还是很能糊弄人的。鎏金和纯金的价格自然相差不少。就比如说那对金镯子,加起来至少有四两,典当出去卖的话,肯定能赚个四十两银子。但若是做相同款式的鎏金镯子,大概所花的成本根本不用一两银子。   丁菱道:“那大师的手艺高超,做出来的首饰从外观上来看,足以以假乱真。”   也就是说,叶诗诗一边将纯金纯银的首饰卖出高价,一边花钱买便宜的鎏金镀银首饰来糊弄陆琴秋。   安宁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的大笑。   ☆、第九十章 会所开张,不负众望   不仅安宁一个人笑,屋内听了这些话的,基本都笑成了一团。这叶诗诗若是去经商,那肯定也是那种会做三无产品劣质产品的奸商。陆琴秋估计没想到人家算盘打得这么精,拿她送的东西去卖吧。若是别人,安宁本着人道主义,肯定会去提醒一下。至于陆琴秋,她还是在一旁看笑话就好。   桂圆直接说道:“幸亏姑娘上回直接拒绝了她,不然估计等她还回来的时候,就是鎏金首饰呢。”   安宁心有戚戚焉地点头,桂圆说的没错。这种事情也实在够恶心人的。若是她没有因为李艳的关系,盯着叶家,也没法发现这点。若是她当时脸皮太薄,真借给她首饰,回头她说叶诗诗掉包,以叶诗诗的人品,她估计是不会承认的。   “姑娘要揭穿这件事吗?”若是揭穿了,叶诗诗肯定会否认,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陆琴秋本来就给她这首饰。到时候,陆琴秋也要被一起拖下水。   安宁想了想,说道:“先搁着吧,若有机会便顺手推舟一把。”   最近她忙着这开店的事情,暂时没时间同她们计较。虽然不是第一次开店,但这次邀请人数的规模,同上回完全不能比较。无论是从人数还是从身份……当时她开那店铺,能请来县令之女就算顶天了。   现在呢,公主、郡主、侯门贵女……各种身份都足够闪瞎大家的眼睛。   安宁在八卦完以后,便开始拟菜单了。当然,那种大鱼大肉的菜肴是别想了,她可不想把好好的会所弄得同饭店一样。安宁打算的是做一些精致美味的点心,这样吃起来也容易很多,还不用担心弄脏衣服和地板。虾饺、蟹黄包、枣泥山药糕、云片糕、藕粉桂花糕、炸鸡翅、玉兰片等……足足列了十多种,足够满足不同口味小姑娘的爱好。安宁想了想,觉得单单这些还不够,又在虾饺的基础上捣鼓出白兔饺。白兔饺是用瘦肉、鲜虾做馅料,做成小白兔的形状,火腿片作为眼睛,蒸煮过后,将这些小白兔放在生菜上,憨态可掬,让人忍不住要作为一项艺术品摆在那里,都舍不得吃了。   除了白兔饺,她还和厨房一起尝试着做了蛋饺,做出来同现代的相比,奶香味会更浓一些,令人垂涎三尺。其中最喜欢吃的就是玉容,因为蛋挞本身个头小的缘故,她一连吃了六个还嫌不足。后来还是安宁担心她这太过犹不足,才阻止了她。   桂圆爱吃,所以平时也会跟着安宁下厨一下。但玉容却不一样,她最多就是帮忙洗洗菜,这回为了自力更生做蛋挞,还挽起袖子,学习了起来。   安宁却觉得这样还不够。这些东西虽然美味,但夏天吃多了,太热了。虽然她打算到时候楼里多摆几盆的冰块。   冰镇酸梅汤这是肯定要有的,各种果汁也可以准备好,像是石榴汁、西瓜汁、芒果汁等。她还顺便弄出了糖蒸酥酪,以前是条件不足,所以不好弄,如今有了冰块,自然得好好做一下,苏一把。夏天吃这酸酸甜甜的东西最是可口,白颤颤的酥酪,散发着一点的凉意。上面还搁着酸甜可口的山楂,里面埋着甜甜的红豆沙。安宁觉得不够,又加了葡萄干和松子。   这东西,做出来以后,全家上下从老到小都被俘虏了。不爱吃甜食的人也会吃上一盏。她心中琢磨着,等会所正式开张的时候,这糖蒸酥酪也可以作为桃花源的招牌点心。单单这个似乎不太保险,安宁想起了开原县的舅舅一家,店里还有卖奶油面包呢。   这种天气吃奶油面包和泡芙有点腻,不过水果冰倒是可以。像是芒果冰、西瓜冰、红豆冰……各种冰款式,总有一款能满足大家的爱好。   安宁想了想,挥挥手,让人顺便给蔚邵卿给送上一碗做好的糖蒸酥酪。才不会说她是听玉容说蔚邵卿夏天容易没胃口才特地送过去的呢。   等到了八月十号的时候,门窗紧闭许久的桃花源终于正式开张。桃花源这三个字还是安宁自己亲自书写,让人做成匾。安宁的字一向写得好,往那里一摆,锋芒毕露,完全不像是女孩子的手笔。桃花源三个字旁边又刻着安宁设计的马蹄莲的店徽。美丽优雅的花多少中和了字中透出的刚烈,多了一分女孩子的婉约。又因为马蹄莲这话别说在大周,就连附近几个国家都没有见过,自然也吸引了一些大家的瞩目。   桃花源的门口摆放着好几盆的花,为了防止花朵在炎炎夏日被太阳晒得没精神,安宁还嘱咐人不时往花朵上喷点水。   寻常人开业的话,肯定得放鞭炮,热热闹闹的,也容易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但安宁却不打算走这一套。她这店铺本来走的就是高端路线,今天只需要给邀请过来的客人们好印象,这些女眷自然就会卖力帮她宣传一把。   安宁在帖子中,事先便写好了开业的良辰吉日,等时间快到的时候,门口便停靠着不少的马车,显然这些都是受邀请的客人。不过因为附近就有专门停靠马车的地方,加上京城的路又较其他地方宽敞许多,尤其是象征着贵的西区,并排摆放十辆马车都没有什么问题。   安宁今天也只打算招待这些客人,正式对外开业其实是明天。   她坐在屋内,心脏虽然跳得有些快,但面上看上去还是挺平静的,还有心情同周慧八卦。周慧看上去都比她要紧张多了。   安宁她现在正坐在二楼的一个雅室之中,屋内四个角落都摆放着专门盛放冰块的瓶子,冰块消融,凉意在屋内蔓延开来。   安宁看着周慧,笑道:“听说这段时间你家里都是姑姑掌家的?”   沈家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但因为周慧摆明了是要自己解决,加上目前吃亏的还是孟沈氏和孟烟儿,所以安宁才没有插手。她再怎么说也算是沈家的外人,也的确不好做得太过明显。   周慧抿唇浅笑,语气听不出半分的不悦,“姑姑向来慈爱,担心我累着了,所以才帮我们一把。”   安宁忍不住伸手去拧她的腮帮子,“在我面前,你也要搞鬼。”   周慧连忙侧着躲了躲,笑道:“本来就是实话。”   安宁看着她,问道:“你今天怎么不把你那表姐也给请过来?”安宁当时下帖子的时候也有邀请这位,不过那时候打的主意却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那孟烟儿和孟沈氏居然敢说她家是小家小户,她便让她们瞧瞧两家人的差别。她能够一个帖子邀请来公主侯女,孟烟儿上赶着都入不了人的眼。谁知道孟烟儿却拒绝了,白费了安宁的一番心思。   周慧笑道:“表姐今日身体不爽,所以不出门呢。”   珍珠性子比较直接,加上在场的又都是自己人,“那是因为姑爷今天休息,所以她才不出门吧。”   珍珠的意思几乎是直白地告诉安宁,这孟烟儿正在打沈以行的主意。   安宁神情立刻冷了下来,“孟家真是好家教?你还留着她们在家里做什么?”   周慧反倒不着急,“无凭无据的,我也不能空口诬赖人,不然到时候反而成了我心中藏奸。再说,我同以行说的话,他也很难相信吧。”很难相信自己的姑姑和表姐居然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安宁有些明白,“难怪你前些天向我借了一些人手。”她眼波流转,一丝的笑意渗进了清亮的眸子之中,“你今天特地出门,还将红枣留在家中,便是为了方便他们行事?”   周慧点点头,说道:“到时候,恐怕还得请姑姑来充当一回证人了。”   安宁虽然不知道周慧究竟要打算如何行事,但砸这种事情上,她肯定是要站在慧姐儿这边。   周慧担心安宁担忧这事,也担心安宁会因此对沈以行产生不满,稍微解释了一下,“相公她并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在我和姑姑之间,他也一直站在我这边。”   安宁哼了一声,“你是他妻子,他不站你这边,难不成还站她们那里?”   周慧觉得姑姑这偶尔的护短实在可爱,又带着一些小姑娘的娇嗔,“其实,这段时间,我是真的没吃亏。”   她彻底放下管家的职权,也是为了撇清自己。就当做是休息一段时间,调养身体。   珍珠也给周慧作证,“这几日我看姑娘过得挺悠哉的,每天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姑爷不在的时候就养养花,做做面膜。姑爷回来的时候,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磨墨。”   “珍珠。”周慧脸微红,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说。   安宁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忍不住噗嗤一笑,“嗯,我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以行负责养家糊口,你负责貌美如花。”这可是现代好多女孩子的追求。她家慧姐儿的心态相当不错啊。   珍珠点头,“姑娘原本就生得好,只是平日总是淡扫蛾眉,这些天总算好好打扮了一场。”   孟烟儿虽然长得也算不错,但是如果说孟烟儿在现代是班花级别的,那周慧至少也是校花级别。平时不打扮的时候都比她好看,再一打扮,更是压得孟烟儿的容色都黯淡了七分。加上周慧的化妆技术学自安宁,更懂得如何凸显她外貌上的优点。   她同孟烟儿一站在一起,别人基本都看不见孟烟儿,眼中只有周慧了。   孟烟儿别提有多气恼了,乱打扮,论化妆,她都输得一塌糊涂。周慧的首饰衣服每一样更是精美到了极点。   孟烟儿一边在心中暗骂她都成了亲,居然还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一点都不安分。一边不愿意输给周慧,向她娘哭诉自己的首饰不够用。孟沈氏只好掏出腰包,给女儿置办首饰。   加上她管家以后,发现处处都要钱。由奢入俭难,她享受惯了以前的待遇,自然受不了现在这种没冰没肉食的日子。再说了,周慧掌家的时候冰块肉食不缺,轮到她就样样消减。   于是底下人自然都编排她,说她没本事还要充大。又说她小气吝啬,一点都不像是沈家出声的,果然是在孟家呆久了,才被那种小家子气给传染。气得孟烟儿胸口疼了好些天,偏偏又不能去光明正大请大夫来,不然她才管家没几天就生病,岂不是坐实了她不如周慧吗?孟沈氏为了名声,只好自掏腰包,填管家这些亏空的窟窿。   前有管家亏空,后有女儿嘤嘤哭诉要新首饰,不到十号,孟沈氏之前带来的一千两银子就花了个精光。她又不甘心一无所得,将这一切推周慧身上,更是一概之前态度,勒令女儿一定要拿下沈以行,另一边写信回去,要孟家的管事再带来一些银子。   珍珠声音清脆地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诉说。   安宁、玉容听得啧啧称奇。她还真没想到周慧不声不吭,却很有自己的主意。一出手就坑得这对母女有苦说不出。想来周慧在娘家的时候,因为有她和周李氏护着,倒是显不出这些手段来。   有这样的手段,她也就不用担心周慧会过不好了。有主意的人,在哪里都欺负不了的。   周慧见珍珠说的十分开怀,抿唇浅笑,依旧是温柔恬静的样子,眉眼之间却满是活力。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周李氏给传染了,因为许久没有动静的缘故,周慧身上偶尔也有点郁色。如今来了这孟沈氏母女,有了斗的目标,周慧立即放下了原先那点的心事,干劲十足。   如此看来,那对母女也是有点用处的嘛。她这样想道。   几个人在雅室中说了好一些话,时辰快到的时候,安宁和周慧相互检查了一下各自的发髻服装都没有半处不得体的地方,便到一楼中,随时准备开门。   每一层楼都摆放了不少的冰块,务必让每一个宾客进来的时候,都能够有一分清凉消暑的体验。   时辰到,门被打开,门开的时候,带来了空气流动,挂在门梁上的一排风铃叮当作响,发出清脆的声音,让人不觉莞尔一笑。   安玲珑和丁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人都气鼓鼓的样子,“好你个安宁,我们关系这么好,你居然都不让我们提前看一眼,藏得严严实实的。”   安宁猜她们提前好一会儿到的,所以现在两人额头都有点汗意,她上前迎了过来,一手挽一个手臂,左拥右抱,好不快哉,“若是提前让你们看了,那就失去了那份惊喜的味道了。”   安玲珑和丁瑜都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她一解释,大家也是能够理解。   其他的姑娘也笑道,“就是,同样都是客人,也没有你们先看的道理呀。”   “今天我可是推了好些邀约过来的,安宁你这店若是不好,我到时候可要好好同你算账的。”   安宁将这些姑娘都请了进来,笑道:“自然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大家一进这屋子,凉意迎面扑来,精神不由一震。   右边是光亮的玻璃橱窗——玻璃橱窗这东西当初大家在蝶恋花中都看过的,并不稀奇,但是一楼其他的家具便让大家眼前一亮。   这时代的桌椅都是那种木椅,坐久了,还是不太舒服。但安宁这里就不同了,她直接将沙发被摆了出来。而且沙发形态还迥然各异,有单人坐的南瓜沙发,有各种颜色拼接的彩色沙发,还有月牙形的沙发,还有十分具有现代风格的金属色泽沙发。每一个沙发的样子都不一样,有可以坐一人的,也有可以坐三人的,这些沙发摆在一起,不但不显得紊乱,井条有序中又透着一种活泼生动的美感。   每一个沙发上都放着好几个的抱枕和玩偶。   熊猫、兔子、考拉、松鼠、鲸鱼、企鹅、树袋熊……大家纷纷坐了下来,陷入这柔软的沙发之中,不觉发出满足的一声呓叹。   “好柔软,好舒服!”   “坐在这种椅子中,我睡一整天也没问题。”   “就是,等回去以后,我也要让家里做这种椅子。”   安宁笑意盈盈道:“这种叫做沙发,要比一般的木头椅子舒适很多。”虽然在场的人家中的椅子,也时常摆上那种厚层织物做成的“玉几”,但终究还是比不过这些沙发的柔软舒适。让人一躺下去,就不想起来了。   卢梦芙看上去是那种冷艳的样子,却出乎意料十分喜欢熊猫,抱着怀里不放手,还不时地蹭啊蹭。基本没有女孩子抵挡得了这些玩偶的魅力,每一个手中至少都拿着一个布偶,贪心的则多拿了几个,爱不释手地捏着。   单单一个沙发就够大家说了,大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过程之中,也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个人。不过因为一楼这些沙发,坐满的话,最少也能容纳八十个人,所以倒不会显得拥挤。   安宁环视了一圈,大略数了数,现在差不多已经来了三十个人。不过凌天晴和凌天怡还没到就是了,当时凌天晴直接来信告诉她,她会同大公主一起。所以安宁打算等她们两个到来以后,再一起带大家去二楼三楼参观。   安宁自然不会让她们就这样干等着,她做了下手势,几个丫鬟便将菜单给拿了过来。每一份菜单上写着每一道菜的名字和价格。这菜单还分了一个夏季版和冬天版。夏季版自然是将几样的冰点放在前面几页。   上面也介绍过了,糖蒸酥酪作为招牌菜,一天限量供应两百份。别看两百份很多的样子,若等名声打出去以后,恐怕每天没多久就卖完了。当然,持有贵宾卡的人不在这限量范围内。   若是没有一些特殊待遇,哪能体现出贵宾卡的好呢。这桃花源贵宾卡的特殊待遇有这么几种,一个是可以提前预约雅室,楼上的那些雅室中有两间专门空着留给贵宾卡的会员。另一个便是即使当天一些限量的点心供应完毕,持有贵宾卡的人也依旧可以购买,不过每人限量五份便是。第三个差别,便是会员卡和贵宾卡本身上。贵宾卡所用的玉是成色十足的冰种,一张卡都可以卖个两百两银子。会员卡则是安宁另外又找人来制作的,所用的是较为普通的豆青。一个大概价值五两银子左右。安宁当初开出的豆青,留下很大一部分做这会员卡。因为贵宾卡是编号一到一百。所以会员卡自然是从一百零一到一千。手中没有会员卡的人,可是无法入这里消费的。   贵宾卡安宁不收所谓的成本价,但是会员卡另外买的话,需要五两银子的工本费。若是客人不要,打算退回来的话,安宁也会将五两银子还给她们。今天安宁邀请了五十个人过来,打算过来的有四十五个,这些人安宁当然不可能全都发贵宾卡,大概只有二十位能收到贵宾卡,其余的则是收到相当靠前的会员卡。这些人的会员卡,安宁自然也不会向她们收所谓的工本费了。   店里的丫鬟皆以花作为名字,每一个都穿着相同款式相同颜色的衣裳,唯一的区别是袖子和领口处所绣的花朵不同。   负责点菜事宜的是两个丫鬟,一个叫牡丹,一个叫月季。两人的衣服一个上面绣着牡丹,一个上面绣着月季。这也方便店内的客人喊她们的名字。两个丫鬟相貌虽然寻常,但脸上温柔的笑意让她们看上去十分可亲。   大家凑在一起,看着菜单,很显然上面有不少没听过的菜色让她们好奇不已。   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今日不做主菜的,大家看前头的点心便是。”   安玲珑挤兑她,“我能全点吗?”   安宁笑道:“你若是吃得完的话,自然可以。”   丁瑜道:“放心,我会帮你盯着她的。”   或许是因为所谓的招牌菜效应,每个人都点了这糖蒸酥酪,其他人或多或少也点了一道的点心。安宁看了看,又吩咐厨房将她之前拟好的菜单上的每一道菜一起端过来。   糖蒸酥酪上的是最快的,毕竟厨娘已经视线做好了每个人的分量。糖蒸酥酪的卖相本身就好,一端上来,便引发了大家的关注。安宁还在上面撒上一片的玫瑰花瓣。粉色的花瓣,衬托着白嫩的酥酪,十分秀色可餐。   等品尝了过后,更是纷纷赞不绝口。   安玲珑直接说道:“难怪一碗就要一两银子,果然美味。”这使用的碗比平时吃饭的碗要小不少,没一会儿便吃得差不多了。   杨蕊开玩笑道:“这可糟了,我今天可没带银子出门呢。”   安宁笑道:“今天你们给我面子,在这种天气来为我的店铺捧场,我哪里好意思收钱。今天所消费的,一概记在我账上。”   大家嘻嘻闹闹,纷纷表示一定要吃穷安宁。   等一道道点心端上来以后,大家都坐姿端正,十分淑女地品尝着。或许是因为点心美味的缘故,倒是没有人询问安宁,怎么还不到楼上看。这些人自然不可能认为安宁开这会所,就只是为了卖糕点。   芒果冰、水果冰、综合冰……这些夏日冰点果然受到了大家的喜爱,若不是大家都知道冰这东西不能一口气吃太多,恐怕都想多点几份呢。尤其是安宁还在其中加了奶油,使得味道更为香浓。   快吃完的时候,凌天晴和凌天怡这才姗姗来迟。   凌天怡一身大红衣裙,像是燃烧的火一样,十分耀眼。凌天晴也不知道是上次男装扮上瘾了还是如何,今天也是男装示人。她头发用深蓝色的绸缎扎成时下最常见的男子发型,一席风流青衫,还真有几分美少年的味道。她同凌天怡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是一对璧人。   在场不少人都是进过皇宫,见过两位公主的。看她们出现,都怔了怔。毕竟安宁可没告诉过她们两个公主会来,其中一个还以男装出现。卢梦芙倒是清楚这点,但她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   凌天怡容色明艳,像极了她的母妃,她微微一笑,“让你们久等了。”   安宁笑意盈盈迎上前,“两位公主的到来,使得本店蓬荜生辉啊。”   凌天怡板起脸,说道:“若是没有你信上说的那般好,我便治你一个欺上之罪。”   大家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不由拿眼瞟安宁——只知道周安宁和二公主关系好,不知道她同大公主也要好啊。   安宁含笑道:“看来我得多准备点吃的,贿赂一下大公主。”   说罢,直接让月季和牡丹再送两份的糖蒸酥酪上来。   凌天怡虽然贵为公主,但还真没有吃过糖蒸酥酪,这种酸甜绵密的口感果然同样征服了她,让她赞不绝口。   等两位公主吃过糖蒸酥酪,又用了几道点心以后,安宁便带她们上二楼。每一层楼都有三间的雅室,其中两间是专门留给拥有贵宾卡的人使用的。   安宁推开第一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众多姑娘一拥而进,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她们最先看到的是两张的桌子,桌子的样式也有几分的奇特,中间摆放着十颗涂抹了不同颜色和数字的球,桌子上还开了六个洞。每个洞的下面还有一个小围栏。   桌子上还有两个长长的杆子,杆子的形状也有些奇怪,一头尖,一头粗。   在房屋的中间,则立着一道长度约十八尺,宽约二点五尺的网,让人摸不着头脑。   更右边则更奇怪了,地上摆放着十个瓶子,这瓶子的形状颇像是身材窈窕的美人,瓶身上还绘着各种图。瓶子的旁边放着一颗红色的球,那球一看便是用真皮做成的。   中间的另一边还有两个奇奇怪怪的桌子,桌子两边皆被围着,靠墙的那边还装着两个网。桌上也堆着好几个的球。   这雅室中,除了这四样大家从所未见的东西,还有三间较小的雅室。其中一间装饰淡雅简洁,榻榻米、糊纸的格子拉门,灰砂墙,木质的家具,构成了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闲适的味道。   中间的那间雅室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毛毯色泽凌乱,暗灰、玫瑰红、深蓝等颜色交织在一起,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惊心动魄的美感。里面的家具、刺绣,显然同大周截然不同,充斥着一种浪漫的气息。   最后一间雅室的风格则让人感到十分温馨梦幻,基本以粉色和白色为主。粉色的纱幔,粉浅色的墙、白色的桌子,用大大的蝴蝶结系着的帘子,这一切都构成了一种清新浪漫的气质。这雅室的中间还摆放着好几个的美人木雕,木雕身上穿着一种颇为奇特的衣裙,有着大大的裙撑,荷花叶的裙摆,蕾丝领口。   无论是那些根本不懂是拿来做什么的奇怪东西,还是三间风格迥异的小雅室,每一个都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却不会显得杂乱。   安玲珑每一样都摸过了以后,返回来,拉着安宁的手,“这些都是什么,该怎么玩?”   “就是,你别只看着我们笑啊。”   “还有这么多球,难道是拿来丢的吗?”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一堆的问题就这样冲着安宁砸了过来。至于周慧,早就十分机智地躲到一旁去了。   安宁摇摇头,说道:“你们问题那么多,我都回答不过来了,我还是直接给你们演示一下每一样的玩法吧。”   她第一个演示的便是桌球,便演示便讲述规则。   大家看着安宁打桌球的感觉便是优雅,一举一动,都优雅到了极点,跳跃着说不出的韵味。安宁伏在台球案上,手持台球杆击球,一缕的发丝滑落,这场景都足够入画了,大家都恨不得自己也上前摆摆姿势。安宁刚演示过一遭,大家便迫不及待地尝试了起来。直接将球捅出去的有,怎么打球都不肯进洞的也有,还有姿势特别奇怪,惹人笑的。虽然或多或少都出了点小丑,但是欢快的笑声却更多一些。   虽然还没彻底掌握,但显然大部分人都认可这是一项很有意思的运动。   台球、羽毛球、室内篮球机、保龄球……一样样下来,都受到了大家的追捧。   不同性子的人所偏爱的自然不同,比如玲珑最喜欢保龄球,她在这方面天赋很是不赖,才试过两遭,就能够做到一次击倒八个以上的瓶子,直接将安宁给甩在后面。卢梦芙则是喜欢桌球,丁瑜喜欢室内篮球,杨蕊喜欢台球……   安宁原本以为大公主凌天怡也会喜欢桌球,谁知道她最爱的却是篮球。安宁特地让人做了两个室内篮球机的模型,便是为了方便比赛。一炷香之内,谁投进的篮球多,谁赢。凌天怡直接就拉来了还在打羽毛球的凌天晴,两姐妹就这样比了起来。   结果最后反而是凌天晴赢。谁让凌天晴以前常常下田地,体力更好一些呢。凌天怡和凌天晴比完以后还不过瘾,又拉着好几个人一起玩,有输有赢。她赢了自然开怀大笑,输了也不因此生气。   眼角眉梢都盈满了纯然的喜悦,“你这里的游戏真是有意思,不负我好几天的期待。等正式开业的时候,我也要领人过来玩耍。”   安宁笑道:“我那可就多谢公主帮我介绍客户了。”   这里每一间的房子都是按照时辰来收费的,一个时辰十两银子。   几乎每一个人都把每一样都尝试过一回,可谓十分兴尽。不少姑娘体力不算好,今天的运动量已经相当于她们平时两三天的运动量了,一会儿后,呼吸便有些急促了起来。   在玩的过程之中,衣服也免不了凌乱了一些。   觉得累了的几个姑娘纷纷根据自己的爱好,选了一间雅室休息,安宁则吩咐底下人送来果汁。大家才刚运动完,她可不敢直接让她们喝冰的,因此特地交代得常温。   原本三个雅室中坐的人都差不了多少,但没有一刻钟时间,大家都跑公主屋风格的那间围观去了,只因为那边可以装扮玩偶。   安宁不得不承认,洋娃娃那就是小女生的梦想啊。她在小学的时候,仍然很喜欢给娃娃穿衣服,过家家,到了初中的时候,偶尔还会再玩一把。而这些小姑娘,她们的年纪放现代那便是初中生,其中还混着几个高中生。乍一遇到这种过家家游戏,不由沉迷在其中。   还有几个唧唧喳喳地表示回去以后也要做上一套来玩耍,还要亲自来设计衣服。   大家都得承认,安宁这会所中的每一样东西都十分有趣。也有人询问关于会所的一些花费问题。   安宁将贵宾卡和会员卡都普及了一下。大家若有所思,很显然她们心中十分清楚,在场中肯定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贵宾卡的。毕竟从编号来看,贵宾卡也就只有一百张。   安宁笑道:“等大家回去以后,我会让人将这卡送到每个人家中,每一个编号属于哪个人,我这里会登记在册。之所以采用实名制,也是为了以后大家能够玩得安心点。知道底细的话,也就更不容易出事。一张卡可以一次领五个人过来玩耍,但是卡的主人必须为她们担保并交代她们的身份。若是自己带来的客人惹出麻烦,那我肯定会直接找主人的。”   说罢,安宁脸上笑意加深,“我不过就是多说一句罢了,谁不知道在场的姐妹们性子都极好,大家所带来的朋友,肯定不是那种爱惹祸的人。”   凌天怡点点头,“这法子好。”她视线落在安宁身上,“虽然你这种经营模式会将很多客人拒之门外,但倘若我们想要玩的舒心,还非得这样。”若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那岂不乱套了。   安宁只是笑笑没说话。她这会所本来就是走中高端路线,针对的服务人群也是面前这些姑娘,当然得以她们的利益为主。她之所以不当场发放贵宾卡和会员卡也是为了不当面划开大家的等级。   不过安宁的贵宾卡也并不全凭身份高低,很大一部分还是看交情。比如杨蕊的身份在这些姑娘中只能算垫底,但安宁肯定会给她留一张贵宾卡的。   就在这时,凌天晴开口了,“记得将编号十七的留给我,我今年十七,看来同这个数字有缘。”   安宁怔了怔,她原本打算留给天晴第七的。第一到第五,除了第一是她自己,其他四个她打算暂时保留。第六是大公主凌天怡,第七是凌天晴,没想到凌天晴反而自己讨要了十七。   在微怔过后,她便明白了天晴的用意,天晴不过是担心,有些人会觉得安宁是根据身份排编号。说不定还有人会因此生出芥蒂。所以索性以这为理由,要了十七编号。连她这公主,都只能拿十七,其他人就更没有其他理由了。   安宁心中一暖,下意识地握住了天晴的手,“好,那我十七就留着了。”天晴的性子就是这样,若是将人当做朋友,就掏心掏肺,贴心到了极点。偏偏这样的好姑娘,还有不少人说她性格孤拐。   玲珑也嘻嘻哈哈道:“我要十号,我可是十号出生的。”   “咦,那我三十号好了。”   像丁瑜和安玲珑这些十分确定自己能够有贵宾卡的人,纷纷讨要编号,理由也是千奇百怪的。   安宁简直要被她们几个闹得头疼,忍不住对始作俑者玲珑说道:“我看,我到时候还是把三十八号留给你了。”   “三十八?我和你拼了!”   安玲珑立刻扑了上来,挠她腋下,两人闹成了一团。   ------题外话------   ……这几天才发现,之前的排版复制上来后,简直悲剧,糊成一团。泪奔,明明我在文档上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第九十一章 自作自受,压寨夫人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就到了午饭的时间了。   大家纷纷向安宁道别,安宁和周慧也亲自将她们送出门,还每人送了一盒的点心。大部分人都表示,有时间的话,一定会上门来捧场。她们说这话,可谓是真心实意。毕竟安宁的这个会所的确很有趣,不仅有新奇玩意儿,还有美味点心,特别是那糖蒸酥酪,简直就是一大享受。加上会所招待的又都是她们这些同龄人,对她们来说,还真的是一个可以释放自己心中压力的世外桃源。   这也是安宁建造这会所的主要目的。   凌天怡也笑着同她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开,她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妹妹跟周安宁关系交好,肯定想再呆一会儿。   安玲珑拉着她的手,说道:“你上回送我的那薄荷膏,真好用,我被蚊子叮了以后,抹上一些,都不会痒了,冰凉凉的,可舒服了。我们什么时候也将这东西一起在店里卖吧,销量肯定很好。”   安宁道:“这些天我已经在种植一些原料了,前段时间忙着开这个店,所以没什么时间,最近倒是可以开始制作。”她还想好了,她那庄子上,不喜欢做染布工作的,也可以来种植薄荷。安宁肯定也会给她们不错的工钱的。   丁瑜凑了过来,“我去玲珑家的时候也用了点,果真不错。而且困的时候,抹在太阳穴附近,可提神了。可惜玲珑只有一瓶,怎么都不肯匀给我一点。”   安宁忍不住笑了,这丁瑜还真开发出薄荷膏的第二用途,这个本来就可以用来提神。   “没事,等我回去后,也送一瓶给你。”她那几天做了差不多十瓶,给了周李氏、周慧一人两瓶,自己院子中也留下两瓶,所以还有剩下一些,送人也没事。   丁瑜顿时喜笑颜开,拉着她的手,直说还是她大方。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哼了玲珑一声。   安宁同她关系不错,所以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丁瑜平时也是挺大方的小姑娘,每次有了新鲜玩意儿,也不藏私,会送给她们这些好朋友。   等丁瑜和玲珑都回去吃午餐以后,安宁直接邀请天晴去家中吃饭,凌天晴还真有些怀念周家的美食,也不同安宁客气,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刚出门的时候,沈家一个丫鬟便小跑着过来了。因为跑了一路的缘故,气喘吁吁的,不住地大口呼吸,一会儿后,才凑在周慧耳边偷偷说着什么。周慧面色不变,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的笑意,回头对安宁说道:“庄子早上送了几只野鸡过来,姑姑要过来尝一下野味吗?”   安宁心知这恐怕只是借口,她也有心过去给周慧撑腰,直接点头应了下来。她和凌天晴关系莫逆,也不需要太多的客套话,直接同凌天晴说道:“我先去沈家一趟,等下回来。你中午直接同我娘她们吃吧。”   凌天晴也不在意,笑了笑,“那你得赶在我回宫之前回来,不然就见不着我了。”   “一定。”安宁笑道,同周慧一起上了马车。   坐了不到一刻钟的马车,便已经到了沈家。周慧还有心情抚平裙摆上的皱痕,再将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那个给周慧通风报信的丫鬟还在外头,装作买东西的样子——她当时出府本来就是被红枣以外出买东西的名头支使出去的,做戏也得做全套。   从马车上下来,她们刚进府,府里的下人便收到少奶奶回来了的消息,一个个跑周慧面前,神情焦急中混合着犹豫。   安宁也装作不知,问周慧,“这是怎么了?”   周慧跟着皱眉,“发生什么事情了?”   站在最前面的王嬷嬷,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启禀少奶奶,刚刚姑太太突然将衣服都给脱光了,结果,恰好被赖三给看到了。”她没说的是,不仅看到了,那姑太太居然还不知廉耻地想要往赖三身上靠。可怜那赖三,吓得差点没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离开。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啊。若是那姑太太是年轻美貌的女子,还能够说是艳遇一场。可是这姑太太年纪都已经四十多了,而且还因为爱吃肉食,嫁人后越发没节制,身上都是赘肉,即使脱得只剩下最里面的亵衣,也让人生不出欲望,只觉得那一身抖动的肥肉让人分外恶心。   安宁一想到那场景,就忍不住想笑,她用手绢遮掩住嘴角的笑意,说道:“我听说你们府上的姑太太最爱讲规矩,怎么会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这孟沈氏动不动就喜欢拿规矩说事,她也知道孟府实在不怎么样,就喜欢拿她还在沈家尚未出嫁时的规矩。虽然大部分都被周慧给顶了回去,但是也够膈应人的。   安宁清楚她家慧姐儿的性格,这位沈家二姑太太的出丑,或许有她的推波助澜,但本质上肯定不会是她亲自去设计。   而且……她嘴角微微勾起,今天沈以行可是在家的,说不定原本要出事的便是沈以行。   她转头看周慧,周慧眉心蹙起,配合她柔美的面容,颇有楚楚动人的感觉,只是眼中的坚毅,又透露着她本质上是外柔内刚的女子,而不是需要呵护的娇弱花朵。她叹了口气,问道:“姑姑现在如何?有请大夫过来给姑姑看病呢?服侍她的丫鬟都有问过话吗?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这样?”   王嬷嬷见她条理分明地问话,心中也松了口气,幸好有少奶奶回来处理这事。   “姑太太神智清醒以后,气得直接晕了过去,现在表姑娘在她床前服侍。少爷也过去看看了。”   安宁拉了拉慧姐儿的手,“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周慧点点头,神情严肃了几分。她并没有因为孟沈氏丢了这样的大脸而开心,若不是她小心谨慎,恐怕今天出了这事的便是以行吧。   ……   几人快步来到孟沈氏的房门前。她们还没踏进去,就听到孟烟儿在那边哭诉:“表弟,我娘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怎么呆得下去?若是不想要让我们呆府里,就直说,何必耍这些小手段呢?如今我娘的名声都要没了……”   孟烟儿这话直指周慧,只差没直接说是周慧设计的。   周慧眼中冷了下来——这孟烟儿还真是倒打一耙。   沈以行道:“这件事,慧儿自然会调查清楚。”   沈以行这话也让安宁满意了几分,至少慧姐儿的眼光不错,看上的丈夫对她信任值十分高。   周慧直接走了进来,看向沈以行,叹了口气,“没想到我才不在半天,家里就出这样的事情。”   孟烟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弟妹,我娘毕竟是长辈,就算她有错,你也不该这样对她啊。”   安宁冷哼道:“没有证据就往我家慧姐儿身上倒脏水,你这人心思真是恶毒。”   孟烟儿哭道:“除了她,还会有谁?我娘在这府里可不曾同别人结怨!”   周慧轻声说道;“既然表姐口口声声说是我做的,不如我们就去公堂上辩驳一番如何?直接请官老爷来处理这件事。官老爷明察秋毫,一定不会让真正的幕后指使者颠倒黑白的。”   她语气从容镇定,目光直直地落在孟烟儿身上,“若是我做的,我便认了。若不是我做的,任谁想要污蔑我,我也是不允许的。”   安宁道:“慧姐儿虽然出嫁,但在我心中,依旧是周家的姑娘,我也不会让她让一些有心人平白扣大帽子。”   孟烟儿有些心虚,若是真让衙门来调查,她和她娘的那些手笔哪里还瞒得住。她当然不乐意,直接说道:“公诸于世的话,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也只能死咬着为她娘的名声着想这点。   沈以行却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直接说道:“表姐若是真正要为姑姑好,就该为姑姑找出幕后真凶,不然姑姑岂不是白白受苦?”   安宁道:“我们及时去衙门,也可以只说你娘中毒,其他事情让下人好好守口,你娘的名声自然是无碍的。”   沈以行点点头,吩咐身边小厮,“你现在就去衙门报案,让衙门过来调查姑姑中毒一事。”   那小厮看懂沈以行的眼神,装作抬脚要走的样子,“好的,少爷,我马上就去。”   “不可以!”孟烟儿尖叫道,“只要有一丝泄露的可能性,我都不允许。我娘已经这般的年岁,我哪里忍心让她受流言之苦?”   “那你刚刚污蔑我家慧姐儿,怎么就没想到她以后可能受流言之苦?说也奇怪,你娘受了这样的苦头,你不但没有要帮她调查清楚的意思,反而阻止我们调查真相,你究竟是何居心?”   孟烟儿咬牙道:“我娘若是醒了,肯定也不愿自己上公堂的。而且,沈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正该好好掩护,哪里能够拿到公堂上让人说嘴,成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沈家的名声就没了。我这都是为了大家好。”   说到后面,她那点心虚丢开后,盈盈望着沈以行,似乎想要将自己这种大公无私的情感传达给他。   只可惜沈以行只是看着周慧,根本没注意她。   周慧轻轻一笑,“既然表姑娘不愿上公堂,我们也只好自己调查了。杏子,姑太太在迷失心智之前,是否吃了什么东西或是去了别的地方?”   杏子是孟沈氏进府后,周慧安排去服侍她的,虽然周慧平素与杏子看似冷冷淡淡,但其实她却是周慧得用的一个嬷嬷的娘家侄女。   杏子摇摇头,“今天天气炎热,姑太太不想出门,所以一直呆在屋里念佛,根本没出屋子过。”   孟沈氏看不惯周慧的另一点便是周慧在周李氏的熏陶之下信道,孟沈氏却是虔诚的佛教徒。   沈以行问道:“姑姑今天吃过什么东西?”   另一个丫鬟说道:“夫人只吃了一叠烟儿小姐送来的点心和燕窝,后来表少爷让人给夫人又送了一份燕窝,夫人便又吃了一碗。”   孟烟儿说道:“我和表弟怎么可能害我娘呢!”她可不曾在点心和燕窝中下那东西。   周慧说道:“既然目前只有这线索,那就请大夫来将这三样东西好好检查一下,看是不是这东西害了姑姑。”   孟烟儿为了不被怀疑,也跟着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安。表弟怎么也送燕窝给她娘了?究竟是她自己送错东西害了她娘,还是表弟送来的燕窝害了的?孟烟儿为了今日谋划许久,辛苦熬煮了一份的燕窝,分成三份,一份是她自己吃的,一份给她娘,一份给沈以行。沈以行的那份中被她下了那药,她原本打算等沈以行中了那春药,按耐不住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同他欢好成就好事。至于给她娘和她自己一份燕窝,纯粹是为了事后大家别想到燕窝身上。   谁知道表弟不但没事,她娘反而出了大丑,而且那症状十分像是中了春药。孟烟儿在害怕的同时,为了不牵连自己,便决定先下手为强,把事情嫁祸到周慧身上。等谋害长辈的罪名定了,那周慧一定会被表弟给休了。   等大夫检查过后,直接指着一个蓝色花朵的碗说道:“这燕窝中,被下了那合香散。”   安宁跟着卫先生学习,自然是知道合香散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一种吃了以后,会让人身体发热的春药嘛。只是她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装作不知。毕竟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不知道这种东西才是正常的。   周慧直接说道:“这合香散又是何物?是否于人体有害?”   大夫解释了一下合香散,生怕自己陷入所谓的后宅阴私,连忙就要告退,以免牵扯太多。   沈以行皱眉道:“今日之事,还请大夫不要外泄。”   沈家请来的这大夫医德很不错,加上素来又是守口如瓶的人,他说道:“不过我看这位夫人的症状应该之事暑热难耐,所以中暑罢了。”言外之意就是,他是上门来看病的,看的还是中暑的病人,自然不会有什么话往外流传了。   安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大夫——这大夫十分上道啊。难怪她也曾听过这大夫的名声,也听说许多达官贵族十分喜欢请他过去看病。因为人家嘴巴足够严实。   沈以行满意地点头,又嘱咐人给大夫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等大夫离开以后,他才冷冷看着孟烟儿,说道:“那燕窝是我让人送给姑姑的。”   出事的引子便是他送过去的那燕窝。现在沈以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这燕窝本来就是孟烟儿让人送给他的,只是他不喜欢吃这东西,所以才让人转而送给姑姑,谁知道就出了这事。   倘若他当时碍于亲戚情面,吃了这东西,那岂不是要做出对不起慧儿的事情?想到这里,沈以行心中就一阵的恶心。   他之前念在长辈份上,即使二姑姑有诸多失礼的地方,只是坚定地站在慧儿这边,也没想过要直接将她们赶出府中,结果反而助长了她们心中的阴私。他不知道孟烟儿这位表姐是什么时候动了这歪心思的,可是他能够确定的是,自己可对她一贯守礼,不曾有过暧昧的举止。   想到这里,他声音越发的冰冷,“那碗燕窝,可是表姐你让我送来给我的。”   孟烟儿被他冰冷的目光和眼神冻得心中一颤,眼泪掉了下去来,“表弟这话若是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我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哪里可能会做那事?那燕窝被送到我娘嘴上,保不齐,在路上就已经被人给动了手脚。”   沈以行的奶娘方嬷嬷直接就跪了下来,磕头,“少爷,老奴一路上不假人手,也不曾动过那燕窝啊,还请少爷为老奴做主。”   方嬷嬷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去送燕窝的,身边也有两个小丫鬟,两个小丫鬟也纷纷为她作证,表示她们三人根本就没打开过,更不可能往里面加点料。   沈以行亲自将方嬷嬷扶了起来,“嬷嬷跟随我十多年,你的人品我自是信任的。”   周慧却道:“那么送燕窝过来的,又是谁?既然不是嬷嬷做的,表姐也说不是你,那看来便是那送燕窝过来书房的丫鬟的问题了。”   孟烟儿生怕出了岔子,因此送燕窝到书房的是她的心腹丫鬟媚儿。   孟烟儿做这事的时候,可没瞒过媚儿。只是现在媚儿正在外面候着,周慧一发话,便有人将忐忑不安的媚儿给唤了进来。   媚儿本来就心虚着,周慧稍微问了几句,她便直接腿软,跪倒在地上,眼神到处飘,“我,我……下合香散的人不是我!”   安宁却反而笑了,说道:“我们可没说过你家夫人中的是合香散,又是谁告诉你的?”这媚儿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点,本以为得花一段时间才套出话,谁知道她却直接不打自招了。   媚儿浑身冰冷,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一样,她下意识地看向孟烟儿,说道:“小姐,救我!救救我!”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若不是孟烟儿指示,她哪里会向她求救呢。   孟烟儿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渊一样,踩不到底,害怕的情绪将她淹没。她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上前直接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你这贱人!为何要向表弟下药?为何要连累我娘?你说,是不是你思慕表弟,所以才做出这样的行径的!?”   这孟烟儿也算是决断之人,见机不妙,便转了口风,推到丫鬟身上。于是这整件事情,便成了她的丫鬟思慕沈以行,一时鬼迷心窍做的下作事情。   周慧哪里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直接吩咐,“将媚儿压倒柴房之中,好好审讯,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烟儿怎么敢让媚儿被拉走,万一她不小心说出真相怎么办,她慌忙说道:“不可以,媚儿是我的丫鬟。”   安宁道:“你的丫鬟把你的亲生母亲害成这样,你却还护着她,像你这样不孝之人,也有颜面呆在这里?”   沈以行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将媚儿拉下去。”   媚儿只是哭喊道:“救我!小姐,救救我!”   孟烟儿倒是想拦着,安宁却拿着孝道说事,几乎要将孟烟儿说成古今第一不孝之女,加上又有其他丫鬟拦着孟烟儿,孟烟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丫鬟被带走,心中惶恐极了。   她后悔了,她已经后悔那么做了。   表弟明明看来没有多看过她一眼,心心念念的只有他那妻子,她却因为一时的嫉妒和羡慕,起了那歪心,如今不仅可能自己名声败坏,她娘还因此被一个下人给看光。   孟烟儿的哭闹声将原本昏迷着的孟沈氏吵醒,她悠悠醒来,记忆也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她回想起自己吃了燕窝以后,渐渐的,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热,忍不住脱掉了最外面的衣服,只留下亵衣,她仍然嫌不够,还想再脱,却被丫鬟阻止,这时候一个中年下人过来给自己送东西。   自己见了他以后,不但没有避开,反而想要向他靠近,直到他被自己吓得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离开。   记忆回笼,像是在提醒着她做下的丑事。孟沈氏此时脸涨得通红,恨不得一头撞墙,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丑事?比一些下贱的妓女还要不如。不可能,像她这样端庄方正的人,哪里会如此行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她。一定是那碗燕窝的关系!   她的视线落在冷着一张俏脸的周慧,下意识便觉得是周慧做的,便要上前扑了过去,“一定是你害我的!你这个毒妇!”   沈以行却挡在周慧面前,被直接打了一巴掌,其他丫鬟连忙上前压着孟沈氏。   周慧看见丈夫为了保护自己才被打,别提有多心疼了,对着孟沈氏再无往日的恭敬,“姑姑还是好好问烟儿表姐吧。给你下药的可是表姐身边的大丫鬟。”   孟沈氏立即看向女儿,却看到女儿眼神躲闪开来,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对于女儿的心思最是了解,心中也清楚媚儿不是自作主张之人,恐怕归根究底还是女儿的错。   想到自己丢了这样的脸,问题却是因为女儿,孟沈氏一口气堵在胸口,手颤动着指着孟烟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宁冷冷道:“你们母女两还真不把我们周家放眼中,明明是自己的错,却推到我家慧姐儿身上。真以为我周家是好欺负不成?”   孟烟儿垂泪道:“我娘只是一时迷了心智,念在她之前出了那事,念在亲戚情分上,别同我娘见怪。”   安宁却上前,直接打了孟烟儿一耳光,单单一耳光,她还觉得不解气,又打了一个,一边一个,正好对称。   孟烟儿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身体一软,直接歪在床上。   孟沈氏虽然痛恨女儿的失误让她面子都丢光了,但是看女儿被打成这样,忍不住怒道:“你怎么可以打她?”   安宁拍了拍手,拍掉了莫须有的尘土,微微一笑,“这个啊,我刚刚一想起慧姐儿被你们母女两诬陷,一时迷了心智,所以就控制不住地打了过去,看在亲戚情分上,你可别同我见怪。”   说话的同时,视线要落在孟沈氏身上,似乎也想再来这么一遭。   孟沈氏看懂了她的意思,缩了缩身子,生怕这煞星真的不顾情面,也揍自己一顿。   周慧却叹了口气,说道:“姑姑你何必亲自出手呢,疼了你的手就不好了。”   孟沈氏见她只担心周安宁打得手疼,胸口气得难受,“你就是这样尊敬长辈的?”   周慧冷淡道:“姑姑刚刚不分青红皂白想要打我,可不曾想过您是我长辈。”   沈以行也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会完完整整写信给爷爷。”   孟沈氏听到自己的爹要知道这些事,身子软了软,她对她爹性子十分清楚,最是爱憎分明。若她爹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了这些事,恐怕日后根本不会让她再登门。   “以行啊,这种小事何必拿去叨扰我爹,让他烦心。”   沈以行不留情面,“在你心中,我妻子被你打,便只是小事吗?”   周慧握紧了他的手,在红枣端来一盆水的时候,才松开手,将手帕拧了拧,小心地敷着沈以行刚刚被打的部位。   就在这时候,沈以行身边的两个小厮也回来了,跪在地上,说道:“少爷,那媚儿已经招认了。那药是表姑娘下的,表姑娘的房里梳妆台的第二层还收着没用完的药。”   孟烟儿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临了,她嘶声力竭喊道:“胡说!是那贱婢冤枉我的!我没做过这事。”   孟沈氏抱着她,狠狠道:“一个贱婢,居然敢冤枉主子,还不快去打杀了她,难不成还要让她胡乱攀附主子,污蔑主子名声吗?”声音流露出一丝的凶恶。   小厮却继续说道:“媚儿还说了,那药是她同姑娘到城南的同仁堂里买的,若是不信的话,还可以找来药店的伙计对峙,当时表小姐除了要这合香散,还买了好几种的慢性毒药,伙计肯定对她们两个还有印象。”   证据确凿,孟烟儿再无翻供的可能。   安宁冰冷的视线落在这对母女身上,“慢性毒药?你们打算毒杀了谁?慧姐儿吗?”   孟沈氏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以行深呼吸一口气,即使是脸上冰凉的手帕,也无法让他心情好一点。想到妻子有可能被毒害,他就恨不得打杀了这两人,偏偏他还不能!   半响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眼中再无半点的温度,“我们府里庙小,容不下姑姑和表姐,还请两位回去吧。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会半点不漏地告诉爷爷。”   他虽然无法处置这两人,最多只能将他们赶出去,但他可以交给有资格处置她们的人。   所有的下人看着这对母女两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不屑,大家甚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们心中万分同情少爷和少奶奶,怎么就碰到了这样无耻恶毒的长辈和亲戚?   他们沈家素来是明理人家,偏偏就出了这样两个人。不对,孟沈氏已经出嫁,孟烟儿更是孟家的人,所以说到底还是孟家的根底不好,就连出嫁以后的孟沈氏都被传染,堕落成这样的德行。   成功找到合理理由的他们便心安理得地鄙视起了这对母女,即使是下人,也是很有所谓的集体荣誉感的。   孟沈氏哪里想过她们这样的主子,居然还有被下人鄙视的一天,气得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   方嬷嬷还上前提醒她们母女,“少爷已经让下人准备好马车了。姑太太和表小姐什么时候收拾行李呢?”   孟沈氏眼睛气得红了,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他要赶我们走?!”她以为自己这位侄子只是说气话而已。   方嬷嬷说道:“少爷从不说虚言。”   很显然,屋里其他还留着的下人便是在等着她们母女两收拾好行李,送她们离开。   孟沈氏想到自己来到侄子这里,没享受多少福分,钱倒贴了不少,还丢了如此大的脸,她脸扭曲成一团,越发的狰狞,“我还真不走了,有本事,他就将我这长辈赶走。”   其他的丫鬟见状,一位机灵的眼珠一转,便跑去找还没离开沈府的安宁了。   安宁听到丫鬟的告状,抬脚回到孟沈氏的屋子,笑眯眯说道:“不想走?可以啊,我们就去衙门走一遭吧,让府尹大人帮我们审问一下,你女儿买那些慢性毒药意图谋杀谁。”   孟烟儿根本不懂律法,听到这话,立即害怕地拉住她娘的袖口。   “你敢!”   “我有何不敢!反正丢脸的又不是我。只要让你女儿进牢里一圈,你猜猜她还有所谓的名节不?不过,既然你女儿做得出给人下春药这种行为,想来她对名节清白也是不在乎的,说不定我这还是成全了她呢。”   孟烟儿吓得脸都白了。   安宁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就这胆子,还敢抢她侄女的丈夫,还想对慧姐儿下毒!   “你就不怕周慧被休吗?”   安宁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话,笑得肚子都疼了,“我是货真价实的县君,我表哥是侯爷,我的朋友有公主,也有将军,有我做靠山,即使慧姐儿被休,也可以过得好好的。你觉得我怕不怕?”   她笑完了以后,对屋内的丫鬟说道:“你们几个也真是的,哪里有让主子自己收拾行李的道理。还不快去帮她们收了。若是在下午之前没收好,我只好去府衙走一趟了。”   其他丫鬟醐醍灌顶,对啊,她们可以自己收的!   “记得别不小心摔了那些首饰哦。”安宁凉凉道。   她这么一说,孟烟儿还真怕那些丫鬟偷了她的首饰,或是磕了碰了,连忙从床上下来,自己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孟沈氏咬了咬牙,见自己的离开是不可避免的,只好下来跟着收拾了起来。   安宁撇了撇嘴,懒得再同这些人撕扯,没得跌了她的身份。   她走到正厅中,便有丫鬟奉上茶和点心。安宁吃了一些垫垫肚子,一会儿时间,周慧便走了过来。   她脸上满是歉意,“原本还要请姑姑吃饭的。”   安宁笑道:“下次吧。我先回去吃午饭了。要不,你和以行也跟我一起回去?反正再备两双筷子就可以。”   她在过来的时候,和周慧两个人心中都十分清楚,吃饭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周慧停顿了一下,“我和以行也得送姑姑和表姐出门,下次吧。我先送你出门。”   周慧将安宁送到了马车里,安宁本以为她送出来以后,会直接回去,谁知道她还在马车里坐下了,看起来有话要说的样子。玉容和桂圆,很体贴地出了马车,顺便把车夫蔚海给拉走,留下单独的空间给这对姑侄两。   周慧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知道就知道她有这个打算了。”   安宁点点头,“我知道。”   猜也可以猜出,所以慧姐儿才会如此的镇定,毕竟一切都在她掌握中。   “以行身边的护卫高正,同红枣两情相悦,年前就要成亲。”   安宁笑道:“那我可得给红枣添妆。”一转眼,红枣也跟在周慧什么至少四年了。   周慧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让他,无论孟烟儿送来什么吃的,都送到姑姑那边。”   “当时孟烟儿送来那燕窝,以行本来就不爱吃这东西,高正便说姑姑喜欢吃燕窝,以行便让人将燕窝送到姑姑那边去了。不过我也没想到赖三会恰好去找姑姑,还恰好看光了姑姑。”虽然孟沈氏那时候身上还有亵衣遮挡住关键部位,在现代的话,见惯了比基尼内衣的大家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古代的话,就等于是被看光光了。赖三……恐怕为了沈家的名声,日后虽然不会被灭口,但肯定会被流放到庄子上。   安宁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没做错。”慧姐儿从来就没主动设计孟烟儿,倘若孟烟儿没有怀揣着那样的恶毒心思,她和她娘今日就不会落得这样下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周慧笑了笑,“和姑姑说一下,我心情就愉快多了。”   安宁也看得出,周慧是第一次耍这种手段,所以才会有点压力。   周慧的手下意识放在肚子上。若是她早早有了身孕,恐怕那对母女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对她吧。   安宁一看她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连忙说道:“你别多想。我看就是你天天想着这事,压力太大,才会这样。这种事情同心情也有关系的。”   “心情?”周慧好奇道。   “是的。”安宁煞有其事地点头,“你越是想着它来,它就越不来。婚后三年都没孩子的人家多着呢,你一年都不到,着急什么呢!”   她又认真吩咐,“卫先生可是说过的,你的身体十分健康,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可别乱吃什么药,到时候反而毁了自己的身体。”不少人不就是这样吗?因为一直没孩子,便到处找所谓的秘方,越吃身体越差,就更不可能有孩子了。   周慧笑道:“我知道了。”   周慧同她又说了一些话后,便回到宅子。   安宁也坐在马车内。一会儿,马车缓缓前进。   ……   到了家里后,饭菜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甚至其他人也都吃好了。   周李氏知道安宁还没吃后,疑惑了一下,又连忙吩咐厨房再去炒两道菜。   吃过饭后,凌天晴便要准备回宫了。安宁也起身送她出门口。   凌天晴看着她,叹道:“要是可以在宫里也做一张桌球就好了。”   安宁道:“你们的确可以做一下。”   她邀请了这些人,肯定会有一部分人也在家里捣鼓一副,但安宁并不担心她的营业额会受影响。她直接将那贵宾卡递给凌天晴,“这是你的编号。虽然你刷脸也是可以,但带上这玉牌更保险一些。”   凌天晴把玩着玉牌,说道:“你这还真是大手笔。”如果每张贵宾卡都是用这种冰种来制作的话,那成本还真的挺高的。凌天晴转念一想,回想起安宁开的石头,顿时又理解了。   安宁笑嘻嘻道:“其实也就是借花献佛罢了。”   凌天晴伸手捏她的脸,“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想来的这么多主意,想一出是一出,还从未失败过。”   安宁道:“谁让我聪明。”   凌天晴见她得意洋洋,忍不住手更痒了,捏道:“哼,我看我下次若是忘了带牌子,就直接将你绑了过去,看刷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有没有用。若是没用的话,就绑回去做压寨夫人。”   安宁故作被调戏的样子后一脸害怕的样子,“奴家只是蒲柳之姿,担不起压寨夫人这名头,凌少爷还是另寻高明吧。”   凌天晴笑得更欢了,直接捏着安宁的下巴。   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姑娘!看招!”   伴随着一道凌厉的剑光。   安宁眼皮跳了跳——这是哪里来的正义之士!   ☆、第九十二章 少年心事,悲惨往事   只是凌天晴作为一国公主,即使是偷偷出皇宫,身边也是有所谓的暗卫守着的。这少年的剑还没靠近天晴,便已经被打落。不仅被打落,还被一脚踹开,狠狠摔倒在地,屁股都要跌成八瓣了。   少年眉目清朗,满是朝气,虽然摔得龇牙咧嘴的,却还是忍了下来,他一抬头,却看见安宁好奇地看着他,怔了怔,“周姑娘?”   他原本是看到有个少年似乎在调戏一个姑娘的样子,话语之中还有说到要将人家好好的姑娘抢做压寨夫人。激愤之下,又仗着自己最近武功大有长进,便要出手相救,谁知道却栽了个跟头。他也没想到被调戏的人居然会是周安宁,这位名满京城的县君。   安宁咳嗽了一声,觉得少年的相貌似乎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抱歉,这位真不是登徒子,是我的好友。”为了说服自己话语的可能性,她还挽着天晴的手。   她对这少年还真有几分的歉意,毕竟人家一开始出场也算是见义勇为。   少年视线落在安宁的手上,脱口而出,“他是你喜欢的人吗?”不然周安宁怎么会光天化日之下同他如此亲密!   安宁呆了呆,然后笑得弯下了腰,“喜欢的人……哈哈哈哈。”   凌天晴唇角微微扬起,“我若是男子,定会将安宁收进后宅。”   少年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感情这位是女扮男装来着。他的目光落在天晴的脸上,呆了几秒,很快又收了回来,视线飘啊飘,不敢再看天晴。   安宁哼了一声,“我也希望我是男子,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把你们这些姑娘都收进后院之中,每天将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省的便宜了其他人。”   少年在一旁听着这两个姑娘在那边大放厥词,尴尬症都要犯了。喂,好歹考虑一下他这个正宗男人的心情吧。   安宁笑意盈盈看着少年,说道:“真是抱歉,刚刚我同朋友玩闹来着,倒是让你误解了,请问你是?”   杨泽宇见安宁果然不记得他,有些无奈说道:“在下杨泽宇。”   杨泽宇……这个名字从脑海中闪过,安宁努力在记忆大海之中截取相关的信息,忽的灵光一闪。她想起杨泽宇是谁了!不就是她第一次来到京城时,参加梦芙的那马球大赛上的人吗?当时这杨泽宇还将马球踢到她这里来,若不是秦文刚好接住球,她绝对会被砸晕的。   她没好气道:“原来是你啊。”   杨泽宇显然还记得这件事,讪讪一笑。   凌天晴的脸却微微冷了下来,不吭声。不过她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杨泽宇也不觉得奇怪,只有同她相熟的安宁才察觉到她不太愉快的心情。   杨泽宇说道:“不过下次周姑娘还是小心一点,若是在屋内的话还好,在外面,如此行事还是会引发别人误解的。”   他说这话倒是一片好心。   安宁心中一暖,笑道:“多谢提醒了。”   这杨泽宇的性子还真的挺不错的,明明是见义勇为来着,却遭受无妄之灾,也不生气。   杨泽宇又看了一眼凌天晴,似乎在思索着她到底是谁,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拱拱手,便向安宁道别。   等他离开以后,安宁才问道:“你怎么就突然看他不顺眼了?不对,你纯粹是不喜欢他的身份。”因为在杨泽宇没自报家门之前,天晴还好好的。   凌天晴哼了一声,说道:“这杨泽宇,也是父皇给我相看的候选人之一。”   安宁顿时明白她心思了。天晴现在对于驸马候选正处于抵触的心态,自然就迁怒到了同样是候选人的杨泽宇身上了。她笑道:“若是他的话,从人品来看,还是挺不错的。”   虽然莽撞了点,但也不能强求每个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像蔚邵卿那般成熟冷静。   凌天晴扯了扯嘴角,“那也不关我的事情。”   她对于自己的婚事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安宁在心中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又说了好些话,凌天晴才转身上了马车。安宁还让她过些天不那么忙的时候,请她到宫里,因为她今年万寿节的礼物就打算画一幅油画。封了县君以后,每一年对安宁来说,最头疼的便是这礼物问题。虽然安宁也可以同其他人一样送玉如意、金雕像等一类的东西,但架不住她舍不得花这笔钱,只好自己亲自做礼物了。   凌天晴也实在够义气,直接就应了下来,道:“我到时候就说我想你了,接你进去玩耍。”她停顿了一下,在安宁耳边悄声说道:“我知道皇宫里有个地方,那里是藏人的好地方,你手头又有望眼镜那东西,平时父皇只要在御花园,拿了望眼镜后,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严重怀疑这位公主平时没少拿望远镜这么干——要知道安宁也是偷偷送过凌天晴一个望远镜的。   她也低声说道:“这样是不是对皇上大不敬啊。”   凌天晴声音很肯定,“没事,不被发现就不算。”   妥妥的一个叛逆少女形象。   安宁心知天晴连这个都告诉她,是为了她好。笑得眼睛都弯了,拉着她的手,“那就多谢天晴了。”   等送走了天晴以后,安宁正要返回家中,却听到杨泽宇的声音支支吾吾响起,“那个……”   安宁一看这明摆着有话要说的样子,微微眯了眯眼,“有话快说。”   杨泽宇脸颊红了红——安宁发现这位少年脸皮似乎有点薄,特别容易脸红,“刚刚那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没见过?”   杨泽宇能够也被选来作为驸马候选,无论是家世还是长相都不算差的。他是平津侯的嫡次子,在家里头顶有个嫡亲的大哥,两个嫡亲的姐姐,一个庶兄和一个庶姐,因为年纪在家中最小的缘故,最是受宠。   安宁扫了一眼他,唇角扬起,“打听这个干吗?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这家伙不会是看上她家天晴了吧。在她心中,天晴虽然名声不算特别好,但的确是个很好的姑娘。   杨泽宇结结巴巴道:“才、才没有这回事!”   安宁道:“既然没有这回事,那你就自己慢慢查吧,我回去了。”   杨泽宇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宁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然后垂头丧气地回去了。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看到那人冲着周安宁清浅微笑的样子,眼中似乎含着光芒,他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   安宁的想法十分简单,若是这杨泽宇真的想知道,今天天晴可是同大公主凌天怡去她店里的,这稍微费点力气,就可以打听出来。加上她还邀请了那么多的姑娘,从她们方面下手也不难。   倘若杨泽宇连这点力都不愿意使,那还是莎哟娜娜吧。   在送走了凌天晴后,安宁便开始让家中下人将那些玉牌一家家送过去,每一个都是装在精美的小盒子中。每一张玉牌编号对应的是哪个人,她都有登记在册,打算今天便再抄录两份,放在店铺之中。这样她这里有备份,店铺里的丫鬟也有。   这玉牌自然是可以送人的,但若是送人的话,得到她们店里备注一下。   安宁忙活了一整天,才搞定这件事。与此同时,她这店铺的名声也渐渐传了出去。   在八月十一号,也就是第二天的时候,店铺里的牡丹等人就收到了不少要买会员卡的人。至于贵宾卡……大家都清楚这东西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安宁第一天所请的那些姑娘们都不予余力地给安宁宣传了一把,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特别是那几样的运动。所以八月十一号的时候,有好几个姑娘都跑来定了那包间。   安宁计算了一下,单单八月十一号,纯利润就有一千两。毕竟包厢一个时辰也是需要十两银子,一天就算只营业五个时辰,也有五十两,六个包厢便是三百两。其余的利润,则是在吃食上。安宁这桃花源中,每道菜的价格都不算便宜,但味道够好够精致,消费的姑娘们大多不缺钱,反而还觉得贵的有道理。觉得一碗一两银子的是糖蒸酥酪才配得起她们的身价。两百道的糖蒸酥酪,在大清早开门没多久的时候,在一个时辰内就卖光光了。   除了糖蒸酥酪以外,卖的最好的便是各种水果冰。   桃花源的厨娘一共有五个,每个雅室都会留一个丫鬟服侍。不少不打算去雅室玩耍,只打算吃美食的,一般都会选择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因此一楼一般也有六个服侍的人,两人负责结账,两人负责点单,另外两人则算是服务员。   安宁在看过账本,发现收益比想象中的好,一开心,拿出收益的5%,作为大家的红包。平摊一下,每人至少也能够拿到四两银子,一时之间,人人则是喜笑颜开。   这样一个专门为姑娘准备的会所,为了以免有不长眼的男子上门,安宁特地从蔚家请了四个身手十分不错的护卫。虽然她觉得应该不至于有男的蠢到知道这店是她开的,还硬是要上门。但据说每年还真有一些外地来的愣头青,在自己家乡呼风唤雨,便觉得来到京城也一样。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护卫工作还是得做好,总不能等真的出了事以后,才来亡羊补牢吧。四个护卫中,有两个是男子,只在门口守着,从不进屋内。还有两个是女护卫,坐镇店铺之中。这四人每个月的月钱都是十两银子。因为这种天气比较热,所以安宁还吩咐牡丹她们,每隔一个时辰,就给他们送水,偶尔还会送上一份水果冰。   因为新店开张的缘故,她在头三天,也都呆在店里,顺便教导那些丫鬟们如何应付一些突发事件,等看大家都学得差不多了,才放手。   这三天内,桃花源的贵宾卡一共送出去了三十份,会员卡则有一百八十份。   在八月十五号的时候,李艳终于来到京城之中,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当初一起去宣州找陆凤瑶二堂姐的人手。陆凤瑶的二堂姐陆凤萱出乎意料,在出嫁以后过得还不错。她那丈夫是真心喜欢她,所以才会去花了大笔的银子求娶回来,虽然家中也有两三个姨娘,但这些姨娘丝毫不曾动摇过她的地位,她又已经诞下了一子一女,因此自然不愿过来。   安宁和陆凤瑶本来就希望她们能够过得好,若是过得不好,就接她们过来。既然人家生活美满,自然没有打扰的道理了。   在见到李艳的时候,安宁十分开心。她同李艳也有半年多没见面了。李艳倒是没有太大变化,虽然神色因为多日的奔波而略为憔悴。安宁直接将李艳安排在她的院子中。在李艳亲自过来的时候,她便确定,李艳便是那叶家的大小姐叶燕。   李艳在梳洗过后,有点湿的头发直接放了下来,她坐在床沿边,神情有些惆怅,“再没想过我还有见到奶奶的一天。”   从她的神态和语气来看,她对于叶老夫人是很有感情的。   安宁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早该来见她了,老夫人最挂念的便是你。你即使不想认你爹和继母,也可以偷偷同老夫人相认啊。”   因为她们两个说的是机密话的缘故,安宁早就将其他人打发了出去,房间之中只留下她们两个人。   李艳直直地看着她,说道:“我当时不是被拐的,而是被卖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讽刺的笑容,“我那继母,生怕我被拐了以后,还能逃出来,直接将我卖进了青楼之中。”   安宁倒吸一口冷气——她原本以为是叶江氏只是让人将李艳拐卖,结果没想到居然这么狠,直接送她去青楼之中。   李艳目光森冷,“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从那青楼之中逃了出来,却又遇到了那拐子。”   安宁沉默不语,也就是这一次被拐卖,李艳便同她相遇了。正是因为在青楼的那段经历,她才会对自己的身体那般不在乎,用身体换取了生存,甚至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帮助了她们。当时若不是李艳给她送来那药,恐怕那时候发烧的安宁不一定能支撑下去吧。   “从小到大,奶娘便告诉我,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活下去,看着那些人的下场。”她的语气明明没有太多情绪上的起伏,却有一股的悲愤萦绕其中。在李艳的心中,她更偏向于将自己当做李家人,而不是叶家,所以才会直接改名叫李艳吧。   “只是等我从青楼之中逃了出来以后,却发现当年害外祖家的,抄家的抄家,被贬得被贬,我竟是无从报复起。”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的苦笑,她当时在青楼之中,支撑她活下去的便是报仇的念头。在青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叶江氏特地吩咐过的,那老鸨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她竟是一无所知。   “那你当时没想过报复叶江氏吗?”以李艳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是被继母发卖的,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我是三个月之前才知道这件事的。”李艳那双眸子像是最深沉的夜色,想要将一切吞噬进去,“我当时在平和县,恰好遇到了以前一个青楼里的姐姐。她被一富商赎了出来,但是日子过得不好。在我们遇到的时候,她便告诉我,当时我是被我那继母给卖了的,而且我那继母还向老鸨要求,一旦我来葵水了,定要让我接客。”   她的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目光,“所以即使你没有写信给我,告诉我奶奶的事情,我也肯定会来京城的。”   说到后面,她原本平静的声音不复,带上了哽咽,“我,我以前一直以为是自己贪玩,跑了出去,才会有那样的遭遇。我根本就不敢见奶奶,怕她知道,也怕玷污了李家的名声。当年李家的女眷为了不受侮辱,全都选择了自戕,我若是以自己的身份出现,又被翻出那过去,我如何对得起李家……”   李艳打从心里,只把自己当做李家人,所以所关心的只有李家,根本不在乎叶家。   安宁第一次见她如此的失态,忍不住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吧,现在谁也看不见你哭的。”   李艳一直以为看似云淡风轻,对于再多的遭遇侮辱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中却埋藏着这么一段凄惨的过去。同她相比,安宁简直要幸运非常多。   安宁便没有听到抽泣声,半响之后,却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片湿润。   等李艳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安宁松开了手,看见她眼眶红红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叶和风当年状告李家的事情告诉了她。李艳本质上是一个十分重情重义的人,安宁怕她不知道叶和风的真实面目,反而因为父女的感情而对他有所期待,那么到时候受伤害的肯定是她。   李艳如遭雷劈,脸色比纸还要发白,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利益,害得外祖一家满门抄斩。这样的打击让她差点晕厥过去,她死死咬着下唇,粉色的唇瓣上被她咬出了血。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出神。   安宁并没有打扰她,直到李艳自己回过神来。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她似乎已经做下了某个决定一样。   “我知道了。”   安宁真的很同情她,偏偏这种事情,她也不能替她做下决定。李艳却反而笑了,“我真的没事,只是想通了点事情。”   安宁没问她想通什么,见她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倦,便让李艳先好好休息再说。   李艳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同她说过后,安宁便下帖子请了叶老夫人过来,然后安宁就这样围观了一把祖孙相逢的感人戏码。叶老夫人在得知李艳便是那鼎鼎有名的绣娘之后连说了好几声的好。   叶老夫人又郑重其事地向安宁道谢,说若不是她的话,她也不能同自己的孙女还有相见的一天。叶老夫人原本的身体不算特别好,但是在见到李艳后,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精神气也好转了不少。   为了以防被发现,叶老夫人倒是不敢每天都出来。但安宁发现,她每趟出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些东西。   后来李艳告诉她,叶老夫人将李艳生母和她自己的嫁妆变卖,打算都留给李艳。   她对李艳这孙女的确是没的说,或许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娘家已经没有留下血脉了,李艳不仅是叶家的孩子,还留有李家人的血液,在对儿子彻底失望放弃以后,叶老夫人自然眼里心里都只有李艳了。   李艳在安宁家里休息了几天以后,便向安宁借了好些人手。在她开口相借的情况下,安宁便清楚,她的复仇正要开始。   在几天以后,李艳在无人的时候,问道:“安宁,你能否借我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安宁怔了怔,连问她要做什么都没有,直接笑道:“好。”   李艳呆了几秒钟,才苦笑道:“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会借给我,但是没想到你却连问都不问一下。”她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喜悦和感动。   安宁笑道:“因为我知道姐姐向我借那么多钱,肯定是有用。”幸好她现在手头的银子攒了不少,前段时间清点了一下,这些年她所发展的那些事业,各种分红利润加起来居然有将近十五万两银子。安宁自己都没想到她攒了这么多,还真被吓了一跳。   从十五万两银子中,拿出一万两,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事。   李艳在她旁边坐下,“我在来京城之前,便把家里能买的都卖了,换成了银子,大概有一万五千两。再加上我奶奶给我的两万多两银子,我原本打算买下那青楼。但是银子却不够,还差一万两银子。”   她叹了口气。   “买下青楼?”安宁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想到李艳居然会想要买下青楼。若是要买下一座青楼,不仅得买了那地契,还得买下楼里所有姑娘的卖身契。像京城里的花魁,卖身契那至少也是五千两以上的银子的。一个青楼中,里面的姑娘最少也有五十位,身价有高有低,从五百两到五千两之间都有。可是按照李艳的意思是,她只花差不多五万两就可以买下青楼?而且还是京城里的。   突然之间,安宁福至心灵,脱口道:“是当初她将你卖过去的那青楼吗?”   李艳点点头,似笑非笑:“那楼叫做百花楼。前几天,出了一些闹鬼事件,导致生意一落千丈。那老鸨甚至请了道士过去看,道士只说是五年之前的冤魂作祟,所以那老鸨便想将这楼给卖了出去。”   这件事情安宁还真知道一些。昨天的时候,桂圆在外头买东西回来,还将这当做好笑的事情告诉她呢,虽然后来桂圆就被玉容给狠狠教育了一顿。按照玉容的说法是,这种腌臜的事情,就不应该让安宁知道才对。   安宁一看她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笑道:“我看那什么冤魂作祟,便是你捣的鬼吧。”虽然不知道李艳是怎么做的,但是她想必是将借来的那些人手物尽其用了。   李艳的笑容透着讽刺,“若是没有做过亏心事,哪里会害怕所谓的冤魂作祟呢。我使了些手段,那老鸨这些天,又是摔倒,又是被被子里的针刺到,把她整治得苦不堪言,深信真的是冤魂在作祟。所以现在才急忙要将这楼给卖出去。若不是如此,恐怕五万两银子都不能拿下呢。”   安宁眯了眯眼,哼了一声,“这五万两银子,就这样便宜她吗?”倘若这老鸨是好人也就算了,偏偏她这些年做的恶事还真不少。有五万两银子,哪里不能逍遥,足够她后半辈子过得滋滋润润了。   现在的百花楼也因为这所谓的闹鬼事件,生意惨淡无比。原来在京城里,好歹可以排到第五,现在连第十都未必有。   李艳眼中闪过一丝的冷光,“她哪里能够安安稳稳离开,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   安宁忽然心中一动,问道:“你买下青楼以后,若是报复完了,你打算将这青楼如何处理?”   李艳显然是想过这个问题的,慢慢说道:“若是她们愿意离开的话,便让她们离开好了。”   “若是有要留下的呢?”   安宁抿了抿嘴,“倘若她们仍然打算做这个行业的话,借给你的钱,就当做是入股好了。”   “你想要经营这青楼?”   安宁点点头,低声说道:“至少能够多一份的消息来源。”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意乱情迷,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会不小心说出一些重要的消息。安宁在来到京城以后,便觉得原来那些势力有些不够用了,所以她才想要再扩大一些。这样即使将来有事发生,也不必因为没有消息源泉而苦恼,更何况,青楼本身也是一个容易传消息的地方。在做到这点的前提是,必须要有一个青楼,其次是这青楼要足够出名,才能引得那些上层人士流连忘返。   就比如蔚邵卿也曾这样做过,安宁以前倒是想过,但是摄于成本太高,只能放弃,如今却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她自然不愿意放过。   安宁能够为了李艳不问一声,便要拿出一万两银子借她,李艳自然也愿意为安宁接下这青楼好好经营。至于名声,她根本不在乎。   她不在乎,安宁却十分在乎。幸亏她这段时日做了好些面具,其中有六个面具是男的,十个是女的,李艳从中挑选了一个相貌看起来在四十岁出头十分平凡的面具。   带上面具以后,再拿着足够的银子,李艳便出发前往百花楼了。安宁担心她的安全,不仅给了她一堆的药,还让蔚景蔚海跟她一起,当然这两人也都是乔装打扮过后的。   虽然其他也有人要打百花楼的主意,但不少人都想要再观望一下,还有的想着等百花楼的价格拖到越来越低的时候再出手。李艳却不一样,对她来说,即使花再多的银子,只要能够报复那些人,她便愿意。   因此她直接出手了,急着离开的老鸨钟秋天便迫不及待地将百花楼卖给了她。   短短一天之内,百花楼易主。   八月二十号。   前两天将百花楼卖出去的钟秋天却被发现横尸郊外的一个小树林。身上的银子也不翼而飞。   钟秋天死前手上紧紧抓着一块碎布,在她倒下的地方,写着一个“菡”字。   很显然这是为了银子而进行的谋杀。那碎布和“菡”字也成为了所谓的线索。   京城之中,人人都在猜测这凶手的人选,有说是江洋大盗的,也有说是地痞流氓的。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表示自己当天就在附近,还听到了钟秋天的惨叫声。   什么样的言论都有,不少人纷纷都在感叹,这五万两也不知道是落到了谁的手中。   李艳神情却十分的淡定,还来找安宁询问该如何让百花楼的生意好起来。   这百花楼如今安宁也算是入股了一部分,自然会想办法帮忙。   她看着哼着小曲一看就心情十分愉快的李艳,忍不住说道:“那钟秋天的死,是你安排的吗?”   李艳摇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会脏了自己的手?”   安宁叹了口气,“可惜我们那些钱啊……”   李艳说道:“虽然不是我的人,但我大概可以猜出是谁。”   “谁?”   李艳唇角微扬,“不告诉你。”   安宁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这李艳真是学坏了,居然也对她使出这一招。明明知道她现在很想知道真相,她严重怀疑,钟秋天之所以会死于横祸,也是她刻意放出的消息。钟秋天在离开之前,肯定知道自己带着这么多银子容易招惹祸患,必定会小心再小心,但李艳对她恨到了极点,肯定会派人紧紧跟着她。   李艳的眼中跳跃着愉快的光芒,“过几天你便可以来看一场好戏了。”   ……   大概是因为那五万两的缘故吧,钟秋天的死并没有像以往的事件一样,很快沉寂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这种风口浪尖之间,百花楼自然暂时选择了关闭。   但主要原因是因为安宁和李艳打算好好考虑一下百花楼的经营方式。李艳之前也曾说过,那些姑娘若是有银子为自己赎身的话,她愿意放她们离开。李艳知晓她们当中有不少人的赎身银子太多,所以也说过,只需要付卖身契上所写的四分之一银子便可以走。毕竟她买下这青楼也花了不少的银子,只出四分之一的赎身银子的确是做大善事。若是真正想要离开的人,变卖一下首饰加平时的积蓄还是拿得出来的。但其中选择离开的却只有三分之一,其余的三分之二都选择留下。这大大地出乎了安宁的意料。   李艳对此却十分明白,说道:“她们不少人年轻貌美,因为做了这行业,所以根本没法回到自己的家中。在这世道,一个美貌的女子,又是这种身份,容易招惹是非。一些地痞流氓也最爱骚扰她们这样没有根基的漂亮女子。”   安宁点头表示明白。   李艳继续说道:“更何况,她们之中有不少人是被家人给卖了。若是回去的话,岂不是又被卖了一回?”   安宁感到心有点寒,轻声说道:“她们很多人也都是可怜人。既然她们打算留下的话,我们能够做的,便是让她们过得好一点。”   因此安宁和李艳在百花楼暂时歇业的时间内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这些姑娘看病。   安宁自己的医术平平,制毒能力倒是有卫先生的三分火候。按照卫先生的说法是,她在制药时对于剂量的控制十分精准。   不少的大夫对于这些青楼女子都抱着鄙夷的想法,根本不愿意为她们看病。愿意看病的人,医术还不如安宁呢。安宁只好咬着头皮,亲自上阵,加上她自己又是女孩子,给她们看也方便了不少。   至于她看不懂的脉象,她便直接记载下来,回来询问卫先生,顺便再问卫先生治疗方子。   她参与建设青楼这件事,除了李艳,根本没有人知道,连桂圆和玉容都不清楚,只以为她是在给李艳帮忙而已。更没有人知道安宁私下偷偷将一些人手转移到李艳那边,专门用来收集青楼的情报。   卫先生一看到她记载的脉象,还有什么不明白,说道:“你真给那些女子看病了?”   安宁呐呐道:“我看她们也是可怜人。”   卫先生没说什么,定定地看了安宁好一会儿,看得安宁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然后她转身回自己的屋子。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本厚厚的书。   “虽然你一片善心,但是那地方,你一个姑娘还是少去的好。”   安宁接过书,翻了翻,惊讶地发现这本书中所记载的都是一些女性方面的疾病,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内容是在写那些脏病,上面不仅描写了每一种的病症,还有治疗的方案和几种药方。   有了这东西,安宁都能够自学成才了。   这本书的确是大大地帮安宁一个大忙。那些生病了的,李艳便让她们好好休养,自己则同安宁去买相关的药材。   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安宁不单是买方子上需要用到的,还有一些别的常见的药也一起买了,用来混肴视听。   买完大包小包的药以后,她和李艳从药店中出来,蔚海则负责拎着药包。   在经过一家首饰店时,一道声音却喊住了她们。   “安宁妹妹。”   安宁转过头,却看见叶诗诗向她款款走来。乍一看,安宁差点认不出现在的叶诗诗了。她身上所穿戴的同过去相比,简直天差地别。现在的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富贵的气息。云锦制成的长裙,头上除了带着金银首饰,还插着一根一看质地就很好的玉簪。耳边带着红宝石耳坠,脖子上则是珍珠项链,手上套着一个翡翠镯子,她这一身的行头,安宁估摸了一下,至少价值五百两银子。   安宁十分惊讶,难不成这叶诗诗将陆琴秋送的首饰偷梁换柱以后换得的银子都拿来置办衣服了吗?   叶诗诗显然理解错了她脸上的表情,以为安宁是在震惊自己居然穿戴得如此富贵,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对安宁说道:“许久不见安宁妹妹,分外想念。”   她曾经向周安宁乞讨过首饰却不得,在有了银子以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展示一把。   安宁神情淡淡的,说道:“若没有事的话,我们便走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艳,李艳肯定是偷偷见过叶家的人,也是知道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李艳的表情却很平静,仿佛叶诗诗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等等。”叶诗诗说道,“安宁妹妹身边这位是哪家的姑娘,我看着有些面善。”   叶诗诗原本只是想要寻找一个同安宁搭话的理由,但认真看了以后,莫名感觉周安宁身旁这位姑娘的相貌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她想了半天,没想出缘由。视线落在只是简单地在头上插了一个银钗的李艳,叶诗诗心中忽的生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情绪。   她从自己的手腕直接将翡翠镯子褪下,亲亲热热说道:“我瞧着这位姐姐便觉得可亲,这个送给姐姐吧。”   在亲热的同时,语气也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   安宁彻底无语了,直接对李艳说道:“我看那镯子颜色不衬你,回去后,我给你一个玻璃种的手镯,那个你带了才好看。”   李艳也十分配合说道:“那镯子拿到外头去卖,至少也能卖个五百一千两,你真舍得?”   安宁笑道:“你是我的朋友,有什么舍不得的。”   叶诗诗所戴的手镯虽然不错,但最多也就价值个一百两,自然比不过安宁的。   就在这时,两个衙役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在前面小跑着带路。   那伙计见了安宁他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指着他们这个方向,高声喊道:“启禀官老爷,她就在那里!”   ☆、第九十三章 李艳的复仇,躺着中枪的陆琴   两位衙役跨步上前,没几步便走到他们面前。   蔚海上前一步,站在安宁和李艳的前面。那伙计却不看安宁他们,而是手指着叶诗诗,对两个官老爷说道:“大人,刚刚到我们店里买绸缎的,就是她!”   “你确定是她吗?”   “确定,一百个确定。”伙计再三保证。   身材瘦长的衙役显然是两人之中做主的那位,他直接说道:“走,将她带回衙门。”   说罢,两人就要将叶诗诗带走。   叶诗诗直接呆住了,根本不明白这飞来横祸是怎么回事,她尖叫道:“你们要干嘛?我做了什么?你们要带走我!”   那衙役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那银票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被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不过上面的图纹依旧清晰可见,“这张银票是你的吗?”   安宁发现,在衙役拿出那银票的时候,李艳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看她现在的表情,她显然十分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既然事情同她们两个无关,安宁也就拉着李艳,退到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叶诗诗怒道:“这是我刚刚去布庄里买几匹布所用到的钱。这银票哪里不对了?”   她转头看向那伙计,骂道:“你们店铺是怎么回事?我好好的在你们店里买东西,你们凭什么要报官来抓我?我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她到现在仍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衙役声音冷漠,“等上了公堂,你就知道是什么罪。走,带她回去。”   说罢,两个衙役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一人扯着叶诗诗的一个胳膊,就要将她拖到衙门之中。叶诗诗的丫鬟急忙地想要拉开,却直接被衙役推到一旁,摔倒在地上。   叶诗诗见这两人来真格的,吓得脸色比纸还要白,不住地尖叫求救,“救我!快救救我!”   若是平时,看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被两个男子拖走,肯定会有不少见义勇为的人出现。但今天情况却不一样,要拖走叶诗诗的可是两个官差!而且听官差的话,似乎是因为叶诗诗犯了罪的缘故。在这种情况下,哪里会有人愿意为一个罪人出头。   安宁心中也猜到这大概就是几天之前,李艳给她说的热闹。她隐隐约约明白了,那老鸨钟秋天横死的原因。这样的好戏她哪里能够错过,抬脚便要跟着一起去公堂。   叶诗诗回过头,看见安宁,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声音尖锐,穿透人的耳膜,“周县君!求你,看在我奶奶的份上,救救我,我根本没犯罪啊。”   这两个人怎么可以抓她!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两个衙役犹豫了一下,停下拖着叶诗诗前进的步子,看着安宁,他们两个对周县君的名声还是有所闻的。   安宁却微微一笑,对叶诗诗说道:“叶姑娘你放心吧,我听闻府尹明察秋毫,即使你上了公堂,他也不会冤枉你的。既然这两位官差要带你去衙门,想来事出有因,肯定不是无缘无故。你若是觉得自己冤枉的话,何不在公堂上好好辩解?你别担心,我也会跟你过去看看的。倘若你真的无罪,肯定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你与其这样挣扎,何不同他们好好走一遭,不然再挣扎下去,衣服若是乱了,对你名声也是不好。”   两个衙役听安宁话里话外都在为他们说话,神色不由一松,说道:“多谢县君理解。”   他们刚刚还真怕周县君会硬是要保了这叶诗诗。   叶诗诗被安宁提醒过以后,还真怕拉拉扯扯之下,她的衣服会破掉。毕竟现在是夏天,因为怕热的缘故,这衣服比较薄。若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自己的肌肤,她就真的没脸活了。   她终于不再挣扎,对衙役说道:“我同你们走这一遭便是,你们放开我吧。”   安宁也点点头,表示会一起过去。   衙役也觉得若不是这人刚刚太不合作,他们也不会拉着她走。听叶诗诗做了保证,他们便松开了自己的手。其中一个还有点小惋惜:这叶诗诗的手摸起来滑嫩嫩的,他平时哪有机会吃这种人家的姑娘的豆腐。只恨刚刚没趁机多摸几把。   叶诗诗冷哼了一声,瞪了这两人一眼,“若事实证明是你们冤枉我的话,我定要让你们好看。”   放过狠话以后,她抬起下巴,大步向衙门走去。   安宁和李艳是相视一笑,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安宁并非当事人,又没有上头的旨意,所以只能同其他人一样,在府外看着。   叶诗诗来到公堂上,她还算有点脑子,没有直接对坐在高堂之上的府尹谢峰兴师问罪,而是用无辜的语气问道:“启禀大人,您刚刚让人将我抓来,究竟有什么事?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名?”   谢峰现在将近五十,模样略黑,他为官数十载,自有一股威严之势,他问道:“叶诗诗,这几张银票是你的吗?”   叶诗诗认了认,果真是她这两天所花出的银票。毕竟这些银票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染到了一些颜色,同其他银票不同。这事她抵赖不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抵赖的,于是点点头,“是民女所使用的银票。”   谢峰冷冷看着她,“既然是你的银票,你就老实招来,你是如何谋杀了那钟秋天的!”   话应刚落,安宁身旁的围观群众们都激动了。要知道钟秋天被杀案可是这几日的头条新闻。因为那五万两的缘故,大家对于这事十分的关注。一听到凶手居然出现了,在感慨衙门的效率之快,不由也狐疑了起来。   叶诗诗怎么看都只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如何能谋杀了那钟秋天。   叶诗诗在家里也是听过这案件的,被知府的话给狠狠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大、大人,民女同钟秋天素未相识,我怎么可能去杀了她?钟秋天一个身份低贱的老鸨,民女好歹曾经是官家之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同这种人牵扯在一起!”   这不是在抹黑她的名声吗?   “你还敢狡辩!你所使用的这些银票,正是钟秋天的银票。”谢峰冷冷说道。在他们衙门为了调查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那之前同钟秋天做过交易的颜丽(李艳的化名)上门告诉他们,她之前交易的那些银票,因为曾经不小心被颜料所染到,所以银票上有那些痕迹,还拿了同样的染色过的银票给他们看。   谢峰便从这方面下手。毕竟那颜丽说过了,她来到京城后,除了同钟秋天买下那青楼,那些染色的银票不曾流通出去。如今钟秋天遇害,银票也跟着凶手一起消影无踪。若是市面上有人用这银票买东西,那定是同凶手有所关系。   叶诗诗身子抖了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害怕得眼泪掉了出来,“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银票是我娘给我花钱的。”   就在这时,围观群众中有人喊道:“大人,这位叶姑娘的母亲我是认得的,我同她娘是同一个村的,她娘的闺名就叫做江菡。”   江菡?谢峰精神一震,钟秋天被杀的时候可是曾经留下“菡”这个字,当时他们便猜测这字同凶手有关。没想到,还真的如此!   他连忙下命令,让人将那江菡给带过来。他顿了顿,多加了一道命令,说是将叶和风也一起带来。江菡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这样杀人的勇气,保不齐便是这叶和风指示的。这府尹大人也算世家子弟,对于当年叶和风所做过的事情多少听说过一些,自然十分鄙夷他这种道德品质。他自认为不算是好人,但是和叶和风一对比,都要成为了圣人了。   叶诗诗已经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一下子就成为了有嫌疑的人。她想要喊冤,却想起她家这两天忽然变多的银子,她娘甚至还给了她五百两银子让她去买喜欢的首饰衣服。她那时候被喜悦给冲昏了头脑,甚至没有问她娘这些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只一心要将自己装扮得漂漂亮亮的。   难道,这些钱都是她娘杀了钟秋天拿到的?   叶诗诗身子抖如漏筛,一句辩解的话语都说不出来,全身被巨大的惶恐给淹没了。杀人夺财……这罪名若是落实了,有这样的生母,她的一辈子就毁了。想到这里,叶诗诗再无几天之前拿到银钱时的开怀,心中对于自己的母亲生起了一股奇妙的怨恨。原本好好的倒卖金银首饰就好了,为何非要铤而走险。同时她也怨恨起买下百花楼的人,好端端的,银票却染了色,害得她被抓住。   ……   安宁伸出手肘,撞了撞李艳。   不用猜也知道,那所谓的同村人,肯定是李艳安排的。看来李艳今天是发誓要将叶江氏踩入泥中啊。   拿五万两当饵,李艳也的确是够大手笔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李艳坚定的决心。   等了好一会儿,叶和风和江菡都带了过来。   江菡一到公堂就开始喊冤,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谢峰便问她,既然如此,那银票又是谁给她的?江菡却只说是别人塞她家中的。   围观群众都看笑了:好端端的,谁会把五万两银子塞别人家,这叶家的太太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叶和风的相貌看起来是儒雅型的,若不是知道他的本质,还真有可能会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他温文尔雅道:“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这妻子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同钟秋天那种青楼老鸨牵扯在一起呢?”   李艳冷冷地盯着自己这位生父,半响都没移开视线。   叶和风依旧说道:“而且若我妻子真的做出这种事,她又怎么会如此愚蠢地直接使用这些银票呢?”   事实上,江菡就是这么蠢。她或许是将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脸上,所以脑子不太好。   在叶和风一条一条地为妻子开脱的时候,之前压回叶诗诗的两个衙役再次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约长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高十五公分的木盒,他将木盒放在谢峰面前的桌子上。谢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叠的银票,从厚度来看,银票数量不少。每一张都有三分之一的部分被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很显然,这些银子便是那钟秋天卖出百花楼所得的银钱。   瘦高衙役道:“大人,这是我们从江菡的房间中搜出的东西。”   谢峰冷笑道:“罪证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江菡为财谋杀钟秋天,罪无可赦!”   钟秋天虽然身份很受人鄙夷,但她的确算是平民,杀死平民,在这时代也是得获得绞刑的。   江菡却死死抓着叶和风之前的借口说道:“大人,真的不是我!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会同钟秋天那种青楼老鸨相识!我是被陷害的!是有人要陷害我的!”   她的声音凄厉,眼泪都弄花了脸上的妆容。   叶和风也跟着一起喊冤,“我这妻子只是一时贪心,在收到这银票的时候,昧了下来,但是罪不至死啊。”   有个贪心的妻子,总比有个谋财害命的妻子好听。毕竟五万两银子,大家换位思考一下,还是能够理解江菡的心情。   不少人也深有同感地点头,说道:“若是有人送我这么多银子,我肯定也会自己留着。”   “不过这江菡还真是傻啊,居然刚收到,啥都不问,就这样花了出去。”   “又傻又贪,亏得长得还不错呢。”   谢峰有些头疼,虽然他已经吩咐下面的人继续去叶家搜查证据,但是在其他更有利的谋杀证据出来之前,还真不能直接判处江菡是凶手。这几日的钟秋天谋杀案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有心利用这个案件好好扬一扬自己的名声,自然想要做得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一个年约十六的标致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冲着谢峰盈盈一拜,身形窈窕动人,声音也犹如出谷黄鹂,“小女是百花楼的姑娘芷月,这是我家老板特地让人送来的东西。”   这芷月姑娘看似不施粉黛,脸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细腻动人,眼睛宛若一湾清泉,嘴巴像是鲜嫩的菱角,身上还散发着如兰似馨的香气,她往那边一跪,动作轻盈,身姿动人,顿时周围都陷入了一片的安静,不由地将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这芷月姑娘却是李艳和安宁特地安排的,也打算作为日后百花楼的招牌之一来推出。安宁她们当然可以选择别的小丫鬟来送证据,但是现在这案件可谓牵动不少人的心,围观群众不少。   安宁同李艳因为来得早的缘故,还能占到前几排的位置,现在身后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   芷月姑娘的妆容还是安宁特地让人化的,所化的便是所谓的裸妆,看起来似乎不曾化妆过,但其实已经十分完美地凸显了芷月五官的优点,偏偏又会让人觉得这都是她天生丽质。   这么好的一个露面舞台,安宁自然不会白白放过,才会有芷月出场这一遭。只要在今日打响了名字,等百花楼再次开业的时候,便不愁了。   芷月也的确没有辜负她们的期待,不卑不亢,气度过人,“大人,我们妈妈今日在整理一些楼里姑娘的卖身契时,无意间发现了某张卖身契,觉得可能同案件有关,便让我送了过来。”   她拿出一张卖身契,一双盈盈眉目望着江菡,“叶夫人,你口口声声说你不可能认识钟秋天,那么这上面同钟秋天签订契约的又是谁?”   江菡浑身发冷,她已经猜出了芷月所说的卖身契是什么东西——她怎么也没想到,都已经过去十年了,那东西居然还在!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身子一软,半倒在地上。   谢峰一看江菡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连忙说道:“快呈上给我!”   等衙役将这薄薄的纸送上前后,谢峰一目十行将上面的内容收进眼中,怒斥道:“你这毒妇!你居然在十年之前,将叶家的大小姐,叶燕给卖进青楼之中!简直是古今第一毒妇!”   声音中隐含着激动,这种案中案若是宣传开来,对他的名声可是大大的有益。   众人一片的哗然。   还有记得当年事情的人普及了一下这事,“这叶家大小姐,据说是前头的正室所出的嫡女。十年前看花灯的时候被拐了,当时叶老夫人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是啊,那时候叶老夫人为了这个孙女,到处去求人,求人帮忙找回。原本以为是拐子的缘故,谁知道却是因为这恶毒的填房!”   “把人小姑娘卖进青楼里,这心肠也太狠了!做得出这种事的人,肯定也做得出杀死钟秋天的事情。”   “没错,亏我刚刚还相信她了。”   “可怜这叶家大小姐,一生就这样毁了。”   那卖身契上不仅有钟秋天和江菡的签名,还有她们的手印,江菡根本没法抵赖。谢峰更是让人将卖身契上的内容给念了一遍,上面江菡还要求钟秋天,一定要让叶燕尽快接客,最好都给她那种身份低贱的客人。   短短的一段话,其恶毒之态跃于纸上,让人叹为观止。   还有人也跟着一起说叶和风。   “自己的枕边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感觉到?”   “素来只闻新人笑,有千娇百媚的填房在,哪里还想得到前头正妻留下的孩子!更何况这继室还给他生下了一子一女。”   “可怜这叶大小姐,遇到这样一对狠心的父母。”   “我可是听说了,当时的叶老夫人因为孙女的被拐,一下子病了下来,躺了好几年,直到前两年身体才稍微好转。亲骨肉哪有隔夜仇,叶老夫人却对儿子那边冷淡,保不齐便是知道这事。”   “亏得这叶和风还好意思做出慈父孝子的姿态,真是可耻!”   安宁听着大家一声声的议论,微微一笑,恐怕这充满引导性的议论,其中也有李艳安排的人手吧。   叶和风听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努力积攒多年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高高抬起手,狠狠打了下去,“你这贱妇!居然将我的女儿卖到那地方!可恨我这些年一直被你蒙蔽在鼓中,怎么找都找不到我那可怜的燕儿。”   “你还我女儿!”   在狠狠作戏以后,叶和风老泪纵横,又对高堂之上的谢峰说道:“还请大人帮我寻回那可怜的女儿,我一定会让她回来。即使她的名声坏了,也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   李艳闻言,嘴角勾起了冷漠的笑意,显然对于叶和风这种“慈父之情”十分不屑。   谢峰问了问芷月,“敢问,那叶家姑娘是否还在你们楼中?”   芷月垂下头,将李艳事先吩咐她的话语说道:“我那老板特地查了这事,发现那叶家姑娘后来因为不堪受辱,所以自缢了。”   反正当时李艳被卖进去的时候,百花楼里除了那死去的钟秋天,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是否健在,在钟秋天已死的情况下,自然是由她说了算。从此以后,世间便再无叶燕,只有李艳了。   这也是李艳的目的之一,叶燕已死,即使有人觉得她同叶老夫人有几分相像,也不能硬说她是叶燕了。而这种“死法”更符合世人对于女子贞洁的要求,不但不会因此损害李家和叶家的名声,还会让大家怜惜起叶燕。在怜惜的同时,会更加痛骂江菡这个心思恶毒的人。   叶和风在听闻女儿已死,嚎啕大哭了起来,喊着“我可怜的女儿啊!”   然后就晕厥了过去。   安宁看着他这时候还不忘利用“死去”的女儿来洗白自己,越发反胃。在她身边的李艳,身上也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凝着一张俏脸。安宁握住她的手,将自己无声的安慰传递过去。   李艳勉强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堂上的发展。   这时候,之前去叶家的衙役也重新回来了,他们一脸激动地拿着一件的衣服。   为首的那位跪下道:“大人,这是我们刚刚在叶家搜出的衣服,您看,这衣服的布料同钟秋天当时手中抓的碎布是不是同一件?”   谢峰连忙让人将那碎布取了出来,这件裙子的裙摆地方还真有一块被扯了下来,同碎布无论是撕扯的大笑形状,还是花色,都十分吻合,显然是同一件衣服。   衙役还带来了叶家的女仆。那仆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这裙子是江菡的,是她上个月才新做的裙子。   这回江菡可再也抵赖不了了。无论是她将前头正室的女儿发卖到青楼之中,还是她谋财害命,这两件够她被判处死刑。   谢峰看着下面民众解释义愤填膺,一个赛一个大声地骂起江菡,直接当场就判了江菡上枷,游街三日,再直接判处秋后问斩。   当这判罚下来后,底下裙式爆发出一阵的叫好声!人人皆称赞谢峰公正明理,觉得就应该这样判!   至于叶和风,尽管也有一些人认为,他在这件事上并不无辜,但是在江菡没有将叶和风牵扯进来的情况下,又没有其他的证据,所以也只能放了他。   江菡在听说自己要被判问斩以后,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叶诗诗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心中十分清楚,她的名声再也没有了,于是也步上了昏厥的后程。   江菡被带了下去,等明天便要开始游街。叶诗诗和叶和风则是被推醒,最后父女两人只能搀扶着回去。   叶诗诗在路过安宁这地方的时候,心神不宁,甚至没有看她们两个一眼,叶和风则是匆匆看了一眼李艳,虽然有呆了一瞬,但似乎没有认出她来,最后还是走了。   成功让自己的仇人罪有应得,李艳看上去却没有多高兴,眉眼依旧冷淡,目光直直地看着叶和风他们的背影。安宁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这事没完,她肯定还有其他后手在。   不过无论李艳打算如何做,身为好友,安宁只会帮助她。她若是露出痕迹,她便帮她清理一切。就像是李艳原本没打算经营青楼,只是因为安宁想要有一个消息来源,便义无反顾地接下了这工作。   在第二天后,桂圆还特地出门去看了这一场的热闹,李艳自然也过去看了一下仇人的下场。听桂圆说,这一路上,江菡被烂叶子和臭鸡蛋给砸得不成人样,还有一些人直接砸石头,将她砸得头破血流的。那些官差,只要能留着江菡一条命,根本就不会去阻止老百姓。   也不能怪老百姓们如此行事,实在是这江菡的所作所为,非常挑战人的心理底线,加上最近天气又热,大家也算是找到一个发泄口。   叶家这几天也是门窗紧闭,叶诗诗原本还想向去找陆琴秋求情,让她帮忙转圜一下。但陆琴秋是何许人也,哪里会让自己卷入这摊烂泥之中,直接吩咐家里人,说是陆家从此不欢迎叶家,甚至还派人去了叶家,让叶和风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   叶和风一气之下,将叶诗诗给禁足在家中。   江菡被关牢中,秋后就要问斩,叶家现在可谓是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江菡当时在杀了钟秋天,拿到五万两银子后,拿了其中一千多两添置了一些首饰衣服,还给了女儿和儿子五百两银子,顺带还买了一万两的田地。这笔钱本来就属于钟秋天,在钟秋天已死,而且还没有亲人留下的情况下,自然就充到国库之中。所以衙门便直接上门来催讨欠了的一万多两银子。   叶诗诗和她弟弟难得有钱,早就将五百两银子花的差不多,只留下几十两银子。面对着官差的冷漠脸,叶和风得将一万两千多两银子都给补了,简直要心力交瘁。   他不舍得卖那田地,便转头打上了叶老夫人嫁妆的主意。在他看来,叶老夫人虽然恨他,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吧。而且叶老夫人平时只愿意给他们全家二十两银子,让叶和风心中积攒了一肚子的气。再说了,还有前头那叶李氏的嫁妆……叶燕既然死了,这笔嫁妆也该给他了吧。   面对儿子“情真意切”的恳求,叶老夫人眉毛抬都不抬一下,冷淡说道:“我手头已经没有银子了。”   叶和风以为她是在故意骗她,呆了几秒,说道:“娘,我们家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就借我一万三千两吧。我到时候一定会还给你的。”   叶老夫人很清楚,若是借了就不可能还了,她此时突然庆幸起她早就将那些银子给了她家燕儿。想到这里,她眼中难得带出了一些的喜悦,说道:“我在前几天梦见燕儿,担心她过的不好,所以便将我和玉娘的嫁妆都变卖了,随即捐给了三清观,让他们给燕儿和玉娘点上一辈子的长明灯,念一辈子的经,保佑我的燕儿下辈子能够平平安安,投个好胎,莫要有那样狼心狗肺的父亲了。也保佑玉娘下辈子能够嫁个善良的好丈夫。我那些银子原本就是要留给燕儿的,既然燕儿不在了,用这种方式给她,也是可以的。玉娘若是地下有知,恐怕也是十分愿意的。”李玉娘,是李艳的生母,也是叶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在李玉娘嫁过来以后,叶老夫人没有女儿,加上李玉娘不仅是娘家侄女,还同她生的有几分相像,自然是将她当做女儿看待的。   这说词叶老夫人早就已经想好了。三清观中的观主,年轻时候同她丈夫有过交情,所以她才能够每次去三清观都能定下包厢。她同那观主通气过后,观主便答应为她遮掩。   叶和风闻言,气得血液涌上了脑袋,让他的脸涨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叶燕死去的情况下,他娘依旧要将银子给她。   “娘,你,你怎么能这样?我也是你儿子啊!”   叶老夫人冷笑道:“我的嫁妆,我爱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情,难不成这世道还有规定嫁妆一定要留给儿子的吗?早在你举报了你舅舅他们,我在这世上的亲人就只有燕儿。偏偏你们还不肯放过她……我的燕儿走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她说到后面,语气带上了悲伤的情绪。虽然燕儿在她面前只说过的好,但是她哪里不清楚,入了那青楼,燕儿恐怕不知道遭遇了多久非人的待遇,弄得现在也不能以自己的真正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想到这里,叶老夫人都恨不得打杀了这对夫妻,怎么可能会愿意给他们银钱,让他们过好日子!   她知道江菡会这个下场,少不得燕儿的手笔。但叶老夫人在觉得江菡罪有应得的同时,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孙女的心疼。她的孙女,从小就温柔善良,连杀鸡都不敢看。若不是被逼到绝路,哪里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若是再继续纠缠,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上公堂去告你忤逆!”她语气森冷,看着叶和风的眼神再无一丝的温度。   叶和风身体一震,对上叶老夫人的眼神,心中明白她说的恐怕是实话,不敢再纠缠下去,只好狼狈地离开。   叶老夫人冷冷看着他慌乱离开的背影,重新阖上眼,默默念着经书。她愿意每天念一百遍的经书,只愿三清祖师爷保佑她的孙女,从此平安喜乐。   ……   叶和风特地将叶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唤来,询问是否真有这么一回事,其中还有他收买的一位。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能够收买那丫鬟,是因为叶老夫人故意让这丫鬟装作被收买的。   这称得上是双面间谍的丫鬟心中十分鄙夷叶和风的人品,面上却装作恭恭敬敬的样子,“启禀老爷,前五天,老夫人的确变卖了自己的首饰和田地,前天还去了三清观一趟,同那观主说了好些话。”   叶和风不悦,“你那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丫鬟装作惶恐的样子,“老夫人平时也常常去三清观,同观主说话,我以为前几日也和过去一样,没想到老夫人直接将银子都捐了出去。”   叶和风倒是想发火,但是又怕一发火,辛苦收买来的钉子就要倒戈了,只能咬咬牙,挥手让她离开。   在叶老夫人这条路走不通的情况下,叶和风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他再不甘愿,也得将那一万两买来的田地全都卖出去。因为衙门要求他得在三天以内,将银子交齐,在这种匆匆忙忙的情况下,要将所有田地出手,价格自然得打折扣。一万两的田地,最后只卖出了八千两银子。   安宁早就让人关注叶府,在知道叶和风要卖田地,很干脆地出手让人买下。难得有这样便宜买地的情况,她自然不能放过,还能省了两千两银子呢。   只是卖了这田地以后,仍然差不少。   叶和风便将江菡的嫁妆都给卖了,又凑出了三千两多银子,最后还有五百多两的差额。   叶和风再无其他可卖的东西,只好打上了女儿首饰的主意,趁叶诗诗休息的时候,直接将叶诗诗所有的首饰都给变卖出去。他可是知道的,女儿那边有不少的首饰是陆家大小姐送的,肯定能过卖出好价格。   叶和风却不清楚,叶诗诗和江菡之前背着她,早将陆琴秋送的首饰给卖了,那些看似金灿灿的金头面,其实只是鎏金。他卖出去的时候,却对当铺说是陆家小姐送给他女儿的。   当铺的掌柜咬了咬,发现这头面是鎏金,而不是纯金,这一套恐怕都价值没有五两银子。原本以为是大主顾,谁知道却是这烂东西!而且这套首饰做得同纯金的很是相像,若不是他细细检查,还未必能发现端倪,到时候若是当做纯金的,直接给了叶和风五百两银子,那当铺可是亏大了。   掌柜的一想到这里,怒道:“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居然如此的不讲诚信,这哪里是金头面,明明是鎏金的,你竟敢拿来哄骗我!”   叶和风也呆了,脱口而出,“不可能,这可是陆家小姐送给我家小女的。”堂堂的一个知府之女,哪里会将鎏金首饰将纯金首饰送人呢。   掌柜的直接狠狠咬了一口,果然露出了里面铜的皮。   叶和风也呆了。   掌柜气到不行,直接将这东西推还给他,“我们店铺可不做你的生意,你还是去别家吧。”   叶和风也只能将首饰给重新带了回去。幸好叶诗诗给自己买的首饰却是真真切切的珍珠玉石,所以最后勉为其难,凑够了银子,还到了衙门里。   只是陆琴秋便倒霉了。这事传出去以后,人人皆知道她用鎏金首饰充当纯金首饰拿来拉拢人的事情,纷纷对她嘲笑不已。一个官员之女,居然如此小家子气,简直啼笑皆非。   陆琴秋只觉得满腹委屈,她明明送的都是纯金首饰,她倒是让人解释,但却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原本她来到京城后,四处拉拢人,还踩着别人扬名声。当初她友善对待叶诗诗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不少以前被她踩的人,纷纷对她落井下石,羞得陆琴秋一边让人调查事情真相,一边闭门不出,躲外头的风头。   安宁在知道这事后,大笑了好几声:陆琴秋这回还真的是躺着也中枪啊。   ☆、第九十四章 偏心的安宁,亲疏有别   虽然陆琴秋很快就找到了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叶诗诗偷梁换柱的事情。   即使如此,她这个丑也是丢尽了。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个说词的,不少人觉得她这只是借口。还有一些相信的人,也在嘲笑她。谁让她自己没眼光,居然同叶诗诗这种人来往,还亲热有加。叶诗诗的名声固然是跌到了谷底,陆琴秋却也没好多少。她在家里气哭了好几回。   最后她受不住外面的流言,只好先到庄子那边去避一避。   陆琴秋的父母对于自己才貌双全的女儿抱有很大的期望,所以才会在陆琴秋进入京城后便开始为女儿造势。就算家世比不过别人,也要用名声来弥补。谁知道最近期间的努力却的因为叶诗诗而毁于一旦。他们便将怒气迁到叶家身上。   于是叶和风十多年前,出卖自己舅家的事情就这样又被翻了出来。一时之间,叶家除了叶老夫人以外,都属于人人鄙夷的对象。若是当年李家的确参与谋反,叶和风这一行径还能说是大义灭亲。但偏偏李家确实无辜的,而且名声还不错,最后却落得全家都没好下场,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自然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叶和风身上。就连李玉娘当时的死亡,也有人言之凿凿表示是被叶和风逼死的。叶老夫人这些年同叶和风的冷淡也被人们找出了理由。将心比心一下,没有人会希望有这样的女婿和亲戚。他这些手段太过狠辣无情。   叶和风唯一的儿子也不敢外出,一外出迎接他的便是口水。就连叶家的下人,出去买东西,那些小摊贩都故意给他们多加钱。叶家的宅子和墙,更是享受到了和江菡一样的待遇,被丢臭鸡蛋和烂菜叶。   在这种人人喊打的情况下,叶和风根本没法在京城里继续呆下去。他甚至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他原本以为自己十多年前被贬,便是最大的痛苦。可是同现在人人吐口水的局面相比,那时候反而都算是幸福了。   他那时候偷偷外出,却被认出来,然后毫不客气浇了一身的夜香。即使他回去以后,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身上的臭味仍然存在,人人经过他的时候都忍不住掩住鼻子,眼中都是鄙夷不屑。   那臭味似乎就此黏在他身上,挥散不开。叶家的下人将这事传出去,又让大家看了一场笑话。众人皆认为,这是他灵魂烂到了根底,所以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身上的臭味。   叶和风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臭味其实是安宁的手笔。安宁不过是让人在他平时的饭菜中和喝的水中,添加了一种药。这种药服用后,对身体无害,只会让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如同粪便一样的臭味。叶和风出门被泼粪,也是安宁安排的。   现在的叶和风在京城之中,已经完全呆不下去了,加上叶家的一些下人又都人心惶惶的,他只好散了大部分下人,只余下几个。然后全家包袱款款,准备去乡下地方窝着。至少在那里,没有人会说他,也不会出门就被砸东西。他们只要好好遮掩自己的身份,就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来。只是叶和风心中也清楚,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再无回京的一天,他的仕途更是彻底没有希望。   他去乡下的话,肯定得带着一儿一女。若是以前,叶诗诗知道自己得去乡下种田,肯定打死都不愿意。但如今她已经没指望嫁入好人家了,所以还是乖乖跟着叶和风走了。   叶老夫人却依旧选择留在京城中。同叶和风不同,京城的人对于叶老夫人是同情居多,所以她留在京城里也不用担心流言。   叶和风心中明白,叶老夫人如今是不可能向过去一样,每个月还给他们一点开销,他带母亲回去,反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加上叶老夫人身边还有好几个丫鬟都没裁掉。所以叶和风也懒得作样,在知道母亲不肯离开后,便自己带着一双儿女走了。   叶和风不在,李艳去探望叶老夫人也方便了许多,不再像是以前一样,非得让叶老夫人一个老人家出门。安宁见李艳最近的笑容增加了不少,也很为她感到高兴。李艳还打算过段时间,便以叶老夫人所认的义孙女陪在叶老夫人身边。   一切似乎都走向了不错的结局。   桃花源的经营步上正轨,她店铺里新上市的薄荷膏也卖得如火如荼。田地中春天种下的那些套种作物也都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   到现在这个地位,安宁已经不需要亲自过去监督,只需要让信得过的人去田地间统计作物即可。那些收成的产量都十分喜人,在将这些数值做成实验表格汇总的时候,安宁手都有些在颤抖。   她心中十分清楚,这每一份的成果,最终都会让普通老百姓受益。杂交水稻、套种种植、水稻养鱼……她前世所学会的那些知识,在穿越过来后,逐渐派上了用场。她甚至觉得,她在现代,做下的最对的选择便是选了那农科的专业。安宁认认真真写着这实验报告,等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搞定以后,觉得她似乎不需要用油画作为今年的寿礼了。对于凌青恒来说,这份实验成果,甚至比一百张油画来得重要。   安宁的想法很简单,今年用不上,明年总该能用上,有备无患。   天晴倒是十分讲义气,在九月初的时候,便以想念她为理由,将她召唤到了宫中,陪她一段时间。因为有了套种种植的实验报告作为今年的寿礼,安宁现在虽然不像是之前一样,着急着在今年万寿节之前搞定油画,不过若是能提前搞定明年的寿礼也是挺好的。   她原本为了赶时间,还想着油画不用画得如同蔚邵卿那幅那般大,大概一半大小就可以。如今凭空多出了那么多时间,倒是可以将之前的想法付诸行动了。   安宁并非第一次进宫,加上她心中挺清楚这次进宫的目的,只是带上几套换洗的衣服,连颜料和特制的画布都不需要。像礼物这种东西,若是提前泄露出去就没意思了。所以安宁可没办法像对待蔚邵卿一样,直接将天子每天抓来做模特,只能先暗戳戳画一下素描画,到时候等回到家中以后,再画成大幅的油画。   天晴见到她的时候,很是开心,眨了眨眼看着她,说道:“母后和皇祖母也觉得糖蒸酥酪好吃,她们当时听我和皇姐说去桃花源玩的情况,也对你那店很感兴趣呢。”   安宁简直要受宠若惊了。这简直就是对她店铺最大的宣传,大周王朝身份最高的两位女性,都觉得她店好……难怪她进宫以前,觉得这些天申请成为会员的人越来越多了,敢情还有这么一遭。   她心中也很清楚,这其中天晴估计出力不少。天晴在两位娘娘面前,都颇得脸面。天晴提起这事,她便闻弦歌而知雅意,说道:“我编号一和编号二的玉牌,也只有两位娘娘配的。”   至于她自己,嗯,就勉为其难拿编号三好了。就算两位娘娘没法出宫,也不太可能去她那店里,但是她们若是愿意收下这贵宾卡,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支持的态度。安宁决定等下就让人赶紧将那玉牌送到宫里。   天晴满意地点头,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月华宫里走,对她说道:“这几日祖母的胃口不太好,南风姑姑知道她喜欢吃那酥酪,特地寻人出宫去你店里买了回来。”   安宁道:“太后娘娘喜欢吃,便是我的荣幸,我等下直接将这方子写给南风姑姑好了。”   以太后娘娘的性情,她也不可能随意让方子流传出去,影响安宁的生意,所以安宁一点都不担心。   天晴轻声笑道:“你倒是大方。我原本只是想着你来了这宫里,正好可以亲自做给祖母吃,没想到你行事比我还大气。”   安宁笑笑没说话。   安宁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进来,很快就收拾好了。她每次来皇宫的时候,要么和天晴同床共枕——反正床够大,要么房间就在天晴的隔壁。   收拾好东西,安宁便先去天晴的小厨房里,做起了糖蒸酥酪。糖蒸酥酪做法本来就不难,在不缺冰的情况下。安宁做了十五碗,也没花多少的时间。等酥酪从冰柜中拿出来以后,还散发着微微的凉意。这古代的简易冰柜也就是在大大的柜子四周堆满冰块罢了。   按照凌天晴的说法是,若不是因为现在皇宫内的冰块都由蔚邵卿承包,根本不缺,她还没有这么奢侈的冰柜使用。   白雪也偷偷告诉她,凌天晴这里冰块的分量也比别处多,只少于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安宁深知这其中估计是蔚邵卿看在天晴和她的关系上,特地添加的,心中不由有些感动。   她想起玉容往蔚家送完糖蒸酥酪以后,告诉过她,蔚邵卿还挺喜欢吃这东西的,心中念头一起,便打算等下也给他送上一份。反正那个时间蔚邵卿肯定是在皇宫里执勤的。   不过在给蔚邵卿送之前,她还得先带带上这些去拜访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她们先去的是太后宫里,太后年纪大了,越发喜欢小辈围在身边说笑,见到安宁和天晴的时候果然很是开心。   安宁素来嘴甜,所以很有长辈缘,她在太后面前不卑不亢,含笑道:“我原本进宫的时候,还以为是天晴想我了,心里还十分感动,觉得她没忘记我这个朋友。结果等我进来后,天晴便说太后娘娘最近胃口不好,就爱吃那糖蒸酥酪,非要我做上一些,原来她是为了这原因才让我进来的,害我白感动了一场。”   太后娘娘听了后,笑得合不拢嘴。对她来说,听到自己的孙女如此关心自己,心中自然比蜜还甜,她还为天晴说道:“天晴这孩子一向嘴硬心软,她其实也是想你了,不然完全可以出宫让人买就行了,何必非要你进来呢。”   安宁继续道:“不过我后来就想通了,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哪里能同太后娘娘相比。嗯,虽然比不过娘娘,但是能比得过其他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天晴这时候开口了:“嗯,你在我心中得排好几位之后呢。排在你前面的有皇后、母后、有大姐姐,有……”她一连串的数了下来。   安宁手捂着脸,声音那叫一个哀怨:“好了,不用说了,我已经彻底知道我的地位了。”   太后被她们两个小姑娘一搭一唱给逗乐了,嘴巴就没合起过。   南风姑姑看向她们两个的眼神也很温柔,每次她们来看娘娘,娘娘都能多吃一碗饭。   在进行完在太后面前刷存在的日常任务后,她们继续拎着食盒去皇后宫里。   安宁原本有心告诉皇后娘娘李艳的消息,从季皇后之前特地送给李艳的那些东西来看,她对自己闺阁好友的女儿十分上心。转念一想,安宁还是放弃了,毕竟她还没问过李艳的意见呢。   等宫里一个个拜访过后,安宁那叫一个疲惫。宫里的人精不少,不少的嫔妃可不像是皇后和太后那么好性子,一不留神就可能得罪人,所以她每次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她今天是因为第一天进宫,加上至少会在宫里住个十天,所以才得拜访一下。明天就轻松多了,只需要日常刷太后和皇后即可。   天晴十分讲义气,即使她很讨厌同其他嫔妃打交道,但为了自己的好友,还是一个个打了个照面。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便让白雪她们赶紧将糖蒸酥酪端上来。   一碗冰凉的酥酪下肚,美食足以将郁闷的情绪治愈,安宁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她今天做的糖蒸酥酪不算少,除去送人的,她和天晴吃的,还有剩下好几份。她留了一份给蔚邵卿,看了一下剩余的,很大方表示:“玉容、白雪和百灵,你们两个也一人吃一份。”   至于其他人,就没办法了。   三人都知道她性格,也不同她客气。在谢过之后,便开心地端着一碗在一旁吃了。   天晴吃了一碗以后,还嫌不够,又吃了一碗。拿来盛糖蒸酥酪的碗本身就挺小的,她感觉才吃没几口就已经没了。   眼看着天晴的手要伸向最后一份,安宁连忙阻止了,“等等,这份得留着。”   “留着干嘛?不是说这东西放久了不好吗?”   安宁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留给表哥的。”   “哦~”天晴那一声哦说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实在很欠打。   安宁吃完自己的那份,将剩余的那一份装在那种小的冰柜之中。她觉得单单给表哥送,似乎太给他拉仇恨了,不好不好。正好小厨房刚刚做了冰镇酸梅汤,她索性再拎一壶过去,也算是给蔚邵卿的下属尝尝。嗯,除了喝的,吃的点心也得准备几道。   安宁不仅准备了甜的点心,为了咸党,也准备了几样咸的点心。虾饺、椒盐桃酥、生煎……她一个人肯定拎不动这么多,除了玉容外,天晴手一挥,让白雪和两个侍女、两个内侍帮她一起。   不过她严重怀疑,天晴肯定是看在她多做出的那几样点心的份上才如此好心。   白雪还特地帮她问了一下,知道今日蔚邵卿巡逻的地方是在养心殿附近,天子平时下朝,除了养心殿便是呆在御书房中,偶尔看完奏折,办完政事,也会去御花园走走逛逛。   安宁有点担心,这样直接过去,会不会撞上皇帝,白雪笑了笑,说道:“没事,刚刚陛下正好去太后娘娘宫里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窥视圣驾的嫌疑,白雪压低了嗓音,只附在安宁耳边这样说。   安宁松了口气,问道:“平时会有人给他们送吃的吗?”她担心自己的行为太过特立独行。   白雪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平时也时常会有宫女给他们送吃食,只是接受不接受,便看他们自己了。在这种天气,有些娘娘也会让人给他们送水。”她抿唇一笑,能够在皇宫里担任侍卫的,基本家世都不错。加上大家也不可能放任长得丑的出现在皇帝面前,所以大部分都是水平以上。自然有些宫女会因此动了春心。   至于那些娘娘送吃食,那便是为了收买人心了。不过这些侍卫也都不是傻子,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吃食就被拉拢过去,加上上头还有皇帝看着,那些嫔妃即使想为儿子出力,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   安宁一行人慢慢走到养心殿附近的小花园,站在她这里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那些侍卫尽忠职守地伫立在各自的位置上。安宁扫了一圈,立即就看到了蔚邵卿。在这些人中,他的相貌风姿也是如此得出类拔萃,就如同夜晚时候,天上的星辰再多,也夺走不了月亮的光辉。   蔚邵卿原本是背对着他们的,却忽的转过头,视线与她相触,安宁不自觉抿出微笑的弧度。蔚邵卿微不可见地对她点了下头。   小花园中有不少的石凳石椅,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凉亭。安宁便将那些食盒都放在上面,白雪则是走了过去,同蔚邵卿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回来,对安宁说道:“蔚侯爷现在正在执勤,不好离开。”   安宁问道:“他还有多久休息?”   白雪道:“还有一刻钟时间。”   安宁笑道:“那就等好了。他们其他人应该也都是一刻钟以后换班的吧。”   白雪点点头。   一行人便直接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玉容还拿起手绢,铺在上面。安宁坐下,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天气不算炎热,她坐在有绿荫遮掩的石凳上。风轻轻吹拂而来,带来了各种花混合而成的淡淡香气。   白雪看着远处,对安宁说道:“这时节正是做桂花糕的时候呢。”   安宁被她一说,便想起了以前在宣州那边买的桂花糕,味道那叫一个好,即使是她自己,也做不出比那家店更好吃的桂花糕。她想了想,对玉容说道:“到时候写信回去,让她们多摘一些桂花花瓣,我们来蒸花露,做木樨清露。”   白雪好奇问道:“木樨清露不是贡品吗?姑娘也会做这个?”   玉容脸上浮现出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我家姑娘自己试着做了几回,做出来的木樨清露味道同贡品的可像了。”   安宁十分清楚,她纯粹是沾了前世的光,若不是前世看过这一些吃食做法,她哪里会去捣鼓这些。尤其是红楼梦,高中时候的她格外喜欢红楼梦这部作品,连带着里面出现的一些美食,也会去搜索,并且亲自动手试过,不然穿越过来后,哪里能够什么都会。   白雪拍手笑道:“公主没胃口的时候,也喜欢调一碗来吃呢。虽然公主受宠,但是一年最多也就收到五瓶。”凌天晴对她身边两个贴身大宫女又好,不会吃独食,常常也分给她们,所以就更加不够用了。只不过即使是其他娘娘,最多也就是收到两瓶,所以凌天晴哪里好意思多要呢。毕竟这上贡的木樨清露,每一年都是有数量限制。   安宁笑道:“那没事,我多做一些。到时候多送几瓶过来给天晴,让她可以喝一碗倒一碗。”   只能说这时代缺乏太多的笑料,导致安宁一句“喝一碗倒一碗”都能够让这些宫女太监笑得前俯后仰的。   安宁来到宫里,倒是被天晴给提示了一回。反正对她来说,手头不缺硝石,制冰十分容易,那么她回到家里后,也可以做一个专门用来储存东西的冰柜。   一群人一起说说笑笑,一刻钟时间并不难熬,很快就过去了。   白雪之前就同蔚邵卿说过,她们今天带了好几样点心过来,所以蔚邵卿那些换班休息的属下也跟着一起来了。   安宁早就将蔚邵卿的那份单独准备好,收在一个食盒中,自己拎着。   其中一位一看就同蔚邵卿十分熟络的侍卫还笑道:“我们可都是托了统领的福。”   玉容将点心一样样拿出来,她们在出来的时候,还带了好几个杯子,玻璃杯中盛满了冰凉的酸梅汤,酸酸甜甜的气味钻到鼻中,让人口舌生津。再加上一样样精致小巧的点心,用看的就能猜出其放入嘴里的好滋味。   这些侍卫都是蔚邵卿的下属,加上又执勤了一天,也不同安宁她们客气,再道谢过后,便兴高采烈地坐了下来。比较郁闷的是那些正好轮到他们执勤的人,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僚在那边享受美食,自己却只能乖乖站着。还有几个促狭的,还故意嘴里叼着一块饼干,手里捧着一杯酸梅汤,跑人家面前吃。那种得瑟的笑容,看得那些侍卫牙痒痒的,纷纷决定等明天一定要好好揍上这臭小子一顿。   周围的石椅都已经被这群人给霸占了,连个位置都没留下。   蔚邵卿也不在意,直接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亭子,“去哪里坐坐?”   他同安宁在明面上便是表兄妹的关系,加上两人又一派风光霁月的坦然态度,任谁也不会说他们两个之间有何私情。事实上,蔚邵卿也乐得人家往这方面误解去,若是能因此减少几个情敌,那就更好了。   他接过安宁手中的食盒,神情从容不迫。   安宁微微一笑,“那就一起去吧。”   两人慢慢走到凉亭那里,等蔚邵卿将食盒搁在桌上,安宁从食盒中拿出一份糖蒸酥酪。糖蒸酥酪装在食盒里的时候,周围还特地摆了一些碎冰块,所以到现在还是冰凉的。   蔚邵卿见到白嫩细滑的酥酪,眸子中闪过暖意,“这是特地给我做的?”   被他点出后,安宁反而有种莫名的羞恼,她轻轻哼了一声,“你只是沾光而已,多做了好几份,正好你在宫里,所以才顺便给你的。”   蔚邵卿用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瞅着她,瞅得安宁越发不自在,颇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淡淡的语气听不出额外的情绪,“季延一也在宫里。”   “咦?”安宁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到季延一身上,难不成,他觉得她也应该给季延一送上一份?她有些苦恼,“不过今天只剩下一份了,所以只能给你。嗯,明天再多做一份给他好了。”   季延一于她好歹有救命之恩,两人也算得上是朋友,她还真可以给他送上一份。   蔚邵卿捏着汤勺的手僵了僵,他原本只是想要点醒安宁,安宁想着给送这个,却不曾想过季延一。谁知道,似乎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十分认真地说道:“季延一应该不喜欢吃这个。”   安宁看了他一眼,感慨:“你们两个关系倒是不错,你连这个都知道。”   蔚邵卿没说什么,继续慢慢品尝酥酪的味道。   忽的,蔚邵卿的动作却停了下来,行了一个半礼,“见过陛下。”   安宁转过头,看见天子凌青恒朝他们这个方向缓缓走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也跟着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   凌青恒示意让他们起来,视线落在桌上这些吃食上,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这丫头,对邵卿倒好。”   安宁道:“他毕竟是我表哥。”   凌青恒负手站着,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他没坐,安宁和蔚邵卿自然也没有坐的道理,两人并立站在一起。   凌青恒道:“那些侍卫吃的东西也是你送来的吗?”   安宁听他话语之中,只有些许的好奇,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点点头,道:“我看这天气炎热,正好多做了一些吃食,索性就送来一些。”   凌青恒瞥了含笑不语的蔚邵卿,哼了一声,“我看他们吃的,可没邵卿吃的这些好,你这是偏心啊。”   安宁除了糖蒸酥酪,还另外给蔚邵卿多做了一份小小的水果冰。   安宁笑道:“人的心脏本来就是偏的,这哪里是我能够改变的。论远近亲疏之别,我也没有亏待表哥的道理。”   凌青恒失笑,他没想到周安宁即使是偏心,也是偏心得堂堂正正,还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像一般人,被他这么一问,都会找出各种理由。   他的语气有些玩味,“也就是说邵卿是属于亲疏之别中,亲的那部分?”   安宁总觉得被他这么一说,似乎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她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   “那延一呢?”凌青恒现在的口吻,像极了民间那种兴致勃勃探讨流言蜚语的三姑六婆。   安宁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季延一的名字,她的声音不带任何的犹豫,“季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是我的朋友。”   凌青恒脸上笑意收敛,神情也多了一缕的郑重其事,“所以延一同邵卿相比,属于疏的那部分吧?”   安宁觉得这不是废话吗?但若是直接承认这点的话,似乎又不太好。她灵机一动,反问道:“小女斗胆问一问陛下,于陛下来说,孰重孰轻?”   凌青恒怔了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好你个周安宁,居然直接反将朕一军。”   他笑着看她一眼,“虽然你没回答那问题,但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便不为难你们了。”他顿了顿,转身离去,那股潇洒劲头让安宁略一怔忪。   一个略显亲昵的表哥称呼,一个彬彬有礼的“季将军”,对于周安宁来说,亲疏立显。算了,小辈自有小辈福,无论是蔚邵卿还是季延一,都是他信任宠爱的心腹,何必非要插手。连最有资格的梓潼都没介入的意思,他还是在一旁围观就可以。   天子这趟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安宁完全弄不明白他过来是干嘛的。难不成,真的只是单纯地同他们说说话吗?   蔚邵卿则是十分淡定地坐了下来,将剩余的那些吃完,又对安宁说道:“今日也算是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以后你即使常常送东西过来,也不会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什么。”   安宁瞪了他一眼,“没有以后了。谁告诉你还有以后的?”   蔚邵卿道:“你刚刚不是都说偏心我了?那么何不偏心到底?”   安宁微妙的有种被蔚邵卿调戏了一把的错觉,她偏偏不想如他所愿,笑靥如花,“我偏心的人可多了。我还偏心我娘、慧姐儿、三嫂、聪哥儿、金宝……”   她一个个数下来,至少数了十来个,包括安玲珑和凌天晴等好友,就是不肯说蔚邵卿的名字。   蔚邵卿却不生气,嘴角挂着一抹怡然自得的笑容,看着安宁在那边数着名字,片刻之后,才不紧不慢说道:“看来我还有很多努力的地方,至少得多前进几位。”   连前十都排不进去的话,那就太丢脸了。   唯一让他欣慰的,安宁所列出的名字中,没有一个是他的情敌,正因为如此,蔚邵卿才可以好整以暇地调戏了一回,“你做的果然比店里卖的还要好吃。你明天还会过来吗?”   安宁将这些干净的碟子收好,放入食盒之中,说道:“看我心情。心情好就送,心情不好就不送。”   心里却开始琢磨着,明天要是送过来的话,得准备哪几样好呢?蔚邵卿似乎对烧麦挺喜欢的,吃这个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比吃别的要高一些,仅次于糖蒸酥酪。   她今天所做的是香菇烧麦,小小的一个,一口就可以吃完。明天来尝试一下鲜虾烧卖、笋肉烧麦好了,正好又到了吃螃蟹的季节,天晴的小厨房底下还有人送来了两篓子的螃蟹,安宁思索着,要不要留下一些,来做一下蟹肉烧麦,蟹黄烧麦也是可以。   她脑海中一边翻滚着明天的菜单,一边拎着食盒,准备回月华宫。   蔚邵卿倒是没有问安宁入宫的原因,只是嘱咐她,平时还是不要随意外出走动,就算想出来逛花园,也得多带一些人手。   安宁斜了他一眼,将头点的如同捣年糕,“我懂了,我这些天就每天呆天晴宫里,不出来。嗯,下午也不出来送吃的。”   蔚邵卿:“……”。   倘若蔚邵卿生活在现代,现在一定会忍不出上网去发一个帖子,内容如下:“家中表妹叛逆期到来,热衷抬杠顶嘴,求支援,在线急。”   安宁见他难得露出无奈的神情,噗嗤一笑,“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她也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恶趣味了,似乎以见蔚邵卿变脸为乐。这不能怪她,谁让蔚邵卿平时总是那种运筹帷幄万事皆在掌控之中的笃定模样,每每让他露出点属于人类的表情,那种成就感,甚至不比她初被封为乡君差多少。   蔚邵卿送了她一段路后,便回去了。   安宁投喂完毕,又成功看到蔚邵卿变脸,心情愉悦地回去。   回去后,便看见凌天晴正在同一篓子的螃蟹做战斗。别的公主都是坐好等吃的,这位倒好,还挺喜欢亲自下场的。   安宁挽起袖子,立刻杀了进去,加入队伍之中。   月华宫大战螃蟹,求组队。   晚上月华宫除了蒸螃蟹,安宁还将一些螃蟹拿来做蟹黄包和狮子头。   一壶温过的黄酒,一只红艳艳的螃蟹,一叠的姜醋,便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一宫的人十分满足地吃了一顿螃蟹宴,还留下几只给安宁明天做吃的。   她给蔚邵卿做吃食,蔚邵卿那些下属多少都沾光了,一个个恨不得安宁多住宫里几天,这样的福利最好不要停啊!   蔚邵卿同样觉得这种每天等待投喂的日子格外享受,使得他越发期待进宫执勤这工作。只是于他来说,虽然被安宁投喂很美好,但是他更愿意安宁早点完全她的任务,早点离开皇宫。皇宫可不像宫外那般逍遥自在,以安宁不受拘束的性子,保不齐什么情况下就不小心被人给陷害了。他能阻挡住大多数人的算计,却无法阻止全部的阴谋。   ……   安宁可没忘记自己来到皇宫的目的,等有空的时候便被天晴拉着去她的秘密基地。她手里拿着一个专门定制的画板,又卷起一些用来作画的纸,再带上自制的炭笔,另外还有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望眼镜,然后便跟着天晴一起走了。   天晴所说的这秘密基地,距离她所居住的月华宫还挺近的。其实就是一个占地面积不算大的山,山上种满了梨花,按照天晴的说法是,每年梨花盛开的时候,总有一些娘娘跑去赏花。   安宁不解:“这样的话岂不是很多人都知道?”   天晴神秘地笑了笑,只是拉着她继续前进。   安宁很快就知道为何她会信誓旦旦说这是她的秘密基地了。天晴直接领着她走了一条地道,天知道,这地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挖的,如何挖掘而成的。她更倾向于是前朝留下的。而且地道的入口还挺隐秘的,被杂草和石头遮挡着。   这地道直接通往这山的最高处位置,等安宁从地道中出来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颗巨大的梨树,这梨树比她所见过的都要大,三人合抱都未必能抱住。   天晴笑道:“好了,你可以爬到那树上,拿望远镜便可以将整个皇宫收进眼中。”   她平时显然没少这么做。   安宁有点胆战心惊,“不会被发现吧?”   天晴十分淡定,“被发现你就说是来画这最大的梨树。”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拉着她的手道谢。   安宁以作画为理由出来倒还好,但天晴一个公主就不好失踪太久了,她告诉安宁这条路如何走以后,便回去了,只留下她和玉容。   安宁下意识地捏了捏袖子里的东西,还好,该带的东西都带着,即使出现什么意外,好歹还有保命的东西。   她眯眼看着这高大的梨树,咬咬牙,还是哪里顺着枝干爬了上去,穿越过来这么久,没想到第一次爬树,居然是在这种地方。   玉容在树下看着她家姑娘一点平时淑女仪态都没有地爬着树,觉得安宁还需要再多多练习:作为淑女,即使是爬树,也得爬得优雅,爬出水平。   安宁还不知道玉容的心理活动,花了大力气才爬上。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好位置,窝着,然后脚晃了晃,这一晃,脚上的绣鞋就掉了。   安宁:“……”   ☆、第九十五章 所谓的林中幽会,兴师问罪   粉色的绣花鞋落在地上,露出安宁白嫩的脚。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安宁并没有穿袜子,不然热都可以热死。   这绣花鞋直接掉到玉容面前,玉容噗嗤一笑。   安宁很是犹豫,她到底要不要下去捡起来呢,可是她刚刚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来的,再爬下去捡起来,简直太折磨了。这一来一回不仅是对她体力的摧残,还大大浪费了她的时间。   一想到自己得再爬下去再爬上来,安宁连绘画的力气都没有了。让玉容爬上去也不现实,这丫头的体力比她还差呢。反正这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几个时辰不穿鞋也不算什么。因此安宁还是决定不去管这掉了的鞋子。   只是作为一个轻微的强迫症患者,她实在无法忍受一只脚光着感受微风,另一只脚被绣花鞋包裹的感觉,所以安宁十分干脆利落地把另一只鞋给弄掉了,还对玉容说道:“帮我把鞋子摆好吧。”   玉容忍着笑,将鞋子排整齐。   说实话,许久没有光着脚丫子,感觉还真挺舒服的,这种不受束缚太自在了。这梨树茂盛的枝叶将头顶的天地遮着,偶尔在间隙中洒落点点的光斑,四周一片安静,有种静谧的美好。   玉容则是拿出一块布,铺在地上,自己坐在地上等着安宁画好。   安宁将包裹着望远镜的丝绸扯开,开始拿望眼镜往御花园那个方向扫了过去。她可是听天晴说了,这个时间点,凌青恒很喜欢到花园里逛逛,而且不喜欢被打扰,似乎只是单纯地享受着一个人散步的悠哉感觉。即使是宫里再蠢的妃子,也不会傻到这时候撞过去。   天晴还告诉过她,以前有个叫做梅嫔的妃子,得过凌青恒一段时间的宠爱,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有天这梅嫔仗着宠爱在这时间特地在半路上吟诗作画,结果反而惹得凌青恒发了一通的脾气,被禁足不说,还被贬了位份,渐渐便失宠了。   御花园的面积可不小,即使她大概知道御花园的方位,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幸好凌青恒作为皇帝,出行的时候,周围护卫内侍不少,目标较大,找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安宁花了大约十分钟时间,终于成功锁定凌青恒的位置。她原本以为凌青恒会慢慢散步,谁知道他却在御花园的梅林中停了下来,然后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时候的凌青恒神情不太对,不再是一贯充满皇帝的威严气势,周身反而萦绕着淡淡的惆怅。   凌青恒本来相貌就生得好,即使现在已经五十岁出头,却因为保养好的缘故,看上去最多就是三十多岁,而且还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魅力,后宫那么多妃子爱着他,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不过对于安宁来说,此时的凌青恒却是很好的下笔题材。她以一种全然的欣赏目光看着他,将他的五官和身姿努力记着——平时即使她面见凌青恒,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所以说望远镜真是好东西啊。   凌青恒在那边站了多久,安宁就看了多久。   看到树下的玉容都已经打起了瞌睡,看到太阳越爬越高,最后升到最高处。不过因为有树叶挡着,加上清风拂面,安宁倒不会觉得热。   她不觉得热,凌青恒就不一定了,他终于回过神来,然后离开了御花园。   安宁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最后风景,便是他略带孤寂的背影。   孤寂?可能吗?她摇摇头,甩去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过这至少持续半小时的观摩,的确让她灵感很多,她迫不及待地在纸上绘下脑海中闪烁的画面。画完一张,画下一张。   直到肚子突然传来了打鼓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玉容在树下也听到了,笑道:“姑娘,我们要回去了吗?”   安宁刚刚正好画了五张的素描图,拿来做油画的素材是够用的,这时候回去倒也可以。她拿起望远镜,扫了扫,却恰好捕捉到一个少见的身影——今天皇后娘娘居然也出来了。   安宁连忙对玉容说道:“晚点吧,我再画几张。”   她还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把皇后娘娘也给一起画好了。至于太后娘娘那边,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凌天晴几乎每天都会过去陪太后娘娘说上半个小时的话,还会拉上安宁。安宁有的是机会观摩太后娘娘,太后的那份早搞定了。   她话应刚落,肚子又传来了响亮的一声。   安宁脸颊红了红,这可真是太丢脸了。   玉容脸上笑意加深,说道:“我还是先出去,给姑娘带一些点心过来吧,肚子饿太久的话,对身体也不好。”   安宁想想这主意不错,加上这地方的确很不错,因为地势高的缘故,坐在这树上,很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情怀,灵感也因此不断喷发,让人欲罢不能。   玉容转身便下了这山,依旧是从那地道走的。   安宁拿起望远镜,继续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今日一声简单的石青色长裙,头发挽起,简单地插了一个木钗。比起平时的雍容华贵,现在的她看起来清雅柔美。   她今日出来,似乎只是单纯地闲逛。   安宁望远镜一移,倒是看到了颇为有趣的一幕。季皇后正在看花,凌青恒在远处看着皇后娘娘。让她不由想起了以前曾经看过的一首现代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只是这一对本该恩爱和谐的帝后,却走到现在相敬如宾这一步,让人不由跟着唏嘘了起来。   安宁叹了口气,莫名地心塞了起来。她放下望远镜,开始画了起来。这一回,画的是季皇后。   安宁画到第三张的时候,却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说道:“玉容,你那么快就回来了?”   难不成是跑过去又跑回来吗?   “你怎么在这里?”少年清朗中带着桀骜的嗓音响起,声音好听归好听,这突然出现的男声对安宁来说,无疑是耳边惊雷,她差点从树上摔了下来,还是她及时地抱住树枝,才没掉下来。   她一抬眼,便看见季延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看着她那双白皙小巧的脚。   安宁的脸瞬间爆红,却不忘瞪了他一眼,“季大将军,难不成你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吗?”   这人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难不成他也知道那地道吗?   季延一唇角微微勾起,“我还真不懂,周县君不如教教我?”   安宁将脚收起,改为侧坐的姿势,正好让自己的脚恰好被裙摆给遮挡。只是这个姿势若是在床上也就算了,但是在凹凸不平的树上,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安宁看见季延一的视线已经落在树下她的那双绣花鞋上,越发的尴尬。   季延一的声音似乎也有点无语,“你连爬树,都要脱下鞋子吗?”正该让那些口口声声说她是淑女典范的人看看周安宁此时的样子。至少他所认识的周安宁,骨子中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才不是。”安宁反驳,“只是爬上来的时候掉了一只,索性把另一只也给丢下去。”   季延一怔了怔,似乎在脑补那个画面,下一秒,他便笑了起来,笑得酣畅淋漓,身上的桀骜不群都去了不少,更像是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样子。   安宁却有点担心他继续笑下去,这动静,说不定会引来路过的人的注意,她连忙说道:“你能别笑了吗?就算要笑,可以小声一点吗?”   这树林的回音还是挺给力的,他一笑,声音都要在树林中放大了不少,震飞了树上的小鸟。他再继续笑下去,倒霉的肯定是她。   季延一这才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仍然存在,“你担心别人过来?”   “这不是废话吗?”   “我说,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让人过来?”   安宁道:“被人看见我们两个孤男寡女在这里,我都没法解释了。”   季延一收起了笑意,哼了一声,“那些人的议论,与我何干。”   安宁沉声道:“你是男子,自然不担心,这世道,人们对女子本来就比男子苛刻。”   季延一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事。”   安宁道:“我又不是生活在孤岛中的人,怎么可能对此毫不在乎。”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那些画给卷起来,结果望远镜却被她的手肘一撞,直直掉了下去。   安宁发出一声的惊呼,这树至少也有两米的高度,这望远镜若是掉下去,恐怕会直接摔碎吧。那她剩余几天的“采风”要怎么办?   下一秒,季延一伸手直接接住了望远镜,他的目光触及到这望远镜,变得锐利起来,“你刚刚,用这东西在看什么?”   安宁的心咯噔一下,这误会可就大了。季延一不会以为她是拿这东西在做坏事吧?想想她特地来到这山上,爬到高树上,身上还带着望远镜,实在很惹人怀疑。   安宁咬了咬下唇,还是说了实话,“我用这个来作画呢。”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季延一纵身一跃,便来到树上,站在枝干上,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安宁将自己刚刚卷起的画展开来,说道:“我原本想要给陛下和娘娘他们绘一幅全家图作为今年的寿礼的。只是作为臣下,哪里能够直视陛下,冒犯龙颜,所以……”   “所以你就用望远镜偷窥吗?”季延一语气怪异,他都不知道该说这丫头什么。她不敢冒犯天威,倒是敢用这种方式偷窥皇帝,明明后一种被发现的话,罪名更大的。   安宁的声音弱了几分,“我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   谁知道季延一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季延一将一张张画纸看了过去,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确有几分的水平,陛下和他姐姐的神韵都被她很好地捕捉到,五官也是画得惟妙惟肖。想起这丫头之前也给季延一画过一张等身的油画,他心中酸泡泡不断地往外冒。   他扬了扬手中的画纸,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想要我保密?”   安宁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这不是废话吗?   “求我啊。”   擦!安宁目瞪口呆。   这季延一是不是被水给附身了?画风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若是平时,安宁肯定会呵呵他一脸,冷艳高贵地回一句“求你妹啊求!”。   偏偏她把柄就落在季延一身上,还真的不得不忍。她忍气吞声说道:“我求你了。”   季延一注视着她精致的面容,明明她眼中喷射着怒火,偏偏还得软语求她,心中某个角落又因此蠢蠢欲动了起来,像是有人拿着小羽毛在他胸口拂啊拂,拂得心口痒痒的。他眼睛微微眯起,神情惬意,显然十分享受她这种难得的窘态,比起平时的眉飞色舞和自信从容,又别有另一番的风味,“太小声了,没诚意。”   若放现代,季延一绝对是属于那种偷偷揪心上人辫子欺负她的恶劣同学。   安宁在心中默默诅咒季延一走平地最好摔一跤,再次道:“求你了。”这一声的求你散发着浓浓的杀气,仿佛不是在求人,而是在杀人一样。   “太小声了。”   所谓的不作死不会死,说的就是季延一。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安宁直接抬脚,将季延一给踹了下去!不踹他一脚,他还真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若是平时,季延一肯定可以躲过,只是安宁这动作太突然,他也没想到安宁会就这样爆发,还真被踹了个正着。季延一身手很好,一个翻跃,便平平稳稳地落地,只是他的表情还是有点懵,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踹了。   安宁气鼓鼓地看着他,冷着嗓音道:“你爱去说,就去说吧。”   季延一听她语气中的怒火不像假的,意识到自己撩拨过头了,结果人家女孩子不干了。他站在树下抬头看着安宁。   安宁好不躲闪地与他对视。   季延一率先道歉,“刚刚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调戏你。”   安宁凉凉道:“原来季将军也知道那是在调戏啊。”   季延一道:“不过你踹我一脚,也算扯平了吧。”他顿了顿,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一道歉,安宁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她本来就不是性格扭捏的人,“我也不该踹你。”   季延一点头,“从这高度踹下来,万一我摔得半身不遂,你打算负责吗?”   “负什么责啊,你要是那么容易就摔残了,那也就不是季延一了吧。”她语气中所透露的是对他身手满满的信任。   季延一的唇角缓缓勾起,笑容一如既往的张扬自信,眼神充满了一往向前的锋芒。   他缓缓弯腰,勾起地上那双粉色绣荷花的绣花鞋,再次飞到了树上。   “还是将鞋子穿好吧,不然等下爬下来的话,恐怕你的脚有的磨了。”   他说话的时候,呵出的气喷在安宁的头发上,安宁接过鞋子,抬起头,笑容灿烂,眼中像是将所有的光芒揉碎进去,让人一不小心就要沉浸其中,嘴角的笑意比蜜还要来得甜美醉人,“谢谢了。”   季延一嘴角一扬,再次轻轻松松地落回地面。他看着安宁将像是剥壳菱角的脚伸进鞋子之中,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背上刚刚被安宁踹了的地方有点热。   安宁将鞋子重新穿好,抿了抿唇,对树下的季延一说道:“帮我接住一下。”   说罢,将那些刚刚被她重新卷好的画纸给扔了下去,动作之间却是十分信任季延一会接住。   季延一也的确接住了,在接住的同时,心中也有几分的可惜:若是安宁愿意直接跳下来的话,他也一定会好好接住她,不会让她有一点受伤的可能性。   只可惜这样的画面也只能是想象而已。   安宁宁愿一个人慢慢地从树上爬下来,也不愿意让他帮忙,季延一也只能微妙地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看她下来。等安宁的脚平平安安地触及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遗憾:失去了英雄救美的机会了。   安宁完全不知道某人心中流淌的不和谐内容,还笑着对季延一说道:“刚刚谢谢了。”   季延一将那画重新还给她,“若是要谢我的话,不如为我画上一幅?”   安宁没有多大犹豫就应了下来,一张素描图而已,所花的时间也不用多少。   她在木板上又摊开一张新的画纸,因为同季延一也算熟悉的份上,一幅半身的肖像画很快就出来了,眉眼之间如出鞘宝剑一般的锋利尤其的抓人眼球。   季延一静静地看着这画,最后收好,语气认真:“我会好好保存的。”   安宁略一怔忪,不知为何,觉得季延一似乎想说的不仅仅是如此。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其实不用很好的保存也可以的,只是一幅画而已。”而且还是素描,不是什么油画。若是被大张旗鼓地收藏,安宁反而不自在。   季延一道:“你画的很好。”   任谁被夸奖都会心情愉快,安宁也不例外,她笑了笑,“我也只是练多了而已。”   季延一目光放在安宁手中的画板,“我倒是也想试试这种风格的画作。”   安宁疑虑地看着他,“你会画画?”她没听说过季延一在这方面有什么突出的名声,大家一般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天才。倒是她那便宜表哥蔚邵卿,琴棋书画皆是出了名的好。   季延一回想起自己那四分捉急的水墨画,语气却依旧肯定,“自然是会的。”虽然他水墨画不好,但是说不定画这种会很有天赋呢。   安宁还真的挺好奇的,将画板让给了他。   季延一扬了扬眉,“你站在树下好了。”   安宁惊讶道:“你要画我?”   季延一点了下头,又缓慢道:“我过几天便要奔赴边关。我听闻你素有福气之名,若是将你的画带着,说不定能够逢凶化吉。”   安宁简直要被他给逗笑了,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效果,“我谢谢你啊。”   说罢,还真的站在树下,任季延一画下来。   绿荫之下,聘聘婷婷的少女含笑站在那里,背后的树林鲜花都沦为了陪衬。   季延一微微眯了眯眼,开始动笔画了起来。   安宁原本以为季延一这个新手至少也得画个一刻钟,甚至有点小担心等下玉容来了怎么办。   谁知道季延一画不到五分钟,便停下笔,说道:“好了。”   安宁瞪大眼睛看他——这么快?!   她跨步上前,扫了一下季延一的作品,下一秒,笑容直接就僵在嘴角了。这个根本就不是她吧?跟火柴人没差多少的,好意思说是她。勉强只能从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认出是人,再从裙子认出是姑娘。全身最像的大概就是头发。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压住将某人痛打一顿的冲动,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打不过他。   “你确定这是我?”   季延一点了点头,神情似乎对自己的大作还蛮满意的,“看来,我在素描上的天赋比水墨画要好多了。”   安宁眼皮跳了跳,对于他这话实在无法苟同,只能呵呵了。   季延一将这画卷起,收好。安宁很想说,这种画哪有收藏的意义,她小学时候画的图都比这个好。但考虑到这好歹也是季将军第一幅作品,说不定很具有所谓的纪念意义,她便不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季延一神色一敛,虽然站姿看似普普通通,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安宁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很有可能是玉容。”   话应刚落,玉容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因为手中拎着两个食盒的缘故,加上又来回跑,此时气仍然有些不太匀,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水。   “咦,原来那里居然还有一条密道。”季延一恍然大悟。   安宁疑惑问:“那你刚刚怎么上来这里的?”   季延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轻功飞上来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武林高手的世界她果然不懂。   玉容一抬头,看见突然多了一个男子,也吓了一跳,等看仔细这人是季延一后,才松了口气,视线在安宁和季延一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季将军,正好来这里看风景。”   玉容没说什么,虽然她家侯爷和季延一性格不太合,但她心中也清楚,季延一骄傲归骄傲,人品还是挺正直的,在可以信任的范围以内。   她走了过来,对安宁说道:“姑娘,我带了一些小吃,要吃完再下去吗?”   她原本以为看安宁那架势,至少还得再画个一两个时辰,所以便带了不少的吃食,但谁知道等千辛万苦拿过来以后,她家姑娘却已经画得差不多了。   安宁也不可能让玉容辛苦带过来,又辛苦带过去,笑道:“我们等吃完再下去好了。”   玉容这趟来,直接带了大块的红色绸缎,她将布展开,铺在地上,将食盒里的小吃一样样拿出来。   玉容笑道:“公主那边的厨师还真有一些本事,我看他们之前同姑娘学的那几道菜,味道已经做得和姑娘所做的,相当接近了呢。”   安宁看了看,玉容所带的不少都是虾饺、烧麦、包子、鲜蘑菜心这一类,还带了一道野菌野鸽汤。   她和玉容两个人未必能吃得了那么多呢,她抬起头,看着还没走的季延一,问道:“你要不要也一起吃?”   玉容为了以防碗筷不小心掉落没法使用,倒是有准备备用的碗筷,这时候倒是便宜了季延一。   季延一直接在安宁对面坐下,玉容看了他一眼,将一副碗筷摆在他面前。   三人默默地吃完这些东西,虽然玉容拿上来的时候,已经有点凉了,但味道仍然挺不错,加上这种天气,吃凉的,反而更舒服点。吃完之后,玉容将空了的盘子重新收好。   安宁见玉容打算继续拎着食盒,咳嗽了一声,看某人,“那人手软,吃人嘴短啊,季将军。”   意思就是吃了这饭,好歹得有点表示吧,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她家玉容继续辛苦拎食盒吗?安宁倒是可以帮忙拎,但想也知道,玉容宁可自己累死,也不会愿意让她动手的。   季延一顺着她的视线落在食盒上,瞬间明白了安宁的意思——这是要让他当苦力吧。这丫头,算盘打得还挺精明的。对她自己的丫鬟也够好的。   他慢慢说道:“如果你请的是二公主,也会让她来帮忙?”   安宁道:“如果是天晴的话,我们大概是一人拎一个食盒吧。”她顿了顿,说道:“不过,你作为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让玉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拎着这些吗?”   玉容说道:“姑娘,还是我来吧。”   季延一弯下腰,默默将食盒一个人都拿着。想他一个皎如玉树,目若朗星的少将军,偏偏为了一顿饭,把自己给卖了,充当苦力,还卖得心安理得,这在过去几乎是他不可想象的事情。   安宁嘴角微微扬起,拉着还有些小不安的玉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画板和画作,准备下山去。   在玉容出现的时候,她便知道这条密道是瞒不过季延一,与其枉做小人,还不如堂堂正正地走着。以季延一的性子,他也不会随便把这地方告诉别人。只不过等回去以后,她还是得告诉天晴一声。说起来她的运气还真算不上好,天晴进进出出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也没撞到过别人。偏偏她才来了一次,就遇到了季延一,还泄了底,怎么看都有点对不起天晴。   季延一跟随在她们身后,在安宁看不见的地方,唇角缓缓扬起微笑的弧度。他此时的笑容不同于平时的冷笑,少了一分的冷傲不驯,多了三分单纯的愉悦。至少在安宁心中,他是足够让她信任的人,不是吗?不然也不会完全没有掩饰这条密道的意思。   这密道长度大约有两百米,因为头顶处有通风口的缘故,上面的光亮透了下来,让地道不至于显得阴暗。   等从地道走出来以后,安宁和玉容将地道的入口处重新遮掩好,三人一起走出这树林。   刚出树林口,迎面走来一国色天香的女子,身着天蓝色长裙,挽着一个垂云髻,见到安宁他们的时候,怔了怔,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周县君与季将军一起呢。”   说话的人正是六皇子的生母柔嫔娘娘。   安宁作为县君,见到嫔以上的妃子,还是得行半礼的,“见过柔嫔娘娘,在下不过是同季将军恰好遇到罢了。”   柔嫔的视线在季延一手上拎着的食盒上晃悠了几圈,抬手用手绢遮掩住嘴角的笑意,“这还真是恰好。”   安宁注意到她的目光,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季将军真是个好人,看我们拎东西拎得累了,便帮我们一把。”   柔嫔嘴角抽了抽——京城里谁不知道季延一是什么德行啊,面对姑娘家素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里可能会有这样的好心,偏偏安宁还在那边一脸感动地感慨着季延一的绅士风度,说到后头,已经扯到应该号召所有人向季延一学习。   她原本想说这两人幽会的事情都被迫吞到肚子中,最后只能寻了个理由走了。   安宁看着她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那叫一个爽快。   等柔嫔走后,安宁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还是自己拿食盒吧。”   反正这里距离月华宫也不远。   季延一哼了一声,“你怕什么?”   安宁眼珠转了转,开玩笑道:“若是有流言传出的话,我倒是无所谓,不知道有多少的姑娘家要心碎呢,那你可就吃大亏了。”   “我也无所谓。”   “不好不好,我哪里能够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坏了你的未来呢。”   安宁觉得在地道时让季延一拎着食盒没什么,从山下下来后还是她自己拿着吧,皇宫里那么多双眼睛,保不齐又有什么误会了。若是蔚邵卿的话,那就无所谓了。蔚邵卿在名义上可是她表哥,给表妹帮个忙不算啥。   季延一斜了她一眼,安宁实在很难说出那一眼所包含的复杂情绪,像是不悦,又像是郁闷。最后他收回视线,脸上冷笑了一下,大步向前。   安宁怔了一下,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有些不解,还是小跑着跟上了他。   幸好季延一到后头还记得要放慢脚步一下,不然就她这速度,能跟上才有鬼。   季延一将她们送到了月华宫的门口,才将食盒还给了她们。   安宁觉得这季延一确实是所谓的面冷心热,在接过食盒的时候,笑道:“谢谢,季将军的大恩小女子今生难以回报,只能来生衔草结环。”   季延一原本还想听这丫头说什么,谁知道她直接就推到来生去了!   他嘴角抽了抽,说道:“来生太虚了,我可不信这套。你若是真想回报我……”他顿了顿,看着安宁难得脸上浮现出意思的紧张,“下回不要叫我季将军。”   “咦?你不喜欢被这样叫吗?我看大家都这样喊你……”而季延一似乎挺习惯的样子。   季延一心道:大家是大家,你是你。   嘴角一扯,笑容便多了几分的张扬,“这大周朝的季将军可不止我一个。”他那大伯,不也称为季将军吗?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空头将军,名声被他压得死死的,导致京城里提到季将军,大家都只会想起他。   安宁懂了,反正只是一个称呼,改口一下也没什么,她微微一笑,“嗯,季延一。”   季延一又道:“听闻你所做的糖蒸酥酪味道甚美……”   安宁道:“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季延一一听这话,便猜到肯定是蔚邵卿使绊子,他直接道:“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吃的?”   安宁倒不至于出卖蔚邵卿,她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当蔚邵卿是记差了也说不定。她笑道:“既然如此,我下午做的时候,便多做你一份,也算是祝你这次能够旗开得胜。”   季延一嘴角扬起,将食盒还给了她们,转身离开。   安宁心想:他这个反应应该算是答应了吧?   玉容想要接过食盒,安宁将两个给了她,自己也帮忙拎着,玉容自然不肯。   安宁笑道:“左不过是几步路而已,没事。”   等主仆两回到宫里后,天晴担心她们没吃饱,还让人给她们煮了碗面。安宁其实肚子并不算饿,但也不好辜负天晴的好意,所以多少还是吃了一些。   她原本打算在宫里多呆几天,多画一下,但是早上遇到季延一多少给她造成了点心理阴影,她生怕又不小心遇到别人,只能放弃。幸好她画的那些素描图,作为底图使用是够的。   她吃过半碗面以后,有点撑,便在院子中走了几圈,消食一下。   消食完毕后,挽起袖子,开始做下午的点心。   等做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今天似乎不像是平时那么热,一转头,看见角落地方搁着一盆冰,瞬间明白了。   她嘴角勾了勾,决定今天做多几样菜。反正她需要的素描画已经差不多了,明天便可以离开皇宫,既然是最后一顿,何不弄的丰盛一点。加上今天还得多季延一那份,虽然季延一只说要糖蒸酥酪,但是孤零零的一份送过去,还是有点少,还不如再添上几样。   因为做的多的缘故,今天所花的时间也比平时要久。   安宁还问了一下天晴,她送给季延一的话,会不会有什么流言?如果有的话,季延一那份她就等出宫后再送好了。她也没隐瞒今天遇到季延一的事情。   安宁对于被季延一发现那密道,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对她说道:“流言?能有什么流言?恐怕流言刚出来,皇后娘娘便要出手收拾了。”   季皇后没有儿子,虽然那些皇子在名义上得喊她母后,但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己嫡亲的外甥重要。   就冲着这点,宫里有儿子的嫔妃都不会傻到去得罪皇后娘娘,没儿子女儿的更是没这个胆子,老老实实窝着。   安宁这才明白,原来她这还是沾上季延一的光啊。   她微微笑了笑,将东西分好,季延一的那份让人送了过去。   自己则是带着另外一堆去给蔚邵卿加餐。   她现在多少清楚蔚邵卿值班时间,时间控制得刚刚好,她才刚到,蔚邵卿便刚好结束今天的执勤。   两人照例坐在小亭子里,这里都快成了他们的基地了。   蔚邵卿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听闻你今日同季延一在树林幽会来着?”   安宁硬生生从他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看到明晃晃的四个字:兴师问罪。   天晴骗人!说好的不会有流言呢!   ☆、第九十六章 风水轮流转,配不上   “此事说来话长……”   “嗯,慢慢说。我今日不需要再执勤,不着急。”蔚邵卿好整以暇看着她,还给安宁倒了杯水,润润喉咙。   他摆出这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安宁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将这一杯的花茶给喝完。她这些天给蔚邵卿带的饮料,大多数是花茶一类的,虽然蔚邵卿更喜欢单纯的茶,譬如银针、龙井什么的。但是这种茶本身十分讲究泡茶记忆,而且还需要现泡。安宁倒是可以想现代那样直接大大的罐子里面舀一两勺茶叶,然后再用滚烫的热水冲泡。但这种形式下的茶水,蔚邵卿会喝才奇怪吧,还不如花茶呢。   安宁咳嗽了一声,决定先下手为强,使出她最擅长的歪楼大法,“表哥你最近情报工作做不到位啊,连季延一喜欢吃的东西都弄错了。”   蔚邵卿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安宁一看有戏,一脸认真说道:“季延一明明挺喜欢吃糖蒸酥酪的……说起来他和你的口味真有点像呢。”安宁若有所思,这两个人,两个都不太喜欢甜食,偏偏都挺爱吃糖蒸酥酪的。平时比起重口味的菜,似乎也更爱清淡一些的。对于肉类可有可无,但是蔬菜一类则烹饪时喜欢突出食材本身的鲜美。   蔚邵卿心道:可不是口味相像吗?连两人喜欢的姑娘类型都差不多。   想到季延一之前还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和他探讨了一下所谓的素描,他就觉得牙疼,显摆什么!他和安宁常常一起磨墨作画,都没说过什么呢。   蔚邵卿想起某个事情,嘴角忽的流泻出一点的笑意,“安宁,我这些天闲来无事,正好画了一幅画,你若是有空的话,不如在旁边提诗一首?”   蔚邵卿最擅长水墨画,只是他平时鲜少在外面流出作品,所以鲜为人知罢了。可是他心里却是十分清楚季延一的水墨画水平,简直不是一个惨不忍睹可以形容的。说惨不忍睹还算是抬举季延一了——只能说季延一天生就没有这天赋。他作画,安宁提诗,这作品到时候还可以送去气一气季延一。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季延一刚才的挑衅给气到,一向沉稳不动安如山的他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什么画?”安宁乐得看话题被转移,兴致勃勃问道。   蔚邵卿……其实根本就还没画好画,但这点肯定是不能在安宁面前表现出来的,他顿了顿,说道:“是一副描绘边塞风景的画作,我同季延一相交一场,他不日便要前往边关,所以只能以画作聊表心意。”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牙酸了。以前的他同季延一虽然王不见王,但多少还有所谓对于对方才能欣赏的惺惺相惜。在成为了情敌以后,这两人都不遗余力地开始打击起对方。   不过蔚邵卿心中也十分清楚,他在内心深处也是羡慕季延一的。昌义侯蔚显作为不世出的军师天才,一个三十六计便奠定了他的地位,加上那些大大小小战无不胜的履历,说是军神也不为过。蔚邵卿从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怎么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作为一个身体热血还没冷却的少年,他多少也有点纵横沙场的豪迈情怀,只是这情怀注定只能埋藏在心中。   即使天子再信任他,在蔚邵卿因为那寻回的三种高产作物名声大噪,甚至超过了众多大儒的情况下,他手头根本不可能会有军师力量,除非他想被上头所忌惮。这不仅是皇帝的制衡心术,也是对蔚邵卿的一种保护。   再看看无所顾忌,随心所欲的季延一,欣羡一类的情绪便不可避免产生了。再是羡慕,若是让蔚邵卿重新回到那时候,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现在这一条能够让蔚家走得更远的道路。   安宁并不清楚蔚邵卿心中这么多复杂的想法,反而挺高兴的,笑道:“那我得好好想一首足够配得上表哥画作的诗词。”   蔚邵卿又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更郁闷的是,他那画根本还没有动笔过,等今天回去以后,还得好好画一幅出来。   安宁还真怕蔚邵卿等下又想起了树林那事,她倒也不觉得她和季延一之间有什么,但是若是在这地方和蔚邵卿解释的话,说不定就泄露出去了,还不如等出宫以后再说。   她继续使出歪楼大法,一下子介绍笋肉烧麦的做法,一下子说起龙井虾仁,蔚邵卿见她如此的不遗余力,在无奈的同时,也有些好笑,他难得生起戏弄的心态,反而三不五时就想将话题扯回去,再装作成功被安宁引导到别处的样子。等安宁松了口气的同时,继续扯回来。   安宁被调戏得简直心力交瘁,她哪里知道看似正经俨然的蔚邵卿居然还有这样一面,所以还真没发现蔚邵卿的心思。   等蔚邵卿吃完东西准备离开后,安宁觉得自己像是打了一场艰难持久的战斗一样,累得不行。   将食盒收拾好,安宁脚步顿时轻快了很多,她从没觉得面对蔚邵卿会压力这么大。   玉容倒是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的。虽然她距离安宁他们比较远,根本不可能听到安宁和蔚邵卿的对话,但她服侍这两人已久,猜都能猜得出他们在说什么。她作为旁观者,看得十分明白,姑娘同那季将军,只是单纯的君子之交。季将军就算再好,只要姑娘没发现他心意一样没用。   安宁回到月华宫以后,因为今天辛苦了一天的缘故,还真有点困,直接就窝床上休息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八点多。   清醒过来后,凌天晴正坐在她床上的一张桌子上写东西。   听到她爬起的动静后,转过头,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安宁差不多睡了三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的缘故,脑袋有点懵,她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怎么突然跑我这里了?”   凌天晴慢慢走了过来,将一瓶药膏放在她手心。   玻璃冰凉的触感让安宁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看,发现是一瓶伤药。   天晴的神色淡淡的,“你认识那杨泽宇吧?”   安宁摇头又点头,“知道名字,但是不算熟。”也就是那两次见面的缘分,若不是之前她同天晴两人角色扮演,他突然出现的话,安宁还未必会记起他。   天晴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本公主性格孤拐古怪,可配不上杨公子那样的人中龙凤?想来杨公子将来定能寻觅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这药是上好的伤药,你到时候直接给了他,也省得他被打了一顿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又有人推到本公主身上。”   天晴平时说话鲜少用本公主一类的自称,这时候搬出来,显然是气到了极点,她眼神冷漠,说话字字带刺。   安宁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天晴突然跑来同她说这些话了?   天晴将药塞给她,说完这些话以后,转身就回自己屋里,只留给安宁一个气势汹汹的背影。   安宁将药放在一旁,现在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转过头,看向玉容,“发生什么事了?”她才睡三个小时差不多吧……怎么感觉像是一觉起来,就已经好几天过去了。   玉容清秀温柔的面容也难得浮现出了怒火,“公主,那杨家真是太过分了!”   安宁压低声音:“杨家都做了什么?”   玉容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花,她跟在安宁身边许久,十分清楚凌天晴看似冷傲孤高,但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姑娘,所以十分为她不平,“杨泽宇喜欢上天晴公主,所以告诉自己的父母,想要努力求娶公主殿下。结果他爹娘对公主不满意,说公主性格古怪。他们私下说说也就算了,偏偏杨家的下人嘴上不把门,直接将事情捅了出来。现在大家都在看公主的笑话呢。”   安宁听了玉容这番描述,心头火也跟着旺盛燃烧起来。没想到杨泽宇为人看起来不错,却有个如此坑爹的父母。他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自己儿子喜欢上天晴,天晴就一定会选他吗,还挑剔天晴。天晴作为公主,向来只有她选驸马的份。这事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笑话天晴被嫌弃呢。   最无语的是,杨家的下人居然还有这个胆子把事情传出去,一般情况下,这种不是应该掩得严严实实的吗?   如果说安宁之前对杨泽宇还有那么一点好感,他那双父母就将这好感度给扣光光了。   她强忍着怒气开口:“那杨泽宇又是如何受伤的?”   玉容说道:“似乎是被他爹娘给打了一顿。”   “陛下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凌青恒对于公主的疼爱超过了皇子,或许是因为公主再怎么闹腾也有限度,加上又不会为了皇位而设计天子。加上这一两年来,因为杂交水稻和稻田养鱼的缘故,凌青恒对于二女儿正属于父爱满满的阶段,哪里会任由女儿被打脸。   玉容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陛下寻了那平津侯的一个过错,将他职位给撸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陛下果然是行动派啊。才发生没多久的事情,立刻就反击了回去。   玉容顿了顿,又说道:“陛下另外还送了两个相貌出众的宫女去伺候平津侯。”   听闻平津侯的妻子特别喜欢吃醋,平时平津侯多看了别的女子一眼,她都会拈酸吃醋,这回后院直接多了两个美人,恐怕不知道要气到什么时候呢。凌青恒还真明白蛇打七寸的道理。   若是平时,安宁肯定不喜欢这种处理手段,但人有亲疏之别,这对夫妻如此对待天晴,她才不会因此同情他们。   现在入夜,加上房间里还摆着冰盆,安宁感到有点凉,披了件外套,说道:“走,我们去厨房。”   玉容呆了一瞬,“姑娘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给你做点粥如何?还是你想吃面?”   安宁摇摇头,说道:“我去厨房给天晴一起做点吃的吧,她估计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保不齐晚餐根本没吃多少。”   她还是多做几道的甜点,甜点这东西,吃了心情容易愉快。特别是里面的高热量化作体重后,那时候估计除了体重,根本就没有其他回去考虑的事情。   糖蒸酥酪虽然好吃,但是天天吃也会腻。不过不做糖蒸酥酪,她也可以做双皮奶、焦糖布丁和红酒雪梨,若是天晴吃着,觉得好,这些菜色也可以列入桃花源的招牌菜色之中。多开发几道别的地方没有的招牌美食,可是生意兴隆的不二秘诀。像她的店铺,不就是因为里面吃食够美味,玩具又新奇,所以才会吸引了那么多的客人。   不过安宁自己刚睡醒,全吃甜点也不好,她思考了一下,又添加了一道炸酱面作为主食。炸酱面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这个使用的肉酱,安宁采用她前世最喜欢的做法,干黄酱和甜面酱二比一的比例下去炒,这样炒出来的酱馨香十足,咸度适中,而且还带着丝丝的甜味。然后在捞起的面上撒上切成丝的黄瓜和葱,再浇上一勺的肉酱,让人看了口水直流。   至于面根本就不需要安宁亲自动手去做,厨房里多的是大师呢。   汤头,安宁想了想,最后决定做酸辣汤。   一道面食、一道汤,还有三道的甜点,足够让她们几人吃撑了。安宁花了半个时辰之间,才将这些菜色做好,她扬扬手,厨房里的宫女很自然地将菜端到了天晴那边。   安宁进了天晴的屋内,发现里面虽然十分亮堂,却只有几个伺候的宫女在。无论是天晴还是白雪百灵,都不见人影。现在若是平时已经是天晴歇息的时间了,她这是跑哪里去了?   她问了一下两个二等宫女,两人期期艾艾说道:“公主去田地里了。”   安宁一听这话,便猜到天晴现在心情肯定是不爽到了极点,才会跑田地,或许在她眼中,很多人还没有那些苗顺眼吧。   她让其中一个丫鬟看一下菜,直接带着玉容和两个宫女两个护卫,出发前往凌天晴在这附近开的一块试验田,左右不过是几步路而已。   她刚走出大门,天晴他们却已经回来了,她现在的心情似乎已经好了不少,还对安宁笑了笑。   安宁放下了心中一大块石头,笑道:“劳作了一会儿,饿了吧,我恰好做了不少吃的,本来打算和玉容自己吃的,现在倒便宜你们了。”一看天晴裙摆的泥土和手上的灰,便知道她刚刚肯定是下地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发泄过后心情好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对安宁的手艺十分有信心,凌天晴点头应了下来,还转头对白雪和百灵说道:“你们也一起来吃吧。”   安宁在做的时候,本来就是做了她们一群人的分量,自然没什么问题。   天晴洗过手和脸以后,坐了下来,看到那一桌的菜,眼中涌现出温暖的光芒,她一看就猜到了这恐怕是好友的心意。是啊,外人的言论与她何关,她何必要因为别人而让自己不痛快,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安宁很欣慰地看见天晴不用她安慰就已经想通了,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天晴一边吃还一边点评,安宁今天所做的每一道菜都十分符合她的口味,让她赞不绝口,还笑道:“我明天都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安宁偏过头看她,“你也可以出宫去我家找我,你若是过来,我肯定会亲自为你洗手作羹汤的。”   天晴抚掌笑道:“这可是蔚邵卿和季延一都没有的待遇,看来还是我的面子大。”   安宁道:“那必须的。”她停了一下,说道:“不过你下回还是别晚上去田里。”   天晴凉凉道:“反正我性格古怪,晚上下田也没什么,再添这么一桩事也没什么。”   安宁斜了她一眼,“晚上黑灯黑火的,万一不小心又被蛇给咬了怎么办?你当每只蛇都和小青一样温顺啊?”   天晴之前养的这小青脾气那叫一个好,谁去逗都不会张嘴咬人,这月华宫里即使是最怕蛇的人,面对着小青也害怕不起来。而且小青还有点蠢,常常不小心把自己的尾巴给打结,最后还得其他的宫女忍着笑意给他解开来。   天晴之前不过是因为胸口堵着一口气,才会直接去最容易让她安心下来的地方。现在冷静下来以后,自然也知道不妥之处。   她将最后一个焦糖布丁抢了过来,一脸幸福地吃完以后才说道:“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天晴的宫里爆发出一声的尖叫——只因为她发现她的腰围粗了至少一尺,穿不下她最喜欢的那件裙子了。这些天每道甜美的食物如走马观花一样在脑海中来回晃悠。她十分痛苦地发现,这些美食正是她腰围加粗的罪魁祸首。   在某种意义上来看,安宁之前的谋划也算是成功了。至少天晴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什么流言——在皇后娘娘狠狠惩戒一些说闲话的宫女后,关于天晴的流言暂时销声匿迹了,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她得在今年寿宴之前,成功将腰围减下来,顺顺利利套进她那那套公主服。   ……   安宁在离开皇宫之前,又将去拜见了一回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还收到了一些赏赐,太后娘娘表示,下回进宫的话,可以将卫先生也带上,她许久没见卫先生了。   安宁自然是应了下来。   在出宫回家之前,她想起天晴的吩咐,回到家后,便下了帖子给平津侯的幺女,看对方什么时候有空她再过去拜访。   平津侯的幺女杨一茹很快就下帖子回道三天后可以,还很热情地让人送来了好几样的礼物。安宁有些莫名其妙,她同这杨一茹不熟吧,最多就是以前在梦芙的那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对方送的礼物有不少都是小女生容易喜欢的东西,其中还有一本书画大家的真迹,一看就是打听安宁的喜好,所以投其所好。   安宁忍不住同玉容说道:“这杨一茹打得是什么主意?京城中谁不知道我同天晴关系好,难不成他们家打算通过我重新给天晴赔罪吗?”   玉容对于京城里众多的姑娘可谓是了若指掌,说道:“我听说这杨一茹也是天真浪漫之人,以她的城府,肯定想不到这些,估计还是她家里人的教导吧。那杨夫人虽然家世不显,但她父亲以前曾经救过上一代的老侯爷,所以两家便指腹为婚。杨夫人小时候父母早逝,便住在侯府中,同平津侯也算是青梅竹马,所以感情甚笃。”   安宁大概明白了。她原本上来只打算带几色的针线作为礼物,但对方送来了珍贵的字帖,她若是还礼轻了,恐怕面子上也不好看。她想了想,又增添了两瓶的葡萄酒,两瓶的玫瑰清露,反正今年她所做的玫瑰清露不少,时常被她拿来送人。   桂圆问道:“姑娘,前些天你在宫里的时候,我们做了好些木樨清露,要不要也添上?”   安宁想了想,这木樨清露平时也是作为贡品的,若是家里做的数量不多也就算了。好几箱的木樨清露直接放在装着冰块的地窖之中,在这种相当于电冰箱的环境里储存这些东西,可以大大的延长保质期,所以桂圆他们这回一口气做了一堆。   安宁点点头,打算到时候送十瓶给天晴,又添了两瓶作为礼物。   等准备好礼物后,玉秀也登门请她过去。   安宁猜测大概是蔚邵卿那画已经完成,所以才让她过去提诗吧。在这两天内,她早就已经想了好几首的边塞诗,等到时候看了以后,觉得哪首合适就提哪首。   坐上马车,进入蔚府,安宁轻车熟路地走去书房,蔚邵卿早就等在那里。听到她开门的动静,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   安宁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到他身旁,视线落在桌上那幅摊开的画。   城池下,处处狼烟,不远处大漠茫茫,一种雄浑苍凉的氛围便出来了。将军身跨战马,手持半卷染血的红旗,肃杀之意迎面扑来。   安宁默默欣赏着这副佳作,扭头道:“以往都是我替表哥磨墨,今日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指使表哥一回?”   “固所愿也。”蔚邵卿十分怡然地拿出一块上好的墨锭,添上适量的水,缓缓磨开来,黑色一点一点地氤氲开来,化作一朵朵的墨花。   安宁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着蔚邵卿磨墨,其姿态优雅不减,磨墨的时候,偶尔抬头送来一个含着笑意的眼神。   淡淡的墨香在鼻间缓缓萦绕着,安宁忽的嘴角勾起,言笑晏晏:“难怪不少人都喜欢红袖添香呢,果然有趣。”   被这么一个绝世美男服务,那种愉快的心情实在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蔚邵卿的嗓音压低了几分,比起平时的清冷,多了一些少见的诱惑,眸光隐隐有暗光若隐若现,“若是表妹诗做得不好,白白费了我这块好墨,那我可是会惩罚你的。”   他口上说着惩罚,偏偏又不肯说如何惩罚,加上略带喑哑而显得磁性的声音,越发让人浮想联翩。   安宁压下脑海中一些不太好的联想,努力端着严肃的神情,说道:“自然不会辜负表哥的期待。”她顿了顿,目光与他相对,“没想到表哥同延一关系如此交好,为了他竟然愿意惩罚一贯疼爱的表妹,真是让我伤心不已。”   她蹙起眉头,做出了伤心的神色。   蔚邵卿反而揪住了另一个话头,“你什么时候开始喊他延一的?”   安宁被噎了一下,“刚刚吧……”   蔚邵卿似笑非笑看着她,语气意味深长,“看来在皇宫的时候,你们两个之间关系突飞猛进啊。”   因为在书房,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在,安宁乖乖将那些事交代了出来,当然鞋子掉了,最后反而是季延一给她捡鞋子这种黑历史必须要跳过。   蔚邵卿若有所思,只是手下的动作依旧不变,不紧不慢,带着某种的节奏韵感。他原本还担心季延一万一沉不住气,直接告白就不好了,一看这两人之间并没有真正的突破,心中不由暗暗放下一颗石头。   季延一的想法他大概也能猜测出一二:他大概同过去的他一样想着先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加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再直接告白。只是他比季延一先认识安宁,感情也更深,在提前进驻到安宁心里后,季延一的这一招恐怕是要落空了。   难得走神了一下,蔚邵卿回过神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安宁见他磨出的墨水黑色十分均匀,满意地点点头,提笔写下了一首十分应景的诗词。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她还将诗词中一些不相符的地方给改了过来,因为诗词早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的缘故,写起来可谓是酣畅淋漓,不带半点的艰涩,笔锋锐利,同这画可谓是相得益彰。   “很好的诗,好的我都找不到惩罚你的理由了。”蔚邵卿感慨道,听他这语气,似乎还挺惋惜的样子。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发现越同蔚邵卿相熟,他便越爆发出性子中恶趣味的另一面,如果他恶趣味的对象不是安宁的话,安宁对于这种情况肯定会喜闻乐见。   她轻哼了一声,言不由衷说道:“哪里哪里,是表哥墨磨得好。”   蔚邵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装裱的东西,慢条斯理裱好以后,就让人送给季延一。   安宁见他行动力十足,竟是忍不到明天再送去,调侃了一句,“表哥如今的表现可真像是一个男子迫不及待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   若不是她清楚蔚邵卿的心意,单看这两人之间火花四射充满激情的互动,肯定要误解一番。   话应刚落,安宁便再次达成了看蔚邵卿变脸的成就,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   时间过得飞快,三天转瞬而过。安宁也换上了外出做客的华服,带着玉容和桂圆去杨府。   她第一次上杨家,自然得拜见一下杨夫人,杨夫人的相貌十分出色,眉目之间还带着英气,只是神态笼罩着一股的郁气。安宁立刻想起了天子送到侯府的那两个宫女。按照百灵的说法是,那两个都是青春洋溢千娇百媚的美人。   她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十分得体地同杨夫人问好。既不会过分亲热,也不会过分疏离。   杨夫人虽然没有迁怒到安宁身上,但态度也同样算不了亲热,很快就让贴身丫鬟将安宁领去见杨家小姐杨一茹。   安宁走到花园中,便看见两个身形窈窕的姑娘坐在那里,其中一人脸上还带着一个紫色的纱巾,遮挡住她的容貌。她身旁的姑娘相貌娇美,一看就是温柔贤淑的类型。   只是她的衣着服饰明显没有带纱巾的那姑娘好,恐怕这带纱巾的便是杨一茹。   她忽的想起玉容昨天和她提到过,杨家侯爷似乎有个战死的兄弟留下一个女儿,目前就住在杨家,保不齐就是这位。   见到安宁出现,带着纱巾的姑娘站起来,说道:“见过安宁姐姐,姐姐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大大地给我们姑娘家争了口气,小妹仰慕已久,可惜以前都找不到同姐姐认识的机会呢。”   她一连串的话语说下来,显然语气很是激动。   安宁对着张笑脸也无法冷着脸,笑道:“妹妹性格真是直率可人。”这杨一茹年纪比她还小,今年刚过十二岁的生日。   见安宁的目光转移到旁边,杨一茹介绍道:“这位是珍娘姐姐,珍娘姐姐最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们全家都喜欢她,一直都拿她将家人看待的。”   杨一茹的话语之中,对于魏珍娘十分的喜欢。   魏珍娘福了福身子,“见过安宁妹妹,你别听一茹乱说,我哪有她说的那般好。我又不是银子,哪里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   安宁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杨一茹招呼安宁坐下,下人奉上了各色的干果蜜饯,还有几样的点心。   杨一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安宁姐姐,你们店铺里最近不卖天门冬酒了吗?”   安宁瞬间明白了她脸上带着纱巾的原因,恐怕就是为了遮掩住脸上的痘痘吧,天门冬酒治疗痘痘和疤痕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所以在店铺里售卖的时候,尽管价格不低,但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安宁后来懒得酿造,直接将方子给了玲珑,让她家来酿造。   “店铺里没卖吗?”   杨一茹摇摇头,“我那天亲自去你们店里了,安姐姐说最近的天门冬酒卖完了,等新的一批做好,至少得三个月。她说你那边之前带了两坛的酒走,说不定还有。若是姐姐肯卖给我的话,即使是出十倍的价格,我也愿意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急切,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尽快饮用这天门冬酒。   安宁却彻底无语了,一听就知道玲珑在忽悠她,即使店铺中的酒卖完了,新的一批不用半个月就可以做好的,玲珑说什么三个月显然是借口。她这里也没有两坛的天门冬酒。不过玲珑却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绝对不会随意让她难堪。所以玲珑那里肯定是还有留着两坛的酒。   顺着这思路想下去,玲珑的目的也就十分清楚:无非是因为天晴的缘故,所以不想卖给杨家吧。   安宁自然不会拆自己好友的台,露出了一脸惋惜的表情,“我那两坛酒前几天入宫的时候就顺便送到宫里了。”   “啊?”杨一茹的面纱之下,隐约可以看见她张大的嘴巴,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一脸沮丧。她语气还有些不死心,问道:“送给谁了?”   安宁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天晴宫里正好有个宫女脸上长了不少的痘痘,虽然说这样的宫女一般情况下得等养养好脸再到主子面前服侍,但天晴不忍心,便向我讨了一些酒。我这里只剩下两坛,索性就都给她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天晴的宫里的确是有个宫女长痘痘了,天晴也给了她一些敷脸的药,天门冬酒却没找安宁要。安宁却一点都不担心,等下送封信进去,两边串好词就可以了,不是什么麻烦事情。   说到底,她就是想替天晴出气一把。有本事,杨家就找人向天晴好好道歉,再找她要吧!反正等下她就拐去玲珑那里,让玲珑把酒直接送宫里。   杨一茹果然尴尬了起来,她家的事情她自己清楚,前几天才闹了这么一出,她爹甚至被护短的皇帝给削掉了职位,如今她若是想在那时间期限之前弄好她的脸,恐怕只能向那位公主求助了。   她咬着下唇,一狠心,拿下了自己脸上的纱巾,露出了里面满面的痘痘。杨夫人长相好,杨一茹生的像她,又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优势大大的,偏偏因为这满脸的痘,所有的优势都毁于一旦了,也难怪她会如此焦急。   安宁问道:“看太医了吗?”   杨一茹苦着脸,“太医给我开了一堆的药,但是吃了也没见好。”   安宁也不好说什么,虽然杨一茹很可怜,但是天晴对她来说更重要。   魏珍娘一脸诚挚地看着安宁,“姨夫姨母只是心直口快,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替他们向公主道歉。如果公主能够愿意给一茹那酒的话,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杨一茹感动地喊出声,“珍娘姐姐……”   安宁眉心下意识地蹙起,原本温和的声音也冷下来几分,“你要以什么身份去赔罪?”真是好大的脸面。魏珍娘不过就是觉得天晴不会拉下脸同她计较,所以才这样说,还可以顺便博得杨一茹的好感。若是天晴不愿意的话,不是得白白衬托出这人的善良宽广的心胸了吗?   “天晴作为公主,身份高贵,一般人的看法对她来说,真不是那么重要。”她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她们的眼神尖锐了几分,“而且陛下也曾经说过,除非是公主自己的意愿,否则不会随便给她指一个对象。”   杨一茹的脸涨红了,安宁的话显然是在指责他们家想太多。   安宁从怀里拿出天晴让她给的伤药,放在桌上,“听闻贵府公子受伤,这伤药好歹是宫廷秘药,用了以后好的比较快。你们也不必多想,天晴只不过不想最后事情又被推到自己身上罢了。”   她还是将这些说清楚比较好。   杨一茹弱弱道:“我娘真的没想到底下下人会把他们的话传出去。”   安宁淡淡道:“一个女子再温柔贤淑,眼界也只有后宅三亩地。天晴虽然被人说孤拐,但是她为大周所做出的贡献,一百个贤淑女子都比不上。她能够让农民田地的收成增加三成,能够为了研究出更多产量的稻谷亲自下田,这份贡献迟早有一天会记载入史册。在我眼中,这可比在后宅中做一个好妻子要重要一千倍一万倍。”   她声音不算大,却掷地有声,“我就直接说了,想要娶天晴的人,先掂量一下自己能否做出比她更大的成就再说吧。”   没那个本事就别瞎YY。   或许是被这些人话语之中对天晴似有若无的贬低所气到,安宁甚至不愿意维持一贯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杨一茹和魏珍娘似乎被她气势所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配不上她。”一道声音响起,安宁转过头,看见杨泽宇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听了多久。   ☆、第九十七章 农夫与蛇,重口味   安宁并不讨厌杨泽宇,即使有意见,也只针对其他人。   杨泽宇的脸色看上去不是特别好,惨白一片,身边还有一个小厮扶着,显然当时他还真的被家里人给狠狠打了一顿。   安宁垂下眼眸,说道:“你好好养身体吧,祝愿你能够寻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说起来也挺搞笑的,这年头做婆婆和做人妻子果然是双重标准。杨夫人做人妻子,妒忌成性,怎么都不符合世人眼中贤良淑德的评价。偏偏等她做婆婆了,又想着要给自己的儿子寻一个贤良淑德的,加上还有大公主的前车之鉴在那边,竟是一时昏了头脑,挑拣起公主来了。   杨泽宇张了张嘴,半响,才对自己的妹妹说道:“妹妹,这件事本来就是我自己一片痴心妄想,同公主无关。”一开始只是淡淡的喜欢,只是越是了解她,就越为她心疼,渐渐的便转换成让自己也为止惊讶的感情。所以当时在听到父母说陛下正在为她相看驸马的时候,才会忍不住跳出来,告诉父母自己对她的喜欢。他怎么也没想到,父母居然会对此意见如此之大,说她同大公主凌天怡姐妹情深,两人估计是一个性子的。他们杨家可要不起婚后养一堆面首的公主。他因为同爹娘争执,还被打了板子。却不曾想过,这些话还会流传出去。   尽管因为天子的袒护,没人敢当面说凌天晴的不好,但私下的流言蜚语肯定不会少。皇上和皇后能够杜绝宫内的言论,但宫外的就力有不逮了。   想到这里,杨泽宇眼神沉了下来。   杨一茹见安宁站起身,打算回去,连忙将纱巾重新带回脸上,说道:“我送你出门。”   安宁点点头,她本来就没打算继续留着。   在还没走出花园的时候,她听到魏珍娘轻轻柔柔又带着一丝幽怨的声音响起,“表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安宁下意识地皱起眉,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杨一茹将安宁送到了门口,犹豫了半天以后,才说道:“那个……真的很抱歉,我们家不该人云亦云的。你说的没错,二公主能够让饿死的老百姓减少,的确是很了不起的人。”   安宁惊讶地看着杨一茹,她没想到杨一茹在被她之前喷了一顿以后,居然还能主动道歉,而且听起来似乎是发自内心的。   察觉到她的惊讶,杨一茹低下头,“我之前去庄子上休养的时候,也曾听那些佃户说起过一些,他们都对你和二公主很是佩服呢。”   安宁只是淡淡道:“谢谢。”   然后转身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出十多米的时候,她对蔚海道:“先去安家吧。”   她先去找玲珑再说。周家和安家两家因为蔚邵卿这一层关系和安宁与玲珑的友谊,交情匪浅,玲珑来周家玩耍的时候也常常不事先下帖子,安宁也是如此。见到她上门后,安家的门房还对她说道:“这几日姑娘在忙着给少爷收拾东西呢。”   “收拾东西?”安宁好奇问道。   门房点点头,“少爷这两天也要出发去边塞,所以大小姐正在整理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安宁笑道:“哪里需要她整理,她别添乱就很好了。”安家掌控军权几十年,又不是没有经验的人,对于这种事情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都知道该准备哪些东西。   门房将安宁带着穿过花门,便回到自己的岗位去了,安家的丫鬟见安宁来了,将她引到玲珑的房间。安宁还没走进去便听到玲珑的大呼小叫,“哎,那个金创药也一起带上。”   安宁听着玲珑清脆活泼的声音,脸上不自觉流淌出些许的笑意,“我在外面好远地方就听到你声音了。”   玲珑惊喜地回过头看她,“哟,你舍得从皇宫里出来了?”   安宁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若不是为了她那画作,她哪里会窝皇宫里。   她环视了房间一圈,发现玲珑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她似乎正在挑选着哪些要给她哥哥带过去。注意到安宁的视线,玲珑眨了眨眼,说道:“这些有不少是问晴姐姐送我的,可都是好东西呢。若不是为了我哥,我哪里舍得拿出来。他还好意思说我是在给他添乱!”   因为安宁难得来一趟的关系,玲珑也不忙着找东西了,直接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说道:“说罢,大忙人,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突然上门来了?”   “你好意思说,你那两坛天门冬酒呢?等下就让我搬回去。”   玲珑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两坛的?”   “我还不了解你的性子吗?”安宁失笑道,“不过你做得挺好的,也算是给天晴出气了。”   玲珑哼了一声,“谁让他们说天晴的坏话来着。”玲珑因为安宁的缘故,同天晴来往不算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她一向讲义气,见不得自己朋友被欺负。所以在杨家上门的时候,明明手上还有两坛酒,却硬说没有了,还骗他们说这酒得三个月才能搞定。   安宁问道:“不过这杨家小姐为何如此急切?今年的寿宴虽然快到了,但她也不一定有名额进宫,根本不需要着急吧。”   今年的万寿节,不仅安宁得入宫,就连她娘也混了一个位置。   玲珑道:“因为这杨家小姐已经定亲了。”   “咦?”安宁有些惊讶,这杨一茹年纪比她还小呢。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有不少人家在十一二岁就定亲了,但是仍然等及笄之后才出嫁。   “她那未婚夫一家这次也要入京参加寿宴,到时候肯定会同她见面的。她哪里敢用现在这张脸去同未婚夫一家打交道呢。”   安宁顿时明白了。   玲珑冷嘲热讽道:“你可知为何好端端的,为何平津侯夫妻说的话会流传出去?”   安宁道:“我想,一般情况下,侯府里的下人也不会有人傻到如此行事。毕竟主子失了脸面,下人也落不着好。”所以这事出来后,不少人都嘲笑平津侯治家不严,连下人都驾驭不好。   玲珑道:“平津侯府中可是养了一只毒蛇呢。”她说到一半,却又不说了,还嚷道:“说了这么多话,口渴死我了。”   安宁又气又笑,一个眼神下去,小云便去端了茶具上来。   安宁亲自泡了一盅茶,捧到玲珑面前。玲珑装模作样地点头,就着安宁的手喝了一杯后,润好嗓子以后,才满意地开口:“那魏珍娘因为父母双亡的缘故,从小养在侯府中。杨夫人对她也亲热,将她当做女儿一般教养。魏珍娘同杨泽宇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杨泽宇这条件,在京城里也算不错了。至少像魏珍娘这样父母皆亡的孤女,想找到比他更好的根本不可能,所以一颗心自然挂在杨泽宇身上。”   安宁道:“你的意思是传出这事的是魏珍娘?”   玲珑点点头,“最初传出这话的下人,被杨家给打了出来。我知道这事后,便将那人给押了过来,让下面的人审讯了一番,才知道他是受了魏珍娘的托付。那人虽然无子无女,平津侯府的人也不曾想过他是被指使的。事实上,魏珍娘的贴身丫鬟,早就偷偷认那人做义父,还保证说日后一定会赡养他,即使他去了以后,也不会少他那份香火。”   安宁道:“魏珍娘想来早就将杨泽宇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结果杨泽宇却喜欢上天晴,恰好平津侯夫妇也不喜欢天晴,她便一不做二不休,一来,事情闹成这样,天晴日后也不可能嫁过来。二来,杨家的名声也会因此变差,杨泽宇恐怕也会被陛下迁怒一回,行情下降,魏珍娘在杨家又人人喜欢,她无法抬高自己身份,便选择拉低杨泽宇,减少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希望也就变得更大了。”   玲珑感慨道:“还是你聪明,我之前怎么都想不明白杨家对她有大恩,她为何会如此行事,还是我娘提点我的。”   安宁就不一样了,才听她说了一句,后续的自己就推敲得差不多了。这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玲珑的一大优点就是心胸宽广,好友聪慧她反而觉得是自己有眼光。   安宁笑道:“你只是不愿想而已。”   玲珑从小就是家中的掌上明珠,一路顺风顺水,最大的挫折就是以前脸上的疤痕,所以才会养成这副娇憨天真的性子。   她又问道:“你打算告诉杨家这事吗?”   玲珑道:“过段时间吧,杨家……这事也的确是不太厚道。”   多少给他们点教训再说。   安宁心知肚明,又同玲珑串了口供。   玲珑拍手道:“不必这么麻烦,我等下直接将这酒送到皇宫给天晴,再写封信同她说一下就可以。”   安宁点点头,玲珑现在正忙着,她也不好留下来打扰太久。   现在回去的话又有点早,安宁想起今天早上金宝还在念叨着想吃酱牛肉,聪哥儿则是想吃酱大骨,考虑到这两个孩子最近在国子监很是勤奋,就连沈以行都夸了他们不少,安宁决定买两斤酱牛肉和三斤酱大骨带回去给大家添餐。   这京城中老范家的酱牛肉和酱大骨是一绝,虽然酱油出来不算多少年,但老百姓们已经开发出了各种烹调的法子。安宁吃过几回他们家的酱肉,果真十分入味可口,最是下饭。   安宁买了几斤酱肉,又顺便在他们家买了酱菜。他们家的酱菜虽然不如酱肉出名,但味道也很是不错。买了大包小包的吃食,也花不到一两银子。   桂圆嗅着纸袋中传来的香气,一脸的喜笑颜开。   几人买完以后,正要坐马车回去。老范家的生意一直很好,每次门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刚刚也是蔚海负责排队,安宁他们在马车内等着。老范家又是开在街道较为窄小的南街,加上人又多,所以他们当时也只能将马车停靠在大约距离老范家两百米的小巷子口前。   买完马车后,经过小巷子时,安宁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虽然没有武功上的天赋,但是对于自己的感官能力一直都挺骄傲的,就在刚刚,她听到了十分耳熟的嗓音。   “我知道现在我的身份同你天差地别,也不求能留在你身边。只求你能看在我过去对你的心意,将我从这苦海中拉拔开来,带我离开这个地狱吧。”这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悲愤,简直让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安宁扭头过,恰好看到在长长的小巷子的另一头,站着两个熟人。一男一女,女子身着桃红衣裳,脸上只是抹着淡淡的妆容,眼眶红肿,眉目再无以往的倨傲,这正是许久不见的陆凤仪。   另一人神情带着些许的不耐,眉目俊朗,正是季延一。   “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我若是继续留在那里,只怕就要被磋磨死了。季将军,我知道我过去做得不对,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现在我们两人之间再无希望,只求你能够在出京城的时候,捎带我一程。只要不是留在京城之中,即使是穷乡僻壤,我也甘之如饴。我现在只想着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过着平静没有人打扰的日子。”   安宁十分清楚季延一的性格,别看他平时拽得要上天,对很多人甚至连面子情都不想给,但实际上行事颇有章法,还很有一股的义气。若不是如此,他在同安宁还不算特别熟的时候,都能帮安宁出头,陆凤仪这样苦苦哀求,而且所求之事也是将她带出京城这种举手之劳。   更不用说,季延一还不知道陆凤仪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并不清楚她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在外人眼中,陆凤仪恐怕也是同其他的陆家姑娘一样,是被家族卖了的可怜女孩吧。   因为陆凤瑶和陆凤萱的缘故,安宁对于张家还算关注,知道陆凤仪在张家的日子根本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差。那张老爷子对待她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孙子张兴还要好,甚至还打着让张兴将陆凤仪扶正的念头。   安宁才不相信若是没有别的缘故,陆凤仪哪里会舍弃在张家的富贵生活,会心甘情愿地去一个穷乡僻壤窝着,保不齐,她想要算计的仍然是季延一。   季延一作为她的朋友,安宁哪里愿意他卷入这种事,直接穿过巷子。她完全没有放轻脚步声的打算,刚走几步过去,那两人就齐刷刷转过头来。   季延一看见安宁的出现,嘴角不动声色扬起微笑的弧度,另一边的陆凤仪就有些撑不住原本的表情了,袖子下的指甲用力掐着掌心。   “何必那么麻烦。”她笑盈盈地走了过去,看着陆凤仪说道:“延一这次出京城为的是公事,若是被人知道他还带了女子出去,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小妾,恐怕到时候会有不少的脏水泼在他身上。若是陆姑娘信得过我的话,过几天来找我,我再安排人送你出京如何?”   季延一赞同地点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陆凤仪见自己的如意算盘被安宁打破,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还得作感激的样子,“周姑娘你能够不计前嫌,帮助我,我真是无以为报。我原本因为你会因为我之前对你的态度而讨厌我的……”   安宁笑眯眯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她顿了顿,感叹道,“说起来,陆姑娘比起你姐姐还算幸运的,至少现在衣食无忧。我听闻你那嫡亲的姐姐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听闻当初在家的时候,陆四小姐是在温柔不过的少女,真是可惜。”   她刻意点出陆凤瑶,无非是为了提醒陆凤仪她可是知道她的底细的,陆凤仪要是想要继续在季延一身上动歪脑筋,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陆凤仪抬眼便对上安宁清透澄澈的眼神,那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她忽然意识到,周安宁恐怕所有的一切都知道,知道她对自己姐姐所做的那些事情。   她不敢再继续下去,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向安宁道谢后便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安宁收回视线,对季延一说道:“据说陆凤仪同她一个早逝的姑姑有些相像,张老爷子对她比自己的孙子还好。”   她点到为止。   季延一却明白了她的意思,陆凤仪根本就没有她所说的那么惨,上来寻他帮忙,说不定是别有居心。他眼中浮现出怒火,眉眼的戾气让他的五官显出一种尖锐直戳人心的美貌,看他这样子,似乎随时都想要上门去寻人晦气。但陆凤仪现在是张兴的小妾,季延一若是真上门去了,传出去以后,不知道要被人说得多难听。那些市井小民最爱的便是这种带着桃色的流言蜚语。   安宁道:“总而言之,你自己小心点吧。”   安宁提醒完后,便转身回去了。   ……   另一边,陆凤仪离开小巷子后,越想越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肚子有点疼痛,不自觉将手放在小腹的位置,眼神阴毒。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陆凤仪对于这不该到来的孩子却没有半点的喜爱和期待,反而会因为他的存在,一次次回想起那双像枯老树皮一样的手覆盖在她皮肤上的恶心触感。   都怪周安宁……若是她能够随同季延一一起,以她的本事和城府,肯定可以成功算计季延一,春风一度后再以这个孩子作为筹码留在季延一身边。偏偏这一切都被周安宁给毁了。从一开始,周安宁这个人就一直同她过不去,根本就是她最大的克星。   “姨娘。”一个丫鬟手拿着一包的糕点,匆匆忙忙跑到陆凤仪身边。刚刚陆凤仪为了同季延一单独说话,刻意寻借口将她支使开来,“我刚刚买完糕点回来,却没看到姨娘你,吓得我以为姨娘不见了呢。”   一声声的姨娘实在刺耳。   陆凤仪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没有冲这丫头直接发作,倘若每次都因为一句姨娘的称呼而沉不住气,她在张家也别想混下去了。张家上上下下,谁不喊她姨娘。   她脸色沉了沉,一个念头浮现出来,转头对丫鬟说道:“走,陪我回陆府一趟。”   她听说她那娘家因为没钱的关系,现在过得惨惨淡淡的,她倒是想回去送他们一个好主意。   陆凤仪的眼中恶毒的光芒一闪而过,抬脚便换了个前往陆家的方向。   不过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陆家却发现了不小的变化,即使站在外头,也能感觉到那股颓废落败的气息。以前的陆家靠着卖女儿的钱,还能够维持住所谓侯爷的架子,只是五月份的时候,他们家的金银财宝都被蔚海他们搬了出来,拿来为“女子自强”事业添砖盖瓦,陆家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田地里的那些出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安宁让人将陆凤瑶的堂姐陆凤萱带了出来,陆凤萱要直接阉了他丈夫。他夫家自然不干,在找不到陆凤萱的情况下,便前来找陆家算账了。   倘若陆卫明还在的话还好,他好歹也是个侯爷,能够镇得住人。偏偏陆卫明现在已经成了个神经病,按道理来说,这侯爷的爵位也可以让底下的儿子继承。但皇帝烦死他们家了,故意整日派太医前来给陆卫明看病,又开了一堆贵死的药材。意思很明显:陆卫明只要活着,这侯爷的爵位他们其他人就先别想了。一个疯子能够为陆家撑腰吗?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后陆家只能变卖了五分之四的田地,如今田庄和店铺加起来一年三千两的出息却得支撑一个侯府所有的支出,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陆家只好卖掉了至少三分之二的下人,生活水平更是一落千丈。说起来这陆家也的确是够狠心的,为了能够多赚一些银子,甚至将其中姿色好的丫鬟卖到那腌臜的地方去。   陆凤仪自从被送去张家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回到陆家,看到陆家变成这般情况,她在有些莫名伤感的同时,也有大仇得报的感觉。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进了陆家。   陆凤仪回来后,接待她的还是她十分厌恶的二叔陆良极,其他的几位叔叔都外出去喝酒去了。   陆良极几个月没见,眼眶凹陷,原本肥胖的身躯都瘦了不少,显然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十分不痛快。   看到他过得不好,陆凤仪心情就愉快了,笑道:“二叔最近瘦了不少,看上去果然好看了许多呢。”   陆良极阴沉地扫了她一眼,“你回来就是为了嘲笑我们吗?”   陆凤仪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装出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样子,“我好歹也是出自陆家,陆家这般不好,我脸面难道就好看吗?”   陆良极嘲笑道:“你一个小妾而已,难不成还需要什么脸面不成?”   这话直戳陆凤仪的心,她气得手直发抖,“你……”   陆良极看她气得一张俏脸都扭曲了,心中也跟着舒服了起来,还坐了下来,翘起腿,哼着小曲。他那死活不死的父亲当年还说这死丫头福厚,特地为她取了一个凤仪的名字。凤仪凤仪,有凤来仪。   偏偏他们家落败的引子便是因为这丫头。呸,什么福厚,明明是福薄吧!   陆凤仪很想直接甩手就走,只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忍了下来。她最大的仇人是周安宁,其他的都在其次。   她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们陆家如今这情况二叔也是清楚的,与其这样一天不如一天地下去,二叔不如让堂哥娶个有钱的妻子如何?”   陆良极自然做梦都想着要有有钱的媳妇,但是他家这种情况,哪里会有人看得上他们,他没好气道:“我上门去哪里找一个有钱的媳妇!”   陆凤仪道:“这京城中,即使是郡主出嫁,嫁妆最多也就是二十万两左右。二叔你看周安宁如何?她酿葡萄酒、开胭脂店、还经营会所,一年最少能够赚十万两银子,听闻她母亲十分宠爱信任她,她所赚到的银子都交给她自己打理。等她及笄出嫁以后,必定是十里红妆,比公主郡主嫁妆还丰厚。”   陆良极被她一说,就心动了,只是想到蔚邵卿,又犹豫了起来,“周家哪里愿意将她嫁给你堂哥?”   陆凤仪说道:“若是周安宁的名节被堂哥毁了的话,那么她不嫁也得嫁吧。倘若她嫁过来,蔚邵卿为了自己的表妹面上好看,说不定还会向陛下请旨爵位的事情呢。”   陆良极顿时被说服了。是啊,明的没法过来,他可以来暗的啊。只要周安宁的清白被毁了,她不嫁也得嫁。想到自己以后可以继续过上富贵的生活,儿子还有可能继承爵位,陆良极心情那叫一个愉快,看着陆凤仪的眼神十分慈爱。   陆凤仪见状,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这对之前相看相厌的侄女叔叔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暂时和好,两人一起商定计划,务必要完美无缺。   只可惜陆凤仪却算漏了一件事,陆家如今比落难的凤凰还不如,下人们也都生了二心。陆凤萱恨极了陆家,若不是因为忙着和陆凤瑶一起打理庄子,早就腾出手对付了。但尽管她没亲自对付,却也在陆家收买了好几个的下人,并且对他们承诺,以后一定会将他们给买了下来,不让他们落入那些可怕的地狱。   所以这些被收买的丫鬟生怕自己以后被陆家卖进青楼过着苦无天日的生活,对陆凤萱十分的忠心耿耿。其中正好伺候茶水的一个丫鬟在看到陆凤仪进来的时候,便偷偷躲着听墙角。等将这两人完完整整的阴谋听完以后,便让同样被收买的同党丫鬟为她遮掩,自己则跑去向陆凤萱通风报信。   陆凤萱知道后,冷笑了好几声,这两人简直是异想天开。她心中十分清楚周安宁即使外出的时候,身边的护卫也是不离的,怎么可能能够让他们算计过去。   她和颜悦色地看着那丫鬟,“做得好,再过几个月,我便将你们几个姐妹都买了过来。”   那丫鬟所求的就是一个出路,听到这十分切确的承诺,直接就喜极而泣了。   陆凤萱看在眼中,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说到底还是她们女子的地位太低,所以所求的也不过是那点平静的日子。她现在越发觉得安宁的行动十分具有意义。她之前还觉得自己的遭遇是天下第一等凄惨,在见到庄子里那些一个比一个可怜的姑娘,才知道她那点苦比起她们来都不算什么。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中,她们庄子现在已经安置了二十多个姑娘,每日染布,种植薄荷,还时常一起去街上逛逛买东西——虽然她们外出的时候都得带上面具,毕竟有好几个人都属于偷偷被安宁她们给带来的,根本不能正大光明出现。安宁倒是问过她们是否要换个地方改名换姓过日子,但是这些姑娘被带出来后或许是因为雏鸟情节,或许是因为庄子都是彼此相当的女孩子,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于她们来说,现在吃穿不愁,还能够攒钱买自己喜欢的首饰衣服的日子已经像是一场让人流连忘返的美梦了,根本不敢再要求更多。   陆凤萱叹了口气,她也听说了之前一些陆家丫鬟的遭遇,若其中有好的,她便拿出一些梯己去买下她们好了。她当时从夫家逃出来后,也是偷了一些银钱。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得先将这件事告诉安宁。   安宁听了这一通官司,冷笑道:“我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陆凤仪的脑子不算特别好用,想出来的阴谋也十分简单粗暴,无非就是花大银子去请一些身手好的江湖人将安宁给撸去,再坏了她名节。法子虽然阴损粗暴,但是架不住好用。   陆凤萱沉默:安宁好意思说她没找陆家算账,她可是蛇打七寸,直接拿了陆家的银子,让他们好好的侯府比平民商人还要不如。   安宁气完后,想好主意又笑了,对陆凤萱说道:“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这回不把陆家弄得再无起复之日,她就不叫周安宁。   送走了陆凤萱以后,安宁眼睛沉下心,思索着这件事。陆家如今能够倚靠的也就是那爵位,若是能够直接撸了那爵位才算好呢。陆家仗着自己侯门身份,为非作歹也是有的,若是苦主都来告发,肯定让他们不死也脱层皮,但是安宁却觉得这不够厉害,至少事后他们也还能在京城中蹦跶。她所要的是陆家再无翻身之地,不然总有人惦记着毁了她,她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想起了已经疯狂的陆卫明,安宁心中便有了主意。   在算计陆家的同时,她可没忘记始作俑者陆凤仪。本以为她到了张家以后会安分一点,谁知道仍然不死心,到处蹦跶。   安宁也不需要做什么,直接将陆凤仪求人将她带离张家的事情,让人捅给了张兴。   张兴初得了陆凤仪,又是贵女,也的确稀罕了好几天。只是他性子最是喜新厌旧,陆凤仪再好,也架不住外头还有相好又勾人的外室。加上张兴的爷爷又向着陆凤仪,逆反心态一起,对陆凤仪的心也冷了几分。   只是即使心冷,作为一个男人,听到自己的小妾心心念念想要离开自己,还攀附别的男人——安宁倒是没说出季延一的名字,只说是从前认识的贵公子。张兴自然就气大了。   他直接将陆凤仪给关进柴房之中,并吩咐下人不许给她送吃食,饿个两天再说。对上爷爷,也只说陆凤仪身体不好,在屋子内养着。张老爷子也不好说什么。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他眼刀子一扫,都不敢给张老爷子通风报信。   陆凤仪无论在陆家,还是来到了张家,衣食住行上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这一饿,加上肚子里又有孩子,直接就晕厥了过去。   张兴见她晕了,脸色煞白的,眉毛紧紧蹙起,额头上还有冷汗,比起平时多出了几分动人的风韵,也有些心软,便去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把过脉以后,直接道:“肚子里都有孩子了,怎么还能让孕妇饿着?”   “孩子?”张兴也兴奋了,难不成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他到现在膝下还没一子半女,加上又是商户人家,对于庶长子什么的根本不在乎,所以听到这消息还是挺高兴的。对于陆凤仪的不喜也去了三分。   “一个月的身子了,还有点浅,加上还动了胎气,前三个月还是好生将养着。”大夫这样说道。   “一个月?”张兴问道。   大夫点点头,“是一个月。”   张兴的脸直接就黑了下来,他这段时间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基本在外头,根本没有同陆凤仪同房。至少两人上一次同房也是在两个月前。可是陆凤仪却有了一个月身孕,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他的。   想到自己头顶的帽子绿油油的,张兴气得恨不得将陆凤仪给打杀了。这个贱人!   偏偏当着他的面,他还不能表露出来,只是强忍着心中的杀意,让大夫开药,大夫还给他开了安胎药。   那安胎药对他来说,是最大的讽刺。安的不知道是这贱人同哪个奸夫的药。   等送走了大夫后,张兴阴测测地盯着床上昏迷的陆凤仪,对身边的下人说道:“去!让人去熬一碗红花药!”他非堕了这贱种不可。   除此之外,他还将陆凤仪身边的丫鬟全都关起来,让人好好给他们审讯一番,非要问出奸夫的名字。   ……   当安宁收到陆凤仪去世的消息,已经是九月二十号了。   她有些惊讶,这张兴气性那么大,居然直接打杀了陆凤仪?   丁菱是知道陆凤仪那恶毒的算盘,所以对于陆凤仪的死只觉得活该,“陆凤仪是小产以后,大出血死的。她当时大出血的时候,若是找了大夫,还能救,偏偏张兴不愿请大夫过来,硬生生将她的命给拖死了。”   安宁怔了怔,她没想到陆凤仪居然还有了孩子,“看在孩子份上,不是应该对她更好些吗?”   丁菱道:“陆凤仪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不是张兴的,张兴在知道她有身子后,就让人给她灌了一碗红花。”那红花都是实打实的,这一碗下去,陆凤仪就算没死,只怕日后也没有孩子。   安宁皱眉问道:“莫不是她同张家的下人勾搭上了?”   也就是玉容和卫先生不在,不然哪里可能任由安宁和丁菱八卦这些明显不能入姑娘耳朵的事情。   丁菱摇摇头,脸色古怪,“陆凤仪肚子里的孩子,是张老爷子的。”   安宁直接喷出口中的茶水。这……这也太重口了吧!   ------题外话------   推荐醉猫加菲最新力作《玲珑嫡女之谋嫁太子妃》   简介:   一个人到底是钱多才能命好,还是命好才能钱多?   秦天阁主秦蔻儿有钱,很多很多银子   那个死变态的男人却有命,天生帝王命   于是有一天,最有钱的女人碰到了最有命的男人:   “秦蔻儿,本太子第一次睡女人就睡了你,你是不是特有面?”男人酥胸半露,抖脚穷嘚瑟。   “太子爷,本阁主第一次花银子睡男人,就嫖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无比自豪?”女人兰花手青花瓷的媚笑。   最有钱的嫖了最有权的,许你一个不一样的恶男祸女!   ☆、第九十八章 越级册封,有戏   安宁被这个消息给雷得失去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陆凤仪哪里会愿意啊。   丁菱道:“保不齐是将陆凤仪给当做替身了吧。”   这难道是所谓的霸道总裁的替身情人吗?安宁的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了年少时看过的各种台言小说,再把那些剧情往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女身上套,顿时被自己的想象给雷翻了。   她抖了抖身子,真是太可怕了。   丁菱的语气更古怪了,“等陆凤仪死后,这事瞒不过张老爷子,他气得让人狠狠打了张兴一顿。”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张兴现在已经不能人道了。”   安宁眼神飘忽,“我记得他就张兴这个孙子吧?”孙子一辈,张兴就是独苗,也正因为这个愿意,所以张兴平时才会使劲作死。他即使打杀了陆凤仪,估计也不觉得张老爷子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对上自己的孙子。却没想到陆凤仪对张老爷子的意义不一样,在他心中,那就是年少时候倾慕的小姐的转世,为了她,还真对自己孙子下手了。不过张老爷子原先大概只是想要狠狠给他一个教训,也没想到唯一的孙子会因此不能人道吧。   丁菱道:“凤萱小姐说了,张兴不能人道,有她的手笔在其中。她早就收买了张家的下人,在打的时候,刻意在板子上做文章,张兴没有被打死,只是不能人道,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   古代打人的板子可是有很多学问的,有的会将板子浸好几天的水以后再弄干表面,这样的板子拿来打人,一板抵得上平时的两个干板,水汽侵入体内,还容易引发风湿等各种毛病。   安宁听到张兴不能人道以后,十分幸灾乐祸,张兴对于凤瑶所做的事情,她可没有忘记。她喜笑颜开对丁菱说道:“去账房支取五十两,这个月庄子上工钱翻倍。顺便再送去五只的鸡,给庄子加餐一下。”   丁菱笑道:“凤萱小姐已经宣布工钱加倍了,姑娘可以下个月再加倍。”她对于庄子那些被她们收留的女孩子也分外同情。   安宁嘴角勾了勾。那庄子有陆凤萱和陆凤瑶两姐妹的帮忙,经营得比想象中还要好。陆凤萱这几日还在城里找一家合适的店铺,准备将她们做好的那些布拿来卖。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居然能够引发后续这一堆的事情,导致她还没真正对陆凤仪出手,对方就已经扑街了。   “等下就将张兴不能人道的事情放出去,嗯,你们可以去乞丐堆那边放出流言,让他们帮忙宣传,务必要让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等所有人都知道张兴不能人道的事情,张兴在京城中恐怕就呆不下去了。   丁菱点点头。这情报部门中,有不少人的前身就是乞丐,所以他们越发清楚乞丐的能量。   张家虽然扑街了,但是安宁也没忘记陆家。不过因为陆家前段时间发卖下人的缘故,导致人心惶惶,不少人都等着给自己找下家,这大大地减轻了安宁的收买工作,在陆凤萱的帮助下,她在陆家安插了至少五个钉子。这些钉子每日都可以向他们直播陆家的鸡飞狗跳。   陆良极虽然想要算计安宁,但是聘请那些江湖高手也是需要银子的,而且一千两都未必够。如今陆家支取十两银子都得报备用途,所以他根本没法从账面上支取银子,也不敢。陆家和安宁适龄的男孩可不止他儿子一个,若是走漏风声,其他人哪里愿意让他们这一房占据所有的美事。毕竟周安宁只有一个。   陆凤仪正是清楚这件事,所以同陆良极商议好了,这笔银子她来出。以她在张老爷子面前的体面,拿出一千两银子并不难。   陆良极心心念念等着陆凤仪搞定,谁知道等来的却是陆凤仪小产后大出血死去的消息,所有的谋划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良极虽然因此对张家恨到极点,有心想要拿捏一下,但陆凤仪如今是奴婢的身份,卖身契在张家,而且还是因为小产出血这种明面上没有啥问题的死法,他想要敲诈一二也没办法。   就在这时候,他的父亲陆卫明在睡梦中去世了。他死的十分平静,导致大家都反应不过来。   陆卫明一死,陆良极哪里还顾得上陆凤仪,强忍着心中的狂喜,上折子去申请爵位了。陆卫明死了,他大哥又早逝,这爵位妥妥的应该落在他手中。等有了侯爷的爵位,他要做什么都容易许多了。   只可惜陆良极能高兴的也就只有这么几天了。   他所上的折子在被天子压着的时候,他府上的下人百香去衙门状告陆良极为了爵位谋杀亲父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一个侯爷,自然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百香言之凿凿地说着陆良极为了爵位,用一种并不常见的毒药“暗香”给陆卫明下毒,让陆卫明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睡梦中死亡。   而且还信誓旦旦地说出了陆良极存放毒药的地点。   这件事甚至还震动了天子,府尹谢峰在得到一个“秉公处理”的旨意以后,便直接去陆良极的屋内搜检了毒药。谢峰从秉公处理四个字中窥探出皇帝的心思,知道天子对这陆家已经再十分不耐,保不齐还想趁这个机会直接撸了陆家的爵位。所以他一点都不给陆家面子,说抄检就抄检。   陆良极在被告了以后,有些心虚,有有些气愤。他虽然想过下毒杀死父亲,但根本还没来得及出手好吗?心虚的是,那毒药他之前的确是买了,而且的确打算用来毒陆卫明。因为这件事太过突然,导致当衙役上门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件事,甚至来不及将毒药销毁,被找了个正着。   陆良极自然不肯承认弑父的事情,在这时代,杀死自己父亲可是要判处极刑的。他只是喊冤,表示这一切肯定是他那些兄弟为了陷害他而做出来的。在他心中,这个可能性最大。只要告倒了自己这个最有可能获得爵位的人,其他兄弟才有希望。想到这里,他将每个兄弟都恨到了极点。   只可惜他就算把自己说的再无辜,都逃不过死的下场。   陆卫明的死的确是安宁安排的,所用的便是陆良极那些毒药。在这过程中,她还收买了陆良极身边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的姐姐因为容色好的缘故,被陆良极侮辱之后,又卖入了青楼。安宁花了银子,将这姑娘赎出来,安置在庄子上,这丫鬟顿时对安宁忠心耿耿,在陆良极百般辩解的时候,也跳出来指证陆良极。   在人证物证皆在的情况下,陆良极再多的话语都被当做狡辩处理,直接被压入了大牢中。   为了爵位谋杀亲父这行径太过恶劣,陆良极被直接判处了极刑,三天后问斩。陆家的侯爷爵位也因为这件事被撸掉了,直接成为了白身。谁让陆家除了侯爷的爵位,连个当官的都没有呢。这下子,其他原本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其他几房直接傻眼了。他们以为陆良极倒了后,爵位会落在他们身上,谁知道圣上却借着这机会,直接让他们成为白身。   陆家先前欺男霸女的事情也做过一些,只是那些平民因为身份之别,也只能忍气吞声。如今陆家成为白身了,这些苦主在安宁的煽动下,一个个去衙门告陆家。   谢峰遵循圣意,秉公处理。陆家被直接抄家,不少作恶多端的要么被流放,要么被关个几年,能够平安无事的少之又少。   一个侯府就这样轰然倒塌,再也没有起复的机会。   陆家其他善终的人也不敢留在京城之中,生怕自己被报复,带着仅剩的一点银子,灰溜溜地离开京城了。   安宁给他们计算了一下,剩余还在的十来个人,他们身上的银子加起来恐怕不超过一百两。   该极刑的极刑,该流放的流放,在成功弄倒了陆家,安宁也就丢开手了,报复到这地步也就差不多了。而且她最多就是做了一个推手,陆家能够倒塌得如此之快,不少都是因为他们自己过去造的孽。   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陆家夺爵这事在占据了几日的京城头条新闻以后,很快被万寿节给取代了。   今年可谓是不少皇子流年不利的时节。除了一向低调的大皇子,排行前五的基本都被皇帝削过。这些皇子自然不会认为轻易认命,一个个鼓足了尽头,大肆找寻珍贵的寿礼,以图能够重新博回皇帝的宠爱。   安宁对此十分嗤之以鼻,她对凌青恒也算有点了解。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比起那些奇珍异宝,更希望儿子能够将心思放在实事上,若能够为民做出点贡献,比什么夜明珠还要可贵。   这些皇子可谓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安宁听说其中还有几个为此时狠狠搜刮了一把民脂民膏,惹得不少老百姓抱怨,只是被底下人给压着。   她默默等着这些人万寿节以后被皇帝给削一顿。   也不怪安宁如此讨厌这些皇子,自从她年岁越来越大以后,她家上门想要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踏平了。其中不少人背后影影绰绰有着几位皇子的影子,那些媒婆一个个将人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仿佛安宁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一样,让人腻歪到不行。如果说以前的安宁是凭借着蔚邵卿而入他们的眼,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因为她本身的价值。   她本身是圣眷优渥的县君,手中还握着杂交水稻等多项的功劳。若不是陛下担心她升迁太快,容易让她成为风头浪尖,早就再给她升级了。   周李氏虽然只是村妇出身,但是她也十分清楚卷入夺嫡之事的哪里还有好下场。她直接难得登门找蔚邵卿,两人商议过后,周李氏直接对外放话,她眼力不行,担心误了女儿的终身,所以女儿的婚事,还是得请蔚邵卿帮忙掌眼。   意思很明显了,想要求娶她女儿的,先征得蔚邵卿同意再说。   这些人不过就是觉得她只是农妇出身,没啥见识,所以才挑拣她这个软柿子捏。   周李氏这话一往外放,果然不少人都消停了不少。大家都知道蔚邵卿的性子,别看他冷冷淡淡,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最是难缠。那些不开眼招惹上他的,基本都没好下场。事情往蔚邵卿一推,自然就没什么人敢说什么了。还有人在心中暗骂:不过是一个农女出身的,就算现在是县君,也改变不了她出身,有什么好摆架子的。   对于这等人的心思,安宁连理都不想搭理,只要她过得越来越好,将来打脸的机会多着呢。   在皇宫里的天晴还写了封信给安宁,给她吐露了一些信息。安宁瞬间明白为何最近想同她结亲的人如此之多。   源头还是出在那杂交水稻之上。杂交水稻所产出的稻米,论口感,那肯定是不如其他的稻米,倒是架不住产量惊人啊。这时代即使是良田,遇到好光景,亩产两百公斤都算好了。安宁和凌天晴所弄出的杂交水稻,产量却足足翻了一半多。虽然今年只在京城地区推展开来,但是等这产量报上来以后,大家都震惊了。   凌青恒之前看过实验数据,是做过心理准备的,他十分清楚这东西好,产量高。但凌天晴宫里的试验田,皆是上等肥沃的土地,又有人精心照料,产量好是正常的。他只是没有想到,即使是那些普通的田地,产量也能够大大增加。   至于口感问题,普通老百姓能够吃饱饭就足够了,哪里还顾得上口感。再说这些稻谷味道即使没有别的那么香甜,但比起他们平时所吃的粗食相比,已经是美味了。   因此工部的那些大人,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将这杂交水稻在全大周推展开来。   天晴在信上还给安宁稍微透露了一下消息,这次寿宴,安宁很有可能会升爵位。   安宁想了想,她现在是县君,往上提一级的话,那便成为了郡君,心中不由也期待了起来。   从信件上来看,这杂交水稻的产量似乎很大地激励了天晴,现在的她正要努力继续研发下去,务必要弄出产量更高的杂交水稻。安宁看信上龙飞色舞的字迹,都能够想象出天晴神采飞扬的模样,想来现在的她,根本就不在意前段时间的流言蜚语。   在信件的最后,天晴还告诉她一件事情,那杨夫人向皇后娘娘上帖子了好几次,请求入宫向天晴赔罪。皇后娘娘晾了她好几回,直到第五次以后,才让她入宫。天晴对于陌生人的看法其实并非那么在意,那杨夫人为了女儿真心实意赔罪,她前段时间又从安宁知道杨一茹脸上那些痘痘的事情,便给了杨家一坛的天门冬酒。   这事传出去后,恐怕大家都会说天晴善良大度,不计前嫌。那杨家日后若是对天晴不敬,只会被人嗤之以鼻,说他们恩将仇报。   天晴在信上同她说的这些,安宁连家里人都没透露,毕竟未定的事情,说出来若是不小心走漏风声反倒不好了。   周李氏则是越接近万寿节,就越兴奋,这是她第一次能够参加宫廷盛会,还找了卫先生恶补了不少的宫廷礼仪。安宁见她太过激动,很有要失眠的节奏,索性给她做了玫瑰精油,让她洗澡的时候在水中添加一些,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香甜一点。安宁很庆幸,她们参加这宴会所穿的都是礼服。倘若不是如此,她娘肯定会每天各种衣服轮流换,问她哪件合适。   在首饰上,母女两倒是心领神会地同样选择佩戴那紫眼睛手镯。纤细白皙的手腕套上紫色剔透的手镯,衬得安宁肤白胜雪。至于周李氏佩戴上,则是另一种富贵气息。   因为这次多了她娘的缘故,安宁并不像以前一样,直接就呆在天晴宫里,从宫外入宫的话,为了不迟到,那肯定得早点出发。于是安宁这回有幸体验了一把大半夜起来的痛苦。   她被吵醒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都是一团的浆糊,两眼无神地任凭玉容她们给她用热热的毛巾擦脸,洗漱,穿衣,全程都像是傀儡一样行动。直到坐在桌前,闻到食物的香气,才清醒了不少。虽然皇宫内肯定会准备美味佳肴,但周家的伙食本身不比那些御厨差。再加上吃饭的话也得等到快中午,所以他们在家中肯定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周李氏比安宁还要更早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兴奋,到现在还神采奕奕的,别提多有神了。她还对安宁说道:“过年回去的话,我就可以跟你嫂子他们说说咱们在京城里的见闻。”   安宁笑了笑,她娘这是打算衣锦还乡啊。别看她娘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很有贵妇人的气势,但本质上还是那个喜欢在乡亲父老面前炫耀,喜欢同她们八卦的村妇。   这样也好,她娘现在激动心情占上风,都忘记要紧张了。   安宁吃了一碗粥,又点了两个包子,便饱得差不多了。   周李氏吃的比她还要多一些,一碗粥、一个牛奶饽饽、一个包子、一个馒头。   在她们两个准备出发的时候,聪哥儿和金宝也跑了出来。   安宁看了看仍然黑漆漆的天空,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们这么早起来做什么?我记得你们两个今天休假的吧?”   因为万寿节的缘故,所以国子监难得放假三天。   平时每次休假的时候,这两人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她和她娘的行动已经非常轻了,根本不会吵醒她们。周贝贝现在就仍然睡得很香甜。   聪哥儿挠了挠自己的头,嘿嘿一笑,“睡不着,太激动了。”   安宁无语了,“要激动也应该是我和娘激动才是吧。”这两人根本没法去皇宫,有什么好激动的。   聪哥儿握紧拳头,“以前的我们,连去州府都不敢妄想呢,如今却可以住在京城里,在国子监念书。奶奶和姑姑还能够进皇宫参加宴会……”   聪哥儿此时的眼神比夜空上的星辰还要亮,声音是掩盖不住的激动,周金宝也没比他好多少,这两人今天晚上果然是想起安宁她们要入宫,又凑在一起忆苦思甜了好一番,结果兴奋到睡不着。   安宁忍不住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揉头,两个男孩,一人揉一个。她声音在夜风之中显得格外的温柔动人,“你们两个是家里的男子汉,所以得加油啊,直到有一天,你们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拥有进宫赴宴的资格。”   嗯,那必须也得做到四品官员。别看安宁郡主、侯爷、将军这些都见到不稀奇了,但那是因为这里是京城,随便掉一个牌子掉下来都可能砸到权贵的京城。不知道有多少的进士,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够做到四品官。而能够成为进士的,放现代,那也是清华北大的水平。不,应该说概率比清华北大还要低一些呢。   两个男孩也听得出安宁对他们的期许,重重地点头。   周李氏也眼眶发红,出门上马车以后,还对安宁说道:“金宝和聪哥儿都是好孩子,有他们两个在,我们周家就不愁了。你爹在底下知道咱们家现在这么有出息,肯定也会高兴的。”   周李氏同丈夫感情颇为不错,所以每次一遇到这种事,总是要念叨那死鬼几声。   安宁装作吃醋,“我们周家有我不就够了吗?”她知道聪哥儿和金宝最近都很是努力,成绩也提高了不少。安宁前几天,为了奖励他们两个,还做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沙盘给他们当玩具。   周李氏忍不住笑了,将她搂紧怀里,“是是,有你就够了。你才是大福星。”她这诰命也是女儿给她挣来的,她虽然命不算好,养的三个儿子都死在她前头,但一个安宁就让她前半生吃苦的日子都有了意义。一定是因为老天看到她后半辈子能够享福,所以才会给她以前安排那么多责难的。   母女两在马车上轻轻地聊天。   这一路上,因为进宫的人不少,他们所居住的西区又属于权贵地区,加上天色未明,路上马车川流不息,所以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   等到了皇宫门前,大家领取了牌子,按照顺序将马车给排列好,倒也井然有序。   安宁之前参加过几回的寿宴,对于自己所要坐的地方可谓是轻车熟路,就连她娘的座位,她也清楚大概的位置,所以直接就领着她娘过去了。她们两个进宫的时间在这些人中不算早也不算晚。   安宁先带着她娘在座位上坐下,她娘还在她那桌里找到一个平素平素时常来往的夫人,两人热络地说这话。见她娘有相熟的人可以陪着,安宁也松了口气,转头便到她的位置上。   这时候天色微微发亮,头顶的朝霞发出淡淡的光芒,柔和的红云稀稀疏疏布满了天际。   安宁刚坐下,肩膀就被拍了拍,回头一看,却是正打着哈欠的玲珑。距离宴会时间还有一个时辰,玲珑今日来得比以前要早,以前她都是半个小时前才来的。   玲珑直接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眼眶因为刚刚的哈欠有些水雾。   安宁轻声问道:“你今天来得倒早。”   玲珑耸耸肩,十分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睡不着。”   安宁惊讶了,像玲珑这样大大咧咧,从没有心事,一沾枕头就睡着的人,居然也有失眠的一天。她不由好奇询问原因,偏偏玲珑今日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就是死活不肯告诉安宁。   丁瑜的笑声却传入耳中,一脸促狭地望着玲珑,显然她心中十分清楚玲珑是怎么回事。   安宁发现玲珑的脸颊红了红,瞪了丁瑜一眼,只是那嗔怪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具备杀伤力。   丁瑜在安宁另一边的位置上坐下,在她耳边低声道:“玲珑已经定亲啦,等万寿节以后,她那未婚夫一家便要登门拜访,所以她才紧张的。”   安宁手紧了紧,一脸惊讶地看着玲珑。她倒是不曾想到玲珑这么快定亲了,不过考虑到玲珑已经及笄的年纪,定亲似乎也挺正常的。   玲珑显然从她神色猜出丁瑜已经告诉了安宁,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等过几天,我再去你家找你说话。”   安宁点点头,她也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玲珑的亲事。虽然不知道玲珑未婚夫是哪位,但是以安家对她的宠爱,一定会给她找一门四角俱全的亲事。   只是在她心中,大多数人的亲事再好,终究不如闺阁时期快活。想到这里,安宁心头又涌起了莫名的惆怅。   今年她这一桌的人同去年差别不大,只是去年还有四分之三的人未定亲,今年这一桌已经定下亲事的人家就占了大半。等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穆芊芊也没有到来。   玲珑对此倒是知道一些,直接跟她说道:“听东平王府的说法,自从穆芊芊同陈俊毅和离以后,便一直在洪州养病,得等到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到王府中。不过我瞧养病只是借口,躲羞才是真的。京城里,谁不知道穆芊芊所做的那些事情。陈家都已经同东平王府撕破脸了。”   陈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家,不然也不会被东平郡王看上,给女儿当女婿。陈俊毅对穆芊芊同样是百般体贴,虽然婚后也有姨娘,但在世人眼中这是常态。所以穆芊芊不仅红杏出墙还坏了孽种的事情,便显得尤其大逆不道了。   两个原本是关系亲密的姻亲,却因为两家儿女的和离而成为仇人,对此安宁只觉得喜闻乐见。看见东平王府不好了,她心情就愉快了。   几个姑娘低声交流着八卦,宴会时间很快就到了,她们这一桌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今年最大的看点无疑是诸多皇子的寿礼。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三皇子凌文泽的寿礼。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居然挖掘出了一具的龙骨。   安宁看到的时候,都目瞪口呆了,这龙骨,说到底就是恐龙的骨架。组合起来后,高度约有十五米,七米左右的长度。安宁曾经在现代看过报道,说曾经挖掘出高二十米的恐龙化石。虽然凌文泽所找出的这骨架不如她所听过的那些,但在这时代,已经足够震撼人了。   大周里,曾经出现过的身高最高的人也就是二米多。而这龙楼骨架组合起来,高度比宫殿还高了。安宁这个见多识广的人,都被镇了一回,更别提这些古人了。   玲珑更是长大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喃喃念道:“这就是昌义侯所著的书中曾经提过的恐龙吗?”   不同于身边其他姑娘眼中些许的惊惧,玲珑眼里兴奋的情绪更多,“果然好高大!”   三皇子的门人已经率先拍马屁道:“我们大周能够得到这龙骨,实在是得天之所幸。”   “这一定是陛下的功德感天动地,才能泽披三皇子,让他找到这东西,献给陛下。”   “即使是南夏的龙骨,也就是八米的高度。”而他们大周这具则是十五米!   “这定是龙中之王!”   所有人皆是一脸狂喜和与有荣焉,找到这个的三皇子更是神采飞扬,眼中满是笃定。   安宁也是看过大周的历史,所以多少可以理解他们的情绪。在两百多年前,那穿越同乡蔚显曾经著书说过恐龙的事情。那书流传出去后,一时之间还兴起了寻找恐龙骨架的热潮。草原、南夏、大周,作为大国,自然也在大家的关注之内。草原花了几年时间都没有成果后就放弃了,大周则找到了一具五米高度的龙骨,只可惜却被南夏压了一头。南夏直接找到了八米高的恐龙化石。   大周自认为实力是三国之间的翘楚,对于这点一直耿耿于怀,南夏也因此觉得他们才是天命所归。如今三皇子却找到了高达十五米的龙骨,这无疑能够大大地振奋人心。   即使是一项冷静的凌青恒,都忍不住从自己的座位上下来,望着这龙骨的眼神满是狂热和痴迷。   “好!好!好!”三声重复的好完美表达了他难以形容的心情。   凌文泽唇角勾起,仍然做出谦虚的姿态,“这都是父皇您的庇佑。”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等人脸色都扭曲了一瞬。其中以四皇子的为甚,他之前因为一道旨意,被迫守皇陵,直到万寿节才有回京的机会。他为了取得凌青恒的谅解,这次寿礼也是费了大力气的。但是有凌文泽的珠玉在前,他那费尽心思寻来的寿礼都被衬托得黯淡无光了,恐怕万寿节以后,仍然得重新回到皇陵中。他又怎么能够不恨三皇子呢!   对于兄弟们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凌文泽反而越发自得起来。   大皇子则是神色淡淡地喝茶,还同大公主和二公主交流了一下寿宴的菜单。   虽然大家因为这龙骨的事情,激动了老半天,但是也不会因此而耽误下面的流程。不过在龙骨的衬托之下,其他的礼物便显得平平了。   三皇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炙热目光,那叫一个志满意得。   在送过礼物之后,下面便上演了节目。   安宁已经参加过三回的万寿节,对于她来说,这节目再好看,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其中有几个表演还不错,她心道,到时候还能够让百花楼的姑娘也学着点。最近百花楼歇业中,李艳正带领人给百花楼的姑娘培训化妆技术。   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更何况能够进青楼的女子,基本相貌都是不差的。安宁心知这楼里的姑娘论长相,还是输给了迎春楼一筹,但长相不够,可以化妆技术来凑啊。她为此还从自己手下抽了两个人,借给李艳,让李艳带着去教导她们。   在她的胡思乱想之中,节目结束了。   本来节目结束后,大BOSS在说几句话,大家就可以回去爱干嘛干嘛去。   偏偏今天凌青恒显然想给大家放几颗雷,他直接说道:“朕之二女凌天晴,同周县君两人研发出杂交水稻……”   他将杂交水稻在各个地区种植后的亩产量一一讲述来开,末了总结道:“她们两人可谓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深感欣慰,特地册封二皇女凌天晴为嫡公主,记在皇后名下。册封周安宁为县主。”   他之前早就想要册封她们了,但是因为杂交水稻还没推展开来,若他直接册封,恐怕不少人会阻止。但如今各地的产量摆在那里,这些都是可以看见的,这时候册封她们也算名正言顺。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陷入震惊的情绪之中。   凌天晴被册封为嫡公主,在身份上相当于皇后娘娘所出的女儿,位比亲王,从此就有了超品的品级。加上她还是因为杂交水稻的缘故受封,今日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在老百姓中的声望都要越过那些皇子。日后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不敢轻易对她下手,不然很有可能会引来老百姓的声讨。   至于周安宁,她的奖赏也很凶残。她原本就是正四品的县君,现在倒好,直接跳过了郡君,变成从二品的县主,虽然这县主的爵位没法像公侯一般世袭,但也十分了不得了。   安宁见惯了大风大浪,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样的封赏,都免不了眉毛跳了跳。   其中一个御史连忙说道:“陛下,这越级册封,有所不妥啊。”若是封为郡君的话也就算了,这位却直接跳成县主。郡王之女也就是县主的封号,周安宁的身份现在都相当于郡王的嫡女了。   其他官员则是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这位御史:傻不傻,不过就是一个姑娘,这功劳也的确是够大的,陛下爱封就封呗。   凌青恒沉下脸,说道:“倘若你们能够让水稻的产量增加五成,别说伯爷,就算是侯爷的爵位朕也可以赏赐下去。”   他声音掷地有声,其他大臣连忙直呼天子仁德,一心为民。   最初表示越级册封不妥的御史也已经悄悄退下了,天子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其他人一看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敢情这是天子故意安排的,就怕他们说闲话,所以直接安排这一出先堵上他们的嘴。   安宁自然也看出来了,唇角微微勾起。   玲珑悄悄地用手肘推了推安宁,“县主好。”   安宁差点喷笑了。   她收到这样的封赏,自然得上前谢恩。幸好这次受封的不仅是她,还有天晴,有天晴在,好歹多少分了点众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凌青恒和季皇后显然早就准备过了,还送给她们两人不少的赏赐。   凌天晴之前猜到安宁被封赏,却没想到自己也在其中,谢恩的时候脸色还有些恍惚。   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交情匪浅的姑娘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台下的杨夫人则是眼神复杂。凌天晴的受封像是在她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表明之前他们的想法是多么的痴心妄想。   其中一个同她有些不睦的夫人还轻轻笑道:“嫡公主……这也不知道得多高的身份才能匹配得起。”说话的同时,眼神还不忘看向杨夫人。   杨夫人沐浴在众人饱含嘲笑讽刺的眼神之中,一时之间坐如针毡。   ……   等宴会结束以后,自然不少贵妇涌了上来,向安宁和周李氏道贺。   周李氏虽然心中已经高兴到了极点,但是还记得不能给女儿丢脸,还能撑着像模像样的礼仪,一一回复大家的恭喜。心中早就琢磨着过些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安宁的好友也很为她高兴,兴高采烈地打趣她。   安宁见她们的态度不变,不由也松了口气,并许诺过些天会下帖子邀请大家过来玩耍。   母女两好不容易才应付完所有的人,离开皇宫。   等上了马车后,周李氏笑得眯起了眼睛,“我儿果真厉害!这可是从二品的县主呢。”   她看着出落得越发美丽的女儿,心中微微一动:以前的她之所以不希望女儿同蔚邵卿来往,纯粹是觉得两人身份有所差距,安宁容易被人挑嘴。如今安宁已经成为了县主,在身份上,却是足够匹配起了蔚邵卿。   她不由拉起安宁的手,越想越觉得有戏。   ☆、第九十九章 聪哥儿拜师,坏消息   安宁见周李氏眼神越来越古怪,忍不住开口:“娘,你在想什么呢?”她娘这表情,怎么看都有点荡漾啊,但是却又不像是因为她受封而高兴的那种。   周李氏笑道:“我在想你的亲事呢。有了县主的身份,我儿县主谁都匹配得起了。”哼,前些天有些媒婆上门说亲的时候,话里话外透着她女儿门第上未必配得上男方,还是不要太过挑拣好。如今安宁被册封为县主,可是大大打了那些人的脸。   安宁脸飞起一抹的红云,“娘,都说好了,在我及笄之前,不考虑这事的。”   周李氏捏着闺女细腻滑嫩的小手,“我只说及笄之前不会定亲事,可没说不会相看。”等闺女及笄后才来看的话,至少得找个一两年,再定亲一下,那恐怕得十七八岁才成亲。   安宁咳嗽了一声,说道:“娘,没事,有表哥在呢。我同他说了,及笄之前,不会谈这件事的。”   周李氏哼了一声,“叫久了表哥,你就真觉得是你表哥啊。”   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同蔚邵卿,究竟有这个意思没有?”因为是自己闺女的关系,周李氏直截了当发问了。应该说她能够憋到现在才问,已经算十分忍耐了。   安宁眼神飘忽了一下,最后开玩笑道:“我若是到时候嫁不出去,就赖在他身上了。”   周李氏严肃了表情,“哪里能够这样!你们两个现在不会私相授受了吧?”   千万别给她弄出一出私定终身啊,女孩子的名节最为关键,一失足就再无起复机会。男人则不同,就算年轻时候做过再多浪荡的事情,只要回头,世人还会称赞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   周李氏为了撑起诰命的架子,认了不少字。周家人口少,每日管家都用不着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她便拿来看看报纸上的一些文章或者买些话本回来。不过要周李氏去看和时政相关的文章实在吃力,她更偏爱话本。这时代的话本又以才子佳人居多,别看她看这些世俗姑娘看得很起劲,若是这种私奔的戏码发生在闺女身上,周李氏绝对会泪奔的。   脑补到女儿私奔的情节,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安宁一看她这表情,就猜到她娘肯定又想多了,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娘,你真的想多了,我们两个发于情止于理好吗?”连牵手都没有,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   周李氏道:“你若是真对他有意思的话,别忘了告诉娘一声。”省的她相看到合适的对象,冲闺女一说,才发现她不乐意了。   同时周李氏也决定过几天邀请蔚邵卿过来吃顿饭,顺便也问问他的意思。不过看蔚邵卿对安宁那么好,应该也有这个苗头的吧。在她心中,女儿那是千般好万般好的人,有人喜欢才是正常的。   安宁生怕她娘继续将这个让她头疼的话题继续,连忙歪楼,“娘,你说我们这次要大摆筵席吗?”   周李氏重重点头,“当然要。咱们家虽然搬到京城也有半年多了,初来乍到的时候,本该宴请一些世交好友过来的,只是当时也没认识多少人,所以也不好请。如今你越级封赏可是大大的喜事,自然得摆宴席,就算没有摆三天,至少也要摆一天。”   世交……这个说法让安宁嘴角抽了抽。他们周家有个屁世交啊,都是这几年才结下的交情,大部分还是今年的呢。   不过,她家也的确该开个宴席来着。聪哥儿和金宝也该多出现在人前,这对他们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   事实证明,安宁将话题歪到这里是十分正确的,周李氏已经不说亲事了,转而掰着手指同她说打算邀请的客人。   这次的宴席可不像是以前在开原县那么简单,直接让人去村里说一声即可。他们还得先确定好时间,下来帖子,根据回帖来看会有哪些人邀请。包括每个人的座位,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得根据身份的贵重,他们与周家的关系来安排。像是那种关系不好的人家肯定得分的远远的。   直到下了马车,周李氏的激动情绪也没减少几分。   安宁他们进入屋内,发现金宝和聪哥儿居然都没补眠,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因为一直处于狂热的情绪之中,等着安宁他们回来讲述一番。   安宁在皇宫中吃的不算多,回到家里以后又肚子饿了,周李氏也没好多少,连声吩咐人去煮几碗面。   等坐下来喝口热茶以后,周李氏就迫不及待地在家里宣布安宁成为县主的事情,家里的下人又被她给发了三个月的双倍月钱。就连年幼的贝贝都睁着眼睛说要红包。   周家的姑娘基本都遗传了安宁那位早逝的奶奶的号相貌,贝贝长得粉雕玉琢,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时别提多可爱了,安宁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直接拿出一个荷包,“给你红包。”   荷包里面其实只是装着一块糕点。   贝贝打开荷包,看见里面如云朵一样洁白的云片糕,反而被收到金锭还开心,小心翼翼地捏着云片糕,放进嘴里,笑得一脸满足。   这一闹,就闹到了半夜。最初兴奋的时候还好,等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睡意便疯狂地涌了上来。安宁今天本来就起的很早,又累了一天,一沾枕头便陷入了梦境之中。   很显然这梦并不算什么好梦。   她似乎梦见了年幼时候的她,大约四五岁的光景。她一个人躲在院子里的假山里,用石头在地上胡乱画着图案,嘟起嘴吧,声音是满满的抱怨,“昨天我生辰表哥居然忘记了,不开心。”   她画着画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看上去十分委屈。   这时候,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听起来挺温柔的女声在头顶响起,“你这孩子,怎么躲这里了?”   安宁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看不见那女子的脸,只隐隐约约觉得那是一个称得上风华绝对的美人。   安宁疑惑地看着她,“你是谁?”   女子轻轻笑道:“你得喊我姨母呢。”   她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出了假山洞中。不知道为何,安宁却感到一股的寒意从脊梁骨不断往上窜,被她握住的地方像是被火灼烧一样,让她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本能地察觉到了十分危险的存在。   下一秒,她的身体被推入了水中,那双上一秒还牵着她的手死死地按着她的头,不让她起来。   水从鼻孔不断地呛进去,眼睛甚至无法睁开,四面八方的水向她挤压而来,她想要挣扎,想要浮出水面,按在她头顶的那双手却阻止了她所有的努力。这种窒息的痛苦让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挣扎的动作也慢慢减缓了下来。   ……   安宁从梦境惊醒了过来,她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梦境里面那种窒息的感觉太过真实,简直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用猜,她也知道她又莫名梦到了慕清玄那位表妹小时候的事情。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喊她姨母,却将她推入水中的,又是谁呢?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尤其的大声。   “姑娘,怎么了?”睡在外面榻上的玉容迷迷瞪瞪醒了过来,今天负责守夜的是她。   安宁摇摇头,说道:“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梦醒了,也就没事了。只是……安宁眉头紧紧皱起,若是有机会的话,她还是得问一问慕清玄,那位姨母对她的恶意,隔着梦境都快溢出来了。梦里的她明明只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姑娘,都被她这样对待。   因为窗外的月光投射进来的光亮,玉容并不需要点起灯。她就着皎洁的月光,给安宁倒了杯水,端到窗前。   安宁接过水,凉凉的开水让她原本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她扯了扯嘴角,说道:“谢谢。”   玉容道:“姑娘刚刚是魇着了吧。”   安宁点点头,只是点到为止,“梦到自己掉水里了,怎么都爬不起来。”   玉容噗嗤一笑,“可见只是梦境而已,谁不知道姑娘的水性是极好的。”   安宁也跟着微微一笑,“是啊,所以只是做梦而已。”倘若现在的她遇到这种事情,她就算被推下去,也要死死拉着对方一起下来,到时候谁死还不一定呢。   姨母吗?安宁将这个称呼记在心中,面上却不露出半点痕迹地同玉容谈笑风生。   她这一觉本来就睡得不太稳,加上睡前又累了一天,说没一会儿便困了。玉容也没比她好多少,安宁的床够大,直接让玉容一起睡,她睡外头,安宁睡里头。   重新倒下后,她这回的睡眠质量十分不错,一夜无梦,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不过周家其他人似乎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周李氏累了一天,也只比安宁早半小时起来罢了。   安宁洗漱完,准备吃午餐的时候,便看到周慧也在。周慧显然是听说了这消息,特地跑来家里一起庆祝的。   周慧还同她说了一个好消息,说沈老爷子写信将那孟沈氏给狠狠骂了一顿,不仅不让她们再上沈以行他们家,还表示若有下回,直接除族。至于孟烟儿,沈老爷子对于这个外孙女可没有对女儿的耐性,只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在明年以内找个对象嫁了,要么送到尼姑庵中青灯古佛一生。   孟烟儿怎么可能会愿意选择念经一辈子,只好催着她娘给她找合适的亲事。但她和离在前,稍微好一点的人家哪里看得上她,只能往身份低的平民那边找去了。   见他们得到点报应,周慧自觉出了口气,人也显得精神气爽。加上她嫡亲的姑姑还成为了从二品的县主,论家世的话,现在周家完全不比沈家差。等聪哥儿和金宝都考了功名后,周家也就彻底可以扬眉吐气了。   周家这回要请的人可不少,又不像是在开原县那样,都是乡村父老,所以肯定随意点。周李氏第一次主持这种,不免手忙脚乱了起来。周慧正好挺清闲的,安宁便将慧姐儿也拉过来,一起帮忙打下手。到那天还能够一起帮忙招待客人。   像一些小姑娘自然是交给安宁,官家夫人则是交给周李氏和周慧。周家到现在还没有成年的男子,所以这回只邀请女眷过来。   周李氏直接将时间定在十月二十五号,然后就开始给相熟的人家下帖子了。等十月十五号的时候,他们基本都收到了回复,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表示可以过来。   根据人数,周李氏一共准备了十桌,安宁说道:“再多两桌吧,保不齐人家到时候会多带人过来。”宁可多了,也不能少了。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便改成了十二桌。   周家的吃食在安宁的调教下,完全不输给那些公侯之家,甚至有些新鲜的菜色还要胜过一筹。安宁对于这点十分有信心,但邀请客人可不仅仅只是好吃好喝的就可以,那些干果蜜饯也是需要的。   安宁索性选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带着丫鬟们外出去大采购蜜饯了。   按照玲珑、丁瑜等人的推荐,京城中蜜饯做的最好的是一家叫做“好口福”的干果店。他们家做的最好的便是乌梅和话梅和六色蜜饯。   六色蜜饯便是以桃、杏、李、枣、冬瓜和生姜做成的六种不同颜色的蜜饯,好口福一般直接将这六种都装在一个分成六部分的圆盘子中。一盒就卖一两银子。   安宁直接选了二十盒六色蜜饯,纤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粉色的果脯,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比她家平时买的还要好上一些,也难怪生意这般好。   安宁尝了好几样,除了那些蜜饯,还另外买了十斤的话梅、三斤的陈皮,以及五斤的乌梅。话梅和陈皮她打算拿来做梅枝猪手。   他们一口气买了这么多,肯定没法自己带回去,不过这好口福店铺早就习惯一些达官贵族一次性订购果脯,所以表示只需要留下地址,他们到时候就会亲自送过去。   安宁留下周家的地址,又付了钱,然后同玉容她们顺便又到桃花源中走了一遭。   桃花源的生意依旧红火,按照芍药她们的说法,这店铺里的雅室,都已经预约到下个月去了。   安宁也不敢在桃花源里呆太久,不然来往的客人见到她,总要拉上她的手说上几句话,一直呆下去的话,天黑她都未必能够回家。   ……   等到家以后,周李氏看上去还挺着急的,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安宁啊,今天那工部尚书周大人、户部尚书翁大人和司农卿王大人来我们家里找你呢。说是要和你说什么套种的事情。”   安宁扬了扬眉,恐怕原因是因为她之前交给凌青恒的那份套种报告吧。她今年所开的试验田,一共弄了三种方案,生姜套种玉米。玉米套种红薯和马铃薯套种棉花,因为是老本行的缘故,今年虽然是第一次种植,却也取得了很是不错的成绩。那实验报告交上去以后,安宁原本还惊讶凌青恒居然没有什么反应,敢情他直接交给了这两位大人。   工部尚书可是掌管屯田、水利、土木等部门,妥妥的正二品,他来这里是正常的。司农卿则相当于现代的农业部部长,不来才奇怪,可是户部尚书怎么也跟着一起来了?她想起在三年之前,户部尚书还是那位喜欢秦文的姑娘越思云的父亲。只是那位越大人在前年的时候因为除了纰漏的缘故,被调职,如今便换上了这位翁守河翁大人。   安宁回过神,问道:“他们三个在哪里?”   周李氏道:“在聪哥儿他们院子里呢,你过去瞧瞧,保不齐就是在书房里。”   安宁点点头,涉及到大周小老百姓的民生问题,她还是十分愿意过去同他们打交道的。   她原本以为这三位大人应该是在书房里,同聪哥儿他们谈谈功课一类的,谁知道还没走到聪哥儿的院子,就听到聪哥儿的声音响起。   “笨死了!连这个都不会!”   一道有些不服气的声音响起,“难不成你会?”   “那当然,这种题目,我一年前就已经做到不爱做了。”聪哥儿的嗓音透着一点的小得意。   “哈哈哈,老翁啊,亏你一向对自己的算学十分自得,如今被一个不到十二岁的男孩给比下去了吧。”   “老了,老了。”   安宁走到院子里,一看到眼前的场景,额角跳了跳。   只见三个年纪至少在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家皆是一身简单的便衣,蹲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石头,在地上画着什么,她家聪哥儿也同样蹲着,一脸神采飞扬地在那边指点江山,“我告诉你,这道题应该是这样做的……”   这画面实在有点醉人,若不是她娘事先告诉过她这三位的身份,她还以为是村里哪个角落闲着没事做的老人家在同她侄子排排坐听八卦呢。   她咳嗽了一声,努力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四个低头族齐刷刷地看她,目光灼灼,聪哥儿更是兴奋地丢开石子,说道:“姑姑,你来了。”   他正要站起来,一位身着皂色衣裳的老人家却拉住他,“你还没给我讲完你的算法呢,这几个蝌蚪一样的符号又是什么?”   安宁有点无语,福了福身子,“见过周大人、王大人、翁大人。”   聪哥儿看他姑姑恭恭敬敬的模样,有些疑惑地眨眼,“姑姑,他们不是咱们家的远方亲戚吗?他刚还说是我们的舅爷爷呢。”   他手指着皂色衣裳的老人家。   安宁瞥了一眼这三人,发现三人脸上似乎都有些尴尬。安宁还真没怎么见过这三位,温和道:“我这侄子向来愚钝,三位大人还是别欺骗他的好,他会当真的。”   “哪里愚钝了。我看他机灵得很呢,这算学,都把我那些下属给甩一大截。”   一个十分具有清隽气质的老人家说道:“是啊,就连老翁都被比下去了。”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看向自己的好友。这位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岁,那肯定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翁守河被好友周大人说自己被一个孩子比下去,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看着安宁,说道:“我听这孩子说他的算学都是你教的?来来来,我们也来比划一下。”   安宁不由黑线,这人的算学都比不过聪哥儿,还想和她比较,她想了想,直接说道:“我先出道题考你好了。在一个直径四寸的铁球上镀上一层一寸的铜,请问铜的重量是多少?”   翁守河:“……”   他默默地低头,开始算了起来,又是画图,又是计算,他在地上的计算步骤都快画满整个院子了,还是没算出来。   算到后面,因为上了年纪,又蹲太久,差点还要往后一倒,聪哥儿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还安慰他道:“舅爷爷,没事,这题我也算不出来的。”   他姑姑最过分了,每次烦了,就拿一堆难死人的题目刁难他。虽然聪哥儿的确很喜欢算学,但再喜欢,每天沉浸在奥数级别的题海里也是想吐血的。   安宁哼了一声,说道:“这位可不是你的舅爷爷,这位可是户部尚书温大人。”   聪哥儿读书也有几年了,自然指的户部尚书的滋味,眨着眼睛,用有些委屈的眼神看着翁守河,“老爷爷,你骗我!”   翁守河连忙道:“我是瞧你长得可爱,同我那外甥孙子一般模样,才这样说的。”   安宁撇了撇,没说话。聪哥儿这孩子机灵得要死,要说他完全没看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顺着安宁的话头说下去罢了。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三位大人来我家里,总不见得是为了解题吧?”   司农卿王大人说道:“我今日过来,正要同你商讨一下那套种种植的事情。”   安宁微微一笑,“那就到书房里说吧。”   说罢,她将三位大人一起带到东厢房这边的书房,毕竟也算涉及到朝政之事,所以聪哥儿自然被她给踢了出去,不许他听墙角。聪哥儿别看平时爱玩爱闹,但基本的礼仪规矩并不缺,安宁摆出这姿态,他便乖乖地出去外面了。   安宁不知道这三位大人喜欢喝什么茶,索性按照她自己的口味泡起了绿茶。   茶香袅袅,很快在书房之中氤氲开来,让人闻之精神气爽。   司农卿王大人说道:“陛下说你做事最是妥帖谨慎,从不回虚报实验数值,我想知道的是,那套种种植,只有这三种模式吗?”   “也不是,有许多种,比如小麦田里可以套种西瓜、油菜套种棉花、红薯也可以套种土豆、甚至油茶也可以跟药材一起套种,还有玉米和大豆套种,核桃林下也能够套种大豆。小麦、玉米和大豆这三种也可以套种在一起,俗称三种三收……”   她毫不藏私将自己知道的一些知识一一道来。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坐在对面的王大人在现代也相当于农业部部长,不找他来做这事,能找谁呢?   天晴对于套种种植兴趣不大,她更多关注的是杂交水稻的事情,发誓要弄出超过杂交水稻一号的稻谷。   王大人听得很仔细,还随手直接拿桌上的笔开始做小抄了。   周大人和翁大人都没有打扰。这两人今日本来就是陪王大人一起过来的。   安宁就这样直接在书房中上去了课,这一说,就说了整整一个时辰,说到她都口干舌燥了起来,将泡好的绿茶往嘴里灌了灌。茶水果然已经凉透了。   王大人听完后,郑重其事地向安宁行了一个大礼,“我代替大周所有百姓,谢过县主。”   安宁侧着身子躲过这一礼,抿嘴轻笑:“王大人,别忘了,我也是大周的子民之一。”   所以她做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王大人怔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收起笑容,感叹道:“可惜,可惜。”   有这样的才华,偏偏是女子之身。   安宁却丝毫没有失落一类的情绪,反而点头道:“的确挺可惜的,我若是身为男子之身,有这样的容貌,又有这样的才华,在我的衬托之下,恐怕京城里的闺秀们都看不到其他人了。”   她这种自吹自擂的话语也说的坦坦荡荡,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安宁长得又好,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脚下的笑意,越发显得容貌清丽无双。王大人他们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都有五十八岁,安宁于他们来说,那就是孙女这一辈。看着她的眼神自然慈爱非常,都恨不得自己也有这样一个拿得出手的孙女。   翁守河想起了聪哥儿,眼神闪了闪——这孩子也很不错啊,又精通算学,若是能够弄到他那部门中的话,不知道要省了多少事。只可惜像户部这种重要的地方,想要进来,那至少也得进士。周聪年纪还小,都不曾下场过,更别提所谓的功名了。   ……   安宁本以为王大人只是过来问她一些套种种植相关的事情,等送走他们以后,也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跟着她娘一起努力拟菜单。   谁知道,在两天后,聪哥儿回来以后,直接在家里投下一个大炸弹,“姑姑,那翁大人今日说要收我当弟子呢。”   周李氏唬了一跳,“哪个翁大人?”   聪哥儿道:“就是前两天来我们家里的翁大人。”聪哥儿的语气有些兴奋,自己居然被户部尚书给看上当弟子了,他不自觉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   安宁快被他那副“求表扬求夸奖”的表情给笑抽了,她忍着笑意,伸手摸摸聪哥儿的头,说道:“聪哥儿果真很厉害。”   周李氏喜滋滋说道:“那位翁大人真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她孙子,她孙子就是这么了不起!周李氏现在可是十分清楚户部尚书是什么职位,那可是正二品,她闺女也就是从二品而已。   聪哥儿问道:“姑姑,我能拜他为师吗?”他自己心中其实非常愿意,因为不同于其他想要他好好读四书五经的先生,翁守河想收他当弟子,显然是看中了他在算学上面的天赋。   安宁脑海之中飞快地略过翁守河的相关信息,这位户部尚书人品称得上挺正直的,而且也并非属于哪个皇子的党派,立场中立,所以聪哥儿当他学生的话,不必担心会被卷入其中。   她想清楚了后,说道:“这个得看你意思,你若是想要的话,可以拜他为师。”这年头徒弟可是相当于半子,所以拜师也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聪哥儿脸难得红了红,说道:“翁大人人很好。”而且也没有架子,那时候骗他说是他舅爷爷,同他一起解题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像是老小孩一样。   安宁看他这个意思,便知道他有这个想法,笑道:“有这么一个老师挺好的。”   翁守河本身也有两个弟子,这两个弟子一个是县令,另一个已经做到了知府,加上翁守河这个先生在,有这些人脉,聪哥儿日后考取功名后,也不算是没有后台的人了,对他的发展很有好处的。   她伸手捏了捏聪哥儿的脸,说道:“不过既然打算拜他为师,那你可得好好学习,功课不能落下。不然估计有不少羡慕你的人会说翁大人没眼光,看上你呢。”   周李氏不依了,“聪哥儿这么好,无论是谁有这样的弟子都是赚到了。”   安宁笑道:“我这不是担心有人会红眼病嘛。”   聪哥儿重重点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不让人挑剔先生。”   安宁眼皮跳了跳,聪哥儿还没正式拜师呢,就已经很有为老师争光的自觉了。她视线落在有点沮丧的金宝上,安慰他道:“金宝你功课可不比聪哥儿差,只是他算学好,翁大人又与众不同,恰好看中他这方面。”   周金宝点点头,“姑姑,我知道的。聪哥儿的确很好。”虽然他很努力学习,但是不得不承认,在灵性这块他还是比不过聪哥儿。不过周金宝对此并没有太大的难过,在他心中,如今这样的生活比起以前,已经像是做梦一样了。   在确定要拜师以后,两家很快就定好时间,来了一场正式的拜师仪式。   翁守河收周县主的侄子为弟子这件事也逐渐在京城里慢慢流传开来。   ……   时间缓慢流逝,很快就到了二十五号,也是周家大摆筵席的日子。   这一天,安宁一大早就换好前一天准备好的衣服首饰,跟着她娘一起招待客人。   她算还好了,要招待的也就是和她年龄相当的小姑娘。这些小姑娘们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桌的样子。安宁同她们相处得也颇为愉快,能够被周家请来的,基本关系都不算是特别差。   她虽然被册封为县主,但在接待人上同过去也没有什么差别,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变高而骄傲起来。其他人看在眼中,对她越发赞赏,觉得这才是所谓的大家气度。   几个好友更是笑嘻嘻地恭喜她。   安宁在今天还见到了顾太傅的孙女顾明湘,那是一个气度斐然的少女,一看通身气派就知道是出自书香世家。顾明湘的性格有点腼腆,不过同玲珑倒是挺熟悉的。   玲珑也笑着拉着她的手,为顾明湘一一介绍,末了,对安宁说道:“明湘之前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乡下养着。这两年身体完全养好了,才回到京城里,性子最柔不过了,你们可别因此欺负她。”   其话语的意思,竟是将顾明湘列入保护圈内。   丁瑜忍俊不禁,在安宁耳边说道:“玲珑这是在提前同未来的小姑子处好关系呢。”   安宁也扬唇浅笑,意味深长地看着玲珑。之前玲珑来她家里的时候,也同她说过,她现在已经同顾太傅的孙子顾明远定下亲事。这顾明湘便是顾明远嫡亲的妹妹。   玲珑感觉到安宁的目光,耳朵红了红,只好转过头去,当做没看到。   玲珑作为自己的好友,安宁自然不会给她拆台,而是十分配合玲珑,将顾明湘引进圈子之中。   她这边同一众小姑娘相处融洽,前面周李氏也与那些贵妇人们其乐融融,大家纷纷捧着周李氏,夸她有个能干的好女儿。   若不是周李氏之前放话,恐怕不少人恨不得把周安宁给拿来当自己的儿媳妇或是孙媳妇,也有一些人打上了成为翁守河弟子的聪哥儿的主意。在她们眼中,聪哥儿能够入翁守河的眼,那必定才学出众,日后最少也是个进士,加上还有一个县主姑姑,称得上是十分不错的乘龙快婿。   与其等聪哥考中功名身价倍增后下手,还不如现在就定了这亲事。   因此不少人也旁敲侧击地说起了聪哥儿。   周李氏自然看出了大家心中的念头,微微一笑道:“聪哥儿上头还有个堂哥呢。肯定得等我大孙子定下亲事以后,再来考虑他的。”   他一说到周金宝,大家瞬间兴趣不是那么大了。周金宝没有传出所谓的才学之名,也没有户部尚书做先生,价值自然要大打折扣了。恐怕得等金宝最少中一个举人,才会入他们的眼吧。   周李氏看着这些妇人很快转移了话题,心中想道:这还真是现实啊。   虽然她更喜欢聪哥儿,但金宝也是她孙子,这两年也是孝顺勤勉,周李氏也想给他好好找一个妻子。幸好男子即使十八岁没定亲都不必着急,她可以等金宝中了秀才以后再来考虑这件事。   话题很快又重新放在了最为常见的衣服首饰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看上去热闹非常。   周李氏为了这一次的宴席,特地请了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打算来演一出封神演义中的《哪托脑海》,封神演义在发表以后,就如同西游记一样,广受欢迎,一时之间,可谓是京城纸贵。不少聪明的戏班子已经将其中的情节排成戏曲。   安宁觉得这些戏班子应该给她所谓的版权费才是。   ……   安宁正在向一群姑娘们演示着万花筒的玩法,突然玉容走到她身边,神情严肃。   安宁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有事,将万花筒给了丁瑜,又寻了一个借口,同玉容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没有人的角落,玉容语气有些急切,“姑娘,今天那梨落圆的戏班子没法来了。”   安宁皱了皱眉,“我们早就同他们说好不是吗?难不成他们想毁约不成?”   玉容抿着唇道:“梨落园刚刚被三皇子的母家吴家给请了过去。”   安宁冷笑道:“这吴家仗着一个皇子外甥,还真不怕得罪人啊。”   玉容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忧虑,“刚刚蔚府送来消息,三皇子被册封为太子了。大概不用半天,全京城的人就会知道这消息了。”   安宁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简直是今年最糟糕的消息。   ------题外话------   推荐下好友……五女幺儿的文文   空间之农女皇后   一朝穿越,金牌保镖穆采薇变成了被活活饿死的农女穆采薇。   家徒四壁,米缸空空,面对面黄肌瘦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幼弟幼妹,穆采薇撸起袖子,振臂高呼:“姐要致富!”   虽然前世走的是高冷路线,但此一时彼一时。   小摊前,穆采薇扎着围裙,奋力叫卖:“炸串、炸串,各种的炸串。   布庄里,穆采薇娴熟的拨着算盘:”这些Q版的绸缎就买五十两银子一匹吧。   很快,大晋国的子民都知道了,大晋国的首富不仅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还是个乐善好施的慈善家!   穆采薇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随随便便做了几件慈善,竟得到了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神奇空间!   还得到了一桩令她“难以启齿”的——姻缘!   ☆、第一百章 宾主尽欢,情根深种   “难怪呢,难怪吴家有这个胆子,敢情是因为有了太子外甥,所以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还直接劫了他们家的戏班子,丝毫不把周家放在眼中。想来在他们看来,等三皇子上位以后,爱如何搓圆错扁,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安宁同凌文泽在慕寒那件事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芥蒂。加上蔚邵卿同凌文泽又相当不和,想也知道,若是真让凌文泽上台,肯定没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凌文泽这个人又最是小心眼,使的一些手段也十分上不得台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够当圣明君主的人。偏偏在她眼中算得上是雄才大略的凌青恒居然册封他为太子了,这简直不可思议。凌青恒的身体明明很不错,就算再活十年也没什么问题的,他完全可以好好培养剩余的皇子,何必如此急切呢。   安宁实在弄不明白这件事,她只知道,等到这消息彻底传开来,京城就要变天了。   不同于其他人对于太子身份的敬畏,安宁倒觉得无所谓,即使是太子,也未必能够安安稳稳地上位,还有被拉下来的可能性呢。在她眼中,这个位置就是个活靶子啊。没太子的时候,众多皇子内部撕逼,争着要当太子。等有了太子以后,大家就能众志成城,一起努力把太子拉下马。   凌文泽才刚被封,吴家就如此嚣张行事,简直就是找抽。   安宁现在头疼的反而是戏班子的问题。在梨落园的戏子被劫走后,她们家要排演什么节目好呢。原本好好的安排,就这样被打断,安宁简直要呕死了。梨落园也因此成为了她家的黑名单。即使是吴家邀请他们,在周家有约在先的情况下,梨落园用这个理由拒绝吴家,吴家也不能说什么。偏偏他们衡量过两家以后,选择巴结吴家,失信于周家。这等趋炎附势的嘴脸实在令人恶心。   “姑娘,还是我们去找别的戏班子?”玉容轻声问道。   安宁转念一想,心中却有了主意,她对玉容说道:“不用了,你拿着我的腰牌,直接去皇宫找天晴,借她那皇家戏班子过来。”   京城中那些戏班子,再好能够好过皇家的戏班子吗?而且这戏班子原先还是为天子服务的,水平更是不必多说。当时那白蛇传,之所以能够如此深入人心,一方面是剧本剧情跌宕起伏,情感动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些人演的好。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活生生就是白娘子与许仙。   玉容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唇角扬起,“这个好,二公主同姑娘关系这么好,肯定会帮忙的。”说罢,她生怕浪费太多时间,拿了腰牌后便赶紧坐马车出发进宫。   安宁让玉容找天晴可不仅仅是这个目的。天晴刚刚被册封为嫡公主,这几天肯定是宫里人关注的目标,玉容急急忙忙过去找她,宫里那些娘娘哪里可能不打听一下事情的原委。安宁都不必告状,那些想拉下三皇子的话,就会利用这个机会,给刚册封的三皇子打脸一把,甚至会帮忙一状告倒皇帝那边。让皇帝知道新任太子殿下母家的嚣张跋扈。   她重新回到屋内,自然有姑娘好奇询问她出去的原因。   安宁笑道:“是我家静静刚刚又啃了我养的几盆花,还咬了几株的薄荷。”因为静静这个坏毛病,她特地开了一个花房,将那黑色的兰花养在里面,省的一错眼不见,就被静静给啃了,那她都没地方哭去。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价值万金。   玲珑道:“好久没看见你家静静了,快牵他进来玩玩。”   安宁道:“这里都是大家小姐,静静性子调皮,我怕他冲撞到大家呢。”   也有人好奇问静静是什么动物,丁瑜等人绘声绘色地跟她们普及了静静这一只狼。   狼这种生物大家都是听说过的,基本听过的都是凶猛的一面,还真没想到安宁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养来当宠物,也有胆大的表示想要见上一见,胆小的则是缩着脖子,胆怯问道:“会不会咬人啊?”   安宁道:“不会的,静静除了以前的小偷,从不咬人的。有我看着,他也不可能咬人。他越大越是调皮,每次闯祸了,我给他关小黑屋后,他就开始挠墙壁。明明知道我讨厌那声音,还故意挠给我听。”   她一件件说着静静的趣事,大家不觉莞尔一笑,原先害怕的人,心中的惧意也去了几分,好奇地听安宁带着笑意的悦耳嗓音。   大家听得心痒,更是推着安宁,让她把静静带过来。   安宁只好如大家的意愿,过去将静静给找了过来。今天周家的客人很多,安宁怕静静不小心发狂冲撞到人,所以只好委屈他,将他关着。   安宁打开门的时候,静静直接就朝她冲了过来,扑在她身上。现在的他身形矫健,充满了力的美。不好的地方就是控制不住力道,安宁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没被静静给扑倒。   这种爱扑的毛病,怎么同哈士奇一样!   安宁弯下腰,轻轻捏着静静的耳朵,再三叮嘱他得乖乖的,不许咬人,不许冲人叫,不许故意吓唬人——这家伙是有吓唬人恶作剧的前科的。还向静静保证,若是表现得好的话,明天带他出去散步一个时辰。   等叮嘱了好几次以后,安宁才牵着绳子,重新回到房间。   静静乍一出现,这体格便带给人很大的压迫感,好几个姑娘不住地将身子藏在别人后面,只是探出头。   玲珑、丁瑜这些常常见的人,还十分亲热地搂着静静的脖子。   因为有安宁在的缘故,静静还是挺给面子的,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玲珑的手。   玲珑那未来的小姑子顾明湘内向归内向,出乎意料似乎很喜欢这种大只体型的动物,甚至还伸手揉了揉静静的头。   静静眯着眼,很给面子地没有龇牙。   顾明湘成功获得摸头成就,兴奋极了,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在她的带头之下,其他的姑娘也都纷纷上前,梳毛的梳毛,摸头的摸头。   每一个人都像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就一般,兴高采烈地同身边的人分享着自己的感受。   “我居然摸了狼的头!我哥肯定不敢!”   “我刚刚还抱了他呢。”   “他好乖啊,我也好想养一只。”   等等,姑娘,不是每只狼都像静静这样能干养熟的。养狼有风险,得小心谨慎啊。   安宁在一旁看着静静到后面不耐烦了,直接趴下来,半合着眼,还打了一个哈欠偏偏还有一群人在旁边小声地嚷着好可爱。他简直都要成为吉祥物了。   她想起自己之前所做的蝴蝶结,直接找了出来,将蝴蝶结的发箍带在静静头上。一只怎么看都称得上威武雄壮气势渗人的狼头上却多了一个蝴蝶结发箍,有种反差的萌点。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直说安宁促狭。   安宁就促狭给他们看,还让桂圆霜儿他们拿出纸笔,开始画起了静静。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将这一幕画下来。   等画好了以后,大家拿着各自的画,比谁画得更像更有趣。安宁被他们认为严重破坏平衡,踢出了比赛圈。最后是齐国公的孙女齐丛萍获得胜利,奖励给静静喂食一次。   因为静静的存在,一群小姑娘之间的气氛似乎都融洽了许多。大家也不比拼首饰衣服了,都在努力争宠,她们献媚的对象就是静静。   安宁恍惚之间,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皇帝静静同他的三千后宫。   她连忙摇摇头,甩去这十分荒谬的联想。   ……   玉容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在筵席正式开始以前,便将那戏班子给领了过来。   因为天晴的缘故,安宁同这戏班子也算熟悉,见到她们以后,微微笑了笑,说道:“今天可就拜托你们了。”   领头的对着安宁福了福身子,说道:“担不起县主拜托两个字,公主吩咐我们得好好表现呢。”   安宁笑了笑,让玉容将她们带到后院里,顺便给这些人准备一桌的酒席,领头的优伶脆生生地点了一些她们唱戏之前,不能吃的东西,怕伤了喉咙。安宁一一吩咐人照做,她也没忘记让人把这件事告诉她娘,省的她娘操心个不停。   周李氏还真舒了一口气,同人寒暄的时候,也更有底气了。她这变化自然瞒不过其他人,也有人问道:“你心情怎么突然变好了?”   周李氏现在可不是一开始那位会因为知府夫人上门而兴奋到手足无措的妇人,她笑着扶了扶头上的扶摇,说道:“见到你们,我心情能不好吗?你们多来几次的话,我心情会更好。”   大家也笑着推她,“就你会说话。”   等时辰到了以后,大家纷纷落座。   安宁也领着一众的小姑娘坐了下来。因为在场的都是女眷,所以大家走动起来也越发随意了。像聪哥儿和金宝都比较郁闷了,周家因为在京城里没有成年的男性长辈,所以没有邀请男客。周金宝和聪哥儿也已经到了避嫌的年纪。在后院一堆的小姑娘的情况下,哪里敢闯进来。   虽然也有夫人表示:“让你家的两个男孩出来见见,也让我们看看翁大人的弟子是何等风华。”   但还是被周李氏给推了,说下回吧。她也嘱咐厨房别忘记给两个主子上好的酒席。   等坐下以后,周李氏便吩咐这戏班子上台了。   有些记性好的夫人觉得这些人模样看上去有些眼熟,咦了一声,“这是哪家的班子?”   周李氏嘴角翘了翘,竭力压下得意的情绪,“我那女儿同二公主一向投契,她找二公主借的。”   周安宁同凌天晴两人的交情,京城里都是知道的,不少人还觉得周安宁眼光好,又会来事。如今凌天晴可是嫡公主,记在皇后名下不说,还深受宠爱,皇帝除了先前那个南州,又赏赐了一块的封地给凌天晴。也就是说凌天晴现在名下就有两块封地了。   多少人想要同凌天晴攀扯上交情,偏偏凌天晴性子执拗,对于她看得上的人,那是千般的好,对于她看不上的,连个正眼都未必会给,从不给攀附她的人机会。就连凌天晴生母的家族她都不搭理的。大家都知道她关系最好的除了云霓郡主卢梦芙,另一个就是周县主周安宁了。   周李氏笑着说道:“二公主人很好,她那样高贵的身份,面对我们也不曾摆过架子。”周李氏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周李氏平时喜欢唠叨,但这种表现在天晴眼中反而才算是慈母。年幼丧母的凌天晴在周李氏面前一直都很是乖巧,所以周李氏之前听到那些流言的时候,还很气愤。觉得天晴这么好的孩子,那些人居然还往她身上泼脏水,不要太过分了。   其他在凌天晴面前没讨过好的夫人们只能用手绢捂住嘴,呵呵了。   这戏班子在出皇宫的时候,也将戏折子一起带了出来,每桌一份,大家可以点想听的戏。   排在第一位的便是那白蛇传。后面还有西厢记、大闹天宫等……全部都属于安宁的作品。   安宁咳嗽了一声,不曾想过这领班居然还是她小粉丝啊。天晴的性子她是清楚的,肯定不会刻意交代这些人表演节目,所以恐怕这上面的节目,都是戏班子自发选择的。   在点戏上,在场的人,大多都选择了白蛇传。白蛇传在去年一鸣惊人后,名声可谓是响彻大周。虽然也有不少戏班子排演这出戏,但看过皇宫表演的人自然都追捧皇家戏班子,皆说有所不如。   白蛇传若是完完整整演下来,也是挺长时间的,周李氏原本只打算点其中一幕,见大家都表示想看这个,索性就点全了。   大家都静下心来,一边听着这宛若天籁的唱腔,偶尔同身边的人说点什么。   周家的婢女也将一道道的美味佳肴都送了上来。几个肚子已经饿了的人往桌面一扫,眼神都变了变——这上面的每一道菜,她可都不曾见过啊。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梅枝猪手、黄金玉球、金丝琥珀糕、桂花羹……每一样都是安宁特地教厨房做的新鲜菜色。   一开始的大家只打算随便吃点,重点听戏就可以,但夹了一筷子放嘴里以后,基本就停不下来了。不少人都十分吃惊,这些菜可都是市面上不曾见过的,而且每一道味道都如此的好,周家的根底他们也是清楚的,怎么也想不到周家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些食谱。   特别是安宁还祭出了一道大杀器,佛跳墙。   捧着佛跳墙的丫鬟还按照安宁视线交代的话语介绍道:“这道菜是佛跳墙。坛起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   一句诗词,直接将佛跳墙捧得前所未有的高。   等打开盖子以后,那飘出来的香气,完全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盛出来的汤浓色褐,却厚而不腻,反而十分具有层次感。酒香与各种食材的香气混合在起,完全不会显得混乱,直入心脾,香飘四座。原本在听戏的大家都不由将目光投注在这道菜上。   每一桌服侍的丫鬟则是给每个夫人都盛上一碗汤。味道自然没有让她们失望,让人回味无穷。   不少人暗道:一个世家的底蕴除了看古籍孤本,便是看衣食住行。这周家虽然只是新起的人家,在食谱上的讲究程度却丝毫不输给那些千年的世家,真是刮目相看。   她们不知道的是,安宁可是被舌尖上的中国熏陶出来的少女,背靠中华五千年的传承,那些千年的世家,想同华夏几年前相比,还真逊了不仅一筹。   玲珑这个吃货尤其喜欢,都顾不上听戏了,还对安宁道:“好啊,我们关系这么好,你还对我藏私。我之前来可没吃过这几样菜。”   安宁笑了笑,“这也是我最近才研究出来的。”   她以前事情那么多,哪里能够每个都记得。还是为了这次的盛宴,绞尽脑汁从记忆中翻找,才找出了这些。她和她娘这几天更是整理了一下,将其中好几道菜列为周家食谱,这可是打算代代相传的不二秘方。   丁瑜指着梅枝猪手道:“我倒喜欢这道,下回来了你们家,可不要忘记给我再做一份。”   安宁侧头对玉容说道:“还不快记下我们丁大小姐喜欢的菜色,保不齐她吃得愉快了,便从指缝中露点赏赐给你们。”   同一桌的都撑不住笑了,笑骂道:“还不快撕了她的嘴,看她这是在替自己的丫鬟讨赏呢。”   丁瑜拧了拧安宁的腮帮子,从头上拿下一个钗子,递给玉容,说道:“我也不白吃你的菜,这钗子虽不算昂贵,但也精致,配得起我们玉容的好相貌。”   这是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梅簪,雕工精致喜人。   玉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收下,还道:“下回丁小姐过来,我一定盯着厨房做好这道菜,这才算不白白得了你的赏。”   其他人都笑,“真是好巧的嘴,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小姑娘们清脆喜悦的笑声传了过来,别桌的夫人们听着这莺声燕语,也不由露出了宽容的笑容,似乎也想起了自己闺阁期间无拘无束的日子。   周李氏一听笑声,便猜肯定是自己的女儿起的头,半真半假说道:“定是安宁在闹那些姐妹,都已经十三岁了,还是这样活泼爱闹的性子。”   “我看安宁这样就很好。她们小姑娘家若是一个个端着仪态,那反倒失去了天真可爱之处。平时只需要礼仪不缺就可以了。”   “我倒是希望我家闺女也能学着她点,别总是针扎一下都不吭声。”   其他人也捧道:“我看杜小姐却是极好的,淑女文静,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大家互相吹捧着各自的儿女,仿佛都是相识许久的好友一般。   等一出白蛇传演完以后,又陆续唱了几处不算长的戏。   唱罢,大家又纷纷给戏班子打赏东西,这些夫人在人前都不愿失了面子,打赏也算得上丰厚。安宁看了看,觉得这些加起来,戏班子也能够发笔小财。这些戏班子,吃的也就是青春饭罢了,自然得多攒点梯己。   有精彩的戏曲,有美味的佳肴,周家举办的这场筵席,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每家人在离开之前,还收到了周家送来的礼物。周家自然不可能准备那种特别昂贵的东西,不然那么多宾客,只怕要大出血。太昂贵了,这些人也未必会收下。所以安宁不过是选出六道周家特有的美食糕点,装在一个精致的盒子中,不仅雅致还贴心。   一些关系特别亲近的的离开之前还不忘说有空会下帖子请他们过去。   等送走了全部人,全家人除了闲着没事做的金宝和聪哥儿,都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一口气接待那么多人,而且还从头到尾都不能放松一刻,对于精神的摧残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想到这筵席虽然过程之中有过纰漏,但终究还是圆圆满满地完成,大家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周慧今天从头到尾都陪着周李氏,姣好的面容上也是遮掩不住的倦意,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接待工作很大程度上锻炼了周慧的本事。等沈以行考中进士,她回到沈府以后,以她这段时间历练出来的本事,管家之事也就难不住她了。   周李氏连忙让周慧今晚先歇着,明日再回去。不然这个时间回家,恐怕她还得忙活好一会儿才能休息,周慧也是周李氏看着长大的,她当然也会心疼。   周慧想了想,便应了下来,同时不忘吩咐红枣回去通知家里一声。   ……   劳累了一天,自然又是睡到日上三竿。   安宁直到洗漱完坐在桌前,神智都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她的旁边坐着慧姐儿,左边是贝贝,对面坐着一丰神俊朗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蔚邵卿。   咦?!等等,怎么会是蔚邵卿?   安宁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伸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还是蔚邵卿。果然不是做梦。   这人怎么一大早就跑她家里来了?   蔚邵卿平素所见到的安宁,要么言笑晏晏,要么聪慧大方,要么万事笃定,鲜少有揉眼睛迷糊的样子,反而透着少见的娇憨。他唇角扬起了愉悦的弧度,“早上好,安宁。”   安宁已经清醒了几分,脸颊红了一瞬,咳嗽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早上好。”   蔚邵卿道:“我昨日回来,便听到不少人在夸奖周家的饭菜。虽然昨天你也让人送来了一些,只可惜我回去后已经晚了,饭菜都冷了不少。”再加热的话,也失去了原本的好味道。   周李氏慈爱笑道:“没事,今天中午你就留下来吃饭。”   “那就叨扰了。”   安宁的视线在周李氏和蔚邵卿身上两人打转,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她娘对蔚邵卿现在慈爱得让她牙根隐隐生疼。   周李氏又将一道牛乳菱粉香糕往蔚邵卿面前推了推,说道:“尝尝这道,厨房这道糕点做的尤其的好。”   蔚邵卿即使对于甜食糕点不算特别喜欢,仍然很给面子地吃了一个,说道:“果真不错。”   安宁的眼神瞬间哀怨了起来,她感觉嗅到了自己失宠的前兆。   “娘,那道是我爱吃的!”她一直都可喜欢吃这道了,浓浓的牛奶香,入口即化的口感,让她吃一整盘都没问题。周家人皆知道她喜欢吃这个,平时也常常多让她几个。   周李氏冷酷无情道:“你平时常吃,让给邵卿又不要紧,他难得来一次呢。”   安宁虽然在吃货的等级上比不过桂圆,但对于吃食也是有点所谓的执着的,她说道:“表哥对甜食可没那么喜欢。”   与其让他吃这个,还不如给他吃烧麦呢。烧麦他肯定喜欢。   蔚邵卿却微微一笑,“老夫人推荐的这牛奶糕比我家厨子做的好多了,以前的我不喜欢吃,肯定是因为家里厨子没有你们家的好。”   话语谦虚到了极点,不但给周家面子,还捧了一下周李氏,周李氏已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了,连声道:“喜欢那就多吃一点。”   蔚邵卿道:“还是给安宁留一下,我看她也喜欢吃这样。”   周李氏却说道:“没事,她平时经常吃的。”   这就是典型的家长式思维,在有客人来的情况下,那必须把好菜让给客人啊。   蔚邵卿就这样当着安宁的面,把那整碟的牛乳菱粉香糕都给吃完了,一个都不剩下。别看他吃东西的还是动作十分优雅,动作却很快,没一会儿时间就只留给安宁一个干干净净的白色碟子。   安宁不觉咬牙,桌下的脚不自觉朝某人踩了过去。   下一秒,聪哥儿发出惨叫,“谁踢到我了。”   蔚邵卿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宁,安宁扭头看着聪哥儿委屈的样子,有些心虚,连忙缩回自己的脚。眼观鼻鼻观口地吃着面前的香菇包子,仿佛刚刚做那事的人不是她一样。谁让聪哥儿和蔚邵卿坐得那么近,害她目标都弄错了。   周李氏训道:“都多大了,还毛毛躁躁的。”   安宁吃完早餐以后,丢下一句,“我去练字”,然后就走了。   蔚邵卿又喝了半碗豆浆,说道:“我正好有些重要事要同安宁说。”   周李氏一看他变得严肃的表情,多少也猜到恐怕是一些所谓朝政上的问题,点头道:“她应该会去书房练字,你去书房寻她就是了。”   ……   安宁早就在书房里等着蔚邵卿了。蔚邵卿可不是那种闲着没事会上周家蹭早餐的人,他既然来了,肯定有他的原因。等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放下手中一本散文,“进来。”   蔚邵卿茂林修竹一般的身姿出现在眼中,他轻轻一笑,便有照亮满室的光亮之感。   即使他笑得再好看,安宁也没忘记刚刚某人冷酷无情抢走她心爱之物的行径,凉凉说道:“蔚侯爷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都同一个无辜可怜的小女孩抢吃的。”   蔚邵卿直接在安宁对面的檀木椅上坐下,他撩起衣摆,行动之间自有一股风流气韵,“哪里比得过我们的周县主,刚刚还欺负自己的侄子来着。”   他就是知道那是安宁心爱之物,才刻意去吃完的,能够见到安宁在他面前露出各种不同的神态,那就值得他将一整盘都吃完。   安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今日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抬杠吧。”   和蔚邵卿越熟悉,他似乎就越不愿意在她面前带上面具。虽然安宁也很欣慰蔚邵卿的表情越来越真实,但是她一点都不想要某人将恶趣味都用在她身上,就不能换个人选吗!   蔚邵卿转了话题,“昨日德妃娘娘不得不褪去簪环请罪,陛下申斥了她一番后,让她闭门思过。”   安宁怔了怔,说道:“不会是因为吴家那事吧?”啧,昨天才刚封的太子,就立刻申斥了太子的生母,德妃的脸皮恐怕都被扒下来了吧。   蔚邵卿点点头,眼中闪烁着笑意,“恐怕这几日弹劾吴家的人帖子不少。”大家见天子的态度偏向周安宁这里,对新上任的太子有所不喜,只会像是见了血的鲨鱼,一拥而上。   蔚邵卿道:“就连梨落园这回也算是出了名,只可惜不是好名声。陛下说梨落园无义不守信。”   这么一个评价压下来,梨落园……就别想混出头了。   同这世道其他觉得女子就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的人不同,蔚邵卿从来不觉得朝政之事女子不该出手,反而时不时同安宁分析一把,培养安宁对于政事上的敏感性。在他心中,他所喜欢的女子,即使日后嫁他,也不该局限于后宅三亩地,特别是安宁在这方面还尤其有天分,常有惊人之举。他作为看着安宁一路成长过来的人,不由也生起一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安宁撇了撇嘴,“我们这位新太子殿下恐怕得恨死我了。”   人最擅长的就是迁怒,何况是凌文泽这种气量不太大出身又高贵的皇子,他才不会看到是自己的舅家嚣张跋扈,只会觉得是她不让人,保不齐现在就在暗戳戳地等着抓她小辫子呢。   “你怕吗?”蔚邵卿含笑看着她。   安宁脸上仍然是恬淡的笑意,“有什么好怕的,一千多年来,朝代变迁,翻看史书,最后顺顺利利上位的太子,恐怕还不到五指之数。”   历来太子基本没有好下场啊,即使是一开始深受宠爱的太子都如此,何况是凌文泽呢。看凌青恒的样子,对凌文泽也不见得多宠爱,立他为太子的心思未明。   蔚邵卿的神色郑重了许多,“你看得倒是分明。”他清楚的事情更多,加上长伴君侧,所以多少窥探出了龙椅上那位的心思,却不曾想到安宁也是如此。   安宁闻言,眼睛亮了亮,“也就是说我不必将这太子多么看做一回事了?”   蔚邵卿瞥了她一眼,“表面工作还是得做一下,这几年,这太子之位还是稳固的。陛下再胡闹,也不会刚立太子便废了他。”   安宁沉默:也就是说连蔚邵卿都觉得天子这立太子胡闹了。   安宁认真问道:“陛下昨天,是以什么缘由立的太子?”   蔚邵卿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前日七皇子不知为何,一个人到湖边玩耍,不小心失了足掉到水中。三皇子见了,亲自下湖去救了他,还因此感染上风寒。陛下昨日便说三皇子对上以敬,对下以慈,很有孝悌之心,所以册封他为太子。”   安宁眉毛挑了挑,不想说什么了。七皇子一个皇子,掉落水里,身边却没有半个下人,本身就很有猫腻在。三皇子恰好路过,还救起了他,也的确凑巧到了极点。凌青恒这册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因为那龙骨的缘故,龙颜大喜,这才封了他作为太子。   安宁砸了咂嘴,决定默默等着看发展。反正凌文泽这性子,能够平平安安地坐稳了太子之位才奇怪呢。   她成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直接过河拆桥,说道:“我打算继续练字来着,表哥你看是要看书还是?”   蔚邵卿轻轻一笑,“那我就不打扰表妹了。”   等蔚邵卿离开了书房后,便看见一妇人站在不远处,见到他出来,迎了上来,说道:“夫人有些话想同侯爷说一下。”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说的是周李氏。   蔚邵卿神情一敛,莫名地比第一次上朝的时候还要紧张,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很能唬住人的云淡风轻的浅笑,“还请嬷嬷带路。”   ……   周李氏见蔚邵卿的地点就在亭子中。   她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堆的糕点果脯,等蔚邵卿来的时候,又将其他下人打发得远远的,处于可以看见他们两人又听不到他们说话内容的下人。她这一手也是同女儿学来的,可以光明正大地说着重要的事情,还不怕人偷听。   这毕竟关系到女儿的未来,所以周李氏十分上心。   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餐桌上那样轻松,还有点小紧张,说道:“你是知道我性子的,再不耐烦拐弯抹角那一套,我就想问问,你同我家安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要是没有这个意思,她可就要给安宁好好找一个对象了。说起来,若不是蔚家这些年很有不纳妾的良好家风,加上她闺女对蔚邵卿又挺有那么一回事的,周李氏可未必愿意女儿嫁过去操劳。   她在京城里也算呆了快一年了,蔚邵卿在京城中的人气她也是清楚的,那可是多少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啊。   蔚邵卿怔了怔,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可是一个刷未来丈母娘好感度的好机会,他神情专注,语气认真,“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也。”   只可惜他所面对的是村妇出身的周李氏,周李氏能够认字已经算厉害了,要指望她文化修养跟上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她有些郁闷地说道:“说人话。”   这文绉绉的,她哪里听得懂啊。   蔚邵卿想好了她可能会有的各种回复,比如直接拒绝他,比如谴责他暗戳戳看上人小姑娘,比如说答应不会阻止,唯独没想到她没听懂这个问题。   他俊美如玉雕的脸上忽的闪过了一丝的尴尬,只是一瞬,随即又恢复了从容的姿态,不推脱,也不扭捏,在这一刻,他在人家姑娘长辈面前,用最浅显的语言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我喜欢安宁,若是安宁愿意,我愿一生待她如珠如宝。”   蔚邵卿这番话无疑是周李氏想要得到的答案。她觉得自己的闺女果然是第一等的好姑娘,连蔚邵卿这样出色的人都能够征服,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安宁的?”   这蔚邵卿同安宁认识的时候,安宁才八岁吧,不会他在那时候就已经十分禽兽地看上她闺女了?   周李氏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这个问题蔚邵卿还真答不出来,要问他是否喜欢安宁,他能够毫不犹豫点头,什么时候喜欢,他自己都不知道。似乎等到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就已经情根深种了。   他也没在周李氏面前掩饰这点,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周李氏今日同蔚邵卿说这番话,其实主要就是想知道她态度。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也就松了口气,儿女子有儿女福,她十分清楚闺女的本事,即使是在婚事上也不愿操纵安宁。   她说道:“虽然如此,但具体意思,最后还是得看安宁自己。”她闺女若是不愿意嫁给他,她也不会勉强安宁。   蔚邵卿颔首道:“这个自然。”   他多少也明白了为何安宁对自己的母亲如此看重,周李氏对女儿的慈爱之心都是不打折扣的。   就在这时候,章嫂子匆匆赶了过来。   周李氏转头问道:“怎么了?”   章嫂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的畏惧,恭恭敬敬道:“太太,宫里来人了。”   ------题外话------   侯爷表示,先搞定丈母娘再说   ☆、第一百零一章 安逸成中毒,初吻   周李氏下意识地看向蔚邵卿。   蔚邵卿却微微一笑,说道:“应该是好事。”   周李氏自然不能怪让宫里的人久等,得到蔚邵卿的保证以后,便急匆匆地过去了。   蔚邵卿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声音听不出太多额外的情绪,“要变天了。”   风轻轻吹起,宽大的袖子翩飞,他面如冠玉,转过身,视线远远地望向皇城所在的方向,仿佛可以透过这阻挡住视线的城墙看到些什么。   ……   就如同蔚邵卿所说的一样,这次果然是一件大好事。继前两天安宁升官以后,周李氏也跟着升官了,从原来的四品诰命,变成了三品诰命,按照这圣旨的意思,是夸她贤惠慈爱,教养出安宁这样出色的女儿。   周李氏无凭无故地升了诰命品级,在激动的同时也有些不安。   送走了颁旨的内侍,安宁笑道:“恭喜娘了,我们家里还要再摆一次的筵席吗?”   周李氏没好气道:“摆什么摆,连续摆两次,那也太高调了。”她们周家短短一个月就收到两份的恩典,简直就像是在给他们架到火上烧一样。   安宁轻声道:“娘,别担心,这是好事呢。”   底下的下人不懂这些,自然一个个喜笑颜开地上前贺喜。主家有出息,他们也跟着有脸。甚至周李氏升诰命比安宁的县主封赏更让他们开心。毕竟在这时代的人眼中,女儿再出色,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但是周李氏就不一样了,除非她死,不然肯定一直都是周家人。   周家之前因为安宁的缘故,这个月月钱加倍。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桩的好事,周李氏也不想扫兴,吩咐下个月的月钱也加倍,还让绣房的人给每人多做一套衣裳。自然是人人称颂。   然后周李氏便拉着安宁到房间中,又支开了所有人,才问道:“今天这封赏是怎么回事?你同我分说一下。”   安宁见她娘已经主动处理这些事,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娘,其实这准确来说,是给我的奖励。”   周李氏惊奇道:“你又做了什么?”   安宁道:“万寿节的时候,我又写了一份对作物产量有所帮助的报告,陛下恐怕就是因为那份报告才施恩于我们。我之前跨级封赏已经够惹眼了,就算是为了我好,他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又封赏我。这份好处自然便落在娘身上了。”   她唇角翘了翘,说道:“恰好昨天又出了吴家这一出戏,京城里那些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陛下这是在补偿我们呢。有这一手,恐怕日后大家也不敢小瞧于我们。”   周李氏眼中总算浮现出喜悦的情绪。听女儿这么一说,这的确是好事。她原本之所以担心,也是觉得这奖励来的太过突然了。   安宁没说的是,凌青恒这一手,可不仅仅是为了奖励她们,同时也是为了警告一下刚当上太子就昏了头的凌文泽吧。她现在越发觉得凌青恒封凌文泽为太子是别有目的。   真正想让他地位稳固的话,才不会如此打凌文泽的脸。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传出,恐怕在大家心中,凌文泽这个太子的威慑力就要打了个折扣。   不过这些复杂的勾心斗角,她娘就不必知道了。   周李氏被安宁这么一分析,终于能够放下心来庆祝一番。不过这回的庆祝也只是请家里和周慧、沈以行等人过来吃顿饭罢了。   在饭桌上,沈以行也说了,这两天在国子监中,不少同窗对他热情了不少。   周李氏连忙道:“那种别有用心的人,可不能太过亲近了。”   沈以行在京城呆了快一年,所接触到的天地比以往要广阔许多,所以身上原本的傲气也收敛了不少。他对周李氏一直都很有礼貌,说道:“不过是保持面上的友好罢了。”   周李氏慈爱地往他碗里夹了几筷子的菜,视线在慧姐儿身上转了几圈。现在只要慧姐儿早点有身子,她最后一桩心事也就没了。她被安宁之前说过,所以现在也知道不能在慧姐儿面前表现出来,不能给人家小夫妻心理压力。   等吃过饭后,沈以行和周慧便告辞回去。   马车内,沈以行牵着周慧的手,说道:“再过几年,一定会让你穿上凤冠霞帔。”   周慧已经出嫁,肯定没法穿嫁衣。除了嫁衣,她穿戴凤冠霞帔的机会就是成为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沈以行这话无疑是在向她表决心。   周慧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将身子靠在她怀里,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样甜,“那也应该先给娘才是。”   一般来说,都是先封赏母亲,再来才是妻子。   沈以行捏着她的手,嘴角翘了翘。   马车内一片的情意融融。   ……   这几日皇宫里发生的那些事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无论是凌文泽被册封太子,还是德妃被禁足并且剥夺宫权,每一件事都成为了京城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安宁这个同新任太子母家对上,还赢了一把的人也免不了成为了焦点人物。   周家则是十分低调地闭门不出,让不少等着看太子对上周家的人失望不已。   安宁若是知道,只会啐了他们一口:凌文泽虽然心胸狭窄,但不是脑残好吗?他哪里会傻到在皇帝摆明了袒护她的情况下,还在这时候同安宁作对。安宁若是他,肯定是要多做点事好让自己地位稳固。   事实证明,她想得还挺正确的。在十月底的时候,吴家上门送上了好些赔礼,其中不乏一些珍贵的古玩。   这件事本来就是吴家理亏在先,安宁也不会因为收下礼物就真的成为吴家的人,自然将赔礼给笑纳了,好歹可以填充一下家里的库房。   吴家似乎还想趁这次事件给周家伸出橄榄枝,委婉表示吴家的五小姐年岁同聪哥儿相当,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安宁在心中冷笑:聪哥儿还没下场考试,连个童声功名都没有,才个头啊。   她面上只是温柔浅笑:“我们周家的家规是不干涉小辈的姻缘选择,所以聪哥儿的婚事,得自己拿主意。”   周李氏也十分配合地摆出了开明家长的姿态,“我们也不兴身份多么高贵,只要品貌好,聪哥儿喜欢就可以。”   吴家来送礼的管事面上带笑,心中却暗骂:果真是没规矩的人家。婚姻之事,媒妁之言,哪里有交给孩子自己看的道理。   偏偏面对着两个“开明家长”,心中飘过再多的呵呵,表面上也不能露出半点的端倪,最后发现这家人实在油盐难进,只能铩羽而归。   吴家的五姑娘,可是吴家家主的嫡幼女,吴家愿意拿出这位来联姻,的确挺有诚意的。但倘若这婚事成了,吴家的收获更大。一个县主、一个侯爷、还有一个户部尚书……说不定三个都能一起拉拢过来。   只是安宁并不喜欢凌文泽,对于他未来成就也不看好,自然没有要踏上这艘船的意思。   不过吴家未必也非要强求这桩婚事,他们上门更多的是对外摆出这么一个认错的姿态。   在京城中所有人的拭目以待之中,两家人似乎十分平和地做出了结果,至于梨落园,这个已经消失在京城的戏班子根本不在大家关注的范围之内。   在十一月初,大家的目光不那么集中在周家的时候,李艳上门了。   现在的她已经正式成为了叶老夫人的义孙女,而且叶老夫人还明确表示李艳只是她的义孙女,却不是叶和风的义女。换句话说,即使叶老夫人去世了,李艳同叶和风之间也没有关系,叶和风别想以义父的身份压着她。叶老夫人对于李艳的确是考虑周到了极点。   以李艳现在的名声,她一幅绣两个月的屏风往外卖,也能卖上千两银子,所以养活叶老夫人是绰绰有余。   安宁看着她神情安宁,气色良好,就知道她这段时间过的很是不赖。   她笑道:“之前我家摆筵席,请你过来,你偏偏不愿意来。”   李艳唇角勾了勾,说道:“我这身份还是低调点好。”特别是她现在又成为了百花楼背后的主子。安宁已经将手中一部分人手分到她手下,专门负责百花楼的情报收集。   李艳今日上门来,主要便是为了百花楼的经营。想要让百花楼成为收集情报的好去处,那么百花楼在京城里就得做到排名前五。以前的百花楼,最多也就是排名第十。   加上周安宁和李艳的性子,又做不出为了自己的利益强迫别人做出违心之举,更不可能刻意去买下,甚至偷偷设计拐了一些颜色好的姑娘到楼里。   安宁之前给李艳出的主意是,只有三分颜色,也可以利用化妆水平画出十分的美貌。百花楼的姑娘这些天也都是努力训练化妆技术,安宁和李艳同她们已经签订了新的合同。如果说以前的楼里的姑娘,嫖费得上缴九成出来,现在她们只需上缴一半就可以。   只是除此之外,李艳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她也同安宁说了,百花楼里又送来了二十多个姑娘,其中有几位相貌颇为出众。虽然李艳没有主动去买人,但是这年头,却也有不少人将这些女孩子卖进楼里。即使李艳不收下她们,她们也会被送到其他的青楼,下场反而更惨。至少在李艳这里,若是姑娘只想卖艺不卖身,她也不会强求。   安宁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给李艳出了主意,“不如来举办百花赛如何?”   她这主意还是仿照现代所看过的各种选拔大赛。   “我们选出二十个最出众的姑娘,然后再举办一次大赛,投票的选择权,便是那些青楼的客人。”安宁细细同李艳分析,顺便给她普及了一下所谓的形象塑造。她也没指望这些姑娘各个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至少得做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安宁在这方面了解不少,一一给李艳讲解。   李艳认真听着,说道:“等回去后,我便好好看一下他们各自适合走的路线。”   安宁本以为李艳打算这两个月就重新开业,结果听她的意思,却是打算来年再开始。她一揣摩,多少明白了她的心思——这是打算要做到最好,然后一鸣惊人啊。   李艳用纸将这些记录好了以后,便回去捣鼓这些事了。因为我不能出面的缘故,整个百花楼的事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虽然我也派遣了好几个人过去帮她,但她得做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   安宁在京城的生活已经慢慢步上了正轨。在许多的事业上,她更多的是担当甩手掌柜。   比如庄子上的事情基本都已经交给了陆凤瑶和陆凤萱。陆凤萱还在京城中开了一家的布店,位置距离她那桃花源还挺近的。因为花纹别致新颖的缘故,这布店的声音很是不错。   安宁也曾经到店里看了看,负责售卖的是两个当初两个被安宁她们给救了的外地姑娘。因为并非本地人的缘故,加上家乡又是穷乡僻壤,即使她们以自己的面貌出现,也不用担心会有熟人认出她们来。   看着她们的眼中充满着自信的光彩,不再像是一开始瑟缩惊恐,身上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惧怕。   看着她们,她便觉得生活越来越有意义。   这京城里的天气一直都挺极端的,热的时候,可以热死人,冷的时候那寒意直接侵入骨髓之中。   等到了十一月的时候,安宁便不爱出门了。只因为太冷了,这天气冻得她恨不得每天都缩在屋里永远不出门。   屋内更是每天燃烧着银丝碳。这银丝碳是一种十分昂贵的碳,小小一块可以燃烧很久不说,还不会冒烟,因此十分受到贵族阶级的喜好。安宁作为县主,自然每年有两百斤的分量。两百斤她还得分给周李氏、卫先生、聪哥儿、金宝、贝贝,以及出嫁的慧姐儿也送了一些。所以最后她自己也就留了四十斤左右。   这四十斤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月。安宁也不在乎,因为他们在过年之前肯定得回到开原县的,开原县的冬天就没有京城那么冷了。   安宁坐在自己的房间内,点燃着银丝碳,手上还带着自己做的那种半截的指套。带上指套后练字的时候暖和了不少,但与此相对的,写出来的字自然是不如没戴手套的好看。   不过周李氏他们都对这项发明很喜欢,让底下人多做了几双。   就在这时候,桂圆惊喜的声音响起,“姑娘,下雪啦!”   趴在她脚边的静静似乎也听到这声音,耳朵动了动,重新爬了起来,然后撒开四肢,跑了出去。   他跑的时候将门给直接撞开。静静又不会关门,外头呼啸的风裹杂着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钻进屋内。   安宁放下手中的笔,随手拿起搁在榻上的一件白狐大氅,走了出去。   刚走出屋子,那冰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刮。安宁抖了抖身子,下意识地将身上的大氅给裹紧。   院子中,那些丫鬟已经笑闹开了,一个个伸着手捧着这飘落的雪花。   安宁抬起头,洁白无瑕的雪花缓缓飘落,落在她的脸颊上,寒气逼人。   她多少可以理解这些丫鬟激动的心情,毕竟她们当中有不少人之前都是在宣州等一带靠南的地方,未必真正见过雪。她上一回见雪还是跑到那山上才见到的。   她听着这些青春十足的少女们欢快的声音,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微微的笑意。   就在这时,忽的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玲珑的声音透着一股的焦急,“安宁,在吗?”   安宁转过头,看见一向爱笑爱闹的玲珑眼睛红肿,显然哭过一场,她来的时候跑的太快,加上现在又下起雪,路湿漉漉的,冷不防直接摔了一跤,身上白色的大衣顿时染上了黑泥一片。   平时不小心沾上一点灰尘都要皱鼻子的玲珑却仿佛没有看到,爬了起来,向安宁跑了过来。   安宁迎了上去,担忧的眼神落在玲珑手上,“没摔疼吧?”   玲珑似乎根本看不到自己摔破皮渗出血的手掌,说道:“我有事找卫先生!卫先生在吗?”   安宁问道:“怎么了?卫先生今天外出访友了。”   卫先生在京城里也是有几个朋友的。偶尔也会外出走动一下。   玲珑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我哥回来了。他受了好严重的伤。”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慌,“那伤口有毒,我爹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他们都没法处理。我哥昏迷前说可以找卫先生。”她断断续续地将整件事件阐述了一遍。   安宁瞬间明白了玲珑的意思,卫先生在解毒下毒上是行家。安逸成同蔚邵卿是铁哥们,肯定知道这件事,所以在昏迷之前还会特地让自己的妹妹过来。   她神情严肃了几分,对桂圆说道:“快去苏家找卫先生回来。”   安逸成在两个多月前才同季延一一起去边疆的,谁知道却中了毒。   玲珑恨道:“蛮荒小国,只会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我哥抓到那蓝绍的摄政王,谁知道那摄政王的身上竟藏有毒药,我哥之前就已经受了伤,又中了毒,现在生命垂危。”   想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哥哥,玲珑又开始掉起了金豆豆。   安宁连忙安慰她,“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更何况卫先生的本事你是清楚的,肯定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哥哥,到时候你让他翻跟斗,他就翻跟斗。”   玲珑破涕而笑,“我哥才不是猴子呢,还翻跟头。”   安宁一边安慰她,一边带着她去洗手,再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玉容还端了两碗的姜汤过来,让她们两人喝下去,一碗热热的姜茶入肚,安宁全身连胃都热乎了起来。   等喝完姜茶以后,卫先生终于回来了,看她额头上的汗就知道她在知道这消息以后,就马上赶了回来。卫先生将自己常用的一些解毒的药剂一起带上,安宁也跟着她一起过去。   一方面也担心安逸成,她同玲珑关系交好,安逸成平时对待她也是将她看做是自己的妹妹一般,安宁自然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另一方面是顺便看看卫先生解毒的手法,这也算得上是一种锻炼的本事。   几个人坐上马车,匆匆忙忙赶到安家。   安家此时因为安逸成的昏迷不醒,可谓是一片的兵荒马乱,安夫人的脸色没比玲珑好多少,一家人只瞒着年纪最大的安老夫人。   安宁同卫先生一起到安逸成的屋子,只见安逸成脸色苍白,嘴唇发黑,身上的伤口处所流的血中透着一股诡异的黑色。   卫先生拿出自己那套针灸的工具,给安逸成把脉之后,又拆开绷带,仔细看伤口的地方。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以后,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毒。这毒竟是由十八种的毒药混合而成。”   玲珑焦急问道:“能一种一种地解吗?”   卫先生神情严肃,“这个恐怕不能。这毒的难缠便是在其中,除非一口气将所有的毒一起解了,若是只解出其中的一种,其余十七种会因为失去平衡,所以口气发作,反而会加快毒发的过程。”   玲珑和安夫人已经面色惨白一片,几乎要晕厥过去,   安宁道:“不解毒的话,他还能撑多久?”   卫先生道:“不解毒的话,还能撑十天,若是只解其中的一种,恐怕两天就要毒发了。”   安宁道:“先生有何办法?”   卫先生直接拿出一个白底紫纹的罐子,从里面倒出一颗散发着淡淡馨香的丹药,安宁一眼就认出这是卫先生之前模仿解毒药所研制出来的药物。只是效果没有陆神医的好,最多只能解三十多种的毒药。   卫先生说道:“这丹药大概可以解他身上八种的毒药,其余十种,我只能尽快在两天以内全部解出配方。”   安宁问道:“先生可否有把握?”   卫先生难得露出苦笑一类的神情,“其余的十种,只有十种我清楚是什么毒药,剩余六种还得研究一下。”   她没说的是,她根本没有把握在两天之内就弄出那六种的解药。如果给卫汀然再半个月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安逸成的身体显然支撑不了那么久。他被从边疆送过来,已经是快马加鞭的结果了。加上来之前,还服用过一种让他身上气息变得虚弱的药物,才能支撑这么酒。那药物在使得他身体气息减弱的同时,也让他体内的毒性发作速度减慢了不少。   安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坚毅,“卫先生,你放手去做吧。之前请来的御医,都说即使是大罗神仙过来也没有办法,除非是路神医来。当逸成的身体,哪里能够支撑到路神医的到来。你来治疗的话,至少还有一成的希望。”   不像是其他御医,连一成的可能性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心如刀割,身子都要站不稳。安夫人身边的丫鬟连忙将她扶住。   路神医……   安宁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对身旁的桂圆说道:“快!快去把我书架上第三排倒数第二个格子里一个黑色的小瓶子给拿过来。”   以南之前送了她三颗路神医的解毒丹,她一颗给卫先生研制,一颗给了顾依依,另一颗还留着。卫先生曾经说过那解毒丹可解百毒,想必安逸成身上这毒应该也是可以的。   卫先生显然也知道安宁打算将那解毒丹拿出来,叹了口气,“我却差点忘了还有这东西。如果是那解毒丹的话,那么至少可以解安逸成身上十六种毒药。”   剩余的两种,基本就难不倒她了。   她顿了顿,看向自己的弟子,说道:“你还真是舍得。那解毒丹即使是路神医,想要配置出来也十分不易,你现在拿出那最后一颗的话,若是有遭一日你中毒了,那该如何?”   她故意在安家人面前点出那解毒的价值,就是想让安家承她弟子的情,总不能白白做好事不留名吧。   安宁笑嘻嘻道:“我又不是安家哥哥那般的人物,谁会让这么厉害的毒药来对付我?即使不小心中毒了,还有先生你在呢。”   话尾透着一股的撒娇。   卫先生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旁的桂圆早就回家去拿那毒药了。   安夫人泪盈满眶,紧紧握着安宁的手,“今天过后,你便是我安家最大的恩人。”   她只有逸成这么一个儿子,若是逸成去了,那无疑是挖去她半颗心。   玲珑也是一脸的激动。安宁笑了笑,说道:“若是真的感谢我的话,那就等他痊愈后,你们再请我吃一顿聊表谢意吧。”   安夫人笑中带泪,“这是一定的,你想吃什么,直接说,伯母让底下人好好做。”   因为有了希望,安夫人和玲珑的神色都好了很多,不时殷切地看着门外。   大约半个半个时臣后,桂圆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回来了。   卫先生连忙将里面的解毒丹倒了出来,嗅了嗅,然后给安逸成服下。安逸成刚服下没多久,就吐出了好几口黑色的鲜血。安宁分明看见他嘴唇稍微回复了一些血色。   卫先生手疾眼快地给他施了好几针,然后再次给安逸成把脉,之后写下了一个长长的单子,让安家去准备。   安宁今天倒是跟着她学习了一种新的下针手法,见安逸成一时半会儿不会好,她又不能一直呆在安家,只好先回去了。至于卫汀然,恐怕在安逸成的毒完全解了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安逸成这毒卫先生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才清除了他体内所有的毒素。之后还给安逸成开了好些药,毕竟他被这毒药伤了身体,恐怕得在床上躺上半个月。   不过他将这蓝绍的摄政王给抓了的功劳大家都是看在眼中,凌青恒为此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安家更是有两个太医轮流守着。   不过安家也没忘记安宁,特地让人送了一堆的礼物过来,让她再次发了一笔小小的横财。   在知道安逸成身体没多大问题后,她也松了口气。   ……   十一月底的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在下雪,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血。京城的街道也每日都有人在铲雪,省的一不小心便要滑倒。   安宁院子里的丫鬟更是常常开心地打起了雪仗,安宁偶尔也会加入其中。她甚至还跟贝贝一起堆起了雪人。贝贝现在年纪尚小,抵抗力比较弱。所以每天最多只能在外面玩上一刻钟,而且时间到了进屋后还得喝上热热的汤。   安宁堆了一个雪人,十分奢侈地拿红宝石当眼睛,拿胡萝卜当嘴巴。只可惜静静似乎不喜欢这雪人的样子,直接将雪人给撞掉了,安宁一个小时的成功就没了,气得她想将静静抓来揍几下。闯了祸的静静身上都是学,还不时地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安宁才不会就这样被轻易收买,每次她堆好雪人,就被静静撞到。她这回决定要好好收拾他一回。   静静向来聪明,看安宁这回要动真格了,直接扒开蹄子,开始跑了起来。   安宁哪里跑得过他,一人一狼,两人绕着院子做长跑运动。静静在前面,即使他刻意放水了,安宁仍然跑不过,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   她难得生起较劲的念头,直接弯下腰,开始揉雪团。揉一个不够,她揉了好几个。然后抓起其中一个,朝着静静砸了过去。   静静被砸了个正着,身上落满了雪。   安宁继续砸,她所做的雪团,个头都不大,砸中了也不会疼。静静除了第一下被她砸到,后面几个都落空了,安宁反而砸到了玉容和桂圆。两个丫鬟瞬间加入了混战之中。   到后面,便成了整个院子的人都在打雪仗。敌我不分,哪个近就砸哪个。   一开始别的丫鬟还不太敢,等后面玩疯了,也就不顾及身份了。   安宁被霜儿这丫头一个大雪球砸过来,脖子处都落入了冰凉的雪,让人打了个颤抖。她不甘示弱,团了一个更大的雪球,使出最大的力气,朝桂圆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下一秒,蔚邵卿却出现在他院子前,安宁的雪球好死不死地正好向着他的方向丢过去。   以蔚邵卿的身手,自然是可以躲开这雪球的。只是他身后的护卫条件反射地拔剑,将雪球给砍了。   他不砍还好,一砍雪球便炸开来,一部分的雪喷溅到蔚邵卿身上。他头上落满了白色的雪花,神情平静。   安宁看着他头上肩上的雪,这个样子的蔚邵卿有种反差的萌点。安宁的肩膀忍不住抖啊抖,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只好做低头状。   因为他们的到来,其他丫鬟顿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放下了雪团,一个个都垂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   蔚邵卿淡淡道:“你玩得挺高兴的。”   安宁抬起头,咳嗽了一声,笑道:“表哥也要加入吗?”   蔚邵卿直接走了过来。   安宁猜他这估计是有事才过来,便将他给领到自己的书房里。她没忘记吩咐其他人:“你们接着玩。”   只是其他人哪里敢真的继续玩下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蔚邵卿坐了下来,说道:“小心感冒。”   安宁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刚刚在外头玩雪玩那么久,很容易生病。她哼了一声,说道:“才不会呢,我身体好得很。”   下一秒,她的鼻子开始痒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安宁:“……”   连这该死的身体也给她拆台!   她脸瞬间红了起来,赶紧转移话题:“表哥今日过来是?”   蔚邵卿轻轻一笑,“只是恰好想过来看看你而已。”   安宁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听到蔚邵卿说这种类似的情话。她连忙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蔚邵卿,“你真的没有被人替换了?还是感冒了?”   蔚邵卿本以为自己也算表了一把心迹,这丫头多少会害羞一下,谁知道她却是这种相当令人沮丧的反应。   他叹了口气,“我以为我的心意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安宁感到自己的脸颊烫的惊人,她视线飘啊飘,有点不敢看蔚邵卿。她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欣喜肯定是有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未知的惶恐。   半响,才呐呐道:“我……”偏偏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下一刻,她的手覆盖上了一双手,那手的主人,还用温和的声音道:“安宁你也并非对我无意,不是吗?”   安宁知道自己应该挣脱开来的,却又贪恋起这双手的温度,最后只能给自己寻一个理由,她则是因为刚刚玩雪,手太冰了,所以才舍不得放开蔚邵卿这个暖手的工具。   她抬起头,视线直直地对上他,“你若是愿意提早告诉我那些事情,我对你会更有意一些。”距离及笄,还有一年多,蔚邵卿再不告诉她的话,她觉得自己实在很难保证在这段时间里能够控制住自己心的沦陷。   如何能控制……面前的少年容貌宛如嫡仙,对待外人清冷淡漠,但是却只在她面前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对待她从来都是小心呵护,细心教导。还会因为她而放下一次次的原则。   她的声音不由多了几分郑重其事,“你能提前告诉我吗?”   在她的注视下,蔚邵卿却摇了摇头,“这是约定。”   就连和谁的约定都不肯透露一下。   安宁气结,直接抽出自己的手。   在安宁将手抽回去后,蔚邵卿还真有点惋惜,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的手很冰,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暖手吗?”   看着他用这种“我很正直”的表情说着这种类似调戏的话语,安宁真想让外头那些爱慕他的姑娘知道他们的心上人就是这么一个无赖。   她哼了哼,说道:“不需要。我就喜欢自己的手冰一点。”   她顿了顿,继续扯回正题,“你今日过来是?”她觉得蔚邵卿就算是因为想见她而过来的,那也肯定会给自己找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   蔚邵卿唇角扬了扬,拿出一份地契,说道:“这是郊外的一个温泉地契。”   安宁疑惑地看他。   蔚邵卿解释:“是安家的谢礼,谢谢你救了逸成一命。”虽然给安逸成解毒的是卫先生,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若不是安宁拿出那解毒丹的缘故,恐怕安逸成这条命就交代到这里了。   想到这里,蔚邵卿也跟着后怕起来,说道:“我也替逸成谢谢你。”安逸成同他是同门师兄弟,加上安家与蔚家又是世交,两人可谓是相交莫逆。   却没想到,安宁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你们两个的感情果然很好。”   好到她救了安逸成,蔚邵卿都会替安逸成来谢她,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丈夫为了妻子来向救命恩人道谢的幻觉。   蔚邵卿却没想那么多,而是点头。   安宁的脸色更古怪了,片刻之中,才打趣道:“难怪京城有流言表示表哥同安逸成才是一对,不然两人怎么会都看不上那么多倾慕于你们的闺阁少女。还有人说表哥是断袖呢。”   蔚邵卿的脸黑了黑,直直地看着安宁。   安宁也不示弱,视线与他相触,没有移开。   下一个瞬间,蔚邵卿却忽的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仿佛百花盛开,其萦绕的光华让人炫目。   安宁呆了呆,只感觉蔚邵卿的脸忽的离自己很近,近得她可以看见他眼睫毛。   她感到自己的嘴唇被轻轻碰了一下。   ------题外话------   呜呜呜,昨天出去看电影了,写到刚刚才搞定,泪奔,对不起大家,让大家久等了   ☆、第一百零二章 回吻,闷骚   那吻薄如蝉翼,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点到为止。像是花瓣掉落在唇瓣上一样,隐有暗香浮动。   因为蔚邵卿行动太过于迅速,安宁一时之间都没反应不过来。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体内的血液像是炸起了烟花一样。头脑中被不断几个字不断刷屏:她被亲了!她被亲了!   蔚邵卿却从容闲适地坐在位置上,还给自己泡了壶茶,气定神闲地让人咬牙切齿。   安宁回过神,看到他样子,再对比一下自己的行为,心中暗恨:这人到底是有过多少次经验了?轻薄女孩子都如此淡定!   她不知道的是,蔚邵卿握着茶杯的手在这种大冬天已经渗出了汗水。   他抬起眼,那双乌如墨玉的眸子翻滚着复杂的情绪,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的呓叹,“我是不是断袖,你不是最清楚吗?”   或许是有前面那一出的冲击,安宁听到他这意有所指的话语并没有脸红。她用手扇了扇,企图扇掉自己脸上不断涌起的热气,再继续热下去的话,她都要以为自己发烧了。   蔚邵卿将她的举动收在眼中,眸子中多了几分的暖意,原来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忐忑不安。他并不后悔刚刚的举动,最多只是后悔……因为太过紧张的关系,太快结束。   如果说安宁的个性是在外人面前能够装得优雅得体,在熟人面前容易暴露出本质的话,那么蔚邵卿则是无论在谁面前,都能够很hold得住,永远都是一副让人牙根痒的云淡风轻的姿态。   就比如说现在,他还能淡定地继续调戏安宁一把,“需要我帮你扇风吗?”   “不、用!”安宁放下手,两个简简单单的字都被她说的带着一股厚厚的杀气。   “真的不用?我的力气至少比你一个姑娘大。”   “我说不用就不用。”   这样幼稚的对话,亏这两人还进行得下去,若是屋外有人听到,恐怕都不会相信是出自他们二人之口。   安宁看着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笑意的蔚邵卿,虽然她心中也得承认他笑起来的确很好看,仿佛冰雪融化、百花盛开,将所有的融融春光一同揉进了眼角眉梢。   只是……不甘的情绪却不断地往外冒。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能够如此的镇定,弄得好像脸红无措的自己显得格外蠢的样子。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手足无措、胡思乱想,这一点都不公平。   安宁骨子中本来就有一股不愿服输的劲头。即使是在感情上,她不愿、也不想输给蔚邵卿,甚至想将他一起拖下水,好好体验一下她刚刚的心情。   她心头无名火涌起,这股业火化作了突如其来的勇气,在理智回笼之前,她已经做了日后让自己不知道是该后悔还是不该后悔的行为。她清理白皙的脸凑近蔚邵卿,直接在他唇上碰了碰。   蔚邵卿给人的气质清冷如皎皎明月,但是嘴唇可一点都不冷,在这种寒意沁骨的冬天,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在碰触到的时候,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绪在心中翻滚着,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剥离成两半,一半就着身体的本能却亲吻他,一半则是高高地俯瞰着这一切,以一种十分冷静剥离所有情绪的姿态。   如此近距离接触,她更能看清蔚邵卿脸上所有的变化,看到他的瞳孔微微睁大,惊讶从中一闪而过。看到他的脸难得涌起了粉色……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脸颊上。   安宁忽的就笑了。原来紧张的人不是只有她啊。   蔚邵卿也在紧张中。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她后退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回最开始那种十分安全的位置,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声音清脆,“我们之间扯平了。”   刚刚蔚邵卿亲她一下,现在换她亲回去,而且她亲的时间还稍微长了一点,所以反而算是她赚到了。若是这时代的女子,肯定会觉得无论哪方面都是安宁吃亏。但安宁好歹来自现代,反而没有这样的想法。蔚邵卿这样的极品男人,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也能够甩了那些所谓的男神半个地球,想给她排队生猴子的估计可以从天安门排到赤道。她反而是赚到了。   就连刚刚,她最多也就是生气只有她一个人陷入这种慌乱的情绪,才硬要将蔚邵卿拖下水。如今可算是满足了。   她声音尤带着笑意,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挠着人,“表哥,需要我给你扇风吗?”   现在可谓是风水轮流转啊。   蔚邵卿怔了怔,从刚刚安宁的脸凑过来,到她在他唇上落下的那个轻轻的吻,这犹如梦境中的一切,让向来运筹帷幄的他都失去了理智,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晕乎乎的状态。   梦境太过美好,反而让人难以置信。   直到安宁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不是做梦啊。   蔚邵卿发出满足的一声叹息,叹息中充满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他清冷的眸光翻滚着波涛汹涌,又被他按了下来。明明已经尝到了甜头,却忍不住想要更多一点,刚刚那浅尝而止的吻反而勾起了他心中蠢蠢欲动的一些念头。   他忽的想起了曾经做过的一些令人口干舌燥的梦境,梦里的他做过更加唐突的事情,全然无平素高雅的风姿,释放出内心的野兽。   只是……   他嘴角缓缓勾起,梦境中再多的幻想,终究比不过她现实中一个轻轻浅浅的吻。那种像是拥有全世界的感觉太容易让人上瘾。就连刚刚的他,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紧紧将她箍在怀里,将这个吻深入下去。   偏偏挑衅了一把的安宁还对此全然无知,满脸满是自己赢了的得意神态。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眉毛弯起动人的弧度,嘴角微微上翘,眼中像是倒映着漫天的星辰。   蔚邵卿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情绪,含笑道:“你要亲自来给我扇风吗?”   今天他所得到的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回报了,已经不能够再奢求更多。   安宁从鼻子中哼了一口气,声音带着点娇嗔的鼻音,“想得倒美,这样也太便宜你了吧。”   说罢,她直接将扇子丢了过去,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扇风的话自己来。   蔚邵卿看着扇面上画着一个相貌同安宁有几分相似的美人,神态也得了安宁七分的神韵,他怔了一下,打开扇子,还真的就给自己扇起风来。   从刚刚的脸红到现在的淡定,他情绪回复的时间让安宁叹为观止。   她抿了抿唇,装作对桌上那份温泉的地契产生了兴趣,伸手拿起那薄薄的纸,看了起来。   这温泉庄子大概有一亩的大小,外带一个二进的小庄园,若是拿在市面上来卖,五千两都未必有。毕竟温泉一向受到达官贵族的吹捧,每当有人放出风声要卖,总能在第一时间脱手出去。安家的这份礼物,实在价值昂贵。   京城里冬天如此冷,安宁自然也曾想过买一个温泉庄子,这样全家也能泡泡温泉,但是却苦无门路。除了家业彻底败了的人,谁会卖出温泉啊。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才不是为了这温泉庄子救他的。”以她和玲珑的关系,安宁本来就不可能对安逸成见死不救。加上安逸成对她也像是妹妹一样对待。   蔚邵卿轻笑道:“我自然是明白,只是见你前段时间在询问这温泉庄子,便索性向他讨了一个过来。这救命之恩,就算他给你十个庄子,你也有底气收下。”   蔚邵卿没说的是,他向安逸成讨要的时候,还被自己这位师兄给锤了好几下,骂他见色忘友来着。   当时安逸成还道:“说好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呢?”   蔚邵卿直接冷笑回了一句,“有本事你直接到大街上裸奔。”   却也认下了自己“见色忘义”这个评价。不过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波流转,语笑嫣然的娇俏模样,他便觉得,即使再有定力的和尚,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也会忍不住见色忘义一把。   安宁无语,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好奇问道:“安家有多少温泉庄子?蔚家呢?”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们两家在二十年前,买下的一块地中,恰好有温泉,两家分了分。加上这些年陆陆续续买的,安家扣除现在这块,大概还有五个温泉庄子,蔚家有六个。”   他自然愿意把自己的庄子送给安宁,如果安宁愿意的话。但以安宁的性子,她哪里肯无凭无故收下这份礼物,恰好安宁又救了安逸成一把,蔚邵卿便直接打上了自己兄弟的主意。   安宁点点头表示明白,果然无论是安家还是蔚家都是有钱人啊。别看安家赚钱的生意没蔚家多,但他们家分红不少,加上安家又时代从军,每每打了胜仗之后,那些战利品大部分自然是归为国库,但剩余的三成默认都是他们这些将领的收获。所以安家也的确是不差钱。   这么一对比,她所赚到的这些银子似乎又不算什么了,恐怕连人家两成的家底都没有。   安宁也不丧气,才几年而已。想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周家那叫一个贫穷。才五年之间,就攒下这么一大笔的家产,安宁已经十分满足了。   她胡思乱想着,却忽然觉得有清风拂面,带来了一股的冷意。   她扭过头,却看见蔚邵卿正在给她扇风来着。若是夏天的话,扇风的确凉爽,冬天的话,就有点脑残了。   她歪了歪头,说道:“不用扇了。”   蔚邵卿的表情有些无辜,“你确定不会热?”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在安宁尤带着红晕的脸颊上打转。   安宁这纯粹是因为脸皮太薄,所以一红起来,得好一会儿才褪去,现在的她被刚刚的事情一打岔,其实已经不会感到热了。她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大冬天的扇风,我若是感冒了,就来找你。”   蔚邵卿很好脾气说道:“好,我来负责。”   安宁有些无言以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蔚邵卿似乎开通了任督二脉,说起这种暧昧的话语可谓是脸不红气不喘的。能够用如此淡定的语气说着情话,这也是一种才能。   她没忍住,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这些话都是像谁学的?”她眯了眯眼,想到某个可能性,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还是说,我们的蔚侯爷是说习惯了,所以才如此信手拈来?”   倘若他是因为对其他女孩子熟练度刷高了,安宁决定会直接将他丢出书房。有没有这个武力值丢出去倒是其次,但态度必须得表明出来。   蔚邵卿怔了一下,说道:“你不喜欢?”   见安宁的神色颇为不悦,他很干脆地出卖了始作俑者,“是蔚海说,女孩子都挺喜欢听这些的。”半点的犹豫都没有。   安宁磨牙——她就猜到有这个胆子出这种馊主意的也只有蔚海了。等下看她不找蔚海算账!   蔚邵卿今日过来,也就是利用难得的休沐,再以送地契为理由来罢了。之后的发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心中琢磨着,既然安宁不喜欢这一套的话,他是不是得再换别的法子?反正下回他肯定不会找蔚海这个猪队友。   安宁眉毛扬起,说道:“表哥还有事吗?”   蔚邵卿见她这副迫不及待把他赶走的样子,有点小郁闷:他自觉安宁对他并非没有情意,可是别的姑娘对人有情,那是恨不得心上人每天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安宁倒好,巴不得把他踹走。   显然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类型叫做傲娇。   他心中叹了口气,说道:“表妹今日不需要练字吗?”   安宁眼睛眯了眯,“表哥打算为我磨墨吗?”   蔚邵卿展颜一笑,笑容多了几分豁达,“有何不可。”   说罢,还真站了起来,做出一副悉听尊便任她使唤的样子。   说实话,这样的蔚邵卿,还真让安宁心跳比平时快了好几分。这种任君采撷的姿态,搭配上这种天人之姿,那种蹂躏扑倒的念头不可避免地生根发芽。脑补一下那画面,安宁顿时觉得鼻子有点痒。有时候遮比不遮更具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特别是蔚邵卿这种十分适合走禁欲风格的人。想象一下他穿着现代的衣服。上身的衬衣纽扣扣得整整齐齐严严实实,却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十分有料的身材……   她连忙用手绢捂住鼻子。   “怎么了?”蔚邵卿在磨墨的同时,不忘往她这里投来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安宁硬是在那一眼看出了所谓的旖旎风情。   糟糕,鼻子更痒了……   她抽了抽鼻子,说道:“没什么。”   声音带着鼻音,手绢不敢放开。下一秒,鼻子里有粘稠的液体涌了出来。   安宁简直心如死灰,果然流鼻血了。她或许应该庆幸蔚邵卿并不知道她流鼻血的原因,否则她的面子都要没了。   蔚邵卿停下手中的动作,如同上等羊脂白玉一样的拇指直接轻轻按压着安宁鼻上百劳穴的位置,声音带着毫无掩饰的笑意,“最近补过头了吗?”   安宁自然不可能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她甚至可以闻到蔚邵卿身上清冽的香气,那是仿佛竹子一样的味道,她皱了皱眉,说道:“可能是气候太干燥了吧。”   比如在宣州就不会有这个原因。   蔚邵卿依旧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穴道,没一会儿,安宁便感觉这鼻血已经停了。她抽了抽鼻子,后退了几步,说道:“已经好了。”   拿下手绢,果然手绢里有一滩的血。唯一好的地方是现在已经不流了。   蔚邵卿有点遗憾地收回自己的手,继续磨墨。   原本没这一桩事还好,有了前面的联想,当蔚邵卿在身边的时候,安宁只觉得周围都被他的气息给包围。即使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她旁边,存在感依旧浓的安宁根本无法忽视。   她觉得在这种情况下,静下心来好好练字难度真的挺大的。   她写了不到十个大字,便放下笔,说道:“还是改天再练字好了。”她甚至有种直觉,继续呆下去的话,恐怕练字的时候会不自觉写上蔚邵卿的名字,那样才是丢大发了。   蔚邵卿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安宁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清隽的字体入眼,渐渐让原本浮躁的心沉淀下来。等沉下心后,她便沉浸在书籍的海洋之中,桌上原本墨好的墨水渐渐干涸,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另一边蔚邵卿手持另一本的书籍。   一时之间,书房内一片美好的静谧,只有偶尔书本翻动的声音。   当安宁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恍惚间回过神,却发现室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了柔和的灯光。书房内只有她一个人,蔚邵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有桌上那纸的地契向她述说着他之前的到来并非梦境一场。   敲门声继续响起。   安宁回过神来,说道:“进来。”   桂圆的脑袋探了过来,“姑娘,该吃晚餐了。”   安宁下意识问道:“表哥呢?”   桂圆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蔚侯爷在半个时辰就已经走了,姑娘没发现吗?”   安宁推了推自己的脑袋,她还真没发现。她将那地契收起,发现地契下面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书没看完,我先借走。   安宁忽的展笑一笑,笑骂道:“小偷。”   桂圆大呼小叫,“姑娘,什么小偷?家里来小偷了?”   安宁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说道:“是啊,一个十分可恶的小偷。”   不告而取,是谓贼也。她忽的想起了前世看过的那句话,窃书,怎么能算是窃书!读书人的事情,能算偷吗?她将孔乙己的形象往蔚邵卿身上一套,喜感十足,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桂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知道姑娘怎么突然又抽风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姑娘刚说小偷什么的,一定是开玩笑。若是真有小偷,蔚海他们能不发现吗?姑娘哪里还笑得出来呢。   安宁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她笑够了以后,扶了扶自己的腰,看着一脸茫然的桂圆,心中有些遗憾:这窃书的笑点,这世上恐怕只有她能理解了。   她下午的时候才打过一场雪仗,刚刚又一直窝在书房里看书,现在肚子还真饿了起来。   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周李氏直接煮了最受全家人欢迎的火锅。   为了不让家里的兰花冻着,周家的花房中每天都燃烧着银丝碳,因为其中有那价值万金的黑色兰花在屋内过冬,所以周李氏也不觉得奢侈。很懂持家的她见花房的位置颇大,还种起了一些青菜。这些青菜的量或许没法让周家上上下下三餐都吃上,但足够安宁他们吃了。   看着青翠的白菜,白嫩的小白菜,特地切得薄薄的牛肉、羊肉,一盘盘洗干净切好,安宁顿时觉得肚子更饿了。   火锅这东西,在安宁来到京城招待了几回客人以后,就从上层阶级成放射状普及开来了,并且成为了京城众多老百姓的新欢。即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能给自己做过一个铜锅,刷几盘的大白菜白萝卜。   安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周李氏还道:“当时我让邵卿留下来吃晚餐,他还走了。他一个人在府里,哪里比得上我们这里热热闹闹的。”在周李氏眼中,吃饭图得就是一个热闹的气氛,冷冷清清的,哪里吃得下。   安宁眼前忽然浮现出蔚邵卿一个人坐在桌前,神情清冷地夹着面前的菜,顿时觉得原本十分馋人的鱼丸也失去了原来的美味。   她抿了抿唇,说道:“娘,说不定他府里有做他喜欢吃的菜呢。”心中却想着:早知道应该让他留下来吃饭的。   周李氏一脸不赞同,“我们府里也可以做他喜欢吃的菜色啊。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我们周家的饭菜最是美味。”在前段时间,大摆盛宴,周家美食可谓是一鸣惊人,并且迅速地传开来。以前知道周家东西好吃的也就是安家、丁家等少数几家,现在不少人家都知道了。前天甚至还有酒楼的掌柜亲自上门表示愿意花一千两买一道菜。   如果是以前的话,周李氏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卖出去,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她并不缺钱,但是他们周家缺所谓的底蕴,没有书籍,就拿食谱来凑。所以周李氏自然不肯卖出去,不过心中也是挺得意的。   安宁说道:“下回再同他说吧。”   这下回肯定不会很久的,毕竟他可是借走了她的书。以他的进度,肯定两三天内就可以看完。   “咦?安宁,你的鼻子怎么了?”周李氏的声音带着惊讶和一缕的急切,她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来到安宁旁边,细细端详着,“怎么有血?”   安宁回过神,想起了这事,说道:“娘,我没事,只是下午不小心流鼻血了。现在已经好了。”   听只是流鼻血,周李氏瞬间就不操心了,流鼻血这种事情相当正常,根本不用担心。她低下头,将安宁面前的羊肉端走,郑重其事道:“羊肉容易上火,你少吃点好,省的又流鼻血。”   安宁:“……”   她表示自己好想哭,涮羊肉这样的美味就这样没了。   没有涮羊肉,安宁只能退而求其次吃别的了。   等吃完饱饱的一顿晚餐后,安宁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她吃完后,直接趴在床上,根本就不想动弹。屋内点燃着银丝碳,外面飘着雪,里面却温暖如春。安宁现在都让桂圆和玉容直接睡在她屋内,至少比较暖和。   饱暖思淫欲,古人这话还是说得挺有道理的。安宁现在正属于保暖的境界,于是她的脑海不可避免地开始开车了。不过本质上十分纯洁的安宁脑袋当然不会那么邪恶地直接从一垒到三垒,她最多就是继续下午的工作,脑补一下蔚邵卿穿着各种衣服的样子。   比如穿着西装、比如穿着医生服、比如穿着简单的T恤休闲裤。   不得不承认,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会好看。而且记忆这种东西又是会自带美光效果的。   安宁越脑补越兴奋,爪子顿时痒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不画出来,简直对不起那么多的脑洞。   要知道,消失得她也是有过当服装设计师这种天真的梦想——不过安宁小时候的梦想还挺多的,什么画家、服装设计师、科学家,各种类型都有。   心动不如行动。安宁直接拿出洁白的纸、自制的简易铅笔,开始画了起来。安宁这时候觉得穿着的大氅实在有点碍手碍脚,很大地妨碍她的动作,加上房间又十分温暖,她索性将大氅给脱下,继续画。在有灵感的状态下,简直就像是被设计大神附身一样,下笔如有神,一张张精美的画作在笔下成形。   里面的蔚邵卿,或慵懒、或闲适、或威武、或充满精英气质。特别是穿着军装的那张更是深得她心。每个女孩子内心深处多少都有点军人情节。   穿着军装的蔚邵卿太帅,安宁顿时觉得鼻子又开始痒了。幸好这回只是痒,并没有真的流鼻血。   她画完这些画后,有些心虚,心里多少知道这些是不应该让人看见的。   她有些慌乱地将这些图收好,然后装在一个纸袋子中,然后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像是做贼一样。   画画的时候她正入神,所以还不觉得冷,等现在画好了,才感到一丝的凉意。她打了个喷嚏,身子抖了抖,连忙又把自己那间白狐大氅给重新披上,万一真的感冒那就不好了。   等桂圆和玉容端着热水进来以后,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看书。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出去闹了那么一通,又没及时喝姜汤驱寒的缘故,安宁等到了半夜,身体便开始发热了起来。这烧来得很快,等到了天亮的时候,安宁便已经迷迷糊糊,不省人事的,脸颊也因为发热而一片绯红。   玉容见她一直没醒,便走来看看,一看安宁那通红的脸,便知道出事,手一探,发现安宁烧得滚烫,连忙唤卫先生过来看病。   安宁的身体其实一直都挺不错的,鲜少生病。只是她上回生病发烧的时候,足足躺了七天都没清醒,而且原因未知,所以周李氏对于发烧这种事情还真产生了心理阴影。一见女儿发烧,顿时慌乱了。   即使卫先生劝他,安宁只是不小心着凉了也是一样。   安宁这回却比上回要好多了,至少没有再做那种回到现代的光怪陆离的梦,偶尔还会清醒过来,被灌上一碗又一碗的药。周李氏看女儿在这期间还有醒来,同上次一睡不醒的情况不同,这才松了口气。   安宁见她眼眶发红,便猜到她娘肯定是守了她一整夜,连忙推她去休息。她嗓音有些喑哑,“娘,你若是不去好好休息。等我好了,你又倒下,那我说不定照顾你又得照顾病了。”   玉容连忙给她端来一杯水,安宁就着她的手喝了温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不少。   周李氏啐了她一口,“呸,哪里有你这样诅咒自己的!”女儿诅咒她没事,反正她身体好,但是哪里能够诅咒自己呢。   不过安宁的话,周李氏多少听了进去,她吩咐玉容和桂圆要好好照顾安宁,便先去躺着了。她年纪也大了,一个晚上没休息,导致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安宁见她终于愿意走了,心中的石头也放了下来。她本来就是撑着一口精神气劝周李氏去休息,等周李氏一走,那口气便散了,头也晕晕旋旋的,眼睛一闭,继续沉入睡梦之中。   安宁讨厌生病,她一生病就容易做乱七八糟的梦境。梦境里有原生周安宁小时候的记忆,也有她自己在现实,其中还穿插着那莫名其妙的南夏记忆。乱糟糟的,常常等她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便忘记了梦境的具体内容,只隐隐约约记得做梦了。   周李氏也时常守着她,不仅是周李氏,周家其他人也常常过来看望她。周贝贝更是拿着一碗的冰花,小小声对她说道:“姑姑,你快醒来。你醒来的话,我就把这冰花送给你。”   这冰花是周贝贝让人用萝卜雕刻成牡丹,里面盛了水,放屋外冻上一夜,成为冰花,也是周贝贝的心头宝。   安宁努力扯了扯嘴角,说道:“就为了你这冰花,姑姑也得快点好起来。”   她最近这烧总是起起伏伏的。在白天的时候还好,体温正常,还能走动,看看书一类的,当然周李氏他们肯定不会让安宁做看书这种费神的活动的。只是等下午的时候,又开始烧了起来。   按照卫先生的说法是,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多吃几帖药就好了。   安宁只觉得自己睁眼是药,闭眼也是药,嘴里哭得她都没胃口了。   ……   安宁朦朦胧胧之间,感觉自己的床头似乎坐着一个人。   大概是娘吧。   她眼皮越来越沉重,阖上眼,重新睡了过去。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安宁感到从所未有的精神气爽,头不晕了,身子不酸了,整个人好的不能再好了,显然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转头一看,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睛,原本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会是蔚邵卿在她床头啊?   桂圆幽幽的声音响起,“姑娘,你那时候一直抓着蔚侯爷的袖子不放。”最后蔚侯爷只能留下来。   安宁沉默了,视线落在蔚邵卿手中那纸袋子,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样,瞬间清醒了,身子也僵住了。   等等,蔚邵卿不会看到她画的那些了吧?   安宁顿时有种我命休也的感觉,这时候她装作身体不好,继续昏迷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蔚邵卿对桂圆道:“她好几天没怎么进食,你去给她准备一些容易消化的吃食。”   桂圆点点头,乖乖出门去端东西了。厨房上早就熬着用鸡汤吊的粥,姑娘刚醒过来,吃这个是最好的。   等桂圆离开以后,蔚邵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拿着那纸袋子,说道:“这个你的?”   安宁听这话,也猜不出蔚邵卿到底是看过呢还是没看过呢,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个我不是放枕头底下了吗?”   “你睡相不太好,这东西掉了出来。我便帮你捡起来。”蔚邵卿道。   安宁心中悲伤泪流成河,她的睡相究竟是多糟糕啊,糟糕到连枕头底下的东西都被她给蹭掉了。更重要的是,这么糟糕的睡相居然还被蔚邵卿给看去了,有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感觉。   可是她又不能怪到蔚邵卿身上,毕竟一开始不让人走的似乎是她。   蔚邵卿见安宁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有些好笑,面上却依旧是平淡的神情,“放心,不该看的都没看。”   他反而觉得挺可爱的。   安宁仍然有点沮丧。她应该庆幸的是,这些天她基本都是穿着衣裳躺着,所以倒不会出现衣衫不整一类的情况。   在她仍然陷入低气压的时候,蔚邵卿开口了:“你所画的那些奇装异服是什么?”他的语气不见指责,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和好奇。   安宁的身子却忍不住抖了抖,惊讶地抬眸望向他,“你看到了?”刚刚蔚邵卿一直没说这个,安宁以为他根本就没看到呢。   蔚邵卿解释:“当时掉下来的时候,里面的画也掉了出来。”   安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有种私下YY人被抓包的尴尬,头也忍不住垂了下去,此时她真恨不得有个洞,让她直接钻下去算了。   蔚邵卿还给她点评,“画得不错,衣服虽然怪异了点,暴露了点,但的确挺有新意的。”   安宁有点清醒,其他更“伤风败俗”的衣服她没有画出来,所画的都是日常那种长款的衣服。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衣服。”蔚邵卿的声音有些意味深长。   安宁抬起头,呐呐说道:“其实,我觉得你现在这样穿最好看。”她努力增加自己话里的真诚度。这是真的,虽然现代装的蔚邵卿十分亮眼,但他最好看的仍然是身着白衣,衣褶飘飘的仙人姿态。   只是仙人看惯了,她偶尔也想换点口味,又不可能真的让蔚邵卿穿那些衣服,加上当时灵感来了刹不住,所以才画了那些的,现在被当事人给抓包,真是悔青肠子了。   蔚邵卿道:“不过这些东西若是流露到外头的话不好……”   安宁本以为蔚邵卿打算直接毁了这些,谁知道下一秒,他却将这纸袋子收起来,一脸的正经,“所以还是我帮你保管好了。”   安宁张了张嘴,半天才蹦出一句话,“这和我自己收着有何差别?”   蔚邵卿淡淡道:“至少我自己收着的话,不会从床上掉下来。”   安宁觉得,蔚邵卿绝对是一个闷骚。喜欢就直说啊,她又不会鄙视他!   ------题外话------   推荐好友月光的文,摄政王绝宠之惑国煞妃   颜如玉,权门颜家的天之骄女。   却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一生受尽苦楚。   双眼被刺,双臂被斩,容颜被毁,最终沦落成为众人观赏的怪物。   一切因她看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苟且偷生三载,只为护她唯一至爱。   可亲生子被当成玩乐的工具,痛苦的惨叫在她耳边响起时。   她亲自杀死自己忍辱三年所保护的爱子。   斗兽场上,泣血咒怨。   如有来世,倾尽所有,不死不休!   传言   楚家庶出次女眼盲无用,是个累赘。   可又有谁知,她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之间风华显,顷刻之时江山覆。   一代骄女的死去,是另一个传奇的开始。   本文权谋文,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虐,可放心入坑!   ☆、第一百零三章 返回家乡,厚颜无耻   在这次醒来以后,安宁的身体也很快就痊愈了。蔚邵卿也将安宁那份画稿给没收了。在给安宁造成了很大的心理打击后,蔚邵卿拿着画稿,挥挥衣袖就走人了,只留给安宁一个潇洒俊逸的身姿。   桂圆端着粥过来,安宁本来就肚子饿,一碗粥下去还觉得不太饱。   玉容则是准备好热水,让安宁清洗一下,虽然不能马上洗头,但好歹可以泡澡。   安宁这才意识到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都没洗澡,恐怕身上都有味道了。这简直让她想找个洞钻进去。   玉容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抿嘴轻轻一笑,“姑娘莫要担心,我每天都有用毛巾擦你的脸和手的。”   安宁十分忧伤地瞥了她一眼,她没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一想到自己以这种形象,出现在蔚邵卿面前,她的脸涨得通红,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玉容平静说道:“姑娘,你最多只能泡澡一刻钟,不然很容易再次着凉。”她似乎将安宁这举动当做她想要多泡久一点。   安宁被热水泡了泡,理智渐渐回笼。过去的事情既然发生就发生了,再纠结也没用,还是放眼于未来吧。   她好好清洗了一顿,又换好了新的衣裳,玉容还给她添上一件厚厚的貂皮皮袄,以往她着凉。   安宁虽然身体痊愈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周李氏还是让她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还直接说道:“这些天你别想再外出玩耍,你那天下午,就是玩雪玩过头,才会感冒的。”   安宁其实觉得自己会感冒,纯粹是因为当时画画把外套脱下来的缘故,但这番的缘由又不能说出来,也只能认下这个原因。她心情有些小郁闷: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别想再打雪仗了。   贝贝年纪虽小,却也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在安宁身体痊愈以后,还真把自己心爱的冰花送给了安宁。   安宁见她明明十分舍不得,却还是强忍着眼泪送出来的模样,只觉得贝贝真是萌的不要不要的。她戳了戳贝贝脸上的婴儿肥,说道:“你这真的要送给我啊?”   贝贝脸上闪过犹豫,看着冰花的眼神满是喜爱,最后还是将冰花推到安宁面前,努力不让自己的小眼神看冰花,说道:“说好的,要送给姑姑的。”   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奶音。   安宁现在上市都不能做,闲的蛋疼,便又开始撩拨起小姑娘,“真的确定吗?不会后悔吗?”   贝贝可怜兮兮地看着安宁,“姑姑,送给你以后,我还能看小红吗?”   安宁见她还给冰花取了名字,忍俊不禁,她原本还想多逗弄一下贝贝的,但是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心都要被她萌化了,连忙说道:“可以,姑姑就放在窗前,你想看随时都可以。”   贝贝这才重新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等贝贝跑去和静静玩耍以后,桂圆才问道:“姑娘,我还以为你不会收下这冰花的。”   安宁道:“就算贝贝年纪小,也得让她明白一诺千金的道理。既然是她许下的承诺,就没有随便收回的道理,不能因为她是小孩子,觉得她不会懂,而随意放松原则。”   桂圆似懂非懂地点头。   ……   事实证明,小孩子喜新厌旧根本就是本能。贝贝同冰花依依不舍了没多几天,就把冰花给抛到脑后了。   安宁对冰花本身没有太大的爱好,搁在窗台上,也不去管它。后来这冰花被调皮的静静叼了下来,成为了他的玩具。   而周家也开始了过年回家的准备。虽然他们在京城中已经呆了快一年了,但是在周李氏心中,他们的老家仍然是在开原县,过年的时候怎么能够不回老家呢!   国子监中本身有不少外地的学生,外地的学生也能够申请最长四十天的假期。周家来回花费在路上大约也得二十二天,扣除掉七七八八的时间,大概能再家里呆上半个月。虽然有一半多的时间得耗在路上,但是若是问聪哥儿愿不愿意回去,他肯定是愿意的。毕竟他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他娘了。   虽然在周家也有其他亲人陪伴,但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重要性不可言喻。   金宝的话,则是可有可无,但是安宁他们都走了的话,周李氏哪里愿意放他一个小孩子在京城里过年,自然也要带着他一起。金宝想起自己外祖家,也决定回去看看。他虽然没个好爹,早逝的周胡氏也不算好的,但是对待他这个儿子却是没话说。连同外祖一家也十分宠他,外祖母年纪也大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去了,他娘去世,他的确得代替他娘照看一下外祖一家。   安宁并没有打算拦着周金宝和胡家来往。周胡氏在人生最后的几个月才大彻大悟,幡然醒悟,她已经付出了她的代价,所以安宁也不会同一个死人去计较。加上胡家本身还算靠谱,同周金宝虽然有着这么一层的关系,但是也不曾想着利用周金宝来谋取所谓的好处。   不过这次回家,他们只需要带上几套换洗的衣服,外加一些准备的年礼即可,和上次相比,可谓轻松了不少。也不必再走水路,水路虽然能够带的东西多,但是所花费的时间也太长了点。   周李氏准备的年礼主要是绫罗绸缎这些,她还特地拿钱买了京城里一些时兴花色的棉布。除此之外,安宁还见她娘打了好些精致的首饰,不少都是银饰,她便清楚这些首饰,大概是要送给玉山村一些交好人家的姑娘。   周李氏说道:“金饰的话,我们也不是送不起,但是礼物太重,他们反倒不知道要如何回礼了。”   安宁点头表示明白,难怪她娘还买了那么多棉布,对于开原县的村民来说,棉布便已经是十分好的布料了,何况是这种面料柔软的纯棉。   她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直接从陆凤萱开的布店里花钱买了二十匹的棉布回来。   周李氏手抚着这些布料,说道:“你这些布料是从那”凤凰“买的?”   没错,陆凤萱开的店铺直接叫凤凰,取凤凰涅槃之意。于庄子里的那些姑娘来说,她们的人生可谓是涅槃重生了。之前所遭遇的那些苦难,便成为了让她们蜕变的火焰。   安宁听周李氏惊奇的语气,也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她笑了笑,“就是凤凰布庄。”   凤凰布庄因为那些精致的花纹和鲜艳的色彩,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而且这还仅仅只是几个月的功夫。不过因为生意太好,加上最近又临近过年,导致布庄可谓是供不应求,不少布料刚摆上没多久,就都卖光光了。   周李氏所惊讶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家闺女居然还能抢到这么多布。   安宁笑道:“那布庄的老板同我有几分交情。”陆凤萱还想直接将这些布送她呢,只是安宁觉得不好,用了市价买了下来。   她将这些布料都收进樟木箱子中,到时候再一起带回去。   安宁之前那些开出的玉石,除了做头面,其余有不少零散的首饰,她捡了大约四分之一,准备拿回去送人。至于三嫂那份,那是早就已经留好的。   他们花了两三天时间,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周李氏还给京城里一些交好的人家送上年礼。这些人家都知道周家打算回乡过年,也是提早就送来了礼物。周李氏又从中拣出几样,一起带回去。   安玲珑很是遗憾地拉着安宁的手,“可惜你得回去了,不然我们就可以去溜冰了。听说那河里的冰十分结识,在上头溜冰最是有趣。”   安宁笑道:“等我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去泡温泉吧。”   就算她没回去,她娘也不会让她去溜冰的,毕竟她前些天才生了病,导致她娘到现在都有些杯弓蛇影。   因为安宁一个月后就会回来京城,所以玲珑并没有太多不舍的情绪,只是遗憾好友没法和她们一同玩耍。   玲珑很快就被转移了话题,说道:“好,我那庄子后山还有一片花海,我们顺便去逛逛。”   ……   在十二月十七的时候,聪哥儿和周金宝两人也都请好假了。聪哥儿的老师翁守河知道弟子请假了那么久,直接给他布置了不少的作业。   安宁看了看,这作业基本都是算学题目,其中有几道难度确实挺高的,连她解答都觉得头疼,更别提聪哥儿了。可见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这些题目更多的是考验头脑的灵活性,并不需要一直抄写,十分适合有一半以上时间都在路上的聪哥儿。   这翁守河作为先生还真的挺称职的。安宁对他的好感又添加了好几分。   等所有事情搞定以后,他们便开始准备上路了。周李氏至少留了三分之二的仆人在宅子中,带走的人大部分也都是护卫。卫先生直接留在了京城里,她在周家地位超然,无论是安宁还是周李氏都对她十分尊敬。所以有她坐镇,周李氏也不用担心家里的仆人翻天。   她留在京城里,她的儿子卫隆自然也是陪在母亲身边。安宁还将玉容也给留了下来,帮卫先生一把。   他们这次回家队伍还挺大的,沈以行和周慧也是一起回去,还有杨家。杨蕊和她的两个堂姐都已经谈好了亲事,三人这次不仅要回去过年,还要在开原县中准备备嫁。   杨家上门邀请他们的时候,周李氏直接就点头应了下来。人越多,安全性就越高。更何况杨家本身在京城中也有商队,所以回家的时候直接跟着商队一起走就可以。   无论是杨蕊还是杨欣,能够定下相当不错的亲事,都是托了安宁的缘故,所以杨家三夫人杨洪氏对周家十分亲热,上上下下的人都把周家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慧姐儿这一路上的胃口似乎不太好,常常吃不下饭不说,还经常反胃。   沈以行见妻子好几天脸色都是苍白的,便要在下一个城镇休息一下,请大夫来看看。   周慧自然不愿意因为自己而拖累了大家的行程,只是说道:“反正再六天就到家了,等回家后再看也来得及。我可能是不习惯坐那么久的马车吧。”他们来的时候走的是水路。   安宁细细看了周慧的脸色,除了白了点,似乎也没什么,很像是晕车一类的反应。   然后她笑着对沈以行说道:“我们可真是关心则乱,我自己便是大夫,哪里还需要再请别人。”   周慧也噗嗤一笑,她一笑,脸上便多了些红晕,“你这大夫平时也没见你出诊过,所以大家也都想不起来。”   安宁想想也是,在周家,有危险时在,谁会找她看病啊,久而久之,她自己也都忘了呢。   周慧伸手让安宁给她把脉。   安宁把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按顺序按在周慧的手腕处,在无名指、中指和食指三个指头下可以清晰把了十分欢快的脉象,惊喜地抬头看向周慧的肚子,“脉如走珠,慧姐儿这是有喜了。”   她还是第一次把到怀孕的脉象呢,有点小激动。   周慧和沈以行听到这话,直接呆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沈以行情绪本身要更内敛一些,加上安宁又在场,只是惊喜地看着周慧。   周慧这个新出炉的准妈妈呆的时间要更久一点,等安宁忍不住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后,她却突然掉起了眼泪。美人即使是哭,那也是楚楚动人。   安宁和沈以行直接慌了。   沈以行更是轻轻拍着她,哄道:“怎么哭了呢?”   安宁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温柔的哄孩子一般的语气,感觉甜到牙齿都要掉了。   周慧破涕而笑,“我是高兴的。”   安宁正色道:“那也不能哭呀,万一以后生出一个爱哭鬼,这可怎么办?”同时安宁心中也有点小小的蛋疼,她年纪这么轻,就要当姑婆了,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沈以行这护妻狂魔反而不乐意了,说道:“慧儿平时最是坚强,只是今天情之所至,所以才哭了一下。”意思就是他老婆可不是什么爱哭鬼。   安宁多少明白周慧的心情,她成亲一年,都没有什么消息,若是夫妻感情不好也就算了,偏偏两人感情十分好,所以免不了有些压力在。如今可谓是心想事成了,自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心知这时候人家小夫妻估计有不少的悄悄话要说,也不打算留下来当电灯泡,直接说道:“我去向娘说这个好消息。”   然后便将空间留给他们了。   等周李氏知道慧姐儿终于怀孕了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双手合十,连声念了好几遍的“福生无量天尊”。   然后眉眼之间是遮掩不住的喜气,“慧姐儿可算是怀孕了,真不枉费我给她添的那些香油钱。”   这话说得好像周慧能怀孕,都是她求神拜佛的缘故。   然后又碎碎叨叨念道:“等明年顺顺利利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以后,就可以去还愿了。那慧姐儿在周家的地位也就稳了。”   安宁道:“娘你可不许在慧姐儿面前说一定要生男的,不许给她压力。”   周李氏白了她一眼,“我难道还不知道吗?即使是女孩子也没事,她婆婆第一胎不也是女孩吗?”   在周李氏看来,只要能怀孕,代表着自己能生就可以。先开花再结果也是个好兆头,当然如果能够一举得男那就更好了。周李氏一高兴,就吩咐给下人的月钱加倍,来庆祝这件事。   于是很快的,大家都知道周慧怀孕了的消息。   在开心过后,周李氏便操心了起来,周慧这些天胃口不好,都没吃多少东西,要不要紧啊。加上她现在是两个月的身孕,脉象还没彻底稳固,所以周李氏也有点担心这一路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也幸好安宁在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好些弹簧,准备在开原县那边也弄一个沙发给大家坐坐。如今反倒想派上了用场。她直接将周慧所坐的那马车改造了一下,安上弹簧,之后又铺了厚厚的一层被褥,这样很大程度可以减轻马车行驶中所带来的震动。   效果似乎还不错,至少周慧的脸色好了不少。   周李氏更是在一个城镇上挑选了一罐的酸梅,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周慧还挺喜欢吃的,胃口也慢慢好了起来。   大家见她脸色渐渐回复了原先的红润,也都放下了心中的一颗大石头。   周李氏更是偷偷在安宁耳边说道:“酸儿辣女,这一胎,一定是个大胖儿子!”语气那叫一个笃定啊。   安宁直接说:“这种法子根本就不准的。”省的她娘天天跑慧姐儿面前念叨儿子,到时候生下后万一是个女儿,反而失望了。   周李氏问道:“那你把出这一胎是男的女的没有?”   安宁嘴角抽了抽,“娘,就算要把出男女,那至少也得五六个月吧。”而且以她的水平,让她下毒还好,这种更精生的内容,就别想了。   周李氏叹了口气,“你得多和卫先生学着点啊。”   安宁幽幽说道:“娘,你别忘了,你闺女还没出嫁呢。”好意思在她面前一口一个孩子吗?若她是真正十三岁的古代小姑娘,恐怕脸都要臊红了。   周李氏恼羞成怒,“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多学着点这些知识,以后对你出嫁也有好处的。”   她当然也知道不该在黄花闺女面前说怀孕这些事,谁让安宁态度太从容,加上周慧怀孕的脉象又是她把出来的,所以周李氏这才忘记了这一遭。   在知道周慧怀孕的事情以后,杨家也稍微放缓了一点路程,生怕把孕妇给累出病来。   于是后头六天的路程,差不多花了八天才到。   现在的周慧可谓是珍稀动物,她就连下个马车,都被沈以行小心翼翼搀扶着,不假人手。安宁难得见沈以行这一面,忍不住抿嘴笑。   周李氏见状,偷偷敲了女儿的头,压低声音道:“以行这样这是好丈夫的样子,幸好他同他爹再不相同。”若沈以行是沈老爷那种人,沈家家世再好,周李氏也不可能把自己孙女嫁进去。   到了开原县以后,周慧立刻就被送回了沈家。   安宁一家也重新返回家中。周家本身就有留几个下人在,加上周青梅每隔一段时间,就带人来清扫,临近过年的时候,更是每隔三天,就打扫一回。被褥在前几天阳光明媚的时候,还拿出来晒了晒。这倒省了安宁他们很多功夫,至少一到家就可以休息了。   如今全家回来,自然是一片欢喜。周青梅现在已经不怎么哭了,只是在见到一年不见的儿子,还是没忍住掉眼泪,连说:“果然长高了不少。”   安宁估计了一下,聪哥儿今年最少也长了十二公分。   聪哥儿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叽叽喳喳地同娘说些在京城的事情,当然是专挑好话说的。还说了自己拜师的事情,自然引得周青梅欣喜不已。   安宁看见姚夫子的女儿姚素素奶声奶气地问她京城里的东西好吃不,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粉嘟嘟的脸颊,感叹道:“手感真好。”   小姑娘的脾气很好,被安宁捏脸也不生气,只是十分执着地问着京城的事情。   安宁挑拣着说了一些,末了,才道:“我们家厨子也学会了几道京城特有的糕点,你这几天留在我们家里如何?”   周青梅见小姑子打算用吃食诱拐自己的继女,笑道:“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你们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还是别让素素打扰你们了。”   安宁道:“有我娘在呢,那些交给她处理。我看素素就很好,乖巧听话,哪里就打扰了。”   姚素素奶声奶气说道:“娘,我想跟贝贝玩。”   安宁不由失笑,这素素可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她明显是想着吃京城风味的糕点,却很聪明地表示自己是为了和贝贝玩耍留下来的。   她这样一说,周青梅果然就答应了。   安宁还将自己之前给她留下的那套冰种头面、紫眼睛手镯和一些首饰送给了周青梅。周青梅知道安宁的性格,所以也没有推却。   安宁的舅舅李南和张青青也跑来周家,安宁还送了她表弟李天一个精致的玉佩。   在过年之前,刚回到开原县的周家可谓是忙到了极点,幸好在回来之前,周李氏便将要送的礼物都打包好,并且在外头贴好了标签。所以只需要让下人每个都送过去就可以,除了宣州一些关系好的官宦人家,其他的送礼对象主要便是玉山村那些街坊邻居。   一般的人家是送上三尺的布头、两斤的白糖、各色糕点,像白大娘等关系亲近的则添上了半匹的绫罗绸缎。看在金宝的份上,周李氏还给胡家备了礼。给胡家的礼物要比普通人家厚上一半,周金宝在听闻胡家最近经营状况不太好后,还拿了自己攒的三十多两银子要给舅舅一家。只是胡家却表示生活还过得去,不需要这银子。安宁看在眼中,对于胡家观感更好了。   她对金宝说道:“我听说你表弟最近也开始启蒙,你不如将自己的那些书抄写了一份,送给他们。”   周金宝眼睛亮了起来,谢过安宁以后,便回去抄书了。   同周家关系好的基本都回了年礼,大部分都是自己晒的菜干和家养的鸡蛋、鸡鸭牛肉,或许不一定有周家的年礼值钱,却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这恰好是周家最想要的,这些菜干无论是拿来炒菜还是做汤味道都十分鲜美。吃惯了鸡鸭肉食,大家反倒挺喜欢吃这些菜干所做的菜肴。特别是白家送来的笋干,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拿来煮汤那叫一个美味。   在这些年礼之中,沈家所用来的年礼最为丰厚,比去年还多了三成。安宁心道:这其中恐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周慧怀孕,一方面是为了给周家贺喜,周家现在可是有一个县主,一个三品诰命,还有一个拜得户部尚书当老师的聪哥儿。亲家如此给力,当然得好好经营一番。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安宁他们在京城里对沈以行的照看。沈以行能够平平静静在国子监站稳脚跟,没有周家和蔚邵卿的支持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周李氏在忙着人情往来,安宁也没闲着,她回来这几天得将所有的账本都得好好检查一遍,顺便计算一下今年所赚的钱。京城和开原县两家的胭脂铺,一年下来,收益加起来可是有两万六千两,冰糖厂今年收益是一万八千两,酱油厂给她的分成,加起来也有两千两的银子,制冰厂的收益是三万两银子(果然是暴利啊),红茶绿茶的分红是两万一千两,桃花源因为是九月才开的,所以到现在为止,收益是四万两,加上她葡萄酒的三万两银子,最后算出来的数值是十三万一千两,再加上那些田地的出息,最后也有十四万两银子,安宁幸福地都要晕了过去。   这种数银票数到手抽筋的生活实在太过美好。她心情一高兴,再次以过年的名义,给底下人发小红包。   还给王翠翠、李梅花等人都送了一件冰种玉簪。   李梅花更是十分开心地同她说着秦家现在的下场。秦家现在没有李梅花这个任劳任怨的妻子,家里的田地还不得不割出一些给李梅花,现在每个月的出息也只能够勉强让全家吃饱饭,读书的话是别想了。秦政他爹只好舍下他之前的架子,跑去教小孩子开蒙,贴补家用。   林小苗自从嫁到秦家以后,秦夫人看她十分不顺眼,每日找茬,林小苗也不是好惹的,秦夫人一苛待她,她便在秦政面前哭诉,秦家可谓是一片鸡飞狗跳,直到最近才消停了点。   李梅花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你不知道,那林小苗已经怀孕了,秦夫人这下将她捧在手心,听说每日吃咸菜,都要省出点口粮给林小苗买老母鸡炖汤。”   安宁迟疑道:“我记得那秦政不是?”   当时秦政可是被李梅花一不做二不休,给下了药,那药还是她向安宁讨来的。以城里的大夫的水平,就算把脉后,最多也就以为秦政是天生的不育。结果如今林小苗却怀孕了,这岂不是给秦政头顶戴上一顶厚厚的绿帽子吗?也难怪李梅花开心成这个样子,看到秦家倒霉,她就愉快了。   “那秦氏还欢喜地每天跑来我面前炫耀呢。”李梅花还打算等林小苗生下孩子以后,再爆出这件事,所以难得忍了下来。至于林小苗戴绿帽子的原因,也是被秦氏给逼的。秦氏见她一直没怀孕,便在家里不时地提起打算休了她,再娶一个好生养的。林小苗当时压力很大,恰好又有一个男子觊觎于她,毕竟林小苗的长相也算的上是清秀可人。压力之下,也怀抱着报复的心态,林小苗便和那人上床了。结果就有了孩子,只是林小苗也不敢确定孩子的父亲是谁,毕竟那段时间,无论是秦政还是那人,她都发生过关系。   在有了孩子以后,林小苗在秦家一下子被捧到了手掌心,她自然不敢说出真相,便给自己洗脑说孩子肯定是表哥的。久而久之,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起来。   安宁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些八卦,不时地问上一些熟人的情况。   就在这时,姚素素小朋友却走了进来,眼眶还红红的,像是受到过极大委屈的样子。   李梅花见状,便先向安宁辞别。   安宁将姚素素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温柔说道:“素素怎么了?”姚素素长得可爱,性格也天真娇憨,而且还十分懂事,周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也没有哪个下人敢对她不敬。   姚素素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抽抽噎噎道:“姑姑,我,我不想回到我娘身边。”   因为周青梅的缘故,姚素素也是跟着聪哥儿一起喊她姑姑的。   不想回到三嫂身边?可是三嫂怜惜素素小小年纪就被亲生母亲抛弃,一直很疼爱素素的。还是两人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不可能啊,三嫂那温柔到了极点的性子,安宁平时还会担心她被欺负呢。   姚素素哭哭啼啼道:“我娘来找我,说要我回她身边,我不想回去。”   安宁越听越不对劲,忽的灵光一闪,“你娘打算让你离开你爹,回到她身边吗?”   这说的是姚振德的前妻吧。对于这位前妻,安宁只知道她当初想起姚振德没出息,所以就踹了他,和他和离,抛弃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嫁给一个王姓富商做填房。   这时代在父亲还在的情况下,可没有把女儿让给前妻的道理。这位王袁氏想的也太天真了。   而且安宁不认为她是为了女儿才想让素素回去的,以前素素和姚夫子过着清贫的日子,她嫁给富商,也不曾想过要回来看女儿一眼,更别提是送点小姑娘穿的衣服,全然做到了同过去一刀两断。如今姚夫子在玉山书院教书,薪资不算低,养家绰绰有余。周青梅养花做胭脂,一年的分红比姚夫子的薪资还要高几倍。聪哥儿不在,她更是把满腔的母爱倾述在姚素素身上,从姚素素现在穿的衣服就可以看出她所受到的宠爱。在这种时候,姚夫子的前妻王袁氏却想让姚素素回去,怎么看都有内情在其中。   她抱着姚素素,说道:“你娘同你说了什么?”   姚素素嘴巴扁了扁,“她这几天都在找我,说她在王家过的不好,还说别看我娘现在对我好,等有了自己真正的孩子,就不会对我好了。”   这话里的娘显然指的是周青梅。   说到这里,姚素素小小的脸庞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可是娘她本来就有聪哥儿啊,她还是对我很好。”   安宁差点喷笑出来,这素素实在太可爱了。   她捏了捏素素的脸,说道:“素素你有告诉你爹他们这件事吗?”   姚素素摇摇头,“我娘让我不许告诉我爹娘。”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这话够让人误解的,很容易将“娘”给混乱了,亏得这丫头自己说这么多,都没乱了。不过这丫头也是机灵,虽然答应她那生母,不会告诉姚夫子和周青梅,却知道跑来问她。   安宁的心情好了不少,问道:“你怎么会想来找我?”   姚素素眨着一双大眼睛,说道:“他们都说姑姑最厉害了。”   犹带着稚气的嗓音中充满了对安宁满满的信任,安宁的心情不自觉好了几分,摸了摸姚素素的头,“素素真乖,真聪明。下回你娘再找你说话的话,你就把她说的内容告诉姑姑好吗?素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记住的,对不对?”   姚素素被安宁夸了又夸,已经没再掉眼泪了,反而重重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记住的。那粉雕玉琢的小脸努力做着保证,实在惹人怜惜,安宁摸了摸她的头,又从梳妆盒里拿出一个紫荆花的银钗,往素素的头上插了插,然后满意地点头。   素素将这桩事告诉安宁以后,便又重新回复了之前开朗的样子。在她心中,所有人都说姑姑十分厉害,有什么事情到她手上,都不是问题,所以在遇到这种让人苦恼的事情,她第一反应就是向安宁求助。   重新将姚素素哄得眉开眼笑以后,安宁让素素跟着贝贝一起去玩。   等晚上的时候,直接寻了一个机会,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姚振德和周青梅。他们两人现在是素素的父母,自然得知道一下王袁氏所做的事情。   姚振德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当时同前妻成亲的时候,两人是属于媒妁之言,即使婚后有再多的不如意,即使那王袁氏抛夫弃女,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曾在姚素素面前说过她的坏话,那毕竟是素素的生母。   如今好不容易日子过好了,她却想找上门来,带走素素。姚振德自然很生气,他十分清楚王袁氏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慈母,恐怕就连带走素素,也是别有居心。   周青梅担忧道:“素素可不能被她带走。”   安宁安慰道:“单看大周的律法,她也不可能带走素素,我看她恐怕就是想趁素素年纪,挑拨离间一把。我这几天先去调查一下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法,你们在素素面前,也别漏了痕迹。等我调查清楚以后,再告诉你们。”   姚振德知道素素不可能会被带走,只是担心那人若是在素素耳边乱说话,会不会让他好好的家庭起了嫌隙。姚夫子十分喜欢现在的生活,温柔贤惠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女儿,机灵懂事的继子,有聪哥儿和素素在,即使他和青梅没有其他孩子,也没有遗憾了。   他对于安宁的能力十分信任,叹道:“这几日,恐怕素素得麻烦你了。”   素素若是在周家,王袁氏是不可能找上门来的。   安宁笑道:“素素很可爱,我们都巴不得她一直留在这里呢。”   安宁早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让苏大去调查了。王家现在已经搬到距离开原县很近的吴东县,来回只需要半天。   果然在第二天早上,苏大便将自己调查的事情一一告诉安宁。   这王家之所以搬到吴东县,是因为王家之前做生意失败,产业败得差不多了,王家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家里的田地也卖了不少,只余下五十多亩田地。王袁氏未曾生下一子半女,王老爷年纪大了,又受到事业上的打击,卧病在床。他生怕自己去了以后,子女的利益得不到保证,直接将家产给分了,王袁氏只分了五亩的田地。她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自然不甘心,又知道前夫过得好,便重新打上了姚夫子的主意。   这王袁氏也十分清楚姚夫子现在再婚了,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便打着将素素收拢过来,再依靠女儿重新回到姚夫子身上的主意。   安宁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第一百零四章 巧逐恶母,表妹到来   安宁吩咐苏大,将这王袁氏的打算透露给王老爷。王老爷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人还活得好好的。任何一个男人,在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已经有了踹掉自己的打算,恐怕都无法容忍吧。   说起来,这王袁氏也挺奇葩的,自信心也是十分足。她之前抛弃了前夫和女儿,居然会认为姚振德会看在姚素素的份上,重新接纳她。真当姚振德没有脾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丁菱这回也是跟着安宁一起回来,调查的时候也同苏大一起的,她轻声说道:“那王夫人长相颇为标志。王老爷之前也对她十分宠爱。”   只是宠爱归宠爱,这王老爷最放在心上的终究还是自己的儿女。   “听说王袁氏同王老爷的那双儿女处的不好,若等王老爷去了,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想回来扒着姚夫子不放吧。”还利用起了自己的女儿。   丁菱一看到王袁氏,便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中的厌恶更深。她最恨这种只将女儿当做物品利用的父母了。   安宁冷笑:“难不成她还想要我嫂子给她让位不成?”   丁菱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我看她的想法,是想要当平妻呢。”   安宁膛目结舌,忍不住摇摇头,这王袁氏的想法也太天真了。平妻这种东西除非是那种特别不讲究的商户人家,哪里会搞这套,更何况是姚夫子这样货真价实的举人才子。   她原本想着苏大已经将这事透露给王老爷知道了,王袁氏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王袁氏居然还能从王家跑了出来,来找素素。   王袁氏是在大年初一这个日子上门的。她今年也就二十五岁出头,面容颇为秀美,皮肤白皙,身段更是窈窕有料,也难怪她对自己一直很有信心。毕竟这样的容貌也算上乘。   安宁没想到这女的还真有胆子上门,怔了怔。   王袁氏含着一双眼泪看着姚素素,说道:“素素,我是你娘啊,娘想你好多年了。”   安宁虽然可以直接将她赶出去,但以王袁氏的性子,肯定会在她家门前表演起苦肉计,保不齐到时候有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人,还真相信了这一套。传出去的话,反而对姚夫子名声不好。   姚素素缩到安宁的背后,年纪虽然不大,却也十分懂事,从街坊的一些闲言碎语,她也知道她生母抛弃了她和她爹。她忍不住说道:“我不信,你抛弃我和爹好多年了。”   她吃苦的时候,娘都没有出现她面前过,现在这个新的娘亲则满足了姚素素对母亲所有的渴望。   王袁氏哭道:“娘亲是逼不得已的,娘现在也后悔了,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周李氏直接呸了她一口,“没见过像你如此不要脸的,当初为了富贵,抛夫弃女,如今你再嫁的人家落败了,就立刻想着要谋下家,真以为你那点心思别人都看不出来吗?”   王袁氏被周李氏骂得心虚,嘴上却不肯承认,说道:“我只是觉得孩子还是跟在我这个亲生母亲身边要比较好。”   安宁看着王袁氏,淡淡说道:“虽然你是素素的母亲,但是按照大周律法,你既然已经和姚夫子和离了,就没有资格带走素素。”   王袁氏眼睛亮了亮,说道:“我不求能够和他能够和好,只求他给我留一个位置,让我好好照顾素素。”   安宁看她果然暴露出自己的真正想法,反问道:“你同王老爷和离了吗?”   还没和离就敢找下家,简直脑袋有坑。论相貌的话,现在的三嫂也不比她差好吗?   说三嫂,三嫂到。   周青梅收到消息以后,按下了想要过来的姚夫子,自己装扮了一番以后来到周家。她之前在玉山村的时候,也见过一些奇葩人的战斗力,深知和这种人有理说不清,所以姚夫子来了也没用。还不如她亲自上阵呢,周青梅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若是有人想要破坏的话,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只见她梳着一个抛家髻,带着一个镶嵌着冰种的步摇,手上那紫色玻璃种的手镯闪烁着神秘又剔透的光芒。一身杏红云锦,显得她越发温柔袅娜。周青梅本身相貌不算差,这几年又跟着安宁学了好几种的保养手法,就算是在现代,她的年纪也不到三十,看起来却同二十岁的姑娘没啥差别。   王袁氏的相貌不差,不然她也不会对自己如此有信心。当年的她便是凭借着容貌直接入了王老爷的眼,成为他的填房。只会这段时间王家产业落败,她心力交瘁之下,也就憔悴了几分。再加上周青梅一打扮,三分姿色都成了七分,便压过了她一筹。   王袁氏过来的时候,初见安宁容貌精致,便被打击了一回,后来安抚自己说周安宁又不是她情敌,长得再好看也没用。谁知道周青梅也不比她差,而且周青梅背后还有周家在,王袁氏心中的恼怒更深了。她这条件,选谁不好,非要和她抢男人!   这时候的王袁氏已经选择性地忽视了当初明明是她抛弃的错误。   周青梅看都不看王袁氏一眼,温柔对着素素说道:“素素,来娘这里。”   与抛弃自己的生母相比,姚素素显然对周青梅更亲近一下,听到她声音,小跑着来到周青梅身边,软软地唤了一声,“娘,我不要离开你们。”   声音还有点小委屈。   周青梅心中一片怜惜,素素从小就听话乖巧,偏偏运气不好,有这样一个生母。她将素素揽在怀里,说道:“素素别怕,有我和你爹在,谁都没法带走你。”   她们这边母女情深的画面很大地刺激了王袁氏,让她的眼睛都红了,只不过是气的。   周李氏还在这边感慨,“看到你们母女两相处得这般好,我就放心了。”   王袁氏更是生气,狠狠地瞪向素素——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人,居然不肯向着自己这个母亲。   素素抬起头,正好察觉到这点,身子又缩了缩,往周青梅的怀里钻了进去。   安宁轻蔑地瞥了王袁氏一眼,这人不敢把火发在她和她娘身上,就瞪素素,这样的母亲,素素会愿意认她才奇怪呢。   就在这时,桂圆匆匆走了过来,在安宁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安宁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安宁看着王袁氏,说道:“你之前说自己想要抚养素素对吗?”   不知道为何,被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注视着,王袁氏便失去了撒泼的力气,应该说她也不敢,毕竟周安宁可是从二品的县主,若是看她不爽,直接用一个冒犯权贵的罪名将她治罪,她都没地方哭去。   她张了张口,决定后退一步,说道:“我知道按照律法,我不能抚养素素。但她好歹也是我女儿,我已经对不起她六年多了,不能再继续对不住她。就算没法抚养她,每隔一段时间,能让我看看她也好。”   她说得自己十分可怜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一片慈母之心呢。   周青梅冷道:“你若是真为素素好,就不该来打扰她。”若是心胸狭窄的继母,早就同素素生出芥蒂了,哪里会好好待她。   王袁氏说道:“她又不是你的亲女儿,你哪里可能对她好。”   素素喊道:“娘对我可好了,比你好多了。”说话的同时,手还紧紧抓着周青梅的袖子。   没良心的!有奶便是娘!   王袁氏在心中骂了好几回,嘴里还想说什么。   安宁忽的笑了,“你今天过来这里,你丈夫王崇明知道吗?”   王袁氏对于王崇明还是有几分畏惧的,但是她自认为自己出门的时候很小心,加上王家现在又没什么下人,王崇明的身体不太好,基本躺床上,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语气顿时有了些底气,“他是知道的,他也很体谅我的一片慈母胸怀。”   若是不趁王崇明死去之前给自己找好下家,难不成她日后得看那一对继子继女的脸色过日子吗?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以你的意思是,王崇明也同意你抚养素素吗?”   “当然了……”   话应刚落,一道声音响起,“贱人!你居然跑来这里了!”   王袁氏听到丈夫的声音,身体软了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崇明,更让她惊讶的是,王崇明的脸色看上去居然好了不少。   安宁使了个眼神,让周青梅将素素带走。后面的场景可不适合让一个年幼的小姑娘看到,还是隔离的好。   周青梅心领神会,牵着素素的手,哄着她去厨房。厨房里正好做了好几样素素爱吃的糕点,平时周青梅怕素素的牙齿会因为吃太多甜食而蛀掉,所以一直控制她糕点数量,看在今天大过年素素收到惊吓的份上,她决定让素素多吃一点。   王崇明恨恨地看着王袁氏——他还活得好好的呢,这女人就迫不及待谋划着他死后的生活,简直白白辜负他以前对她的疼爱。   想到这里,他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扬起手,直接冲着王袁氏的脸打了下去。   王崇明以前对王袁氏十分宠爱,不曾对她动手动脚过,王袁氏没料到自己会被打,连闪躲都来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右边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安宁依旧是温和的浅笑,“王先生,你这妻子,得好好照看啊。”   王崇明在面对安宁的时候十分恭敬,甚至还带着一点的感激,他连连点头,说道:“放心吧,周县主,我们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我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一把。”   教育两个字,还带着影影绰绰的杀气。   王崇明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他还带上了家中唯二的两个下人。他一个眼神示意,那两个下人一个手疾眼快地将一块破抹布往王袁氏嘴里塞,另一个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等王袁氏被拖出去以后,王崇明一脸的感激,“这次王家真是多亏了周县主,若不是您的话,王家所有的家业都毁在我手上。县主您日后若有任何需要的地方,我们王家一定为您鞍前马后……”   王崇明在那边激动地表决心,安宁只是淡淡笑道:“你若是真的感激我,以后就别再让王袁氏出现在开原县中。”   王崇明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是会察言观色的人,见安宁的神情有些疲倦,也不敢再打扰下去,很快就离开了。   周李氏到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原本还以为得用身份压下王袁氏呢,谁知道这王崇明却跑了过来。王崇明是王袁氏的丈夫,有他在,王袁氏根本掀不起任何的风浪。周李氏哪里不明白,这其中肯定是女儿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女儿到底是怎么做的。   安宁看出她娘的疑惑,也没打算在院子里说这件事。   宣州的气候偏潮湿,所以冬天的温度虽然没有京城那么低,但因为昨天下过一场雨的缘故,湿冷湿冷的。   安宁被如刀子一般的风吹得有点冷,挽着她娘的胳膊,说道:“娘,我们进里屋去说话。”   周李氏骂道:“若不是那个不要脸的人,我们才不会在外头吹冷风呢。”   安宁走到屋内,屋里烧着碳,热气迎面扑来,与外面的湿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宁却没有要脱下外套的意思,开玩笑,她上回就是因为这个而生病,这次哪里会蠢到再犯同样的过错。   等大家都坐下以后,安宁才说道:“我特地让人调查了一下,那王家之所以落败,是因为生意上被竞争对手给陷害了一把。他那竞争对手背后又站着一位六品的官员。”   有那么一个官员在,王家失败也正常的。但是安宁还真不怕那人,她还是乡君的时候,都不惧六品官,何况是现在已经成了县主了。所以她直接下了个帖子,也没要求啥,就只要求那官员别插手。   那官员之前也是因为收了那家人的孝敬,收到安宁的帖子,便决定两不相帮。在两不相帮的情况下,王家还有安宁帮衬,顺顺利利地拿回了先前三分之二的产业。   这种翻手云覆手雨的感觉……也难怪不少人想着要努力往上爬。越是上面,就越不容易被欺负,还能反过来欺负人。   王崇明之前生病有很大一部分是心病,如今产业拿回了大半,又有了激情好好重新整顿王家。   安宁对王家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看好王袁氏,一辈子别让她有机会蹦跶。   王崇明经历过这一遭,恨极了王袁氏,心中已经打算回去后就将王袁氏贬为妾室,再好好让她尝尝他的手段。   王袁氏回去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即使王家重新富贵了,她的生活也不会有改变,反而会因为遭遇王崇明的报复而变得更糟糕。   无论是周李氏还是脾气最好的周青梅都不会因此同情她,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安宁对周青梅道:“嫂子你回去以后就对姚夫子说,那王袁氏被她丈夫带回去即可。”其他的内容也不必详细说明了。   周青梅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点点头,“这件事我们几个人知道就可以。”   周李氏还有些不高兴,“好好的新年,就被这么一个人给毁了。”   也幸亏今天她原本想要出去走下亲戚,所以没邀请人上门,不然被大家看出这一出,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来呢。   说起来,周李氏和周安宁的身份又拔高了不少,也有不少人趁过年的机会,想要拜访周家,至少得好好拉一拉关系,说不定日后就用到。大部分都被周李氏给拒绝了,以她现在的身份,还真不需要看太多人的脸色。   安宁瞧着她娘自信从容的气度,也很为她的改变而高兴。   王袁氏离开以后,周家和姚家又恢复了原先的安宁。   从初二到初五,来拜访周家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周李氏同这些人谈笑风生,不该透露的却丝毫没有透露出去。   在初五的时候,安宁收到了顾可人送来的信笺,信上顾可人说有要紧的事情想同她说。   顾可人现在依旧是呆在云水观中,平时她跟着云水道人做善事,生活也算是平静安宁。   安宁虽然同顾可人已经一年没见了,但对于这位天真善良的朋友,还是十分有好感,收到信件后,便打算初六就过去。他们初八的时候就要准备从开原县出发回到京城中。   安宁知道云水道人一直都很喜欢喝茶,还特地选了几罐上好的红茶和绿茶,打算给他尝尝鲜。其余的礼物也不必多带。至于顾可人的礼物,她则是带了几样首饰和一匹的滚雪细纱,她还特地选了月白色,即使顾可人要做成道袍也十分合适。   初六的时候,她一大早便从床上爬起,带上蔚海蔚景一起过去。她原本想要带上桂圆的,但顾可人信笺上却隐隐透露出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意思。安宁便歇了这份心,反正云水观中可是有云水道人在,这位不是个简单人物,安宁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在他地盘上出事,也不认为可人会害她。   周李氏听安宁说是要去云水道观,赶紧让安宁多带一些礼物给云水道人。安宁见都一年了,她娘的脑残粉似乎没有医治的可能性,嘴角抽了抽,说道:“娘,云水道人就只喜欢茶,我已经带了好几罐的茶了。”   周李氏这才松了口气。看她的样子,似乎也很想过去一下。但云水道观同其他地方不一样,去的话,可是得先预约得到允许的。安宁觉得就连京城的三清观都没这么大牌。   一年没见元白,只见他眉眼越发凌厉,容貌俊逸,即使只是身着简单的道袍,依旧看上去是贵公子一枚。他的脾气也丝毫没有改变,见到安宁依旧爱理不理的样子,“可人在屋里等你。”   安宁虽然想立刻见到可人,但既然来了云水观一趟,她肯定是得先拜访一下云水道人的。   云水道人可不像他这弟子的烂脾气,依旧笑眯眯的,见了安宁送来的茶叶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还让安宁给他泡茶。   安宁曾经听蔚邵卿提起过云水道人,说他这泡茶技术,几十年都没进步过。言语之间,同云水道人很是熟悉。   安宁在给云水道人沏了一壶的绿茶后,也算是请安过,便去见顾可人了。蔚景和蔚海则是在外面等着他。   只是在顾可人的房间中,她却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选——顾可欣。   顾可欣依旧是温柔貌美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安宁觉得现在的她看上去有几分的憔悴。顾可人的床上被子一拱一拱的,里面显然睡着一个人。   安宁走过去一看,顿时就笑了,床里窝着一个粉嘟嘟的小丫头,面容同顾可欣有几分相像,她睡觉的时候,还将大拇指放在嘴里,别提有多可爱了。   顾可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这丫头总是说不听。”这一笑,多少驱散走了眉眼之间的忧郁。   顾可人对安宁笑了笑,“你同姐姐定有不少话要说,我出去给你们煮午饭。”她说煮午饭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显然这位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知府小姐做起家务活已经十分熟练。   见到顾可欣以后,安宁也终于明白了,原来想见她的不是顾可人,而是顾可欣。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在信上直接点出这一点。   等顾可人重新关上门后,顾可欣对安宁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见。”   安宁忍不住问道:“可欣姐姐,怎么只有你和平安在?”杨开意呢?她可是见过杨开意对顾可欣的宝贝程度的,只是怎么看,杨开意都不像是在道观里的样子。难道说他们夫妻两吵架了?   顾可欣咬了咬下唇,问道:“安宁,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隐居的地方?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安宁听她话语中充满了不详的味道,反问:“就你和平安两个人?杨先生呢?”   顾可欣的眼眶红了起来,里面隐隐有泪花闪现,“别跟我提他,我这辈子不会再同他一起了。”   语气悲伤又充满了决断。   安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道:“难道说他娶小妾了?”才一年多而已啊,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变心呢?   顾可欣摇摇头,眼中满是悲伤,“我宁可他移情别恋,也不愿他有那样一个身份。”   安宁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顾可欣说这番话的缘由。她果然知道杨开意是南夏人,而且保不齐还知道了更多安宁所不清楚的消息,所以才会如此决绝。她有心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怕会透露出她早就知道这件事。   安宁心中暗骂杨开意:有本事你就隐瞒可欣姐姐一辈子啊!   顾可欣的眼泪缓缓流下,“他是南夏人。”   安宁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感到顾可欣的手一片冰冷,“即使是南夏人,也不能说明什么。”南夏现在同大周没完全撕破脸,在明面上还是同盟关系。在边界那一块,更是有不少和南夏通婚的大周人。   她又竭力用轻松的语气安抚他,“只要不是草原人,有何担心的。”   顾可欣摇摇头,眼泪像是掉了线的珍珠,“不是的,他是南夏的将军。”夫妻一场,她不会说出杨开意所做的事情,却也没办法再继续同他在一起。那等于是背叛了她的国家。   安宁还真不知道杨开意还有这样高的身份,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仅骗了我身份,还欺骗我感情,我再也不愿同他见面了。”顾可欣直直地看着安宁,“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离他远远的,从此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安宁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平安呢?”平安好歹也算是杨开意的女儿,而且杨开意十分宠爱平安,平时的表现那就是个女儿奴啊。   顾可欣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道:“反正他有自己的未婚妻,他那未婚妻,等他们成亲以后,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一开始离开的她还会难过,到现在心情反而平复了许多。   安宁眉头皱了皱,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慕清玄可没告诉过她这些。想到这里,她就想踹杨开意一顿,居然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招惹了顾可欣,还同她成亲,这把顾可欣放置在何处!   她认真说道:“放心吧,可欣姐姐,我一定会帮你的。”   顾可欣勉强扯了扯嘴角,笑道:“谢谢。”现在她在这世上能够信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妹妹顾可人,另一个就是安宁了。只是顾可人住在云水观这件事杨开意也是知道的,她若是继续呆在这里,迟早会被找到。   所以她只能请求到安宁身上。   安宁则是在心中琢磨着,可以将顾可欣藏在哪里呢。京城?不好,她不相信以慕清玄对她的上心程度,不会在她身边安排上人手——或许这也是顾可人让她单独过来的原因之一,就是怕走漏了风声。若是顾可欣距离她太近的话,反而容易被发现踪迹。若是离得太远,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这世道生存十分艰难。   忽的安宁灵光一现,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她可以送顾可欣去珍珠岛啊。珍珠岛那边可谓是与世隔绝,民风也十分淳朴,加上安宁又有送粮食种子的恩情在,想来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们也会好好照顾顾可欣。   安宁心里琢磨着,到时候就让蔚海送顾可欣过去,他们这次回京城肯定是要走陆地,不走水路。   安宁将珍珠岛同顾可欣说了一下,顾可欣思考了一下,也答应了。   虽然珍珠岛上并不繁华,买东西也不算方便,但是顾可欣又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只要能够过上安宁的日子,她根本就不在乎。   在听到安宁她们打算八号出发的时候,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到时候也会一起跟去,然后顾可欣会同蔚海一起从燕州码头那边乘坐船过去珍珠岛。越少人知道这件事越好,省的泄露风声,安宁也只打算让蔚海知道,连玉容和桂圆都不打算说。   两人商讨了好一会儿,平安也醒了过来,刚睡醒时候的她看上去有些迷糊,眼睛还因为打哈欠而有水雾,水汪汪的,安宁一看到这种可爱的萌萝莉,心都要化了。   她伸手摸了摸平安的头,说道:“平安,你还记得我吗?”   平安上回见安宁是一年之前,她年纪又小,自然不认得安宁,只是她却很机灵地说道:“漂亮姐姐!”   这丫头嘴太甜了,有出息!   安宁不由眉开眼笑,直接拿了身上一个玉佩给平安。现在能够被她戴在身上的,基本都是好东西。   平安接过玉佩,就要往嘴里放。   顾可欣连忙拦住她,嗔怪道:“真是的,无论什么东西都喜欢放嘴里。”   安宁笑道:“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她家里也有贝贝这么一个小孩子,所以还是挺清楚的。   因为平安的缘故,原本有些凝固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顾可人也做好饭菜,喊他们一起出去吃饭。   安宁看了看,顾可人所做的基本都是素菜,唯一的晕菜是一碗蛋羹,显然这蛋羹是给平安准备的。   安宁尝了尝,发现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菜吃起来清脆甘甜。   顾可欣说道:“这些菜都是可人亲自种的,她也不嫌麻烦,特地用山上的泉水来浇菜。”她在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妹妹也能够如此自然地种菜做饭。   安宁明白了,难怪感觉菜格外的好吃。   顾可人道:“其实有元白师兄打水过来,我平时也只需要浇水除草就可以。”   看样子,她同元白处得还不错。   顾可欣没有吃饭,而是先给平安喂蛋羹,平安的胃口十分不错,吃了半碗饭后,还吃了整整一碗蛋羹。而且安宁发现,她似乎即使不吃菜,单单吃白米饭也很喜欢。   她原本还想问顾可人,若是这里呆不惯的话,她可以带她去京城。但是见顾可人眉眼之间的恬淡,便知道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十分满足了,也就将原本的问题吞回了肚子。   在回去以前,安宁还特地将一些玉佩拿来给云水道人开光一下——这是她出门之前,周李氏交给她的任务之一。   因为很喜欢小萝莉的缘故,她还特地陪平安玩了好一会儿。平安刚吃饱,加上之前睡了挺长时间的,一点都不困,精力十足,一看就知道长大以后是个活泼的姑娘,和顾可欣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不过顾可欣会这个性子,也是因为她娘早逝的缘故吧。有那样的继母和比后爹还不如的亲爹,她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没法养成天真单纯的性子。   在单独两个人的时候,平安还拉了拉安宁的袖子,说道:“姨姨,我是不是见不到我爹了。”   安宁看着她这个表情,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头,“平安喜欢你爹吗?”   平安毫不犹豫点头,“爹爹很疼我……可是我讨厌那个姨姨。”   安宁压低嗓音,问道:“哪个姨姨?”   平安扁扁嘴,说道:“那姨姨可坏了,说我和娘拖累了爹爹。我才没有,爹爹明明说了,我和娘是她的宝贝。”   安宁眼神飘了飘,这杨开意看不出来,还是会在女儿面前直接说这话的人。不过估计杨开意也不认为平安会记下这些吧。   这年头的萝莉都不能小瞧啊,无论是平安还是她家贝贝,一个个都机灵得要死。   只是听平安的意思,那杨开意应该没有移情别恋才是啊。安宁忽然有些怀疑起来,顾可欣能够那么顺利将平安带出来,不会也有杨开意私下的纵容吧。   因为没见到本人,安宁根本没法猜测出真相,以她的立场,她肯定站在顾可欣这边。   面对着平安期待的眼神,安宁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爹还同你说了什么?”   平安眨了眨眼睛,“爹爹说,要我好好和娘在一起,到时候他会接回我们的。”   安宁沉默了一下,不觉磨牙:看来她的猜测还真有几分可能性。   她心中不觉生起了一股的火气,这杨开意就不能好好同可欣解释一下吗?可欣素来温柔明理,说不定能够理解呢。就冲着他让顾可欣这么上心这点,安宁也非要好好掩藏住可欣的踪迹。   她又问了平安一些事情,发现平安知道的也不多,安宁索性放下心事,继续陪她玩耍了。   等下午回去的时候,她同蔚海提了一下让他送顾可欣去珍珠岛的事情。别看蔚海平时有些油嘴滑舌,看上去很不可靠的样子,但其实却很知道分寸。他甚至没有询问原因,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接下了这份工作。   在夜幕降临之前,他们便回到了周家。   安宁刚进屋子,就听到她娘说道:“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放心吧,你在这里,没人敢卖你的。”   安宁踏进屋内,却看见她娘面前站着一个清秀的姑娘,那姑娘年纪大约在十二岁左右,比安宁还小,瘦骨嶙峋的,下巴很尖,眼睛大大的。   这位是?   安宁疑惑地看着她,那姑娘见了她以后,怯生生地行了一礼,巴掌大的小脸衬得眼睛更大了,“见到县主。”语气也小心翼翼的。   周李氏说道:“都是亲戚,你直接喊表姐就好,别那么客套。”   那姑娘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低的,“表姐。”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看在她娘的份上,安宁还是很给面子地应了下来。   周李氏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三妞,你的一位远房表妹。”   然后又吩咐章嫂子带这位三妞去换一套暖和一些的衣服,还让厨房去煮一碗热热的面。   等三妞下去后,周李氏才对她说道:“我还未出嫁的时候,三妞她奶奶在族里待我还算不错,也时常照顾我和你舅舅,她的孙女上门来求救,我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安宁问道:“她爹娘不在了吗?”   三妞她奶奶肯定已经去世了,不然以周李氏的性格,肯定会让人照看一下的。   周李氏眉毛笼罩着一股的冷意,“她娘去的早,她爹又娶了现在这位,只是前五年她爹去了以后,那恶妇便将三妞的两个姐姐给卖给人做丫鬟。如今卖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她便想着再卖掉三妞。三妞还算聪明,知道后偷偷跑了出来,便来找我们求救。”   “我们后天就要去京城了,要带上她一起吗?”   周李氏点点头,“若是交给你舅舅的话,你舅舅可不一定弹压得了那女人。”   左右不过是多一张嘴,李三妞的身世也挺可怜的,安宁自然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这位也算是她货真价实的表妹吧。平时都是她当人表妹,如今她也有表妹了,感觉有点新鲜呢。   ☆、第一百零五章 上青楼,被咬了   虽然多了一个表妹,但安宁他们出发的时间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周李氏原本以为慧姐儿会暂时留在开原县养胎,毕竟她现在也就是两个多月的身子,但问过慧姐儿以后,才知道她也要一起走。若是她这次不走的话,即使半年多后生下孩子,也不一定能够过去京城。毕竟刚出生的小婴儿身体十分虚弱,哪里能够这样劳累。   周慧知道若沈以行一个人过去的话,恐怕沈家会给他准备一个服侍的丫鬟,慧姐儿自然不愿意。在问过大夫表示她这一胎怀相很好以后,便打算跟着走。也幸亏沈夫人并非那种恨不得给儿子多添几个小妾的恶婆婆,或许是自己吃过不少苦头,她反而更能体会周慧心情。沈老爷倒是希望让周慧留下来,只是他态度也不敢太强硬。原因在于周慧现在可是有一个十分出息的娘家,沈老爷个性本来就有点欺软怕硬,当然不会为了儿子的小老婆问题,白白得罪了周家。   安宁在知道的时候,不由感慨,果然一个得力的娘家对于女孩子还是十分重要的。为了让周慧这一路舒舒服服的,安宁特地将马车给弄的十分舒适,棉花加弹簧一起安装,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震动。   周慧最近爱吃的一些酸梅咸菜也准备了不少。   沈夫人对于周慧这一胎也十分看重,在知道宣州有个大夫恰好要进京去寻亲戚,便特地请了过来,同安宁他们一起上路。有了这位大夫,即使周慧一路上有不舒服的地方,也能够即使诊断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初八,他们正式上路出发前往京城。周慧在见到李三妞的时候吓了一跳,或许是因为怀孕的人特别容易感性的缘故,在得知李三妞的遭遇以后,她还掉了一会儿眼泪。李三妞同她那两个被卖出去的姐姐相比,已经算十分幸运了。   另一头,蔚海则同安宁他们并不同路,带着安宁手写的一封信和信物,陪着顾可欣一起出发前往珍珠岛。   在历经了十天的波折,他们终于抵达京城。李三妞或许是第一次来,很是震惊。从看到高大的城墙,宽敞热闹的街道、红墙瓦绿的大宅子,每一样都让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安宁十分理解她的心情,李三妞以前住的也就是类似玉山村这种地方,冷不防来到繁华富贵的京城,自然回不过神,等她看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等抵达周家以后,聪哥儿、周金宝和沈以行先去了国子监。他们虽然请假了三十天,但准确来说,三十四天才回来的,虽然当初请假的时候也说过可能会延误个四五天,但还是得去赔罪一下。   至于周慧,则是想在周家小小的休息一会儿,等晚上再回去。   安宁吩咐下人帮忙打听那杨大夫亲戚的落脚地方,等打听清楚了以后,才让人送他过去。这一路上,杨大夫还真帮了不少忙,特别是在慧姐儿没有胃口的时候,他所写的几个方子十分有效果。   为此,沈家也给他包了一个不小的红包,周家也同样如此。   在她回来的当天,之前留在京城中的秦大山还告诉她一个消息:那就是柳碧彤的丫鬟南儿怀孕三个月了,而且孩子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柳碧彤的未婚夫梅若源。   当时柳碧彤主仆两还在蔚府的时候,安宁就挺不喜欢南儿的,觉得她心思太过活络,没有所谓的忠心。也就是柳碧彤眼瞎,才会舍弃霜儿这样的萌丫头,而将南儿这条毒蛇给留在身边。   结果没想到这南儿能够哄得柳碧彤将她留下来,还直接同梅若源发生了关系,有了孩子。   安宁问道:“梅家打算留下这孩子吗?”   梅家可是自认为是书香世家,平时也时常摆出文人清高的架子。一般有规矩的人家,都不会在成亲之前先有庶长子——皇家就不算在其中了,天下最没规矩的便是皇家。更何况,这南儿可不是梅若源的通房,还是他未婚妻的贴身丫鬟。   在未婚妻还未嫁过来,就同贴身丫鬟有了首尾,若是传出去,梅家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安宁隐约记得,这柳碧彤是今年九月嫁过来,若是孩子留下的话,一嫁来,就已经先当娘了。这时候的她格外的庆幸,杨蕊同梅家已经断的干干净净了,若是真嫁过去,婚后还不知道要吞多少的苦水呢。   秦大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我看那梅家公子可是个多情种子,被南儿一哭诉,还真隐瞒下这件事,不让他爹娘知道,只打算等孩子生下后木已成舟了,再说出来。”   等那个时候,梅夫人他们也没法将生下的孩子再掐死啊,那可是他们的亲孙子。   丁菱补充道:“那南儿还真不是普通人,在梅公子面前表示她家小姐是多么的贤良淑德,通情达理,即使将来知道了,也一定可以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哄得梅若源当真了,还特地贷了间宅子,将南儿养在里面,打算让她好好养胎。”   安宁嘴角撇了撇。这南儿简直是在给柳碧彤上眼药啊,等柳碧彤将来得知这件事,她若是表现得没南儿口中说的那般好,梅若源将来肯定会对她心中存在疙瘩的。   丁菱的语气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姑娘,要看在同是侯爷表妹的份上,告诉那柳小姐这件事吗?”   安宁摇摇头,“你让手下人帮他们遮掩一下吧,别让其他梅家人和柳碧彤知道这件事,务必要让南儿平平安安生下这孩子。”现在柳碧彤知道的话,万一不肯成亲了怎么办?安宁还想让他们两个长长久久在一起呢。   丁菱点点头,又同安宁说了一下庄子那边的事情。   安宁在了解得差不多以后,便让他们退下了。只可惜杨蕊还在开原县家里准备备嫁,不然她还可以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开心一下。   回到京城的头几天,安宁也是挺忙碌的,主要还是忙着今年春天播种种植的事情。   与此同时,李艳也上门来,告诉她,二月十号的时候,百花楼便要重新开业,李艳为此还准备了不少的节目。   安宁心血来潮,便画了不少华夏各个朝代的服侍,李艳看见后,眼睛亮了亮,拿着那些设计图回去,说是开业的压轴便是走秀。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以前同李艳普及过走秀,没想到李艳还真记住了,还打算将这些用上。   安宁向来喜欢看热闹,有这样的热闹可以瞧,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虽然也去过开原县的凝香阁,但一个小县城的凝香阁,终究比不上京城的。而且李艳还打算做大,猜也知道,到时候肯定热闹非凡。   不过她若是敢直接这副模样过去的话,传出来,名声恐怕都要差了。嗯,大不了到时候女扮男装好了,她这里男子的面具多着呢,随便挑选一个长相普通的少年面具即可。   安宁想到这里,不由跟着期待了起来。   在二月十号到来之前,她的十四岁生辰已经先来了。今年安宁照例收到了不少的礼物,就连秦文和楼修都以师兄的身份送了一个盒子过来。   等到单独一人的时候,安宁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所装的是一颗钻石,个头虽然比不过当初南夏送给凌青恒的寿礼,但也小不到哪里,可谓价值连城。她刚打开就立刻关上,收进床底的暗盒之中。不用猜也知道,这礼物肯定是慕清玄送来的,只不过是打着秦文的名义罢了。   想到这里,安宁越发头疼起来。这一年来,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她常常陆陆续续地梦见南夏那边的事情。在她心中,这些梦境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毁灭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   现在的安宁已经到了身体发育的时期,胸部的位置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平坦,隐隐显出了少女窈窕的曲线。若是在以前,安宁肯定会为此而沾沾自喜,但是要扮男装的话,这多少就给她造成了一些困扰。即使她换了男装,从玲珑有致的曲线,都能看出是个女孩子。   安宁一咬牙,直接拿白绫将胸部的位置绑的严严实实的,又往腰部缠了好几圈,在喉咙的地方也用童若雪以前教她的方式,安上假喉结。最后再换上男装,带上面具,往镜子面前一站,活脱脱就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少年。那张脸唯有一双眼睛灵慧动人,成为了最大的亮点。   桂圆看着安宁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欢呼道:“果然看不出是女孩子了呢。”   安宁站在镜子面前,对于自己的杰作也十分满意。   同她相比,桂圆要扮男的,就轻松不少。和安宁不同,桂圆属于飞机场类型,前胸和后背差别不大,她只需要在腰上缠两圈便可以。   安宁这次去百花楼,便打算带桂圆过去。百花楼也算是她的主场,不怕会出什么问题,加上桂圆现在的身手也很是不赖。至于玉容……她甚至不敢将这件事告诉玉容,不然玉容肯定打死不让她去。   她就连出门都是打着去庄子找陆凤瑶的名义呢。   安宁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又带了一瓶的药剂,这药剂的作用便是让声音变得沙哑,她就不信在她声音样子都变了的情况下,还会有人认出她,即使遇到熟人,她也丝毫不惧。   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她带上相关的用品,和桂圆先去李艳那边,然后在李艳家里彻底改头换面,变成男子。   李艳那邀请函所写的时间是在晚上七点,但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在六点多就过去。毕竟七点的时候已经开始了所谓的节目。   男子模样的安宁好奇问道:“你那邀请函请了京城里多少的人?”她因为服用了药剂的缘故,原本悦耳的嗓音低沉了不少,反倒有种别样的风流性感味道,说不出的勾人。   李艳笑了笑,“请了不少,不过十个中未必会有一个到来。”   安宁觉得李艳也够厉害的,这青楼可不比是酒楼,她还敢明目张胆地发帖子去邀请人。她原本以为她最多就是宣传一把而已。   她喝了一口刚泡好的红茶,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之前百花楼的姑娘也有一些客人,通过那些原来的客人,自然不难再联络上那些客人的朋友。”她顿了顿,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有些怪异的笑容。   “其实这回能够邀请那么多人,还有一个原因。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晚上过来了,便知道了。”   安宁觉得,她之所以这么喜欢李艳,便是因为她从不将她当做是这个年纪其他的女孩子,似乎看透她并非会因为这些不该听的话语而脸红不悦的姑娘。和李艳的相处一直以来都十分的轻松,可以轻松地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   毕竟今天是百花楼开业的日子,李艳同她说了一些以后,也带上了一个面具,两人一起前往百花楼,只不过一个从正门进去,一个走后门。   安宁走到里面,发现来的客人出乎意料的多,李艳也事先给了她一张的邀请函,所以她可以带着桂圆直接去二楼。一楼都是没有邀请函的,二楼则是有邀请函的。两楼之间的差别,便在于二楼好歹能有单独的雅室,一楼的话就别想了。   李艳也不可能让安宁呆在一楼,同那些人混在一起。   安宁坐在雅室当中,默默等着时间的开始。她往楼下看了看,也不知道李艳是如何宣传的,来的人出乎意料的多,而且其中不少人一看便是达官贵族。这百花楼的面积也的确是挺大的,单单二楼便有三十多个房间雅室。   安宁原本还担心会有不少人把持不住,出现一些比较淫邪的画面,后来发现,或许是因为李艳都用一些相貌十分普通的丫鬟给客人倒茶的缘故,倒是没有出现这些画面。这不免也让她松了口气,她是过来看开业的,不是为了看活春宫。   安宁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人,忽然之间神色一凝——她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蔚邵卿呢?   想到李艳同她说过,蔚邵卿知道她开这青楼的事情,安宁这才有些明了过来。蔚邵卿当初在开原县在开过一家,自然也有可能给李艳撑腰。今日过来捧场一下也是正常的。   安宁不由有些心虚,万一被蔚邵卿知道她居然偷偷跑来这地方……一定会死很惨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恰好感受到她的视线,蔚邵卿正好抬起头,望向她这个方向,视线与她相对。   安宁下意识地想要缩回,猛地想起自己现在可是顶着一张陌生男子的脸,顿时心安理得,还冲蔚邵卿露出一个陌生人之间第一次见面的客套笑容。她自认为自己掩饰得相当不错,又装作对别的地方产生了兴趣,看向别的地方。   幸好蔚邵卿似乎也没发现的样子,一脸漫不经心地同身边的人说话。   安宁看似在看别的地方,其实眼角的余光就没离开过蔚邵卿。她看到蔚邵卿就这样走到了二楼,然后跟着两个一看便是贵族的少年一同进了他旁边的雅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音太差,还是因为两边距离太近,她甚至可以听到隔壁的说话声。   “没想到邵卿你居然也会同我们来这地方。”   “大家都是男人嘛,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蔚邵卿的声音还是十分淡定,“顺道过来看看。”   另外两个也笑道:“我们也是顺道过来的。”言语之间,却充满了调笑。   “不过没想到我刚刚居然还看到了唐延止,他不是不好女色吗?前些天,他还看上了一个知府之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腻了。”   “不好女色?保不齐人家改口味了,不想走旱路,改走水路了。”   若是普通的小姑娘,未必会知道这话的意思。但是安宁可不同,她好歹也是受过熏陶的。这话意思不就是那唐延止是断袖吗?   桂圆眨了眨眼,好奇问道:“姑——”   后面的娘还没说出来,便被安宁给瞪了回去,她现在可是少爷,才不是什么姑娘。   桂圆连忙改口:“少爷,那旱路水路是什么意思?”   安宁望天花板,装作若无其事,“这个啊,我也不清楚。”   她担心隔壁有可能也会听到,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桂圆本身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哦了一声,便津津有味地继续听下去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两个少年说话,蔚邵卿偶尔说几句。   在七点之前,便有个丫鬟走了进来,冲着他们微微一笑,给他们泡茶,那丫鬟直接站在安宁身后,显然是专门负责这个雅室的。   安宁冲着她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她忽的想起了还在凝香阁的凝香和绿苑,思索着若是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问一下她们是否要离开凝香阁,若是要的话,她也可以搭上一把。   等到七点的时候,活动便正式开始。安宁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一个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节目,不得不承认,李艳这段时间的调教还真有些效果。台上的每个姑娘都被打扮得像是神妃仙子一般,有优雅高贵的,有温柔可亲的,有冰冷如雪的,也有明艳大方的,各种类型的女孩子,总有一款能够满足大家的喜好,足够赏心悦目。   安宁本来就挺喜欢欣赏美人的,自然看得心情愉快。台下的那些男人们也都眼神痴迷地看着台上。   不过最精彩的还是压轴的走秀表演。看着一群环肥燕瘦的美人穿着她各个朝代的服侍,在台上展现着自己独一无二的身姿,那种惊艳的美足以让人沉醉其中。   无论是二楼还是一楼的客人都议论纷纷,在李艳带面具出来的时候,说明投票规则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说是哪个姑娘最出色。无疑,这种投票的方式十分新奇有趣。毕竟以前可没有这种让所有人参与的模式。   李艳唇角微微勾起,说道:“只要在我们楼里消费满一两银子的便可以投票,十天以后,根据票数来选出前十名。”   一两银子……进了这青楼的,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满一两银子这个要求。   桂圆眨了眨眼,好奇说道:“少爷,你打算投哪个人呢?我觉得荷花姑娘就很漂亮。”   安宁猜也知道桂圆喜欢的是荷花,这位荷花也是不走寻常路,她相貌生的有几分的英姿勃勃,刚刚在台上所表演的居然是刷大刀,而且还是重量最少都有二十斤的那种,耍得威风凛凛。   这种类型十分投桂圆的爱好,她从头到尾都是闪亮着眼睛,不肯错过这荷花的每个动作。   安宁笑了笑,“我觉得每个姑娘都很好,她们就像是各种的鲜花,在喜欢他们的人眼中,自然是最美的。”   她是真的这样觉得。   桂圆问道:“就没有最喜欢的吗?”   安宁沉吟片刻,说道:“我看百合姑娘很好,柔美动人。”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茶水还是怎么了,安宁突然觉得有点想解手一把。   幸好她之前因为给这些姑娘看病的缘故,所以知道小解的地方在哪里。   她同桂圆低声说了说,桂圆便要陪他一起过去,安宁也不反对。出门的时候,安宁差点撞到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俊美中似乎还带着三分的邪气。   安宁及时收住身子,轻声说了声,“抱歉。”   大家都知道,呆二楼的基本都是有钱或是有权的,不少人之间都是相互认识的。   那男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起来倒也没生气,问道:“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在京城中见过你?”言语之间,似乎十分好奇。   安宁完全都不明白他怎么引起这人注意的,明明她今天可是特地选了一个十分平凡的面具啊。   安宁淡淡说道:“我今年才跟我爹一起回到京城的。”然后冲着那人点了点头,便带着桂圆离开了。   等解决完问题以后,才重新返回来。   只是在经过旁边的时候,旁边包间的门突然打开,蔚邵卿同他那两个朋友走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蔚邵卿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才若无其事地收回。   安宁收敛自己的目光,慢慢走到自己雅室前,然后笑容僵了僵。   她的雅室,正好坐着刚刚那位陌生的男子,那男子正好整以暇地给自己泡茶,看到她后,抬眼笑了笑。男子的身后站着两个仆役打扮的人。   安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位少爷,你出现在我包间中,有何要事?”一般情况下,这种不请自来是十分没有礼貌的。   那少爷将泡好的茶水倒在茶杯之中,说道:“只是我见了公子便十分投缘,还感到面善,所以才想同公子结识一下。”   他顿了顿,介绍道:“在下唐延止。”   安宁顿时觉得头大如牛。这唐延止,不就是刚刚蔚邵卿的朋友所讨论的人吗?她想到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顿时警惕了起来。   “公子身份高贵,哪里是我这样的人能结识的。”   唐延止好奇的视线在她脸上打转,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能够呆二楼的,身份都不会太低。怎么,你不愿意给我一个面子吗?”   他笑容收了起来,严肃的表情还真有几分的不怒自威。   安宁可不是被吓唬大的,淡淡道:“唐公子自然是清楚原因的。”被一个断袖表示十分投缘,安宁感觉自己压力很大。   唐延止笑了笑,说道:“看来你是不愿给我这个面子了?”   “唐公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强人所难?”蔚邵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原本全身紧绷的安宁在听到他声音以后,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唐延止显然对蔚邵卿十分戒备,眼睛眯了眯,在蔚邵卿和安宁两人之间打转,“原来这位是蔚侯爷的朋友啊。可惜,可惜……”   安宁表示,她宁远没听懂他那可惜的意思。   蔚侯爷说道:“感情这事,终究还是需要两情相悦的。”   唐延止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难不成蔚侯爷同他是两情相悦不成?难怪蔚侯爷看不上京城里的姑娘,敢情和我是同道中人啊。”   不用看蔚邵卿的脸,安宁也可以猜出他现在的表情有多黑。   如果这唐延止说的不是她的话,想必她一定会看热闹看得很欢乐。   她连忙说道:“只是家父担心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所以才托侯爷照料一二罢了。”她知道蔚邵卿的性子,即使是一个陌生人,遇到这种情况,蔚邵卿肯定也不会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   蔚邵卿转过头看着她,明明是平静无波的视线,安宁却硬生生看出了一股的杀气,“若是让你爹知道你跑来这里的话……”   安宁感到头皮发麻,她怎么有种蔚邵卿识破她身份的感觉。   小命休矣……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嘴上却依旧说道:“我只是想过来见见世面,还请侯爷千万别告诉我爹。”,   蔚邵卿淡淡看了她一眼,“走吧。”   有这位唐延止在,安宁根本不可能继续呆这里,见有脱身的机会,连忙跟在蔚邵卿身后。   蔚邵卿的那两个好友还狐疑地看着安宁,似乎在揣测她的身份。   安宁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   雅室内。   唐延止叹了口气,“可惜。”   他身后的护卫道:“明明看他从头到尾都不曾与别家交流,以为不是什么有后台的人物。没想到,居然同蔚侯爷是熟人。”   唐延止点点头,“虽然容貌普通了点,但是那嗓音,让人听了就硬了。”让他忍不住想要听一下用那样的声音发出混合着愉快和痛楚的呻吟。只可惜他的这个算盘被蔚邵卿给破坏了。   他在这边惋惜中,他的护卫突然道:“公子,蔚邵卿正同那位拉拉扯扯呢。”   李艳给安宁安排的这包间位置十分不错,既可以看到一楼舞台的表演,另一个窗子还可以看到街道外面发生的场景。   他听到侍卫充满惊讶的声音,慢悠悠走了过去,从他的角度,恰好看到蔚邵卿正拉着那个有一副好嗓音的少年往马车里拉,不由撇了撇嘴。亏得蔚邵卿刚刚在他面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同他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呸,刚刚还真好意思。   ……   马车前。   安宁同蔚邵卿一起出来以后,原本是打算直接溜走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的袖子直接被蔚邵卿拉住了。   安宁转过头,装作陌生人的样子,“刚刚真是多谢蔚侯爷了,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改日?”蔚邵卿的声音莫名地危险了起来,“你打算自己上去,还是我抱你上去?”   安宁头皮发麻,知道蔚邵卿正认出她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连忙道:“我上去就好。”   说罢,率先爬上了马车。   桂圆则是坐另一辆。   坐在马车内的安宁可谓是如坐针毯,蔚邵卿的眼神,简直像是要给她剥皮一样,身上散发着一股的怒气。   安宁先下手为强,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她明明装扮得完美无缺啊。   蔚邵卿直接伸手揭下了安宁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清理动人的脸,“你今天胆子挺大的,居然敢一个人来这里。”   安宁声音小了几分,“也不是一个人,还有桂圆呢。”后面的话语在他的注视下越发的气弱。   她咳嗽了一声,说道:“若是知道表哥也来的话,我肯定事先告诉表哥的。”李艳也太坏了,都不先告诉她一声,若她知道的话,肯定藏得好好的,绝对不会被蔚邵卿发现。   蔚邵卿开始秋后算账,“你之前还敢装出一副同我素未相识的样子。”   安宁讪讪笑道:“这不是怕不小心泄露出去了嘛。”   “若是我不在的话,遇到那唐延止,你打算如何脱身?”只要想象一下那场景,蔚邵卿就不觉咬牙。   安宁哪里知道她都打扮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引来人注目。她想了想,说道:“我带了好几种药呢,随便一款都可以放倒他。”   下一秒,安宁便感到一股力道直接将她扑倒,她身子往后倾倒,躺在马车的榻上。蔚邵卿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地他的身子压倒在她身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安宁不仅人被他压着,双手也被禁锢着,尽管直觉地认为蔚邵卿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她,却还是感觉自己像是森林之中被猛兽所盯上的的小动物。   她咬了咬下唇,说道:“你能先起来吗?”   蔚邵卿的目光如同最深沉的夜色,“若是你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及时下药吗?”   谁也不知道,在看到她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心中有多么愤怒。在他不在的时候,这丫头竟然胆大妄为到跑青楼玩耍,丝毫没有自己可能遭遇不测的自觉。   他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必须要给她狠狠一个教训,省得她以后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被这样压着,鼻间全都是蔚邵卿的味道,安宁真的很不习惯,她感觉自己快哭了,偏偏她还不敢太大声,不然声音传出马车外的话,就丢脸死了。她抽了抽鼻子,说道:“我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   他们两人这个姿势太过暧昧,给她的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大,安宁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的后怕,“我不该仗着那是李艳的地盘,便只带着桂圆过去。”京城里的达官贵族那么多,不买李艳账的人肯定有很多。   特别是男女之间的体力相差那么多,她仗着自己带了不少药,便觉得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若是那唐延止有蔚邵卿这样的身手,她恐怕连撒药的机会都没有,反而会自讨苦吃。   “下次我一定把蔚海和蔚景也给带过去!”   “还有下次?”蔚邵卿磨牙道,这丫头居然还想着下次再过去。   安宁觉得她实在很难保证她再也不去,对蔚邵卿说谎的话,恐怕以后被发现了会更惨。   安宁难得如此气弱,“若是有下回,我一定通知你。”   能得到这样的保证,蔚邵卿也算是达到目的了。他的视线在安宁的脖子处打转。   安宁敏感地察觉到危险,“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姑且不提两人现在暧昧到极点的动作,被这样压着也很不好受啊。   蔚邵卿冷冷道:“你还没受到惩罚。”   安宁咬牙道:“你又不是我娘。”   蔚邵卿声音像冰一样,“你若是想让伯母知道今晚的事情,我可以成全你。”   一对比被周李氏知道的下场,安宁宁可被蔚邵卿惩罚,若是她娘知道的话,她就死惨了,恐怕禁足两个月是最少的。她简直要哭了,“一般来说,也有事不过三的道理吧,我才第一次呢。”   “你还想有三次?”   “没有,我说说而已。”   下一秒,蔚邵卿低下头,安宁感觉到脖子被咬了一口,蔚邵卿这一口根本没留情,还真有点疼,不用看,安宁都猜得出肯定留下痕迹了。她的皮肤本来就挺容易留痕迹的。   她没料到蔚邵卿还真敢咬,眼睛不由睁大,狠狠瞪着他。   蔚邵卿咬了一口以后,心情反而好转了不少,慢条斯理地起身,松开手,还对安宁道:“你要是觉得不公平的话,也可以咬回来。”显然是在调侃上回的事情。   安宁脸一红,手在恢复自由以后,下意识地按住被咬的地方。这人属狗啊!   “若有下回,我便咬两口。”说话的同时,视线还往安宁的脖子扫了扫,似乎在寻找可以下嘴的地方。   安宁咬牙切齿,“不会有下回了。”   见她这般表情,蔚邵卿唇角微微扬起,原本眼底深处的戾气消减,愉悦的情绪取代而之。   因为有刚刚那一出的缘故,安宁特地坐在距离蔚邵卿远远的位置。不过马车的空间也就这样,说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安宁原本打算剩余的一路都不同蔚邵卿说话,蔚邵卿却把玩起了从她脸上拿下来的面具。   安宁没忍住,说道:“面具还我。”   今天看到她上蔚邵卿车的人不少,若是等下她下车以自己的面貌出现,有心人一思考,便可以猜出那人是她,那她就白做前面那么多功夫了。   蔚邵卿道:“你今晚先住蔚府。明日再回去。”   安宁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蔚邵卿说完这话以后,似乎对面具上的一道痕迹产生了兴趣一样,悠然自得地观赏着,仿佛能从上面看出花一样。   安宁有点郁闷地发现,这人现在似乎越来越无耻了,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她忽然有点怀念起最初见面时那位清冷的贵公子。   “现在面具可以还我了吧?”   蔚邵卿却道:“你过来,我帮你戴上。”   安宁戒备地看着他。   ------题外话------   泪奔,今天忙了一整天,下午才回来,累死了……明天的更新恐怕得晚上十点钟   今天晚更了,真的很抱歉   ☆、第一百零六章 所谓争风吃醋,流言蜚语   蔚邵卿也不焦急,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这种笃定她一定会过去的态度真是让人牙痒痒的。   安宁哼了一声,直接闭着眼,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冰冷的薄膜贴在脸上,睁开眼,却是蔚邵卿将那面具重新戴在她脸上。他指尖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她的脸,安宁的脸是温暖的,蔚邵卿的指尖则是带着寒意。春寒陡峭,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温暖与冰冷相触,仿佛连肌肤都要颤抖起来。   蔚邵卿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将面具重新给安宁戴好以后,顺势在安宁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安宁问道:“你今天过去,是特地给李艳撑场子的吗?”   蔚邵卿道:“京城里排名前十的青楼里,背后都有靠山。若是单凭她一人的话,即使有再多的的好主意,也没法在这里立足。”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宁。他早就猜出,那些新奇引人注目的模式,肯定是这丫头给她想出来的,也只有她有这些古古怪怪的想法。   安宁道:“多谢。”   蔚邵卿唇角扬了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本身也需要扶持一个人,作为一个情报点。只是蔚邵卿并不清楚的是,李艳那边的情报其实有两份,一份是给他,另一份是给安宁,甚至给他的那份,下意识地去除了和安宁相关的。   对于李艳来说,蔚邵卿更多的是主子,她会因为他的帮助而付出忠诚。安宁却是她所认定的好友,所以才会帮安宁隐瞒住这些。   安宁点点头,她打算等过两天再同李艳商讨一下这些事。然后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晚上看到的那些节目,就这样开始神游了。   忽然之间,她感觉小腹那个位置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不太舒服,安宁下意识地将手放在那边,眉头皱了皱。这种感觉前世来了不知道多少次,她自然并不陌生。上辈子的她本身就容易痛经,每次来例假的第一天,总会难受。   不是吧……不会真的要来了吧?   安宁现在这具身体,也已经十四岁了,也的确是到了初潮的年纪。很多人来的年纪会更早一些,比如安玲珑大概就是十三岁的时候来的。当时慧姐儿来葵水以后,周李氏担心女儿对这方面一无所知,还特地给她普及了好多常识,生怕女儿来了以后因为什么都不了解而手忙脚乱。   以前还有姑娘家不懂,看到自己来了这东西,以为会流血过多死呢。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仍然没法缓解那种小腹微微肿疼的感觉。她只希望好歹能够撑到回去再来,她现在可没有准备换洗的月事带。这年头的月事带普通老百姓是将布缝起来,在里面装草木灰,两头用细线系在腰上。周家的话,则是如同其他官宦人家一样,直接用十分柔软的细棉布,另外还有用白绸缎制作而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安宁还真感觉小腹越来越疼了。   怕什么,来什么。   在马车行驶到三分之二路程的时候,安宁感到下体流出了粘稠的液体,脸色一白,有种死定了的感觉。居然还没到家就已经来初潮了。   她贝齿轻轻咬着下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蔚邵卿见她脸色忽的转白,声音带上了一丝的担忧。   安宁转过头看他,“直接回我家里吧,我想回家。”   她今天因为去百花楼的缘故,回去的话肯定很晚,容易引发周李氏怀疑。所以出门之前,安宁便告诉周李氏说她今晚要住在庄子上,其实打算住李艳那边。谁知道却撞上了蔚邵卿,只好跟着一起回去蔚府。   计划赶不上变化,安宁的初潮却在这种时候到来。   “发生什么事了?”蔚邵卿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安宁有些羞恼,这种事情她哪里好意思说出口,又不是现代,她清了清喉咙,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我娘了。”   看蔚邵卿的表情摆明了不相信她这话,只觉得是借口。   安宁觉得从所未有的尴尬,脸红得都要滴血了。她此时分外想念起二十一世纪,看不爽班上男生,还可以直接来一句“姐最近特殊时期,不要招惹我”。不过蔚邵卿真的知道例假这种事情吗?   她在那边胡思乱想中,蔚邵卿的眉头也狠狠地皱了起来,“你流血了?”   淡淡的血气味道根本瞒不过他,更何况这马车内的空间还不大,因为夜晚风寒的缘故,窗户紧闭着。   “你的手伸出来,我看看。”蔚邵卿想要看是不是手上哪里受伤了。   安宁本来就在羞恼中,肚子还有点疼,她气急败坏道:“真的没事。”   一说话,肚子就更疼了。   安宁身子弯了弯,手紧紧覆盖在小腹的位置,唇瓣都要被她咬出血来。她的眼中浮现出一层的水雾:好讨厌,怎么就在这时候来呢,也太不会挑时间了吧。   蔚邵卿见她额头都已经渗出汗了,连忙扶住她,他感觉安宁的手似乎也凉了不少,直接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安宁在疼得想撞马车的同时,还不忘说道:“我想回家。”居然第一次来例假就痛经,她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痛经绝对是女孩子的人生大敌啊。一生的仇人!   蔚邵卿拿出手绢,轻轻擦掉她额头上的冷汗,声音有种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很快就到了,没事。”   安宁听了他的声音,觉得肚子里的疼痛似乎在慢慢从她身上飘走,眼皮也越来越沉。   蔚邵卿接住她滑落的身子,手则是搭在她脉上,俊秀的脸上满是不解,明明从脉象上来看,没有问题啊。   从外露的肌肤,他根本看不出安宁是哪里受了伤,明明在上马车之前还好好的。也因为这种未知,他心中的不解和担忧更甚,恨不得马上回到府里,让玉秀检查一下。   等马车停了以后,蔚邵卿直接将安宁抱了起来,安宁的个子还不到一米六,同蔚邵卿相比要娇小很多,他的视线忽的落在了刚刚安宁所坐的地方。哪里正好有红色的血的痕迹。   蔚邵卿抱着安宁的手紧了紧,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说道:“拿我的帖子,去请御医。”   桂圆也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看见蔚侯爷抱着她家姑娘,而且姑娘看起来还像是昏迷了的样子,心中慌了一下,“姑娘怎么了?”   蔚邵卿的眸光有些冷,“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说罢,他迈步向前,比起平时的闲庭信步,今天的他多了几分急切的凌乱。   在将安宁给带回她在蔚府的房间以后,蔚邵卿立刻让玉秀检查她是哪里受的伤,他在门外等着,眉头紧紧蹙起,显然心神不定。   他感觉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却比平时还要漫长难熬很多。   等房门重新打开以后,玉秀走了出来,声音平静,“少爷,表小姐并没有受伤。”   “不可能。”他直接说道,就连椅子都沾上血了,怎么可能没受伤。   玉秀犹豫了一下,即使以她冰美人的性子,她也觉得这事实在难以启齿。这周安宁明明就是来了初潮,根本不是受伤,而且听刚刚桂圆的意思,这似乎是第一次来的。   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蔚邵卿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抬脚便要进去,玉秀连忙拦了下来,说道:“少爷,表小姐真的没事。她只是……来了葵水罢了。”葵水两个字说的轻如蚊蝇,但是以蔚邵卿的耳力,却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再不知事,也知晓女子来了葵水以后,便代表年纪可以成亲生子。有不少很早成亲的人,即使圆房也是等到来了葵水以后。   他耳朵热了热,脸上难得浮现出了窘迫,他哪里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月原因。   “你,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这身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玉秀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之后,重新转回屋内,关上门,给安宁换上了月事带。因为安宁来得突然的缘故,这月事带是玉秀以前做好的没用过的,本来只是打算给自己拿来备用,现在反而先派上了用场。   在玉容呆在安宁身边以后,玉秀等于是蔚邵卿身边唯一的大丫鬟,所以她所使用的月事带也都是极好的。   蔚邵卿虽然也可以再提拔一个大丫鬟,但是他平时更多的活是交给护卫和小厮,丫鬟一般只是负责打理他的服侍,就算只有一个一等丫鬟,还有二等三等呢,根本不怕没人服侍。所以蔚邵卿便没有再提拔一个的意思。   ……   蔚邵卿被安宁来葵水这个消息狠狠地刺激了一把,甚至忘记了自己下车的时候,让人去宫里请太医这件事。   等宫里的李太医加班加点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的时候,蔚邵卿沉默了。   “病人呢?”这李太医同蔚邵卿也算熟悉,甚至他儿子的前程还是蔚邵卿给安排的,算是宫里太医之中可以信任的人。所以蔚邵卿在知道安宁“受伤”以后,自然第一反应请他过来照看。   只是面对着明显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蔚邵卿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难不成真要对他说“我表妹来葵水了,你来帮她瞧瞧”吗?   李太医有些不耐烦了,“不是说有紧急的病人呢?在哪里?”   蔚邵卿咳嗽了一声,决定决定早死早超生。他一旦下了决心以后,姿态便回复了一贯的游刃有余,“我表妹来葵水了,我之前并不知晓,以为她受伤了。”   神情镇定地仿佛只是在说“我今天中午多吃了一碗饭”一样。   李太医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颤颤地指着蔚邵卿,“你让人将我从被窝里抓起,就为了这件事?”   就算蔚邵卿是他儿子的恩人,他也按耐不住揍他的冲动。   蔚邵卿点点头,“你等下给她看一下。”他眉毛皱了起来,“她当时似乎看上去不太舒服,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李太医深呼吸好几口气,冷笑道:“这是正常的。”很多女孩子来葵水都会如此。   “真的没事?”   “没事!你若是担心,我等下开个药方给你也就算了。”因为这种事情而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中离开,李太医实在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使面前是位高权重的侯爷,声音同样恶劣,充满了不悦的情绪。   蔚邵卿知道自己理亏在先,自然不会同李太医计较。   他想起安宁那时候疼得直咬牙,继续请教,“这种时候,是否应该给她准备一些特殊的药膳?”总不能让她每次来了以后,都会疼一场吧。   李太医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这位侯爷居然同他讨论起这种女性生理问题,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会有人以为他这是失心疯了吧。一般的男子对于这些都是十分忌讳的。由此也可以看出,那位周县主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啊。   或许是处于一种微妙的看好戏的心态,窥探出点八卦的李太医反而心平气和了不少,说道:“我把脉以后,再同你说。”   然后便先去给安宁诊断了一把。   最后得出的结果无非就是因为之前受了点寒,吃了点冰东西,加上又第一次来,所以才会痛得昏过去。   蔚邵卿的眼刀直接就往桂圆身上扫了过去。   桂圆声音也弱了下来,“姑娘今天在家的时候,突然想吃冰,便吃了一份的水果冰。”她家姑娘在生活中很有些怪癖,比如说冬天冷的要死的时候,反而会想吃冰,嘴里还念叨着“冬天吃冰最痛快”,只是周李氏担心她受寒,又担心吃太多冰,日后来葵水容易疼,所以从不让她吃。   安宁虽然不会在周李氏面前吃,但是私下就不一定了。安宁的院子可是有一个小厨房,平时做一些简单的糕点食物都很容易,更别提是水果冰这种不需要什么技巧的甜点。她那小院子都是她的人,她发令下去,底下的人自然是偷偷瞒着了。幸好玉容还会盯着她一些,一个月最多也就吃个一两回解解馋。白天的时候,她便趁着玉容不在的时候,偷偷吃了一碗,谁知道好死不死的,今天就来初潮了。   蔚邵卿的脸直接黑了下来。他就知道她从来不是特别听话的人。   李太医瞅着蔚邵卿的表情,在旁边不住地捋着胡须乐。   嘿,平时看这位侯爷总是不动于山的稳重模样,如今可算是有点这年纪少年该有的朝气了。如果连这位侯爷那点情思他都没看出的话,那就白瞎了他的眼睛。   李太医开口道:“我等下写几道补血养气的方子给你,这年纪的小姑娘,得好好保养身体啊。”不然出嫁以后就该哭了。不少的女孩子就是因为保养不到位的缘故,所以落下了宫寒等毛病。李太医并不清楚安宁的先生是卫汀然,卫汀然一直都有给安宁进行这方面的调养,根本不存在这问题。   蔚邵卿将李太医带到他书房之中,李太医开了两张方子以后,就丢下笔,懒得再动笔,直接他说,蔚邵卿写。   他除了给了一些补血的食谱,还顺便说了一些来葵水期间的注意事项,比如说喝的水最好是热水,不要碰触到冰水,要注意保暖什么的。   蔚邵卿十分镇定地将他所说的一一记了下来,只是他的耳朵却已经红透了。   已经这么晚了,加上同李太医也熟悉,蔚邵卿当然做不出过河拆桥,看完病就把人给送回去这种事情,便让李太医在蔚府休息一个晚上。   李太医想了想,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回宫以后,记录本该登记什么?”   一般来说,太医被请出去看病以后,回来的时候都得登记在册,包括看病对象和病状。他若是说自己是被蔚邵卿请去专门普及少女葵水常识的话,绝对会被笑死的。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说道:“就说我府上的客人得了风寒。”   李太医点点头,然后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去休息了。   蔚邵卿将那几张纸收起。   ……   安宁这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醒来的时候,下腹的位置已经不那么疼了。   下腹……等等,安宁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会睡得满床都是血吧。   她掀开被子,看了看,发现床上却干干净净的。   难道没来例假吗?不对啊,她明明有感觉的。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打开,桂圆手里捧着托盘进来了,鸡汤的香气也飘了进来。桂圆见到她醒来以后,眼睛亮了起来,说道:“姑娘你醒了,来喝乌鸡汤吧,这厨房炖了好久呢。”   “乌鸡汤?”   桂圆点点头,“姑娘你第一次来葵水,据说喝这个最好。昨天玉秀姐姐还给你换上了月事带呢。”   月事带啊……安宁不由松了口气。幸好还有月事带这东西,不然她今天就很有可能满江红了。   桂圆盛了一碗汤,端在安宁面前,她知道这种炖汤,安宁都不爱吃鸡肉,所以也没有放鸡翅的意思。   安宁喝了汤以后,温暖的鸡汤入肚,感觉小腹那位置的酸疼感似乎又减少了几分,她心情变得愉快起来,问道:“这汤也是玉秀让人炖的吗?”那她得去感谢一下玉秀的月事带和乌鸡汤。   桂圆摇摇头,“是侯爷让厨房炖的,还是昨晚特地吩咐的,从庄子上带来的乌鸡呢。”   据说这乌鸡汤以前都是用枸杞、红枣等补血的东西饲养的,煮来喝以后有诸多的好处。桂圆也是听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是好东西。   安宁拿着汤勺的手僵了僵,“你说是蔚邵卿?”   那不是等于他知道原因了?   桂圆不知道安宁此时的心情,点点头,“侯爷真是好人。”对她家姑娘再好不过了。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知道就知道,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丢脸一回罢了,反正她在蔚邵卿面前丢的脸也有不少,总比在别人面前丢脸好。   乌鸡汤的味道太过勾人,安宁在做过心理建设以后,便一口一口地喝着鸡汤。因为睡了一个晚上的缘故,到现在醒来,胃里空空,一炖盅的乌鸡汤都被她给喝完了。   桂圆将碗筷收到,打算拿到厨房,这时候玉秀也来了,手里还拿着几张折起来的纸。少爷今天早上出门之前,便交代若是表小姐醒了,就把这交给她。   “这是少爷让我给你的。”   安宁点点头,收了下来,说道:“昨晚谢谢你了。”   玉秀脸色依旧平静,“没什么。”   安宁问道:“你知道唐延止是谁吗?”   玉秀原本打算离开的脚停顿了一下,“唐公子,是修国公的嗣子。”   嗣子……也就是过继过去的了?   修国公这一脉一直以来都子嗣艰难,修国公自己本人更是只有一女,没有儿子,所以只好过继自己庶弟的大儿子唐延止过来。等现在的修国公去世以后,这爵位肯定是落在唐延止身上。有这么一层身份,也难怪他行事有些不忌。   玉秀见她若有所思,提醒了一句,“唐延止在京城里的名声不太好,姑娘最好别同他牵扯上。”   安宁点点头,说道:“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哪里会同他牵扯。”嗯,带着面具见面不算。   玉秀本来就是沉默的性子,见安宁没有其他的吩咐,便转身离开。   安宁也打开了那几张纸,看了以后,脸瞬间烧得通红。这上面基本都是写经期时间的注意事项。字迹一看就是出自蔚邵卿之手。   尴尬的情绪让她觉得这纸都有千金重,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最后她只是红着一张俏脸,咬着贝齿道:“我才不需要这些呢。”   虽然如此,她的手却小心翼翼地将这几张纸折好,收进怀中。比起她来,想必特地去打听的蔚邵卿回更尴尬一点吧。   因为身体恢复了不少力气,安宁便打算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午饭呢。   她和桂圆两人都换了女装,桂圆表示今天早上蔚邵卿拿了她们两个的面具,让体型同她们相差不了多少的人扮成昨晚她们两人的模样,从蔚府堂堂正正地离开。   这样一来,即使安宁回去,也不会有人将她同昨天的她联想在一起。   安宁不得不承认蔚邵卿行事周到,滴水不漏。   两人在出门的时候,却恰好遇到了正要登门拜访的唐延止。   安宁在见到唐延止的时候,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的诧异,随即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周安宁本身就不该认识唐延止。   正要同唐延止擦肩而过的时候,唐延止却喊道:“等等,周县主。”   安宁的心咯噔一下,停了停脚步,问道:“请问你是?”她现在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都同昨天不同,根本不用担心唐延止会认出她来。   唐延止论相貌的话,还是相当不错的,只是在古代受欢迎的是蔚邵卿和季延一那种类型,他这种带着一丝邪气的俊美在这世界不算特别走俏。安宁心中感慨:这人相貌在现代的话,肯定很受小女生欢迎。那些小女生最喜欢这种邪魅总裁类型了。   唐延止露出充满风流韵味的一笑,“在下唐延止。”   语气之中,似乎觉得安宁一定听说过他的名声。   安宁哦了一声,说道:“表哥现在在皇宫执勤,你若是有事寻他,等休沐时间再来吧。”   唐延止却说道:“我想拜访的是府上另一位公子,还请周县主为我通传一声。”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唐延止居然为了这件事找上门来。其实他根本就是故意趁蔚邵卿不在的时候才来的吧,若是蔚邵卿在,估计连理都不理他。   她眨了眨眼,说道:“抱歉,我听说那位苏公子早上便已经离开了。”的确是够苏的,以那寻常的脸都能够吸引到唐延止这位未来的国公,根本就是被玛丽苏光环笼罩。不对,那面具是男脸,所以应该是汤姆苏才对。   唐延止睁眼说瞎话,“我同那位苏公子十分投契,只可惜苏公子来不及留下地址便已经走了。”言语之间,仿佛两人真的是知交好友的样子。若不是安宁知道真相,保不齐就被他这样的好演技给骗了。   安宁都快无语死了,不甘示弱,用最诚挚的语气说道:“苏公子是表哥的朋友,我一个闺阁女子,同他也只有昨晚的一面之缘,所以并不清楚。唐公子还是等表哥回来吧。”   说罢,她点点头,算是致歉,随即从他面前走过,打算坐马车回家。   唐延止又不能拦下她,只能叹了口气。   这时候,一个贵族仆役打扮的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声音带着兴奋,“公子!少奶奶今天诊断出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老爷都说少奶奶是咱们家里的大功臣呢。老爷和老夫人都欢喜疯了,老爷赏赐了三个月的双倍月钱,老夫人还将自己那套陪嫁的红宝石头面送给少奶奶呢。”   这胎生下来若是儿子,那可是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他家少爷这个嗣子的地位也更稳当了一点。   安宁听了后,在心中哼了口气:这唐延止果然是双性恋,而且他孩子都有了,还好意思这样。真是同情他那妻子。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出乎意料地发现唐延止的脸上没有所谓的喜悦,反而沉了下来。刚刚在安宁面前,他好歹还带着表示善意的笑意,乍听到自己妻子怀孕,却反而黑了脸,完全看不出开心兴奋的心情。   那报信的小厮显然也没料到这一遭,呆了呆。   半响,唐延止的声音冷了几分,“走,我们回家,好好看一看我们这位有大功劳的少奶奶。”大功劳三个字似乎带着一股的杀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安宁她们看过来,唐延止抬起头,视线同安宁相交了一下,然后转移开来。   安宁收回目光,同桂圆一起进了马车里面。   桂圆好奇问道:“姑娘,这位唐公子好奇怪啊。他妻子怀孕了,他为何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这年头的子嗣传承可是十分重大的事情。   安宁也想不明白这件事,轻声说道:“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他妻子吧。”   桂圆嘟囔道:“就算不喜欢,孩子总该喜欢吧。”   安宁伸手点了点她脸颊,“好了,这事同我们无关,我们也别管那么多了。”她叹了口气,“回去以后,我们把那两个面具丢掉吧。不能够再戴了。”   太可惜了,那面具她挺喜欢的,都是那唐延止的错!“苏公子”这个身份也要成为历史了。   桂圆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主仆两因为这桩心事的缘故,都没怎么说话。   ……   回到家后,安宁第一件事便是给她娘报备她来例假的事情。   周李氏兴奋地抓着她的手,说道:“总算是来了!再不来,我都要让卫先生给你开方子了。”   然后又说她昨天不该出门的,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   还吩咐下人将做好的月事带送到安宁房间。周李氏原本就估量着女儿大概会在十三岁十四岁之间来,为了以防万一,早就让人绣了好些月事带,随时备用。   安宁第一天来本来就容易觉得累,同她娘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回房间休息去了,顺便囧囧有神地挑选了好几条月事带。   在这几天,周李氏天天让人给她炖汤喝,据说都是对女孩子身体十分有好处的。同安宁这个十分淡定的当事人相比,周李氏就兴奋多了,还为此让人给她打了一套的新首饰。   按照她的说法是:安宁这年纪,正应该好好打扮。   安宁彻底无语了,全家人包括周慧在,他们所有人的首饰恐怕加起来都没她的多。   若不是安宁阻止的话,她甚至还想大摆一桌酒席,好好庆祝一下呢。   安宁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这也太夸张了吧。她只好亲自出马,告诉她娘,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全京城的姑娘都知道这件事了,那她也没脸出门了。   周李氏只好十分惋惜地打消这年头,不过她也亲自下了碗面,算是小小地庆祝了一把。   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来之前就吃了冰的缘故,安宁这些天似乎很容易疲惫,偶尔还会疼痛一两个时辰。她基本都是躺床上或是榻上度过的,屋内的碳也是烧得暖呼呼的。卫先生还难得给她请了假,这些天功课可以不用写。   玉容这时候已经知道她之前偷偷吃冰的事情了,说了她一刻钟以后,还是帮她遮掩了这件事。   等五天以后彻底结束,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头一件事便是痛痛快快地洗头洗澡。   没办法,按照这时代的看法,经期时间是不能够洗头的,不然对身体不好。   安宁平时两天洗头一回,五天没洗,实在难受。   在她例假结束后,李艳也上门了。   第一句话便是:“你上回过来可谓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呢。”   安宁疑惑看她,“怎么了?”   李艳喝了一口茶,说道:“那唐延止还想找我打听你呢。”   “你怎么对他说的?”   李艳笑了笑,说道:“我只对他说我也不清楚你身份,我只说我给了蔚邵卿两份邀请函,蔚邵卿将其中一份给了你。”   “果然聪明。”安宁感慨道。   所谓的表哥,就是拿来背锅的。   “唐延止性格还算可以,自然不会同我一个小小的老鸨计较。”   安宁问道:“你说,他妻子都有身孕了,而且他还是未来的国公爷,不是更应该好好经营自己的名声吗?”   安宁觉得那时候上青楼的他,魅力也没有大到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啊,总感觉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在其中。虽然知道除了李艳、蔚邵卿等这些不可能透露出去的人,其他不会有人知道唐延止找的便是她,但是安宁心情还是很不愉快。   李艳显然对唐延止调查过,“我只听说那修国公对他十分放任,即使他之前同知府之子勾搭在一起,之后又甩了那人,后来还是修国公出面为他扫清首尾。不少人都说唐延止命好,能够被过继给他。”   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此羡慕嫉妒恨呢,特别是唐延止性格还十分高调,京城有断袖之癖的贵人不少,但是能够闹得如此轰轰烈烈的也就只有他。还有人为修国公觉得不值,劝他另外选择别人来过继,偏偏修国公对这位嗣子依旧十分宠爱,不为所动。   安宁凉凉道:“反正这事同我无关。”   李艳道:“我同唐延止见过几回,觉得他并非那种会深情到如此地步的人,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的,保不齐还有其他的缘故在其中,你得多加小心。”   “沸沸扬扬?”能够被李艳说是沸沸扬扬,那肯定是传遍大街小巷的事情。可是唐延止喜欢男人这事大家都知道,即使有新的目标了,应该也是习空见惯,哪里会这么引人关注。   也怪她这几天基本都在屋里歇息,导致同京城的八卦都脱节了。   李艳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这次之所以闹得如此之大,还是托了蔚邵卿的福呢。也因为这件事,我们百花楼也算沾了光。”   安宁警戒地眯了眯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艳笑道:“京城里,最近最有名的便是,蔚邵卿同唐延止相争一苏姓公子的事情。”   两男争一男,其中蔚邵卿还是京城中的风云人物,能不出名吗?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都是什么流言啊,也太不靠谱了好吗!   “而且据说当天,一向闲人勿近的蔚邵卿还同那苏公子在百花楼前拉拉扯扯的,还有人看到他将那苏公子抱下马车。”   随着李艳说的话语,安宁的脸越来越黑。她唯一庆幸的是,当时她下马车之前,蔚邵卿帮她带上面具了,不然最近的流言主角便成为了她。   “所以现在不少人都在说蔚邵卿之所以一直都不肯成亲,还没有通房,原因就是因为他是断袖,所以才会对女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安宁已经同情起蔚邵卿来了,心中还有点小小的愧疚,若不是她的缘故,也不会将他牵扯进来。   李艳见她神色便猜出她想法,她笑道:“我看蔚侯爷似乎不在意这些,说不定他反而会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不会总是有媒人登门要给他介绍人来着,你所拉的仇恨也就不会那么高了。不过也有点坏处就是了。”   “什么坏处?”   李艳嘴角勾起一抹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我百花楼已经开业了,所以这几天倒也收到了一些零零散散消息。我听说,现在已经有官员打算投其所好,去培养几个美少年,再送去给蔚邵卿暖床,以此抱上蔚邵卿大腿。”   “其中还有不少人跑来找我旁敲侧击,询问那位能够迷倒蔚侯爷和唐公子的男子是什么类型,估计要照这个标准去寻找呢。”   所以说不要太高估一些官员的节操。   安宁这回是真的被水给呛到了。   ------题外话------   明天还是晚上十点更新哦,我努力看看能不能调整过来。   给侯爷点蜡~   ☆、第一百零七章 隐晦的告白,安宁遇刺   安宁想到蔚邵卿被人送美少年后很有可能会出现的黑脸,忍不住笑得前仆后仰。   “哈哈哈哈……”这不能怪她幸灾乐祸,实在是画面太感人。   李艳摇摇头,伸出手指点了几下安宁的额头,“你这没良心的,他可都是为了谁才这样的。”   安宁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擦了擦自己笑出来的眼泪,说道:“好吧,是我的错。”   谁知道她当时来例假了,还直接疼晕过去,所以蔚邵卿才将她抱回去的。   安宁现在心思颇为清明,很快就想到不对劲了。蔚邵卿当时明明可以让桂圆抱她的,桂圆的力气可不少,抱一个她根本不在话下。难道是关心则乱?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笑容反倒多了几分的甜蜜和害羞。   李艳一看她这表情,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轻声问道:“你决定就是他了?”她同安宁相交好几年,对于安宁的心思也是挺了解的,这丫头恐怕还真喜欢上蔚邵卿了。只是她不解的是,以安宁的性子,既然喜欢上了,应该大大方方定下来才是。两人之间,退缩的反而是安宁,似乎存在着什么让她犹豫的事情。   安宁眨了眨眼,一排整齐白皙的牙齿咬了咬下唇,笑容也收了几分,“还有一年呢。”关于和蔚邵卿的约定又不能告诉李艳。   李艳没有多问,她今日上门主要便是向安宁提一提这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末了,她问道:“二十号的预赛,你要过来吗?”二十号也就是五天以后,等那个时候也已经选出了排名前十的女孩子继续PK,后面还会有半决赛和决赛。李艳将这比赛打理得井井有条,眼中的光芒显示着她似乎不仅仅只是单纯准备这比赛,而是有更大的野心。   安宁虽然很想看,但上一回才闹出那么一出,还引得蔚邵卿被人误会是断袖,她哪里还敢再出门。而且她当时在马车上也是答应过蔚邵卿的,若是过去的话,肯定不能瞒着他。   李艳笑了笑,“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结果还真听他的话。”   安宁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她只是不想又被扑倒一回而已。   等李艳离开以后,安宁将玉容唤了过来,她叹了口气,“若不是李艳过来,你们恐怕这事还得隐瞒我挺久的吧。”她就算在屋内不出来,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那肯定是玉容她们刻意让下人不在她面前提这件事。   她就说难怪呢,难怪这些天他娘在说起蔚邵卿的时候,语气十分古怪,还带着一点的恼怒,估计是觉得蔚邵卿明明是断袖,还来招惹安宁十分过分吧。   玉容抿了抿唇,说道:“姑娘,少爷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姑娘那几天身体不舒服,我只是觉得这种乱七八糟的流言不该拿来污了姑娘的耳朵。”她并不知道那人是安宁,还想着给蔚邵卿说好话,澄清这件事。她一点都不希望姑娘和少爷因为这件事有了芥蒂。在玉容心中,看少爷对姑娘的特别对待,安宁这个未来的侯府夫人肯定是跑不了了。   “我在少爷身边呆了那么久,若他真的是断袖的话,不可能瞒得过我和玉秀的。”   “我知道。”安宁平静说道。   玉容看她不像是口是心非,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为她家少爷抱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传出这样的流言毁少爷的名声,真是太过分了!”   “这流言能够在这几天传成这样,肯定有不少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安宁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说道:“虽然你的原意是好的。但是你不该擅做主张。”   玉容的表情严肃起来,直接跪了下来请罪。   即使玉容是为了她好,她也不想要她为她做主,以为人好为名义擅自做出令人不快的事情,这种事情安宁在现代也曾遇到。虽然她觉得玉容不至于如此,但是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一下。   玉容显然也想通了这点,所以才会跪下承认错误。   安宁道:“念在你只是初犯,便罚你三个月月钱。”   玉容点点头,三个月的月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知道姑娘只是要敲打她一下而已。   桂圆在旁边打圆场道:“玉容姐姐没有三个月的月钱,我倒是可以分你一些。”   安宁笑道:“就你那点月钱,拿来给自己买吃食都不够。”   桂圆最大的爱好便是吃,她每个月的月钱,都喜欢拿出大半去外头买点零嘴。这还是玉容担心她钱存不住,勒令她每个月的月钱最多只能拿一半来买吃的。   其实安宁觉得桂圆心中还是挺有底的,以前安宁赏赐给她的那些分红奖励,她可都收的好好的呢。   玉容从地上起来以后,又去厨房端了鸡汤过来。周李氏是打定主意给女儿好好补身体,安宁这些天鸡汤就没少过。周李氏在听卫先生说过可以用枸杞红枣等补气血的药材喂养乌鸡以后,她便让庄子的人开始养了起来。   安宁觉得,她再继续喝下去的话,脸都要肥一圈了。   她喝了几口,发现今天的鸡汤比昨天喝得更好一些,更清甜,就连她心血来潮吃的鸡肉,也是恰到好处,不会因为炖很久而老,肉质刚刚好,鲜嫩可口。   她眼睛亮了亮,问道:“今天煮鸡汤的是谁,水平倒是进步了。等下抓一把钱去赏赐厨房,明天照样让那人来煮鸡汤。”   她房间中有个小篮子,里面就装着半篮的铜钱。安宁不可能平时每次赏赐都是给银子,有时候小丫头帮忙跑腿,她觉得做得好,便抓几十文的铜钱作为赏赐。   桂圆抓了大概二十个铜板,去了厨房。结果去的时候,手里抓着钱,回来的时候,手里仍然抓着。显然根本就没送出去。   安宁眨了眨眼,眸子中透着疑惑,“怎么了?”   桂圆说道:“是表姑娘煮的呢,没想到她煮的鸡汤这么好。幸好我当时没拿铜钱出来,不然就丢大发了。”拿铜钱的话,那岂不是把人当下人看了。   安宁皱了皱眉,“表妹还是太过小心了。”   李三妞拿来周家以后,日子过得很是不坏。周李氏怜惜她小小年纪就遭遇这些,在衣食住行上都不曾委屈过她。周李氏还说了,等养到及笄以后,再给她出份嫁妆,寻个可靠的人家便可以了。周家也有不少下人说李三妞这是撞了大运。   不过虽然周家的人都对她不差,但李三妞却仍然牢牢谨记自己的身份,平时的言行都很是小心谨慎,甚至还会时不时做点家务活,即使周家根本不需要她这样做。   安宁同她说过好几次,李三妞都是点头,但是过后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安宁大概清楚,她这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怕被送走,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展现出自己。   她叹了口气,她也没办法一下子就扭转李三妞的想法,也只能够慢慢来了。   桂圆道:“表小姐知道姑娘你觉得好喝,还说明天要继续给你熬呢。厨房的人也说了,表小姐在炖汤上很有天赋,特别是对火候的掌握。”像这种炖汤,火候的大小以及时间都是相当关键的。   安宁喝完汤,有些无奈。她还真有点担心李三妞接下来会每天都接下这炖鸡汤的工作。   她站起身子,说道:“走吧,我们去厨房吧。”   “咦?可是表小姐现在不在厨房啊?”桂圆以为安宁是为了去厨房感谢她。   安宁嘴角勾了勾,摇摇头,“不是,我是去做点心。”   她不能拿首饰拿银子给她,不然那就是把人当奴婢看待了,但是也不能一直白白接受三妞每天辛苦给她炖汤,只好礼尚往来,亲自给她下厨做点心了。   她直接做了枣泥山药糕送过去,安宁去三妞屋子的时候,看到她正在练字。她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刚学没多久。   见到安宁过来,她似乎吓了一跳,笔都掉了,墨水在纸上晕开了一片。   安宁将枣泥山药糕放在桌上,说道:“来吃点心吧,我特地做的。”   李三妞小小声说道:“谢谢。”   她初到李家的时候,虽然面容清秀,但是却瘦的过分,如今养了一个月,不仅气色看起来好很多,身上也长出了几块肉。   安宁笑道:“不客气,我还要谢谢你特地给我煮鸡汤呢。”   李三妞只是露出一个有些害羞的笑容。   安宁看着她写的字,问道:“多认点字挺不错的。”   李三妞轻声细语道:“卫先生很好,我这么笨,她也不嫌弃我。我学了好些天了,也只认得几个字而已。只是我平时也不太敢打扰她太多时间。”   安宁安慰她道:“我们刚开始学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我看你这字以初学者的水平来看,还是挺不错的。”她略一沉吟,继续道:“你若是不嫌麻烦的话,平时可以来找我,我也可以每天抽出两刻钟时间教你。嗯,我那边还有一些适合初学者的字帖,等下就让玉容送来给你。”   她看到李三妞练字的时候,因为怕占太多空间,字写得小小的,双面都写上。显然是不希望浪费太多的纸张。   她再次在心中感慨三妞实在太过小心,不过她对于好学的姑娘一向很有好感。见三妞有这份想法,自然就想要帮她一把了。   李三妞眼睛亮了亮,又怯生生说道:“可是,会不会太麻烦了。”   玉容在旁边搭腔道:“不麻烦,我家姑娘这几日正好闲着没事做呢。即使姑娘没空,我也是有空的,我的水平虽然比不过姑娘,但是教表小姐一些基本的字还是绰绰有余的。”   安宁给了玉容一个赞赏的眼神。   李三妞这才应了下来,连声道谢。然后又夸安宁做的山药糕美味。   安宁同她说了一些话,见她虽然性格内向,但是说话行事还是颇有章程,心中对这位表妹的好感也加深很多。而且从她当初为了不被继母卖出去,直接偷偷跑来开原县寻周李氏,便知道她骨子里还是有果决的一面的。   李三妞作为要在周家至少住在出嫁之前的客人,周李氏便给她安排了一个名叫做文心的丫鬟。本来她打算给两个丫鬟,和安宁一般待遇,但是李三妞觉得最多一个人就够了,只肯收下文心一人。   安宁同这位表妹说了好一些话,等糕点吃了一半以后,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回去以后,她便吩咐玉容找出几本适合初学者的字帖,还打包了足够使用半个月的笔墨纸砚。日后每隔半个月便给她送过去。   她有点担心李三妞这个性子会受一些下人的欺负,让她顺便敲打那些服侍的丫鬟。   玉容温柔地应了下来,等回来以后,脸上多了些不愉。   安宁以为真有人看低李三妞,皱眉道:“难不成真有下人狗眼看人低?我们周家可不需要这样的人。”李三妞再怎么样,在周家也是个主子,没有还得看下人眼色的道理。   玉容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我刚刚从表姑娘那边回来,路过正厅的时候,看到彭琪瑞来了。”   “彭琪瑞?”安宁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玉容咬了咬下唇,说道:“他是汉州知府的庶子,之前同唐延止一起的。”   她委婉地向安宁提醒,这位彭琪瑞同唐延止有过一腿。   玉容一提醒,安宁便想起来了。唐延止在遇到“苏公子”之前的相好正是这彭琪瑞。之前唐延止的对象大多数是平民或者是戏子,所以大家最多也只说他年少风流。和彭琪瑞的时候,因为对象好歹也是一位官员之子,所以事情闹得还挺大的。只是他们两人看上去又是你情我愿的,彭琪瑞也不像是被强迫的样子,大家最多也就是嘴上说几句罢了。   安宁问道:“他来我们家干嘛?”   玉容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当时听了一耳朵,那彭琪瑞似乎想要见姑娘你一面的样子。”   “不见。”安宁直接了当说道,心中也有几分莫名其妙,这彭琪瑞找他做什么。   玉容说道:“夫人直接说姑娘你身体不爽,没法见客。”   安宁满意地点头。   因为彭琪瑞上门的缘故,等他离开以后,她还将丁菱找了过来,问她这方面的事情。丁菱本来就爱八卦,还真收集了不少这方面的信息。她直接告诉安宁,这唐延止在见过那位“苏公子”以后,就同彭琪瑞断绝了这份感情。即使彭琪瑞天天去修国公府门口等他,他也依旧不为所动。   昨晚上下雨的时候,他还在雨中等待。只可惜这样的苦肉计也换不来唐延止一个眼神,反而被他命令人送回去。   安宁嘴角抽了抽,敢情这彭琪瑞对唐延止还是所谓的真爱啊。只是这彭琪瑞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同唐延止可没有半点的关系,同彭琪瑞本来更是连面都没见过。   难道他知道苏公子是她?   这个念头刚产生,便被安宁给压下,她不认为彭琪瑞有这个本事发现这点。他虽然是知府之子,但是因为姨娘是底下官员送来的清倌,在世人眼中,身份低贱,连带着彭琪瑞在彭家的地位也比其他的兄弟姐妹低很多。   这样的他无论势力还是能力都没有,哪里能发现这点。要知道现在“苏公子”这位引得一位侯爷和一位未来国公相争的男子可谓是大家关注的焦点,许多人更是在四处探寻苏公子的真正身份,只可惜再怎么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   既然觉得彭琪瑞不可能知道苏公子是她,安宁也就丢开这件事。   只可惜彭琪瑞却没有要放弃的打算。即使周李氏一次次表示安宁一个姑娘不好同他相见,他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登门。   安宁只想咬牙,彭琪瑞若是把这份毅力用在读书上,保不齐已经考上秀才了。   她也不好让彭琪瑞继续下去,在彭琪瑞第六次上门的时候,终于答应和他见一面。   周李氏很不开心,觉得这位的名声不好,连累到安宁的话,就不好了。   安宁直接回道:“他喜欢的是男人,我可是女孩子,所以不用担心他看上我,也不用担心有人把我们牵扯在一起。”   周李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也就同意了。   彭琪瑞的样子同安宁想象中不太一样,论相貌的话,的确很不错。只是五官看上去有些女气,放在现代的话,那就是妥妥的小受一枚啊。   彭琪瑞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的憔悴,这份憔悴让他看上去更受了。   “见过周县主。”他起身向安宁行了一礼。   “起来吧。”安宁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同彭琪瑞见面直接选择那亭子,周围不远处也有丫鬟护卫守着。   彭琪瑞眼中是化不开的忧郁,“在下知道周县主并不喜欢我,更不喜欢我这样上门叨扰,但在下实在没有其他法子。”   安宁心道: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周家不欢迎他。   彭琪瑞叹了口气,“周县主可知那苏公子是何身份?”   安宁摇摇头,“这个我也很好奇呢,我也问过表哥,只是表哥也不愿告诉我。”她做出十分惋惜的神态,足够以假乱真。   “若是彭公子是为了那苏公子而来,那我真没办法帮忙。”听彭琪瑞的语气,他并不知道苏公子是安宁,所以安宁便从容镇定了不少,还能够同他虚以为蛇。   彭琪瑞道:“在下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周县主是否见过苏公子?”   安宁点点头,“也就是一面之缘罢了。”她第二天可是从蔚府里出来,说没见过的话,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彭琪瑞语气复杂,“那苏公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安宁抿了抿唇,说道:“苏公子的容貌十分寻常,是那种放人堆里很快就被埋没的类型。谈吐之间,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不可能!”彭琪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若苏公子真的如同你所说的那般,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普通人,抛弃和我之间的感情!”   这里的他显然指的就是唐延止。   安宁眼皮跳了跳,她没想到彭琪瑞上门居然是为了打听情敌的情报,心中只感到一阵的无语。   “蔚侯爷又是何许的人物,哪里会对一个普通人如此倾心。”   安宁皱眉道:“这只是外头的流言,同表哥又有何相关。”   彭琪瑞幽幽道:“我昨日的时候,也问过蔚侯爷,那苏公子是何人。蔚侯爷只说,那是他情之所钟。”   安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血液中炸开,耳朵轰鸣,在这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开来,离她远远的。她甚至听不到彭琪瑞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唇上下蠕动着。   情之所钟……吗?   这种隐晦的告白,果然是他的风格。   安宁莫名鼻子一酸,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眨掉了那氤氲而起的雾气。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噗通噗通……快得让她害怕会因为跳得太快而猝死。   好一会儿以后,被剥夺的听力重新回归,安宁听到彭琪瑞这样说道:“……我只想知道,我到底输给了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的声音有些不甘,又有些惆怅。   安宁感到喉咙有点发痒,她说道:“很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我同他也就只见过一次。”   彭琪瑞摇摇头,“我也只是不甘心罢了,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安宁问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非要掉在唐延止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同彭琪瑞谈过这一场以后,她发现比起唐延止,她对彭琪瑞更有好感一些,对方也不过是陷入爱情魔障之中的可怜人罢了。同痴情的他形成鲜明对比,唐延止可谓是朝三暮四。在妻子怀孕的时候,他也没有半点的怜惜之情。   彭琪瑞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的感激,“谢谢你没有看不起我。”   安宁道:“你只是刚好喜欢的人是男子罢了。”她对于同性恋并没有歧视的意思。   彭琪瑞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有点飘的笑容,他像是透过空气在回想起一直根植在心底深处的那个人,“他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好。他对我一直很好的……从未有人像他一样,对我那般好。”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抽了抽鼻子,说道:“我该回去了。我以后不会再来叨扰你了。”   安宁咬了咬唇,说道:“表哥同你说过的那话,你能不能别传出去?”   彭琪瑞怔了怔,点点头,向她保证道:“放心,我不会再同别人说这事。我只是有点羡慕……”若是他所爱的那人,愿意在人前说他是他情之所钟,那么他大概会欢喜得即使下一刻死亡也无憾了。   他站起身子,向安宁告别,分吹起他宽大的袖口,他的背影显得越发纤细。   安宁目送他离开,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些天来,关于蔚邵卿断袖的流言不增反减,完全没有要消停下来的意思。这背后或许有别人的推波助澜,但蔚邵卿若真的打算压下这件事,肯定不会闹成这样的。   唯一一个可能性便是,他也在背后做了所谓的推手。即使没有推一把,至少也没有压下的打算。   蔚邵卿,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是在自污?   虽然不知道蔚邵卿的想法,但是安宁也不愿给他拖后腿。   她一改之前听到流言就澄清的态度,在别人旁敲侧击的时候,选择沉默,落在别人眼中,自然以为这是默认了。   安宁也发现,她的人缘似乎因此好了不少。甚至外出的时候,还会遇到姑娘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反而她被蔚邵卿给始乱终弃了一般,看的她嘴角直抽搐。   还有一些人则是在那边幸灾乐祸。   玲珑在知道这件事后,哈哈大笑了好久,最后才说道:“谁让大家以为邵卿哥哥喜欢的是你啊。现在他们以为邵卿哥哥喜欢男人,便觉得你被抛弃了。”   “要知道,在那位苏公子出现以前,他只对你一个人特别。”   然后她拉了拉安宁的袖子,“所以,那位苏公子到底是谁啊?你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邵卿哥哥从不瞒你,你肯定知道这件事的。”   安玲珑同蔚邵卿从小就认识,加上她哥哥还是蔚邵卿的师兄,在听到流言的时候,根本就不相信蔚邵卿是断袖,更不可能相信他会喜欢上别人。她可是看过好几次蔚邵卿看安宁的眼神,那分明就是一个男子看喜欢的姑娘的眼神。她更倾向于这次邵卿哥哥放任流言肯定是有他的阴谋。   安宁斜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秘密这种东西,越多人知道就越危险吗?所以我是真的没问过他。”   “真的?”玲珑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真的。”安宁声音那叫一个掷地有声,“我若是骗你,我就把我那套紫眼睛头面送你。”   安玲珑倒吸一口冷气,那套头面加起来至少价值五千两的,安宁连这个都敢打赌,可见是真的。   她想了想,说道:“大概是邵卿哥哥从哪里找来的人吧。”   安宁笑眯眯地看她在那边猜测着。她的确是没有骗玲珑,她只说自己没问过,可没有说她不知道身份。苏公子本来就是她本人啊,所以她根本不需要问。即使日后玲珑知道了,也没法说什么。   文字游戏,一向是安宁擅长的活。   ……   玲珑本身就是一个十分讲义气的姑娘。她拜访过周家以后,便放出风声表示安宁也完全不了解这件事。   不少信了她话的人,总算消停了一些。   为了以防周李氏对蔚邵卿态度冷淡阴阳怪气,安宁私下偷偷跟她说,蔚邵卿只是故意放出那流言,这事并非是真的。比起外头人说的话,周李氏更信服女儿,在对待蔚邵卿的态度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时间就这样在安宁冷眼观看外界风云之中慢慢流淌过去。   一直到京城四月份又出了新的大新闻,这件事才被压了下去,不再如此越演越烈。太子凌文泽的侧室小产了,据说是被太子妃程冷燕给弄掉的。这侧室本身是凌文泽十分宠爱的妾室,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被凌文泽给看中,还期待着等孩子出身以后,让孩子的生母母以子贵,给她抬一抬身份。而且因为月份大了的缘故,这位宠妾这回的流产还导致她日后可能会子嗣艰难,流下的还是一个男胎。凌文泽在知道这件事以后,狠狠给了程冷燕一个巴掌。不仅如此,还将程冷燕的掌家权给分给府里其他女人,程冷燕则被他给禁足了。   程家因此同凌文泽闹开了,朝廷上也弹劾凌文泽宠妾灭妻,天子凌青恒为此狠狠申斥了凌文泽一番。   毕竟在世人的观点之中,那侧室身份低贱,本身就是脏地方出身,还有人觉得她本来就没资格怀有皇室血脉,大家不能接受太子的未来长子出自烟花女子的肚子。不过也有一部分人认为程冷燕弄掉人家孩子太不贤惠了。另一部分人则是表示程冷燕纯粹是被陷害的,并没有真的出手。   其他想着将凌文泽拉下来的皇子也在努力之中,表示凌文泽内宅不修。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安宁心中清楚那位得宠的侧室本身便是蔚邵卿送过去的人,这小产的猫腻可有不少。   京城里的水已经够浑了,倒是不需要她出手,她只需要在一旁看热闹就可以。   原本围观热闹围观得津津有味的安宁在收到那座宅子传来的消息,整个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那个一进宅子里,所住的便是安宁赎身出来的梨落园戏子苏岩。苏岩因为同蔚邵卿有三分相似的缘故,所以当初被穆芊芊看上,成为她红杏出墙的对象。穆芊芊甚至因此还怀有身孕,后来打算借这个身孕陷害安宁他们一把,却被安宁几人揭穿,到现在不得不呆在别的地方躲避风声。那时候安宁将这苏岩买了出来,放在那一进宅子之中,还买了两个丫鬟伺候他。为了以防万一,她平时也派两个手下在附近监视这宅子的动静。   在这一年之间以内,苏岩似乎都很安分地呆在宅子里,几乎从不外出,省了安宁不少的功夫。   安宁前段时间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将苏岩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这样他也不用因为那张和蔚邵卿有点相似的脸而一直呆在宅子中。   结果刚刚却传来消息,苏岩不见了。   不仅苏岩不见,宅子里的那两个丫鬟也都死了。   安宁抿了抿唇,却还是压不住心中翻滚的怒火。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就这样死于非命,她甚至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那两个手下告诉他,在这之前,他们根本没有发现端倪,只是其中一人察觉到两个丫鬟好几天都没外出,甚至连买菜都没有,心生疑虑,才进屋看看。谁知道整个宅子都翻遍了,都没找到苏岩的下落。   苏岩身份只是一个戏子,安宁根本就想不出会有谁打算针对于他,除非对方是冲着她来的,或者说是冲着蔚邵卿。   她心中第一次生起了后悔的情绪,如果她当时没有将苏岩给买下,放在那宅子里,说不定今天就不会出这件事,那两个无辜的丫鬟也不会死于非命。只是若是放任苏岩在外头,说不定有人会借此生事。   若是大家当时知道穆芊芊出轨的对象是一个同蔚邵卿相像的戏子,恐怕不知道会有多少的脏水往蔚邵卿身上泼。安宁无法忍受这种事情,以她的性子又做不出杀死苏岩的行为,只能将他赎出来,放在宅子中养着,谁知道却出了事情。   她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亲自去那宅子看看,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   或许是因为出了命案的缘故,她这回除了带上蔚海和蔚景,另外还多带了两个护卫。   等她坐马车到了宅子里的时候,那两个手下将安宁他们给领了进去。   安宁一进屋,便问道了尸体开始腐败散发出来的气味,明显从客厅那两个躺在地上的尸体散发出来的。   蔚海皱着眉,检查了一下,对安宁说道:“她们两个一个是脖子被砍,一个是腹部中剑,从手法来看,两人都是一剑毙命。杀死她们的人出手很快,想来身手并不弱,让她们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她们死了应该有四天了。”   安宁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排除掉苏岩杀死她们以后才偷偷离开这个可能性。毕竟当时蔚海也是见过苏岩的,知道他根本不会功夫。哪里可能杀死这两个丫鬟。   她叹了口气,说道:“等下让人好好给她们安葬吧。”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出幕后的凶手,然后为这两个丫鬟报仇。   蔚景也沉着脸点头。   两个丫鬟一个闭着眼睛,另一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恐慌,仿佛死之前看到了曾经让她无法相信的事情。唯一能够让她安慰的是,这两人在死前没有遭受太多的痛苦。   安宁垂下眸子:她心中十分清楚,恐怕杀死这丫鬟的是她不敢相信的人,至少也是看过的人。若只是陌生人的话,她眼中只会有恐慌,不会有不可置信。   到底是谁呢?   这两个丫鬟这一年来,除了外出买东西,一直都矜矜业业照看着苏岩。   安宁感到现在的自己像是被困在迷宫之中,找不到一点的头绪。   她的声音因为压抑住的愤怒而冰冷,“我们再去搜搜其他地方,看能不能再找出别的线索来。”   一进宅子本身并不大,安宁没花多少的功夫便已经翻得差不多了。凶手却没有留下半点的线索,甚至脚印也没瞧见。   在四天之前,可是下过一场阵雨的,若是他们离开的话,应该会留下脚印才是。要么他们用轻功离开,要么他们事先处理过了,安宁个人更偏向前者。   至于苏岩所住的房间内,摆设仍然同主人失踪前一样,桌上的杯子中甚至还有半杯没喝完的茶水,衣服首饰一类的,更是一件都没少。旁边的花瓶之中插着一株已经萎靡了的桃花。   那桦木所做的桌子上还泛着一块的玉佩,玉佩的玉质很是不错,入手滑腻。安宁记得这块玉佩曾经在苏岩身上看到过,据说陪伴他十多年,从不离身。倘若是苏岩自己离开的话,根本不可能将这十分宝贝的玉佩留在这里。   这么说来,苏岩果然是被带走了?   安宁和蔚海等人又翻了几遍,蔚景外出去准备去买两副的棺材和一些香烛纸钱,打算让两个丫鬟入土为安。   安宁和其他三人则是站在院子之中,蔚海在那边飞檐走壁,似乎在检查是否这些地方有留下所谓的线索。   只可惜他注定要白白忙活一场了。   只是转瞬之间,变故横生。   十个黑衣人忽的出现在院子之中,杀气腾腾,明显来者不善。   蔚海一个跃身,飞到安宁面前,刀剑相击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带来了死亡的味道。   安宁下意识地握紧了袖子中的东西。   ------题外话------   嗯,这几天的话,都差不多是十点左右更新哦,等存了稿子,时间调整过来以后,我再通知大家   ☆、第一百零八章 安宁中毒,再次穿越?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安宁而来的。那副恨不得将安宁给斩于剑下的姿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安宁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这些人到底是哪方人马。他们的身手即使不如蔚海,但是也相差不会特别远,加上他们人又不少,三个护卫要护住她,还真的有点困难,没一会儿,蔚海等三人身上就添加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蔚海依旧十分尽忠职守地守在安宁前面,不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接近。三人之中,他因为还得分心不让刀剑落在安宁身边范围三米内,导致尽管武功最好,身上的伤口也是最多的。鲜红的血从一道道伤口处缓缓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   安宁嗅到了血腥味中的危机。虽然她手上有不少迷药,甚至连毒药也有,但是这些刺客同蔚海他们交缠在一起,她若是撒出去,很有可能牵连到自己人,一时之间,竟有些投鼠忌器。   她咬着牙,却也不敢离开蔚海身边。以她的身手,离开这保护圈的话,那就是一个死的下场,而且反而容易成为蔚海他们的拖累。   她拿出之前季延一所送给她的小弓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内,努力寻找着机会。   在对方有十个高手的情况下,蔚海他们又失血过多,力气不免有些不足,胜利的天平似乎在慢慢向他们之中迁移过去。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在看到一黑衣人甩开另外两个护卫,朝他们这个方向飞来的时候,手像是有了自己意识一般,直接拉开小弓箭。   嗖的一声,弓箭恰好没入那人体内,安宁所选取的又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那人甚至还来不及靠近他们五米,便已经倒在地上,遮挡住半张脸的黑布也被吐出的黑血浸满。   由十个人,变成九个人……安宁不由也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杀人,身子虽然微微颤抖,手却很稳地拿着弓箭。   在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示范以后,安宁便继续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第二个……   第三个……   她原本以为自己第一次动手杀人,会恶心到想吐,但是一股力量却支撑着她,压下那股作呕的感觉。现在的她没有资格任性,蔚海他们已经十分辛苦了,她就算不能帮上他们太多,也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转瞬之间,原本十个黑衣人变成了七个,这大大减少了蔚海他们那边的压力,至少不再像是刚刚那样疲于应对。安宁知道自己纯粹是沾了光,有蔚海在前面挡着,那些人一时半会儿近不了他们的身,她所需要做的便是在有机会的时候,放一放冷箭。   “不错啊,百发百中呢。”蔚海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给染红,其中有他的,也有黑衣人的,他一边对付这些人,一边还能空出口夸奖一把安宁。   安宁一边紧盯着人,一边说道:“你还是多仔细点吧,可别失血过多。”话语之中藏着淡淡的担忧。毕竟蔚海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可不好,他护着安宁,身手又是其中最好的,所以拉的仇恨值也最多,大家基本都是把刀剑往他这边捅。   现在蔚海一个人就得应对三个人,另外两个护卫都各自应对一个。   话音刚落,蔚海大概是因为失血的缘故,身子晃了一下,那黑衣人抓紧机会,剑直接往他身体捅了进来,安宁距离他很近,甚至可以听到刀剑没入身体的声音。   蔚海发出一声的闷哼,手抓着那剑,顿时鲜血淋漓,另一只手强忍着晕眩,用力朝那人砍了过去,他力道之大,一个人头就这样飞了出去,鲜血喷了出来。   那血虽然大部分溅到距离最近的蔚海,但安宁也不可避免地被撒了不少。她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被血腥味给覆盖着,粘稠的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安宁抹掉脸上的血,出乎意料的平静。   另外两人趁蔚海体力不支,打算一鼓作气,同伴的死亡对他们来说,仿佛半点影响都没有,出手依旧狠辣无情,刀刀致命。   在其中一人即将看向蔚海的头的时候,安宁手中的小弓箭再次出手——这样近的距离她若是还能打歪,那就可以去上吊了。季延一送给她的这小弓箭的确是好东西,速度快、力道大,完全是个大杀器。   那人的胸口直接没入带毒的箭矢,剑还没砍下,人便已经倒下,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   另一头,那两个护卫也各自杀死了一个黑衣人。   转瞬之间,形势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颠倒,现在这小小的院子之中,黑衣人也只剩下三个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院中,速度飞快,衣袖带起了一阵的风。   蔚景回来了!   安宁从未感觉到蔚景那张脸是如此帅气,在看到他回来后,终于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   同受伤不浅的蔚海等人相比,蔚景现在正处于最好的状况。剩余三个黑衣人之前同蔚海他们打斗,虽然伤口没有蔚海多,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快的,一一斩于蔚景的剑下。蔚海的出手十分果决,快准狠,没有给这些人反抗的机会。   等十个黑衣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安宁这才松了口气。蔚海等三人身子一软,直接就坐在地上,手则是捂着还在流血的最大的伤口。   蔚景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些伤药,给自己的同僚粗略地包扎伤口。   安宁也忍着这强烈的血腥味,帮忙绑扎,论包扎技术,她肯定比蔚景要好很多。   蔚海没好气看了蔚景一眼,“你再晚来一刻钟,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蔚景皱着眉说道:“想来他们是趁我外出买香烛的时候,刻意过来的。”   四个人对十个人,总比三个人对十个人要多不少。   蔚海大口大口地喘气,刚刚的他简直就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一不小心便跌落悬崖。   蔚景的视线落在安宁身上,“不过姑娘倒是挺不错的,第一次杀人,便可以这样冷静。”   他刚刚也看过了,其中有三人明显是死在带毒的箭矢之上,而且他发现了,这三人身上只有一个箭矢,也就代表着安宁只用一个就解决了他们,甚至不需要第二发。普通的女孩子,在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害怕地发抖,要么偷偷哭泣。安宁倒好,还能够寻找机会下暗手,这份决断之力实在令人佩服。   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有资格站在他家少爷身边,陪同他一起面对风风雨雨,她并非那种需要被好好呵护,只能呆在后院之中的女孩子。   蔚景在心中赞叹着,安宁被他一提醒,却回想起了刚刚的画面。   她视线落在距离她不到十米处的那个头颅,当时那人直接被蔚景给砍了下来。在之前,因为生死之间的危机感,安宁还来不及后怕,等现在蔚景一提醒,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现在又没有危机感压着,她直接干呕了起来。   太可怕了……   以前的她虽然也见识过慕清玄的刺杀。但慕清玄当时只是要带走她,不可能让手下的人伤到她一根汗毛,即使在针对蔚海他们的时候,也留有余力,没有真正下狠手。   那时候的安宁还能够在旁边安全地围观着。   可是今天就不一样了。那些人下手从不留情,一看那姿态就是恨不得将她杀死在当场。   其他人怔了怔,不过还是可以理解安宁的心情,所以都转过身,不看安宁在那边干呕,算是给她留一个面子。蔚景开始翻找扯下这些人的面罩,顺便在他们身上寻找着能够发现他们身份的证据。   安宁早上出来,到现在,吃的早餐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胃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即使干呕了,也吐不出什么,最多就是吐出点酸水罢了。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她叹了口气,拿手绢擦了擦嘴角,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一具具尸体上。至于那满地的血,她也只能习惯了。   恐怕今天的事情过后,这个宅子就得封闭起来了。   安宁揉了揉自己隐隐生疼的太阳穴,慢慢踱步,走到血腥味稍微没那么浓的地方休息。她现在所站的位置距离城墙挺近的,她面无表情地对着墙壁发呆。微风轻轻吹过,稍微吹散了那笼罩在这个院子之中的血腥味。   安宁心中飞快地闪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努力要抓住一些头绪。   对方能够在蔚景离开的时候,适时地出现,恐怕早就已经盯着这里许久了。而安宁之前几乎一整年都没来过这里,那些人再怎么有耐性,也不可能在这里守株待兔一整年。除非……他们十分确定安宁一定会过来。   安宁之所以来到这宅子,是因为收到了苏岩失踪,两个丫鬟被杀的消息。由此可见,这事件估计同这匹的刺杀有所关系。   她紧紧咬着下唇,唇瓣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不少,手也用力攥着手帕。   为了杀死她,不惜拿两个无辜的小姑娘做工具,太过分了!   不过幕后凶手是谁,她一定发誓要揪出对方,为她们报仇。而且,这次的事情也让安宁意识到,她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么安全。在黑暗之中,有一条毒蛇在隐隐窥探着自己,随时准备将她杀死。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同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只恨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没法揪出这些人。   忽然之间,一股锋芒浮现在安宁心头,带来了从所未有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更甚于刚刚遭遇的那一场刺杀。   安宁手臂上细细的绒毛竖起,她有些惊慌地抬头,却恰好对上了一双冰冷仇恨的眼眸,那双眼睛看上去似乎十分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过的样子。   她感觉自己像是浸入了十二月的冰泉一般,连颤抖都失去了力气,她想要喊出声音预警,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秒,安宁一把剑直接刺进了她的胸膛之中,带来了钻心刻骨的疼痛。   那人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转瞬之间,又被原来的仇恨所代替。   意识模糊之际,安宁似乎嗅到了她身上隐约的玫瑰香气。视野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模糊成一片,包括这杀了她的人。   这剑上有毒。她脑海中飞快地掠过这最后一个念头,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这人到底是谁呢?   ……   南疆的皇宫内。   一个衣着华丽,一身银红衣裙的女子瞪着桌上的一个盒子,眼中翻滚着深不见底的仇恨。   她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因为保养良好的缘故,看上去仍然像是二八少女,肤若凝脂,露出了胸前大片的风光,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女人特有的风情韵味,从相貌上来看,这位称得上是国色天香,只可惜她现在脸上的怨毒情绪多少破坏了五官的美感。   “这里面装着周安宁的头发吗?”女子开口说道。   旁边的侍女点点头,“是她的没错,这是那个人特地送过来的。娘娘现在就要作法吗?”   女子冷笑道:“那周安宁害死了我的夕月,单单取她性命哪里能够消解我的心头之恨,我定要让她魂飞魄散不可!”   这人正是洪夕月的生母,南疆王最为宠爱的何贵妃。何贵妃虽然深受宠爱,但在初入宫的时候,遭受了别的妃子算计,这些年来也就只有洪夕月这么一个女儿,而且不可能再有其他子嗣。当她知道洪夕月的死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狂了。所以才得知洪夕月的死是因为周安宁的关系,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侍女说道:“娘娘既然派出了那些人,那么那周安宁肯定没有其他活路,再等到作法让她魂飞魄散以后,娘娘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何贵妃脸上浮现出癫狂的神色,“你说的没错,我很快就要给夕月报仇了。只恨陛下平时口口声声说夕月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在得知夕月是周安宁害死后,却不愿为夕月报仇,还说什么作为国主要以国家为重,不能因为夕月的缘故同大周彻底交恶。若不是陛下不肯出手,那周安宁哪里能够多活这么多个月。”   “假的,所谓的宠爱都是假的!”   她的声音尖锐,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一样,带给人一种汗毛竖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侍女垂下头说道;“陛下毕竟是一国之主。”   “自己的女儿被人害死,却连报复都不敢,那个没种的男人!”想到这里,何贵妃心中便被一股怒火给吞没,一股冲动席卷而来,她直接开始丢起了宫殿里的东西。   漂亮的瓷器、枕头、珍贵的杯子……屋内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声音,很快满地都是碎片。   何贵妃大口大口地喘气,在发泄过心中的情绪后,她厌恶地看着那装着周安宁头发的盒子,将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然后拿着盒子,打开自己宫里的暗室,带着心腹侍女走进暗室之中。   暗室的最里面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一章檀木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烛台、符咒、香油、炉子等各色东西。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法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矮小,脸颊凹陷下去,一张脸像是骷髅包上一层人皮一样。他身上的法衣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法衣的红色竟是由鲜血染成的。   何贵妃看到他进来以后,眼睛亮的惊人,“我已经将那贱人的头发拿到了,现在总该可以作法了吧!”   法师的视线在她胸口的风光上流连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味着什么,然后慢慢收回。   他拿出一面用人皮做成的扇子,散发着一种阴森森的气息。   他点燃了桌上的烛火,拿扇子轻轻一扇,原本微弱如黄豆般的火焰在这一瞬间,忽的变成了几米高的火焰,这几乎要灼烧到屋顶的火焰中慢慢显现出一张痛苦的人脸。   何贵妃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身子后退了好几步,用有些惊恐的眼神望着那火焰。在惊恐过后,则是大大的狂喜。   由此可见,这位法师果然是有真水平,不枉费她为了收拢他,牺牲自己和心腹的身体。   她回想起当时那种犹如蛇一般在她身体游行的触感,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位法师。   法师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拿开盒子,从中拿出几缕的头发,摆放在桌子上,他一手拿着那人皮扇子,另一只手点燃了一张长约三尺,宽一尺的符纸,然后绕着这桌子,开始哼了起来。   他的语调很是古怪,让人想起了黑夜中的一些怪鸟,丝丝缕缕钻进人的耳朵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时而低声吟唱,时而发出高亢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没有规律,不成曲调,却又有种莫名的压抑感,让听到的人仿佛置身于坟地之中,毛骨悚然。   在又一次高亢的尖叫过头,在这本应该是密封着的暗室,却忽然有股风轻轻吹过。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这风将火焰吹得越发凝视,火焰中的那张脸相貌越来越清晰,唯一不变的痛苦到了极点的神色。   法师依旧闭着眼,绕着桌子吟唱着,他左手所拿的符咒,在燃烧到还剩下一尺的时候,却突兀地停留在那里,没有继续下去,就连前面燃烧的灰烬也消影无踪。   他唱得满头大汗,手甚至开始颤抖起来,仿佛这首歌花掉了他身体大半的力气一样。   不知道唱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何贵妃原本正陷入那种迷迷蒙蒙的恍惚状态之中,等歌声停了下来以后,才回过神,就看见法师拿起桌上的头发,慢慢放入那火焰之中。   何贵妃的眼中迸射出狂喜的情绪,经过刚刚那神奇的作法,她对于这位花了大力气笼络的法师十分信服,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这种幸福甚至让她眼中迸发出眼泪。   我的夕月,你等着,娘很快就要为你报仇了。   下一秒,却变故横生。在那头发被火焰点燃的时候,何贵妃忽然感觉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一样,痛的她说不出话来,她直接跪倒在地上,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来回翻滚。   她的侍女直接呆住了,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正要跪倒在地上,帮何贵妃按住身体的时候。   何贵妃翻了下白眼,然后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再没有气息。   法师也呆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发丝被火烧得干干净净。说也奇怪,在烧完头发的时候,这火焰就忽的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仿佛不曾出现在这世界上一样。   法师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死亡的何贵妃,片刻之中,才怒道:“你们怎么把她的头发给我了?”   侍女抽抽噎噎道:“我们明明给你的是周安宁的头发,那人亲自让人送过来的。”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个相貌明艳华贵的女子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身后跟着一个护卫。她的相貌同周安宁竟有几分的相似,只是眉目之间有股戾气笼罩着。   侍女颤抖地指着她,“是你!是你害死贵妃娘娘的!”   她不是也是周安宁的仇人吗?公主被周安宁害死还是这个人告诉她们的,她为什么要害死娘娘?   那人视线扫过祭桌,轻轻笑道:“周安宁死了,你们也不需要活了。”   话应刚落,她身后的人一个瞬步上前,轻松收割两条人命。   明艳女子轻启朱唇,说道:“好好布置一下画面,让大家觉得何贵妃等人害死周安宁,然后又受到反噬而亡。”   说罢,她转身离去,裙摆蹁跹。   ……   在安宁倒下的那瞬间,蔚海等人也发现那黑衣人的到来,那人的速度太快,快得视线几乎要捕捉不住他的身影。   等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倒在地上,口中吐出黑血的安宁,蔚景连忙带着安宁回去,生怕耽搁了时间。   一路快马加鞭,甚至撞倒了好几个摊子,他只留一个同僚去给这些撞到的摊子赔偿,自己则是带着安宁回到周家,请卫先生过来看看。   蔚邵卿在收到消息后,马上赶了过来,屋内周李氏正对着床头昏迷不醒的安宁垂泪,她甚至不敢哭得太大声,生怕干扰了正在施针的卫汀然。他的视线落在躺在床上的安宁身上,安宁的嘴角还残留着黑血,眼睛紧闭着,眉头蹙起。   她的气息很微弱,像是风中飘荡着的小火苗,随时可能会熄灭。   想到这里,蔚邵卿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根铁链紧紧捆绑着,让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视线一动不动地放在安宁身上。   卫汀然紧紧抿唇,给自己的弟子施针,安宁现在体内的毒素她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解毒,只能先用针灸,将这毒给压下,减慢毒发的可能性,这种她从未见过的毒毒性之大,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已经针灸了半个时辰了,也只是稍微减缓。在这期间,稍有毫厘之差,便有可能让毒发作得更快,她必须得全神贯注,不能有片刻的松懈,这种高强度的专注,显然对她的精神和体能消耗很大。现在的她不仅额头,就连身上都冒出了不少的冷汗,即使屋内炭火已经点燃,烧得十分暖和。   蔚邵卿站了好一会儿,走出屋内,蔚海因为受伤太严重的缘故,现在早就体力不支直接倒下,其他两个护卫也是如此,只有蔚景仍然完好。   蔚景跟在蔚邵卿身后,脸上满是愧疚和愤怒。侯爷安排他们到周安宁身边,便是为了保护她,他们这回却失职了。   “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蔚邵卿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容下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蔚景从苏岩失踪,一直说到十个黑衣人,然后说到安宁中剑的事情,那剑上甚至还抹着某种连卫汀然都束手无策的毒药。   “我检查了一下前面那十个黑衣人,看他们的长相,很像是南疆人。”   “南疆吗?”蔚邵卿低声重复,眸子中翻滚着想要毁灭一切的黑暗。安宁将苏岩安置在那宅子这件事,他同样清楚,甚至还帮安宁收拾了首尾。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在她心中流露出残忍的一面,他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放任苏岩呆在那里,谁知道今日却促成了这场祸事。   在看见安宁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时候,他心中升起了从所未有的后悔和害怕,害怕她的生命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流失,最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最后出现的那个黑衣人,应该同那十个并非同一批。”蔚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那人的身手比我和蔚海还要好,若是他一开始出场的话,恐怕安宁姑娘早就死于非命。”   “那人恐怕是等我们解决了那十人以后才出现的。”   蔚邵卿的手指微曲,眉眼冷凝,“关于那人,没有半点的线索吗?”   蔚景摇摇头,“那人刺了一剑以后,便直接飘然离开,他速度太快,我们根本就追不上。”   蔚邵卿看向远处,半响之后,缓缓道:“今天开始,便启动同那南疆三王子的合作计划。”   他要将南疆这潭水搅起。   蔚邵卿在问过蔚景几个问题以后,重新转身回到安宁的屋内。   这时候卫汀然正好下了最后一针。安宁现在身上至少插着九九八十一根银针,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嘴唇发黑,显然这毒素仍然存在着。   “如何?”周李氏急切问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卫汀然说道:“已经将毒给控制住了。”当着周李氏这个母亲的面,她根本不敢说出真话,只能安慰道:“虽然可能会昏迷很久,但最后可能可以成功解毒的。”   “能醒来就好。”周李氏喃喃道,看着人事不省的女儿,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家闺女这么好,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下这样的狠手!   她气急攻心之下,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桂圆连忙扶住她,焦急地看向卫汀然。   卫汀然给周李氏扎了几针,说道:“你先扶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玉容点点头,直接将周李氏抱了起来。   等周李氏离开后,卫汀然看向玉容,玉容向他们两人行了一礼,然后走了出去,还将门给关上,留给他们两人一个商讨的空间。   “安宁现在如何了?”蔚邵卿的声音有些喑哑,视线已经黏着在安宁脸上。   卫汀然在他面前不会说假话,她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情况不太好。”   她看了蔚邵卿一眼,继续说道:“我刚刚给她施针的时候,发现她所中的是冰火之毒。”   “冰火之毒?”   卫汀然苦笑道:“我原本以为这种毒紧紧存在记载之中,配方已经消失了,没想到它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所谓的冰火之毒,中了的人,一天当中,有一半时间宛若置身于冰库之中,另一半时间则是置身于祸害。发作起来的时候,处于冰的阶段,若是没将她放置于热室之中,恐怕她全身上下会连同血液一起冻结成冰。若是处于火的阶段,则必须将她放置于冰室之中。”   “这种毒,我也只在一本书上提起过症状,如何医治,一点头绪都没有。”卫汀然坦然自己的无能为力,声音满是苦涩和担忧。或许一开始的她接近安宁是因为蔚邵卿的缘故,但是安宁对她尊敬崇慕,本身又是聪慧充满灵气的姑娘,卫汀然自然也将她当做真正的弟子尽心尽力地指导,师生相处得十分愉快,感情深厚。如今自己的弟子却只能躺在床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她哪里受得住。   只是她不能倒下,她若是倒下的话,恐怕安宁就再无醒来的机会了。   “我会很快修建好热室和病室。”蔚邵卿沉声说道。   卫汀然道:“我用针灸延迟她毒发作的时间,你只有七天的时间。而且,即使修建好冰室和热室,在三个月以内还是得将毒给解了,不然到时候仍然会直接冻成冰雕。普天之下,若有谁能够解这种毒,那便是路神医。”   “即使绑,我也会将他绑过来。”蔚邵卿语气果断。   卫汀然说道:“说起来,若是她毒中得更深一点,即使是我,也没法拖延七天时间,却是她胸口的玉佩救了她一命。当时那剑穿透了那玉佩,多少阻拦了那剑进入更多。”   卫汀然拿起一块碎了的玉佩,那是刚刚她从安宁身上解下来的。   蔚邵卿将玉佩拿起,玉佩的玉质十分普通,若是平时,他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怎么会突然戴上这玉佩?”安宁现在身上所佩戴的随便一块玉都要上百两,蔚邵卿现在所拿的这块,恐怕连一两银子都不如,属于劣质玉佩。   卫汀然说道:“这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你在搜索的时候,或许可以从这上面入手。这玉佩,是安宁的表妹李三妞在昨天时候送给她的,还亲自给她佩戴上。安宁或许因为是她送的礼物,所以今天也没有摘下。”   蔚邵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她现在在哪里?”他一点都不相信昨天她送了玉佩,今天安宁便遭遇刺杀,而且玉佩还恰到好处地替她挡了一劫。   卫汀然声音冷了几分,“她今天早上说要出去买东西,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周李氏现在只是因为被女儿受伤的消息蒙蔽了心智,所以才来不及考虑这点。   蔚邵卿道:“我会让人去全城搜索她。”只是他也知道,将李三妞找回来的可能性会很小。   蔚邵卿现在所要做的事情有不少。他得为安宁身上的毒建立冰室和热室,还得寻找线索,另一方面,还要参与南疆的内斗计划。   ……   另一边,周安宁根本不知道外界因为她而掀起的风浪,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水中一样,周遭是一片的黑暗,有种安心的感觉,就像是置身于羊水之中。心里是令人沉醉的安宁,让人想要永远就这样下去。   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考虑,只是单纯地沉睡,忘记了外界的一切,远离了所有的纷纷扰扰。   好舒服……   就这样下去了吧……   只是有个声音却告诉她,得醒过来,不能这样,不能忘记。   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呢?她迷迷糊糊想着。   脑海中却闪过了好几个画面,周李氏慈爱的眼神,李艳冷淡中透着关心的神情,聪哥儿的鬼脸……以及蔚邵卿落在她唇上轻轻的吻。   安宁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过来了,意识渐渐回笼。   她记得,她之前似乎中了一剑?那剑捅进她身体的时候,真的很痛,或许她应该庆幸当时她很快就昏了过去,所以才没有一直体会这种痛苦吧。   安宁猛地睁开眼睛,这个动作已经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入目所看到的是一层距离她很近,大概只有二十厘米的冰层。她用眼角的余光望去,发现现在的她正被禁锢在一个像是棺材一样的地方,只是同普通的木材相比,这棺材显然是用冰块做成的,那股冰的寒意侵入骨髓,让她嘴唇颤抖了起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   难道是大家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把她放在这种冰棺里吗?毕竟冰棺这东西能够更好地保存住自己的尸体,能够维持好几天尸体不腐败。   可是她明明还活着啊。这些人就不会先检查一下吗?   安宁想要发出声音提醒大家,喉咙却像是几百年没使用过一样,干涩得可怕,根本挤不出只言片语,就连一句呻吟都发不出来。   她感觉四肢很痛,没有半点的力气,只能够一动不动地躺着。甚至连轻轻动一下手指,都带来了钻心刻骨的痛楚。   她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助,心中涌起了一股的委屈。即使大家以为她已经死了,也应该给她守灵吧,好歹来个人看着她棺材啊,现在这种情况是在搞什么!   周围很安静,像是方圆一百米处都没有除了她以外的生物迹象一样,静谧得可怕。   冰棺的寒意未减,她感到很冷,若是再没有人过来的话,她还没饿死就要先被冷死了。   这股侵入骨髓的寒意让她的意识又要模糊起来。安宁却知道自己不能睡!若是睡过去了,恐怕就要真正迎接死亡了。   她索性移动自己的手指,即使这个动作会带来翻天覆地的疼痛,这时候唯有这种痛楚能够让她保持意识的清醒。   她就这样慢慢进行着自虐,以此为维持住清醒,好处是,在她疼了至少半个时辰以后,她感觉自己身体的力气似乎恢复了一些。   安宁抬起手,放置在冰棺的盖上,想要推开,下一秒,她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   那是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手指有点肉感,一看就知道触感很好,但问题是,这分明是小孩子的手啊!安宁就算再怎么瘦,也不可能将手小成这个地步。她现在这手就像是五六岁的女孩子的手。   难道她又穿越了吗?   一朝重新回到小姑娘身上,安宁有种自己之前那些年都白奋斗了的感觉。   她的手放在冰棺上,正要推开,下一秒,却突然地动山摇了起来,整个大地开始晃动,头顶的石块木头也纷纷落下。   即使爆一百个粗口也难以形容安宁此时的心情。   ------题外话------   猜猜这是穿越呢还是?   今天睡到早上六点多突然失眠醒来,便开始码字。嘿嘿,明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恢复原来早上十点的更新时间哦~终于要将作息调整回来啦。   ☆、第一百零九章 新的身份,神医到来   安宁这时候庆幸有棺材盖子挡着。不然这些石头砸下来,她这条命也就没了。   她索性逼着眼睛,让自己再回复一点力气,慢慢等着这地震过去。不少的石头砸了起来,砸在冰棺上,导致棺材不时地抖动一下,磕磕碰碰的,她这具身体原本就没有力气,而且动弹一下就感到疼痛,现在就越发痛苦了。   心里真恨不得这地震早点过去。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的意识甚至渐渐模糊起来,只是强撑着不敢再昏迷过去罢了。   等大地重新回复平静以后,安宁透过这冰棺,看到外头的场景,差点没呕出一口血。冰棺的上面压着好几块的石头,一看就是四五十斤的那种。   以她原本的身体,推开都困难,更别提现在这具明显年幼的身体了,而且这身体还四肢无力。   她尝试着推了一下,果然不为所动,手都快推得酸死了,连移动的迹象都没有。   我命休矣……她没一会儿功夫便累倒不行,气喘吁吁地闭眼休息。她原本以为以前穿越成被拐卖的农家幺女已经够可怜了,结果今天更惨,直接穿成了被锁在冰棺里的年幼小萝莉。   真是一惨还有一惨高,她简直欲哭无泪。   难不成她即将成为了刚穿越过来就活活饿死的人吗?   她完全不想啊,她还想看看这地方是不是大周,她到底只是穿越到同时代的女孩子身上,还是穿到别的朝代,甚至别的世界了。   若是同一个时代的话……   安宁轻轻咬了咬下唇,若能确定的话,即使以这副陌生的样子,她也一定要回到自己的亲朋好友身边。只是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他们是否能够相信她。   相信她便是周安宁。   安宁的心情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对于古人来说,要接受这种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她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蔚邵卿的脸,隐隐有个直觉,若是她的话,他肯定能够毫无保留地相信她的话的。   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只是片刻,这抹笑容便转为苦涩。   她深呼吸一口气,尽管安宁从来不是那种会认命的性子,即使面对再大的困境,也能够寻找出一线的生机。但是在这种时候,却难得体验了一把束手无策的感觉。   她深呼吸一口气,眼眶红了红。或许她现在能够期待的便是有人过来寻她吧。能够用冰棺将尸体放着,想必这具身体的身份很是不一般。她也察觉到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是昂贵的天蚕丝,还佩戴了好几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首饰。刚刚闹了那么大的一场地震,肯定会有人看的。   她努力这样鼓励自己,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冰棺里的冷意依旧侵袭着自己的身体,牙齿也上下抖动个不停。   不知道等了多久,这安静许久的地方终于有了动静。   似乎有人在搬开这石头的样子。   “这次的地动,恐怕是一百多年来,最大的一次吧,我们南夏这回不知道要受伤多少人呢。”   安宁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心也提到了嗓子口,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南夏?这里是南夏?她还在这个世界?   她不敢呼吸太大力,只是闭着眼睛,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已经“诈尸”了。   “管他受伤多少人,反正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还是先赶紧将这冰棺挖出才是。这可是殿下最珍视的东西。”   “你说,咱们殿下在想些什么呢?那位圣女都已经到了大周,剩余的这尸体根本就没用吧。”   “你少说两句吧,总有一天,你肯定会死在你这张肆无忌惮的嘴上。对于殿下来说,同圣女有关的事物,都是他最珍惜的宝物。”   安宁在那边听得迷迷糊糊的,忽的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隐隐觉得她似乎窥探到了冰山的一角。   同上次穿越不同,这回的安宁根本就没有接收到所谓的记忆,在对于周遭根本完全不懂的情况下,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具体的形势,在决定要不要装失忆。   别以为装失忆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在装的对象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的时候,简直就是对她演技的最大考验。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里是南夏,那两人所说的也是南夏这门她无师自通的语言。   “还是快点把这个挖出来吧,然后送去那里再说。”   “殿下也不知道去大周做什么。”   “你好奇心还是别那么强的好,小心惹祸上身。”   之后这两人没有继续说话,安宁只听到石头被一块一块地搬出来的声音。   在事情明了之前,她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诈尸了,只能下意识地放轻自己的呼吸声,幸好卫先生以前教导过她,如何运行龟息大法,让自己的呼吸最大程度地减弱。不过这种法子还是没法做到真正屏住呼吸,若是在蔚邵卿那样的高手面前,还是会漏了痕迹。   等最上面的大石块搬开以后,安宁感觉这冰棺被抬了起来。那两人的身手还算可以,或许是因为她现在穿越的这具身体身份高贵的缘故,即使只是他人眼中的尸体,这两人动作依旧很轻,走路也十分稳当。   安宁默默在心中给他们点了个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抬到了室外的缘故,即使是闭着眼的她,也可以感受到有点刺目的阳光落在她脸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两人停了脚步,将冰棺轻轻放在地上,恭敬说道:“见过二祭司。”   一道老迈的女声响起,“放下吧,我会好好照看她的。”   那两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眼睛闭着的安宁隐隐察觉到他们口中的二祭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心中越发紧张起来,生怕对方看出端倪来,毕竟这龟息法没法做到完全没呼吸。   半响之后,她听到门被关起,紧接着是上锁的声音。   然后她顶上的盖子被打开,一双像是树皮一样的手落在她脸上,动作很轻,却有种十分怜爱的感觉。   对方似乎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没人了,你这孩子躺在这里不觉得冷吗?可以醒了。”   她果然发现了!   安宁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在这时候继续装傻下去似乎也没用,她睁开眼,跳入视野之中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七十多岁的老人,一头发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唯有那双眼睛跳动着温和慈爱的光芒,她浑浊的眼光慢慢溢出了一层的水雾,嘴唇抖动着,放在安宁脸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激动的情绪。   这个人,不会害她的。   安宁莫名有这样的直觉,张了张口,因为喉咙的干涩,依旧说不出话。   老人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佝偻的身体连忙去给安宁倒水。   安宁现在肚子饿极了,手甚至没有力气,刚接过水,就直接掉了下来。老人也不生气,又倒了一杯,只是鉴于刚刚的小事故,她这回特地将水亲自送到安宁面前。   安宁只觉得这水十分的甘甜,虽然有点冰,可是对于刚刚在冰棺中躺了许久的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一杯水下肚,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又要重新活过来了,有种说不出的慰贴。   “谢谢。”她这回总算成功说出口了,用的是有点生疏的南夏语。   老人露出一个笑容,“你肚子饿了吧?等下会有人送吃的。”   安宁不想继续呆在这冰棺之中,毕竟太冷了。她直接坐在床铺上,身子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抖。老人连忙将一条毛毯包裹着她的身体,这份久违了的温暖让安宁潸然泪下。   虽然不知道这人的具体身份,但是她对她的善意,安宁还是感觉的到的。   好一会儿,身体终于暖了起来,安宁回过头,打量着这个不算大的屋子。这屋子看起来十分简陋古朴,完全不像是老人应该所住的。从刚刚那两人对她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她身份应该不低才对。   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书柜,一个用来烧水的小炉子,除此之外,看起来价值最高的便是一面镜子。   在看到镜子的时候,安宁眼睛亮了起来,她早想知道自己穿越的这具身体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迈开小短腿,身上还披着保暖的小毛毯,哒哒哒地跑到镜子前面,在看到镜子里的具体样子时,她直接呆了。   这张脸,同她很是相像,只是看起来缩小了不少。她曾经看过的……在梦里看过这张脸的。   她心中忽然有了明悟:这具身体,便是慕清玄的表妹。   在明白了这点以后,心中涌现出来的是更多的困惑。为何在她死了以后,会重新穿越回来这具身体呢?慕清玄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点,才会口口声声喊她表妹的?   现在又是什么时间段?难道她穿越回来前几年了?   老人走到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九年了……整整九年,你都没有醒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九年……   安宁的心跳了跳,“现在是什么年份?”   老人摸了摸她的头,尽管老人个子不高,但是因为安宁现在这身体是小豆丁的缘故,所以这个动作对方做起来还是相当容易的,“南庆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五了,清玄说的没错,你肯定会回来的。”   南庆二十二年四月初五,安宁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也就是说距离她当时被刺杀,也就只过去了十五天。   一股莫名的惆怅忽的降临在她身上……十五天过去了,是不是周安宁在这世上,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舞自己:即使再穿越回这身体又如何,只要能够回到大周,她一定可以让自己的家人朋友重新接受她的,只是这事毕竟太匪夷所思,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还是得从长计议。   再说了,一个五六岁的身体,想要自己从南夏跑回大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想到这里,安宁瞬间就觉得这回家之路,难于上青天。   她默默给自己鼓气:不能放弃!   她看着老妇人,鼓起腮帮子,做出不满的神态,看上去娇憨可掬:“为什么都过去九年了,我还是一点长高都没有。”   老妇人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傻孩子,那千年冰棺,本来就能够让人的时间停止,加上你当时生病了,一直躺在里面,自然就不会长大了。你现在病好了,很快就可以长高了。”   她说话的神态语气,完全是给安宁当做一个小孩子。   千年冰棺吗?安宁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消息,据说这冰棺是由万年的寒冰做成,即使是在三伏天,冰棺依旧不会融化,只是她却不知道这千年冰棺居然还有冻结人时间的效果,只知道它能够保持尸体不腐。   果然是好东西啊。   安宁顿了顿,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   老妇人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少许,“安宁已经不记得了吗?你以前常常喊我嬷嬷的。”   “嬷嬷。”安宁毫不犹豫开口道。   嬷嬷的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脸上满是雀跃,她笑得眯起了眼,然后两行清泪顺着脸上凹陷下去的皱痕流了下来,哭泣声在这小小的屋子内响起。   安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她伸出手,肉肉的小手,牵住了嬷嬷鸡爪一般的手,传递过去无声的抚慰。   等哭了一会儿以后,嬷嬷将她抱在床上,轻声哄着她,还问她想吃什么,想听什么故事。   安宁问道:“嬷嬷,我能够见一见表哥吗?”她若是想要回去的话,以她自己本事没办法做到,只能求助于慕清玄了。唯一让她忐忑的是,不知道慕清玄愿意不愿意这么做,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心心念念想将她带回南夏这里。结果她现在却突然来到慕清玄的大本营,对方愿意送她回去的概率实在很低。   即使再低,安宁也不愿意放弃这机会。   嬷嬷回过神,压低声音说道:“不能,殿下现在不在,前几日出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我不能让人发现你已经醒来的消息。”   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慌张,然后又转为了坚决。   安宁拉了拉她袖子,“为什么不能?大家不想要我醒来吗?”她必须得问清楚,她在这地盘上有没有所谓的敌人。   嬷嬷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安宁,“小姐,你要记住,在这府上,除了我和殿下,谁都有可能对你不利,你一定要记住这点,牢牢记住。”   安宁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向她保证:“我一定会记住的。”   所以除了这嬷嬷和慕清玄,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醒来的消息了。   嬷嬷同她说了一些话以后,敲门声响起。   安宁连忙重新躺回冰棺之中,嬷嬷则是将盖子盖上。别看她年纪大了,出乎意料挺有力气的,拿着冰棺的手还特别稳当。   安宁细细听着这动静,听到是一个丫鬟来给嬷嬷送今天中午的饭菜。   别看嬷嬷刚刚在安宁面前,那叫一个慈爱,在丫鬟面前,特别冷淡,做足了一个孤拐老人的形象,丫鬟看起来对嬷嬷也十分地敬畏,说话时恭恭敬敬的。   等丫鬟离开以后,安宁终于能够吃到了久违了的饭菜了,虽然只是一碗粥,却也足够让她心满意足了。她现在这副身体才刚醒来没多久,所以嬷嬷也不敢给她一口气吃太多的东西,只是先让她吃一碗粥,让胃适应一下食物。   安宁便暂时在这小屋子内呆了下来,平时都有嬷嬷给她掩护,谁也没想到这屋里还藏着一个人。   嬷嬷身为二祭司,身份也算得上很高,那些丫鬟护卫在她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放肆。   安宁隐隐约约察觉到,她之所以会呆在这种简陋的屋子,似乎同她还有那么一点的关系。   从这嬷嬷的只言片语之中,她大概听出她十分宠爱原主,甚至为以前没法护住原主而耿耿于怀。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她怕极了安宁若是被人知道的话,很有可能会再被害,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遮掩。   每次有人来的时候,她总是让安宁装作仍然是死尸,躲在里面。   安宁唯一疑惑的是,她一个在冰棺里沉睡了九年的尸体诈尸了,这嬷嬷怎么毫无心理压力就接受了这一切呢,甚至连半点的怀疑都没有,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为了不引人怀疑,嬷嬷总不能饭量一下子就增大了不少,一人份的饭量要两个人一起吃,终究有些不够。嬷嬷倒是想多让安宁吃饱一点,自己吃点残羹剩饭就可以。   但是安宁哪里会愿意一个老人为了自己而饿肚子,直接表示嬷嬷吃多少,她就吃多少,不然不会多吃半口。   两人就这样过着半饱不饱的日子,安宁从未如此期待过慕清玄的归来。他若是回来的话,安宁好歹可以吃饱饭了。   不过每天嬷嬷以要给她换衣裳的名义,让她换下了那套冰蚕丝做的衣裳。那衣服质量再好,安宁也不可能一直穿啊,事实上,只要想到那件裙子已经穿了九年,安宁的鸡皮疙瘩就都要起来了。   时间缓慢流淌,不知不觉中,十天便过去了。安宁仍然还没等回慕清玄。在这段时间,她唯一有防身工具,还让嬷嬷帮她找来了一些要求,自己配置了迷药、毒药等必备的工具,这样即使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够有最基础的自保能力。   嬷嬷甚至没有多问,便将她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其中还不乏几样珍贵的药材。   这一天,在有人来的情况下,她照例躲在冰棺中。   依旧是一个叫千艺的丫鬟来送饭,这回的她不仅送饭了,还对嬷嬷福了福身子,“大人,大祭司有事寻你。”   安宁这些天大概弄明白了慕清玄身边的一些人员组成,单单从前朝继承下来的祭司便有五位,地位最高的大祭司同慕清玄在这些前朝人心中的地位相当。五个祭司,按照名次分地位等级,除了慕清玄和大祭司,便是嬷嬷身份最高。不过在大祭司有命令的情况下,嬷嬷也不得不服从,给他面子。   她的视线落在冰棺上,然后收回眼中的担忧,说道:“我马上就过去。”   以她的身份,以及那千年冰棺的地位,应该不至于有人会出手吧。   她压下心中的烦躁,一会儿便跟着千艺一起离开,临走之前,留给安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在嬷嬷不在的情况下,安宁还真不敢随意乱走动,万一有人突然进来,看到她诈尸就不好了。她只能强忍着躺在冰棺之中,心中期待着嬷嬷尽快回来。   嬷嬷怕她在里面呆得太冷,特地用一种看似轻薄,实则十分保暖的白色绢布给她做了里衣,加上安宁现在又已经躺习惯了,所以也就觉得没什么。她觉得这段经历下来,她的抗寒能力似乎有了飞跃的进步。   在她默默思考着事情的时候,门锁却突然响了起来。   安宁对于嬷嬷的脚步声已经十分的熟悉,一听就知道开锁的人不是嬷嬷。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下意识地使出了龟息的法子,让自己的呼吸声轻到让人难以察觉。   等门锁被撬开以后,三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其中一个听起来像是年轻的小姑娘,声音娇俏,“这冰棺里装着的就是清玄哥哥的表妹吗?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丫头,何必浪费这价值连城的冰棺。”   “你这话有本事当着她的面说。”   那姑娘的声音弱了几分,说道:“不过真的会有人帮我们收尾吗?若是我们拿了这冰棺回去,这慕清玄的表妹尸体直接腐了怎么办?若不是大哥重伤,我才不愿来做这事。”   另一道男声响起,“只要不让慕清玄知道是我们拿的就可以。我们可以将这冰棺带回去,等大哥用过以后,再装作这冰棺是被贼人给夺了的样子。到时候再送回来就是。至于这尸体,就丢在这里吧。”   说罢,安宁感觉到头顶的盖子被打开,然后一个人将她身体抱起,放在床上。   那男声发出惊讶的一声赞同,“这慕清玄的表妹长得倒是真好,但若是当年活下来的话,现在也该十四岁了,定是个难得的美人。”   安宁听着他语气中的调笑,心中暗恨不已,心里第一次庆幸这具身体在被封进冰棺以后就不再成长,不然说不定还会被揩油一把。不过她现在袖子中也有毒药,若是这些人想对她做些什么,她定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慕清玄同表妹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说不定当年就有着结亲的念头。”   女声骂道:“一张狐媚脸,死了都还不放过清玄哥哥。前些天我们找清玄哥哥要这冰棺,为大哥治病,偏偏他却为了一个死了九年的人,丝毫不肯让出。我们两家的情谊,都比不过他死了多年的表妹,简直可恶。”   声音中透着愤怒和明显的嫉妒。   不用猜,安宁也知道这姑娘一定喜欢慕清玄。   “看我划花这张脸!”   安宁心提到了嗓子,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这女子也太过狠心了吧,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   另一个人急忙拦住她,“你划什么划?你若是划了这脸,人家到时候肯定猜到你头上。除了你,还有谁妒性那么大!反正没有了这冰棺,这小姑娘最多两天尸体就要腐了,你还有什么不解气的。”   那姑娘听起来算是被劝服了的样子,哼了一声,“我看你只是怜香惜玉吧,连一个丫头片子都能怜惜上,果真是护花公子。”   “你又在说笑了,我再怎么怜惜,也怜惜不到五岁的死人身上啊。若是她能够长成到及笄,我再怜惜也来得及。”   三人之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冰棺给带走,连同门也重新关上。   安宁从床上坐起,心中多少猜出,恐怕嬷嬷刚刚是被人刻意用借口带走的吧。   果不其然,等那三人离开大概一刻钟以后,嬷嬷回来了,脸上仍然带着怒气。   她一看到屋内没有了冰棺,只有安宁躺在床上,手愤怒一拍,那块木桌就直接散成了木头。安宁吓了一跳,没想到嬷嬷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果然!”她的声音咬牙切齿的。   安宁问道:“嬷嬷怎么了?刚刚有三人过来,偷了这冰棺走了。”她将那三人的对话一一告诉嬷嬷。   嬷嬷的脸色越来越沉,黑得都要成木炭了,“千艺已经死了。”   安宁疑惑地看着她。   嬷嬷说道:“大祭司根本就没有寻我,千艺只是被人收买,来引走我罢了。在被我发现以后,她便服毒自尽了。”她冷笑一声,“家里有大哥受伤需要冰棺,而且还同我们有交情,不用猜,我也知道定是那陆家搞的鬼。那陆家丫头居然还想毁你容貌,我定要让他们好看!”   她眉毛之间笼罩着一股的戾气,安宁知道嬷嬷从来不算好人,她只在安宁面前表露出自己慈爱的一面。即使如此,冲着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关照,安宁也不可能会责怪她。   安宁说道:“如今这冰棺已经毁了,我这尸体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要腐化,倘若一直好好的,肯定会被人怀疑。”   嬷嬷牵着她的手,说道:“你放心,嬷嬷定会护你周全。我等下就以要送你去冰窑的名义将她尸体送过去,然后我会安排一场刺杀,让你的尸体在这过程之中毁了。笑儿是我的心腹,她会带着你暂时离开这里,有她在你身边,我也会放心一点。”   她这些年因为安宁的死亡而一直心灰意冷,呆在这小屋子中,但手中仍然留有一些势力。笑儿便是她隐藏的心腹之一,即使这次会暴露出她的一些钉子,她也在所不惜。   九年之前,她没法护住安宁,这一次,发誓要护她周全。   安宁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因为这种缘故,能够成功出府。   她想起慕清玄离开的事情,心中忽然一动,问道:“嬷嬷,表哥是不是去了大周?”慕清玄难道是因为收到她中毒的消息,所以离开的吗?   嬷嬷点点头。   安宁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她等出来以后,是否能够以想见慕清玄的名义回去大周。   虽然嬷嬷对她的确很好,但是安宁更放不下的是周李氏这些相处了六七年的亲人。   嬷嬷又找出了一些银票,其中不仅有大额的,也有小额容易兑换的,另外还有一些银子,全都收的好好的。   她看着安宁身上首饰只有手腕和脚上的白玉,头发上只简单地别了一个绢花,十分为安宁委屈,“等出去以后,我就让人将一些首饰送去给你,你可是我们南夏的圣女,哪里能够如此的委屈!”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这身体才五岁!五岁好吗!哪里能够往头发戴那么多金钗玉簪啊。   由此可见,这嬷嬷以前不知道多宠爱她。   安宁点点头,心中对她不由生起了愧疚的情绪,她终究是要离开的人,只能辜负了嬷嬷的关爱了。   ……   花开一朵另表一枝。   在安宁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蔚邵卿直接上表,暂时辞去了御林军统领的工作。以他现在的状态,也实在很难完美地担任这职位。而御林军统领关系到天子的安全问题,根本就容不得半点的闪失。   凌青恒在知道安宁中了那冰火之毒以后,很能理解蔚邵卿的心情,甚至还表示,若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尽快去皇宫的药库之中拿,里面可是有百年的灵芝这一类东西。   安宁之前所贡献的那些主意给大周带来了很大的益处。望远镜在战场上派上了很大的用场,冰糖、酱油等东西丰富了大周老百姓的餐桌,三锭脚踏棉纺车又大大的增加了纺纱的产量,也使得布价下跌,许多老百姓们能够用相同的铜钱,买相当于过去两倍的布料,改善他们的生活。至于稻田养鱼、杂交水稻、套种种植……这些的好处更是立竿见影,不仅让老百姓们能够吃饱饭,还大大提高了他这位天子在民间的威望。老百姓们只要能吃饱穿暖,就不会想到要造反闹事,治安因此也好转了不少。就冲着安宁这些本事,除了周李氏、蔚邵卿等人,凌青恒比任何人都希望安宁好好活着。   他更是下令,让手下配合蔚邵卿来调查这件事。更何况,这件事的性质也十分的恶劣,堂堂一个大周县主,居然遭遇了刺杀。   天子一怒,虽然不至于伏尸百万,但底下不少人也因此战战兢兢,生怕撞上了枪头。君不见太子只是稍微提了一句,便被天子给打脸了一把,让他回去禁足十天吗?   刺杀安宁的第一批刺客经过调查,显然是何贵妃所派来的,凌青恒在收罗到足够的证据以后,确定是南疆王身边的何贵妃出手以后,便直接向南疆王发难。   南疆王则是将何贵妃和她心腹的尸首作为给大周的交代,何贵妃原本那些凭借着她的宠爱作威作福的亲人也被纷纷压下大牢。   何贵妃之前可是在王宫里将其他妃子,包括王后都给压得喘不过气的人,她一死,不少人都暗地拍好,一个个忙着落井下石。何贵妃的亲人基本都没一个讨得了好。   南疆王更是因为这件事的心虚,而不得不在国事上做出让步。   蔚邵卿在卸了这御林军统领后,这一职位暂时由他原来的副官担任,很显然天子这位置明显还是要留给季延一,不少有心谋划的人都只能算盘落空。   也许是看在那显微镜的份上,也许是看在安宁勉强算得上他看得顺眼的人份上,路神医在得知安宁中了毒以后,这个万年宅男难得十分给面子地出了谷,前往京城。   这一路上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把他的身板给累得够呛。   路神医在抵达京城以后,甚至还来不及休息一下,便先给安宁诊断了一把。   此时安宁正好呆在四周都建立起火炉的房屋内,刚走进去,路神医的汗就直接滴了下来。即使在这屋内呆了一个多时辰,安宁身上依旧一滴汗水都没有,她的身体此时依旧是一片的冰冷。这火炉的热量,也只能维持让她的身体不因为从血液中透着的那股寒意而冻结成冰。   路神医走了过去,在诊断以后,擦了擦头上的汗,从屋内出来。   刚刚那屋里的热度,差点要把他给热晕了。   “如何?”卫汀然迎了上来,蔚邵卿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路神医皱眉:“情况不太好,我刚刚给她服了我这里最后一颗解毒丹。”他之前做的那解毒丹,大部分送给弟子了,平时逞着自己的本事,只留了一颗。   “解毒丹也没用吗?”蔚邵卿的声音有些喑哑,他的容貌因为这些日子的奔波显出几分的疲倦,但这份倦意不仅没有让他容貌受损,反而多出了说不出的忧郁。   路神医道:“如果是刚中毒的话,就服下,那么至少可以去除身体九成的毒性。现在毒早就侵入心肺,即使我给她服下了,最多也只能去除三成的毒素。”   其他七成,因为毒已经进入心脏的缘故,即使是他,也很难根除。冰火,原本就是出了名的难解之毒,让别人医治的话,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路神医定是有法子医治安宁的。”蔚邵卿道。   卫汀然眼神黯淡了少许,若是当时还有剩下一颗解毒丹就好了,只是将解毒丹给出去的时候,即使是安宁本人,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需要用到的一天吧。   路神医冷笑,“你也不必拿激将法来激我。”   他顿了顿,说道:“我的大概只能够清除她身体七成的毒素,这剩余的三成,只能够用朝阳草和毒箭木压下剩余的毒,使得这冰火发作不了。”   卫汀然惊慌道:“无论是朝阳草还是毒箭木都是足够见血封喉的毒药,若是稍有差错的话,恐怕会直接中毒身亡。”她也想过要以毒攻毒,但是以毒攻毒中,最考验的便是剂量,一旦剂量有所不对,反而容易引发更大的毒素。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法子吗?”蔚邵卿问道。毒箭木,全大周恐怕还不到十株,他恰好知道有个地方有。若是这毒箭木被毁了……恐怕安宁就再无希望了。   路神医道:“若是要全解毒素的话,单单以毒攻毒自然没法,还需要一同时修炼阴阳调和功内功的人为她调解体内毒素。据我所知,天下也就只有三种功法符合这个条件。”   他看向蔚邵卿,显然是知道那三种功法的下落。   蔚邵卿没说什么,只是在让人送路神医去休息以后,对下属说道:“准备出行的车马。”   蔚甲问道:“少爷,我们要去哪里?”   蔚邵卿的神色中带着一丝的郁气,“回去冥月谷。”   冥月谷,正是他师傅所在的地方,蔚邵卿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回去,没想到这回却是因为这个原因。   ------题外话------   只是暂时呆这身体,迟早还是会回去的!   ☆、第一百一十章 刻骨仇恨,遭遇熟人   安宁很尽忠职守地继续装尸体,在被送到冰窖之前,他们如愿以偿地遭遇了一场的刺杀。   整个场面看上去可谓是惊心动魄,但其实都同安宁无关,她唯一要做的就只是装尸体而已。她这些天最经常做的就是装尸体,都装出心得来了。   安宁听着耳边刀剑相击的声响,心中其实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生怕嬷嬷没安排好的话,那不长眼的刀剑一不留神捅到她身上,那就不好了,毕竟刀剑无眼。在紧闭着眼睛的过程中,她胡思乱想着,若是她这具身体出问题的话,是不是还有可能重新回去成为周安宁。   只是她又害怕真的出问题了以后,有可能回不去,直接就成为了孤魂野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安静了下来,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笑儿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小姐,可以起来了。”   安宁睁开眼,冷不防好几具破碎的尸体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满地都是鲜血淋漓。或许是因为当时被刺杀时的经历,这回的她倒是淡定了许多,至少不像第一次看到一样,直接干呕了起来。   唯一不好的是,她身上多少也溅到了一些,脸颊上都有。安宁直接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   在场还站着的除了安宁,笑儿,还有另外三个男子,三人身上都染着血,不过伤口都不算多。   安宁看向笑儿,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她这身体才五岁,个头矮,抬头看笑儿,脖子有点酸。笑儿直接将她抱起,对三人中其中一人说道:“你回去后,便说我和小姐都死了吧。”   显然这位是嬷嬷这边埋葬在对方阵营的钉子。   那人点点头,嗖的一声消失在安宁面前,速度像闪电一般飞快。每次看到这种严重违反重力力学的画面,安宁总忍不住啧啧称奇。她什么时候才能够有这样的好轻功啊,逃生的时候多方便。   笑儿抱起她,直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另外两人则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显然是她们的护卫。   他们所暂时居住的一进宅子位于南夏国都皓月城的东区,这里地段很是不错,位于繁华的街区里。宅子里一应的家具都十分齐全,只需要买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东西即可。   笑儿显然功夫也很是不错,一路上抱着安宁走到这里,气都不喘一下。她生的一张圆圆的苹果脸,面容温柔可亲的样子,在进了宅子以后,就开始烧热水,准备给安宁洗澡。毕竟刚刚那场打斗中,安宁身上也喷溅到不少的血,需要好好清洗一番。   安宁这身体才五岁,笑儿还想给安宁洗澡。内心是成年的安宁哪里愿意,直接红着脸表示自己洗就好了。   笑儿抿唇笑了笑,说道:“那我出去买点菜回来。”   安宁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你变个装再出去?”   笑儿点点头,“我这里有一张从媚儿那边拿来的面具。”   媚儿……不就是当时跟慕清玄一起绑架她的人吗?如果是她的话,的确很有可能有这东西。   安宁想了想,说道:“你再帮我买一些东西吧。”她也得给自己做几张易容的面具备用。   这宅子里的笔墨纸砚也是有的,安宁除了一些易容面具的原料,还另外写了好几种需要配置的药材,用这小小的身体写字,她还真有点不太习惯。等写好了以后,才将这单子交给笑儿。   笑儿看了看上面的清单,点了点头,又问:“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吗?”   “肉!”安宁脱口而出。   她其实之前不算是食肉动物,偏偏呆在嬷嬷屋子里的时候,因为嬷嬷只吃素的缘故,底下人送来的都是素食,而且还都是老人家偏爱的煮的比较稀烂的那种。要知道安宁之前早就已经养刁了嘴,冷不防吃这些,还真有些不习惯,正所谓由奢入俭难。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又不能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好几天下来,还真的是嘴馋了。   笑儿忍俊不禁,笑道:“这城里有一家炖肉做得十分美味,奴婢等下就去给小姐买上一份。”因为在外头的缘故,她不喊圣女,而是喊最常见的小姐。   在笑儿外出买东西的时候,安宁则是自己洗澡。洗完澡后,她发现一件很悲剧的事情,那就是这屋里没有可以换洗的新衣裳,她只好又把原来的那套给穿上了。   幸好笑儿做事十分的妥帖,这趟出去买东西后,不仅买了安宁所需要的那些,还带回了两套安宁能够穿的衣服。   安宁赶紧换上新的衣服,笑儿还给安宁绑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双包子头。   她看着安宁身上的衣裳,皱了皱鼻子,随即笑道:“我记得这宅子里的库房里还收着几匹的软烟罗和月华锦,这两天我就拿它们来给你做几身衣裳,只能暂时委屈小姐您了。”   安宁发现这笑儿同嬷嬷一样,都恨不得将她养得像金枝玉叶一般娇贵。   她笑了笑,“我看这样就很好。”   听笑儿这意思,并没有打算回去找嬷嬷拿这些,恐怕是担心不小心漏了痕迹吧。   安宁焕然一新以后,便坐下来吃晚餐。桌上的饭菜除了炖肉是额外买的,其余是笑儿自己做的,安宁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那炖肉果然不负笑儿的推荐,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果真美味极了,安宁好长一段时间没尝到肉味,不免多吃了几块。   等她吃完,笑儿将碗筷收拾好。   安宁咬了咬唇,问道:“我们得一直呆在这宅子吗?”宅子里她下午的时候也翻了一下,里面虽然有个书房,但书本数量并不多,而且让她一整天都用来看书的话,也难受。   接着又试探下地问:“表哥在哪里?我能够去找他吗?”她心中却十分清楚,自己其实是想要回去大周,即使是以这个新的身体。   笑儿表情严肃了一些,说道:“小姐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法出这个皓月城。”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有人在搜索我们?”安宁第一反应就是她们今天那出根本没有隐瞒过想追杀她的人。   笑儿道:“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只听说有江洋大盗闯入了这城里,还杀死了归德大将军,现在全城戒备森严呢,进出城门的话,都得详细排查身份。”而圣女这身份,注定不能出现在人前,平时应付普通的搜索还好,这种严谨的时候,就比较容易被发现了。   “江洋大盗?”安宁心中暗骂这个不知道哪里出现的江洋大盗,自己好好的计划就这样被毁了。   她叹了口气,“我以前都没有什么机会出去看看呢。”   笑儿显然也想起了些事情,安抚她道:“小姐莫慌,等风声稍微减弱后,我便给你化个妆,到时候再带你去城里逛逛。”   安宁难得有机会来南夏一趟,也想看看这国都同大周的有何差别,心中的遗憾减免了几分,点点头。这几天她也正好可以自己做几个面具备用。   在吃饱休息以后,安宁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与一个相貌冷艳的女子隔河遥遥相望,女子的面容同她有三分的相似,看着她的眼神,是满满的痛恨,仿佛恨不得将她给吞进肚子中,“你果然没有死!”   安宁似乎觉得这人在哪里看过,而且并非是因为她们相貌有所相似而产生的熟悉感,而是确确实实在哪里见过。   她的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脱口而出:“你还没死,我又怎么会死呢。”   女子的眼神越发的痛恨,忽的嘴角勾起冷笑的弧度,“你所重视的人,姨母会一一毁了他们。”   然后她的身影恍惚了一下,就这样飘散开来,仿佛不曾出现过一样。   这时候,安宁也从梦境中醒了过来,她怔怔地望着地上的月光,梦境中那张脸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同以前梦里那个将她按入水中的人重合在一起,这一刻,安宁恍然大悟。   这人想杀她,而且对她怀抱着刻骨的仇恨,即使她并不知道这仇恨是从何而来。   慕清玄肯定是知道这点的吧,当时她在皇宫中曾经遭遇过一场的刺。如今想来,凶手保不齐是这位,她既然是她姨母的话,那么难道是慕清玄的母亲?或者还是同样是他姨母?   安宁这时候只恨这具身体的记忆还是少了点,大多数都是通过梦境断断续续地回想起来,导致她现在想要从中拨出一些线索都很困难。   她起来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笑儿,晚上睡觉的时候,笑儿都歇息在榻上,安宁这边一出现什么声响,都瞒不过她。   她睁开眼睛,看着对着地板怔怔出神的安宁,安宁的小脸蛋粉雕玉琢的,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好看到了极点的小萝莉,偏偏这萝莉脸上却浮现出属于成年人的深沉,看上去有些怪异。   不过笑儿却没因此怀疑什么,她作为二祭司的心腹,多少明白一些秘闻,别看小姐外表看上去才五岁,但是仍然需要将她当做成年的少女来对待的。   “小姐,怎么了?”   安宁回过神,问道:“笑儿,你知道我姨母吗?”   笑儿的身子颤了颤,眼中闪过了一瞬间的惊恐,“小姐,你千万别想着去见她。”   安宁的声音很沉静,“是因为她想杀了我吗?”   “你怎么知道的?”   安宁叹了口气,“我梦见她了。”她将梦境的内容同笑儿说了一下,却发现笑儿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失去,嘴唇颤抖着,额头甚至渗出了冷汗。   “她、她发现小姐你还活着!”一向温和沉静的笑儿居然一副害怕到了极点的样子。   安宁本来以为那只是单纯的梦境,见她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连忙追问道:“怎么回事?”   笑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祭司,她能够通过入梦与人相见。”只是入梦的话,是需要对方的八字和身上的血,再不济事,也得是头发一类的东西。对于那大祭司来说,很容易弄到手,小姐之前可是她的外甥女。   安宁看笑儿已经惊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连忙握住她的手,说道:“冷静点,她现在若是能找到我们的话,以她对我的恨意,早就已经派人来杀我了,我不可能到现在还好好的。所以我们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呆在这里,等表哥回来。”   笑儿眼中含着水光,似乎她所害怕的不仅仅是那姨母找上来这件事,她深呼吸一口气,强自使自己冷静下来。   安宁问道:“我那姨母,她叫什么名字?”   笑儿低声道:“苏兰。”她说话的时候,身子瑟瑟发抖,仿佛连说出这名字都让她害怕一样。   苏兰吗?安宁垂下眸子,没说什么。她想起梦境之中,苏兰告诉她,她会一一毁了她所重视的人。以这人对她的恨意,她一定会说到做到。而且从两年前大周皇宫内的那场刺杀来看,她甚至知道周安宁是她。   不过对方能够入梦,想来知道她身份也不算什么。她若是不解决了这个人,就回到大周,恐怕反而会给她所重视的那些人带来巨大的灾难。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她哪里能够千日防贼。   她一排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狠辣:在回去以前,她必须得解决掉苏兰!   她拉了拉笑儿的袖子,问道:“苏兰,现在都呆在哪里?”她甚至不想称呼这人是她姨母。   笑儿对她基本有问必答,“大祭司一般是在圣地那里。”   圣地那里……那又是哪里啊!   安宁有点抓狂,她问了问笑儿,笑儿偏偏对此也完全不知道。只告诉她,圣地这地方,除了慕清玄、五位祭司,另外就是十个大长老知道。   哦,安宁也曾去过的,在她五岁的时候。   安宁不由怀疑起来,难道她一开始是先从现代穿越到现在这小姑娘身上,然后在那场莫名的仪式以后,又穿到大周的周安宁身上吗?   不然她根本无法解释起她为何会同时拥有这两个身份。无论真相是什么,她更有归属感的,终究是周安宁那个身份。   她想做的,也只有周安宁。   安宁又问苏兰如此仇恨她的原因,只可惜笑儿根本不知道。   她只能寻思着别的法子。只恨她现在是在南夏,手下那些大周的势力根本用不上,连调查一下事情都这样束手束脚的。她这时候格外怀念起,在大周有事只需要吩咐下去,让底下人去做的美好日子。   ……   安宁原本以为苏兰这个有入梦能力的人,会三不五时入她梦境,骚扰她,给她心理压力。   她还为此准备了好几首骂人的诗词,只可惜在那之前,苏兰就没出现在梦里了,弄的她所有准备都白白落空,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郁闷死她了。   在郁闷过后,她便抓紧使用给自己做面具、做各种的毒药和迷药。   她面具做了至少十顶,自己留四个备用的,其他六个分别给笑儿和另外两个一直守着她们的暗卫。   笑儿见了后,果然很是欢喜,迫不及待给自己和安宁都换上新的面具,同时又找出不是特别显眼的棉衣,给安宁换好,对安宁说道:“有这些东西,小姐想出去逛逛的话,应该没事。”   安宁早就想逛逛这国都,自然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笑儿牵着她的手,同她一起走了出去,两个暗卫也躲在暗处跟随着,打算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也能够马上出来保护她们。   南夏虽然国力稍逊大周,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国,它的国都皓月城也是一等一的繁华地方。安宁又重温了一把第一次去京城的感觉,看到什么陌生的东西,都觉得好玩。她最感兴趣的仍然是那些大周上没有出现的吃食,幸好她出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没有吃东西。   在南夏这里见到菠萝的时候,安宁简直要激动死,她怀念菠萝的味道好久了,立刻让笑儿买了几个回去。   笑儿笑道:“小姐若是喜欢吃这东西的话,我们去尝尝南夏最有名的菠萝饭如何?”   安宁点点头,有些好奇,这菠萝饭是不是同前世一样,将菠萝切块和饭一起炒着吃的。   笑儿直接领着她,去了一家客栈,除了点菠萝饭,还另外点了几样安宁没听过的菜肴,作为一个吃货,她不由期待了起来。   等菜上来了以后,安宁才发现,这菠萝饭居然是将菠萝切成两半,挖空,然后把饭放到里面,塞得满满的,然后又合起来,下去煮的。当一半的菠萝盖子打开的时候,菠萝的酸疼混合着米饭的清香,让人闻了以后,口水都要滴下来了。菠萝里的米都菠萝汁给浸成了鲜艳的金黄色,除了米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调味料。   安宁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下一秒,眼睛因为这极度的美味而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太好吃了!每一颗的米粒都包含着菠萝的酸甜味道,在舌蕾之上,绽放出纯粹的美好,蔓延开来。这里面所使用的米饭也不是安宁所吃过的任何一种,粘稠适当,又能够完美地锁住菠萝汁,简直就是最佳搭档,若是添加了别的配料,反而会破坏这种平衡的美好。   这种菠萝饭,让她吃两份都毫无压力!   安宁慢慢地吃着菠萝饭,然后笑儿所点的另外几道菜也都上来了,一样是鱼汤,一样是炸排骨,另一样是炒小白菜。   每一样味道都同大周那边的做法不太一样。安宁发现南夏这里做饭似乎挺喜欢添加天然的一些植物香料,南夏这里气候更为湿热一些,所以他们国家的各色香料也是出了名的,连带着水果也十分好吃。   安宁每一样都很喜欢,吃得一本满足。   笑儿看见她神情愉悦,神情也轻松了不少,拿起筷子,跟着吃了起来。   虽然这段时间,她一直想要谨遵主仆之别,一般等安宁吃完才吃。但安宁可不乐意这么干,直接对她表示她一个人吃饭都觉得不香甜,如果笑儿不肯的话,她便以主子的名义命令她。   笑儿只好遵从安宁的意见。   安宁原本只想稍微吃一点就好,再保留一些肚子吃饭。谁知道这菠萝饭太美味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一整份都被她吃光光了。她现在又是货真价实的小萝莉,胃口本来就不算特别大,吃了饭,又没放过其他的菜和汤,这下子撑得要命,连走动都有点困难。   她难得出来一趟,又不愿意这样,神色顿时就沮丧了起来。   笑儿忍着笑意,将安宁抱了起来。   居然会吃撑,安宁觉得自己这真是太丢脸了。在离开这客栈之前,笑儿还打包了一份水果,见安宁黑色纯然的眸子中浮现出疑惑,她轻声解释道:“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一种水果,生吃的话味道很涩,但若是煮了以后,味道特别鲜美甘甜,小姐估计会喜欢。无论是热着吃,还是放凉了吃,都别有风味。”   安宁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家客栈在皓月城里应该也算是十分不错的店,刚刚点的那几样菜外加打包的水果,就花掉了笑儿一两多银子。不过按照笑儿的说法是,其中最昂贵的却是菠萝饭中所使用的贡米。   笑儿打算带安宁先去挑选几样首饰,按照她的说法是,安宁的首饰太少了点,不符合她身份。   安宁嘴角直抽:她对于笑儿和嬷嬷如出一辙的想法已经无语死了,反正这两人就是觉得,即使在躲藏,也不能在物质上亏待了安宁。   她说道:“我们先去买一些做菜用的香料吧。”她刚刚喝的那鱼汤,里面也放的各种香料让她很是好奇,若是回去以后,将这些香料也一起用在家里的饭菜中,应该能够增添一些别的滋味。在大周也是有卖南夏香料的地方,但这些香料的质量明显比不过本地的,加上大周人又不懂如何用它们来烹饪菜肴,所以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古怪,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什么人尝试了。   但是安宁可不同,她对于这种的接受度比寻常大周人要高很多,也有信心将它们改造得适合大周人的口味。   美食,是没有国界的。若是那菠萝饭能在大周贩卖的话,喜欢的人恐怕也有不少。但一方面这菠萝等运到大周就不够新鲜了,另一方面,做饭似乎所使用的贡米也是南夏特产,而且产量不多,自己吃还不够,哪里会卖到大周去。这些都是安宁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思考着到时候是不是要将这种菠萝树和贡米种植在大周。   笑儿向来以她的意愿为主,“那我们就先去买香料吧。”   笑儿带她去了最大的一家卖笑料的米店,安宁将店里所有种类的香料都给买了一斤。笑儿付过定金以后,让老板两个时辰后再送到宅子那边。然后带着安宁一起去皓月城最大的一家首饰店。   首饰店里,众多的女子川流不息,不少人都在里面挑选着自己心仪的首饰。   安宁经过了差不多半小时,觉得自己的胃不是那么撑了,便要笑儿放她下来。笑儿说起来也挺厉害的,抱着她这么一个小姑娘走半小时,依旧稳稳当当的,难怪会被嬷嬷安排来照顾她,果然有两把刷子。   在她走进首饰店的时候,怎么都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遇到李玉。   李玉在之前凌青恒的五十五岁寿辰上,因为同三王子慕寒发生关系,所以被赐予慕寒当侧妃。   李玉穿着接近大红的石榴红衣裙,头上还佩戴着一个精致的凤钗,脸上的妆容很好地凸显了她五官的优势,相貌柔媚中又透着楚楚可怜,正是许多男人喜欢的样子。   从她这衣着打扮来看,她在三王子府里过得还不错。   安宁倒是不担心李玉会认出她来,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而且还戴了面具。   李玉显然是这首饰店的常客,她一到来,掌柜便亲自迎了上来,招待她,还将新出的一些首饰全都摆在她面前,让她挑选。   李玉神情漫不经心中带着一丝慵懒,显然十分习惯众人的吹捧。   自然也有不少人见不惯她这种做派,她若是正妃也就算了,偏偏只是个侧妃,这做派都要赶上正妃了。不少姑娘自认为以后嫁人也是要当正室的,屁股做得很稳,自然就看不上侧室这一类的人。尤其这位还特别会拿乔,偏偏三王子就吃这一套,宠得都比正妃差不了多少了。   “一看就是狐媚子。”   “那陆家的二姑娘还真可怜,有这样受宠的侧室,多闹心啊。”   “我看不一定,这陆家二姑娘在家受宠,听闻最是刁蛮任性,连她爹的小妾都被她用鞭子甩过脸,她若是进门了,这位玉侧妃在她手上可讨不了好。三王子还需要陆家的助力,难不成还能为正妃为难小妾而给小妾出头吗?”说话的这人语气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陆家……   安宁眼睛眯了眯,拉扯了一下笑儿的袖子,低声问道:“是那个陆家吗?”   那个偷了千年冰棺,还想着要划了她脸的陆家。   笑儿听出安宁的言外之意,点点头,说道:“那天到来的,是陆家大姑娘陆莹,嫁给三王子的是陆家二姑娘陆璇。”   无论是李玉,还是陆璇,都是安宁所讨厌的,她眉头皱了皱,继续挑选首饰。   这店里有几样首饰十分不错,她看上了其中一个和田玉雕刻的海棠簪子,问过价格,因为是上好剔透的和田玉所雕的,所以这样一个也要一百两银子。安宁犹豫了一下,笑儿见她喜欢,就要掏钱买下。   就在这时,李玉的声音响起,“这个簪子可以让给我吗?你年纪小,现在可用不上这簪子。”   安宁本身挺喜欢这簪子的,直接说道:“这簪子我打算拿来买给我娘做生辰礼的,她最爱海棠花。”   那么多首饰,这李玉是不会选别的吗?等她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非要同她抢,安宁才不惯她这毛病呢。   李玉身后的侍女出声道:“这簪子最搭配侧妃娘娘一件海棠罗裙,你若是让给我们,我们王府肯定不会忘记你的好的。”   安宁哼了一声,她哪里需要李玉记得她的好,她直接转头对伙计说道:“我就要这个,给我包起来。”   那侍女没想到她们都通报家门了,安宁居然不给她们面子,她跟在李玉身边,狐假虎威习惯了,不由有些恼怒。   李玉想要这玉簪,也是因为看出玉簪同她衣服相配,她还打算在王妃进府那天,穿这一套,好好在容貌打扮上压过那王妃。她见安宁的衣着打扮都不像是特别富贵的人家,想来也没有什么家底,直接装作和颜悦色的样子,“你这孩子,别是偷拿了大人的钱财出来买这簪子吧,还是快快还回去,省得回家后被父母骂上一顿。”一个五岁的姑娘,哪里能做主花一百两买簪子,又不是郡主公主。   她却不知道,那嬷嬷和笑儿恨不得将公主待遇搬她身上,在她们心中,圣女本该享受一切最好的。   安宁见这人为了买下这簪子,三言两语将她说成偷拿大人钱财的姑娘,心头怒起,“不牢您费心,我拿我这些年积攒的银钱,要给我娘买的礼物。想来你小时候是做惯了这事,才会觉得是偷家里的钱。正所谓仁者见仁,淫者见淫。”   噗嗤……不少人听安宁这样说,都笑了起来,还有一个妇人道:“真是好伶俐的嘴。”   “伶俐倒是其次,这份孝心却让人动容。我女儿要是愿意给我买上这么一个簪子,我就满足了。”   大家在说话的同时,还用嘲讽的眼神看李玉。   李玉气得身子发抖,她在大周时候,家里有疼爱她的爹护着。来到南夏,三王子也宠爱她,还真没吃过什么亏,如今却被一个普通的小丫头指着鼻子骂,面上便过不去。   她的侍女直接说道:“你就不怕我们王府——”   安宁直接打断她的话,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一个小妾身边的丫鬟都能骑到三王子头上,替他做主了。看来三王府中,主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李玉比侍女有点脑子,听到安宁打算拉扯到慕寒身上,连忙说道:“我这丫鬟口拙,不小心说错话。”   若是这死丫头的话流传出去,就连她在慕寒面前都别想讨得了好,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希望自己被说耽于美色,即使这是事实。她决定等下让人跟踪这丫头,看她到底是哪家人,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一道愤怒的女声响起,“我看并不是她不小心说错话,恐怕这才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吧。”   安宁回过头,看见一个相貌清秀服饰华贵非凡的少女走了过来,少女看着李玉的眼神是满满的厌恶,手里还拎着一条皮鞭。   凭良心说,少女相貌也是中上,但是同李云相比,就差了一截。   李玉显然知道她的身份,脸上难得闪过了一丝的惊慌,她咬了咬下唇,行了一礼,“见过陆姑娘。”   安宁瞬间猜到这女子的身份,恐怕就是那指婚给慕寒的陆家二姑娘陆璇了。她顿时幸灾乐祸起来,这下可好了,王妃对上侧妃,一个占着地位,一个占着宠爱,可有的闹了。   她直接和笑儿闪到一旁,准备看热闹。   陆璇冷笑道:“不敢当,我哪里接你这能做了三王子主的人的礼。”   李玉眼中浮现出一层水雾,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了,“陆姑娘千万别听那小姑娘乱说,我真的没有。”   她这一套在男人面前吃得开,在一群女人面前,却只会起到反作用,不少人看到她这样,又想起了家里的狐媚子也是用这种方式勾走丈夫的心,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其中一个妇人冷嘲热讽道:“你哪里没有,你连凤钗都敢戴上了。”   “还有这石榴红的裙子,颜色都接近大红了。”   “看来你果真是想着要取代陆姑娘,真是其心可诛!”   陆璇目光落在李玉头上的钗子,身上的裙子,这些东西狠狠地刺激了她的心。更让她愤怒的是,她未来的夫婿,居然还让这贱人这样大摇大摆地穿戴出来了,难不成真有这份心思?   陆璇同这时代大部分女子一样,在丈夫宠妾灭妻的时候,不会责怪丈夫,而是将所有恨意迁到狐媚子头上,看向李玉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   既然她用这张脸勾引慕寒,她便毁了这贱人的资本。   她手一扬,鞭子直接就往李玉脸上甩了过去。李玉以前遇到的都是动口不动手的,哪里想到还有直接动手的,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就被甩了一道,白皙细嫩的脸上立刻就多出一道疤痕。   女子最重视的便是容貌,她顿时捂着脸尖叫了起来,她身后的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护在李玉前面。   陆璇连李玉都直接打,何况是一个丫鬟,两个一起打,很快打得主仆两都只是尖叫躲闪。李玉出门也是带了护卫的,这几个护卫一见里面的情况,急忙进来,打算带走李玉。   陆璇直接怒道:“你们可以尽情带走这贱人,我肯定会记住你们每个人的相貌。等我入了王府,到时候一个个同你们清算。”   她占着王妃的大义,若是要找茬的话,这些小小的护卫还真逃不过。   大家如此一想,动作不由慢了几分,陆璇抓紧机会,又往李玉身上继续抽。   其他人在一旁看热闹,一个个眉飞色舞,将幸灾乐祸进行到底。   安宁看见李玉这个下场,心情十分舒畅,还对伙计说道:“帮我把我那簪子给包起来。”   笑儿干脆利落地掏出银票付钱。   其他的妇认见此,都在心中感慨,这小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真好啊,见了这种场面不但不害怕,还十分镇定从容。   李玉的脸上火辣辣得疼,即使没有照镜子,她也可以猜到自己肯定毁容了,她现在最恨的是陆璇,其次就是挑起这件事的小丫头。她咬咬牙,就要往安宁那个方向跑去,想把鞭子也给引到安宁那边,至少要让这丫头跟她一起被鞭打。   笑儿在她冲过来的时候,眼神凌厉起来,没等李玉跑过来,已经一脚踹了过去,完全不顾及李玉王子宠妾的身份。   李玉的身子往后飞了飞,直接跌在地上,那毫不客气的一脚,让她的胸口一阵闷痛,她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陆璇大喜,朝安宁这个方向递来一个赞赏的眼神,继续将鞭子耍得虎虎生威。   在伙计将玉簪包好,递给安宁后,笑儿牵着安宁慢慢走。等走出店铺的时候,她直接抱起安宁,使出轻功,飞了起来。   安宁心知她这恐怕是在甩开一些跟踪的人,手抓着她的衣服,一声不吭。   笑儿并没有直接回到宅子,而是在街道附近的宅子不断地绕来绕去,似乎打算将背后的人给绕晕。安宁甚至还听到背后传来打斗声。   等饶了至少半小时以后,笑儿才带着她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从围墙上飞回宅子内。   那两个护卫也告诉安宁,刚才跟踪她们的是李玉那几个护卫。想来那几个护卫没法和陆璇这个未来女主人算账,便打上了安宁他们的主意,寻安宁出气,谁知道却被安宁这边的暗卫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安宁叹了口气,没想到出个门而已,也会遇到这种事情。   笑儿见不得她神情沮丧,安慰她:“这不是小姐的错,明明是那李玉有错在先。”她说话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心中已经打算对付李玉了。   安宁勉强笑了笑。   笑儿便想着用新鲜的玩意儿转移安宁的注意力,她对安宁说道:“小姐,明天有一个地下拍卖会,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地下拍卖会?”   笑儿点点头,“里面所拍卖的都是一些不太方便见光的东西,每一年都会有一些新鲜的东西。除了拍卖东西,他们还时常拍卖一些金发碧眼的外藩人呢。”   “拍卖人?”安宁不由变色。   ------题外话------   在南夏这几章,多少透露了安宁的身世哦~反正再两三章,肯定是要回去的~回来原来的身份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乡遇故知,英雄的徽章   笑儿以为她是对那些金发碧眼的人感兴趣,说道:“听闻这些人都是从海的那边过来呢,一个个都长得古古怪怪的,同咱们这里完全不一样。”   安宁有些好奇,难道同现代的外国人长一样吗?那么国家语言呢?是否也是相同的?   笑儿见她总算打起了精神,更是将这地下拍卖会给细细地描述了一遍,“这拍卖会,一个人只能拍卖下一件东西,除非是拥有特殊卡的人。每个去参加拍卖的人,都会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半张脸的那种面具,遮掩住自己的容貌,所以不用担心会被人给看出来。而且在拍卖场也是不能抢了别人拍下的东西的。”   安宁暗笑:这保密措施做得倒不错。   她眼波微转,问道:“若是出了拍卖场被抢走呢?”   笑儿正色:“没有拥有保住珍品的力量,也不能怪别人抢走了。”她的神色冷漠,显然对于这种事是司空见惯的。   安宁不由好奇起了笑儿的经历,笑儿的正经只维持几秒钟,又恢复了原来那笑眯眯的温柔模样。   安宁则是继续做新的面具,她觉得她招惹祸事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而且有不少祸事不是她躲着就能躲开的,为了她的平静生活,她只好多给自己和身边人做几个面具,以防万一,原本所做的那十个面具恐怕都有点不够用呢。   现在没有准备好一打的面具,都不敢出门了。   等到第二天,笑儿一大早就把她喊醒,然后两人皆换上新的面具,昨天那张脸,因为得罪了三王子府的缘故,留下了痕迹的缘故,所以只能销毁掉了。   笑儿这回带她出门,不再走正门,而是直接走窗户。安宁觉得有种直觉,她们两个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正门都没法走,只能走窗户了。   笑儿同昨日回来那般绕了好几个兜子,才领着她去了那地下拍卖场。安宁原本以为说地下是因为这拍卖见不得光的意思,等到了现场一看,才知道是货真价实地位于地下。   据说整个拍卖场占地有一百亩以上,每个进去的人,皆需要有邀请卡。安宁并不知道笑儿是从哪里拿来四张邀请卡的,笑儿这回为了方便,特地打扮成男的,两个暗卫也跟着一起进来,以防万一。安宁前几天就制作出那种吃下以后,会变声的药剂,四人皆服用了下去。即使是熟悉的人见到他们,肯定也认不出来的。   虽然她们每人只能买一个,但按照笑儿的意思,安宁想要买四个也可以,他们三个不需要。   安宁随手选了一个狐狸的面具戴上,这种面具戴上以后会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嘴巴和眼睛。似乎没料到会有安宁这样年幼的客人,地下拍卖场的人怔了一下,吩咐手下去选取一件最小的斗篷。   安宁穿上后,仍然觉得太长了,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笑儿拿出刀子,直接将下面长长一截割掉,这样才不会妨碍到安宁走路。   他们到的时候算挺早的,正式的拍卖会还没开始,但是其他几个厅内,都摆着大家要卖的东西,不少人也会从中挑选一些。这些东西,大部分价格都比市面上要便宜上一两成。   或许是因为之前安宁表露出对外国人的好奇,所以笑儿先带她来这里。   她看上去对这里轻车熟路,绝对不止来过一次两次。   难道她以前常常来这里拍卖吗?安宁困惑想道。   看出她脸上的好奇,笑儿十分习惯地将她抱了起来,附在她耳边说道:“我以前就呆在这里呢,是苏嬷嬷将我给买下的。”   苏嬷嬷,在见到安宁以后,一直十分疼爱她,并且不遗余力地保护她。笑儿曾经提过,苏嬷嬷曾经照看安宁的母亲照看,后来又照看安宁。   安宁吃惊地看着笑儿,她没想到看起来温柔可亲,像是邻家姐姐的笑儿居然出自这个地方。被作为商品拍卖,她所遭受的待遇可想而知。她下意识地捏住了笑儿前面的衣领。   笑儿看上去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视线直直地看着安宁,“苏嬷嬷是我一生的恩人,她希望我做的事情,即使堵上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会帮她完成。”   安宁垂下眸子,她知道笑儿待她如此之好,皆是为了苏嬷嬷。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了一号厅了。一号厅所卖的竟全部都是人,这些人皆被关押笼子中,笼子并不大,这些人被关在里面,必须得弯着腰,据笑儿的介绍,地下拍卖会有三天,也就是说他们若是第一天就被卖出去还好,若是三天都没买家,那么就得三天都被关在铁笼中。每个人的脖子和四肢都绑着铁链,不少人身上还有被抽打的痕迹。   每个笼子前都写着这些人的价格,价格从一百两起跳,上面还写着每个奴隶的优点。这些拍卖所得的奴隶,甚至连家中的下人地位都不如,他们的生死皆掌握在主人手中。   安宁并不喜欢这里,这种将人物化的行为让她无法接受。   她也终于看到了笑儿所说的金发碧眼的人,其中有男有女,女的能够卖出的价格更高一些,这些奴隶,年纪大多是从八岁到三十岁不等,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没有神采,仿佛行尸走路一般,活着的只有身体,没有灵魂。   安宁看到很多人伸手摸进笼子中,像是在挑拣动物的肥瘦一样,摸着对方的身体,完全不把他们当做人看待,甚至还有人用力捏着手臂,在对方的手上留下一个明显的淤青。   其中有人不由发出尖叫,尖叫刚出口,脖子处的锁链用力一拉,那尖叫的女子被锁链拉得几乎要窒息,脸色渐渐发白。在她窒息之前,那链子才松快来,那女子连忙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偏偏不敢哭出声,生怕又被扯一次。   安宁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中一片的沉重。   她拉了拉笑儿的手,低声问道:“我们今天带了多少银子出来?”   “三千两。”笑儿看出了她的想法,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或许她在安宁的表现中看到了自己的过往吧,若是当时不是因为苏嬷嬷的同情心,她也没办法脱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安宁说道:“我若是把四次的拍卖机会,都拿来买人,可以吗?”她或许没办法解救这里所有的人,单单这一号厅就有一百多个奴隶。可是却不能因为没法救下所有人而视而不见。   即使只是一个也好……   笑儿笑道:“我们的那份本来就是留给小姐你用的。”   她放下安宁,安宁扫了周围一圈,这里的奴隶,女性和男性大概是六四的比例。因为女子活得格外艰难的缘故,安宁四个都打算选女的。   在她看到一个人将手伸到了一个年纪只有七岁的小姑娘的裙摆下面时,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小姑娘眼中含着眼泪,她的相貌看起来像是混血儿的样子,碧绿的眼睛,微卷的黑色头发,无关精致,惊恐地看着那男子,却因为脖子的链子不敢躲闪,只是瑟瑟发抖。   那带着小丑面具的男子说道:“这姑娘我要了。”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满足,看着小姑娘的眼神透着显而易见的淫邪。   安宁直接对笑儿道:“我要她。”   笑儿直接拿钱就要买下这小姑娘,这小姑娘因为相貌好的缘故,标价五百两银子。   男子怒道:“我先看上的。”   笑儿直接出了银子,然后将钥匙拿到手,放到安宁手中。   安宁横了他一眼,“我先付钱的。”   小姑娘似乎听得懂一些南夏的话语,也明白买下自己的人并非那个让人害怕的男子,碧绿的眸子涌出剧烈的欣喜,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男子眼神阴沉地看着安宁一伙人,半响嘴角勾起了冷冷的笑,“你们等着。”   安宁理都不理他,反正在拍卖场,这人也不敢做什么,等出了拍卖场,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用钥匙将笼子打开,这钥匙不仅可以开笼子的锁,连同脖子、手脚、四肢的也能一起开。   小姑娘的四肢早就已经发炎了,再继续下去的话,这链子甚至会束缚到肉里,她眉头皱起,有心给她敷药,但是又怕伤口没清洁过就这样处理不太好,毕竟这铁链都生锈了,保不齐就要得破伤风。   她从笼子里爬了出来,安宁将手伸了过去,小姑娘怔了怔,随即怯生生地将手放在她手上,两只小手就这样握在一起。   小姑娘或许是因为饿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四肢都细细的,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要从一百多个努力中选出四个,对于心理是很大的折磨,因为这笼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看上去惨。可是安宁却没办法救下所有的人。   笑儿叹了口气,说道:“小姐,要不,我帮你选吧。”圣女就是太过善良,容易心软,殊不知,她没有当救世主的义务。   安宁正要点头,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笼子的时候,直接呆住了。   她原本以为那张温柔清秀的脸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可是当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却还是免不了失神了。   王静姐姐。那个在她穿越过来,对她投以善意,最后却因为被侮辱而投河自尽的女子。   笼子里,王静坐在那里,头发没有束起,垂落下来,身上的衣服破旧单薄,神色木然。   安宁的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不由走到了她笼子前面,当那熟悉的面容距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忽的感到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王静姐姐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王静姐姐。”她声音不由带着几声的哽咽。   王静却没有反应,只是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用大周的语言,“你是谁?”   安宁顿时清醒了几分,她擦干眼泪,细细看着这人。这一细看,便发现这姑娘虽然同王静挺像的,但终究不是王静,年岁也对不上。安宁穿越过来的时候,王静十二岁,若是活着的话,她现在应该是十八岁才对。但这姑娘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只是对方同王静有七分的相像,或许是移情作用,安宁不愿让她继续呆在这里,直接对笑儿道:“我要买下她。”   她的标价只有一百两银子,并不算多。   这姑娘却缩了缩身子,说道:“我不要走。”   言外之意,竟是不想被买,宁愿留在这里。   安宁抿了抿唇,说道:“等我买了你以后,我可以放你自由的。”   这相貌颇似王静的女子却还是坚决地摇头。   安宁皱起眉头,完全弄不明白对方的想法,正常人不是应该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地方吗?还是说她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安宁疑惑地看着她,视线却落在了她所佩戴的一个木雕上,木雕刻着一只狼,同一般的狼有些不同,狼的表情慵懒,眼睛微微眯起,耳朵垂下,像是在惬意地晒着阳光一般。   安宁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她家静静吗?即使这世上有千万只狼,她也能够从中认出她家静静,毕竟静静是她从小养大的,身上每一部分她都再熟悉不过了。   也只有她家静静才会有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会有这样的木雕?   原本安宁还想着对方如果真的实在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现在却嗅到了出乎寻常的味道。   她靠近这位陌生的姑娘,对她说道:“你那木雕,同我养的一只叫做静静的狼很像。”她声音很轻,说的还是大周话。   这姑娘瞳孔微微睁大,嘴巴半张,半响,她垂下眸子,这回的她改变了主意,说道:“我同你一起走。”   安宁松了口气,等单独相处的时候,她一定要问清楚其中的缘由。   笑儿虽然听到安宁同这姑娘的对话,却没多说什么,反而为安宁遮掩了一番。在达成共识以后,安宁将她给买了下来。   等她出来以后,她开口问道:“你的名字是?”   对方眯了眯眼,嘴角抿出小小的弧度,“我叫王蕾。”   同样是姓王吗?虽然王是十分寻常的姓氏,但她却有种这人同王静有亲属关系的直觉。   另外两人是笑儿帮她挑选的,都是年岁尚小的小姑娘,在这些人被他们挑选出来的时候,不少笼子里的人都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从之前的动静也可以看出安宁这一伙人都是心软善心的人,自然希望安宁他们拉他们一把。   可是安宁只有四个名额,她能救的只有四个,其他人的眼神再渴望,她终究没办法成为他们的救世主。那些人的目光化作一道道的压力,压得安宁喘不过气来。   在带出这四人的时候,她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   在出这屋子的时候,她的心情沉甸甸的。   笑儿问道:“还要去其他的厅吗?”   安宁怔了一下,摇摇头,声音有些低落,“还是不用了。”看到刚刚那些场景,即使她已经做了心理准备,终究还是不好受。   他们这一行人在进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出去的时候,则是多了四个人,四个都是女孩子,年纪最小的是七岁的混血儿爱莉,年纪最大的是十六岁的王蕾。另外两个一个十岁,一个九岁。   安宁一手牵着爱莉,一手牵着王蕾。不过所有人中,她年纪虽小,在外人眼中,恐怕是那两人牵着她才对。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意料之中的遇到了所谓的拦路虎。安宁眉毛都不跳一下,直接坐等两个暗卫修理那男子。从男子落在艾莉身上的目光,便可以猜出他就是之前同安宁相争的那位。   他虽然带了六个仆从,但架不住安宁这里一个可以顶十个——能够被苏嬷嬷安排到安宁身边的,忠心耿耿和身手好是最要紧的。   安宁对艾莉说道:“来,我们闭上眼睛。”还伸出小手捂住艾莉的耳朵。萝莉得好好保护她们纯洁的心灵啊。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对方六个仆从,连同主子都狠狠修理了一顿,从那惨叫声就可以听出他们被揍得多惨,其中还伴随着骨折的声音。   安宁没忍住,看着倒在地上的那男子,想到这人之前冲艾莉这么一个小姑娘下手,心中的愤怒又燃烧了起来。   她直接上前,狠狠超肚脐下三寸的位置踹了过去,可谓是使出了她能够用的最大力气,在力道上完全不留情。   “啊——”这男子发出了有史以来最为凄厉的声音,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他那张油腻腻的脸在这一瞬间扭曲了起来,手捂着自己的裤裆,疼得完全说不出话,也无法动弹。   在场的其他男子都感觉到那位置瞬间疼了起来,安宁目光扫了扫,其他被安慰打趴下的仆从更是面容失色,生怕自己也布了主子的后路,一个个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成为一块没有半点存在感的石头。   安宁撇了撇嘴,她主要针对的是主谋,其他的从犯,被殴打了这么一顿,算是收到教训了。   她转过头,回到笑儿他们身边。两个暗卫看着安宁的眼神很是复杂……在这一刻,他们莫名地同情了地上那男子。   笑儿笑道:“你这一脚,说不定踢得人家以后就要失去能力了。”   安宁哼了一声,“这样最好,省的有可怜的女孩子被他祸害。”   这种祸害能少一个都对世界有利。   一行人再没看那些人一眼,直接回到宅子,依旧走的是窗户。这其中最辛苦的便是笑儿,她得用轻功,将人一个个送进来。这群人都是女孩子,其他两个暗卫也不敢搂搂抱抱的。   笑儿直接将她们四人都安排好住所,安宁所住的房间本来就有三间的耳房,两个姑娘一人一间。笑儿又出去给他们买一些被褥枕头。   安宁让其他三人去收拾各自的房间,这几人有过这样的遭遇,至少在家务活这块都没有什么问题。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们单独两人后,安宁让王蕾坐下。   王蕾犹豫了一下,反而先开口了,用大周话说道:“你之前说你有一个叫静静的狼?”   安宁点点头,说道:“我叫周安宁。”   王蕾显然清楚周安宁是谁,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声音也维持不了平静,“怎么可能!”周安宁不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吗?面前这人,怎么看都是五岁的女孩子啊。   在不可置信的同时,眸子中也闪烁着防备,似乎害怕安宁是哪个人给派出来害她的。   安宁静静地看着她,语气无波无澜,“我便是周安宁,大周的县主。你为何会有那个狼的木雕?”   她这种笃定的态度很能够取信于人。   王蕾问道:“你,是不是练了什么缩骨功?所以变成小孩子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王蕾的想象力不是一般的好。她顿了顿,诚恳说道:“你想多了。”   王蕾沉默,拿不准该不该信任安宁,这一不小心就可能害了那人的生命。   安宁见她这样,反而笑了,说道:“虽然不知道给你狼木雕的是谁,但是既然能够见到静静,想来应该也是我的朋友。我等下写一封信给你,你帮我带上吧。”她顿了顿,说道:“如果你能见到他的话。”   安宁说罢,直接拿出笔,开始写了起来,因为不知道对方身份,她直接随手写了一首诗。   这些天的训练,她在书写上终于找回了过去的一些感觉,虽然因为手小力气大的缘故,有所不如,但这是生理限制。   王蕾看了她的字以后,反而说道:“我相信你,我见过你的字。”   她看着安宁,说道:“他受伤了,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口还中毒了,我南夏话说得不好,最近城里戒备森严,我也不敢去药店卖东西。”   安宁问道:“你之前呆在拍卖场,恐怕是为了等人吧。”除了这个理由,她找不出其他让她想要留下来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   安宁笑了笑,“这个很好猜出来。”   王蕾垂下头,“当时季将军同那人见面,却差点被人发现,只能匆匆离开,只留下在地下拍卖场见面的约定。”   尽管王蕾说的不算多,但安宁已经差不多猜测得差不多了。   季将军……她所认识的季将军只有一位,想到王蕾刚刚话语之中的意思,安宁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的急切,“你说的是季延一?他在这里?可是他不是在草原那边的边疆吗?”   怎么会突然跑来南夏了。不过想想,从那边到这里,也不算特别远。   前几天皓月城一位将军被刺杀,戒备突然森严起来,难不成同这件事也有关系吗?   在听到季延一受伤了以后,安宁还真有些坐不住了。   王蕾现在对安宁的身份已经挺信服了,只是视线不时地往她脸上飘。   安宁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王蕾到现在仍然以为安宁是练了奇怪的功法才变成小孩子的,说道:“你同画上长得不太一样。”   画上?安宁以为她曾经看过她的画像,直接拿下了脸上所戴的面具,“我只是戴面具而已。”她小时候的脸还是看得出长大的轮廓的。   王蕾摇摇头,“应该是这样才对。”   说罢,拿出一张纸,画了起来。   安宁的脸色随着画上的内容一点一点地转黑,“季、延、一。”   这分明就是季延一当初画她的画像。   王蕾抿唇笑道,似乎觉得这种情况很好玩。   安宁气鼓鼓地看着这画,说道:“你现在知道他画画的水平了吧。”再没见过他这样没天赋的人。   王蕾低声说道:“我觉得季将军这样就很好。”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她脸微微红了起来。   安宁倒是没注意到,仍然沉浸在愤恨的情绪中。愤恨过后,又开始担忧起来了。刚刚听王蕾的话,就知道季延一的情况不太好,她得尽快去看看。只是单单她和王蕾根本不可能做到,单单买药材就可以难倒他们。安宁并不担心笑儿他们会举报他们。   其一,在苏嬷嬷不发话的情况下,笑儿只会听从她的命令。其二,笑儿他们可不是对现在的南夏朝廷忠心耿耿的人,甚至巴不得多出点乱子呢。其三,季延一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看在这一点上,笑儿就不会对他发难。   正如安宁所预料的那样,笑儿果然应下了这件事,并许诺到时候会将季延一给送出城去。   安宁并不知道季延一中了什么毒,但至少她已经先带了一些解毒的丹药,虽然不一定对症,但有备无患。   季延一目前暂时的栖息地是一个十分破败的房子,不,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山洞吧。山洞门口堵着一块的大石头,虚虚遮掩着里面的情况。   安宁怔了怔,她没想到季延一居然是呆在这种地方。   以季延一的性子,肯定十分警惕,若是贸然进去的话,说不定还没搬开石头,就被打上一掌,季延一可不是好招惹的人,即使现在的他据说已经受伤中毒了。   安宁来到洞口后,为了取信于季延一,将面具摘下,露出了原来的样子。   王蕾在门口轻轻说道:“我回来了。”   然后她挪开了石头,安宁发现,这石头的位置摆放得还挺妙的,或许是因为下面是尖的缘故,很简单就推开了。   安宁跟在王蕾身后,笑儿则是在门口等着。   在安宁进去的时候,季延一也抬起头,目光落在进来的两人身上,不由一怔——王蕾身后的那小姑娘,五官像极了周安宁。   “你是安宁的妹妹?”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周安宁可没有妹妹,只有一个侄女,他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的疑惑,“周贝贝?”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在南夏这个地方,看到同周安宁相像的小姑娘。   安宁此时也望着他那张脸发呆,季延一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虽然这伤口完全无损于他俊美的容貌,反而为他增添了锋芒毕露的杀气,只是在这时代,这样的伤口便相当于破相了吧。   对于季延一这样骄傲的性子,脸上毁容无疑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安宁。”   季延一皱眉,“你莫要开玩笑。”安宁怎么可能会突然成为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突然跑来南夏这里。   安宁哼了一声,说道:“望远镜、绣花鞋。”随着她一字一句地吐出,季延一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审量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片刻之后,那种具有穿透力的视线被他收回。   他一个眼神示意,王蕾便悄悄退了下去,给他们两个留下说话的空间。   “你怎么成了这样?”他的声音复杂,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郁卒。心仪的女孩子,本来快及笄,可以提亲了。谁知道冷不防缩水成了五岁的萝莉,难不成他得再等个十年吗?   安宁根本不知道季延一现在的想法,只是惊讶地看着他,“你那么快就相信了。”她还以为得花费好一番功夫呢,至少还得再拿出点别的证据。   季延一淡淡道:“很好认出来。”乍一听,似乎不可思议,但一个人的样子年纪再改变,那双眼睛终究不会变化,同他记忆中没有差别。除了周安宁,他再看不到哪个女子如她一般,眼中像是夜空星辰,自信独立又带着一丝的狡黠。看似循规蹈矩,其实最不安分。   安宁撇了撇嘴,“你这样信任我,让我一路上的心理建设都白做了,我原本可是想了半个时辰的话语来说服你。”结果这工作显然是白做了。   在无力的同时,与此伴生的是感动,即使她换了个身体,他仍然相信她。   她看着季延一身上的伤口,发现胸口有很深的一道,伤口处还流出了黑色的血,显然中毒了。   安宁在出门的时候,已经带了一套的针灸工具,甚至清洁伤口所用的酒精都准备齐全了。只可惜她没带那种麻醉药。   她犹豫地看着季延一,“要不,我先去买一些药材做麻醉散?”   季延一眉毛都不皱一下:“不需要,你直接开始吧。”   安宁横了他一眼,“你打算疼死吗?你这伤口,有几块肉已经腐了,得割下来。”   至于他伤口的毒,反而不算什么大事,也就是一种常见的毒药。   季延一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你尽管下手就是了。”   安宁眉毛拧起不赞同的弧度,心中觉得男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思考了一下,想起自己身上也带了一种迷药,其中有一种有点麻药的效果,用在伤口上倒也合适。虽然不像是麻醉散作用那么好,但多少也能够减少他所受的罪。   幸亏季延一坐着,不然她现在这身高,要脱掉对方的衣服还真不太容易。   季延一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看着安宁动手,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一点都没有这是在给他治疗的自觉。   他这绷带之前乱七八糟绑着,也不知道是谁弄的,还弄成了死结,让她的工作量一下子大增,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   安宁瞪了他一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匕首割开。这匕首是笑儿之前给她的,最是锋利。只是几刀,便轻松搞定,露出了精壮的胸膛,荷尔蒙的气息笼罩。   安宁此时却没心思去观察他的身材,把自己所带来的那些药一一摆在地上,从中拿出迷药,倒了一些撒在季延一的伤口上。   这迷药效果很好,刚洒下,季延一身子便直接倒了下来。安宁赶紧扶住他,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实力,她现在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力气,反而连带着自己也被压倒了。   “你给我起来。”安宁气恼说道。   季延一问道:“你给我下麻药了?”   安宁道:“不是麻药,是迷药,勉强可以当做麻药使用。”季延一说话的时候,气不断往她脖子上呵,让她实在有些不习惯。   季延一不知怎么了,却突然变了变。他深呼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别乱动。”   即使身下的只是一个小姑娘,但是想到是她,身体某个部位还是发生了难以启齿的变化。   安宁没想到他突然变脸,有些不明所以,正要继续努力推他,虽然她也可以喊笑儿进来,但是这种丢脸的画面,一点都不想要被看到啊。   季延一另一只手直接往地上的刀子割了一下,血直接留了下来,借着手心的疼痛,让力气回复了一下,支撑着起来,他的手鲜血淋漓的,往地上一撑,地上那些石头砂砾更是往伤口直钻。普通的人早就已经疼得直咬牙了,季延一即使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依旧面不改色的。   等他终于从地上起来后,背直接靠在墙上,气息有些不匀。   安宁连忙从地上爬起,看着他手上新添的伤口,又是后悔起来。   季延一道:“现在知道不该加迷药了吧。”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连同心中复杂的情绪也一起吐出一样。   “你放心弄吧,一点疼痛,我还不放在哪里。我当年在战场上,所受的伤口比这些还严重,军队里的大夫,可没你这么讲究。”看似冷淡的话语,实则包含着他的安慰。   安宁点点头,忍不住又笑了,“当年,说的好像你很老一样。”   她上前,神情严肃,先是将那些腐肉给割掉,她的手很稳,并没有因为第一次亲自动这种手段而发抖,季延一也不曾有过半句的闷哼,全程忍了下来。这份忍功,即使是她也要叹为观止。   在去除腐肉后,她将伤口给清洗干净,最后再撒上伤药。整个步骤看似简单,但完完整整地做下来后也花了安宁半个小时。   等做完以后,她发现季延一的额头上到处是汗水,拿出手绢,轻轻擦干净。   然后继续包扎手上的伤口。如果说蔚邵卿的手是一件足以收藏的工艺品,季延一的手则一看便是充满力量的那种,骨节分明,却像是随时蓄势待发的猎豹。安宁完全相信若是遭遇敌人,那双手会毫不留情地下杀手。   而现在,这双手正服服帖帖地放在她膝上,任她清理出里面的沙子。   等所有一切都做好以后,她的视线落在季延一脸上那道伤口,停留了几秒钟,说道:“我家里有几个祛疤的方子,你若是需要的话,我等下写给你。”   季延一另一只完好的手轻轻抚过自己脸上那道疤,这个动作由他做来,莫名地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你不喜欢这疤?”   安宁怔了怔,以为他也觉得这疤不好,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不,很帅气!比以前还要帅气,这是英雄的勋章。”   她的话语诚挚,显然是真心这样认为的。以她现代的目光来看,季延一多了这疤,反倒有种小女生喜欢的邪魅味道,以前的他更像是少女初恋的形象,清俊犀利。   季延一唇角微扬,“那就留着吧,不需要去掉了。”   安宁:“……”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釜沉舟,给蔚邵卿的情书   气氛莫名地陷入了一种安宁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尴尬状态,或者说是安宁单方面觉得尴尬。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半响之后,安宁清了清喉咙,她下意识地不想要去探究其中的原因,“这两天,我会让人将你送出城的。”至于季延一来到南夏国都的原因,这一看就知道肯定涉及到机密,安宁并不打算问清楚,她还是别知道太多的好。   “你不一起走?”季延一问。   若是在知道苏兰存在之前,安宁肯定会选择和季延一一起离开,然后回到大周,回到她亲人身边。   尽管归心似箭,她依旧只能选择留下,她从未感到自己的声音如此苦涩,“我不走。”   她若是走了,苏兰真的对她重视的亲人下手,那该怎么办?她无法接受他们因为她的缘故而受伤。即使要离开,她也得等彻底解决苏兰这个威胁后再走。她也无法说出让季延一留下这种话,季延一的身手和谋略都是数一数二,若是留下,肯定能够帮不少的忙。可是从皓月城这些天戒备森严便知道,季延一恐怕拿到了不少重要的东西。   她不能让他留下,他虽然是周安宁的朋友,但另一层更重要的身份是大周的将军。   “为什么?”季延一拧起了英眉。   安宁道:“我留下自然有我的理由。”她顿了顿,说道,“我有一个必须要解决的敌人。”   “不需要我帮忙?”季延一甚至没问敌人是谁。   安宁笑道:“你还是尽快回去吧,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操心你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性子,我什么时候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季延一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荡了一圈,似笑非笑,“以你现在的身体?”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宁瞪了他一眼,直接将他需要的一些药留下,打算直接回去。   在走之前,她想起王蕾的事情,问道:“你怎么认识王蕾的?”   季延一反问:“王蕾是谁?”看他的表情,是真心不知道这名字。   安宁都要替人家小姑娘委屈了,人家小姑娘为了他,都卧底地下拍卖场那种地方了,结果这人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咬牙道:“门口那个为了救你跑地下拍卖场的姑娘。”   季延一言简意赅道:“在战事暂歇的时候,我收到一个情报,所以一路来到了皓月城。在路上恰好看到她被逼着要嫁给一个傻子,便救了她下来。”   安宁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十分传统的英雄救美嘛。   季延一以为她在吃醋,不自觉带上了调侃愉悦的语气,“怎么了?你不喜欢她?”   安宁不明所以,“我哪里不喜欢她?王蕾人可好了,她为了你,不惜混入那拍卖场中,可见是个有恩报恩有勇有谋的好姑娘。”   季延一的脸反而黑了。   安宁觉得男人心,真是海底针,比女孩子的还能琢磨。她说道:“你到时候,也将她一起带回去吧。如果没有方便的安置地方,便送到我娘那边。我娘最是喜欢这种勇敢的小姑娘。”   在她打算走的时候,季延一终于问道:“你这身体,是怎么回事?”   安宁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醒来便是这样了。你也不必担心,我想,或许很快就会恢复的吧。”   她说这话,无非就是安慰季延一罢了,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回去原来身体的法子。   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冲着他笑了笑,便走出山洞里。   见到她出来后,王蕾立即迎了下来,一脸的焦急,“他怎么样了?”   安宁道:“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应该没事。过几天,我们便送你们几个出城。”   “我们?”王蕾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欣喜,又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笑儿皱眉道:“小姐应该留下,怎么可能会同你们一起离开?”   王蕾的神情看上去挺迷惑的,似乎不清楚笑儿的意思。在她心中,周安宁本来就是大周的县主,怎么能够留在南夏呢,自然是要一起走的。   安宁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做。”她绝对不会把这些危害留给自己的亲人的。   王蕾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你小心一点。”   安宁问她,“你是否认识王静?”   王蕾的表情激动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问道:“你认识我姐姐?”   安宁闻言,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想起了那个自尽的少女,强忍着眼眶的湿意,“我曾见过她,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温柔又善良。我在看到你的时候,差点以为看到了她,那么长的很像。”   王静眼眶红了红,“姐姐在哪里?之前在村庄中,姐姐走散了,大家都说她是同人私奔了,可是我不信。她那么好一个人,那么疼我,怎么可能撇下我离开呢。我后来便要出来找她,一路上遇到过好人,也遇到了不少的坏人。”   她将这些年的经历一笔带过,“我姐姐现在如何了?”   安宁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告诉她王静已经走了,但转念一想,又何不留给她一个念想呢。她顿了顿,说道:“我们相遇的时候,她只说要回乡一趟,其他我便不知了。”   王蕾有些遗憾,然后又振奋精神,说道:“说不定是我离家以后,姐姐又回去了,我们才会这样错过的。等我回去以后,便可以去寻姐姐。”   安宁觉得,王蕾回家未必会是好事,若她家是个好地方的话,她再怎么想念姐姐,在这世道,最多就是让人帮忙打听,哪里会亲自从家里出来。她笑道:“季延一他这几天身体得好好调养,我会让人每天给你们送吃食过来的,他若是发烧了的话,你要记得及时通知我们。”   王蕾点点头,安宁又同她说了一些话后,留下一些银子,便离开了。   等目送安宁离去后,王蕾回到山洞中。   季延一此时正闭幕眼神,容貌依旧俊秀,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睁开眼,声音无波无澜,“她回去了?”   王蕾点点头,“安宁小姐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看着相貌出众的季延一,又回想起安宁,在距离季延一大约五米的位置坐了下来。季将军一向不喜欢让人靠他太近,就连之前伤口也是他自己处理的。   她视线落在季延一邦德十分齐整的绷带,胡思乱想着:这肯定是安宁小姐帮他绑的吧,季将军是不是也喜欢她?若是不喜欢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将她家的狼给雕刻出来,又怎么会画她的画像。   她一边觉得这两人十分般配,一边又心中有些发酸。在季延一将她救出后,对于这位大将军,她一直有着好感,为了他,甚至不惜跟在他身边。原本他可以只在拍卖会附近等待那人,可是出于一种想要让他彻底记住的心态,她最终选择了以身犯险,亲自混入其中,才方便更好地同那人接头。   若周安宁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女孩子,她还能心安理得地想要陪在季延一身边。偏偏她不仅美貌,还心地善良,无一处不好。她是高贵的县主,而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平民,在她面前,她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忍不住自惭形秽。   或许,她所能做的便只是在远处,遥遥地望着这两个人吧。   王蕾垂下头,偶尔抬头看着季延一。   “那个,少爷,你知道安宁小姐为何不跟我们一起离开吗?”在外头的这些天,为了不因为称呼而暴露痕迹,她都是喊季延一为少爷。   “她有事要留下。”季延一简单道。   “小姐的身边跟着几个南夏人,刚刚那笑儿说道,小姐应该留在这里,不该回去。为什么?”   季延一眼睛眯了眯,眸子闪过沉思。一个大周的县主,却无缘无故跑来南夏,怎么看,都疑点重重。他也问过,安宁却避重就轻地跳过这个话题,她不愿说,他也不会逼她。   “安宁她自有分寸,我相信她。”   是的,他相信她可以将一切都处理得好好的,从认识的开始,她就不是那种需要人呵护的柔弱女子,甚至比大部分男子还要聪慧勇敢。   王蕾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安宁放地上的那些药收起来,搁在一个干净的石头上。   一时之间,山洞里重新回归一片安静。   ……   在回去宅子以后,安宁便鲜少外出了,只是让笑儿一日三餐给季延一他们送吃食过去。   季延一的恢复情况应该还算不错,因为王蕾都没有回到宅子中求助,这也让安宁松了一大口气。   在三天以后,笑儿去送饭回来,告诉安宁,季延一的伤势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准备送他回去。事实上,她才是巴不得快点将季延一给送走的人,生怕小姐就这样被他给拐走。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积极地安排他的出城事宜。   安宁不知道她的想法,还在那边感慨笑儿真是个好姑娘。她倒是想去送季延一一程,偏偏笑儿表示,他们在这种戒备森严的时期,将季延一安排出城已经很吃力了,若是再安排安宁过去送他的话,说不定一不留神就会出差错。   安宁只能歇了送行的心。她虽然不能亲自送行,却可以给季延一多增添一些平安离开的把握。她这些天又做了不少瓶的药剂,挑选了其中得用的,每一个瓶子外面写上用途,让笑儿带给他们。   不过季延一在离开之前,倒是让笑儿给安宁送了一封信。   安宁打开信封,里面只有寥寥数语:若有需要,可以寻这人。   下面一行则是那人的名字和地址。   安宁怔了怔,记下了那个人的名字和地址后,便将信纸点燃,烧成灰烬。   季延一离开以后,安宁的生活又回归了原来的平静。因为之前出门常常遇事的缘故,她甚至也不怎么出门了,而是呆在家里看书,看得累了,便给混血儿爱莉设计衣服。   爱莉在发现宅子里的人都十分和善以后,很快就恢复了原本活泼的性子,屋子里常常可以听到她的笑声。安宁对她也很是宽容,让笑儿别拘着她。爱莉她父亲据说是一个海商,从他的家乡巴拿国运输一些当地的特产来南夏的东海城贩卖。   爱莉当时偷偷从船上下来,然后就被拐卖了,运到底下拍卖场作为有点稀罕的商品来出售。   安宁有心送她回去,还问她是否记得她父亲的名字,她只说她父亲叫做尤迪,长得好看,其他的也说不太出来。   皓月城距离那东海城有不小的距离,她鞭长莫及,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送爱莉回去,只能徐徐图之。   至于另一个姑娘白珊珊则只是单纯地因为家里父亲病重,所以被卖了出去。   有这两个姑娘的陪伴,安宁的日子也不再那么无聊。   至于笑儿,在风声不那么紧的情况下,有时候也会出门去苏嬷嬷那边,然后带回几样苏嬷嬷要给安宁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一些精致到了极点的首饰玉佩。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苏嬷嬷那边情况不太好,笑儿好几次在人后的时候,都愁着一张脸,安宁问她的时候,她却又知说没事,然后用京城里最近的一些八卦来引开话题。   按照她的说法,李玉被陆璇给鞭打了一顿,陆璇在揍的时候,又是拼命往脸上使的,所以李玉现在那张原本千娇百媚的脸已经彻底毁了,上面至少有十多道的鞭痕,即使她用再好的面膏,脸上仍然还残留着好几道。按照太医的说法是,这些鞭痕恐怕要永久地留在她身上了。   李玉受宠不仅是仗着会撒娇会唱歌跳舞,那张脸也占了很大的因素,毕竟美人做什么都十分赏心悦目。如今她争宠的基础毁了,再也淡定不了,还在三王子慕寒面前哭诉。   她若还是原来那个美貌的女子,梨花带雨自然是楚楚可怜,可是在布满大片鞭痕的情况下,即使哭得太伤心,也看起来面目可憎。   慕寒之前宠爱她宠爱到有宠妾灭妻的趋势,还将正室才能佩戴的凤钗送给她。如今这事揭发出来后,慕寒的两个哥哥趁机在南夏王面前进谗言,慕寒还被南夏王给叫到宫里狠狠骂了一顿,还让他到陆家去赔罪。   在这种情况下,李玉还在那边闹,慕寒对她能有好脸就奇怪了。   他直接将李玉禁足,李玉的住所也换成了一个距离慕寒房间很远的院子中,那院子里之前关押着被李玉给陷害而失宠的妾室。李玉到了那边后,其他以前被她陷害过的妾室放下彼此之间的矛盾,携手同她争斗,把李玉给整治得苦不堪言的。   若不是李玉面前还顶着一个大周贵女的身份,侧妃的身份更是在凌青恒面前过了明路的,恐怕她现在早就被贬为了通房。   李玉过得不好,陆家也没落得好。   陆璇还没进门,就直接对妾室动手,这简直是不把慕寒这个未婚夫放在眼中,慕寒对陆璇非常没有好感,加上陆璇本身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美人。一开始的慕寒所看重的是陆璇的姐姐陆莹。只可惜陆莹心中只有慕清玄,根本不乐意嫁给慕寒,陆家又不想放过三王子这层关系,最后才促成了陆璇和慕寒的亲事。   这一桩桩累加起来,慕寒对陆家心生芥蒂是肯定的。   陆璇进门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当一个心眼不算大的人打算使绊子的时候,那足够让陆璇有苦说不出,特别是慕寒还是陆璇的丈夫。   至于陆莹,她现在的日子也不算好过。苏嬷嬷当初嫉恨他们陆家拿了那千年冰棺,还想过要给安宁毁容,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陆莹平时的吃食上动了手脚。她作为南夏的二祭司,手头流传自前朝的好东西可不少。陆莹没几天功夫,脸上就长出了一片一片的斑点,覆盖了大半张脸,而且长斑的地方甚至先是长出了痘痘,没几天痘痘便烂了,不仅流脓,还散发着恶心的气味。和她相同待遇的是当时和陆莹一起去偷那千年冰棺的兄长。   陆家为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的,最后请来太医来看,仍然看不出结果。   安宁在听到这些后,不得不谁承认,的确十分解气,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   大周京城蔚家。   蔚邵卿一身月白色长袍,缓缓走进冰室。   冰室因为堆满了不少的冰块,散发着侵入骨髓的寒意。   蔚邵卿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躺在冰床上的安宁面前。   安宁依旧紧紧闭着眼睛,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趋势,她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仿佛要就此永远沉睡下去一般。即使是睡着的时候,她的眉头时常蹙起,像是陷入不喜欢的梦境之中。   今日同样如此。   蔚邵卿伸手抚平安宁皱着的眉,让其舒展开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会希望你一直做噩梦,这样说不定会因为不喜噩梦而赶紧从梦中清醒过来。有时候又会希望即使在梦里,你也能够快快活活的,永远无忧无虑。”   蔚邵卿从小就情绪内敛,说难听点就是所谓的闷骚,若是对着清醒时的安宁,他这番发自内心的话语恐怕不会就这样倾吐而出。   他不知道为何安宁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即使是名满天下的路神医也对此啧啧称奇,弄不明白这事,为此还特地留在京城中,专心研究这件事。这些天来,他们每天都给安宁灌入糖水和盐水,勉强维持住她身体里的生机。路神医更是将药浓缩成小小的丸子,方便昏迷时的安宁吞咽下去。   他头脑中反复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的路神医难得严肃地看着他,“她若是能够醒来的话,淤积的一些毒血还能吐出来。如今一直不醒,即使我们通过放指尖上的黑血,仍然无法祛除干净她体内的毒素。恐怕在五年以内,她的身体依旧得用那毒箭木和朝阳草等制作而成的天下至毒的毒药压制下去,每个月得服用一次那药。即使五年以后,毒素尽除,她的身体因为这场严重的损害,在十年以内,恐怕都不能怀有身孕。十年后,即使身体调整好了,怀有身孕的概率也教常人低很多。”或许是出于对安宁的欣赏,路神医没直接说安宁这种情况几乎要等于不孕不育了。   他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我也听说过你们蔚家这几代因为过往的教训,皆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看得出你的确喜欢这孩子,不然也不会为了她而特地修炼那天地秘典。可是你能为了她,而做到让你们蔚家绝后吗?”   看在他师傅的份上,看在对安宁的欣赏上,路神医难得做了一回坏人,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透彻。与其让他们日后面对这事的时候,痛苦万分,还不如让他们先做出决定。   那时候的蔚邵卿没直接给路神医答案,玉秀在知道这事后,更是跪倒在地上,让他以侯府为重。   蔚邵卿收敛起发散的想法,目光珍惜地临摹着安宁秀美的轮廓,他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如羽翼的一吻,说道:“若你能够醒来的话,即使日后没有孩子,我也认了。”   倘若为了孩子,而选择放手,他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再真正快活。   他将安宁扶了起来,开始运功。   为了能够更好地散出体内的热度,安宁身上的衣服不算厚,薄薄一层。他的手掌贴在安宁的背后,手中隐隐能够感觉到丝绸的触感,以及想象得出衣服下玲珑的曲线。   只是现在的蔚邵卿却没有所谓的心猿意马,他闭目凝神,运行体内的功法。一只手的传递过去的内力如同火一般灼热,另一只手传导的内力却又如同冰雪一般寒冷。   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力对他的经脉造成严重的损害,每一次运行功法,皆能感觉经脉冰火双重天的急智痛楚之感。这也是因为这门功法即使威力惊人,依旧不曾有人修炼的缘故。   他门中的高深武学不少,大家自然会选择其他同样出众又不会自讨苦吃的功法。   只是为了安宁,他却又将这门功法修炼起来。   身体上的疼痛,反倒稍微缓解了心灵之上的压抑。   半个时辰以后,他收回内力,让安宁重新躺在冰床上。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不小心让她磕了碰了一样。   蔚邵卿身子晃了晃,手捂着嘴巴,身姿不若平时的从容闲适。他死死压着从喉咙涌起的血腥味道,直到走出冰室后,才吐出了一口血。无非是不希望那冰室中会留下安宁所不喜的血腥味。他心中清楚安宁在有些地方格外讲究,就连使用的冰块都喜欢放上花瓣,带着花香。因此这冰室中也同样铺满了玫瑰花,让花香盈袖。他又怎么可能会让这鲜花染上了血味!   他这段时间,为了功法能够尽早修炼而成,有些太过急速,加上又每隔两日就得为安宁传些内力,压制住体内的毒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化开她所服用的药物,导致身体也出现了些问题。   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迟早有一天会走火入魔。   只愿在他入魔以前,他所钟情的姑娘能够再次睁开那样灵慧的眼神,狡黠地冲着他微微一笑。……   丑时方过,夜阑人静。   安宁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有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然后又换成了蔚邵卿啼血咳嗽的样子,忽的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窗外一片寂静,只听到夜风穿过树丛的簌簌声响。   安宁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心脏,刚刚的梦境实在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蔚邵卿,是不是出事了?   她轻蹙峨眉,恨不得现在自己就在大周那边。就算不能帮上忙,好歹也能够站在他那边支持着他。   因为刚刚那噩梦,她的心脏到现在仍然跳得很快,她手放在心脏处,感受着剧烈的跳动,轻轻吐出一口气,让心情平复下来。   在梦见蔚邵卿之前,她似乎还梦到有人死了。在有过诸多的经历以后,安宁可不会不把她的梦境当做一回事。   到底是谁呢?   她心中浮现出影影倬倬的不安,偏偏又抓不住这不安的源头。   她直接从床上下来,就着淡淡的月色,找出自己的一双绣鞋,穿上,去给自己倒一杯水。   凉水入肚,让她的燥热的情绪也平缓了下来,像是效果十足的镇定剂,夜风从窗外调皮地钻了进来,吹起她的发丝,就连天青色的床帐也闻风而动。   安宁喝完水后,正要回去继续躺着,便发现不对劲。平时若是她弄出这么大的声响,笑儿早就已经起来了,今日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定神一看,却看见榻上笑儿常睡觉的地方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从她住到宅子以后,笑儿每一天都睡在这里的。而且在她晚上睡觉之前,笑儿明明也有在这里歇下的。   或许是习惯了她的守护,她一不在,安宁冷不防还真有些不习惯。她重新躺回床上,将杯子往上扯,却迟迟没有睡意。   在半个时辰以内,笑儿依旧没有出现。   安宁对着床帐发呆了许久,终于勉为其难地生出了一点困倦的情绪。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重新陷入了甜美的睡梦之中。   这回一夜无梦到天亮。   等她醒过来以后,笑儿也回来了。   她的眼眶微红,还有点肿,显然之前狠狠哭过一场。   安宁问道:“怎么了?”   笑儿却只是扯了扯嘴角,说道:“没什么。小姐你早上想吃什么呢?”然后将话题又往别的方向扯了过去。   安宁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但笑儿不想说的话,她也是没有办法的。笑儿即使之前陪同她去地下拍卖场那个她曾经呆过的地方,也一直都是言笑晏晏,不曾有过失态的情绪,如今却红肿着一双眼睛。   能够让笑儿如此,恐怕只有将她从那地方带出的苏嬷嬷吧。嬷嬷这是出事了吗?   安宁抿了抿唇,还是问道:“嬷嬷怎么了?”她穿到这身体的时候,一直受到那嬷嬷诸多的照顾,对此她也十分感念,自然不愿嬷嬷出事。   笑儿道:“嬷嬷一切都好,只是念着小姐您呢。”她顿了顿,说道:“小姐,你打算去大周找殿下吗?”   她口中的殿下便是慕清玄。   安宁之前也说过这事,但笑儿表示若是过去的话,保不齐同慕清玄错过了,直接留在南夏等他就可以,今天不知道为何,却又重新捡起了这件事。   安宁点点头,“可以去了吗?”   笑儿道:“我收到信件表示,殿下会在大周呆上几个月光景。小姐若是想去的话,我这两天便安排带你过去,这也是二祭司的意思。”   安宁虽然不知道笑儿为何会突然换了口风,但这本来就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她直接点头应了下来,“好。”   她离家许久都不见到家人,早就分外想念他们。   至于周李氏他们会不会相信她是周安宁……安宁对此还是有点把握的。   因为有了回家这门喜事,安宁这些天心情一直十分愉快,只可惜这样的事情只持续到晚上。   安宁又一次梦见了苏兰。不,准确来说,是苏兰进入她的梦境之中。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安宁这回很淡定,她虽然不知道苏兰为何出现,但想来根本没好事。   她按照笑儿给她交代的那样,努力去想着让苏兰离开——若是她的精神力足够强大的话,便可以将苏兰给驱逐出梦境,并且让她反噬一把。苏兰能够成为他们的大祭司,地位不在慕清玄之下,便是因为她强大的精神力。但是笑儿也说过,她的精神力并不比苏兰差,所以才会年纪轻轻被当做圣女。   即使安宁全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她的天赋毋庸置疑,所需要的便只是好好地研发锻炼。   安宁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是遇到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一样,无法将她推倒。   苏兰作为要被她给驱逐的人,显然也感觉到了抵抗力,她反而笑了。她虽然相貌同安宁相似,看得出有血亲的关系,容貌却更偏向艳丽的那种,烈焰红唇,勾勒出惊心动魄的魅力,只可惜这人是一朵带毒的罂粟花。   “看在你是我外甥女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那位好嬷嬷死了。”她轻描淡写地提起她的死亡,用猫戏老鼠一般的戏谑眼神看她,“我杀的。”   安宁耳朵一阵轰鸣,只看见苏兰的嘴唇上下翻动着,整个人都被这个消息炸得无法动弹。   苏嬷嬷她死了?那个将她当做自己的孙女一样保护的老人家就这样死了?   苏兰见安宁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眼中闪过快意,忍不住酣畅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就是同我作对的下场。我想要杀了你,偏偏她却要一直护着你,不惜对我下手。嘿,谋杀一族的大祭司,这样的罪名足够那贱人死一千遍一万遍了。”   安宁的眼眶溢满了眼泪,整颗心浸在了苦水中,酸涩、痛苦、悲愤皆有之。她从未如此这样恨一个人。   “她对你倒是真心实意的好,可惜了。”苏兰的视线像是毒蛇一样,舔着她的脸,“我曾经说过的,你身边的人,我会一个个除去,我不会轻而易举杀了你。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在悔恨和痛苦之中徘徊,永远不得安宁。”   “至于她,她的尸首我会丢到野狗堆中,成为野狗的食物,这也算是她能为这世界作出的最后一点贡献吧。”   “哈哈哈哈,我在圣地等你。如果你有这个胆子过来的话。”苏兰在丢下了圣地的地址,便笑着看安宁痛苦的样子,以此取乐。   安宁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她!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杀了这个人!   滔天的火焰忽的从地上蹿起,像是带着她刻骨的仇恨,狠狠朝苏兰身上灼烧过去。   苏兰躲闪不及,直接被火焰烧得十分痛苦,发出一声尖叫,便消失在安宁面前。   与此同时,在云岩山顶,苏兰痛苦地睁开眼,吐出了一口的鲜血。   她没想到安宁这个从未训练过的人,在爆发以后,居然拥有那样的力量。那灵魂中的火焰,即使她只是用一丝的分魂入她梦中,也因此被灼烧掉,使得她被反噬。   这样的苦头,她几十年来第二次品尝到。   第一次是苏嬷嬷将安宁给偷偷送出去保护不说,还试图杀了她绝后患。虽然苏兰没有因此死亡,却也受到了不小的伤。   “安宁。”她眼中翻滚着滔天的仇恨和恶意,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要将安宁给啃咬干净一样。   ……   安宁从梦里醒来,那种悲愤和痛楚的情绪让她心情沉重,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索性闭上眼。   只是即使闭眼,也无法阻止眼泪不断地涌出。   苏嬷嬷,就这样被苏兰给害死了吗?她终究还是害了对她好的人。   她很想安慰自己,说这一切只是苏兰的诡计,苏嬷嬷肯定没事。   可是,即使再自我欺骗,她也知道这才是真的。   若苏嬷嬷没死,笑儿又怎么会哭成那样?笑儿之所以特地欺骗她,便是害怕她真的过去找苏兰吧。   她这里的动静如此之大,笑儿自然醒了过来,走到她床前,语气带着担忧,“小姐,你怎么了?”   安宁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含泪水的眼睛望向她,“笑儿,嬷嬷死了,对不对?苏兰告诉我了。”   笑儿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却还是强撑着说道:“小姐,你别相信,这都是大祭司的诡计。她只是想引你出去,你千万别中了她的圈套。”   安宁嘴角勉强勾起了一个比笑还难看的弧度,“你莫要骗我,我都知道了。”   笑儿声音含着泪意,“我天亮后就送小姐出城。在殿下身边,即使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安宁沉默了一下。她知道即使自己说不愿意,笑儿也一定会将她强制送走,为了她的安全起见。可是她想要报仇,想为苏嬷嬷报仇,更不忍苏嬷嬷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她也不愿让自己的亲人因为她的缘故被苏兰给戕害。   她紧紧咬着下唇,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了破釜沉舟的坚毅。   即使是同归于尽,她也要让苏兰消失在这世上,再也无法对她重要的人产生威胁。   她抽了抽鼻子,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其他的情绪,对笑儿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去找她的。只是我打算三天后再离开。苏兰既然找不到我,就说明这地方是安全的。”   “我想做一些在路上拿来防身的东西,你帮我将这些材料买齐全吧。”   笑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有她亲自守着,她不必担心安宁自作主张跑去找苏兰复仇,那无疑是自寻死路。苏嬷嬷已经死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信念便是保护安宁。   安宁笑了笑,眼泪掉了下来。   “碳酸钠、浓硝酸、浓硫酸……”后两者显然暂时不存在,甚至还得她亲自弄出来。   她不知道这身体死了以后,她能否还有机会回到原来身体,同亲人相聚。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要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便从这世上消失。至少也要同他们说出自己的一些心里话,不留下遗憾。   安宁在笑儿外出买需要的东西时,拿出纸笔,开始动笔写了起来。   第一份是写给周李氏的,倘若她离开的话,她这些年所攒下的产业,三分之二交给陆凤萱她们,由周李氏监督,用于解救这世上更多的无辜女子。剩余三分之一则是交给周李氏。那些首饰的分配,她也都写得好好的,其中一部分还作为了周贝贝长大以后的嫁妆。   周慧的话,因为周慧此时应该还没生出孩子的缘故,为了以防收到信件后她会受到刺激,安宁只好将她的信件同周李氏的放在一起。并且在给周李氏那封信上写明了,必须得周慧出月子后再交给她。   给周慧的信件也无非是让她好好照顾周李氏,不要让她娘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   安宁一一写了信件,脑海中最后浮现出蔚邵卿的身姿。   蔚邵卿,是她穿越以后第一个动心的人。若是在平时,安宁肯定不会对他说出自己的话。可是她都已经要死了,总不能还白白留着这个遗憾吧。   她抬起笔,终于写下了最后一封,给蔚邵卿的信。   这与其说是信件,不如说是情书。   这是她第一封,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封的情书。   ------题外话------   大家大概可以明白了,无论是皇宫里的刺杀,还是安宁这次中毒,都是这位搞的鬼。   她为什么会那么恨安宁,后面会出现原因。不过大家不用担心,这篇是爽文,所以不虐主是必须的~   下篇回归家里~嘤嘤嘤,大家不喜欢这几章吗?感觉好多人放弃了……   ☆、第一章 安然回归,拥抱   在写完最后一句以后,一滴眼泪从眼中滑落下来,落在纸上,晕开了上面的墨,上头安宁的“安”字被模糊开来。   安宁伸手抹掉自己眼角的泪,却没有重新再书写一封,而是将这信纸折好,收进信封之中,在信封外面写上蔚邵卿亲启五个字。   每一份的信件都被她收得好好的。安宁并不担心信件送不到他们手中,至少季延一在离开之前,可是给她留下了一个帮忙的人,或许这人还是大周在南夏留下的钉子。她也不想牵连到笑儿他们,她甚至打算让那人将笑儿和艾莉等人一起送到大周。安宁在给周李氏的信件中也提过这些人,想来周李氏一定会好好安置他们的,这也是她最后能为他们所做的事情。   再一次即将面临死亡,安宁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和挣扎。死亡也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比起死亡,最痛苦的反而是身边的人因为她的缘故离去。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彻底解决苏兰这个隐患。   在写好所有该写的信件后,在笑儿的陪同下,她将那信交给了秦漠。秦漠的相貌很是寻常,也时常板着一张方正脸,看上去就很不好接近。   安宁将信件交给她,让她到时候送到京城蔚邵卿蔚侯爷的家里——蔚邵卿在京城是个风云人物,秦漠的人若是去了,稍微打听一下,肯定可以问出地址的。同时她还送上了季延一的一块玉佩作为信物。   秦漠把玩着玉佩,声音不疾不徐,“延一应该回去了吧。”   安宁点点头,“在好几天以前,就已经将他送出城了。”   秦漠唇角微扬,他笑起来反而比不笑的时候气势更足,“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你在这城里倒是挺有势力的,在这种戒严时刻都能将他送出去。”   安宁听出他话语中的刺探,脸色平静,“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秦漠收回自己冷淡的视线,“延一相信你,看在他的份上,我会帮你。”   安宁笑道:“帮人帮到底。三天以后,你帮我将这宅子里的人连同这信送到大周去吧。至于如何出城,那个叫做笑儿的姑娘一定会帮忙的。”   秦漠道:“他们可是南夏人,你不怕我杀了他们?”   安宁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季延一相信你,而我相信他。”   意思就是她相信季延一所相信的。   秦漠道:“三天后见。”   安宁顿了顿,“若是有机会再见的话,我一定会请你喝酒,喝最好的酒。”她进来的时候,便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一言为定。”   安宁笑了笑,“一言为定。”如果她那时候还活着的话。   在见过秦漠,将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以后,安宁走出屋子,抬头望向天空。   春光明媚,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街上的人川流不息,上演着一幕幕的人间百态。这副平时司空见惯的场景,在此时此刻却让她如此的珍惜。   她几乎是用看一眼少一眼的眼神看着他们,这样的场景,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虽然,她最想看到的其实是大周。   笑儿以为她是想到三天后的离去所以依依不舍,在她耳边安慰道:“到时候,我们一定可以跟着殿下再回来的,到时候小姐爱逛多久就逛多久。”   安宁不吭声。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希望是多么渺茫。   她平复所有的情绪,脸上回归一片的淡然,声音无波无澜,“我们回去吧。”   属于她的战斗即将开始。   在接下来这些天后,安宁都将自己关在一个屋子中,每日只有一日三餐的时候才会出来表示自己还没饿死。   笑儿听到那屋子中,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爆炸声响,听的人心脏砰砰直跳。笑儿恨不得进去阻止,但是安宁又吩咐过她,不让她打扰,她也只能一直在门口不断地来回走。   安宁也只有三餐的时候才会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现在的她每天身上都洋溢着一种极其古怪的气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样,对于外界的喧嚣没有多余的反应,笑儿并不知道安宁这只是陷入了研究的境界中罢了。   两天以后,安宁终于从小屋子里出来了,神情也带上了一丝的炙热。她这两天的成果颇为丰厚,即使她要死,也一定会将这些人给拉下去陪伴她。   在第三天,她一大早便清醒了过来,甚至比笑儿这个习惯早起的人还要早。   笑儿听到动静,忍不住说道:“小姐不再睡一下吗?”等到了马车上可就不好休息了。   安宁笑道:“这段时间都是你们照顾我,我也想做点东西,感谢一下大家。”   她脸上浮现出纯然的笑容,像是窗外轻轻摇动的小花朵,似有暗香盈袖。   笑儿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安宁叹气道:“你们若是不让我做点事情感谢一下,我反而会于心不安呢。放心吧,我的手艺很好的,也该让你们尝尝大周口味的东西。”   笑儿觉得安宁大概只是用这种方式来放松心情,不愿拂了她意思,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虾饺、烧麦、豆浆,一份份的小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安宁将东西摆上桌,所有人都坐下来一起吃,安宁夹着一个烧麦,慢慢吃着,同时默默数着时间。一分钟,两分钟……   先是年纪最小的艾莉晕了过去,随后是白珊珊。笑儿他们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了,但东西都已经吃了下去,现在也来不及了。没一会儿,所有人全都倒在了地上,艾莉他们直接晕了过去,笑儿和其他三个暗卫则是身体动弹不得,意识还清醒着。   安宁为了保险起见,又给他们撒了点药,这些药下去,没有一天时间,他们是起不来的。   笑儿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慌,“小姐,你别做傻事。”   安宁笑了笑,说道:“等下会有人将你们送到大周。等到了大周以后,就忘记你们的身份,好好生活吧。”她叹了口气,“若真的想我的话,就偶尔帮我照顾一下我娘。”   她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宅子,还将宅子锁好。秦漠的人总不至于连爬墙进来都不会。   安宁出了宅子以后,直接走到一家糕点店,说道:“三份芝麻卷,一份豆面饽饽。”这是暗号。   其实在她进屋的时候,那伙计便已经察觉到安宁便是他们要等的人。原因无他,安宁同苏兰长得一看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再一对出暗号,伙计立即将安宁给请到屋内的院子中。   安宁坐上马车,马车就这样向着云岩山出发。   安宁垂下眼帘——云岩山,就是苏兰口中的圣地,那里似乎还有一个祭坛的样子。   安宁虽然不知道那祭坛的具体效果,心中却记得梦境中,原身似乎去过哪里,从此就再也没有醒来。她这一次过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杀了苏兰,同时也是为了毁掉那圣地,为此她甚至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从这糕点店到云岩山一共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越到山上别越是凉快。半山腰的桃花树开得十分热闹,灼灼其华。   等到了最山顶的时候,温度越来越低,若不是安宁前段时间天天躺冰棺,已经有了抵抗力,现在早就冻得嘴唇发白了。   到了山顶,她从马车上下来,穿过树林,进入深谷之中。   安宁这回终于亲眼看到了梦境之中那个天池,像是最美的翡翠宝石,胜过价值连城的帝王绿。   她抬起头,望着仿佛距离她很近的湛蓝如洗的天空,最终什么都没说,继续走了过去。   一路上,她看到不少苏兰的手下,这些人仿佛没有见到她一样,对她视而不见。   等来到阵地前,苏兰早就在那边等待着她,她一身白衣,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若是不知道她的本质,恐怕还会以为她是多么翩然若仙的美好女子。   这是安宁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苏兰,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苏兰站在阵法的中间,也许是因为安宁即将死了的缘故,她并没有像梦境里一样,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目光反而很是温柔,“你来了。”   安宁道:“希望我过来的不是你吗?”   苏兰笑了笑,“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了吗?这回可没有慕清玄能够再救你。”   安宁垂下眼帘,“嬷嬷的尸体呢?”   苏兰道:“放心吧,在收到你上马车的消息时,我已经让人将她安葬下去了。我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她们两人现在的对话不带有火药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真的是感情亲密的亲人。   安宁问:“即使我要死,也要让我当个明白鬼。你为何如此恨我?”   苏兰眼睛眯了眯,“想知道?那就过来吧。”   安宁踱着小步子,慢慢走到苏兰面前。   苏兰细细地看着她的脸,眼中慢慢地浮现出痛恨的情绪,“你背叛了我们,为了你,我甚至牺牲了我的女儿。可是现在的你,却选择大周,背叛了我们宴族。”   安宁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反问:“所以你就要杀了我?”   苏兰冷笑道:“那群老不休的,将复国所有的希望压在你身上,谁知道却只是为了别人做嫁衣。你同那个男人一样,最是忘恩负义!那个男人害的我我们一族国破家亡,你则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我们。”   她像是回想起什么,心情激动了起来,眼中燃烧起了仇恨的火焰,声音嘶哑,不复之前的柔媚动人。   苏兰像是压抑了许久,又似乎觉得安宁再无希望,她低头看着安宁,继续道:“等我吸收了你的灵魂之力,我便是宴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祭司。”   安宁只是冷漠说道:“在我看来,会将一族复国希望寄托在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身上,这样的种族本来就没救了。”一群大男人,就算要复国,该壮大实力就去壮大实力,该卧薪尝胆就卧薪尝胆,该起义就起义。这宴族反而很是古怪,居然把这样的大业丢到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肩膀上。   也难怪他们复国的口号喊了那么多年,却不曾成功过。   若是那群长老现在在他们面前,她一定要送他们两个字——“傻逼”!   “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苏兰的手直接掐到安宁的脖子上,她眼睛像是疯狂的野兽,手半点留情的意思都没有。   安宁被掐得呼吸越来越不畅,这种窒息的感觉十分痛苦,连咳嗽都没办法。   她个子小,力气本来就小,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性。   安宁也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嘴角反而微微扬起。   下一秒,苏兰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她发出一声的惨叫,捂着自己的喉咙,倒在地上来回翻滚。   她的身体不断抽搐,甚至口吐出青色的毒血,“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宁身子一软,刚刚苏兰掐她掐得太厉害,她到现在仍然没有力气。   她轻轻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吗?我在出门之前,便在自己的衣服和身上撒了‘翡翠’。我只是觉得你是如此得恨我,肯定想要亲手杀死我的。”翡翠是一种毒药,也是卫先生的作品之一。苏兰既然想亲手杀她,那么肯定也会碰到她。她无论是在衣服还是身上涂抹上毒药,苏兰都没有躲避的可能性。实在不行,她袖子里也是准备了的,也可以撒在他们身上。   加上这地方,又属于禁地,即使是苏兰的手下,也没有资格进来,这倒方便安宁行事。   安宁这段时间没少询问笑儿关于苏兰的事情,加上之前在梦里又见过几回,所以对她性格也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她笑了笑,笑得眼泪流了下来。   她那毒药还是特意浓缩过的,苏兰只是沾到一点,便足够要了她的命。   苏兰依旧在地上打滚,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安宁为了解药面前摇尾乞怜。   安宁可以感觉到她气息越来越弱。   那翡翠不仅毒性强大,立竿见影,还具有毁容的效果。   安宁在来之前,便已经服用过解药,所以那毒根本不会对她产生效果。   苏兰的脸很快就溃烂起来,面目可憎,她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脸,将原本溃烂的皮抓了下来,甚至露出了里面的白骨,七窍流血,再也看不出原来美人的样子。   安宁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痛苦万分。她之前所品尝到的痛楚,一定要回报在苏兰身上。   忽的之间,苏兰挣扎着站起。   那张脸腐肉与白骨混合的脸任谁看了都会做噩梦,苏兰眼神发直,她直接伸手扯下了自己嘴巴的肉下来。   下一秒,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安宁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把匕首也插入了根本没法躲闪的安宁胸膛中。   这最后的行刺也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眼中恶毒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然后就熄灭了,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安宁此时的情况也没好多少。苏兰那把匕首正好插入她的心脏之中。   她感觉生机正一点一点地从身体消失。   安宁扯了扯嘴角,直接坐了下来。这种死法也挺好的,总比出去以后,被苏兰的属下杀死好。苏兰的下属,虽然不敢来到这禁地,但她若是要出这个谷,肯定没法避过他们,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而且还不知道得受多少罪呢。   如今这样干干净净地离开也是不错。   她咳嗽了几声,望着地上的尸体,并没有死亡即将到来的害怕,心中却萦绕着喜悦的情绪。   她终于为苏嬷嬷、为自己报仇了,也不必再担心亲人会遭遇不测。   不远处,苏兰身上的血液慢慢混入土中。   身下,那阵法忽的发出了红光,那红光像是血液的颜色,十分刺目。   安宁眯了眯眼,似乎被这光亮给灼烧到一般。   那光沐浴在她身上,意外地有些暖和。安宁眯了眯眼,感觉自己被那光弄的要昏昏欲睡了。   不,即使没有这诡异的红光,她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吧。她从怀里拿出了迷药,打算用迷药减少一点痛苦,只可惜或许是胸口太疼了,迷药根本就没什么效果。   一会儿后,她便发觉了这红光的好处。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力量越来越强,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像是灵魂沐浴在温泉中一样,十分暖和舒畅。   只是灵魂上的愉快感觉却无法抵消来自肉体上的疼痛,也无法阻止她体内生机的流逝。   安宁联想一下苏兰之前说过的话语,大概猜出了一些,恐怕是苏兰死后,她原本的灵魂之力被她给吸收了吧。   难怪,难怪苏兰想要在这里杀死她,还特地将她叫到这里来,估计就是为了她死后,吸收她的灵魂之力。没想到最后反而便宜了安宁。   不,也不算是便宜,安宁毕竟也是要死了的人,就算灵魂之力壮大了,也没用。   她咳嗽了一声,等光亮停了下来后。   她拿出了之前两天的成果——那是她冒着差点被炸死的危险做出来的。   将硝酸甘油炸药拿出来,用火折子点燃。   砰地一声,别说祭坛了,即使是这石洞受到这炸药的冲击,直接倒塌了下来。   距离最近的安宁和苏兰更是直接尸骨无存了。   死前,安宁最后一个念头是:她这一辈子,一共体验过车祸死、中毒死、炸死,也算是能耐了。   与此同时,某个楼里,一个面容秀美的女子幽幽醒转了过来。   ……   蔚邵卿照例来到冰室中。   安宁仍然在冰川上静静地躺着,睫毛投下贝壳般的影子。   蔚邵卿看着她,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等待。   他照例将安宁扶起,将一冷一热的内力输入安宁的体内,在还不到半个时辰,内力便有些不够,他强忍着经脉传来的疼痛,继续传下去,一时不慎,竟有些入魔。   蔚邵卿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的红光,被他死死压下。   杀了她吧。杀了她,她便永远属于自己的,只有死人才是永恒的。   他像是陷入天人交战中,脑海中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他对他吐出了诱惑性的话语。   白衣的他冷冷地看着黑衣的他,两边对峙。   这样的对峙,让他体内那两股性质截然不同内力起了冲突。蔚邵卿咳嗽了一声,发出一声的闷哼,嘴角一行血滴了下来。   他压下了那股蠢蠢欲动的暴躁情绪,松开了手。   刚刚那险些入魔的挣扎耗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手一松,安宁便跌到了她怀里。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白色丝绸下,那玲珑的曲线。   他手放在她肩上,压下某种难以启齿的冲动,打算站起,将安宁扶好。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在心仪的女子躺在怀里,而且还只着一层丝绸衣裳,都很难做到坐怀不乱。若是能够坐怀不乱,只能说他不是男人。   就在这时,怀里的安宁幽幽醒了过来,沉睡了许久的她似乎有些不习惯外界的光亮,眼睛眯了眯,发出一声小小的含着痛苦意味的呻吟。   这小小的声音落在蔚邵卿耳中,却堪称是天籁之音。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安宁,似乎没料到她居然真的醒了过来。狂喜的情绪像汹涌的潮水,将他给淹没。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不自觉用力了几分。   安宁感觉到肩膀上被捏的有点紧,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她到现在,脑子还没彻底回转过来,仍然晕乎乎的。   “安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带着淡淡竹子香气的怀抱中。   声音的主人紧紧抱着她,力道不轻不重,却恰好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蔚邵卿……   这个名字就这样刻入脑海中,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从未听到蔚邵卿如此复杂的声音,像是重新获得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喜悦、怀疑、小心翼翼、惶恐、不安,以及深深的爱意。   她从未如此深刻地体验到这么一件事:抱着她的这个人,原来是真的喜欢她。   她眼眶湿润了,记忆重新回笼。   杀死苏兰的快意,被炸死前的遗憾……一幕幕如同电影在脑海中回放。   她这是又回来了吗?   “安宁。”蔚邵卿呼唤着她的名字,缱绻缠绵。   “安宁。”   曾经有人说过,若是能够得蔚邵卿深情唤她名字,她们死了也是甘愿的。   安宁死了三回,才得来这呼唤,却有种果然很划得来的想法。   她嘴角勾起了纯然的喜悦,轻轻说道:“我在。”   声音中包含着纯粹的感激,她居然还活着!居然还能回到大家身边。早知道如此,她当时应该早点死一回才是。只是她又不是预言师,哪里会预见到这一幕,至少在杀死苏兰的时候,她确确实实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然心态。   蔚邵卿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   或许是刚醒来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躺了许久后这具身体第一次开口,她忽的感觉胸口不太舒服,血腥味涌了上来。   “你——”蔚邵卿还没说完,安宁就已经呕出了一口的毒血,因为蔚邵卿抱着她的缘故,不仅是她自己,连同蔚邵卿身上也染上了这黑血。   “安宁——”这一声包含着惶恐惊慌。   ……   再次醒来的时候,安宁便看到了头顶那十分熟悉的床帐,身下也不再是寒冰,换成了柔软的床褥。   她这是回到自己的床上了吗?   安宁眨了眨眼,耳边传来了好几声喜极而泣的声音。   “安宁,你终于醒了。”   “姑娘。”   她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床头围着一圈的人,周李氏、桂圆、玉容、卫先生、许久不见的路神医……还有蔚邵卿。   蔚邵卿站在靠近门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她总觉得蔚邵卿似乎纤瘦了许多。   难怪当时被他抱着的时候,触感不太对啊。   蔚邵卿的视线与她相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楚她的身体现在没有大碍,同之前那不像是他的剧烈情绪波动相比,现在的他又回归了原先的从容,所有的波涛汹涌都被深深埋入了那双漆黑的眼中。   安宁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贪婪地望着许久不见的亲人,低低唤了一声,“娘。”   周李氏被这一声,喊得眼泪当场掉下来,“你这不省心的丫头。”   安宁最怕看到她娘哭了,哄道:“娘你再哭下去,我还以为你不乐意看到我醒来呢。”   “呸呸呸,别乱说话。”周李氏啐了她一口,摸着女儿瘦了一圈的手,在最初看到女儿的欣喜过后,便是心疼,“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了。”她这一瘦,眼睛显得更大了,特别是望着人的时候,简直像是在撒娇一样。   想到女儿之前一直人事不省,她内心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煎熬,在得知安宁无事后,一口气爆发了出来,身体也感到疲倦。这段时间,她都是撑着身体照顾安宁的,前些天还因为寒热交接,所以大病了一场。   安宁道:“娘你也瘦了。”   而且瘦得还不少呢。之前周李氏因为养尊处优的缘故,所以身体也有点富态,这几年养出来的肉基本都去了。   “还不是你这冤家。”她现在怕极了安宁再倒下。   路神医则是伸手去把安宁的脉,说道:“你之前吐出那口毒血,身体里的毒素,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成了。接下来几年,每个月都吃一丸药就可以了。”   他的神情闪过一丝的迷惑,“本来你每个月这病还会发作一回的,却不曾想到,你体内似乎有股力量压下了它。”   路神医对于未知的东西最是好奇,那探究的眼神,看的安宁浑身不自在。   路神医在那边不解中,安宁却有点明白原因,恐怕是因为她体内的灵魂之力壮大了的缘故吧。这倒是好事一桩。   她撇了撇嘴,“每个月还得吃药啊。”   路神医哼了一声,“你中了那毒,能捡回这条命已经很不错了。你若是想死,可以别吃,省的我还得配药。”   周李氏瞪了女儿一眼,又对路神医说道:“路神医,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您别同她计较。”   她急急忙忙为女儿赔罪,生怕惹得这位神医不高兴,就不肯给她女儿看病了。   安宁觉得她娘太小心了,路神医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就在这时,桂圆也端着汤过来了。   安宁原本肚子还不饿的,结果一闻到汤,肚子就发出了咕咕的声音,丢脸死了。若是只有周李氏也就算了,偏偏蔚邵卿也在。   或许是因为死过这几回的缘故,她对于蔚邵卿原本的喜欢有逐渐发酵成爱的趋势。   她不自觉抬眼看向蔚邵卿,果然看到他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安宁脸颊瞬间就红了。   桂圆所端来的是一碗米汤,里面连一粒米都没有,只有乳白色的汤。   周李氏说道:“路神医说了,你一个多月没进食,这几天只能用米汤养养你的胃,并让胃慢慢地适应。等过些天,才能吃点清粥小菜。你现在的身体啊,没有养一个月,是好不了的。”   周李氏对此并不在乎,反正她们家养得起。这米还是用最好的粳米熬出来的呢。   听她这么一说,安宁都能想象出接下来至少有一个月得体会到嘴巴淡的出鸟的感觉,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不过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侥幸了,她哪里还能够抱怨呢。   因为安宁刚醒来的缘故,她说没几句话,便感到疲倦了起来。   周李氏度其神色,连忙让她躺下休息。   其他人也纷纷出了屋子,除了一个蔚邵卿和玉容。至于周李氏,直接被卫先生给拉去好好休息一顿。周李氏累了一个多月,前段时间还生了大病,全家中除了安宁以外,最该好好休养的人就是她。   安宁原本以为她娘会把蔚邵卿也给赶出去的,谁知道周李氏却没有半分的不乐意,出门之前,还帮忙把门给关上,同过去的待遇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安宁眼皮虽然沉重起来,却还是伸手戳了戳蔚邵卿,“你给我娘灌了迷魂汤了?”   蔚邵卿嘴角勾起,“是啊,每天都要灌上一大碗,这样才能哄得她将自己的心肝宝贝送给我。”   他这段时日的表现周李氏都是看在眼中的,哪里能够不动容。而且安宁能够醒来,还是蔚邵卿为她特地修炼了那功法的缘故,如此的深情摆在周李氏面前,周李氏自认为找不到第二个愿意对安宁这么好的人,态度自然而然发生了转变,也有几分将蔚邵卿看做未来女婿的意思。   安宁发现她这次醒来,蔚邵卿这木头居然也会说情话,还会说笑。对方进步太快,让她招架不住。她直接使出睡遁,闭眼去也。   蔚邵卿则是伸手,轻轻覆盖住她的眼睛,温柔到了极致。他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安宁原本只是打算闭眼一下而已,结果很快就真的睡下去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   醒来的时候,蔚邵卿并不在床头。安宁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丝的失落和不习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蔚邵卿是何许人也,哪里能够整天守着她呢。   见她醒来后,玉容欣喜问道:“姑娘要喝水吗?”   安宁点点头,她喉咙还真有点干。   玉容给她倒了温水,还生怕安宁没有力气,亲自给她喂。   安宁在床上躺着无聊,想要看书,却被剥夺了这个权利,说是看书太过费神。她就算要看书,也得等十天以后。   玉容看她神色恹恹的,便干脆跟她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在安宁昏迷的这段时间,蔚邵卿也请假请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守着安宁,无论是在冰室还是热室内。   安宁还真没料到蔚邵卿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神情满是惊讶。   玉容继续给蔚邵卿刷好感,甚至说起修炼那功法的事情。   安宁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那功法会不会对他身体有害?”   玉容被蔚邵卿叮嘱过,不许将功法的缺陷说出来,她更不清楚蔚邵卿之前差点入魔的事情,只是说道:“除了修炼的时候痛苦了点,应该没有吧。”   安宁听出她话语中的言不由衷,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   玉容发现自己算说错话了,连忙将话题给转移,说起其他人的情况。周慧在知道这事的时候,还差点动了胎气,不过因为有卫先生的缘故,还是保下了这一胎。   周李氏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后来还哄骗周慧说安宁已经醒了,只是暂时得呆冰室和热室中调养身体。周慧在得知安宁醒来后,还想着要过来,只是被沈以行给阻挡了。毕竟她这月份也有点大了。   安宁在听说周慧没事后也松了口气,若是周慧因为她的缘故出事,她恐怕得愧疚一辈子。   她这次昏迷,最煎熬的反而是她的这些亲人,每个人都瘦了一圈,等她好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给大家补补身子。   桂圆直接说道:“姑娘,我就不必补身子了。我瘦了后,大家都夸更好看呢。”   说罢,还捏了捏自己纤细了不少的腰,神色之间还挺开心的。   安宁无语了。从玉容口中,她也知道李三妞的事情。   安宁脸色复杂,她怎么也没想到李三妞居然也会同苏兰有关系。苏兰这个人还真的无孔不入,对她威胁甚大。这次能够杀死她,自己又平安无事,简直是上天保佑。   只是按照玉容的说法,李三妞送她那玉佩,多少也帮忙挡住了一些上海,不然安宁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中毒,很有可能会当场横死。   安宁想起在那之前,她教导李三妞字的时候,她微微闪亮的眼睛,以及她当时给她系上玉佩时认真的表情,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或许,李三妞内心深处也并不希望她死去的吧。倘若她不是苏兰的人,那么说不定她们还真可以做一对的好姐妹。   蔚邵卿他们也下令搜索过李三妞,只可惜没有找到她。倒是刺杀安宁的那位,已经被抓到了。只可惜那位的嘴够硬,即使上了诸多的酷刑,也依旧撬不开什么内容。   死了后,尸体被直接丢到了乱葬岗。安宁不会同情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重新回来的事实让她的心情一直很是愉快,在家里养了几天以后,气色不再像是一开始一样那么苍白。唯一不好的是,她这些天仍然只能喝米汤,最多只给她弄掉过滤掉油的鸡汤调调味道。   不少听说她醒来的朋友也一一过来探望她,看见她的反应都是,她变瘦了不少。   安宁觉得她这算好了,蔚邵卿那才叫瘦。只是人家即使瘦了,也依旧不减其风姿,还有人觉得他更帅气了。每天偷偷躲在角落里看他发花痴的人数不胜数。   周李氏现在对蔚邵卿的好感度非常高,甚至让蔚邵卿住在家里,说要趁这段时间给他补补身子。事实上,周家上上下下都在进行着增肥行动,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只有安宁。   蔚邵卿便也顺理成章地在周家住下,反正周家不缺房间。   在某天晚上,安宁忽然醒来,却发现床头站着一个人。   她的心脏差点从喉咙中跳出来。   “别怕。”蔚邵卿的声音温柔响起。   安宁咬牙,残留的理智让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你怎么在这里?”   蔚邵卿依旧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让安宁越发不自在。   “我,刚刚做梦了。”   安宁扬了扬眉,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答案。   “噩梦吗?”   因为做恶梦而来找她寻安慰的蔚邵卿,意外的有点可爱啊。   “我梦见你睡了,就再也没醒了。”他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激烈的情绪,“我便想要看看你。”   “听到你浅浅的呼吸声,才能安心下来。”   安宁忽然有拥抱住这个人的冲动,而她也将这股冲动化作了实质行为。   她上前,轻轻抱住他,给他无声的安抚。   半响之后,安宁开口叹息道:“果然还是得让你多长点肉。”   现在太瘦,抱着容易勒着骨头啊。   蔚邵卿所有旖旎的想法都没有了,他像是报复一样,加大了手中的动作。   ☆、第二章 登徒子,情书到   安宁叹了口气,装作嫌弃的样子,“算了,虽然你瘦的只剩下骨头,勒得慌,但我不嫌弃你。”   说罢,还拍了拍蔚邵卿的肩。   蔚邵卿脾气再好,也被她这种嫌弃的语气给气得磨牙冷笑,“还不都是为了谁。”只是在磨牙的同时,手中抱着她,而且怀里的姑娘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中涌起了满足的感情。现在的安宁和之前躺在床上毫无知觉不一样,伶牙俐齿,活泼生动得让人怀念。   他眼中有一道光闪过,突然低头咬了安宁的肩膀一口,虽然隔着一层衣服。   安宁咬牙:“你属狗的吗?”   蔚邵卿发出低低的笑声,笑声在这静谧的夜晚,有种说不出的蛊惑味道,他原本是属于那种翩翩谪仙,如今反而多了一丝的魔意,“所以你怕了吗?”   怕个鬼啊!   礼尚往来,肩膀被咬的那块隐隐生疼的安宁也直接给蔚邵卿来了一口,这一口可没留情,直接就下去了,不用看也知道,那印记肯定好几天都消不下去。咬得安宁牙齿都有点发酸了,才放开。   她从蔚邵卿的怀里离开,视线同他漆黑的眸子相对,“我总觉得,自从我醒来后,你好像变了不少。”   蔚邵卿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哪里变了?”   安宁十分真诚地道:“变得无耻了。”   以前的蔚邵卿,内心就算再闷骚,也不至于做这些事情,更不至于在大半夜跑来人家女孩子的房间。   想到蔚邵卿这熟练度,她的语气有些不善,“你不会常常做这种事吧?”   蔚邵卿直接听懂了她言外之意,笑道:“放心,只对你做。”   安宁真的觉得蔚邵卿变了,以前的他哪里会说这种甜言蜜语,不过作为被他说的对象,她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她正想张口说什么,就在这时,榻上传来了玉容的声音,还带着些疑惑,“小姐,你醒了?”   她似乎听到了点动静,却又没具体听到的样子。   安宁的脸色白了白,即使是玉容,若是被看到蔚邵卿大半夜出现在他屋里……可是现在蔚邵卿要离开也来不及,他想从窗子里跳出去,玉容那里可是必经的路线。   簌簌的声响传来,玉容显然已经起来了。   安宁往床上一瞥,示意他先躲在那里。   蔚邵卿难得浮现出无奈囧然的表情,撩了撩衣服的下摆,弯腰钻了进去,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即使做着钻床底这种行为,蔚邵卿依旧能够像是在焚香泡茶一样,充满了优雅的从容。   说不定这人在翻她这窗户的时候也是如此。   等他躲好以后,安宁在心下一松的同时,忽的想笑。这钻床底的事情,日后恐怕会成为蔚邵卿的黑历史吧,他居然也有被逼的躲在床底的一天。   这时候,玉容已经走了过来,她望着坐着的安宁,问道:“姑娘怎么突然起来了?还说起了梦话。”   安宁反问:“我都说了什么梦话?”她还真有点忐忑不安,怕玉容真的有听到蔚邵卿的声音,那么到时候,她也只能够将蔚邵卿拖下水了。不过若是蔚邵卿被抓包,他日后恐怕没办法在玉容面前端着架子了吧。   玉容歪了歪头,说道:“只听到点动静,那时候睡得迷迷瞪瞪的,还真听不出来。”   安宁闻言,心中松了松,嘴上却笑道:“我想起了,我是做了一个好笑的梦,所以就笑醒了。”   玉容同安宁感情匪浅,所以有时候说话的时候就随意了点,她一边给安宁倒了一杯水,一边问道:“什么好笑的梦?姑娘也告诉我一下。”   安宁笑道:“我梦到你家侯爷,蔚邵卿他跑去当采花大盗,当登徒子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玉容先是噗嗤一笑,又摇头,“姑娘,少爷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他哪里会做这种事情。这梦境果然好笑。”   安宁坐在床上,她睡觉的时候脚丫子不穿袜子,露出了白嫩嫩的脚,她的脚晃啊晃,一本正经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什么性子。说不定他私下就是个登徒子呢。”   躲在床下的蔚邵卿失笑,这丫头绝对是在故意败坏他,还登徒子。   不过他今日的做法的确是有登徒子的嫌疑。他躲在床下,看着安宁的脚丫子在他面前晃啊晃,晃得人心痒痒的。他耳边听着安宁继续在那边“败坏”他的名声,直接伸手,抓住了那双在他眼前晃悠的脚丫子。   虽然蔚邵卿平时总是稳重从容,但本质上,仍然是一个还没二十岁的少年,偶尔也会有少年的心性,就比如说现在。他手指微曲,轻轻在他脚下挠了挠。   安宁在脚被抓住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偏偏在玉容面前,她还不能挣扎,不然说不定会惹得玉容怀疑。   玉容在那边笑得弯下腰,“等明天后,我一定要告诉少爷你做了这样的梦。”   她话应刚落,安宁便感觉到脚底被挠了挠,痒的要死。   她想笑,却又不敢笑,一排整整齐齐的贝齿紧紧咬着,忍住这种冲动。她轻轻晃了晃脚丫子,想要挣脱开来。蔚邵卿的力道不中不轻,不敢做大动作的她恰好挣脱不开,而且蔚邵卿这个可恶的登徒子还变本加厉,居然加大了挠的频率。   这种折磨……让她身子发软,轻轻颤抖着。   偏偏这时候玉容还端了水过来,要给安宁喝,“姑娘,喝点水吧。”   安宁若是张口的话,恐怕就要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了。不张嘴的话,又会被玉容怀疑。现在的她可谓是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幸好蔚邵卿没有她想象中如此可恶,他终于停下了这种折磨。   安宁刚刚一直用最大的毅力强忍着,猛地一放松,像是前世八百米考完试一样,疲倦一下子涌了过来。   她长长地呼了口气,接过杯子,可是或许是刚刚累了的缘故,手一抖,杯子直接就掉了下来。   砰地一声,摔成了好些碎片。   玉容声音有些愧疚,“都是我不好,姑娘的身体还没好,我应该喂姑娘才是。”   这明明是蔚邵卿的缘故,同玉容不相干,若不是他刚刚故意挠她脚心的话才不会如此。   安宁道:“没事,是我刚刚笑多了,所以有些没力气而已。可见还是那登徒子蔚邵卿的错。”   说到蔚邵卿的名字,她语气中多了一丝的咬牙切齿。   玉容便打算点起灯,打算把碎片清理一下。安宁心里害怕这灯一点起来,在打扫的时候,说不定玉容会看到躲床下的蔚邵卿,毕竟这碎片肯定也有掉到里面,以玉容周全的性子,她肯定不会漏掉床下的,到时候可就丢脸丢大了。   她连忙撒娇道:“玉容,我口渴了,想喝点热水,你先帮我烧壶热水吧,等下载收拾这些好了。”   玉容自然听从,将灯点亮,在去烧水之前,还不忘叮嘱安宁,“姑娘,你可别下床,若是不小心踩到碎片就不好了。”   安宁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乖乖听话。   玉容点了点灯,批了一件外套,便去小厨房烧水了。   等她出屋子后,安宁对床底道:“你还不快走。”   蔚邵卿从床底钻出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晚安。”   安宁没好气道:“有你在,我肯定安不了。”然后便推他出去。   蔚邵卿心里知道玉容随时都有可能会回来,目光在安宁脸上描绘了一圈,唇角微微样子,走到窗户那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落地无声。   他离开以后,安宁这才安心下来,不然像是怀揣着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炸弹,这种事情太考验心脏了。   蔚邵卿走后一会儿,玉容便端着热水回来了。   她将水壶放在桌上,视线望向窗外,咦了一声,“睡前的时候,窗户不是关好了吗?”怎么现在又打开了?   安宁心中暗骂蔚邵卿做事不靠谱,嘴里道:“我之前开的,觉得屋里有点闷,所以就开了。”   玉容点点头,在找到答案以后,也没有追究下去。   她倒了一杯热水出来,因为很烫的缘故,所以不好立刻让安宁喝,而是先搁在桌上。   然后拿扫帚,轻轻将碎片打扫干净。   安宁忍不住要为自己的英明点赞,玉容果然是打扫了床底下了。   等喝完一杯热水以后,她重新躺下,玉容也就灯给吹灭。   安宁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慢慢的,困意重新产生,她再次陷入了睡梦之中。   ……   等睡醒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因为她身体的缘故,玉容她们现在早上从来不会主动叫醒安宁,而是让她自然醒。   她早餐已经只能喝米汤。她之前有一次同周李氏抱怨,表示自己喝了好几天米汤,至少可以稍微多点其他的食物,比如面线、粥这种入口即化的东西,至于米饭和菜,她在这个月内已经不奢望能吃到了。   周李氏很好说话,表示从下一顿便会给安宁选择的机会。   等下一餐到来的时候,安宁望着五碗的米汤直接就懵了。第一碗是掺了鸡汤的米汤、第二碗是掺了鸭汤、第三碗是加鱼汤……   每一碗都是将汤最上层的油过滤得干干净净的,绝对不会留下一滴的油。   在那之后,安宁便对这彻底失望了。   今天安宁的早餐是加了牛肉汤的米粥。   她喝完米汤后,决定去院子走走,这些天她每天在屋子里已经躺够了。养了几天,身体也好转了不少,至少在院子中走一会儿没什么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现在这具身体格外的怕冷,她还特地多穿了一些。最让她郁闷的是,蔚邵卿昨天那一咬,果然在她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在玉容和桂圆看过来的时候,她连忙将这印记用衣服遮好。   虽然有点不愉快,但想到她之前咬那么大力,蔚邵卿身上的伤口只会比她更深,对比一下,她心情就变得愉快起来。   说起来,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除了她这些亲人,最受罪的便是静静了。   静静每天都在嗷呜地喊着,显然是在召唤她。   安宁偏偏一直都没醒来,蔚邵卿他们又不能将静静带去看她,导致静静每天都垂着耳朵,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保不齐在他心中,安宁抛弃了他。   周李氏忍不住感慨道:“静静真是只好狼啊,你不在的时候,他胃口都小了不少,瘦了好多。”话语之中很是心疼他的遭遇。   或许是因为心情沮丧的缘故,安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都被他给祸害了,没有一株完好的。唯一让她庆幸的是,那盆最珍贵的墨兰蔚邵卿特地拿到蔚家,让懂得照料的人去照看着。按照他的说法,若是安宁醒来后,见到原本价值万金的兰花成为了枯草,绝对会心疼得当场晕过去。   不得不承认,蔚邵卿的确很懂得她的心态,她本质上就是个小财迷。就冲着那盆被养得很好的兰花,安宁也要给他点赞。   至于其他被静静祸害了的花草,看在他这段时间受苦了的份上,安宁也就不同他计较了,大不了等身体痊愈以后,她再继续种植好了。唯一幸存的水池中的荷花。   安宁穿戴好衣服,走到院子,静静果然扑了上来,他尾巴左右摇摆着,显然心情很好。   安宁后退了一步,省的被静静真的扑倒,她现在可是虚弱的病人呢。   她伸手摸了摸静静的头,静静却直接躺下,露出了小肚子,这姿态显然是要安宁给梳毛。   安宁噗嗤一笑,“梳毛可以,我先给你洗澡,你可是有一个多月没洗澡了。”静静虽然平时对周家人也亲热,但是他最亲的还是安宁,洗澡这份工作也只有安宁能够做。安宁这一昏迷,静静一个多月都没洗澡过。   静静十分可怜地嗷呜了几声,他一只威风凛凛的狼,做出这副撒娇的姿态,杀伤力实在太强,玉容和桂圆都心软了,说道:“姑娘,要不我们先给他梳毛吧。”   安宁虽然十分疼爱静静,但是才不惯他这毛病,对玉容说道:“你去厨房吩咐烧些热水,我给静静洗澡。”   她这身体,现在太过虚弱,能不碰凉水还是别碰的好。   等热水取来了以后,安宁便开始给静静洗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别重逢的缘故,静静今天洗澡很乖,不像以往一样,弄得安宁这个帮忙洗澡的人也满身是水。   等洗完澡后,安宁用大大的毛巾给他擦身子,擦得差不多了后,同静静一起坐在院子中休息。   四月的阳光十分和熙,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等静静身上的毛晒干了以后,安宁便给他梳毛,梳了不到一刻钟便开始感到累了,换了玉容和桂圆上来。   看着静静眯着眼,十分惬意的样子,安宁心中一暖,忍俊不禁,“一只狼活得比我们还悠哉呢。”语气之中有几分羡慕,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都有些不习惯。   玉容和桂圆都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这时候,霜儿走进院子中,对着安宁福了福身子,“姑娘,于公子来了。”   “于公子?”安宁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于公子。   霜儿花痴道:“于峥于公子,我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玉容哼了一声,“侯爷才不比他差呢。”   原来是慕清玄啊。   安宁恍然大悟,他今日是以于峥这个身份登门的吗?看着玉容的神态,她不由失笑,论相貌,蔚邵卿当然也不会比慕清玄差,只是这两人是不同的风格,一个偏向妖孽,一个是谪仙。很显然霜儿更喜欢的是妖孽类型的。   安宁想起在南夏的那段时间,想起已经死亡的苏嬷嬷,眼神黯淡了下来,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让于公子去凉亭吧,我等下过去。”   玉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安宁笑道:“别怕,你家姑娘我不会那么简单被拐走的。”   倘若她在蔚邵卿之前就遇到慕清玄,说不定会动心,但现实就是她先喜欢上了慕清玄。再说了,慕清玄所喜欢的也不是她吧,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一直是他表妹。   她刚刚和静静闹了那么一顿,衣服都有些凌乱,连带的发髻都有些歪了。   玉容一丝不苟地将裙摆上的褶皱抚平,又重新给安宁梳了头发,还选了一个桃花的玉簪子戴上,耳垂上则是紫眼睛耳坠,那神秘透净的紫色衬托得耳朵莹润如玉。   玉容还想给安宁画个淡妆,安宁黑线道:“不必了,这样就可以了。”   玉容认真说道:“这怎么可以,在客人面前可不能失礼。”   安宁见蔚邵卿的时候,玉容可没说过要给安宁化妆一类的话,可见这丫头心里门清的很,对于内人外人的分界那是相当清楚的。   等弄好了以后,半个小时都过去了。   安宁严重怀疑玉容是故意让慕清玄等的。   收拾好了以后,安宁款款去凉亭。   安宁在同人会面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守着,玉容他们很清楚安宁的性子,所以都在远处远远看着他们。   慕清玄脸上看不出半分的不耐烦,当安宁出现的时候,他的视线便没离开过安宁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等安宁在他面前坐下后,他才说道:“你瘦了。”   安宁摸了摸自己的脸,“等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养回来了。”   慕清玄眼中闪过一分的戾气,“你放心,我回去后定会了结苏兰。”他没想到在他剁了苏兰身边大部分的人,警告过后,苏兰居然还敢对安宁出手。   安宁却笑了,说道:“不必,我已经为自己报仇了。苏兰死了,是我杀了她的。”   慕清玄当时在收到安宁受伤的消息,便从南夏赶了过来。若不是因为蔚邵卿这边有唯一能够治疗安宁的路神医在,慕清玄早就不顾一切将安宁给带走了。尽管如此,他也四处搜索着能够用到的药材。   在收到安宁醒来的消息后,他也曾想过去看安宁,却被拒绝了,念在安宁大病初愈,不能从床上下来。慕清玄只能忍了,于是便拖到了现在。   只是没想到,同安宁这一见面,就收到了这么大的消息。   饶是他,也有些不明所以,安宁明明昏迷着,又怎么会说她杀了苏兰。   “难道是在梦境中?”他问道。   安宁摇摇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她也需要在慕清玄这里寻找一个答案。从她穿越到冰冻了九年的五岁身体里,一直到苏嬷嬷的死,她同苏兰同归于尽。   她的话语不需要带所有的偏颇,就已经足够让慕清玄身上的冷气越来越盛。   “苏兰、陆璇。”他念着这几个名字,看他身上的杀气,即使苏兰死了,恐怕还会被他拿出来鞭尸。   安宁笑道:“你想鞭尸也不成了,苏兰的身体估计被炸碎了吧。”那炸弹的威力可不小呢。   至于陆家……猜也知道,等慕清玄回去后,陆家很快就要承受他狠狠的报复。   慕清玄疼惜地看着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表妹却受了这么多的罪。   安宁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为何苏兰如此恨我?为何她说我是背叛者?”   慕清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是我们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不关你的事情。”   他说道:“在当时的仪式中,需要使用祭品。苏兰的女儿,是最好的祭品。”也正因为念在这个缘故,慕清玄那时候才没有解决苏兰,不仅仅是看在苏兰是长辈的份上。谁知道她却变本加厉。   安宁沉默了一下,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即使是仪式,那时候的我才五岁吧,根本没法做主。她应该要恨的应该是做这个选择的人,却迁怒到一个小姑娘身上。那苏兰,也不过是懦夫。”   慕清玄问道:“你可愿随我回去?”   安宁惊讶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会像最初一样,直接把我带走呢。”   慕清玄完美的面容中淡淡的忧伤浮浮沉沉,“在看到你昏迷的时候,我便告诉自己,只要你能够再次醒来,我便再也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我不愿你有一丝的难过。”   他也看到了,在大周这些年,他的表妹生活得很快乐,比小时候在他身边还要快活。这使得他越来越怀疑之前的做法。   这种情绪在安宁倒下的时候达到了最高点。   原来他所求的便是她一世的平安快乐。   安宁咬了咬下唇,说道:“谢谢。”她能做的也只有说这句谢谢。   慕清玄深深地看着她,“你知道,我最想听的不是这句话。”   偏偏他最想听的话,安宁却没办法说出来。   慕清玄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她面前,说道:“这是我这些天所寻到的绿珍珠,对于日常解毒功效最好,你平时可以带在身上。”   安宁眨了眨眼,有些疑惑这珍珠真的能否解毒。难道不需要磨成珍珠粉吗?但慕清玄都这样说了,她便乖乖点头应了下来。   慕清玄的嘴角勾了勾,对她道:“至于苏兰其他的势力,我回去以后会一一驱除。”   这些就同安宁没有什么关系了。在苏兰已死的情况下,那些人恐怕也不会真过来寻安宁的麻烦。   她同慕清玄就如同普通的朋友一样说着话,气氛和平。   慕清玄终究不能在大周滞留太长时间,特别是在蔚邵卿对他知道根底的情况下。更何况,苏兰这位大祭司和苏嬷嬷这位二祭司的死亡,给他带来了好处也带来了不好的地方,他也得尽快回去处理。然后吸收能够吸收的人,解决不能吸收的。   他最后看了安宁一样,然后离开了周家。   等他走后,安宁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放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绿色珍珠。安宁第一次看到这所谓的绿色珍珠,而且同一般坚硬的珍珠相比,这珍珠居然是软的。   安宁感慨着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她将珍珠握在手中,可以感觉到一股的湿润气息,温柔得透入体内,让人为之舒畅。   果真是好东西!   她眨了眨眼,拿着这东西,去找卫先生,让她帮忙看看。   卫先生在看到这绿色珍珠的时候下了一大跳,平时的除非天崩地雷的事情,不然她鲜少失态。现在的她却嘴巴微微张大,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惊讶:“绿珠!”   安宁蹭了过去,问道:“是好东西吗?”   卫先生拿在手中,感受到那股传自绿珍珠的生命力,脸上的震惊犹存,“真的是绿珠。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带着生机勃勃。”   见安宁仍然不解,卫先生解释道:“绿珠,据说是一种解毒的圣品,戴在身上可以百毒不侵,还具有调养身体的效果。你现在体内的残毒最是难以去除,这绿珠得好好佩戴上,即使不能马上清除你体内毒素,长年累月下来,还是有好处的。”   说罢,将绿珠还到安宁手中。   安宁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生命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似乎更有力气了。   她唇角勾了勾,看来当真是好东西。   卫先生直接拿来一条白色的带着淡淡药味的绳子,将这绿珠穿过,然后亲自给安宁系在脖子上。   绿珍珠同胸口亲密接触,心脏瞬间感觉到有暖流流过,暖洋洋的,就连呼吸都顺畅了的感觉。   安宁佩戴好,同卫先生相视一笑。   卫先生见她笑容恬淡,心道:也不知道这传说中的绿珠,是否能改善安宁的身体,说不定安宁体内的毒素会因为这东西而提前清理干净。绿珠胜过诸多珍贵药物的调养效果到时候一定能够起作用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坐不住了,便要去寻那路神医。   在见到路神医,得到了有了绿珠,安宁需要服用那毒药五年,如今只需要三年,三年后,用绿珠再调养个五年,身体便可以恢复如常。   这让她大喜,并勒令安宁平时不许摘下这绿珠。   安宁只带了半天时间,便感受到这东西的好,自然乖乖听从。她心中也有几分的唏嘘,慕清玄,对他表妹真的没话说。这绿珠的价值,恐怕完全不在他当初给凌青恒的贺礼之下。   至于蔚邵卿,即使他再吃慕清玄的醋,也不会同安宁的身体过不去,更何况安宁的态度又摆的十分明显。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提起,仿佛今日登门拜访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访客,不是南夏的王爷。   这种态度,无疑让安宁很暖心。   既然蔚邵卿在之前慕清玄到来的时候,没对他下手,现在自然也不会。除非哪天慕清玄真的危害到了大周。   蔚邵卿手中颇有一些势力,他多少也看分明慕清玄的真正家底,对于慕清玄打算复国的想法,其实还真有点喜闻乐见——南夏可不是两百多年前,这些年对大周可不算安分。有人给他们添堵一下也是好的,省的他们整日谋算起大周。   两人在对话的同时,都很有默契地用于峥这个名字,而不是慕清玄。毕竟慕清玄一个别国的王爷,无缘无故来周家,若是被人知道,终究有所不妥。   ……   安宁现在每日要做的便是在家调养身体。   在养了十来天以后,她的待遇终于好转,不再是每顿各种口味的米汤伺候。而是变成了粥和易消化的面线,即使味道还是十分清淡,也足够让她激动死了。   在知道她身体复原了不少以后,凌青恒还让人送来了一些调养的药材。   安宁直接让她娘都收进库房之中。   与此同时,笑儿、艾莉等人也来到了大周。   当周李氏告诉安宁,有个笑儿的姑娘找来的时候,安宁怔了怔,这才想起她那时候因为不确定能否回到这身体中,所以没告诉笑儿真相。恐怕在笑儿眼中,她那时候去找苏兰后,便没有生路了。   她连忙让周李氏将笑儿给带进来。   笑儿见到安宁后,怔了怔。这周家的姑娘的相貌活脱脱就是圣女长大以后应该有的样子,她目光对上安宁含笑的眼神,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浮现了出来,这个猜想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不可置信,“小姐?”   安宁含笑道:“是我。我还活着。”   不需要说额外的话语,两人便都已经明白过来。   笑儿神情恍惚,“我以为你……”   安宁让笑儿坐下,说道:“我原本也以为我肯定会死了,谁知道我却还活着。”   她将事情简单地告诉笑儿,若是普通人的话,肯定以为安宁只是在说笑话,人的灵魂怎么可能从一具身体到另一具身体中来回换。可是笑儿却完全没有怀疑地接受了下来,还一副“就应该这样”的表情。   安宁原本还打算多说一些她们相处的话来取信她,如今都排不上用场了。   笑儿仔仔细细看着安宁的样子,笑道:“小姐长大了的样子果然是美人。”   安宁抿唇笑了笑,问道:“你们有何打算?我原本想着,若是我死了,就让你们过来大周,避过那苏兰,好好隐姓埋名生活。”   谁知道她没死,苏兰反而死了。   她顿了顿,说道:“你若是要回到表哥身边也是可以的。”   笑儿摇摇头,说道:“我们几个都是嬷嬷所救的苦命人。嬷嬷死了,我们自然要遵从她的意思,保护小姐。”   意思很明显,苏嬷嬷在,他们便是苏嬷嬷的人。苏嬷嬷不在,他们便是安宁的人。   以笑儿和另外三个护卫的能力,若是留在安宁身边,还真是一股助力。   三个暗卫,其实都没有真正的名字,只有编号,二号,七号和九号。他们三人也习惯了这编号,没有另取名字的意思。   安宁这回的受伤,也让她意识到了,单单只有情报那是不够的,保护自己的力量也是需要的。她虽然可以找蔚邵卿帮忙,可是私心还是更希望有自己的保护力量。笑儿和这三人的到来,无疑为她开了另一扇的大门。   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笑儿,笑儿直接便接下了这份工作,还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挑选一些资质好的孤儿,然后让二号、七号培养他们的身手。至于九号,按照笑儿的说法是,他本事强是强,但是不擅长教学。所以还是专门做暗卫就好了。   笑儿同时还说了,苏嬷嬷虽然这些年来因为安宁的死心冷意灰,不怎么管事,但手中还是有一部分的势力。只是在她不作为的情况下,那些手下保不齐就有人被人收买,不然当初陆璇他们也不会那么顺利地摸到苏嬷嬷的住所,带走那冰棺。   笑儿问道:“小姐,是否要将那些人接手?”   安宁摇摇头,说道:“既然当时嬷嬷只将你们四人给我,那就代表着在她眼中,唯有你们四人才是最可以信任的。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去从剩余的人中甄选出来。而且我也相信,给你们几年时间,你们一定可以帮我培养出不输给他们的人手。”   笑儿点点头,说道:“笑儿定不会辜负小姐的期待。”   安宁因为他们的到来,太过激动,一时之间,反而忘记了另外一个严重的事情。   等到她娘抹着眼泪,拿着一封信过来寻她的时候,她才想起这一出,简直恨不得敲掉自己的猪脑袋。   周李氏哭道:“你这孩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却都憋在心里也不说。”周李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信了信上的事情。那信上可是将一些只有她和女儿直到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的。   她原本以为女儿只是昏迷了而已,谁知道她的灵魂居然跑到南夏去了,还有了这么一遭匪夷所思跌宕起伏的经历。   安宁连忙拿手绢擦她的眼泪,哄她,“娘,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周李氏拉着她的手,哭道:“你做事之前,总得想想我们,别总想着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你若是有个万一,让娘我怎么活啊。”   她生下三子一女,三个儿子都死得差不多,就只有安宁这个女儿,而且安宁还是她四个孩子中最重要的那个,倘若连安宁都出事的话,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相比较之下,安宁偷偷弄了一个庄子,帮助一些可怜无辜的人,反倒没什么。   周李氏也只知道女儿那是在做好事。   安宁哄了她娘好久,最后不得不使出苦肉计,装作一副疲惫的样子,周李氏果然立刻就心疼上了,不再说安宁了。   成功搞定周李氏这边,安宁又问周李氏,其他的信是否也在她这里。   周李氏说她这里只有她和周慧的信件。   因为已经醒过来了,自然可以收回给慧姐儿的那封信。   只是……蔚邵卿那封信显然已经到他手上了。   安宁一想到某人现在可能会看到她那份情书,顿时就头大如牛。当时的她的的确确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感情表达上一点都不含蓄。那时候她情绪正上来,写的时候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回头一想……太羞耻了。   安宁捂着脸,恨不得时光流逝到那个时候,赶紧把那信件给毁灭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注定只是奢望,她拍了拍自己红透了的脸颊,又灌了几杯水下去。   等放下杯子的时候,霜儿就进来了,告诉她:“蔚侯爷来了,说是有事寻姑娘。”   安宁咬了咬牙,直接说道:“跟他说,我人不舒服,暂时不见。”   能拖一刻是一刻吧。   她唯一没料到的是蔚邵卿现在的脸皮显然比以前厚多了,在这种拒绝接见的情况下,他还能找上她娘。   当周李氏将蔚邵卿给领到安宁面前的时候,安宁很想买块豆腐去撞一撞。她努力给自己打气,大不了就说自己那时候发烧呗。   她视线对上蔚邵卿似笑非笑的眸子,蔚邵卿的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安宁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第三章 两情相悦,晴天霹雳   周李氏担忧地看着安宁,“你身体怎么不舒服了?是不是需要再让邵卿用内力给你化开体内的药性?”   安宁这才明白,敢情蔚邵卿是用这种法子成功让她娘帮忙的。一牵扯到安宁的身体问题,周李氏就完全没有原则这东西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只能默默认了,说道:“是这样没错。”   周李氏立刻看向蔚邵卿。   蔚邵卿神色平静,“我自然会竭尽全力。”   周李氏一脸的感激,“那就拜托你了。”   安宁看他那种笃定的模样,就感到手痒。等周李氏离开后,她气鼓鼓地看着蔚邵卿。   蔚邵卿眸子中荡漾着清浅温柔的笑意,声音如同山中清涧一般清朗悦耳,“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诗正是安宁之前写在信上的一首,当时情绪上来的时候,加上两人相隔千里,便心有所感。如今却被蔚邵卿给念出来,安宁的脸涨得通红,一时之间连语言能力都暂时失去了。   蔚邵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很高兴,也很心疼。”   在收到这信件的时候,在知道安宁的心意,那种从所未有的幸福感在心房中填满。世界上最美满的莫过于两情相悦。之后便是心疼,心疼她同归于尽的破釜沉舟,心疼她的孤立无援。幸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蔚邵卿握着她的手。安宁的手因为身体缘故,基本都是凉的,蔚邵卿的手平时也是凉的。但是架不住他有内力,内力从手心慢慢传递到安宁的手中。倘若没有确定安宁的心意,恐怕他不会直接作出如此唐突的行为。   安宁原本还有点想甩开,但是在接触到那温暖时,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你又何必浪费内力呢,反正迟早都会冷的。”   蔚邵卿今天休沐还好,等去皇宫后,她的身体依旧会重新回归原来的凉意。   她侧头看着蔚邵卿,低声说道:“现在已经好多了,自从带上了慕清玄送的绿珠,身体就好了不少。慕清玄真是个好人。”只是还是习惯性地冰凉。安宁甚至想,若是到夏天,仍然如此的话,那么说不定就不用使用冰块了。   蔚邵卿脸黑了一瞬,“我现在不太想从你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在这种明显是要互吐衷肠的时期,听到喜欢的姑娘对别的男人的赞美,心中不自觉就被添堵了一把。   安宁发现蔚邵卿真的很可爱,似乎在收到情书,两人捅破那薄薄的一层纸以后,他便不吝啬表现出自己的醋意,同之前闷骚的表现迥然不同。   安宁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知道什么是好人卡吗?”   蔚邵卿不耻下问,“被夸好人不好吗?”   安宁笑着说道:“倘若日后有个姑娘说你是个好人,那很有可能就是要拒绝你的意思。在某个地方,那里的姑娘在拒绝人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说,你是个好人,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姑娘。所以好人卡又被称为是拒绝卡。”   蔚邵卿的理解能力杠杠的,立即说道:“所以慕清玄的确是好人。”   安宁噗嗤笑了笑,笑得身子微微颤抖。   她抽回了手,对蔚邵卿说道:“其实那诗还有后续的,想知道吗?”   蔚邵卿从善如流,“自然是想的。”   安宁拿出了笔墨纸砚,蔚邵卿特别上道地在旁边磨墨。   安宁心道:能够时常使唤这位侯爷来为自己“红袖添香”,她这待遇绝对是头一份。   等墨香充盈着屋子后,她用毛笔吸满了墨汁,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上了:“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她顿了顿,又补上了后面的几句话,“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蔚邵卿忽的握住了安宁握着笔的手,然后在诗词的旁边,绘上一轮明月,旁边还有星光点点。   显然是在用这种方式回应她。   等画完以后,蔚邵卿说道:“五月份正好是我的生辰,这便当做是提前送我的生辰礼吧。”   安宁眼波流转,说道:“也行,那我今年可就不送你礼物了。”   蔚邵卿道:“在我眼中,这份比什么都要来得珍贵。”   安宁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耳朵红了红,转移话题,“总觉得很不公平,只有我写给你,却没看到你写给我。”   “你想要?”   安宁唔了一声,说出心里话,“我还没收到过情书呢。”在前世倒是收到过,不过基本都被她看过后就拒绝了。那时候的她可是典型的好学生,忙着当学霸还来不及,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想法。等毕业以后可以谈恋爱了,却又被一场车祸给送了过来。   蔚邵卿没说话。事实上,安宁在京城中的行情十分走俏,特别是在那些文人骚客中。在他们心中,周县主就是个才貌双全的佳人。也有一些做白日梦的秀才举人,想着才子佳人一类的戏码,还偷偷想着给安宁呈一些他们自己写的倾慕的诗词。   只可惜这些东西还没送到安宁面前,就已经被他给截了。   蔚邵卿想到这里,有点小心虚,他虽然自认为那些人心术不正,配不上安宁,所以才截了下来,但终究没告诉安宁。   他咳嗽了一声,还是选择坦白从宽。   安宁无语了,说道:“我就说嘛,连玲珑都能收到,没道理我一封都没有。”搞了半天,是有人给拦下来了。   蔚邵卿问道:“谁写给玲珑的?”   安宁眯着眼,嘴巴倒是十分严实,“这个我可不能说,反正玲珑才不会傻到被几首情诗给收买呢。”   她想了想,说道:“不行,我还是觉得我吃亏了。”她上下扫了蔚邵卿一眼,却也不会因为那些居心不良又无关紧要的人同蔚邵卿生气,毕竟蔚邵卿也是为了她好,虽然这个人恐怕最开始也打上她主意了。   虽然不会生气,但是给个小小的教训还是可以的。   她将桌子上的画装裱起来,又说道:“这样好了,你截了几封,那就补给我几份。嗯,必须是你自己写的。”   这样算来的话,她只写了一封,蔚邵卿到时候还得写好几封,那还是她赚到了。想到这里,安宁不由笑得一弯秀眉弯成了月牙儿。   蔚邵卿见她眸子中闪闪发亮,像是盛满了漫天璀璨的星辰,竟是不想,也不愿拒绝,含笑应了下来,“好。”   安宁乐了,“我到时候可是要检查水平的,若是写的不好……”   蔚邵卿问道:“又待如何?”   安宁笑道:“写的不好的话,我就打回去,让你重新写。”   蔚邵卿脸上浮现出纵容的浅笑,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那可就摆脱周先生的指导了。”   安宁也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伸手捋了捋莫须有的胡须,仿佛自己真的是以为大儒一般,“好说好说。”   目光相对,安宁心中涌现出了甜蜜的情绪,忍不住垂下眸子。   或许是因为在短短一段时日就死过两回的缘故,安宁觉得原本横亘在她身上的诸多顾忌也随之飞灰湮灭。即使蔚邵卿一开始接近她是别有目的又如何,可是他所放在她身上的感情,却是货真价实的。   与其因为诸多的顾虑而小心翼翼,不肯投入感情,还不如酣畅淋漓地享受一把。即使将来两人有缘无分,那么至少也曾深深在对方生命里留下过痕迹。在当时给蔚邵卿写信的时候,她最后悔的便是自己之前的前瞻后顾,导致心意在“死”前,甚至无法传递过来。   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呸呸呸,生命有缘无分,她和蔚邵卿才不会走到这一步呢。   蔚邵卿又道:“你不在的日子,周家又乱糟糟的,我便将蹑影暂时放在我府里照顾。听闻她近日的胃口都不太好。你若是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她。”   比起蹑影,安宁其实对静静的感情更深,如今听蔚邵卿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愧疚。   她点点头,“等明天,我便亲自做烤饼去喂她。”她寻思着,说不定她还可以骑上马走两圈,她最近的身体的确是好了不少。   接下来,两人又玩起了我作诗,你绘画这一套。一个早上下来,便已经有了四幅的作品。这回的安宁可是学乖了,没有题那种一看就是表白的诗词,大多数是描写春光的。   四幅画作,安宁自己两幅,蔚邵卿也收下了两幅,连同最初那幅,一共是三幅。   快到中午的时候,玉容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进来。   她脸上含着暧昧的笑意,“姑娘,我没打扰你们把?”   这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安宁脸颊飞上了一朵红云,啐了她一口,“你要直接进来也是可以的,我们可没做什么。”   玉容却笑道:“我只是想问,少爷传功是否传好了?我应该没打扰吧。”   她早就猜到她家姑娘身体没问题,只是当时没台阶下,所以才硬着头皮使用那理由,现在也无非是用这打趣一下这两人。她所尊敬的少爷同她所喜欢的姑娘走在一起,最开心的便是玉容了。   她也在心中感慨:自从姑娘醒来以后,同少爷之间的发展便一日千里啊。   安宁没好气说道:“好了,你还是直接说你的来意吧。”   玉容道:“老夫人让我过来说一声,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少爷可以过去了。”   蔚邵卿这段时间被周李氏以补身体的名义,时常留下来吃饭,有时候直接住在周家。周家其他的人,似乎也习惯在吃饭的时候,多出这么一个人。   安宁想到这里,就想咬牙,哀怨的眼神不断往蔚邵卿身上飘。   凭什么蔚邵卿可以吃各种的美食,她呢,除了粥、就是面线!而且还是清淡到不行的那种。   她忍不住看向蔚邵卿,“我娘最近可喜欢你了。要不,你同她说一下,改善一下我的伙食吧。”   看着她哀求的眼神,蔚邵卿不忍拒绝,但是又不可能真的去得罪未来丈母娘,只好表示他会敲一下边鼓,但能不能起到效果,那就只能看周李氏意思了。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便是周李氏。   安宁目送他离去,桂圆也端上了安宁的午饭——嗯,一碗粥。   或许是怀抱着一丝的希望,安宁倒是没马上吃下这碗粥。说不定等下她娘就过来给她送点心了呢。   事实证明,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周李氏直接表示,安宁至少得再吃十天,才能换上正常的饮食。   而且周李氏在看到安宁居然没吃午饭,很生气,还将十天给延长成十五天。   周李氏还说道:“你这孩子,别总是欺负邵卿老实。”   安宁觉得人生简直不能爱了。她觉得她在她娘心中都要失宠了,地位都快被蔚邵卿给取代了。   她的红烧肉、虾饺、土豆炖牛肉……也再次远离她了。   她直接迁怒到蔚邵卿身上,决定等蔚邵卿送信过来的时候,一定要挑出一堆毛病,然后打回去,重新写。   ……   第二天,安宁倒是一大早便起来,去厨房做给蹑影吃的烤饼。   很快的,她便发现这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做出来的烤饼味道太香了,勾引得她的手蠢蠢欲动,恨不得自己吃上一些。   偏偏这些东西没有她的份。   她叹了口气,将烤饼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省的这味道一直勾引她,然后装进食盒之中。   桂圆拎着食盒,直接走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她这回上蔚府,蔚府的下人对她似乎更加恭敬了,特别是门房,那恭敬程度,简直不亚于对蔚邵卿本人。她却不知道,这是因为在安宁昏迷期间,蔚邵卿为安宁所做的那些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在他们心中,周安宁可是妥妥的未来侯府夫人,当然得好好表现一番。   安宁进了府后,轻车熟路地去了马厩。或许是因为蔚邵卿昨晚回来交代过的缘故,蹑影今日被特地牵了出来。   安宁一眼就在十多匹骏马中,见到了她家蹑影。蹑影即使在马中,也算得上是长得好的,她的尾巴甩了甩,颇为熟悉她性情的安宁便猜到她现在肯定是性情不太好。   想到蔚邵卿说,蹑影因为她一直不来的缘故,胃口都变得不好,安宁顿时满是愧疚。   连忙小跑着过去,拿出十二分的感情深情呼唤,“蹑影。”   蹑影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耳朵还动了动,偏偏没有要搭理的意思,还转过身子,拿着自己的马屁股对着安宁。   安宁现在正愧疚着呢,哪里会计较这些。她心里清楚,蹑影这是不高兴了,不高兴她这么长时间都没出现。   她上前几步,伸手摸了摸蹑影的耳朵,好现象是蹑影不至于甩开她,虽然还是很傲娇地不理她。   安宁叹道:“我前些天生病了,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才没来看你的,绝对不是不要你。”   虽然蹑影不一定能够像静静一样,听得懂人话,但安宁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很显然,她这一招失败了,蹑影还是不理她。   另一个伺候马的仆役,连忙搬来一筐鲜嫩的胡萝卜,安宁拿起胡萝卜,要喂蹑影。   蹑影平时对胡萝卜也挺喜欢的,这回却只是嗅了嗅,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安宁大吃一惊,可见蹑影这回还真的是气坏了,连食物都没效果。   她视线落在她带来的食盒上,心中一动,打开食盒,将外面几层纸一层一层揭开,烤饼的香气立刻就散了出来。   安宁当时是刚烤好就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到现在还热腾腾的。   刚刚还对胡萝卜爱理不理的蹑影果然有所变化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烤饼,还叫了几声,意思很明显不过:你还不快点拿这个喂我!   以前她催促的时候,总是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安宁嘴角抽了抽,敢情刚刚是因为她最近不爱胡萝卜了,所以才不搭理的啊。   她拿起一块的饼干,刚往蹑影的嘴巴凑了凑,蹑影立刻叼住另一边,安宁手刚松开,她就咯吱咯吱地咬了起来,还十分惬意地甩尾巴。   吃完后,还拿鼻子拱着安宁,催促她。   这个有奶便是娘的!   安宁撇了撇嘴,继续喂蹑影。   等喂完全部的烤饼后,或许是看在烤饼的份上,蹑影终于搭理了她一回,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安宁的手心。可是她这表现,安宁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舔她手上残留下来的甜味。   等舔完以后,这位姑奶奶也勉勉强强愿意让她上了马背,载着她悠哉地走了好几圈。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熏得人晕晕欲睡,安宁走了几圈以后,便从马背上下来,伸手又摸了摸蹑影的耳朵。她决定这几天每天都做烤饼,好好同蹑影联络一下感情。   蹑影的性格和静静不太一样。静静在她面前,特别粘人,还喜欢对她撒娇。蹑影就不一样了,她性子更高冷傲娇一点。   等同蹑影玩了好一会儿后,安宁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起头,却看到远处玉秀遥遥站在那里。   安宁走了过去,玉秀给她行了下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现在的玉秀似乎有点奇怪,以前的玉秀可谓是对万事都不在意的冰美人,现在的她,身上却萦绕着一股让她不太舒服的气息。   若是玉容的话,安宁肯定会直接问。但是她同玉秀虽然有几分交情,但是也没到可以随便问这种私事的程度,她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玉秀神色复杂,抿了抿唇,问道:“表姑娘,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安宁怔了怔,也有点好奇玉秀想说什么,她点点头,随着玉秀一起去了她屋内,桂圆则是在门口守着。   等进了屋,玉秀将门关上。   安宁刚在坐下,玉秀便直接跪在了她面前,力道还不小,安宁听着那声响都觉得疼。她吓了一跳,想要让玉秀起来。   玉秀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表姑娘,您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将来定能够找到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你就放过我家侯爷吧。侯爷三代单传,我们侯府不能断在他这一代上,他不能没有子嗣。”   安宁听得云里雾里的,心中却有不安的情绪来回激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秀咬牙道:“虽然少爷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侯府的子嗣就这样断绝。路神医说了,你体内的毒,至少得花五年之间才能清除干净。即使五年以后,也得花十年时间调整身体,而且怀孕的几率也不高。”   安宁像是被一道雷给直接劈下来一样,一时之间,外界的声音似乎距离她很远。   她身上的毒,就那么难以清除吗?即使是路神医出手也是如此吗?   五年加十年……那时候的她也差不多要三十了吧。连路神医都说怀孕的几率不高,可见情况十分严重。   安宁紧紧咬着下唇,心中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   苏兰。   在这时代的人眼中,无后便是大罪。特别是蔚邵卿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甚至没有同族的人,连过继的对象都不好找。   她眼眶红了红,下面的唇瓣甚至被她给咬出了血,血腥味让她的理智清醒了几分。   她回过神,重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玉秀。   “你若是真的喜欢少爷,便不该让他落得无后的下场。”   安宁看着玉秀,她是否应该放弃这段感情呢?以她的性子,即使将来没有孩子,也绝对无法容忍蔚邵卿为了后代去同别的女子生子,即使蔚邵卿并不爱那个人。   她的脑海中忽的闪过蔚邵卿对她说过的话语,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   安宁忽的就笑了。她为什么要放弃?蔚邵卿在知道这一切后,都不曾想过放弃。她若是因此而后退,岂不是太过软弱了。再说了,怀孕几率低,并不代表不能够怀孕。她现在又有着玉珠帮忙调整身体,情况只会比原来的更好。   她目光落在玉秀身上,声音冷淡:“你应该也劝过你家少爷这些话吧。”   玉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的不甘,“少爷现在正情浓之时,不愿放弃。”   安宁笑了笑,声音多了几分的坚决,“蔚邵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即使日后有再多的风风雨雨,我也会同他一起面对,包括这件事。”即使外面会因此有闲言碎语,那又如何?她原本就不是为了外人的目光而活着。   她才不要连努力一下都不去尝试,就直接自顾自地以为了蔚邵卿好的缘故,放弃这段感情。她周安宁,从来就不是那种如此胆怯的人。   “以邵卿的性子,他肯定会下令隐瞒这件事情。你却跑来告诉我,想要我主动退出……”她一旦理智回来了,分析能力自然蹭蹭往上升,“玉秀,你其实是喜欢着蔚邵卿的吧。”   她清亮的目光落在玉秀身上。   玉秀眉眼之中是满满的不赞同,“你打算因为你的爱而毁了蔚家吗?”   安宁忽的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不复以往面对玉秀的温和,褪去了温度,显出几分的冰冷,“玉秀,其实,你一直喜欢邵卿吧。”   玉秀身体一震,脸上流露出一丝被看穿的恐慌,然后抿着唇,不复以往的神情冷淡,“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她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她从七岁的时候就跟在侯爷身边,生命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以他为主。倘若侯爷是那种纨绔子弟也就算了,偏偏他本身是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即使玉秀平时告诉自己不能动心,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这颗心给丢了出去。   果然如此。安宁在心中叹了口气。   “你今日过来找我说这些,是真的为了蔚家好?还是只是为了自己?”   玉秀想也不想地反驳,“在这件事上,我并没有私心。”她似乎是发自内心这样认为的。她所做的一切本来就是为了蔚家好,在这点上她问心无愧。倘若周安宁的身体没有问题,即使她心中再发酸,她还是能够选择接受。可是现在的周安宁,将来子嗣艰难,哪里配得起少爷!   安宁静静道:“真正爱一个人的话,不是应该尊重他的想法吗?邵卿想来也是同你说过的,不然你不会偷偷找我说这些。倘若你真的爱他,那就应该尊重他想法,而不是私下阳奉阴违。”   玉秀倔强地看着她,“说到底,你终究还是自私,不愿真正为他好。”   安宁轻声道:“说起来,我最恨的便是别人以为我好的名义行让我不快的事情。在我看来,所谓的为我好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将心比心之下,有遭一日,我若是遇到相同的事情,我定然不会希望邵卿说着为我好,却做些让我不快的事情。”   “再说了,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可是你们的爱情,到时候恐怕会葬送了蔚家。”玉秀有些激动。   安宁回道:“即使如此,那也是我们两共同作出的决定。你又凭什么替我们做主?”   “你们会后悔的。”   她挺直自己的背,最后看了一眼玉秀,说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她没再说什么,也没有试图要扶起玉秀,直接从她身边走过,推开门。   桂圆见自家姑娘脸上不复进去前的言笑晏晏,眉目直接笼罩着一层的冰霜,身上散发着生人不近的气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屋内,却看见玉秀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直接跟在安宁身后。   ……   安宁在玉秀面前,还能够撑着架子。   等回到家中,回到自己的屋里,她感觉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股力就这样消失了,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床上。   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索性将杯子蒙起,这时候只有黑暗能够给以她安全感。   桂圆在旁边焦急地来回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安宁吸了吸鼻子,尤带鼻音,“我没事,我心情不太好,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下。”   她都已经发话了,桂圆也只能出去,顺便将门给掩上。   听到她脚步声走远,安宁终于按耐不住眼泪的流下。   她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心好累。   在玉秀的面前,她还能够横眉冷笑,能够掷地有声,但是她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她所说的那样有把握,只是她不愿意在玉秀这个“情敌”面前示弱。   感情,是这世界上最长久,也是最异变的东西。   现在的蔚邵卿的确是喜欢她,喜欢到可以忽略其他的问题。   但是等到三十四岁呢?那时候的他还能坚持现在的想法吗?特别是他作为侯爷,恐怕所受到的压力会比她还大。   为什么,偏偏是她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从穿越到现在,她自认为自己不曾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即使几次出手算计人,那也是别人对她出手在先。   或许只有在被窝里,她才能够放下所有的新防,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哭也是需要体力支撑的。   哭得累了,加上之前又去了一趟蔚府,可谓心力交瘁,安宁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她在屋里睡着,屋外玉容和桂圆焦急地来回走着。   玉容第十次问桂圆:“玉秀同姑娘究竟说了什么?”怎么姑娘一回来就这个反应。   玉容根本不知道路神医的诊断,怎么想都想不出各种原因。   桂圆现在正迁怒到玉秀身上呢,没好气说道:“你同她关系最好,你直接问她不就可以了?”   玉容皱着眉头,叹道:“我现在也时常看不懂玉秀了。”虽然她们两人相伴好多年,可是近几年来,自己的这位好友却越发让她感到陌生。   她终于等不住,决定还是回蔚府一趟,看能不能从玉秀口中问出点事情。   玉容急匆匆地过去,等找到玉秀的时候,一问她,玉秀嘴角却勾起一抹让她十分陌生的笑容,那笑容转瞬即过,她又恢复了原本冷淡的神色,“我也没说什么话,你自个儿问她吧。”   “你!”玉容气急了,神情有些生气,“你到底是看姑娘哪里不顺眼?”   玉秀垂下眸子,“我只是觉得她担不起侯府夫人这个名头。”   玉容冷笑,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玉秀,“姑娘担不起,难道你觉得你担得起吗?我倒是不知道你心中还有这样一份痴念头。”和玉秀不同,玉容从来就没打过蔚邵卿的主意,即使知道玉秀对侯爷有些爱慕的心情。她也始终觉得以玉秀的通透性子,绝对能够慢慢淡化这份感情。毕竟少爷从头到尾,都只是将她当做下属看待。恐怕她和玉秀在少爷眼中,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别。   玉秀直直地看着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侯府。”   玉容甩袖道:“即使如此,还有少爷顶着呢,根本轮不到我们做主。”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见同玉秀之间恐怕也牵扯不出什么真相,跺了跺脚,直接转身准备回去了。她倒是想问其他人,但是当时连桂圆都在门口守着,知道的也只有安宁和玉秀。   她只好失望地回去了,她刚出侯府的大门,迎面蔚邵卿便找了过来,他正好从皇宫里出来。现在的蔚邵卿又官复原职了,这份宠爱实在让京城中不少的人咬牙切齿地恨。   最近京城里,除了蔚邵卿,又一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便是季延一了。这位刚回来,又被皇帝狠狠封赏了一番,爵位世袭三代罔替。   蔚邵卿见玉容愁眉苦脸的样子,第一反应便是想到安宁头上,语气也透露出担忧,“安宁身体不爽了?”   玉容回过神,摇摇头。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虽然她刚刚气愤玉秀,但是在讲述的时候,还是尽量客观了点。   蔚邵卿的脸色越来越沉,身上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场,若不是玉容以前好歹在他身边跟惯了,现在早就被吓唬得说不出话来。   她垂下头,心中分外忐忑起来。   蔚邵卿稍微一想,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他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听从他命令的玉秀,居然会罔顾他的命令,偷偷同安宁说这些。除了安宁的身体缘故,还会有什么事情让安宁有那样的表现。   他气到了极点,面上反而显得平静,只是平静的外表之下,酝酿着波澜。   他直接说道:“蔚甲,先将玉秀关到柴房中,让她自己反思一下,我等下回来处理。”   玉容心跳了跳,从这话语中,她多少可以听出,恐怕这回玉秀是真的做了让侯爷难以接受的事情,回来处理……那至少会被严惩。   玉秀同她毕竟也是多年的好友,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可是对上蔚邵卿那双冰冷的眸子,瞬间什么话都消失在喉咙中。   “我同你一起过去看她。”   这里的她显然是周安宁。   玉容怔了怔,回过神后发现蔚邵卿已经走在前头了,她连忙小跑着跟了过去。   ……   蔚邵卿进屋后,所看到的便是安宁直接蒙着被子。   玉容先上前看了看,轻轻一扯,或许是因为安宁睡着了的缘故,被子倒是很容易扯下来,露出安宁熟睡的脸。她看了看,发现安宁睡觉之前衣服都穿得好好的,根本不会存在走光一类的问题,心中就不由松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蔚邵卿,“少爷……要叫醒姑娘吗?”现在也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姑娘也的确该醒来了。   蔚邵卿的目光落在安宁脸上,安宁脸上仍然残留着泪痕,他压低了声音,不去吵她,“不必,我守着她便可以。”   玉容犹豫了一下,直接坐榻上,然后拿出一幅之前绣了一半的绣架接着绣。   也不知道是睡饱了,还是隐隐察觉到熟悉的目光,或者是因为肚子饿醒了,安宁在一刻钟以后醒了过来。   她闭着眼睛的时候还好,一睁开眼,眼睛因为之前哭了一顿的缘故,肿得像核桃一样。安宁自己倒是没有这个自觉,揉了揉眼睛,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是产生幻觉了吗?不然怎么会看到蔚邵卿出现在她屋子里?   安宁再次揉眼睛,发现蔚邵卿果然还在,原来还真不是错觉啊。   至于玉容,在安宁醒来的时候,便悄悄退下了。   蔚邵卿静静地看着她,说道:“你眼睛肿了。”   “啊?”安宁这才反应过来,直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镜子,镜子里的她,睡得脸颊生晕,偏偏眼睛因为之前哭过一场的缘故,肿的像核桃一样。   女为悦己者容。任何姑娘都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安宁顿时又有将被子蒙上的冲动,她语气有些羞愤,“你就不知道女孩子的闺房不能随意进来的吗?”   “其实我很高兴。”蔚邵卿却反而笑了。安宁这眼泪可是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而流的,他在心疼的同时,也控制不住心中喜悦的情绪。   安宁没好气道:“你这心态要不得啊,看见我出丑就那么开心吗?”   蔚邵卿却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觉得自己这种心态若是说出来,恐怕会被恼羞成怒的某人揍上一拳。   他直接从桌上拿起一颗熟鸡蛋,拨开最外面的壳。这熟鸡蛋也是细心的玉容特地准备的。他手指纤长,莹润如玉,动作优雅,即使只是简单的剥鸡蛋,都透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等剥好鸡蛋后,他走到床前。   安宁闭上眼,蔚邵卿则是给她敷起眼睛来。   屋内一片沉静,岁月静好。   ☆、第四章 你放心,痴情种子   等安宁的眼睛敷得差不多的时候,蔚邵卿将鸡蛋放回原来的碗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吃的饭菜一样,“玉秀,是不是同你说了你身体的问题?”   安宁瞪大眼睛看着他,说实话,在知道蔚邵卿即使知道那些后,仍然没有放弃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心中在欢喜的同时,也涌现出不安和愧疚。   蔚邵卿伸手,揉了揉安宁的头发,说道:“你放心。”   三个简简单单的字,便让安宁的鼻子一阵发酸。   她垂下眸子,说道:“对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顿了顿,又抬头,略带湿意的眼神盈盈望向他,“将来有一天,你真的不会后悔?”   蔚邵卿唇角微微勾起,“倘若因此失去你的话,比起无后,我会更加后悔。”   安宁嘴角忍不住扬起,说道:“看在你表现良好的份上,就允许你少写一份情书。”   蔚邵卿说道:“多谢周姑娘宽宏大量。”   安宁忍不住笑了,心中那点的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   蔚邵卿道:“其实你身体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安宁目光灼灼看他,似乎很期待他的下文。   蔚邵卿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你会有绿珠这东西。绿珠这几乎是在记载中才存在的东西,甚至已经三百年没出现过踪影。所以路神医根本就没有抱希望。有了这绿珠,你身体也只需要三年便可以彻底解毒,在调养方面,绿珠更是胜过了所谓的千年灵芝。有这东西,说不定在五年以后,你便可以恢复如常。即使是五年以后,你也不过是二十岁。”   安宁闻言,心中顿时一松,又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真的有这么好?”   蔚邵卿的仪态是那种十分能干糊弄人的,他气定神闲道:“自然如此。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找路神医。”   安宁还是不够确定,点点头,“等吃过饭后,我便去寻他问一问。”   蔚邵卿说道:“也不必那么麻烦,我直接让人请路神医过来即可。”   安宁啐了他一口,“路神医是何许人也,在医术上是天下第一等的人,他愿意留在京城里这些天来给我们看病。已经是非常好了。哪里能够让我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若是传出去的话,别人恐怕都要说他们不是呢。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请路神医出山,贡献出多少的金银珍宝,偏偏路神医软硬不吃,看病全凭自己的心情和兴趣。   蔚邵卿本来就是故意那样说的,他还没同路神医串好词,万一露馅就不好了。他心知以安宁的性子,一定会亲自过去,这就给了蔚邵卿串供的时间。   他心平气和道:“等你吃过晚饭后,我们便去寻路神医。”   路神医最近正在蔚府中制作安宁吃的药呢。因为这药的做法颇为复杂,所以他这是打算一口气做两年分量的药。等做完以后,他便可以尽快回到他的老地盘中。加上安宁最近带着绿珠,导致路神医便重新拟了一张更合适的药方。   安宁撇了撇嘴,道:“就一碗粥,回来再吃也是可以的。”   蔚邵卿道:“这可不行,你现在的身体不如以前,胃自然得好好调养。”   安宁心知他是为了自己好,推了推他,“你也去吃晚餐吧,我娘估计今晚又做了不少好吃的。”想到这里,她就羡慕嫉妒恨啊。   蔚邵卿还打算回去串词呢,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他微微笑道:“我府里还有些事情得处理。”   安宁想起了玉秀,抿了抿唇,还是为她说了一句话,“她终究是为了你着想。”   蔚邵卿的神情冷了几分,“对于我而言,下属只需要忠心即可,聪明不聪明倒在其次,最怕的便是自作聪明。”   他明明三申五令过,不许将这事告诉安宁,玉秀却罔顾他的命令,这无疑犯了蔚邵卿的逆鳞。倘若安宁的性子稍微软一点,恐怕就会如玉秀的意,同蔚邵卿两断,想到这个可能性。蔚邵卿身上散发的冷意更甚。   安宁叹了口气,“你自己做主便是。”   她对于玉秀的做法也十分恼怒。玉秀虽然自认为是忠心,但这份忠心也有她自己的几分私心。   蔚邵卿将安宁掉落的一丝头发重新弄到耳后,便先回去了。   等他离开后,安宁从床上下来。虽然眼睛的肿用鸡蛋给消下去了,但是脸上泪痕犹存。她自然不会以这副模样去见路神医。   她给自己绞了绞手绢,将脸擦洗干净,又往脸上上了一层薄薄的妆,遮挡住一些痕迹。   当玉容和桂圆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她家姑娘正对着镜子化妆,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两人相视一望,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玉容心道:还是少爷有法子,这不,姑娘心情似乎又变好了。   安宁等化好妆以后,便吃了她的晚饭,之后便去蔚府寻路神医了。   路神医果然按照蔚邵卿的吩咐,说道:“你这身体没你想象中那么糟糕,嗯,吃三年的药解毒,之后再调养两三年就可以了。”   听到路神医本人这样说,安宁不觉露出一个笑容,加起来也就是五六年,那时候她也才二十岁呢。要知道,在现代她大多数朋友也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结婚,不少人三十岁以后才怀孕的。   路神医道:“既然你来了,我便将你吃的药给你。”   这药安宁每个月一号的时候得吃上一丸,每一丸都放在一个盒子中。打开后,每一颗的噬心丸都有荔枝大小。安宁一看这么大颗,脸色就白了白,这吞下去真的不会死人吗?   还有噬心丸,名字听起来就好可怕的样子。   路神医道:“这药也就你能吃,若是换一个人吃,恐怕吃下就要毒性发作。”这毒都比得上断肠草了。   他看到安宁苦着脸的表情,哼了一声,“你吃的时候,可以切小块一点。”   安宁问道:“能就着蜜饯吃吗?”   路神医哼了一声,“你不怕药性冲突就尽量吃,要不要顺便就着蜂蜜水喝啊。”   安宁听这意思,就知道恐怕不能,只能叹了口气。   等她回去后,路神医冲蔚邵卿说道:“这下满意了吧,看不出你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子,同你那师傅一个德行。”   语气还带着一丝的讽刺。   蔚邵卿神色平静,向他行了一礼,“多谢路神医。”   路神医沉默了一下,“不过有了那绿珠后,这丫头的身体的确能够好的更快,虽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但是差不多在二十二岁便可以调养好身体了。有卫汀然那丫头在,若是能够再寻到我所说的那些药材,日后便与常人无异。”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帮蔚邵卿圆了这个谎。   说罢,他抬头看向蔚邵卿,神色之中带着探究,“倘若这过程之中出了什么差错,日后你们迟迟无子,你待如何?”   蔚邵卿却淡淡说道:“夫妻之间,若没有子嗣,问题可不一定出在妻子身上。”   路神医这回真的目瞪口呆了,手颤颤指着蔚邵卿,“你……”   他居然做到这一步,让路神医都叹为观止。他叹了口气,说道:“那小丫头也算讨喜,她所做的那显微镜更是好用。看在她的份上,我等下给你几张调理身子的方子,你到时候送给她吧。”   蔚邵卿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浮现出淡淡的喜色,“多谢神医。”   路神医看着他丰神俊朗的身姿,又想起周安宁在他面前流露的小女生神态,心中叹了口气:他那徒弟是没希望了。   ……   安宁对于路神医还是很信任的,在他心中,路神医一直都是刚正不二,有一说一的人,哪里想到这人居然会被蔚邵卿给收买了一把。因此在得到路神医的肯定以后,她的脚步都不自觉轻快了几分。   只是她这样的表现落在周李氏他们眼中,便是典型谈恋爱的表现。周李氏心中有点发酸,女儿的心野了,想关也关不住了。   不过蔚邵卿也的确是好的,身份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对安宁痴心一片,还对周李氏表示过会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周李氏对他还是相当满意的,女儿就算嫁给别人,也不一定有这些好处。   这世上大多数的男子,都怀抱着三妻四妾的念头。即使是平民老百姓,有点闲钱的便想着偷腥一把,蔚家这样的可谓是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亲事。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周李氏也就对蔚邵卿经常找女儿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在她心中,两人都是知理的人,定不会做那种越界的事情。   安宁心情愉快以后,就连喝粥都不抱怨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很快便可以结束这种嘴角淡出鸟的日子。   只是在听到玉秀被遣到庄子这件事,她在听了以后,还是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蔚邵卿行动居然如此利落,直接将玉秀给暂时遣到庄子去。玉秀原本是他身边的第一等丫鬟,在蔚府没有女主子的情况下,她的身份也就仅次于几位嬷嬷之下,相当于副小姐。   谁都知道庄子和府里的地位相差甚远,她这一送去,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而且蔚邵卿还没有说归期,什么时候让她回来,都在蔚邵卿的一念之间。   玉容知晓蔚邵卿对于她和玉秀其实挺宽待的,这回玉秀却受了这样的惩罚,她便明白玉秀恐怕是惹了大怒。   她同玉秀交好一场,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还是过去送了她一程。   玉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衣裙上没有多余的绣花,她头上更是连朵绢花都没带,整个人看上去素雅到了极致,只是眉眼之间流淌着淡淡的郁色和倔强。而且玉秀连自己的那些首饰都没带,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物。   玉容呆了呆,说道:“你又何必如此呢?”   玉秀嘴角勾了勾,“我又不爱那些东西,带了也不会用上。”   玉容苦口婆心道:“庄子不比府里,许多东西都不方便。你又被少爷给贬到那里,保不齐就有人狗眼看人低,你还是带些银两在身上,平时使唤人也趁手。”   玉秀昂着头,道:“你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   玉容问道:“你那天究竟同姑娘说了什么?惹得少爷发这么大的火。”甚至不顾念玉秀这些年的忠心耿耿。   难不成玉秀是同姑娘说出她对少爷的心意了?   不对,少爷对玉秀根本没那个意思,即使她说了,姑娘也不会那般表现。那就是其他事情了。   玉秀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反正我问心无愧。你若是想知道,便回去问你的好姑娘。只是这种事情,她未必想让其他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吧。”   说罢,她直接抬脚上了马车。   玉容看着她坚决果断的背影,越发觉得自己这位好友看起来很陌生。   等她回去以后,还真问了安宁。   安宁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告诉了玉容。或许是因为玉容先知道的是,安宁这身体调养到二十岁就差不多了,所以她并不觉得这算特别严重的事情。   安宁在描述的时候还是很公道的,将原来她身体的情况告诉玉容。   玉容知道后,叹了口气,说道:“即使如此,那也是少爷和你的事情,她又能以什么身份背着少爷同姑娘这样说呢。”   也难怪对她们素来宽容的少爷这回发了这么大的火。   在知道这些后,玉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更让她心情不太愉快的是,临走之前,玉秀对她说的话。那话岂不是在说姑娘同她关系没有亲近到会把这件事告诉她,隐隐带着挑拨的意思。   事实证明,她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安宁道:“你若是担心她的话,可以去庄子,好歹敲打一下庄子中的人。”   玉容沉默了一下,最后摇摇头,“还是不必了。”   在送走了玉秀以后,很快又有人上门道别。这回来的是王静的妹妹王蕾。她打算回家乡去找她姐姐王静。   安宁叹了口气,王蕾这次回去,注定要落空的,可是她又不能真的告诉她,王静已经死了,还是因为不堪受辱的缘故。   王蕾见到明眸皓齿的安宁,怔了怔,问道:“你现在又恢复了啊?”   安宁点点头。   王蕾道:“季将军说你是练功出了岔子呢。”   安宁差点笑抽,没想到季延一居然给她寻这么一个理由。她当时可没有隐瞒季延一这件事。   她笑了笑,只是拿了一袋的碎银子给王蕾,说道:“你一个姑娘回去家乡也不方便,要不,我让人送你吧。”   王蕾没有接她的钱,摇摇头,说道:“季将军让我跟着商队回去。”   安宁略一沉吟,还是把钱给了王蕾,说道:“你姐姐当时还帮了我一回,你就帮我拿给你姐姐吧。”   只要王蕾收下这钱,她若是路上真有需要用到的时候,还可以救急一下。   安宁都说到这份上了,王蕾便收了下来。   ……   等到五月底的时候,安宁终于可以吃正常的饮食了。   在吃到琵琶大虾、清炒芦蒿、蟹粉狮子头的时候,安宁简直要感动死了。她感觉自己都要重新活过来了。   更好的是,她可以恢复以往的作息,每天可以看书一两个时辰。之前周李氏怕她养病期间还太过费神,勒令她每天练字看书的时间得在半个小时以内。这也是安宁那么高兴看到蔚邵卿的原因之一,因为蔚邵卿来的话,她娘看在客人的面子上,即使超过这时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起蔚邵卿,他最近以三天一次的频率给安宁写所谓的情书。   一开始还是一些诗词,后面就变成了画。一开始的画还是安宁,有手执墨笔练字的安宁,有拿着水壶浇花的安宁,还有逗弄着静静的安宁。不得不承认,水墨画或许没有油画那么栩栩如生,仿佛真人大小,但是神韵却完美地抓到了。   到后面,蔚邵卿甚至画起了两人同框。有两人一起下棋的,有蔚邵卿握着安宁的手绘画的,还有两人对视的。   不知道为何,收到这些画的时候,安宁微妙的有种又被蔚邵卿给调戏了一把的感觉。每一封信和画作她都好好地收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蔚邵卿这种行为,还真的大大满足了安宁被追求的虚荣感。   “你这孩子,又在想什么?”   安宁回过神,说道:“娘,你再说一遍。”   周李氏说道:“在听闻你身体好了以后,那杨夫人便想上门探望你一下,之前她女儿的事情,也说要感谢你。”   安宁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杨夫人是谁,问道:“是哪个杨夫人?”京城里姓杨的人多着呢。   周李氏说道:“就是那平津侯的妻子啊,我同杨夫人见过几次面,倒也是个爽朗的人。”   安宁总算想了起来,哦了一声,恹恹说道:“他们啊。”   周李氏疑惑道:“他们家做了什么?你这么不喜欢?你之前中毒的时候,他们家还派人送了好些药材过来呢。听闻杨家幺女的年纪比你小一两岁,之前被你那天门冬酒治好了脸上的东西。”   安宁将天晴的事情同周李氏说了一下,周李氏一直都很喜欢经常上周家又没有公主架子的天晴。听了安宁的话,脸上也浮现出怒气,“亏我看杨夫人平时说话行事挺爽朗大气的,谁知道是这样的人。天晴哪里不好了?喜欢种地又如何?若是老百姓们都不种地的话,谁来给她这些达官贵族饭吃!”   周李氏本来就是农妇出身,自然不觉得喜欢种田有什么不对,她还觉得天晴可亲,十分接地气——如果她知道接地气的意思的话。   安宁给她娘抚了抚不断起伏的胸口,说道:“娘,别气。天晴现在可是嫡公主呢,在皇子公主里也是头一份。”   周李氏这才转怒为喜,“说的是,我看这杨家哪里配得上天晴这样好的姑娘。果然还是陛下有眼光。”   安宁顺着她的话,大大夸奖了天晴。   周李氏问道:“他们家给咱们下了帖子,你若是不喜欢,就别见了。”   安宁想了想,虽然她没打算同杨家做朋友,但是也没必要非要成仇人,她直接说道:“人家好歹之前也送了药材过来,见上一面又何妨。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失礼呢。”   安宁叮嘱她娘道:“娘你可别因为不喜欢那杨夫人,便漏了痕迹。”   周李氏不耐烦地摆摆手,“这还用得着你说。”   母女两达成共识以后,最后决定杨家上访的时间定在六月一号。   六月一号,在杨家上门之前,安宁还吃了一颗的噬心丸。不得不承认,噬心丸的味道实在有够差的,每次吃完后,安宁嘴里有半个时辰都是这个药的味道,偏偏又不能吃蜜饯要冲味道,就怕药性冲撞到。周李氏还特地吩咐玉容盯着她。   安宁也只能给自己多灌一些水。   六月时候,天气便已经开始热了起来,但也不至于热到需要使用冰块。   安宁原本以为杨家上门的只有杨夫人和她的小女儿杨一茹,却不曾想到魏珍娘也一起来了。   安宁对于魏珍娘还真没什么好感,之前也忘了这么一个小人物,毕竟看天晴的样子,她也不可能嫁给杨泽宇。那么杨家如何,安宁根本不在意。只是没想到魏珍娘在杨家混得还是这样好,就连杨夫人登门,都会带上她一起。   要知道,这种相当于是让魏珍娘也多认识一些人。一些闺阁期间结识的好友,说不定日后都会成为所谓的人脉。   同安宁上回去杨家相比较,这回杨夫人对安宁十分亲热,在见到安宁后,还说道:“县主可瘦了不少呢。”   心中也不得不感慨:这周家的县主长相是真好,京城里那些世家贵族小姐都比不上,特别是气派,根本就不像是农女出身。   伸手不打笑脸人,安宁也笑道:“杨夫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杨姑娘的母亲,倒像是姐妹了。”   任何一个女人,被夸年轻,心情都会不错。   杨夫人抿嘴笑道:“哪有,我们已经老了,哪里比得上你们小姑娘水嫩。”   安宁道:“你们身上的韵味我们小姑娘才比不上呢。”   几句话就让杨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周李氏将杨夫人给引到正堂,安宁则是领着两个姑娘去她房间。   她房间里玩的东西有不少,万花筒、跳棋什么的,跳棋她在做出来以后,便也送到她那桃花源中,作为新的一项玩具。   安宁近日还做了一个大富翁的游戏,打算过几天一起送过去。不过这时代比起做富翁,人们更倾向于为官做宰,不少官宦人家,对于商人还带着隐隐的鄙夷。为了更贴近民情,安宁便改为大官员,还将游戏内容也给修改了一些。   杨一茹在看到跳棋后,眼睛亮了亮,说道:“我们来玩跳棋吧,我昨天正好去你店里玩了一盘跳棋呢。回家虽然也有让工匠帮忙做,但一时半会儿还没做出来。”   因为蔚家有玻璃厂的缘故,安宁所做的这副跳棋同现代非常相似,所用的跳棋是玻璃烧成的,棋盘则是檀木做成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怡人香气。   等玩完两盘以后,杨一茹停下喝了一盏茶,安宁则是喝温的白开水。   杨一茹说道:“我脸上的那些东西能够消掉,都得谢谢你那酒呢,果真好用。”   安宁抿唇笑了笑,说道:“其实应该感谢天晴才对。”   杨一茹神色有些尴尬,直到现在,他们家说起凌天晴这位二公主的时候,都颇尴尬,特别是在陛下因杂交水稻的功劳册封凌天晴为嫡公主以后。之前杨家同凌天晴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打脸打得杨家有半年都不敢出来了。   杨一茹沉默了一下,说道:“二公主是个好姑娘,我们家配不上她。”   安宁沉默,没说什么。她才不想昧着良心夸杨家呢。能够保持客人的基本礼仪已经够了。   魏珍娘反而先开口了,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安宁,眼中带着恳求,“周县主,世人皆知,你同公主殿下相交莫逆,能否请你让公主殿下写一封信?”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小的哀怨。   杨一茹闻言,用感激的眼神看着魏珍娘,似乎一方面感激她提出这件事,一方面又感念她对自己哥哥的情谊。   安宁皱眉,“写什么信?”   魏珍娘语带哽咽,“表哥他半个月前私下跑战场去了。”   安宁扬了扬眉,杨泽宇跑去战场了?他一个公子哥,真的可以吗?不对,这件事同天晴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冷了几分,“别告诉我说,他是为了天晴过去的。”   杨一茹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们都怕哥哥一不小心出事。”她轻轻咬着下唇,说道:“哥哥连他常用的小厮和护卫都没带上,后来我娘审问过他们,他们说,哥哥是因为想要建功,才能有资格去迎娶公主。”   安宁没想到杨泽宇还是个痴情种,她说道:“有之前那么一遭,即使他立下太大的功劳,陛下也不会指婚的。”而且凌青恒可是许给凌天晴婚姻自主的权利,除非天晴自己点头,否则根本没希望。   按照天晴的性子,她会同意嫁入杨家才怪。   杨一茹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哥哥耳边怂恿他的,哥哥才会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偏偏他们又不能说凌天晴,从头到尾,凌天晴可不曾出面过,更没有同杨泽宇说过几句话。   这一切也只是杨泽宇的痴心妄想罢了。   魏珍娘眼泪也掉了下来,“所以我才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写信给他,彻底断了他的念头。”   安宁对于这样的主意很不赞同,“倘若真的写了信件,原本没有的事情,都像是有了一样。”   魏珍娘急道:“可是表哥他……”   安宁说道:“你们可以直接写信告诉他,天晴对他没有这个意思。”想到一开始的自己,还觉得两人般配,安宁就想狠狠捶那时候的自己一脸。   杨一茹道:“真的不可以吗?”   安宁眯了眯眼,说道:“倘若每个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难不成天晴得每个人都写信过去吗?”   魏珍娘一脸不赞同,“他们怎么能够同表哥相比?”   安宁笑盈盈道:“为何不能比?在天晴心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魏珍娘还想说什么,安宁比了个暂停的动作,说道:“老实说,我真的觉得这个建议挺荒谬的。杨夫人也赞同这件事吗?”   杨一茹垂下头,说道:“这是我和珍娘姐姐想出来的法子,我们不想见到我爹娘和哥哥姐姐一直担心哥哥。”   安宁心道,原本还以为杨夫人也知道的,看来她还不算蠢到家。   她的视线落在魏珍娘身上,眼中闪过一道的冷光,虽然杨一茹表示法子是她们两人一起想的,但是一看就知道,出主意的恐怕是魏珍娘吧。不管魏珍娘打算做什么,安宁一点都不想如了她的意。她也不会让天晴的手笔落在这样一个居心否侧的人手中。   不过她这些小动作实在让安宁厌烦到了极点,她等下非要给她一个教训不可。   杨一茹也不是那种傻到安宁明显摆出不乐意的态度了,还会继续的人,她转而向安宁夸奖起了她蝶恋花里的胭脂水粉和桃花源中那些好玩的运动。气氛又从刚刚的僵硬慢慢转为了缓和。   她们三人除了玩跳棋以外,安宁还同杨一茹下了一盘棋。出乎意料,杨一茹的棋艺很是不赖,即使她年纪比安宁还小,安宁对上她都没讨得了好。安宁以前听说,棋下的好都是胸有沟壑之人,但是看杨一茹这种轻而易举被魏珍娘给耍的性子,她便对这句话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魏珍娘则是在旁边做足了温柔体贴的好姐姐的样子。安宁发现或许是因为寄人篱下吧,即使杨家对她很好,魏珍娘还是养成了那种下意识去讨好别人的行动。安宁并不会鄙视这种人,为了过得好点,去迎合别人不算什么。但是她很讨厌魏珍娘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去陷害别人。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量,会对一国公主下手。   等吃过一盘点心以后,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过来了,这代表着今日的行程也就到了这里。   等送她们一行人出门的时候,安宁突然说道:“说起来,魏姑娘得好好教育一下身边的丫鬟呢,要知道圣人以孝治天下,不孝的人在哪里都是被人看不起的。虽然只是丫鬟,但若是人品不好的话,也会牵连到主子的。”   杨一茹不愧是魏珍娘的忠实粉丝,连忙为她说话,“安宁你是不是记错了?珍娘姐姐身边的丫鬟父母早就去世了呀。”   魏珍娘也红了红眼睛,“到底是谁在败坏我的名声呢?”   安宁装作疑惑的样子,“是吗?那人说他叫王川,是魏姑娘身边的丫鬟欣儿的义父,还说什么,之前看在这份亲情上,帮她做了点事情。谁知道欣儿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   她说完后,又道歉:“既然一茹妹妹这么说,那么想来是我记错了。”   王川,便是那位因将平津侯夫妻编排天晴的话语传出去,而被赶出府的人。   魏珍娘的脸色瞬间褪去了血色,嘴唇抖了抖,下意识地看向杨夫人。   杨一茹还没发现其中的关系,有些不明所以。   至于杨夫人,她锐利的目光已经望向了魏珍娘,眼神带着一丝的不可置信和审视,她从安宁刚刚的话语,已经听到了一些不愿相信的信息。   她好歹记得这是在别人家里,没有当场发作起来,只是看她的表情,恐怕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调查这件事。杨夫人以前没往这方面调查,只是因为魏珍娘的形象太好,他们不曾怀疑到她头上。现在嘛……她若是大力调查,恐怕魏珍娘这些年的手笔根本隐瞒不过她。   “姨母……”魏珍娘城府再多,架不住她还是个不到十八的小姑娘,遇到这种突发事件,直接就懵逼了。   杨夫人看着她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波涛汹涌,勉强撑着侯府夫人的架子,对安宁说道:“珍娘身边可没有叫欣儿的丫鬟,想来是那人记错了。”   杨一茹这个傻大姐还想说“珍娘姐姐身边的丫鬟就叫欣儿啊”,话还没出口,就被深知她性格的杨夫人手疾眼快地扯了扯袖子。   杨一茹这才没说什么。   杨夫人同周李氏和安宁拉扯了一些寒暄的话后,便急急忙忙地拉着杨一茹和魏珍娘回去了,以这形势来看,回去后估计要爆发一场世界大战了。   安宁哪里愿意错过这个,连忙让手下人去蹲点直播,恰好之前玲珑家为了调查这事,还在杨家安插了所谓的钉子——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等三天以后,安宁便接收到了全方位的八卦。   魏珍娘所做的那些事情,因为太过突然的缘故,甚至还不急遮掩,一一被杨夫人给揪了出来。   杨家将魏珍娘当做府上的小姐娇养着,杨夫人甚至还萌生了让魏珍娘同儿子在一起的想法。毕竟杨夫人当初嫁给平津侯的时候,她家世也不出众。在她眼中,只要姑娘本身人够好就可以了,而魏珍娘又是她所看着长大的。   谁知道却养出了这样一只的白眼狼。丈夫的职位被夺,他们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下降,儿子的名声被毁,这一切都是因为魏珍娘的小心思。   这其中受到最大打击的便是一直将魏珍娘当做嫡亲姐姐的杨一茹了。   杨一茹以前脸上的伤口迟迟不好,也是因为魏珍娘在她的吃食上动手脚。杨一茹因为脸的缘故,对自己没信心,更害怕外出同别家的姑娘来往,生怕看到大家讽刺鄙夷的眼神。而始终用温柔安抚的态度对待她的魏珍娘,当时在她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魏珍娘虽然父母去世,但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那边,都还有其他亲戚,只是当时杨家担心她在亲戚家受苦,所以才将她接了过来,谁知道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杨夫人气急了,无论魏珍娘怎么赌咒发誓,怎么泪眼汪汪,这回都不再心软,直接将魏珍娘送回了舅舅家,而且连同魏珍娘父母去世后留下的一些财产,也都一起送过去。   魏珍娘的舅舅家已经落败,带着嫁妆过来的魏珍娘无疑便是所谓的肥羊,而且对方又是长辈。魏珍娘城府再多,对上舅家恐怕也没有胜算,这才是钝刀子磨肉呢。   安宁在得到这相当让她满意的下场后,便丢开手了。   杨夫人还送东西过来赔罪,赔罪女儿下午傻傻被人当枪使,还表示写信什么的,只是她小孩子家家不懂事的笑语。   安宁没说什么,不过还是将这事告诉了天晴。   天晴给她的信上倒是看不出她对这件事的看法,她只淡淡告诉安宁一件事,她的亲事要定下来了,她自己选的。对象是秦漠。   安宁收到信件的时候,直接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有牵扯在一起的一天?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她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   ☆、第五章 所谓自强,不育事漏   天晴或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还从皇宫里出来了一趟。   安宁一开始还以为这亲事不是出于她的意愿,等她说了以后,才知道,还真的就是她自己的意思。   凌天晴毫不在意说道:“反正我迟早也要成亲的,还不如选一个一开始就说好了不会干涉对方的人。”   安宁嘴角抽了抽,“所以你们两个打算各玩各的?”   凌天晴歪了歪头,显出几分少女的娇俏可爱,“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秦漠他也同意了的。”   安宁想了想,倘若天晴当真没有要寻一个两情相悦的夫君的意思,那么这法子倒也不错,日后她喜欢研究就研究,喜欢种田就种田,能够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的确是好事一桩。   安宁好奇问道:“那秦漠是何身份?”她只知道他是大周在南夏安插的钉子,没想到最近便回来了。   凌天晴声音放轻了几分,“他之前是英国公的孙子,在年幼的时候,因家里下人不慎,所以被拐到了南夏。长大后,同大周这里重新接上头,便在南夏暂时住下,还做成了几件的功劳。特别是前段时间,在季延一回来后没多久,他也回国了。他原本就是英国公的嫡长孙,他那生父又不学无术,父皇打算越过他生父,直接将爵位让他给袭了。”   秦漠的生父,准确来说是凌天晴的未来公公,但凌天晴提到他的时候,神情淡淡的,颇不以为然。   安宁笑道:“可见陛下还是疼你的。”   会直接把爵位给秦漠,一方面是因为他这些年来立下的功劳,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凌天晴这个女儿吧。凌青恒也算是一片的爱女之心。   凌天晴的嘴角勾了勾,“秦漠说了,他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妻子当做挡箭牌,我平时做的事情他不会管。”她顿了顿,说道:“不过他也说了,虽然我们两个互不干涉。但是他也不想从外人口中听出妻子养面首的事情,所以约法三章了,他不会去寻所谓的通房小妾,但是我也不许弄出面首这些的。”   凌天晴吐槽道:“养面首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没多大意思。养的多了,还容易争风吃醋,大姐姐后院里的那些面首彼此的勾心斗角可不比女子差。”   安宁笑道:“你们这亲事什么时候公布?”   天晴毫不在意说道:“过两天吧,等秦漠收到继承爵位的圣旨以后。”   安宁心道:等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心碎呢。秦漠成为新一任的英国公后,京城里估计会有不少的人家将目光投放在他身上。结果没等他们出手,这块肥肉就被凌天晴给叼走了,到时候要咬手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偏偏天晴本人一点都没有这个直觉,只觉得秦漠是十分不错的合作伙伴而已。   说起来,秦漠的生父秦怀国也是京城里有名的人物,只是这名气显然不太好。他在女色这一块,很有些混不齐的意味,偏偏又自认为是个惜花之人,见谁都想怜惜一把,因此他的后院是出了名的混乱,单单排的上名号的姨娘就有十多个,更别提是排不上名号的了。据说秦漠的生母原本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硬是被他那一屋子的小妾给气得卧病在床。待到秦漠被拐以后,更是直接去了。   若是别的姑娘嫁进来,有这么多的庶母,多少都会吃点亏。但天晴可就不一样了,她作为嫡公主,就算是秦怀国在她面前,也得行君臣之礼,其他人更别提了。她心情不好把那些庶母抽一顿,也没人给叽叽歪歪什么。她态度冷漠的话,别人只会说她果然是天家气派。她态度温和的话,别人又会说她这是和蔼可亲。   有凌天怡这个养一对面首,抽老公的公主在,想来大家对天晴会宽容许多。   说起来,秦漠之所以会选择同天晴合作,恐怕就是看上这点吧。秦怀国,也并不是只有秦漠这个儿子。虽然秦怀国的继室只生了一个女儿,但庶子的话也有三位,庶女则是两位。   安宁见天晴对于这亲事挺满意的,也就没多说什么。她转而想起了杨泽宇的事情,同天晴提了一嘴。   天晴的神情冷淡,只是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其实她也不需要说什么,等亲事传出去后,杨泽宇听到后,自然知晓他的情意注定是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了。   凌天晴对这些事其实还比不过水稻有兴趣,很快便同安宁说起了自己今年的一些工作。   安宁在一旁听着,还翻了翻她的实验数据,发现天晴在这上面的确挺有几分的天赋。若是数据不错的话,恐怕她所捣鼓的杂交水稻二号产量比她们一开始弄出的一号还能多上一成的产量。   两人交流了一番以后,凌天晴顺便留下吃了些饭,然后便离开了。   正如安宁所预料的那般,等两天以后,秦漠成为英国公的消息便成为了京城之中最大的新闻。   人们对于这位新上任的英国公怀抱着极大的热忱,不少人家也将亲事盯上了他,媒婆都要踏遍了国公府的门。秦怀国的那几个有儿子的小妾更是一个个如丧考妣。原本吧,这爵位也就是他们几人竞争一下。结果却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秦漠,抢走了爵位。而且秦漠是原配嫡长子,身后又有圣上支持,那些庶子再脑残,也不会傻到对秦漠出手。   加上秦漠的生父秦怀国虽然挺“怜香惜玉”的,但人死了,只要感情没有差到成仇人,回忆基本都是自带美化效果的。秦漠的生母又是个温柔的美人,英国公对她也怀抱着几分的歉意,加上儿子从小吃了挺多苦头的。所以他便将这份愧疚转移到秦漠身上,秦漠回来的这段时间,做足了慈父的姿态,对秦漠稍显不敬的儿子更是被他狠狠教训了一番。   秦怀国的继室秦李氏对于这件事也挺高兴的,她虽然是继室,但因为秦漠年纪小小就被拐走的缘故,同秦漠并没有什么仇怨。加上她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在她心中,与其爵位给那些庶子,给秦漠还更让她高兴一些呢。毕竟那些有儿子的姨娘仗着自己生了儿子,狠狠给她添了堵,她能看那些庶子顺眼才怪。之前一想到自己和女儿以后得靠那些庶子,更是呕死了。因此对于秦漠的出现,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一个年轻的英国公明显符合人们的口味,正当不少人家打算成为秦漠的岳父岳母的时候,忽的晴天霹雳闪下。   秦漠这个新上任的钻石王老五还没焐热,就被凌天晴给叼走了。   不单单是贵族世家咬牙切齿,一些小家小户也在那边叹息中。小家小户的人自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国公夫人。但是混个姨娘总可以了吧。   结果这个美梦也在这道圣旨下了以后被打了个粉碎。有凌天怡这个前车之鉴在,谁敢将女儿送给驸马当姨娘啊。   安宁在围观了几日以后,发现事情渐渐平息下来,也就丢开手了。   她前段时间,又是中毒,又是调养身体,浪费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直到现在身体好转,她娘又盯得不是那么紧了,总算可以将这段时间积累的一些工作一口气给做了。   她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将所有囤积的账本都给一一结算清楚。事实证明,她这些手下还是挺忠心的,至少账面上不曾出现什么问题。   安宁一开心,还拿出一笔的分红,奖励这些人即使在她昏迷的时候,也不曾动过什么歪脑筋。   不过这次事情也算给安宁敲了敲一记警钟。知道这全部详细账本的只有她,她若是出事的话,倘若底下有人动歪脑筋,她留给她家人的东西都未必能保住。若是有人鬼迷心窍,在账面上做文章,周李氏他们对具体营业情况不清楚,又不算特别擅长做账,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被糊弄过去。   只是能够知道她所有账目的,那必须是得安宁足够信任的人。安宁想了想,最后选中了李艳和王翠翠。这两人她刚穿越过来便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来,也不曾对不起她的信任过。   王翠翠目前是作为宣州的蝶恋花的账房。不过她的工作,完全可以从她手下挑选出一个人过去替代。   安宁便直接写了一封信,打算将王翠翠给请到京城中。   李艳那边,她也不需要那么麻烦,直接同她过去说即可。   李艳知道了,很干脆地应了下来。   搞定她这边,陆凤萱又来了信件给她,说是庄子上出现了点问题。   安宁想了想,便过去庄子看看。她也有几个月时间不曾去过庄子,一方面可以解决一下所谓的问题,另一方面则是顺便看看庄子上的发展。   自从她遭遇刺杀以后,蔚邵卿便给她增加了两个暗卫,这两个暗卫,安宁也只在头几天看到而已,平时鲜少出现在安宁面前。她现在出门的阵仗还真不小,除了蔚邵卿那两个暗卫、二号和七号也是偷偷跟在她身后的。加上蔚海和蔚景,六个武功高强的人,即使再遇到之前的刺杀,也完全不惧。不过明面上却还是只有蔚海蔚景在。   安宁坐在马车内,很快便到了庄子。   如今这庄子里,已经安置了一百多个姑娘,陆凤萱的手脚甚至伸到别的地方,京城里已经开了两家的布庄,还有京城附近的两个州也同样开了两家的分店。单单这些布所赚的银子,便足够安置大家了。   陆凤萱在得到安宁要来的消息以后,早让人在门口等着她。   安宁一下马车,便被一个叫做小梅的姑娘给迎了进去。   安宁刚走进屋子里,就听到陆凤萱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真的要回去吗?”   另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说道:“他们毕竟是我父母,而且,他们已经改了,现在对我比以前好多了。”   安宁踏进屋内,看见陆凤萱和陆凤瑶都是一脸的不赞同。站在她们两人面前的是一个身着粉衣的姑娘,她咬着唇,眼中含着水光。   “他们说的话也能相信吗?他们以前怎么对你的!”   陆凤萱说的太激动,根本没注意到安宁的到来,直到她身旁的陆凤瑶扯了扯她的袖子。   陆凤萱回过神,看见安宁后,勉强勾了勾嘴角,“安宁,你来了。”   她看着那粉衣姑娘,摇摇头,说道:“再给你半天的考虑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安宁走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了?我们的陆大小姐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别那么喊我。我对陆大小姐有心理阴影。”   安宁连忙道歉。   陆凤萱摇摇头,神情郁郁的。她将安宁带到她屋子,才同她说了这事。   “刚刚那姑娘,叫阿苗,是再温柔害羞不过的女孩子。阿苗的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嘴甜,又是第一个孩子。在家里自然受宠,哥哥作为男丁,那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只有阿苗,从小被她父母,非打即骂。”   “家里所有的家务活,从小都是阿苗做的,她哥哥姐姐只要负责吃饭就可以。后来她爹娘给她姐姐寻了一门不错的亲事的,担心她姐姐以后嫁妆不够,嫁过去又被人看不起。竟是要将阿苗卖给一个傻子做媳妇,打算卖五十两呢。”陆凤萱眸光中是一片的冷意。   安宁摇摇头,都这样了,这阿苗居然还会对她父母抱着希望,简直……她都不知道要说她什么好了。   陆凤萱道:“恰好咱们的人将打算寻死的阿苗给救了下来,前些天,阿苗到了街上去买东西,谁知道,竟是碰到了她那出嫁的姐姐。她那姐姐在她面前哭诉说,自从她走后,她爹娘如何伤心,如何后悔,阿苗便心软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那些人明显看她现在穿戴好了,哄她而已,她竟然也相信了。”   陆凤瑶劝道:“他们毕竟是阿苗的父母,阿苗又重感情,自然如此。”   陆凤瑶又对安宁说道:“阿苗在庄子里,工作十分刻苦,她在染布上又十分有天赋,每个月月钱加奖金也能有五六两银子,加起来也攒了五十两银子。她这五十两银子,已经给了二十两银子给她爹娘。幸好她还知道不能透露我们庄子的事情,她姐怎么问,她都不愿说出庄子的地方,只同她姐姐约了在外头见面。”   陆凤萱听到后面的话语,脸色也好转了一些。   陆凤瑶道:“昨天她姐姐又说她爹娘因为想她,想得病了,想要让她回去,阿苗现在就想着要带上自己积攒的银子回去呢。她对她爹娘还是没有真正死心。”   安宁叹了口气,阿苗这样的想法不在少数,这世道大多数女子皆是如此,总是对自己的一些豺狼亲人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而且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恶人的良心上。可是既然是恶人了,那么哪里会有良心这东西呢。   她沉默了片刻,说道:“阿苗现在心心念念她爹娘,只记得她爹娘的好,忘记了那些不好的。你就算拦着她,也是没用的。她的心已经飞回家了。”   陆凤萱的性子比较火爆,爱恨分明,“现在放她回去,没几天她又得闹到要跳河。她爹娘和姐姐不过是想榨干她身上最后一滴血罢了。”   安宁想起了开原县中的王翠翠。王翠翠的遭遇同阿苗有些相似,但她显然比阿苗要通透许多。在被爹娘卖了以后,她还知道要自救。后来更知道用高额的卖身契,吓退她哥哥和爹娘。   她略一沉吟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这样如何?让阿苗卖身为奴,填个卖身契。比如卖个一百两银子什么的。若是阿苗回去以后,她爹娘真的痛改前非,她日子好过了,我们自然是祝愿她的。但若是她爹娘死心不改,我们有了这卖身契,也可以用这卖身契作为理由,将阿苗给带回来。他们若是想要留下阿苗,那肯定得支付一百两银子。”   陆凤萱闻言,抚掌大笑,“这个主意好,还是安宁你聪明。”   商量好了以后,陆凤萱让人将阿苗叫过来,同阿苗说了这主意。阿苗还不算是傻到家,也知道安宁她们是为了她好,眼泪没忍住又崩了出来。当场就直接签了五十两的卖身契。   陆凤萱担心阿苗一个人回去,路上出事,又派了两人送她回去,一男一女正好,两人皆是身手不错的人。她这段时日,为了庄子上的治安,也培养出了十来个好手。   这两人她还叮嘱过,送了阿苗回家以后,不用马上过来,而是就留在那村里。若是阿苗出事的话,才能够第一时间通知他们,她好过去帮忙。由此可见,陆凤萱的的确确是将庄子上的这些姑娘们都放在了心上。   等三人离开以后,安宁对陆凤萱和陆凤瑶道:“我看啊,我们现在已经满足了物质生活上的要求,精神建设上也得一把抓。”   仅仅只是让她们衣食无忧根本不够,精神上若是没法完全立起来的话,那么就算这群姑娘们日后赚再多的钱,也依旧是好欺负的包子一枚。   陆凤萱和陆凤仪对她那话语仍然有些不明白,这所谓的精神建设,又是什么呢?   安宁微微一笑,大概同她们讲解了一下,就是得给这群姑娘们塑造出一种自强自立的精神面貌。   陆凤瑶叹了口气,“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哪里能够说自强就自强呢。”   就连她,也不也是经历过了那些悲惨的遭遇以后,才有了后来的蜕变。   安宁道:“所以我们得洗脑……咳咳咳,是潜移默化。我看我们每日的教学上得增加这么一门新课程。”陆凤萱和陆凤仪好歹也是侯府出身的,自然也不愿意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目不识丁,因此每两天就会给他们上一堂课,每堂课都教他们一些字。这几个月下来,学的最出色的十多个姑娘已经认得了大部分的字。   她笑着说道:“在庄子上,也是需要一些娱乐活动。比如我们可以唱唱歌,说说故事,或者排演一下戏曲。所涉及到的故事,最好都是一些性格坚强的女子,这些可以从历史上找。”   历史上可是有不少所谓的奇女子。   陆凤瑶若有所思,她眸光微转,笑道:“周县主可是出了名的才子,不如也给我们写几个故事如何?”   安宁笑道:“好啊,你直接差遣起我来了。”她顿了顿,说道:“这倒是可以。嗯,我等过几天就给你们写好,第一个故事已经想好了,就叫做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陆凤萱拉着她的手,“听名字就是个好故事,你快说。”她直接催促起了安宁。   安宁有些无语,还是说道:“从前,有一个叫做杜十娘的妓女……”   她喃喃将故事说来,陆凤萱听到后面,咬牙切齿地恨,“这世间男子果真薄情寡义,还不如一青楼女子。这杜十娘虽然曾经流落风尘,确实坚贞不屈顽强的好姑娘。”   “只可惜,杜十娘所遇到的是李甲,而不是那仗义疏财的柳遇春。”   她们两堂姐妹都觉得这个故事好,纷纷讨论个不停,又催着安宁赶紧把这故事写下来,安宁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等回去以后,她不仅写了杜十娘、还写了李香君的故事。   另外还从历史上写了好些个奇女子的故事,这些故事花费了她整整三四天的光景。   在这期间,那苗儿也已经到了她家中。   正如同陆凤萱所说的那样,苗儿的父母根本没有她姐姐田花那样生病,反而身体十分健康。   原本田父和田母还打算狠狠揍那苗儿一顿,让她胆敢离家,田花却劝阻了她爹娘,“我看苗儿也不知道是入了哪位贵人的眼,吃穿都不同以往,甚至还识字了。娘不如先好好待她,问出那贵人的名号再做定夺。”   田母立刻将棍子收好,拉着心爱的大女儿的手,说道:“还是花儿你聪明。苗儿那般蠢笨的人,都能够入得贵人的眼睛,若是花儿你也能被引荐到贵人面前,那才叫好呢。”   田母在生下大女儿以前,一直被婆婆苛待,结果生下大女儿后,虽然是女儿,却因为田花同她婆婆有几分相像的缘故,她婆婆竟是十分宠爱田花,也连带的对她另眼相待起来,田母的日子才好了起来,后来生下儿子更是奠定了她在田家的地位。   而她生下田苗的时候,却因为难产的缘故,吃了好一番苦头,还因此不能在有孕,所以把小女儿恨到了极点。在她心中,大女儿和儿子都是宝,小女儿那就是得狠狠踩在地上的杂草。   田花从小在家便是个受宠的,早就习惯自己处处都比妹妹强,之前苗儿失踪的时候,她还在私下嘲笑她。谁知道等再次相遇的时候,苗儿却不同以往,通身气派都不一样了,让她又妒又恨。但她心机比苗儿强了百倍,因此还能够曲意奉承,硬是将苗儿给说得心软了。   等她成功捧到贵人的脚,以她的聪明自然可以踹开苗儿,再次将这个她看不上眼的妹妹给重新踩在脚下。   等苗儿到家以后,所受到的便是出乎意料的欢迎,家里上上下下,不仅没有追究她之前离开的事情,反而对她很是温和,这让习惯了家中冷待的苗儿十分受宠若惊,更是感动不已。   她甚至还将自己的银子拿出来给了家人,只是苗儿还算有点理智,五十两银子,自己留了二十两银子,只给了三十两。   但是这三十两也足够晃花了田家人的眼。三十两啊!苗儿才离开不到一年的时间呢!大家眼睛都亮了起来,更是坚定地认为苗儿必须是抱上大腿了。   他们中倒是没有人认为苗儿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对于田母这样的妇人来说,是不是在室女一看就知道,她这小女儿一看便清楚还没破瓜。更别提小女儿长得又没大女儿花儿好看,   只是苗儿的好日子显然过不到三天。   田母自认为已经对她好了,便开始催促起来,“苗儿啊,你日子好过了,也不能忘记你姐姐啊,你姐姐小时候对你多好,自己的衣服都留给你穿呢。”其实真相是田花不要的衣服,田母便随便修改一下,再给田苗穿上。   苗儿道:“姐姐嫁了个好夫家,将来定能够过好日子的。”   田母道:“夫家再好,没有好嫁妆的话,嫁过去还不是被人瞧不起。”   苗儿立刻想起了自己之前便是因为这嫁妆,所以才要被自己的亲人给卖出去,顿时心生警惕。   田母舔着脸笑道:“苗儿啊,你攀上了贵人,也不能忘记你姐姐啊。你便告诉我,你这钱是如何赚的,也让你姐姐赚一笔嫁妆费如何?”   田父也帮腔道:“还有你哥哥,咱们一家人都好的话,自然有你的好处。”   田花道:“是啊是啊,你可得帮我们引荐一下啊。”   苗儿这才明白他们的心思,她心中还真不乐意,毕竟那庄子的事情她多少都知道一些,里面都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倘若告诉她家人,恐怕没几天便传得到处都是。万一那些姑娘的家人找上门来,不仅害了那些姑娘,还害了帮她们的几个大人。   她对自己的亲人还怀抱着一丝的希望,说道:“爹,娘,我答应过贵人她们的,不能说的。”   田母一听这话,立刻就变脸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说你不乐意告诉我们?”   苗儿摇摇头,说道:“真的不能说。”   然后无论田母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一句话不吐露。   田母气得半死,觉得自己这几天白对她好了,她一气之下,便将田苗给关了起来。田花觉得妹妹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嫉妒,害她真的成材把她给压下,更是附到田母耳边出主意,“娘,不如我们吓唬吓唬她,将她卖进楼里得了。说不定她一怕,便肯说了。”   田母看着含着眼泪,却依旧一言不发的苗儿直接说道:“吓唬什么。她若是不说,等后天咱们就将她给卖进这里最大的青楼。看她还嘴硬不?”   苗儿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求情,田母还道:“你前段时间离家偷跑出去,早就没了名声,以后也嫁不到好对象。”   田花更是在刻薄道:“到楼里也好,好歹能够日日夜夜换丈夫。”   田苗的哥哥力气颇大,更是直接将田苗拖到柴房中关着。   还不忘记堵上她的嘴。   ……   等陆凤萱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气得半死,直接拿着那卖身契,坐上马车,就要杀过来。   只是,在出京城排队的时候,她却听到旁边的茶楼,有几个人说道:“听说那周县主的身体已经出问题了。”   周县主?这不是周安宁吗?   陆凤萱连忙停下脚步,细细听着,却听到那几人继续道:“出了什么问题?”   “我听说啊,这周县主身子中毒后,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这没有生育能力,还是女人吗?就算她身份再高贵,我们也不要这样的媳妇。”   “说的好像你们家娶得到她一样。”   陆凤萱气得眼眶都红了,直接一鞭子甩了过去,差点甩那几人的脸上,“你们都在乱说些什么?”   ☆、第六章 安宁反击,请旨求亲   陆凤萱今日为了过去苗儿家中镇场子,打扮怎么看都是贵族少女。她原本就是侯门之女,对于如何装逼装出个人风采这块自然是驾轻就熟。以前的陆家别的不擅长,就只擅长摆架子。   那原本在谈论的三人差点被一条鞭子给打了,正气愤回头:“哪个不要脸的小娘皮。”   等他们回头看到冷着一张脸又一副华贵打扮的陆凤萱,陆凤萱身后还跟着几个为了所谓的排场,也都打扮过一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里的仆人。   这三人只是升斗小民,哪里敢真的得罪这位不知道是哪里冒出的大小姐。   三人缩了缩脖子,刚刚爆粗口的那个更是恨不得将整个人埋到土里,缩小存在感。   陆凤萱又是一鞭子,做足了刁蛮小姐的姿态,“说啊,刚刚不是说的很开心吗?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毁谤起大周的贵族,想来是想体验一下流放的感觉。”   陆凤萱身后的小梅也是个机灵的,直接抬着下巴,一副仗势欺人的丫鬟样子,“小姐,同这些人说这么多做什么,没得跌了你的身份,直接将他们送去衙门就可以了。”   她心中很是气愤:周县主可是她们庄子里所有姑娘的大恩人,她们这些被解救出来的人个个对她更是恨不得给她立长生牌。结果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不仅被诋毁,还被如此编排。她心中的愤怒也一点都不比陆凤萱少,眼睛喷射着滔天怒火。   那三人哪里知道才刚说了几句,便惹来了这群一看就不好惹的煞星,连忙跪下来,磕头:“冤枉啊。是有人拿钱让我们说的。”   陆凤萱神色冷了下来,“谁指使你们的?”   穿褐色粗布衣衫的那个连忙说道:“不知道呢,只知道是一个乞丐吩咐我们的,还每人给我们二十文钱。”他们想着说几句话就可以拿二十文钱,加上所编排的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女,满足了他们心中某种快感,自然就应了下来。   谁知道却被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姑娘给教训了,还有人心中想着:难道这位是女主角周县主,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这样想的人有好几个。   陆凤萱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吩咐人,先将这三人捆了送衙门去。只是绑起来后,她也冷静了不少,她现在的身份,去衙门也不太合适。毕竟陆凤萱这个人在明面上可是阉了丈夫,又抢了夫家财产的恶毒妇人。   她嗤笑一声,说道:“这种事情,哪里需要我亲自过去,你们直接送他们去便是了。”   说罢,直接转身先去周家。   陆凤萱的运气还算不错,她所抓的正好是第一批被收买的人。   当她一脸怒容地将这件事告诉安宁的时候,安宁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反而陷入了思索当中。   知道这件事的人,其实不到十个人。这十个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可能性会说出去。   不……还有一个可能会。   玉秀。   安宁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个名字,伴随着淡淡的惆怅。她以为就算玉秀喜欢蔚邵卿,对她多少也有点情谊,没想到她却为了拉下她,不惜使用这个法子。被蔚邵卿知道的话,恐怕玉秀的这辈子再无希望出庄子。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初玉容说了,玉秀根本没带值钱的东西去庄子。还是说,她虽然没带首饰,但是带上了银票?   “安宁。”陆凤萱有些急切的声音将她唤回神。   安宁定了定神,还冲着陆凤萱笑了笑,“我没事。”   陆凤萱看见她的笑容,更加气了,“你还笑得出来啊!这明显有人在刻意针对你,你不怕你名声被坏了吗?”   安宁笑意不减,说道:“好了,别担心。即使有人刻意害我,那有如何?真正喜欢我的话,才不会在乎我是否有生育能力。”   陆凤萱道:“你错了,这世上,哪里会有男子不在意自己的子嗣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几分的黯淡。   安宁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还是有人不在乎的。”   陆凤萱看见她带着微微甜蜜的笑意,明白了什么。她虽然对所谓的夫妻之情已经丧失了信心,但是在看到自己认定的朋友能够获的幸福,她还是挺开心的。   陆凤萱道:“不过还是得调查清楚这背后到底是谁。”   幕后之人的心思可谓十分恶毒。这名声传出去后,恐怕京城里有点家底的人,都不愿意迎娶安宁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看得上安宁的,则是那种居心叵测有所目的之人。   安宁道:“这事我自然会好好调查。”她的眸光转冷,任谁知道自己被人这样算计,都开心不起来。   她又问道:“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来城内?”平时陆凤萱基本都呆庄子里,鲜少出门的。   陆凤萱将苗儿的事情同她说了一下,安宁问道:“需要我让桂圆陪你去,然后以我的名义帮你一下吗?县主这个身份,对普通老百姓威慑力还是比较强的。”   陆凤萱摇摇头,说道:“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万一不小心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安宁说道:“你快去吧,我那几个故事也差不多写好了。”   陆凤萱惊喜道:“等我带苗儿回来以后,便顺便来你这里拿故事了。”   安宁点点头,等陆凤萱离开以后,便吩咐手下去调查这件事,至少要查清楚幕后放出这流言的是谁,同时她也想看能不能从中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看到底这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   安宁几乎将手下情报部门都派遣出去,就连百花楼的也一起出动,但是最终得出的结论便是放出流言的是一个带着黑色帏帽的男子。这男子先是通过乞丐,然后这些被他给收买了的乞丐一边放出风声,一边又继续收买人。   即使其中有不少人已经被抓了,但这流言还是散播了出去,并且越演越烈。   与此同时,安宁也收到了一个消息,那便是庄子上的玉秀失踪了。按照庄子那些仆役的说法是,在前一天晚上,玉秀还要了热水洗澡,结果第二天,一个大娘见她迟迟没有出房间,便去敲门。敲半天门后没反应,连忙进去屋子,才发现了玉秀的失踪。   玉秀不会武功,那庄子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着,单凭玉秀本人,根本就没办法离开庄子。可见玉秀恐怕是被人给带走的,只是不知道带走她的人是否便是散播流言之人。   流言到后面,周李氏都忍不住跑来找安宁,问她这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看她的表情,若安宁说真的,恐怕她就要当场泪奔。   安宁将幕后之人在心中给骂了个半死,又急急忙忙安抚她娘,她将自己真实的情况同周李氏说了一遍。若是以前,周李氏知道女儿身子得调养到二十,肯定会心急如焚,但是因为有了不育的铺垫,一听到二十岁便可以恢复如常,顿时松了口气。   还安慰安宁:“我听卫先生说了,太早生孩子无论对女孩子还是母亲都不好,你二十岁的话正正好呢,不着急。”   安宁心中十分感动,点点头,“娘,我才不着急呢。”   周李氏又是赌咒了那天,恨不得幕后之人最后喝口水都呛死,说他们太过缺德,居然如此编排安宁。   说完以后,又问安宁蔚邵卿是否知道这件事。   安宁说道:“娘,他都知道的,之前他怕我担心,还想瞒着我呢。”   周李氏回想了一下,蔚邵卿的态度始终不变,说明对方根本不在乎这点。她顿时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还在安宁面前给他说好话,“邵卿是个好的,也不嫌弃你。”她心情一高兴,就说漏嘴了。   安宁无语,“娘,你刚刚还说我这样刚刚好的。”   周李氏讪讪一笑,在知道安宁身体真正情况后,她挽起袖子,磨刀霍霍,准备同那些说闲话的人大战一起。   安宁连忙拦住她,劝阻道:“娘,何必让别人看笑话呢。”   周李氏不满,“难道就任由他们编排你吗?”   安宁道:“咱们家正好也趁这个机会,好好看一看他们的嘴脸,正好可以看清哪些人家不能来往。”   周李氏终究有些不甘心,叹气道:“若是路神医还在就好了,他若是出面说一句,就可以堵了这些人的嘴。”路神医的威望那是相当的高,所以他所说的话,大家也十分信服。   安宁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这些年出的风头不是一般的大,京城里其他同年龄的姑娘不少都被她压了一头,始终在她阴影之下。那些人论相貌、论才学都比不过安宁,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样攻击点,自然要死命地踩。   如果说幕后之人只是留下了留言的火苗,那么这些人家就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安宁让丁菱、李艳他们把添油加火的人家名单记下来,其中有一些例如东平王府、陆琴秋家等老仇人,却还有几个明面上还有同周家走动的人家。她忍不住疑惑道:“我同这王家、苏家、魏家又有什么仇恨?”   丁菱十分干脆道:“他们几家要么想将女儿嫁给蔚侯爷,要么想将女儿嫁给季将军,自然要努力诋毁姑娘您了,您的名声越差,他们的希望自然就越大。”   安宁从鼻子中冷哼了一声,“蔚邵卿也就算了,为什么季延一的也牵扯到我头上?”   丁菱在心中腹诽道:姑娘倒是很干脆地认了蔚侯爷,可见两人是铁板钉上的事了。   担心的人并不只是周李氏,还有安宁那些好友。她们一个个登门询问她这事,语气满是担忧。还有的表示自己认识在妇科上很有研究的女大夫,说是可以帮安宁请来看一下。   安宁一一笑着拒绝,还同她们说自己身体没事,纯粹就是外头有人看她风头太盛,眼红不已,所以才如此行事。   玲珑等人都跟着生气一场,表示一定会帮她澄清。   尽管如此,仍然有不少的人信了这回事。或者说他们的内心更倾向于相信。若是不相信的话,那岂不是得承认一个农女真的处处压了他们一头?难得能够找回这个场子,即使是假的,他们也想弄成真的。   女孩子的名声尤其重要,安宁的名声差了,自然就有不少原本有心同她结亲的人家退却。   安宁现在正读条之中呢,那些名单上的人正一个个记着,推波助澜的人也同样如此。证据都抓得差不多了,打算到时候一口气掀开桌,让那些人家没脸。   正当她将这名单重新誉写一份后,桂圆急匆匆过来,脸上仍然带着怒气,“姑娘,又有媒婆上门了。”   安宁眉头皱起,“不是说了,若有媒婆上门的话,便请他们出去吗?”这些天,还真有一些冲着周家门第的人请人上门过来。这些人的想法还挺美的,觉得他们家都不嫌弃周安宁不能生了,如此宽宏大量,周安宁当然得上赶着嫁过去。   好些人的嘴脸让人恶心到不行,周李氏好几次被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安宁心疼她娘,便不许这些媒婆上门了。   桂圆道:“老夫人就是太好心,担心若真的拒绝了全部的媒婆,对姑娘也不好,又想着今日这李媒婆据说牵了不少的好姻缘,为人应该还可以,所以才让她过来的。谁知道,这李媒婆也给姑娘介绍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   桂圆气得咬牙:“她介绍的那洪姓人家,虽然是五品官员,但是膝下已经有二子一女,这李媒婆居然想让姑娘这样的人去给人当填房当后妈。”   安宁的脸瞬间就黑了,若是她家请媒婆上门也就算了。可是这些媒婆明显是被有心人给怂恿过来的。   她抬脚便过去找她娘。   刚过去,便听到那媒婆说道:“这样的人家真是再好不过了,即使府上姑娘不能生,这几个孩子将来也是要喊她做母亲的,根本不需要有压力在。洪家也不嫌弃县主。”   周李氏冷笑道:“我好好的姑娘,可不会给人当填房。再说了,我家安宁的身体好着呢。”   李媒婆哎哟了一声,说道:“周夫人你别骗人了,全京城谁不知道周县主已经不能生了。”她想起洪家给的一百两银子,更是口灿莲花,“若是错过这洪家,可再没比这更好的。”   周李氏很想说还有蔚邵卿在呢,只是考虑到这事还没彻底定下,不好说出来,只是冷着脸,“我家安宁自然可以找到比洪家好一百倍的。”   李媒婆见她油盐不进,也有些怒了,口不择言起来,“除了这洪家,你们家还能找到哪个好的!一个不下蛋的母鸡——”   话音刚落,桂圆已经一巴掌打过去了,李媒婆的脸瞬间有半边肿了起来。   安宁冷冷地看着她,李媒婆刚想说什么,就被她的眼神给冻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宁反而笑了,说道:“还愣着干嘛?将她送到衙门去,没看到她可是冲撞了一个县主和一个四品诰命。”   玉容道:“那至少得关个几个月,严重点的话,还得杖刑呢。”   李媒婆这才想起了这周家可不是没有门第的人家,瞬间清醒了,顾不上脸上的疼痛,连忙求情。   安宁笑道:“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儿子吧。”   这充满威胁意思的话语一出,李媒婆瞬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安宁直接让人将李媒婆送去衙门,看她娘一脸头疼,还十分贴心地给她娘揉了揉太阳穴。   周李氏叹道:“你这脾气,就是受不住气。你将她送去衙门,这下子可要得罪全城的媒婆了。”   安宁道:“娘,我这是杀鸡儆猴呢。也省得有些人真以为自己能上天,居然跑来我们面前大放厥词。送她过去,好歹可以清静几天。”她眼睛眯起了冷淡的弧度,“放心吧,明天过后,估计也没什么人有时间关注我们这事。”   她原本还想收集更多的证据再出手,那些人这回可真的将她给惹火了。   安宁略一沉吟,让人寻李艳过来。   然后同李艳叽叽咕咕地商量了好一会儿事情。李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放心吧,不用两天时间,定能够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德行。”   等送走李艳以后,门房却过来向安宁行礼道:“姑娘,季将军来了。”   安宁有些惊讶,季延一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让人将季延一给请到凉亭处。那凉亭现在都要成为她招待男客的地方了,既堂堂正正,又可以防止有人偷听,可谓是一举二得。   或许是因为又经过了历练的缘故,季延一的相貌依旧出众,只是原本锋芒毕露的感觉却收敛了不少,虽然偶尔还有锋锐溢出,但比起以前却内敛了不少。   安宁听闻季延一挺喜欢喝红茶的,还特地拿出好的红茶,给她泡上一壶。蔚邵卿那茶厂,她除了每个月一成的分红,还时常会收到一些上好的茶叶。全家也喝不了多少,安宁一部分留着送人,一部分拿来招待客人。   季延一嗅了嗅茶香,视线落在安宁嘴角恬淡的笑意上,发现她这两天似乎没有因为外界那些流言而憔悴,气色反而很是不错。   季延一只是静静地喝茶。   安宁端起一杯茶,慢慢喝着,也不催促。她还向她推荐了一下,“你可以尝尝这泡芙。这泡芙搭配红茶,最是美味。”   季延一可不像是蔚邵卿一样。蔚邵卿除了少数的甜食,基本都不怎么接受。季延一外表冷酷,却出乎意料的挺喜欢甜点的。   红茶略带苦味的口感同泡芙的甜蜜柔顺完美结合,季延一吃了一个后,便感觉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功夫,一盘的泡芙,有四分之三都被他给解决了。   季延一等吃完最后一个以后,才意识到这点,难得呆了一瞬,意外有点可爱。   安宁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你若是喜欢,我等下就将泡芙的方子写给你。”反正季延一也不可能拿来盈利,她根本不用担心。   “多谢。”   安宁笑道:“有什么可谢的,不过是一个方子而已,你以前帮我的事情可不少。”一件件积累下来,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了。   在她传出流言的时候,蔚邵卿倒是想替她出气,却被安宁给按了下来,她可不想什么时候都依靠蔚邵卿,因此直接对蔚邵卿说,这件事交给她处理即可,正好可以让外头那些人瞧瞧她的手段。不过她倒是听说季延一每每听到有人提起这事,便给对方好些难堪。对于他这番义气的表现,倒是颇为感激。   她抿了一口茶水,心中又想:季延一今日过来到底是干嘛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意呢。季延一对她有救命之恩,若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肯定会帮到底的。   她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难不成是感情缘故?这季延一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所以找她当参谋吧?在现代的时候,安宁还真给自己宿舍的几个女孩子当过所谓的情感大师,她理论知识颇为丰富,说起这些来条条是道,引得舍友一个个用瞻仰的目光看她。   事实上,季延一本人也正纠结中呢,到底要不要直接说出自己的心事呢。直接说出来的话,万一被对方觉得是趁火打劫怎么办?不说的话,他又不忍心外头的人这样说他心仪的女孩子。   他咳嗽了一声,向来无所畏惧的目光难得有些漂移,还将自己的姐姐给搬出来:“我姐最近正在给我相看女孩子。”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季皇后对待弟弟的方针政策就是弟弟开心就好,所以在季延一有心上人的情况下,根本就不会随意给他安排。不过在季皇后面前旁敲侧击的人倒是不少,毕竟季延一的确是个钻石王老五。   安宁不知道这其中内情,还调侃道:“咦,皇后娘娘的眼光素来好,定能够给你挑选一个十全十美的对象。”   季延一听了,差点呕血。   安宁还道:“若是其中有我认识的,我还可以偷偷安排让你看一下对方呢。”   她一副自己一定会好友两肋插刀的样子,看得季延一越发憋屈。   他抬起眼睛,认真说道:“我觉得秦漠那种合作方式的婚姻也挺不错的,就是婚后谁也不干扰谁。”   安宁有点懵了,怎么好端端地提起秦漠了。她忽的想起季延一当时会将秦漠的联络方式留给她,保不齐这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她便以为季延一是给秦漠这位好友说好话来着。   于是她也认真给自己的好友天晴说好话,“嗯,我知道,天晴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季延一深呼吸一口气,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第一次上战场之前一样,有紧张有激动,不过还是以紧张居多,“你看,我们要不要也这样?外头那些娇滴滴的姑娘我也不喜欢,更不想婚后给自己找罪受。我看你也是不喜欢麻烦的人……所以我们要不要像他们那样?”   季延一的想法很简单,他若是直接同安宁说,自己喜欢她,所以想要迎娶她,恐怕安宁根本就不相信。还不如先定下来,然后慢慢地在日常相处中传达自己的感情,这一招还是他像自己的好友学习的。   安宁怔了怔,呆了几秒后才回过神,问道:“你这算是求婚吗?”   难道是所谓的契约婚姻?谁也不干涉谁婚后的行为,各玩各的。不过以季延一的性子,他婚后也不是玩闹的人,安宁觉得他之所以会选她,纯粹只是为了挡住外面那些人,另外觉得和她相处不麻烦罢了。   倘若她不喜欢蔚邵卿的话,季延一这种模式一定很受她的欢迎。而且季延一在她有不育的情况下登门,恐怕也有要帮她一把的想法吧。   安宁感动归感动,却还是说道:“这可不行,万一你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了?那怎么办?”   她哪里能够为了让季延一帮她就牺牲了自己日后的幸福。   季延一认真道:“不会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的。”   若是别人的话,恐怕早沉浸在他认真执着的眼神之中。   “那你的子嗣呢?”如果是合同婚约的话,她肯定不会同他发生实质关系的。   “我不在乎,实在不行,到时候便过继一个过来。”   或许是因为之前蔚邵卿曾经有过那流言,安宁瞬间就想歪了。不会有喜欢的女孩子,难不成是男的?难怪季延一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子嗣。   她看着季延一的眼神有些复杂,说道:“放心吧,即使你喜欢的不是女孩子,作为朋友,我依旧会选择站在你这边的。”   季延一:“……”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安宁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情况的确比我还要麻烦呢,皇后娘娘的弟弟却不喜欢女人,这事传出去的确不太好。倘若不是我有喜欢的人了,肯定也愿意帮你一把,做一下挡箭牌。”   季延一刚被安宁前面半句话给雷得头晕脑胀的,等后半句话出来,整个身子更是僵住了。   他目光死死地看着安宁,声音也多了几分的苦涩,“你有喜欢的人了?”   被他这样直接发问,安宁莫名有几分羞意,点了点头,脸颊也飞上了一抹的红云。   季延一感觉自己现在身体仿佛有半边浸在冰水中,唯有理智勉强维持着清醒,“是蔚邵卿吗?”   安宁声音更弱了,“有这么明显吗?”   季延一感到心中燃烧着一股的火,但这火又被他死死压着,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将火气发在安宁身上。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这股寒意却是直接对着不在现场的蔚邵卿,“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   安宁为他解释,“是我跟他说的,我要自己处理这件事,不关他的事情。”   另一方面,蔚邵卿也在全力搜寻玉秀,这事肯定同玉秀的失踪有所联系。   季延一目光落在澄澈的茶水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憋屈难受的感觉。   “你很喜欢他?”   安宁抬眼,目光清澈明亮,却带着淡淡的坚定,“我喜欢他。”也坚信他同样喜欢我。   季延一在她眼中读懂了这样的决心,原本就吨疼的心又被针给狠狠扎了好几下。他能够在蔚邵卿面前,堂堂正正表示自己喜欢安宁,想要追求她。但是在心有所属的安宁面前,却放不出半句的狠话。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眼中已经沉淀下所有的情绪,最后只余一句平静的话语,“你幸福就好。”   即使如此,也不代表着他半分机会都没有。季延一不屑使用下作的手段去争夺,但若是蔚邵卿对她不好,辜负她的心意的话,那么到时候即使他抢她过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倘若这时候说出他的心意,也只会徒惹安宁的烦恼罢了。   他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放空,不肯在她面前表现出丝毫的弱点。再抬起头的时候,依旧是那位无所畏惧骄傲张扬的季将军。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季延一才站起身,说道:“我该回去了。”   安宁点点头又摇头,“你等等,我将方子写给你。”   一张泡芙的方子,写完后也花不了多少的时间。安宁写好后,将方子递给季延一。   季延一捏着泡芙的方子,离开了周家。安宁并不知道他后来还同季延一打了一架。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从她将李媒婆送到衙门后,她家果然消停了不少。   安宁瞬间觉得神清气爽,早该这么做了嘛!人越是软,别人就越当你好欺负呢。   另一方面,安宁和李艳也开始着手做他们的事情。百花楼经过了之前那选美,风头可是压过了其他的青楼,来往之间,更是有不少的达官贵族。在京城里呆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所谓的敌人,有的即使达不到敌人的地步,但是若是遇到可以添堵的事情,自然也愿意添堵一把。   李艳这里明显收集了不少同散播流言有怨的人家,等他们家的人来百花楼的时候,让楼里的姑娘若无其事地将他们污蔑安宁的话语说出来。当然楼里的姑娘都十分聪明,都表示是从别处听来的。   加上安宁也发动手下,将名单上的人散播出去。   带着苗儿回来的陆凤萱也一起帮忙,她目前手下也有不少能够做事的人。   三边一起下手,短短两天时间,形势便来了一个逆转。京城中的人都知道原来安宁前些天之所以被说不育都是有不少的人家在背后下黑手。这种陷害的戏码正是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剧情。另一方面,安宁这位县主因为是平民出身的缘故,加上之前还有那水稻的功劳,所以老百姓心里本来就偏向她。如今听闻她被陷害,好几个更是义愤填膺的。而且说实话,这种手段太过下作,直接从人家女孩子的名声上下手,有不少人都很是唾弃。东平王府、陆家、王家、苏家、魏家等人家,名声在这一回都彻底臭掉了。   尤其是后面几家,他们明面上还是周家的朋友呢,却下这种毒手,这种双面做派让世人唾弃不已。   安宁还直接将之前那些散播流言的人给送去了衙门,一审问,罪证确凿。   这几家的人自然都纷纷表示这是他们个人的行为,不关他们的事情。不过就算是傻子也不会真的信了他们这话。   王家等几家则是纷纷要给周家上门赔罪送礼。对于这种背后插刀的,比起陆家等有仇的人家,安宁明显更恨他们。   她不仅让门房拒绝让他们进来,还直接在门口贴了一张大字报,上面写着“王家、魏家、苏家不得入内,狗可以入内。”   意思便是这三家连狗都不如。   事情传出去后,这几家脸皮更是被揭了下来踩了一通。   蔚邵卿也下令模仿安宁这招,只是不同于安宁只写这三家,他将名单上所有的人家全都写了过去。   虽然也有个别人表示得以德报怨,安宁如此行事太过狭隘,没有容人之量,得向圣人看齐一类。   大多数人对于这种说法都是呵呵,正常人被这样毁灭名声,本来就是不死不休。   安宁直接记下说这话的人家,嗯,似乎是一个叫做朱姓的御史。   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当御史。   安宁最近本来心情就不太愉快,有这样送上门的打脸工具,不要白不要,她直接写了一篇的策论。世人常说以德报怨,不少人真以为圣人是要教导我们别人欺负了我们,我们得原谅人。但其实原话却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她策论上直接分析了这话,又普及了所谓的伪圣人。所谓的伪圣人便是慷别人之慨。真正的圣人对待亲人朋友温柔宽容,可是在对待敌人上却不会姑息原谅。而伪圣人便是别人遇到事,他就站在道德角度,劝你去原谅、大度、谅解,自己遇到事,便瞬间不善良不美好了。   整篇策论她应经论典,直接将那朱御史给讽刺为伪圣人,伪圣人比真小人更让人可厌。末了,又讽刺朱御史的才学,连圣人之言都能扭曲,这样的人品才学实在让人怀疑。   她直接将文章发表到大周月报上。楚季同本身是她的老熟人,加上她这文章写得的确是好,水平够上了。楚季同的性子颇为豪爽,看朱御史这人不顺眼许久了,直接插队给安宁安排在几天后的月报上。   朱御史以前就挺喜欢站在高道德角度对别人指手画脚,别的人为了所谓的颜面,也不同他计较,让他越发自得。谁知道却遇到了安宁这个完全不给他颜面的人,他倒是想反驳一二,但作为理科生,安宁整篇文条理分明,极擅文字游戏的她更是不留下所谓的漏洞。   他若是反驳了,说不定还落得一个不尊圣人之言的名讳,把他气得直接卧病在床。   更让他恐慌的是,凌青恒在看了那文章后,也夸安宁写得好,不愧是有名的才女。   底下的官员顿时看清上头的风向,立即落井下石,没多久功夫,朱御史身上便多了不少的罪名,最后被贬为白身。凌青恒还送了他一套四书五经,意思是让他回去好好重新学习。   这对一个曾经考中进士的人,简直就是最大的打脸。   不过经过这一遭,大家也意识到,周安宁的确挺凶残的,你说她,人家很有可能写一篇文章,把你骂得没脸呆京城。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当然安宁自认为自己是个淑女,同流氓什么的根本没有半点的关系。   该打脸的人都打脸了,安宁心情瞬间愉快起来了。京城里也没有人敢在扯着她不育的事情,之前那些趁火打劫,怂恿媒婆上门提亲的人,更是害怕安宁来一手秋后算账。   安宁现在还真没有什么心情同他们算账,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蔚邵卿眼角的青色,问道:“你被打了?”   谁这么凶残!居然敢打蔚邵卿!不对,蔚邵卿的身手那么好,谁有本事揍他了?   蔚邵卿倒是很淡定,同他打了一场的季延一也没比他好多少。   别人是打人不打脸,这两人是打人尽往对方脸上去了。   不过作为即将抱得美人归的蔚邵卿,相比较来说,就要更大度一点。   他咳嗽了一声,说道:“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脚。”季延一没真的告白,他才不会傻到帮情敌点名。   安宁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你当我是贝贝呢。”摔跤能摔成这样,谁相信啊!   蔚邵卿怕她继续追究下去,很干脆地选择了爆大料,他接下来的话语也的确让安宁没心思琢磨这事了。   “我打算向陛下请旨,让他为我们指婚。”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震得安宁脑袋晕乎乎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偏偏说话的人还一脸淡定,仿佛只是在同她讨论今天的晚饭内容。      ☆、第七章 进宫请旨,永不言悔   安宁之前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蔚邵卿真的这样说的时候,那种冲击感,就算做再多准备也没用啊!   安宁用自己最大的理智,让她冷静下来,认真看着蔚邵卿,“你说的是真的?”她咬了咬嘴唇,“是不是太快了点?”   蔚邵卿毫不动摇地回望她,“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吗?”   安宁袖子下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她自然也知道不会,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现在她的脑袋乱哄哄的一片。有不知所措,有惊讶,也有欢喜与甜蜜,唯独没有想到拒绝。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总觉得我亏大了。”   别看蔚邵卿面上淡定得要命,其实他在说那话的时候,心情的忐忑程度也没比安宁少多少,直到安宁那话出口才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至少安宁没有拒绝的意思,纯粹是因为他太过突然所以受到惊吓罢了。   心情一放松,他便显得游刃有余起来,“哦,表妹你需要什么补偿?”   安宁发现每次蔚邵卿想调戏她的时候,便会称呼她为表妹,这简直都要成为一种所谓的情趣了。她在心中还腹诽过,说不定蔚邵卿就是喜欢玩情趣扮演的人。   安宁道:“只是一张嘴就求到我这样天上地下无双的媳妇,你这可是赚大发了,显得我亏大了。所以……”   蔚邵卿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大言不惭地夸奖自己。正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在他眼里,坐在她面前的安宁眼波流转着狡黠的笑意,说不出的娇俏动人,他顺着安宁的话头,说下去:“所以呢?”   安宁道:“其实,我一直想要在花海中被求婚来着。”若是再来一个戒指就更好了。只是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时代可没有求婚戴钻石戒指的风俗。   蔚邵卿思索着:花海吗?   安宁偶尔的确喜欢一些风雅之物,比如她夏天使用的冰块都爱添加花瓣下去。   蔚邵卿道:“我明白了。”   安宁:“?”他到底是明白了什么。   在被求婚了一回后,坐在蔚邵卿面前,安宁难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蔚邵卿搞定了安宁这里,自然得去搞定女孩子的家长。总不能等指婚下来了,才让周李氏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那他绝对别想在未来丈夫娘面前讨得了好。   他温柔说道:“我正好有事要找老夫人说一下。”   安宁脑袋稍微一运转,便知道这有事,恐怕便是婚约的事情了。她唇角扬起浅浅淡淡的弧度,“你时机抓的正好,若是前段时间,流言还没出来的时候,恐怕我娘没那么容易松口呢。”   周李氏原本是想等安宁及笄以后再谈定亲的时候,然后最后拖个三年,也就是十八岁时成亲。即使二十岁的时候还没有孩子,也可以用才两年时间不着急忽悠过去。毕竟成亲五年后没孩子和成亲两年没孩子,在世人眼中还是有点差别的。   只可惜周李氏好好的算盘却被那突如其来的流言给打掉了。恨得她天天在三清祖师面前诅咒那些乱传话的人会有报应,等知道那些人名声扫地以后,更是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还因此吃太撑,不得不找卫先生拿一下消食的药。   正如同安宁所预料的那般,周李氏在听到蔚邵卿想请旨定亲的时候,原本悬在胸口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她心中也十分清楚等旨意下来以后,之前那些流言自然就会烟消云散。   只是想到闺女小小的年纪,就要嫁出去,她心中又分外不舍。安宁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又十分有出息周李氏恨不得将她多留几年,让她在闺阁期间松快一些。   蔚邵卿明显看懂了周李氏的想法,虽然尽快将妻子娶回去很重要,但是讨好丈母娘也同样重要。再说,他也的确担心安宁若是一直没孩子,将来也会承受别人的压力。还不如在嫁给他之前,再多调养几年身体。   他微微一笑,“安宁孝顺体贴又聪慧,我若是有这样的女儿,肯定也想多留几年。所以我们可以先定亲,等几年以后再成亲。”   周李氏最后一丝的芥蒂也没有了,一听如此,怎么看蔚邵卿怎么顺眼,心中又有些愧疚,“真是苦了你。”   蔚邵卿若是说起甜言蜜语起来,那是不比别人差的,“能够有安宁这样的妻子,已经是我最大的福分了,又谈何辛苦。”   周李氏被他给哄得眉开眼笑,觉得蔚邵卿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女婿,自己闺女真是撞大运了。   她笑过之后,又担忧起来,“定亲好几年以后才成亲,外头人会不会说你们不好?”   正常鸡鸡以后定亲,那也是一两年就准备好出嫁了。特别是蔚邵卿十九了,若是拖到二十二二十三,也不算早了。   蔚邵卿早就考虑过这件事,他说道:“我师傅曾经说过我不宜早娶,我师傅在大周有点名望,他说出的话语,世人大多信服。”他打算直接把自己的师傅拖出来当挡箭牌。   周李氏见他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全,更是十分感念他对女儿的这一番心意,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们家也不是那等定亲后就不能见面的讲究人家,你即使没和安宁一起,也像我们家人一样。我看你与其在家里一个人吃饭,还不如同我们一张桌,也就是多双筷子的功夫。”   她觉得蔚邵卿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是个苦命的娃,父母早早离开家里,一个人得扛着侯府,还做得那么好。对于习惯热热闹闹的周李氏而言,她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人吃饭的场景,因此也分外心疼起这个未来女婿了。   蔚邵卿自然应了下来,他陪着周李氏又说了几句话,说的周李氏恨不得将他给留在家里算了。   晚上吃过饭后同女儿在闺房中说这事,周李氏还道:“邵卿那样好的脾气,你可别仗着他性子好就欺负他。”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和蔚邵卿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她娘叛变得也太快了吧。   她连忙道:“娘,你到京城问问,谁不知道我脾气最好了。”蔚邵卿,敢说他脾气好的人没多少个吧。他每次不爱搭理人,就放冷气装高冷,不少想抱大腿的人都没胆子凑上去。   哪里像她,安宁自认为自己只要不是被刻意针对,性子还是相当不错的,活泼又开朗。   周李氏一点也没给女儿面子,还翻了一个白眼,“我还不了解你吗?最是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以后你们两个若是吵架,肯定是你先招惹人的。”   一番训话下来,安宁也想翻白眼了。   蔚邵卿同安宁和周李氏通过气后,安宁便在家默默等着了。她并没有将这事情告诉其他人,毕竟越多人知道,就越有可能泄露出去。还是等尘埃落定以后再说比较好。   不过她的心情也因为这件事,不自觉好了不少,每日都心情愉快。落在其他人眼中,也只是以为她是因为外头那些乱传话的人得到报应而开心。真正知道原因的也就是周李氏。   周李氏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真是女大不中留。安宁以前还信誓旦旦给她说不想成亲呢,这不,现在就改变主意了。   安宁原本以为蔚邵卿会先进宫搞定这事,却不曾想,在进宫之前,他反而先忙了其他的事情。   在六月十号的时候,蔚邵卿一身玄色衣衫,越发衬托得眼如墨玉,风度翩翩,他微微一笑,出现在安宁面前,“我们去花海。”   安宁怔了怔,还真没想到他居然将她的戏言给放在心上了,“你真让人种了一个花海?”   她可是清楚的,蔚邵卿根本没有哪个庄子上有种花,没想到才短短的两天他就弄出了一个花海。恐怕他是将其他地方的花移植过来的吧。   安宁心中也十分好奇像他这样的完美主义,所弄出来的花海是什么样的,因此带着期待的心情,含笑点头。   蔚邵卿直接带她上了马车,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才停了下来。   安宁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这地方明显位于郊外,从外面来看,也只是寻常的庄子罢了。   她跟在蔚邵卿身后,进了庄子。走进里面,安宁却没嗅到花的香气,心中不由生出淡淡的疑惑,难道是没有香气的花朵吗?不然既然可以构成花海,那多少也该有淡淡的花香流泻出来才对。   蔚邵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推开门,安宁走了进去,下一秒,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黑色的眸子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眼前姹紫嫣红,百花盛开,美不胜收。玫瑰、月季、牡丹、兰花……几十种的花朵在眼前绽放着,却不因此显得杂乱,反而在相互之间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出各自娇艳动人的美貌。   不,不对,这里居然有好几种这季节不可能存在的花朵……安宁马上反应过来了,连忙弯下腰,手轻轻碰触在距离她最近的一朵玫瑰花瓣。在细细打量过后,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破绽。这些花竟不是真实的花朵,皆是由玻璃制成,只是太过栩栩如生,所以才让她以为是真的花朵。   她惊讶地环视,这里的花全都是琉璃做成的?   她原本想说,这么多得花多少银子,后来又想,不对,蔚邵卿自己就有玻璃厂,做这些根本不用花费太多。尽管如此,这其中的心意也足够让人动容了。   蔚邵卿走到她身边,说道:“这里有八十一种的花朵,八十一,乃数之级也。”   安宁的嘴角缓缓勾起,“这些话足够以假乱真了。”她一开始还真没看出是假的。   蔚邵卿压低声音,声音有种别样的磁性性感,“原本想用真花的,但是花朵终究有一天会凋谢。至少我想用这一片花海用永远见证我们的感情。”   安宁在心中感慨,即使蔚邵卿有玻璃厂在,要在两天之中,弄出这么多,而且每一朵花都如此形象,恐怕工厂的那些伙计没少加班加点。   她眼中带笑,视线直直地对上他,难得主动牵着他的手,“我很感动。”   她忽的想起了一句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蔚邵卿握着她的手,有平静又温馨的幸福在两人之间流淌。   安宁转头看着这一片的花海,她不曾想过,自己在穿越以后,反而收获了这样的一份爱情。   尽管这世界,没有空调没有电脑,男女还十分不平等。可是她却获得了这些前世她所渴望已久的东西。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或许她应该要满足了。   ……   因为这一片花海是蔚邵卿送给安宁的,所以过后他自然将庄子送给了安宁。   安宁还带着自己的亲人过来看了看,惹得大家都啧啧称奇。当然慧姐儿是肯定没过来的,她如今都快九个月身孕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早产。除非她孩子生下,否则安宁根本不敢让她过来,万一半路上就动了胎气,生孩子了怎么办?她倒是也去沈家几回,沈以行以前的奶娘也特地过来照顾她。   沈以行的奶娘是沈夫人特地挑选出来的,循规蹈矩,从不依仗自己身份而倚老卖老,即使是周慧也对她很是敬重,而且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敬重。有她在旁边打理,倒是省了慧姐儿不少的功夫。   至于安宁这位侄孙子(或是侄孙女),沈家早就事先准备好了两个身份清白身体健康的奶娘。不过安宁觉得,她到时候还是可以同慧姐儿通气一下,若是可以的话,亲自给她孩子喂奶也是可以的。   姑且不提待产期间的慧姐儿,蔚邵卿在送出那花海以后,便进皇宫了。   安宁严重怀疑他准备花海才进宫请旨,是因为不想顶着那淤青面圣。毕竟大周的这位天子偶尔恶趣味也是挺浓的,特别是在他所信任的心腹面前,更是八卦不已。安宁之前死磨着想从蔚邵卿嘴里套出那淤青的来源,偏偏蔚邵卿对于这件事口风却十分紧,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皆是油盐不进。   就如同安宁所预料的那般,凌青恒在见到蔚邵卿的第一反应便是去看他的眼睛,然后还有些可惜地砸了咂舌,“淤青怎么那么快就消了?”   蔚邵卿眼皮跳了跳,他就知道会是这种反应,才不想进宫的。偏偏他若是想要请旨的话,还真得进来这么一趟。   凌青恒又道:“你下手可比延一要狠啊,延一右眼的淤青还没消下去呢。”   蔚邵卿十分淡定说道:“陛下,先出手的可是他。”   先撩人的那位没资格喊冤的。   凌青恒摇了摇头,“你抢了人家的心上人,还不许人家打你一顿,出口气啊。”   蔚邵卿嘴皮上完全不输阵,“安宁从来就不是他的。”   他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而且也是我先认识她的。”   他先认识安宁,先进入安宁的心中,所以季延一根本没有机会,他也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凌青恒被噎了一下,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不肯吃亏啊,这点同那丫头一样。这段时间,可有不少人说安宁丫头行事不够宽容。”   蔚邵卿眼皮跳都不跳一下,“伪圣人比真小人更可怕。”   自从安宁写了那文章以后,伪圣人这个称呼就宣传开来了,而且还颇受欢迎。   凌青恒在这点上倒是同安宁一个心情,他有段时间处理了好一批官员,就有人在那边表示他不能太过严厉,所以他对于安宁那篇文倒是深有同感,才会出面站在安宁那边。   他视线落在蔚邵卿身上,还是觉得挺奇怪的,安宁那丫头性格活泼灵慧,怎么就看上了蔚邵卿这么一个“正经人”,难道是所谓的互补?   蔚邵卿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毛骨悚然,忍不住出声试探问了问:“陛下?”   凌青恒回过神,不想被发现自己走神的他咳嗽了一声,问道:“你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蔚邵卿恭恭敬敬道:“陛下之前曾经说过,我若是有心仪的女子,您愿意为臣下旨指婚。”   凌青恒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蔚邵卿即使在京城中,也属于不可忽略的一股势力,有钱又有权,所以想拉拢他的皇子不在少数,其中不少人便想着从他亲事下手。若是他妻子是自己党派的人,在外人眼中,蔚邵卿自然就成了他们那方面的人。   蔚邵卿烦不甚恼,凌青恒也很不爽,便直接让那些人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还对蔚邵卿承诺不会随意给他指婚,若是他哪天有确定的人选,可以向他请旨。   凌青恒又道:“单单你一个人说可不算,安宁那丫头是否愿意?”   他这话其实也就是象征性地问问,倘若不愿意的话,蔚邵卿哪里会直接进宫。   因此对于这个问题,蔚邵卿笑而不语。   凌青恒一看他这表情,顿时有些郁闷,有种烧烧烧的冲动。作为一个英明神武的君王,他压下化身成为FFF团团长的冲动,问道:“前段时间,京城里关于那那头的流言可谓是沸沸扬扬。”   蔚邵卿回道:“陛下既然也说是流言,那便是流言了。”   有陛下这盖棺定论,到时候看谁还敢继续流传。   凌青恒道:“若是那是真的,你还会同她成亲吗?”   蔚邵卿神情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语气却很坚定,“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看上的也是她这个人,可不是为了未来的子嗣。”言外之意便是即使安宁真的不育,他的心意也不会有所改变。   凌青恒道:“你家可是只有你一个人。”   蔚邵卿依旧平静,“这世上能够传承千年以上的世家也没多少,可见大多数人迟早子嗣都会断绝的。”或是因为子嗣、或是因为战乱。   能够流传千年的家族,才能勉强算是世家。   凌青恒差点因为这句话而喷出口水,手颤颤地指着蔚邵卿,“你……”   蔚邵卿眼观鼻,鼻观嘴,十分淡定。   凌青恒眼神复杂,“你真的不后悔?倘若你现在说不后悔了,日后又后悔,那可是欺君之罪。”   他压低声音,一身龙袍的他威严毕露,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蔚邵卿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自是不悔。”   凌青恒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幽远起来,又像是陷入了某种记忆之中。   他不发话,蔚邵卿自然不会傻到去打断他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青恒终于开口,嗓音还有些喑哑,“不后悔就好。”   他这句话像是对蔚邵卿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的。   他的失态只是一会儿,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又恢复了那个运筹在握的天子,“我这两天便让梓潼请安宁那丫头进来,安宁也有这个想法,我便为你们指婚。”   蔚邵卿没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眼中含着笑意,“多谢陛下。”   凌青恒见他这样子,突然不爽了起来,说道:“既然好了,那就离开吧,我看你样子就烦。”   蔚邵卿恭敬不如从命,在行过礼后,便告辞了。他对于皇帝和皇后的那段过往多少知道一些,曾经天子也曾对皇后娘娘表示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话终究只是成为戏言一句,淹没在过往中,在三宫六院中化作一句呓语。   待蔚邵卿走后,凌青恒依旧站在原地,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远处的空气。那时候的梓潼不若现在高贵优雅的样子,在他面前的笑容却生动极了,一颦一笑皆让他留恋不已,只是他们终究回不到过去了。   凌青恒叹了口气,对内侍张合道:“我们去关雎宫吧。”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尤其可见皇后娘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   当安宁收到皇后娘娘的传召时,她第一反应便是肯定是指婚的问题。   因为已经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准备,她倒是不慌不忙,换了一套庄重的衣裳以后,跟随着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姑姑一起进宫。   皇后娘娘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弟弟“失恋”了,而对安宁有所偏见,她对安宁的态度依旧有和蔼,安宁礼还没行全,她便将安宁拉到自己的身旁,说道:“来,坐在我身边吧。”   安宁从容地坐在榻上,微笑不语。   皇后娘娘看着小姑娘一段时间不见,五官彻底长开,越发清丽动人,行走之间更是显出少女娉娉婷婷袅袅娜娜的身姿。她嘴角带着恬淡的笑意,眼中含着自信从容的光芒,即使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也遮挡不住身上的光芒。   可惜了,她弟弟终究没有这个福分。   季皇后在内心叹了一回,看着安宁,开门见山说道:“你可知道蔚侯爷昨日进宫为你们两个请旨指婚的事情。”   安宁耳朵红了起来,却还是大大方方说道:“臣知道。”她作为县主,而且还是因为功劳被册封的人,自然有资格称呼一声臣。   季皇后看了越发喜欢,忍不住生起了逗弄小姑娘的想法,“你可愿意?”   安宁也不扭捏,回道:“臣自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同愿意可是有点差别的,一个心甘情愿,便流露出她对蔚邵卿遮掩不住的情意。   季皇后忽的想起了许多年前,她也曾经说过一句心甘情愿,嘴角忍不住带上了一丝难得诚挚的笑意,“是吗?那就好。”   她收起不小心外漏的痕迹,说道:“蔚侯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一直是一言九鼎之人。他既然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定能够做到。”   只希望面前这个女孩子能够获得她所没有的幸福。   安宁道:“我也相信他。”以她谨慎的性子,若不是喜欢上了蔚邵卿,并且相信他,哪里会放开自己,让自己彻底投入这份感情之中。   她言之凿凿,笑容自信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属于少女的娇羞和甜蜜,让她在这一刻绽放出让人惊艳万分的光芒。   季皇后失笑,然后握着她的手,说道:“若是邵卿待你不好,你便来寻我,我帮你出气。”   安宁笑道:“有娘娘的这番话在,恐怕他也不敢呢。我可算是能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季皇后看起来是真心喜欢她的样子,甚至还给了她好几样首饰。那些首饰精美异常,还带着岁月沉淀的韵味,显然是季皇后好早之前珍藏的东西。季皇后拿出来的时候,她面前一直陪伴着她可谓是历尽风风雨雨的姑姑都忍不住脸色一变,显然这些首饰都是有来历的。   安宁正要推辞,季皇后却直接拿了一个羊脂玉的簪子插在她发髻上,说道:“你这个年岁,佩戴这些正好。收下吧,我这些留着也没用。”   安宁直觉地感到季皇后似乎在她身上寄托着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向她保证:“我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季皇后反倒笑了,“你平时若是喜欢了,便多戴着好了。”   安宁还低声同季皇后说了一下李艳来京的事情,她没有说李艳如今经营着百花楼,只说她找回了亲人,过得很好。   季皇后脸上浅浅漾开一抹恬淡的笑意,笑容中带着某种释怀的味道,“那就好。”   在她们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宫女上前道:“娘娘,太子妃和程侧妃来了。”   安宁回忆了一下,这赵侧妃据说是太子妃的族妹,生得纤巧柔弱,又惯会撒娇,因此一进太子后院后,便得到了凌文泽的宠爱,同先前蔚邵卿他们弄进去的那位侧妃可谓是斗得旗鼓相当。   想来程家又送了这么一个人进来,是为了帮程冷燕固宠来着。不过安宁觉得没有哪个女子会喜欢自己的丈夫身边又多出一个人,即使是以帮她的名义。她先前见过几回程冷燕,虽然讨厌凌文泽,却觉得程冷燕为人颇为不错,配凌文泽实在可惜。   季皇后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道:“那就进来吧。”   很快的,程冷燕便带着她那族妹进来了。程家选了程侧妃这么一个人选,可见也是下过一番功夫,这程侧妃一看就是凌文泽喜欢的类型,难怪进来后很快就受了宠爱。   季皇后待程冷燕还可以,见了她后,态度挺和熙的,至于旁边的程侧妃,她便直接忽略了。她作为一个皇后,还真不需要给侧妃面子,即使这侧妃是太子的侧妃也一样。   安宁注意到那侧妃眼中闪过一丝的不甘,显然不是特别安分的人。倒是程冷燕仍然一派落落大方的样子,只是眼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的笑意。   她心道: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也不太好啊。   季皇后一直都没搭理程侧妃,程冷燕在请安过后,也是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气氛还颇为和悦。只是程侧妃显然就忍不住了。   程侧妃虽然是程冷眼的族妹,但是她那一支本来就是旁支,家境又不怎么样,只是颜色生得好,所以才被选上。程冷燕的父亲选她,也是觉得她这样只有脸蛋可瞧的人对自己的女儿造不成什么威胁,程侧妃的家人还得仰仗族长他们这一支的鼻息呢。所以论教养的话,程侧妃的确只是平平。   程侧妃看着安宁笑道:“这位便是周县主了吧,果然是个出挑的。”   她话一开口,屋内其他人便淡了笑意,眉眼也多了不喜,程冷燕的神色也冷了起来,她提醒了一句,“妹妹,这是在关雎宫。”可不是太子后院,能让她随心所欲。   程侧妃还觉得程冷燕胆小:皇后娘娘又如何,将来这大周终究是要他们王爷继承的,即使是皇后娘娘,也得仰仗他们王爷。   她嘴上含着一抹娇媚的笑,“我家中有一个弟弟,为人忠厚老实,今年恰好十六,同县主倒也相配。”若是以前的话,她家自然高攀不上县主了。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她成了太子侧妃,这县主身上又有不妥之处,除了她家,还能找到什么好的,因此她对这件事是十分有把握,话语之中也带出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恐怕在这位程侧妃眼中,她这还是救了周安宁一回呢。   安宁简直都要气笑了,这位还真的是所有技能点都只长脸上,不长头脑里了。   程冷燕冷声道:“妹妹慎言,周县主的婚事可不是我们能插嘴的事情。”   程侧妃急道:“我也是看这一桩亲事极为妥帖,所以才提起的。”这太子妃怎么胳膊反而往外拐呢,这么不懂事,难怪才嫁进来没多久就失宠了。   季皇后的脸上也失去了温度,冷冷道:“你那弟弟,文不文,武不武的,连配一个七品官员之女我都觉得配不上,何况是配安宁。”说完又对身边的姑姑道:“以后别随便什么脏的臭的都放入我们关雎宫中。”   这话直接将程侧妃的脸皮直接往下踩,程侧妃的脸涨得通红,偏偏在皇后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辩驳。她哪里会想到在宫里素来做甩手掌柜的季皇后居然会如此的不留情面。   程冷燕连忙跪了下来,“都是妾身教导不周。”   季皇后对她怨念倒不大,这程冷燕是个好的,偏偏遇到了凌文泽。她淡淡道:“你是个好的,也不必往自己身上推。有的人根子就坏了,再怎么教导也就是这样。”   别看季皇后平时不吭不响,真的损起人来,那叫一个利索。   程侧妃身子颤抖如漏筛,不断地磕头。   安宁想到她的安排就觉得恶心,完全没有要放过的想法,她凉凉道:“我的亲事,就连陛下都说过要由我自己做主的。但不曾想过程侧妃如此厉害,还能越过陛下给我安排了。”   这话可谓十分诛心,直接骂程侧妃比皇帝还厉害了。   程侧妃哪里想到自己只是想为弟弟拉一把,就变成这样,额头上不断地冒出冷汗,心中一害怕,直接就晕了过去。   季皇后也不给她面子,说道:“我这里庙下,可放不下她。”   程冷燕连忙吩咐其他嬷嬷将程侧妃给抬回去。出了这种事,她也不好留下。早知道这位族妹今日信誓旦旦要同她来请安是为了这件事,她说什么也不会带上她。   等她们离开以后,季皇后才转头对她说道:“也幸亏邵卿早日进来请旨,不然这样的糟心事,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次。”   她顿了顿,又道:“你难得进宫一趟,同天晴感情又好,趁现在还有时间,倒是可以去看看她。”   安宁心里也念着自己的这位好友呢,向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后,便离开关雎宫去月华宫找天晴去了。   等她离开以后,季皇后对身边的人说道:“你拿本女戒去程侧妃那边,告诉她,在抄写完一百遍以前,还是先好好学习上头的东西吧。”这竟是直接将程侧妃给禁足了。而且抄写一百遍的女戒,这事传出去后,程侧妃恐怕也没留下多少颜面了。   季皇后眉头皱起,尽管她无意去掺和所谓夺嫡的事情,但是她这宫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踩的。   ……   天晴见到安宁后果然十分欣喜,又问她怎么突然进宫里来了。   安宁自然将指婚的事情告诉她,反正按照情况,这一两天内这旨意估计就要下了。   “她若是对你不好,我一定帮你对付她。”天晴向她承诺道。   安宁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呸呸呸,我都还没成亲呢,你就诅咒我。”她心中却十分清楚,若不是两人交情好到了极点,天晴哪里会说出这种在外人眼中十分讨嫌的话语。   她还顺便告诉过她,那程侧妃的事情。   天晴冷笑道:“等着吧,这事没完,不可能轻飘飘就放过的。那程侧妃也是被太子给宠坏了,半点太子妃的涵养都没学到,怎么看是小人得志的类型。”若不是在皇宫里,隔墙有耳,她恐怕就要直接说程侧妃同太子很相配了。   安宁疑惑道:“你好歹也是嫡公主,她应该不敢来招惹你吧。”应该就连凌文泽这个太子都不会傻到来得罪天晴。   天晴没好气道:“还不是三妹妹。她还只是个侧妃呢,居然敢在三妹妹面前一副嫂子的样子,也不想想看,她也配。”   安宁笑道:“这样不懂规矩的人,皇宫迟早会教会她的。你何必为她生气呢。好了,我难得来一次,我们也不谈这些讨厌的事情。”   凌天晴转而同她分享起了她最近得到的一些种子,她一一介绍过去,还指着其中一袋说道:“我听说这可是南夏的贡米稻种呢。”   安宁想起了她那时候吃的菠萝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些?”   白雪在旁边搭腔:“这是秦国公送来的。”   她口中的秦国功便是那秦漠。本来爵位到了秦漠得降级的,但架不住秦漠立了大功劳,因此仍然是国公爵位。   安宁意味深长笑道:“他倒是有心。”   这秦漠没想到还挺投其所好的,知道天晴喜欢这些,不送首饰配件,反而另辟蹊径,选择这些大周比较不好拿到的种子,看天晴的表情,她果然对这礼物很喜欢,还开开心心地同她分享了起来。   天晴倒是没想那么多,反而说道:“毕竟我们也算是合作伙伴。”   安宁却不怎么觉得,倘若秦漠真只是想要一个相敬如宾的妻子,哪里会如此上心呢。她也为自己的好友感到开心,天晴对待她一片热枕,她也非常希望她以后能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天晴看她似乎十分喜欢那些贡米的样子,大方道:“你若是喜欢,便拿一些回去种。”   安宁也不同她客气,直接笑纳了。   天晴将秦漠送来的种子每一样都分了她一些,所有加起来也有四五斤。   等分好东西以后,百灵走了过来,一脸喜笑颜开,脚步情况,“公主,那程侧妃被贬了呢。”   安宁和天晴同时转头看她。   百灵叽叽喳喳道:“皇后娘娘将程侧妃禁足,让她抄写一百遍的女戒,结果皇上知道这事后,觉得这样的惩罚太松,直接改成了五百遍不说,还说程侧妃品德担不起侧妃的位置,被贬为侍妾呢。”   她继续道:“就连太子殿下都被牵连,说他纵容侧妃欺负官员和公主,以下犯上,可见是当了太子以后,不把其他人放眼里。太子殿下原本吏部的工作也被夺了,让他留在宫里好好教导侍妾。”   安宁差点喷笑出声。这凌青恒也够损的啊,教导后院本来是太子妃的公主才是,凌青恒却交给了凌文泽,这是在骂凌文泽宠妾灭妻啊。若不是宠妾灭妻,太子妃一个正室,哪里会教导不好侧室,还不是因为那些侧室有凌文泽的撑腰。   而且连后院都驾驭不住,皇宫里又没什么秘密,想必这件事传出去以后,凌文泽在朝廷上的评价又低了不少。   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第八章 指婚下亲事定,谈谈情说说爱   凌天晴道:“太子殿下继续在女色上如此糊涂,这位置恐怕也坐不久了。”   凌文泽最大的毛病就出在女色上,他还是太子还没完全上位时就如此昏庸,恐怕若真的成为了皇帝,那便要成为了所谓的昏君。   安宁心中若有所悟:恐怕凌青恒之所以立他为太子便是这个原因吧,凌文泽的毛病十分突出,到时候即使要拉下来也十分方便。虽然凌文泽成为太子,但是凌青恒的所作所为,却一点都没有要为太子保驾护航的意思。反而凌文泽成为太子以后,名声比起以前来,还更差劲了。   白雪和百灵连忙看了一下周围,发现现在身边也就只有她们这几个,这才松了口气。   白雪有些责怪地喊了一声:“公主。”   公主即使心里这样想,也不该直接这样说出口,万一不小心传到太子殿下耳中,又是风波一场。   凌天晴同凌文泽相看相厌,她作为皇帝册封的嫡公主,即使将来凌文泽上位,依旧得好好供着她。更何况,凌天晴因为不搅和进入这夺嫡的浑水中,反而能够看得更加明白,这所谓的太子殿下恐怕只是父皇树立在台面上的靶子罢了。   她眼角眉梢盈满了不屑,“说得好像我不说出来,他便是正人君子一样。”   安宁忍不住噗嗤一笑,天晴这个性子终究还是改不了。不过皇宫里讨论这个话题终究不妥,即使这里是天晴的宫殿。她直接转移话题,“天晴,若是有机会的话,你看看能不能找到菠萝的种子。”   天晴果然马上被转移注意力,“菠萝?”   白雪偷偷向安宁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安宁心道,白雪这丫头对天晴还真的是忠心耿耿。她笑着说道:“我听闻南夏那边有一种叫做菠萝饭的美食,所用的食材便是这南夏的贡米和南夏的菠萝,所以我想,若是能够在大周种植成功的话,就能够品尝一下这传说中的美食了。”   天晴道:“我等下写信问看看秦漠有没有这菠萝的种子。”   安宁忍着笑意道:“那就多谢我们的公主殿下了。”   天晴被她夸奖,鼻子微翘,怎么看都是满脸的自得骄傲,她也只有在安宁这个朋友面前才会卸下心房,表露出少女的姿态。   天晴又拉着她,同她说这几日她所查到的这些种子的信息,还告诉她,哪种需要在什么环境,需要多少水,看得出她也是做过一番功夫。这些在旁人眼中琐碎的事情,却是她的兴趣所在。   天晴介绍到一半,便有侍女进来福了福身子,“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天晴原本嘴角的笑意立即隐了下去,皱眉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等那侍女走出后,对安宁做了一个“扫兴”的嘴型。   安宁估计凌文泽这是来赔礼呢。正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凌文泽便是因为程侧妃这事上门的。他原本在吏部做得好好的,还打算趁着这段时日在吏部的日子,多收买一些人心,多发展一下势力。尽管他成为了太子,可是他的那些兄弟依旧不服输,依旧虎视眈眈的,偏偏皇帝也没有特别偏向他的样子。结果天降噩耗,一道旨意下来,他这几个月的辛苦都竹篮打水一场空,等他急匆匆赶回宫里的时候,才知道却是他这段时间宠爱的程侧妃惹的祸。   他父皇那话语,明里暗里都在说他宠妾灭妻,并且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他连骂太子妃程冷燕几句都不可,传出去后就要落实宠妾灭妻的名头了。不用猜也知道,他那些兄弟肯定不会错过这点凌文泽虽然宠爱程侧妃,但也只是因为她颜色好,又会撒娇卖痴,让他感到舒心,所谓的真心其实也没多少。如今因为程侧妃的缘故而失去父皇的欢心,他对程侧妃恨到了极点,直接吩咐将她挪到最偏远的小院子中,任其自生自灭。然后又带着太子妃趁这段时间准备好的礼物,匆匆过来赔罪。   他心想,他一个堂堂太子都亲自赔罪了,这诚意已经足够了。   凌文泽一见到她们两人后,便道:“程氏自作主张,我已经将她禁足一年,等下便让她亲自过来给周姑娘赔罪。”他原本想将程氏也给带来,谁知道程氏却直接晕厥了过去。   天晴凉凉道:“她算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不过是一个侍妾,也配过来我们面前赔罪。”   安宁也笑道:“这样的人,也的确不值得太子殿下亲自过来。”   凌文泽自认为自己也算聪明人,但还真听不出周安宁这话到底是在真心夸他还是在讽刺他。   他抬眼正好瞧见安宁嘴角轻飘飘的笑意,呆了呆。少女眉目如画,眼波流转,春风化雨一般的姣好。凌文泽向来知道周安宁长得好,是有名的美人胚子。但以前她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给他惊艳的感觉。毕竟凌文泽更偏爱柔媚娇艳的女子。   他这一呆,落在天晴眼中,更是添加了几分的厌恶。她面上不动声色,却拉着安宁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挡在她前面,遮挡住凌文泽的眼神,“太子殿下也不必亲自过来,遣人过来说一声就可以。”   凌文泽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惋惜,语气也温和了几分,“一点都不过,毕竟是程氏有错在先。程氏他弟弟那般的人品还真是辱没了周姑娘。天晴以前都喊我皇兄的,现在何必如此生疏,喊我太子哥哥便是。”   凌天晴快被他这副兄妹情深的样子给恶心吐了,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同他周旋,直到送走了仍然有些恋恋不舍的凌文泽后,才皱着眉头,吩咐人将门关紧。   安宁当时被凌天晴挡着,还真没看到凌文泽的眼神,问道:“他脑子这是进水了?”真以为她和天晴会因为他几句好话就放弃以前的那些是非恩怨。   凌天晴已经将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冷笑道:“他这是色胆迷天了。”   安宁反应了一下,恶心的情绪顿时涌了上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肯定不会同他单独相处。”   凌天晴又翻了翻礼物,十分确定地说道:“这些礼物一定是太子妃准备的。”上面的一些孤本书籍明显是投安宁所好,尽管并非原件,但也足够珍贵了。不少世家皆敝帚自珍,家里的孤本更多的被他们当做自己家中的底蕴,鲜少拿出。程冷燕特地送出这些摘抄本,也以此表示她的歉意。   凌天晴道:“我对这些书不感兴趣,你便全部带回去吧。”她知道自己的好友最爱这些,也乐得都给安宁。再说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给安宁的赔礼。   安宁点点头,她的书库便是被她这样一点一点地充实的。她叹了口气,“太子妃可惜了。”   程冷燕怎么看都是十分符合这世道标准的好姑娘,偏偏嫁给了凌文泽,这婚事看似光鲜亮丽,内心的苦却不足外人道也。   凌天晴道:“你又不是她,哪里知道她愿意不愿意。”   安宁怔了怔,想想也是如此。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她终究不是程冷燕。   安宁并不打算在皇宫里过夜,自然得早点回去,于是她很快便向天晴告别了。   幸好回去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凌文泽这个人。   ……   回到家后,周李氏便迎上来,问道:“事情如何了?”   安宁嘴角噙着一抹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成了。”   周李氏顿时喜笑颜开,连声吩咐厨房今晚做顿好的。现在天气越发炎热,安宁更喜欢清爽一点的菜,也吩咐厨房做上几道清淡一点的菜肴。这种天气其实吃凉拌菜最是舒服,但是周李氏觉得她现在身体不算好,硬是不许她吃那些。安宁最爱的冰的凉的东西,恐怕暂时得从她生活中告退了。   就连她屋子里也不能放冰,即使放冰,那冰也得距离她远远的,还必须隔着几道的屏风。幸好安宁带着这绿珠,加上她身体还不算完全好,所以即使天气炎热,身体自带一股凉意,勉强还能忍受。只是苦了呆在她身边的桂圆和玉容,连累她们也得受热。   京城夏日的晚上更是燥热,安宁便吩咐她们两人不必守夜,睡自己屋里就可以,伴着两盆冰睡,好歹可以凉快些。她可不想等她身体养好了,这两个心腹反倒中暑了。   聪哥儿见到明显比平时丰盛许多的晚餐,忍不住问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了?”   周李氏还是挺谨慎的,在具体旨意下来之前,一直守口如瓶。她夹了一筷子的红烧肉放入聪哥儿的碗里,又拿了个酱排骨搁金宝那边,说道:“哪里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聪哥儿嘴里咬着红烧肉,说道:“奶奶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安宁哼了一声,“我想吃,所以娘吩咐厨房多煮一些罢了。”   然后也跟着夹了好些菜,堵住聪哥儿的嘴。   聪哥儿也并非真的要一个答案,很快就全力与美食做斗争。   气氛重新回归一片温馨。   周李氏没忘记让人给周慧送几样她爱吃的菜。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们终于迎来了天子的指婚圣旨。   安宁跪在地上,听着上头张合的声音。   “……周家县主,行端仪雅,钟灵毓秀,同蔚侯爷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安宁拜过以后,接过这看似轻飘飘实则沉甸甸的圣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彻底落了下来。她和蔚邵卿,就这样定亲了?虽然具体成亲的时间是他们两个自己定的。   张合同安宁见过不少回,安宁之前被册封县主也是他来颁发的,他笑眯眯道:“恭喜县主。这亲事,可是蔚侯爷特地去宫里求来的,侯爷对县主的心意可见一斑。”   张合是特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点出这点,意在表示这亲事是蔚邵卿上赶着求的,可不是皇帝乱点鸳鸯谱。   安宁怔了怔,明白他这是顺便帮她洗刷一下名声,笑道:“多谢张内侍。”   一般这种喜事,都得送红包给来颁发圣旨的人。安宁心知张合同样喜欢好茶,直接差桂圆拿了一罐上好的绿茶,送给张合。张合接过以后,眼中的笑意诚挚了几分。他作为皇帝身边信任的内侍,不少人都想收买他,与他处好关系,所以平时也没少给他包红包。里面皆是银票一类的,对于那些大人来说,张合毕竟只是太监,哪里会真的关注他喜欢什么东西。安宁的这份心意反而投了他的喜好,不枉费他看在二公主的份上帮她一把。   等送走了张合后,周李氏立刻吩咐下去:“我们全家这个月的月钱翻倍。”   她还想放鞭炮庆祝,但是又觉得太过嚣张,只能按捺下来。等安宁成亲,她一定要放八十一发的鞭炮!   玉容也是一脸的欣喜,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四岁多的周贝贝则是抱着周李氏的腿,奶声奶气道:“奶奶,我呢,我的月钱也翻倍吗?”周贝贝现在每个月也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只是她吃的穿的都有安宁他们准备得妥妥当当的,根本不需要用到钱。所以每个月的月钱,都让人给她身边的奶娘给她收的好好的,周李氏每个月也会看一下账面。   周李氏笑得脸上像是开了一朵菊花一样,对着安宁那个方向努了努嘴,“你找你姑姑要去。”   周贝贝果然转而抱安宁大腿,“姑姑,我也要月钱。”   安宁直接剥下手腕的一个银镯子,套在她手上,“姑姑这个送你,这个可比月钱值钱多了。”   周贝贝喜滋滋地拿着镯子玩耍。   周李氏则是在旁边嘀咕道:“也该准备你的嫁妆了。”   安宁忍俊不禁,“娘,具体日子还没定下呢。”再说了,她的嫁妆,终究还是要她自己准备的好。她的钱基本都是自己打理的,周李氏从不会因为她手头银子多,就将钱拿过来。   周李氏道:“就算没定下,也可以先准备好。”不过想到蔚邵卿同她说好的,安宁至少十八岁以后才会出嫁,她又松了一大口气。   周家这边一片喜气洋洋,蔚家也同样如此。   蔚邵卿在收到旨意的时候,眼角眉梢忍不住流露出淡淡的喜意,他本来就生得极好,一笑起来,整个人都自带光晕。   他身边的侍卫皆知道他对周安宁的心意,也都为自己的主子感到高兴。蔚邵卿手头有钱,直接吩咐发三个月的三倍月钱。蔚府上上下下都算是发了比横财,人人称颂。导致安宁还没入门,大家对这位未来女主人都已经有了好感。   蔚邵卿将旨意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房中。现在的他,有股见到她的冲动。   只是刚指婚,便过去见面,传出去终究对她名声不好。   因此最后,他还是选择夜深人静这个适合犯罪的时间。   蔚邵卿这回又充当了一回梁上君子,他的动作自然不可能完全不惊动蔚海他们——倘若蔚海他们没发现的话,都可以为自己的失职自尽了。只是蔚海和蔚景在见到是他以后,显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蔚海甚至还冲着自己的主人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心中还感慨着:爱情这东西还真能改变人。他那言行举止都堪称是君子典范的主子居然有三番两次做出这种“登徒子”的行径。   只是当蔚邵卿还没爬窗成功的时候,就在窗前看见安宁言笑晏晏地站在那里,显然早预料到他会到来。   “你果然来了,我在这里站了一刻钟呢。”安宁怕夜里吹风不小心着凉,还特地批了一层薄薄的外套。   她侧过身子,让蔚邵卿进来。   蔚邵卿静静地看着她含着笑意的眼睛,唇角也缓缓勾起,“我很高兴。”   她想说的或许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了这么一句话。   安宁笑道:“其实我也是。”   他喜欢她,她也同样如此,因此在尘埃落定后才会有发自内心的欣喜。   清冷的月光落在蔚邵卿身上,他身姿挺拔,俊雅到了极点,当这样一个男子,用深情的眼神看着人的时候,没有一个姑娘不会沦陷。   安宁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很快。说也奇怪,以前的她最讨厌无意义的行为,可是就这样和他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她却不会因此觉得无聊。仿佛仅仅只是同他在一起,便是一件让人发自内心愉悦的事情。   她清了清喉咙,说道:“其实,我原本在想。如果我一直站在这里,你最后却没有过来,那我会不会显得很傻。”幸好他来了,没让自己成为一个傻子。   蔚邵卿眼中荡漾着柔和的光芒,握着她略带凉意的手,说道:“不会,因为我一定会过来。”   安宁忍不住噗嗤笑了笑,“幸好我让玉容桂圆他们别守夜,不然你就别想进来了。”   安宁的指尖仍然带着凉意,蔚邵卿下意识地将内力传递过去,想要减少一点这种冰凉的感觉。   下一秒,安宁却十分嫌弃地睁开他的手,说道:“别闹,现在是夏天。”   夏天还传热的内力给她,是嫌弃她不够热吗?她现在没法在屋里放冰块已经够可怜了。   蔚邵卿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尴尬,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再次握着安宁的手。   只是……安宁惊讶地发现,这回传递过来的反而是冰凉的气息,这股冰凉的气息顺着脉络穴道缓缓在体内流淌,让人不由神清气爽。   她眨了眨眼,像是找到了一件新鲜的玩具一样,把玩着蔚邵卿的手,从他们接触的地方,依旧源源不断地涌起一股凉的内力。   她的语气带着疑惑,“内力也有冷的吗?”当时大家也只告诉她蔚邵卿每两天就用内力化开她体内的药力,却不曾说过他特地修炼过那功法,而且还得冷热交替。   蔚邵卿现在也没有要告诉她这事的意思,他点点头,说道:“自然是有的。”   安宁一脸羡慕,“真好,这样夏天你就不怕热了呢。”   蔚邵卿不由失笑,他收回了那股凉的内力。   安宁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说道:“再来一些!”虽然绿珠也有避热的效果,当时终究不如这内力全面啊。   然后又顿了顿,“常常这样会不会对你身体不好?”   蔚邵卿摇摇头,说道:“于我身体无碍,只是你身体还在调养之中,不好输入太多。”当时安宁昏迷的时候,他给她输入的那些才是真正的寒气,现在最多就是有几分的凉意罢了。   安宁点点头,尽管手上失去了那股凉意,却也舍不得放开他的手。或许陷入恋爱中的女孩子就是会忍不住想撒娇一下,她甚至还一根一根地玩起了蔚邵卿的手指,有些苦恼地发现,他的手指居然比女孩子还好看,真是太不公平了。   蔚邵卿纵容地看着她低头玩手指,眸光温柔,半响之后,他开口道:“安宁,等八月中旬的时候,我们便去见一下我师傅吧。”   “你师傅?”安宁好奇地抬头看他,她对于蔚邵卿的师傅已经好奇已久,能够教导出蔚邵卿、童若雪和安逸成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凡人。   蔚邵卿轻声道:“我师傅在占卜上很有一手,到时候正好可以让他给我们定下日子。”   安宁点点头,忽然又患得患失了起来,“你师傅会不会不喜欢我?”   蔚邵卿见她脸上泛起了少见的担忧,反而觉得这样的少女十分可爱,他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不会的,他肯定会喜欢你的。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你。”   安宁被他温柔呢喃的情话给包围着,整个人都要晕晕乎乎,头脑化作一片的浆糊,就连不知道什么时候唇上被偷了一口都没发现。   不过蔚邵卿最多也就是做到这一步了。   安宁现在的身体还真不能受累,很快就犯困了。   蔚邵卿不忍见到她脸上的疲倦,即使还有许多的话想倾述,终究忍了下来,让她先去休息。   反正来日方长,他们两个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   等蔚邵卿离开以后,安宁换上夏天的亵衣,脖子处仍然带着那绿珠,慢慢地陷入了美好的睡梦之中。   ……   安宁同蔚邵卿的这道指婚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很快在京城中引起了一片的轩然大波。而且还是蔚邵卿主动去宫里求亲的。   京城之中,不知道多少倾慕蔚邵卿的姑娘们掉的眼泪都要浸满手帕了,对安宁羡慕嫉妒恨的人不在少数。   好事是,安宁那不育的流言因为这道指婚,总算烟消云散了。   众人皆知,蔚家这几代以来都宣称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他们也的的确确做到了。这时代的人对于子嗣何其看中。在世人眼中,愿意只有一位妻子的蔚邵卿既然主动求亲,那肯定不会断绝自己的子嗣希望,说明安宁的身体一定没有问题。   之前不少信了这流言的人,还因此对安宁心生愧疚。   不过这些墙头草,安宁才不在乎,也没打算同他们结交。   与此同时,当时散播流言的那几家,更是再次被拉出来讽刺了一通。不少人都十分马后炮地分析,这几家人就是见不得人家姑娘好,才如此抹黑人。说起来,这王家、魏家和苏家也觉得分外委屈,那时候传出流言的人又不是他们,他们就是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效果。谁让周安宁前段时间一病就病得那样声势浩大,他们才会觉得中毒成那样,失去子嗣能力很正常。   倘若知道没有这回事,他们才不会傻到这么做,给自己结交一个仇人呢。   更让他们郁闷的是,如今这周安宁还成为了未来的侯府夫人,也就是说他们等于得罪了一个侯府。   不管他们如何忏悔,如何想赔罪,周李氏这回依旧硬着心肠同他们一刀两断。   至于蔚邵卿,在两人亲事已经定了的情况下,他就连报复也是堂堂正正的。   不仅是这三家、还有那些前段时间趁火打劫上门拿自己家歪瓜裂枣向安宁求亲的人家,瞬间就觉得生活和工作都艰难了不少。   连同一些媒人也没落得好,这些媒人家里不时地被一些婚后嫁的不如意的人家上门寻事。   不过因为蔚邵卿显然是在为自己的未婚妻出气,所以其他人对此也不能说什么。   在指婚旨意下了,在京城流言中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后,周家这才吐出了胸口最后一口的郁气。周李氏走在外头,都昂首挺胸,眉飞色舞的,深深觉得蔚邵卿这个未来女婿的确很不错。   至于安宁,她则是低调地呆在家里,她抢走了这么一个京城风云人物,已经够招人恨了,还是别太高调的好。   不过她虽然不出门,但是她的那些朋友仍然一一上门道贺,不少人还说道,等婚期定了以后,一定给她添妆。   玲珑更是表示,自己攒了不少的银子,一定能够给她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安宁彻底无语了,玲珑居然好意思在她面前显摆,几个朋友之中,最有钱的恐怕就是她本人了。谁能像她一样,手中有几十万两银子的存款。   她笑眯眯道:“玲珑你恐怕会比我早成亲吧,那也应该是我先给你添妆才是。”   玲珑的婚期就定在后年十一月初。安宁觉得也幸亏是十一月,不然穿着那凤披霞冠,热都要热死。反正她成亲的时候,肯定不会选五月份到八月份。   玲珑脸微微红了起来,说道:“瑜儿比我还早一些呢。”   丁瑜是后年的三月。   说罢,她也跟着惆怅了起来,悠哉的闺阁日子就要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安宁摸了摸鼻子,她还好,最早也是十八岁以后,至少还有四年呢。只是等身边的好友一个个成亲,到时候找她们玩耍也无法像现在这么自在了。或许是被玲珑的情绪给传染,安宁也难得忧愁了起来。   蔚邵卿在知道以后,反而笑道:“即使我们成亲了,你什么时候想下帖子邀请她们都可以。你可是侯府的女主人,谁敢说你什么。”   意思就是她成亲后依旧可以无所顾忌。   安宁白了他一眼,“虽然我没问题,但玲珑她们肯定没办法啊。”   又不是每个丈夫都叫做蔚邵卿。   这样一想,她瞬间可以理解为何那么多女子想当他妻子了。倘若她没有穿越,没有同蔚邵卿相识的话,那么他的妻子就要变成别人了吗?   尽管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无理取闹,但是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安宁顿时觉得心像是被针给扎了一下一样。   她忍不住伸手揪住蔚邵卿的袖子,抿着唇像是要从他这里寻求一个答案一样,“倘若我们没有相遇,你是不是也会遇到别的喜欢的女子?”   蔚邵卿到底喜欢的是她哪点呢?若是这世上出现一个同她性格一般无二的人,他是不是也会因此爱上她?   蔚邵卿十分淡定地握着她的手,轻轻享受着如同上好羊脂玉一样滑腻的触感,“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安宁却十分清楚她这穿越的可能性有多么的小,大周那么多人,那么多年,也就出过一个昌义侯蔚显和她。   她对于蔚邵卿这答案十分不满意,“倘若没有我的话,你可能会喜欢谁?”   蔚邵卿难得被这样的问题难住,他叹了口气,说道:“在喜欢上你以后,我便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就算再蠢,也知道倘若他真的说出一个女孩子的名字,那么他就别想好过了。不过蔚邵卿说的也的确是实话,以前的他一心想着承担起侯府,等事业成了以后,还没来得及遇到其他的女孩子,便已经将心丢到了面前的少女身上,心里再也进过别的人。   安宁难得使出所谓的小性子,“那在喜欢上我之前呢?”   蔚邵卿反而笑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吃醋于别的男子对于安宁的感情,结果风水轮流转,安宁居然也有吃醋的时候,而且吃醋的对象还是一个莫须有的假设。他在觉得好笑的同时,也难得放任自己享受少女难得的醋意,“倘若没有你的话,嗯,我想想……”   安宁见他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了,反而咬牙切齿起来,“不许思考。”   蔚邵卿叹气道:“我不思考吧,你又想要答案,我思考了,你又不依。”   安宁抿了抿唇,垂下头,说道:“我只是有些不安罢了。”就连她也不知道,她这种不安的情绪到底出自哪里。她甚至有些害怕,其实她的穿越其实只是一场漫长的梦境。爱情和亲情皆是虚幻一场,等她醒来后,便得面对现实的冰冷。   蔚邵卿感觉到少女身上的不安,虽然不知道她的不安来源何处,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安宁身材娇小,恰好被他整个人包容着,两人如此契合,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一样。   安宁心中的不安也在这个拥抱中被慢慢地消融掉。   许久。   她叹了口气,声音模模糊糊的,“原谅我刚刚的无理取闹吧。”   蔚邵卿的笑声轻轻落在她头顶,他下巴搁在她头上,安宁应该庆幸自己头上此时没有戴什么饰物,不然绝对可以刺到他,“你若是想要使性子的话,可以在我面前。”   她难得的小性子也十分可爱。   安宁心情好了以后,反而哼了一声,说道:“就怕你以后烦了我。”成亲前耍性子是情趣,成亲后就成了无理取闹。   蔚邵卿在她头顶点了点,像是在给她做着某个保证一样,“不会,永远不会厌烦。”   安宁笑了笑,将头埋进他怀里,“即使不可能永远成真,我也很高兴。”   至少这一刻,她心中所充斥的幸福感是毋庸置疑的。安宁觉得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会觉得只在乎曾经拥有。不谈以后,至少现在的她是真真切切享受着幸福,也难得想要放开理智,不谈以后。   蔚邵卿没有再说什么,行动胜过言语,至少他会用他日后的行为来表现自己的心意。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享受这一刻。   ……   当秦漠上门的时候,安宁挺惊讶的,事实上,她一开始还真没认出是秦漠,因为完全是两张不一样的脸。   在南夏的秦漠,面容十分寻常,虽然冷峻的气质出众,但是脸的确是那种扔到街上就认不出的路人脸。可是出现在她面前的秦漠,即使相貌并非季延一蔚邵卿那种等级的,却也称得上是英朗男子,只是他的风格更冷硬一些,放现代就是所谓的硬汉。   恐怕在南夏时候,为了身份的保密,他才换了下模样。现在应该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她直接问道:“你上门是?”   因为秦漠帮她带回了信件,还平安无事地带回了笑儿他们,加上他还是天晴的未婚夫,看在这几点上,安宁对他的态度还是挺不错的。   秦漠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若是有想要的种子,可以找天晴要。”   安宁有些莫名其妙,说道:“我想要的种子基本都有了啊。”除了那菠萝。南夏的美食中她最念念不忘的便是那菠萝饭了。   秦漠却道:“不,你想要的应该还有很多。”   安宁嘴角抽了抽,说道:“你想多了,没有很多。”她之前想要的香料,笑儿他们表示会用他们的渠道,帮安宁弄来一些,所以安宁根本不需要托秦漠帮忙。   秦漠用略带杀气的眼神看着她,“不,你应该有。”   安宁第一次遇到这种强买强卖的,有些无语,正待说点什么,玉容却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听完内容后,呆了好几秒,随即眼神复杂地看着秦漠。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   她笑道:“我想起来了,我正好需要一些,嗯,等下我便写信给天晴,找她要看看好了。”   秦漠点点头,干脆地转头离开了。   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安宁终于忍不住了,她抱着肚子哎哟笑个不停。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秦漠!   玉容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没想到秦国公居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刚刚秦漠身边的小厮,跑来同玉容说,之前安宁同天晴说了那菠萝后。天晴见好友喜欢,便写信给了秦漠,询问那菠萝的事情。秦漠今日上门,显然是打算让安宁多要一些,这样天晴也会多写几封信。   想到这里,安宁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在好笑的同时,也为天晴感到高兴。由此可见,秦漠同天晴这桩婚事,根本就不是天晴口中的合作方式,至少秦漠这里没有打算只当合作者的意思。   她直接拿出笔墨,开始准备给天晴写信,决心充当一个好助攻。为了天晴的幸福,今天的安宁也是操碎了心。   ……   京城某个宅子中。   一身淡青色衣裙的玉秀正怔怔地对着窗外出神。   一会儿,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声音悦耳,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越,“蔚邵卿宁可无子,也要向周安宁求亲,这事你可知道?”   玉秀回过神,神色重新回归冷漠,“这是京城最近几天最热门的八卦,我如何不知?”   她怎么也没想到,蔚邵卿会为了这份感情做到这一步,甚至不惜侯府几百年来的产业。至于面前这人……她虽然仍然不知道他身份,却看得出他对蔚家抱着深深的恶意。   她明明是最希望蔚家好的那个,为何会沦落到这一步呢?   她正想着,下巴已经被捏住,目光不得不直直地对上他带着恶意的眼神。   玉秀偏过头,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人忽的轻轻笑了起来,“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那份东西罢了。凭什么我想要的,却是别人弃若敝履的?只要是他的,我便想都抢了回来。”   他看着玉秀,说道:“那么你呢?你要和我合作吗?”   玉秀的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的画面,最后定格在蔚邵卿冷漠的侧脸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那就合作吧。”   那简直都不像是她所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的陌生。   ☆、第九章 被以身相许,独占欲   六月二十一,恰好是灵宝天尊的圣诞之日。   而周慧也八个月快九个月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随时都可能会生下孩子。   周李氏为了她这一胎,也是操碎了心。周慧原本怀相还是不错的,可是因为安宁之前中毒一直昏迷不醒的缘故,她受到了刺激,便有些不稳,幸亏有卫先生的照顾,所以才没出什么事情。   众人皆知,女子生产那便是过鬼门关,因此这几个月来,卫先生已经直接就住在沈家,随时照看着周慧。这样即使周慧早产了,有卫先生这个不仅生育过还医术高超的人在,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周李氏虽然最宠爱的是安宁,但是也知道世人更看重男子,所以这些天每日烧香,天天在三清祖师神像面前祈祷,恨不得慧姐儿能够一举得男,母子平安。   安宁很想说,都已经八个月快九月了,孩子的性别早就已经定下来,她再怎么求,那也是没效果的,总不可能把好好的女胎弄成男胎。但考虑到这话说出来很有可能会被她娘揍,她只能忍下了泼冷水的冲动。   周李氏还嘀咕道:“若是再早一个月怀有身子就好了,保不齐就能够在灵宝天尊的圣诞上生下这孩子。多好的日子啊!”   她言语之间,可惜到了极点。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生孩子的时间又不是她们能够控制的,除非事先喝那所谓的早产药,但一般来说,早产药对于产妇的身体还是有一定伤害的,鲜少有人会使用这个。   周李氏一大早便急匆匆去三清观,参加这圣诞之日,给慧姐儿求福。安宁也乐得她出去转换一下心情,至少比整天呆家里神神叨叨的好。   只是三清观的道长还算靠谱,也就给了她一个所谓的顺产护身符,这符纸好歹只是戴在身上,并不需要烧成灰喝下去,不然安宁绝对会阻止的。   等周李氏将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戴在慧姐儿身上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七月初一的时候,便发动了。   在她感到肚子疼的时候,卫先生第一时间将她扶进了事先准备好的产房,生产一应准备的东西也一起带来,热水、剪刀……沈家更是在一个月前便已经找来了两个经验丰富的产婆。   安宁之前还从皇宫赏赐的东西中,拿了十年长成的人参。   所有的事情在卫先生和沈以行的奶娘的吩咐下,显得条理有序。至于沈以行,这个时间点还在国子监中,那位奶娘王嬷嬷已经打发人过去通知他了。红枣则是跑来通知安宁和周李氏。   周李氏一开始还不想让安宁过去,生怕女儿这个未婚少女被吓到,从此产生心理阴影。可是在慧姐儿正处于关键的时候,安宁在家里哪里坐得住,非要一起。   她对周李氏说道:“娘,你看我像是那种容易被吓到的吗?”   周李氏想想也是,她家闺女的胆子是出了名的大。她就没见过她有害怕的东西,就连寻常女孩子容易害怕的虫子蜘蛛,她见到以后也是十分淡定地用手绢捏着,往远处草丛丢去,于是也就将女儿也一起带上了。   等到了沈家以后,卫先生和两个产婆都在里面,王嬷嬷则是在外面等着,不时双手合十,从三清祖师念叨到佛祖菩萨。   安宁拉了拉她娘的袖子,问道:“怎么没听到慧姐儿的声音啊。”说好的生产时会一直叫呢?   周李氏心急如焚的同时,顺便给女儿丢了个白眼,“慧姐儿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呢,还没生就喊的话,等下真的生了就没力气了。”   她嘴里还念叨:“初一呢,这可是海神的日子,我这外曾孙子可真会挑选日子。”   王嬷嬷也在旁边点头,两个封建迷信分子在这一刻达成了心有灵犀的技能,异口同声说道:“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安宁眼皮跳了跳,没说什么。她也希望慧姐儿这一胎能够尽快生下来,可别拖到明天,时间拖越久,产妇就越危险。不过她对于慧姐儿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慧姐儿并非那种从小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的闺阁小姐,小时候家境不好的时候也没少干活呢,所以身体一直都十分健康,走半小时路都不带喘气的。   安宁看着外头越来越上升的日头,心中有些焦急。   等里头陆陆续续传来了慧姐儿的呻吟时,她更是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   她原本以为这一胎至少要持续个三四个时辰,却不曾料到十分顺遂,从发动开始,不到两个时辰,正午刚过半小时,便生下一个六斤六两的男孩。   等里面的产婆惊喜道:“出来了,是男的!母子平安!”   她声音高亢,让里里外外都不由安静了一瞬。   安宁不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发现和她做相同动作的还有周李氏和王嬷嬷。下一秒,整个沈宅爆发出欣喜的笑声,红枣珍珠等跟着周慧一起到沈家的更是直接喜极而泣了。有了这一胎,她家小姐的地位是彻底稳固了,再不会有什么阴阳怪气的人跑他们面前说子嗣的事情。   周李氏和王嬷嬷抬脚进了产房,安宁连忙跟在她们身后,王嬷嬷先去看了刚出生的小婴儿,一张脸笑得像菊花一样,“这孩子不仅生辰好,而且还会长,尽挑着少爷和少奶奶好的地方长。”   这时候便看出了婆家和娘家的差别了,王嬷嬷先看了孩子,又立即看周慧。   安宁和周李氏则是立即先看慧姐儿,慧姐儿的脸色苍白,精神气倒是还好,红枣连忙将熬煮了许久的鸡汤送来给她喝几口。   珍珠又将已经用大红的襁褓裹着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到慧姐儿的面前,让她看了一下,慧姐儿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眼中含着欣喜。   周李氏也看了看孩子,笑道:“这孩子果然长得俊,出生时辰也好,六斤六两,正好六六大顺呢。”   安宁看了一下,怎么也没法从那皱成一团的五官看出同俊有关的样子,不过听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安宁便等着看洗三时候的情况了。   安宁走到卫先生的身边,低声问道:“慧姐儿的情况如何?”   卫先生笑了笑,道:“身体很健康,调养两三个月便可以恢复如常了。”   从卫先生口中得到这样肯定的信息,安宁这才松了口气,眼角眉梢都是一片的喜意。   就在这时,沈以行也回来了,虽然王嬷嬷之前就已经让人通知她,但从沈家到国子监,来回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他现在才回来。只是他似乎也没料到这孩子生得这么快,刚回来,便冲到了周慧面前,先看周慧的情况。   这也让安宁对他好感增加了不少,好歹他先关注的是慧姐儿的身体健康,而不是孩子。   王嬷嬷喜笑颜开,还抱着孩子到沈以行面前道:“少奶奶母子平安呢。”   沈以行的嘴角忍不住咧得大大的,完全控制不住身上的喜悦情绪,他还是欢喜得有点傻了,不断重复:“那就好,那就好。”   他想伸手碰一碰自己的孩子,又觉得自己刚从外面回来,衣服都还没换,手和脸也还没洗,便又收了回来。   安宁看他现在完全就是个傻爸爸的样子,却多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这毕竟也是他第一个孩子嘛。   等理智回笼以后,沈以行才吩咐道:“这个月所有人都领三倍的月钱。”   那些仆役下人们顿时都欢呼了起来。   周李氏也拉着安宁的手,不断地笑,见孩子的奶娘丫鬟都已经安排好了以后,同沈以行和慧姐儿说了一声,便要回去。她们也不好在这里一直呆着,沈以行倒是想留他们下来吃饭。   周李氏直接笑道:“等洗三时候再过来好了。”   至于卫先生,则是继续留下来,给慧姐儿调养好身体以后再回来。安宁估计这至少也是得等出月子。   在洗三的时候,沈以行的儿子小宝果然皮肤白嫩了不少,而且哭起来的时候中气十足,一看就是个健康的小婴儿。这可是安宁的侄孙子,安宁自然奉上精致珍贵的金项圈、金手链、脚链等东西。   小宝只是小名,大名的话,沈以行打算写信回去报喜的时候,顺便让爷爷来取名。   周慧因为还在坐月子的缘故,洗三是由沈以行的大姑姑所主持的。沈以行的大姑张沈氏同那二姑孟沈氏不同,为人要靠谱多了。   周李氏别提有多开心了,也给自己外曾孙子给准备了不少的礼物,反正她现在有钱。   沈小宝的洗三礼十分热闹,京城中有不少的人家都上门来,他们却不是看在沈家的面上。沈家在宣州可谓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在京城这里也就是寻常。这些女眷最主要还是因为周家的缘故,谁不知道安宁可是未来的侯府夫人,不少人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同她打好交道呢。   在指婚下来后,为了低调,安宁鲜少出门,周家也不怎么接待熟人以外的人家,让这些人家想抱大腿都没希望,如今好不容易有沈家这个缺口,自然上赶着过来拜访了。   安宁心想,幸好这些女的没脑残到跑她面前推荐自己的女儿,不然她一定让她们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周李氏看见女儿脸上虽然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书面,她便知道女儿的心情不太好,于是主动接过了寒暄的工作。   等洗三结束后,安宁又去看了一下慧姐儿以后便回去了。   回去后,安宁倒是收到了一个让她吃惊的消息,柳碧彤的丫鬟南儿在今天也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而且这龙凤胎还同梅若源的母亲梅夫人是同一天出生,导致梅夫人爱到了极点,亲自将自己这对孙子孙女养在身边。她再也不嫌弃南儿作为未来主母身边的贴身丫鬟却暗自同未来姑爷暗通款曲的事情,将南儿给扶成了姨娘。   安宁在知道这件事后,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柳碧彤在进京后,知道自己的丫鬟成了姨娘,还生下了一子一女,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梅家这事做的不算隐秘,很快就传了出去,梅家的名声更是臭到了极点,特别是一些书香门第,更是不屑同梅家来往。这其中,之前被退婚的杨家也起到了一点的推动作用。同时杨家也在庆幸,也幸亏梅家当时鬼迷心窍,主动退亲,不然杨蕊以后的日子就要浸在苦水中了。   柳碧彤留在京城里的那些人又都被南儿给收买了,根本不会写信偷偷通知她,再说了,这些仆人也未必识字。   ……   在七月二十三号的时候,王翠翠从宣州来到京城中。   王翠翠自然是安宁之前特地让她过来的,为的就是给她当帮手。   王翠翠每天呆在蝶恋花之中,耳濡目染之下,包养水平自然不差,加上她五官清秀,皮肤白皙,现在怎么看都是个清秀小佳人。在开原县愿意迎娶她的大户人家也有不少,只是王翠翠依旧不为所动,十分坚定地当单身主义。在她心中,她每个月的工钱和分红足够她活得滋滋润润的,又何必非要嫁给别人去操劳一大家子呢。   安宁在重新见到自己这位好友以后,颇为高兴,只是王翠翠的眉眼之间却显出了几分的憔悴,安宁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路途疲劳的缘故,等看了信件以后,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她怎么也没想到,绿苑居然死了。   说起来绿苑同安宁之间认识也好几年了,以前曾经给安宁通风报信来着,甚至还对安宁说过,倘若有遭一日她赎身了,便来给安宁打工,只是没想到却再也等不到这一天。   安宁在看到信件的时候,眼睛红了红,她还记得绿苑年前的时候,言笑晏晏地向她表示,她的钱已经快存够了,再一年便可以和凝香、云乐一起赎身出来。   绿苑其实是很讲义气的一个女孩子,她的赎身钱其实已经够了,只是因为凝香和云乐还不能出来,她便陪着她们。   王翠翠当初被卖到楼里的时候,也承受了绿苑和凝香的照顾,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还哭了一场,给绿苑收尸,并且好好安葬了下去。   她咬着下唇说道:“凝香在楼里因为蔚池的缘故,所以老鸨也不敢真的让她去接客,连带的绿苑和云乐也能保有清白之身。一般来说,楼里常来的客人也知道这些,所以不会对她们出手。”   “结果那天却来了一个富商,喝醉酒以后,恰好摸到了绿苑的屋里。绿苑当时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正休息着,在挣扎之中,那富商喝醉酒,一生气,便掐死了绿苑。”   王翠翠的声音满是恨意,安宁手也紧紧攥紧了信纸,她怎么也没想到绿苑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死。   “绿苑再怎么样,毕竟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就算被害死,人们也不会因此怪责那人。那富商赔了一千金以后,老鸨便没同他计较了。梅花知道以后,让人偷偷给他下绝育的药。”   李梅花在醒悟过来以后,似乎走上了另一条的道路,见不得女子被欺负。她无法光明正大地报复那富商,便采用这种办法。   王翠翠的眸光闪过一丝的解恨,“或许是恶有恶报的缘故,那富商在十天后,便得了一场急病去了。”   原本正伤心着的安宁惊讶地抬头看他,“确定是急病?”梅花不会是投毒吧?   王翠翠点点头,“是急病没错,梅花最过也就是下绝育药,哪里敢真的投毒,那岂不是会被仵作给发现。”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点头道:“的确是恶有恶报。”   她的心情仍然有些伤感,即使这凶手已经死了,可怜无辜的绿苑也回不来了。她用手绢擦了擦眼泪,问道:“凝香和云乐呢?若她们银钱不够的话,我便借给她们。”   王翠翠摇摇头,“我也同凝香这样说过,我这几年也积攒了一些银钱,可以借给她,只可惜凝香表示她想留在楼里为绿苑报仇。”   安宁皱眉道:“她可别为了报仇而把自己给搭进去。”恐怕在凝香眼中,老鸨也是帮凶之一吧。   王翠翠抿了抿嘴,说道:“凝香同我说了,她怀疑那富商能够进入绿苑的房间,有很大可能是老鸨特意将他放进去的。她们几人在楼里一直不肯卖身,老鸨因为蔚池的缘故,不敢明着刁难她们,可是却也积攒了不少的怨气。”   安宁沉默了,叹了口气,说道:“前几个月,我还写信过去给她们,让她们来京城里。”可以投奔李艳,至少李艳肯定不会逼她们的。事实上,现在的百花楼有不少的姑娘还真选择了卖艺不卖身。   因为背后有蔚邵卿的支持的缘故,即使有些人眼馋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翠翠没说话。   许久以后,王翠翠才说道:“说起来,即使你没写信让我过来,我这几个月也很有可能会来京城找你。”   安宁问道:“怎么了?”   王翠翠神色讽刺,“你现在基本不在开原县,我娘和我那哥哥如今没钱了,便想着打我的主意,前段时间才让我寻人将我那哥哥给揍了一顿。”   现在的王翠翠同以前怯弱的性格可谓是天上地下之别,以前的她只会默默承受家人的剥削,哪里会这样强硬地反击回去。安宁看在眼中,十分欣喜。   “不过我虽然打了他们一顿,但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我便想着干脆来京城,谅他们也不敢直接过来。”   安宁眼睛微微眯起,等她明年新年之前回去,一定要再给他们好看不可。   因为绿苑这事,两人心情都不太好,都沉默了下来。   王翠翠在周府直接住了下来,她在知道慧姐儿生下一子后,也拿出自己的梯己,置办了几样礼物。安宁也在这几天以内,让她看了看账目,王翠翠看着那些账单,心中满是惊奇。这才多少年时间,她的好友便已经置办下这么一份产业,一年有十万两银子以上的收益。   她心道,等安宁出嫁以后,嫁妆至少也是五十万两银子,这份嫁妆也可以笑傲整个京城里。要知道,全大周最富的人家,也不会拿出五十万两银子给女儿准备嫁妆。可是安宁就不一样了,她的这些银子全都是自己赚的,完全可以全部拿来给自己做嫁妆。   她对于那个女子自强计划更是赞赏不已,还拿了一半的存银放了上去。王翠翠这一生也称得上是苦命人,若不是遇到了安宁,她的遭遇也不会比那些姑娘好多少,正因为有这些经历,她才更能体会到她们身为女子的痛苦。   王翠翠来了以后,很快又到了小宝满月的日子。   小宝满月,周慧正好出了月子。有卫先生在,她这个月子下来,身体又重新调养回来了,容貌依旧娇美动人,在清雅之中,又透着一丝属于母性的韵味,越发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同沈以行夫妻情深,两人随意一个眼神交汇都能让人看出他们两的深厚情谊。   小宝的五官更是完全已经长开,结合了沈以行和周慧五官优点的他粉雕玉琢的,别提多可人了。安宁特地给这个侄孙子做了一个小老虎的衣服,他穿上以后,虎头虎脑,让每个人看了心都要化成一团,恨不得这是自己的儿子。   大家都觉得这周慧运道真是不错,娘家给力,儿子可爱,丈夫又对她深情款款,身边没有小妾通房添堵,可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另一边又觉得沈家有眼光,一下子沈家便同侯爷有了这亲近的关系。沈以行还能喊蔚邵卿一声姑父呢。   在满月礼上,还有人旁敲侧击起了周金宝和周聪的亲事,毕竟这两人也是要喊蔚邵卿为姑父。特别是周聪,作为户部尚书的弟子,越发受到吹捧。对于这些,周李氏一概表示孩子年纪还小,加上云水道人表示他们命中不宜早娶,所以打算过两年再相看。云水道人的名声可不仅仅是在宣州,即使他鲜少来京城,京城里的人也是知道他的,听了此话以后,只能按下心中的心思不提。   事实上,周李氏是打算等两个孩子明年下场了,有了功名以后,才有底气找更好的亲事。   等沈小宝的满月礼过后,安宁也开始要和蔚邵卿准备去见他老师。蔚邵卿的老师最近几年一直住在岐州,岐州到京城大概是五天的车马行程。   安宁觉得凌青恒这个上司也足够通情达理了,居然能够容忍蔚邵卿一直请假。蔚邵卿这回直接请了十五天的假期。   她和沈以行这趟出门,自然不打算大张旗鼓,所以两人都得乔装打扮一下,毕竟两人的颜值都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不过安宁现在最不缺的便是易容面具,直接从里面挑选了两个不起眼的那种。   安宁为了方便起见,也决定女扮男装,好歹她也有过经验,还刻意看着蔚景蔚海,学了一下男子的说话行事,说起来,那几天,她盯得蔚海他们毛骨悚然的。   至少安宁觉得,她扮成男子,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来。   等八月十号的时候,两人便从京城准备出发。   尽管安宁已经挑选了十分普通的面具戴上,其中蔚邵卿的那张更是被她十分恶趣味地弄成有一颗媒婆痣的那种。蔚海他们看到敬仰的主子手半点犹豫都没有地戴上“媒婆痣”,两人都是崩溃脸。   不过两人皆知气质出群的人,即使变装后的相貌寻常,那通身的气派,仍然让人觉得他们不是凡俗人物。   安宁的面具只能改变长相,可改变不了气质,这样也比他们用自己的样子出发的好。   蔚邵卿这一趟出来,也就是带了四个人。安宁这一行人中,除了她没什么武功,其他五人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所以即使遇到事故也丝毫不惧。特别是安宁本身还是个使毒高手,足够为他们增添战力。   她甚至还将他们五人平时使用的剑和匕首都拿了过来,在上面涂抹上迷药。那迷药不用一克,便足以让人昏过去一天,若真的遇到事情,倒是方便行事不少。   蔚海见她用了迷药后,直接说道:“匕首直接涂抹毒药好了,说起来,其实剑上涂抹毒药也可以的。都让我们出剑了,那肯定是生死之敌,根本不需要留下人命。”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蔚海他们平时若是遇到不长眼的纨绔子弟,也鲜少出剑,基本都是拳拳到肉,用拳头打得对方哭爹喊娘的。除非真的遇到了刺客一类的,才出剑。   蔚邵卿道:“保不齐其中有需要留下活口的。”   安宁立刻又被说服了,说道:“那还是迷药好了,反正就算要下毒,等对方昏迷了,再下也是十分方便的。”   蔚海嘴角抽了抽,正想说:都已经昏迷了,还下什么毒啊,直接一剑抹脖子过去更方便。   结果他还没开口,便接收到了蔚邵卿投来的淡淡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只好吞下了吐槽。他这主子也太过宠人了吧。   不过原本预定的六人,最后还是多了一个。   笑儿在知道安宁要出发后,根本就不放心她,非要她再带上一人,最后安宁只好随手选了二号一起。说起来,二号的身手也比其他两位更好一点,这位走的是典型的杀手路线,惯常使用的也是匕首,一个抬手,便是一条人命。   蔚邵卿是知道笑儿他们的存在的,又有安宁在那边作保,所以他对于这几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多一个战力也是好的。   不过二号原本在南夏的时候,不曾学习过大周话。直到来到大周才开始跟着安宁安排的人学习起,他们四人之中,笑儿的天赋是最好的,才三个月时间就说的有模有样的,虽然还有南夏的腔调在,但沟通上是没什么问题。二号的天赋虽然比不过笑儿,却比其他两位强多了,这也是安宁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二号的到来让蔚景等人都打起精神,他们都知道二号是南夏人,虽然不知道安宁一个大周的县主是如何收服他的,但因为蔚邵卿都没什么意见,他们就更不可能说什么了,最多也就是当做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对于南夏那边的武功路数,他们还是颇感兴趣的。   因此一路上也同二号切磋不少。在这切磋的过程中,感情也好了不少,至少不再像是一开始一样相顾无言。   ……   在路过一个叫做唐集镇的时候,安宁他们还救下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这个叫做李四娘的姑娘,因为喜欢上一个父母反对的男子,所以不惜同这男子私奔。谁知道等私奔来到唐集镇,被男子养在外宅,被男子的妻子打上门后,才知道情郎已经有了妻子。   安宁他们是在这姑娘被大妇打得十分凄惨的情况,救下她的。她虽然讨厌小三小妾这些生物,但倘若这李四娘是被哄骗了,事先并不知道的话,那么也情有可原。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特地将李四娘给救出来以后,李四娘却来了以身相许这一套。   “公子将小女给救了下来,小女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安宁直接要dog脸了。李四娘以身相许的对象不是蔚邵卿,反而是安宁。   安宁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被以身相许的一天,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女子。她被这神展开给惊呆了,一时之间,都要失去了语言的功能。   李四娘看着她在那边发呆,含泪泣道:“小女为了私情从家里私奔,已经让我爹娘丢尽脸皮,在家乡那里,我爹娘说我得了急病去了。现在又被大妇找上门来,已经没有其他容身之处了。”   安宁回过神,她有点庆幸,这人没有说是因为爱上她而要以身相许,不然她绝对会受不了。   李四娘仍然跪在地上。   安宁道:“为什么你会找上我,而不是找他?”手直接指向蔚邵卿。   蔚邵卿有点无语地与她对视——有安宁这样将锅甩给自己未婚夫的女子吗?   李四娘有些怯怯地看着蔚邵卿,然后低头说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冷漠之人,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安宁看了看蔚邵卿,又看看自己,除非那种刻意针对她的人,安宁对女子颇有怜惜之情,即使是面对身份低贱的女子,态度也不自觉温柔几分,加上她现在又是男子打扮,所以也难怪李四娘会选择她而不是选择蔚邵卿。   她一脸古怪地看着李四娘,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有比蔚邵卿受女子欢迎的一天。   她叹了口气,说道:“抱歉,我们恐怕没法带上你,我们这趟出门是有要事在身。”   她这回可是和蔚邵卿过去见他师傅的,蔚邵卿父母皆亡,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便是他那师傅了,至于他舅舅一家,蔚邵卿不曾提起过,安宁看他这反应,也就不打算在婚后将那边当正经亲戚来往了。   李四娘的脸色白了白,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说什么。   安宁见她没有死缠烂打,之前想以身相许也是为了有条后路,她直接说道:“我没法接受你,毕竟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李四娘虽然很可怜,但终究来路不明,她哪里敢将她留在身边。   李四娘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那姑娘一定很幸运。”   安宁还没说什么,便听到蔚邵卿开口道:“不是姑娘。”   安宁有种预感蔚邵卿要说出让人跌破眼睛的话语。   果然,在下一秒,蔚邵卿已经牵起了安宁的手,认真对着李四娘说道:“她所喜欢的人是我,所以不可能同你一起。”   李四娘的脸果然龟裂了,她张大嘴巴,看着安宁和蔚邵卿紧紧交握的手,亲昵的姿态,一脸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天崩地裂一般。安宁他们身后,蔚景他们也是一脸无法直视。   “可、可你们都是男子啊。”她半响才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安宁可没打算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反而笑了,她这一笑,即使所戴的面具相貌寻常,依旧有种光华之感,灼灼其然,“那又如何?我若是喜欢一个人的话,喜欢的是他的人,并非他的身份,他的性别。身高不是问题,年龄不是距离,性别更不是障碍。只是我恰好喜欢的人是他一样。”   她声音清脆却蕴含着一丝的坚定,让蔚邵卿不自觉握紧了她的手。   李四娘站了起来,眼神黯淡了少许,说道:“恭喜公子能够找到一心一意之人。”她似乎想到了自身的遭遇,不自觉红了眼眶,唏嘘不已。   安宁却喊住了她,“等等。”   李四娘道:“公子放心,我也不愿做那等小人,我不会介入你们的感情的。”   安宁想了想,这李四娘如今还真的有走投无路之感,之前的举措也不过是想给自己寻一个窝身之处罢了,她取出几两碎银子,说道:“你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便先在这里呆上十来天,我有个朋友,她建立了一个庄子,里面接收容一些无路可走的女子。你到时候若是愿意,可以呆在那里。”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吧,那庄子除了一些护卫,里头都是女子,平时鲜少有外人过去。”   李四娘怔了怔,声音有几分的不可置信,“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安宁重重点头。   李四娘脸上闪过一丝的坚毅,“那我就等着公子。”她没有直接收下安宁的银子,而是说道:“我这里还有点银子,用来支撑这段时日已经够了。”   她缓缓展开一个淡淡的笑意,“公子若是有事,便先走吧,我到时候在福来客栈等您。”说罢,又冲着安宁行了行礼,便消失在安宁的面前,也称得上是一个行事干脆果断的姑娘。   安宁看在眼中,对她也有些好感。倘若这李四娘的经历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她便带她去寻陆凤萱。陆凤萱现在恨不得解救全大周女子,见了她肯定很高兴。   等李四娘离开后,蔚海他们也十分识相地走开,给明显有话要说的他们留下空间,省的不小心又被这一对未来的夫妇闪瞎了眼睛。   待他们离去后,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蔚邵卿,“其实我这里有一百种的方式拒绝她的。”   蔚邵卿道:“我只是不喜欢,不喜欢看到有其他人向你表白,即使她同样是女子。”   安宁发现,自从两人定了关系以后,蔚邵卿在表达情感上就越来越不懂含蓄要怎么写了,不过她倒是挺喜欢的。   她微微一笑,也握紧了她的手。   ……   一行人赶路过去,很快便到了岐州,除了李四娘那个小插曲以外,一路上倒是十分平静,甚至没有纨绔子弟出来让他们打脸。早就习惯了自己事故体质的安宁还真有点不习惯。   蔚邵卿的师门位于一个深谷中,在进谷之前,他们甚至还得先经过一个阵法。安宁一看那阵法,便感到眼熟,下意识地看向蔚邵卿,语气带出几分疑惑,“你师傅和云水道人他……”   这阵法,她去云水观的时候也是见过的,当时还是因为静静才过去的,只是云水观那个规模比起这山谷里的要许多,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说这两人没关系,根本就不可能。阵法这东西,一般可不会轻易给别人。   蔚邵卿微微一笑,“云水道人,准确来说,应该算是我师叔。”   安宁还真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回想一下,又觉得这才是应该的。难怪云水道人以前提起蔚邵卿的时候,明显就是熟人的语气,敢情还是师叔啊。她对于他师傅越发好奇,云水道人不是寻常人,想必他师兄也不同凡俗。   有蔚邵卿在,这阵法自然只是小事情。他们一路上所遇到的可不仅仅是阵法,还包括了一些机关。   等成功过五关斩六将后,尽管安宁不曾受伤,但的确也惊吓了一把。   待到他们从一个隧道出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鲜花盛开美不胜收的景象。   一个年岁大约在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在那边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在打瞌睡。   蔚邵卿一颗石子扔过去,小男孩立即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拿手抹脸。   等他睁开眼后,见到蔚邵卿,立即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三师兄。”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蔚邵卿和安宁交握的手,下一秒大惊失色,“师兄,原来你真的喜欢男子啊!”   ------题外话------   推荐好友月光的文,摄政王绝宠之惑国煞妃   颜如玉,权门颜家的天之骄女。   却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一生受尽苦楚。   双眼被刺,双臂被斩,容颜被毁,最终沦落成为众人观赏的怪物。   一切因她看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苟且偷生三载,只为护她唯一至爱。   可亲生子被当成玩乐的工具,痛苦的惨叫在她耳边响起时。   她亲自杀死自己忍辱三年所保护的爱子。   斗兽场上,泣血咒怨。   如有来世,倾尽所有,不死不休!   ☆、第十章 会师长,不离不弃   蔚邵卿的脸直接黑了,身上散发着不要钱的冷气,至于安宁,早就笑得前俯后仰的。   哈哈哈哈,蔚邵卿的断袖名声,居然都传回他师门当中了。   蔚邵卿这位小师弟胆子倒是挺大的,顶着蔚邵卿这张黑脸,沐浴在冷气中,依旧不怕死地继续嘀咕:“居然都带回师门中了,可见传言是真的,亏大师姐还替师兄说好话呢。”   然后又摇头晃脑道:“只可怜同他定亲的那女子。”   说起来,这不能完全怪这位小师弟,安宁一路行走过来,皆做男装打扮,直到入了谷,为了不被当做陌生人,才同蔚邵卿一起摘下面具。尽管如此,她因为没带女装的缘故,打扮上看起来仍然是俊秀到了极点的少年,颇有雌雄莫辩的感觉。   结果蔚邵卿这位师弟就这样误解了。谁让蔚邵卿的断袖之名已经传到谷中了,这也是托了童若雪的缘故,童若雪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自己那从容镇定的师弟变脸,难得有这样的黑历史,自然是死命宣传了。   这小师弟的年纪又小,蔚邵卿出谷的时候,小师弟对他没多大印象,根本不知道他的性格,自然是童若雪怎么说他就怎么全盘接受了。   安宁扭头看了看蔚邵卿的黑脸,不住地捂嘴笑,她相貌生得好,笑起来的时候,眼中盛满了漫天闪烁的星辰明艳不可方物,那种性别的差异越发模糊起来。   小师弟虽然还不算少年,只是男孩,却也是知道美丑的,看了安宁,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如果是这样的人,倒是可以理解师兄为何会喜欢上男子了。   蔚邵卿自然不会任他继续误会下去,直接说道:“这是我的未婚妻周安宁。”   在说到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他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能够在安宁的名字前面冠上他的名号,这种心理的满足感实在难以用言语描绘。   小师弟莫伊怔了怔,周安宁这名字听起来似乎很耳熟啊!   等等,不就是那大周的县主,二师兄指婚的对象吗?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安宁,似乎弄不太明白安宁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安宁见他呆呆的样子,觉得分外有趣,笑道:“我只是女扮男装罢了。”   莫伊迷迷糊糊道:“那师兄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安宁笑嘻嘻地调戏了他一把,“你猜?”   蔚邵卿轻轻咳嗽了一声,在安宁的手心挠了挠,这丫头越来越爱玩了。   莫伊脱口而出,“女的!”   安宁乐了,“为何你这么确定?”   莫伊道:“因为你好看。”如果师兄的未婚妻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子,那他哪里还会看得上男的呢。   安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错,有眼光。”   莫伊甚至能闻到安宁身上淡淡的馨香,温柔而清新,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热。   蔚邵卿再次黑脸,他拿下安宁的手,淡淡地看了莫伊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师傅让你过来打瞌睡的?”   莫伊这才想起自己练功练到一半,因为阳光太舒服而打起了瞌睡,结果现在被师兄抓到他开小差了。他抓了抓自己的脸,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师兄……”   师兄千万别告状到师傅那边啊,不然他就惨了,肯定会被罚蹲半天的马步的,想到自己蹲马步蹲到两条腿都僵硬了的未来,莫伊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蔚邵卿呵呵了一声,直接拉着安宁便要走进谷内。   莫伊上蹿下跳的,又是赔罪,又是求饶,蔚邵卿依旧不为所动,将冷酷师兄的路线进行到底。   安宁见他这样活泼的样子,倒是想起了聪哥儿。之前聪哥儿太过活跃,她觉得聪哥儿不够沉稳。如今如她所愿沉稳了,她反而怀念起来,因此看到莫伊,便想起了以前的聪哥儿,连忙为他说话,“好了,莫伊还是个孩子呢,你一个师兄好意思同他计较。”   刚刚蔚邵卿已经向安宁介绍过,这是他的小师弟莫伊。   莫伊听了,连连点头,一边感激地看着安宁。   蔚邵卿一副沉思的样子,片刻之后,才不紧不慢道:“好了,上蹿下跳的,成什么样子。还不快快去练功,省的等下师傅见到你又在偷懒。”   莫伊一听便知道师兄这是放过他了,欢喜地哎了一声,又对着安宁挤眉弄眼的,然后一溜烟消失在他们面前。   蔚邵卿摇摇头,他这师弟,在谷里呆得久了,鲜少同外人接触,所以仍然是一片赤子之心。   安宁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拉着蔚邵卿的手,道:“你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给她送好感度啊。   蔚邵卿唇角扬了扬,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安宁心中感动,笑道:“谢谢你啊。”   蔚邵卿在前面领路,安宁与他并列走着,至于蔚景他们,因为蔚邵卿的师傅不太喜欢见外人的缘故,所以他们几人都在门口等着。   大概走了一刻钟,安宁穿过花海,却看到了一个破庙。虽然现在是八月,仍然是炎炎夏日,可是这山谷却凉风习习,全然没有暑热,微风送来了花的香气,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只是视野之中的那破庙却同这美丽的花谷格格不入。寺庙残破不堪,山门倾塌,一声声的木鱼声传了过来,叩叩叩。   说也奇怪,这木鱼声却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地变得宁静下来,就连脚步也下意识地放轻了不少。   难道,这是蔚邵卿那位师傅所在的地方吗?   作为蔚邵卿的师傅,应该是不缺钱才对,可是这破旧的寺庙,却完全没有要修建的意思。   安宁跟随蔚邵卿走了进去,木鱼声也悄然停止,一个看起来只有四十岁的僧人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们,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像是将所有的情绪掩盖在最深处,他的神色淡淡的,身上有着一种得道高僧特有的出尘气质。   “你们来了。”   蔚邵卿直接跪下,“见过师傅。”声音恭恭敬敬的。   安宁呆了呆,这位便是蔚邵卿的师傅吗?说也奇怪,蔚邵卿的师傅是和尚,他师叔却偏偏是道士,这两人没打起架也是神奇。   安宁也跟着蔚邵卿一起跪了下来,“见过大师。”   僧人的唇角勾了勾,“起来吧。”   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低着头的安宁,并不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安宁和蔚邵卿一起起身。蔚邵卿直接说道:“师傅,这是安宁,我的妻子,我今日带她过来看你了。”他说的是妻子,而不是未婚妻。   僧人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笑意,语气很和熙,“的确是个好姑娘。”   蔚邵卿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上前道:“今日过来,除了让师傅见一见安宁,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师傅帮忙。”   蔚邵卿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僧人略一沉吟,道:“等下我便帮你们定一个良道吉日,若是有外人问起,你们推到我身上便是。”   话语之中蕴含着自信,仿佛坚定地认为自己若是定了,便没有人敢指摘一二。   安宁对他越发好奇起来,这蔚邵卿的师傅究竟是什么人物呢,像这样的人,年轻时候定是风云人物,偏偏却窝在这幽静的山谷中,呆在这破庙里,而且颇为怡然自得的样子。云水道人同他相比,要更会享受一些。   安宁看出他们师徒有话要说,便先道:“这附近的景色真是好看,我先过去逛逛。”   蔚邵卿眸光温柔,“别走太远。”   安宁笑道:“知道了,你当我是小孩子吗?哪里还会迷路。”   她向这师傅行了一礼,便转身先走了。她说的也不算虚话,她的确是对这山谷十分好奇。   等她离开以后,僧人——也就是宏远大师道:“她便是南夏的圣女吧。”   蔚邵卿点点头,又道:“在我心中,她便只是周安宁,我未来的妻子。”   宏远大师转过头,看着古旧的佛桌上那慈眉善目的佛主,叹了口气,“她选择了大周,至少可以保大周与南夏一百年的安宁,一百年的和平,足以让众多民众安居乐道。”   蔚邵卿道:“师傅你当初让我接近她,不也是这个原因吗?”他的声音像是压抑着某种的情绪,在面对自己一直以来尊重的师傅,难得产生了抗拒的情绪。   他看着似乎永远不曾行差错步的师傅,“倘若安宁所选择的并非大周,那么师傅你会杀了她吗?”   宏远大师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悲痛,那悲痛转瞬而过,又化作了平静,“倘若杀一人可以拯救十万人,那么我会毫不犹豫选择杀一人。”这是他所选择的道路,他的慈悲。   蔚邵卿道:“若有那么一天,我会保护她。”至少会护得她的周全。   宏远大师道:“邵卿,我比谁都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幸福。你们两个若能在一起,便是最好的结果。”   蔚邵卿没说什么,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师傅能够对诸多的平民百姓分外慈悲,为他们的喜而喜,为他们的忧而忧,可是却对自身格外的无情,毫不动摇地行着自己的道。   宏远大师手以某种不快不慢的速度捻着佛珠,片刻之后,他脸上忽的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你那未婚妻恐怕迷失在那紫荆花中,你还是快去将她带回来吧。”   蔚邵卿知道师傅的占卜素来没有出错的时候,连忙过去寻安宁。   宏远大师看着一向稳重的弟子难得急切的脚步,摇摇头,然后开始算起了所谓的良辰吉日。   周安宁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若是她同邵卿能够这样圆圆满满的,那再好不过了。只是这姑娘不同于其他人,命格竟像是笼罩着一层的迷雾一样,看不清晰,连带着同她一起的弟子,命运也终究未定。无关紧要的小事倒是可以算出,可是一些涉及到重要抉择口的却瞧不见。   即使是他,也无法再窥探他们两人的命运,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说不出是悲是喜,随即念起了经文。   ……   安宁从庙里出来后,便顺着一条小溪流慢慢往上走。   这山谷的景致当真优美动人,即使是她这个逛过皇宫御花园的人,也不自觉流连忘返了起来。这种天然去雕饰的纯净美丽,并非那些人工修建而成的鲜花盆栽可以比较的。   微风吹起她的袖子,阳光的温度也刚刚好,加上萦绕在周围的淡淡花香,安宁感觉自己被熏得有些昏昏欲睡。这也不能怪她,她这几日都在赶路中,本身就挺疲惫了,加上现在的环境也实在适合睡觉。   她走到小溪旁边,弯腰捧起清澈的泉水,往脸上泼了泼,这才感到困意消失了一点。   她继续往上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紫荆树中。安宁以前所见过的紫荆树好看归好看,却不像这一片紫荆树一样高大。红色、粉色、花白色、紫色、蓝色,紫荆花的花期又长,此时正是盛开的时节。放眼望去,落英缤纷、华丽浓艳,紫荆花的香气在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沁人心脾。种植这一片紫荆花明显是园林的好手,居然将紫荆花嫁接在了那种高大的上,因此不仅显得树体高大,一棵树上甚至有两三种颜色的紫荆花。   安宁欣赏着这一片紫荆花的美丽,偶尔有花瓣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拿下,放任它们在身上留下暗暗的香气。   偶尔还会伸手接住这些飘落的花瓣。   等走到累了,她索性坐下休息一会儿。安宁直接坐在树下,她所选择的这棵树恰好又在溪旁,溪水静静地流淌着,安宁甚至可以看到底下的小鱼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中悠然自得地甩着尾巴。   微风拂面,安宁心中一动,直接脱下鞋子,将脚丫子放入溪水中,溪水涌了过来,安宁坐在树荫下,那种困倦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眼睛不自觉地合上。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一个梦境之中。梦里的她冲着嬷嬷撒娇着要出去玩,最后嬷嬷只是哄着说等她长大以后。   忽的安宁觉得鼻子似乎有点痒,睁开眼,正好看到蔚邵卿手里拿着一个狗尾巴草,很显然刚刚安宁睡觉的时候,他正拿着这狗尾巴草挠安宁的鼻子。   见安宁醒来,蔚邵卿微微一笑,“醒了。”   安宁刚醒来,仍然有点迷迷糊糊的,她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这么快就找到她了?这山谷面积可不小,找起人来还真不太容易,安宁刚刚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个哨子,打算万一不小心迷路了,就吹吹勺子,谁知道却没排上用场。   蔚邵卿没回答,只是对她说道:“这里的溪水偏凉,别泡太久的水。”   安宁眯了眯眼,一脸惬意,“这里挺舒服的。”在夏天时候,那就是个避暑胜地啊。   不过蔚邵卿都这样说了,安宁便将脚收了起来,毕竟泡太久了,也的确不太好。她用手绢擦干脚后,重新穿好,手绢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等慢条斯理穿好鞋子后,安宁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蔚邵卿唇角缓缓勾起,“师傅算出来的。”   安宁睁大眼睛,语气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厉害?”   蔚邵卿笑笑不说话,又伸手摘掉她头上的花瓣,甚至还将她歪了的玉簪给重新别好,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带着一种天然的美感。   安宁同他满满走着,蔚邵卿道:“我师傅很喜欢你。”   安宁嘴角翘了翘,“我一直都很受长辈欢迎的。”   说话的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蔚邵卿的师傅明显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安宁自然也希望能够同他处好关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位宏远大师总给他一种距离感,和云水道人不同。在云水道人面前,她可以嬉笑怒骂,随意地同他调侃,可是在宏远大师面前就不敢。   说起宏远大师,她的确听说过他的名头,据说曾经是大周的国师。他做过的最出名的一件事,便是预言了大周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地震,而因为他的预言,也使得大周没有遭受太多的损失,从此国师之名远扬。只是不知道为何,在二十年前,在凌青恒的帝位彻底坐稳了以后,宏远大师却辞了这国师的名头,退隐江湖。   尽管二十年未曾重新踏入京城,但人们偶尔还是会提起这位国师,若是他们成亲的时间由他所定,那么还真不会有多少人敢对此大放厥词,这就是所谓权威的力量。   她想,即使是为了他的好意帮助,她也愿意同蔚邵卿一样,恭恭敬敬地对他。   她轻声问道:“你师傅他喜欢吃什么?”   蔚邵卿语气带着淡淡的欢喜,“他平时只吃斋菜。不过安宁你的厨艺一样很好,师傅一定会喜欢。”   安宁笑了笑,“那好,到时候我来做菜,你来洗菜好了。”   蔚邵卿点点头,直接就应了下来。   这山谷中,最破旧的便是那宏远大师平素所呆的寺庙。蔚邵卿他们所住的地方倒还好,干净幽静。   晚饭的时候,莫伊原本还摘了好些菜,准备下厨的,结果看见厨房里的蔚邵卿和安宁,怔了怔,问道:“你们要炒菜吗?”   安宁笑眯眯地看着他不高的个子却拎了两大框的蔬菜,道:“放下吧,今晚我和你师兄做饭即可。”   她顿了顿,想起还在外头的蔚海等人,扭头问蔚邵卿:“蔚海他们在外面有饭吃吗?”她明明记得这山谷距离最近的城镇至少也得走半天的路程。   蔚邵卿平静道:“等下顺便将他们的份也一起做了。若是太累的话,便让他们自己随便抓几只山鸡野兔烤来吃。”   安宁一边挑选着篮子里的菜,一边抽空给了蔚邵卿一个白眼,有他这样不体恤自己下属的上司吗!   她将厨房中所有的菜都看了一下,决定做美味营养的八宝汤、香泥藏珍和丝雨菰云。八宝汤其实是将胡萝卜、莲藕、甜玉米、红皮花生、眉豆、绿豆、薏米、新鲜腐皮、蜜枣这些一起炖了。香泥藏珍和丝雨菰云皆是她前世所吃过的十分美味的素材。一道是芋泥,一道是红烧白菜,里面加冬笋、香菇和冬粉。   安宁想了想,觉得单单两菜一汤太过单调了,又做了两道清炒的蔬菜。   她十分可惜的是,这厨房中没有面筋,不然她便可以做出几样味道同肉菜十分相似的斋菜了。   出乎她的意料,蔚邵卿洗菜的时候,显得十分有模有样,显然不是生手。   见到安宁脸上的疑惑,蔚邵卿道:“以前在这里的时候,大师姐负责做菜,我和逸成负责洗菜。”   安宁问道:“若雪手艺如何?”   蔚邵卿露出了一颗不堪回首的表情,安宁忍不住笑了。   看蔚邵卿洗菜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他手指翩飞,如同上好的工艺品,指节分明,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含着某种韵律一样,手腕白皙,却又透着一股的力量。   安宁闲了的时候,就直接抱臂看着他洗菜,等洗好了以后,才开始做菜。   加上外头的五个人,安宁总共得做九个人的分量呢。正好莫伊还砍了一些竹子,安宁便顺便做起了竹筒饭。   等做完这些菜,也花了她半个时辰,就算山谷再凉爽,窝在灶台前做菜,也是挺热的,幸亏蔚邵卿还直接拿起了一个大扇子,不时给她扇风一下,她才没做得一身汗。   等做好饭菜以后,她分出一些,给外头的蔚景他们,然后让莫伊带过去,莫伊看着那些菜色眼睛都亮了起来。虽然他还没品尝到味道,但是从卖相和香气就可以看出,这菜定是极美味的,把他自己平时做的那些菜,都衬成了猪食。   安宁将饭菜给端了出去,莫伊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满身的汗。蔚邵卿一看他这样子,便说道:“他定是使用轻功飞过去,又飞回来。”   宏远大师淡淡地瞥了莫伊一眼,说道:“他平时练功若是有这样的动力,那我就安心了。”   莫伊闻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别看莫伊看起来挺好动的,但是在吃饭的时候,该有的礼仪一样不缺。而蔚邵卿、安宁和宏远大师吃饭时的仪态,都可以作为贵族的教科书典范了(安宁纯粹是被卫先生按照宫廷之中的标准训练出来的)。   四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以后,莫伊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此时的眼睛比天空的星辰还要闪亮,“我觉得我比二师兄好多了,我会说笑,不会让你觉得无聊,会哄你开心。姐姐还是抛弃二师兄,嫁给我好了。”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看着桌上的盘子,心道:倘若这位姐姐愿意嫁给他的话,那么他日后就可以每天都吃这些美味的菜肴了。   蔚邵卿的脸直接沉了下来。他这小师弟胆子还真大,居然当着他的面就挖起了墙角。   安宁简直要被他给逗笑了,这位小师弟真是太好玩了。   蔚邵卿冷哼道:“你想太多了,安宁是我未来的妻子。”   若不是看小师弟只是单纯地为了美食,他肯定要好好揍他一顿。   宏远大师则是手里捻着佛珠,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   莫伊直接冲安宁撒娇道:“姐姐,我比我二师兄好,对不对?二师兄的性子闷死了,哪里有我好玩。”他竭力在安宁面前,推销自己的好处,恨不得安宁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安宁笑道:“你即使有千般好,也有一样不及他。”   莫伊急切问道:“哪里不如我师兄了?”   安宁笑眯眯道:“你师兄长得好,我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吃饭的时候就着他这张脸,都能多吃一碗饭呢。”   虽然说慕清玄和季延一的长相能够同蔚邵卿平分秋色,但是架不住蔚邵卿还有情人眼中出西施的加成在啊。   莫伊看了看蔚邵卿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一副沮丧到了极点的样子,“师兄长得的确是比女孩子还好看。”   蔚邵卿身上直接杀气四溅,也就莫伊这个神经大条的才感觉不到,还在那边抱怨道;“外头的女孩子,是不是都更喜欢脸啊,完了,我以后是不是会找不到老婆了?”   莫伊平时鲜少出谷,谷内所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都有专人送过来,导致他在谷中,所见到的都是蔚邵卿、童若雪这些高颜值的人,就连宏远大师,看他相貌,也知道年轻时候肯定是个美男子。这导致他便以为自己的相貌不怎么样,事实上,他的相貌,至少也是中上的水平。   安宁觉得他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恐怕很有可能会引发“师兄弑杀师弟”这样的惨案,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她拉了拉蔚邵卿的手,说道:“我们去看星星吧,这山谷里的星空感觉都比别的地方好看呢。”   就如同那天池一般,这里的天空给人的感觉似乎比别的地方要更近一些,这些星星嵌在漆黑的夜空中,像是夺目的钻石,闪耀着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同心上人一起欣赏夜空的确是美事一桩,蔚邵卿很快就将心动化作行动,还自己带着安宁到了山谷最高处的石头上。这石头长约五米,宽约四米,上面足够并列躺好几个人了。当然以安宁的身手肯定是上不去的,蔚邵卿也不放心让她爬上来,所以直接搂着她的药,飞了上去。安宁也享受了一把那种轻功的感觉。   安宁同蔚邵卿一起坐了下来,望着头顶的星空。   一种美好的静谧在两人之中缓慢流淌着。   看着头顶的星星,她的心情似乎也不自觉沉淀了下来,只余下一片的宁静。自古以来,星空一直都是百看不厌的美景,即使什么都不做,便是最大的享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蔚邵卿开口了:“我只有脸好看吗?”   声音中还难得带上了一点的委屈。   安宁呆了呆,蔚邵卿这是在向她撒娇吗?   她扭过头,视线却正好触及到他的目光,蔚邵卿的眸中像是最深沉的夜色,仿佛能够将一切的光亮都埋葬在其中,就连她的视线似乎也要一同被吸入那漩涡之中。   明明此时的夜风吹在身上有点凉,安宁却感到脸颊和耳朵都涌起了一股的热度,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眸,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功能,“除了脸好,你还有好多优点呢。”   “比如?”蔚邵卿的头靠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安宁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远离他充满侵略感的气势,却忘记自己身后可没有东西靠着,这一后退,身子直接后仰,头一栽倒,差点就要直接撞上这坚硬的石头。   蔚邵卿却随着她的姿势,一同躺了下来,与此同时,手直接盖在安宁的脑后,有他的手做垫背,倒不至于让安宁的头直接撞到石头。   安宁转过头,看着他,蔚邵卿并没有将他的手收回,依旧垫在她的脑后。   安宁直接将头移了移,从手心移到了手臂的位置,便形成了一个靠在他怀中的姿势。   她的声音在这夜风之中,显出了几分温柔,“刚刚你问我,你有哪些好,你长得好,十分符合我的喜好。还有钱,至少嫁过去以后不用担心我吃糠喝稀。”   蔚邵卿闻言,眼睛危险地眯起。他怎么觉得安宁说的这几点,好多人都符合条件,并不仅仅只是他能做到。   安宁笑了笑,声音因为遮掩不住的笑意而含糊成一团,“而且,你还对我好。”就连刚刚第一反应也是护住她,想到这里,她的头又往蔚邵卿的怀里缩了缩,蔚邵卿也将她环着,两人姿势亲密。   她还看了看蔚邵卿的手,发现蔚邵卿的手没因此受伤,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却是我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才选择了你,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安宁原本就不是扭捏的人,在正视了自己的感情,便下了与他携手走过剩余人生的决定以后,便不再吝啬说出自己心中的情感。   在这一刻,蔚邵卿的胸口激荡着一股复杂的情感,有欣喜、激动、还有惊讶,这突如其来的狂喜甚至更甚于他当时因为功劳被皇帝册封的时刻,他下意识地将她环进怀里,尽管很想紧紧地抱着她,却又怕力道弄疼了他。   所有的情感最后只化作一句叹息,“再多说一些。”   他说话的时候,呵出的气喷洒在安宁的脸上,她刚刚倾吐肺腑之言已经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怎么看都像是娇嗔,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软玉温香再坏,特别是这对象还是喜欢的女子,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若是蔚邵卿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话,那反而应该要担忧是不是有隐疾了。此时的蔚邵卿便陷入了这种甜蜜的折磨之中。他唯一庆幸的是,他虽然环着安宁,但两人之间仍然留有一些余地,不然恐怕早被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了。   现在的他最应该做的便是松开手,可是却又舍不得,只好用最大的意志力忍了下来。   安宁却还不知道,含笑道:“不过我刚刚也想好了,即使你没钱也没事,反正我有银子,我包养你也是可以的。”   放现代的话,蔚邵卿这样的相貌,若说愿意被包养,那肯定多得是那种愿意一掷千金的富婆。   蔚邵卿低低地笑了笑,声音有种别样喑哑的性感,“能被县主包养,是小的荣幸。”   安宁乐了,说道:“那好,既然被我包养了,那就是我的人了,嗯,从今天开始,你便得准守三从四德。”   或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蔚邵卿十分配合地询问:“何为三从四德?”   “所谓的三从四德,那就是妻子出门要听从,妻子命令要服从,妻子讲错要盲从,妻子化妆要等得,妻子花钱要舍得,妻子生气要忍得,妻子生日要记得。若是做不到的话,我便只能忍痛休了你。”   她洋洋洒洒地将新三德四从给说了一遍。   蔚邵卿略一沉吟,道:“倘若我全部做到的话……”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安宁也许下了自己的诺言,此时她觉得自己同蔚邵卿的身份似乎来了一个对调。   “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蕴含着蔚邵卿此时所有的决心。   他叹息道:“四年,终究太久了。”他还得再等四年,才能让安宁成为他明谋正娶的妻子。   安宁问道:“你师傅定下时间了吗?”   蔚邵卿道:“师傅说可以定在四年后的三月份,具体的吉日还在计算当中。”   安宁想了一下,觉得三月还算不错,至少天气不会很热,她可不想成亲那天热出一身汗。   明明前面还在看星星,到后面便成了两未婚夫妇在那边谈情说爱。   安宁前世的舍友在谈恋爱的时候,每天都能够同她男朋友说两个小时的电话,那时候的她还在疑惑,为何那种没有意义的对话也能说那么久,等自己真的陷入爱情之中后,才发现,当真的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即使是没意义的言语也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说着说着,安宁的眼皮也困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是她可以信任的蔚邵卿,她也十分放松地放任困意席卷而来。   蔚邵卿动作很轻,没有吵醒她,等时间差不多了以后,才将她轻轻抱起,使用轻功,回到屋内。   安宁在谷内所居住的屋子就在他屋子的隔壁,蔚邵卿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床上,又将被子给她盖好,让安宁不至于半夜不小心着凉。   等做完这一切以后,他看着安宁恬静的睡颜,唇角微微勾起浅笑的弧度。   然后才转身出屋子,现在的他,需要洗一下冷水澡。   结果没等他过去,宏远大师已经准备好了一壶的凉茶,放在他屋内的桌子上,还对他说道:“我觉得你这几天需要多喝点这个,清凉降火。”   少年啊,冲动一把也是正常的。   这意有所指的话语让蔚邵卿的眼皮跳了跳,他的师傅偶尔也会有这样不正经的一面。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的窗外一道流星闪过。   蔚邵卿同宏远大师同时转头,宏远大师原本微笑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走到窗前,看着夜空,手指比划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帝星坠落了。”   这简单的话语让蔚邵卿的心一紧,这意思是有哪个皇帝驾崩了?   宏远大师叹了口气,“这帝星属于南方之属,南夏王驾崩了。”   在蔚邵卿的印象中,南夏王的身体还是挺可以的,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再活个十年根本没有问题,没想到驾崩的居然是他。   他同宏远大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皆产生了一个共识:南夏要变天了。   ☆、第十一章 南巡事,舍不得   因为慕清玄的缘故,蔚邵卿一直对南夏十分关注,至少在他和安宁出门以前,他能够十分确定,南夏王在近期内身体还是没问题的。   如今却突然驾崩了,这其中怎么看都有猫腻在。   对于自己师傅的卜算能力,他一直十分信服。姑且不管原因为何,南夏王的驾崩对于大周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他对于慕清玄的身份知道一些,也清楚着对方那看似万事不萦绕于心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野心和决心。或许对那人来说,他所执着的除了复国便是安宁吧。   蔚邵卿微微眯起了眼睛,或许为了南夏能够更加混乱一点,他应该要再往其中添加一把火。   也幸亏有他师傅在,才能够在第一时间便得到这个消息。这时候,越早得到消息便能越早布子,蔚邵卿打算明天便用信鸽将这信息送入京城之中。   宏远大师看了他一眼,又盯着头顶的星空,脸色变了变——不仅南夏帝位飘摇,大周似乎也有这个趋势,只是看大周的情况,却又不像是不好的样子。只是几瞬,他原本皱着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来,重要的是结果,只要大周百姓不会因此深受其害,他便没那个必要插手。   师徒两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这星空,直到小师弟莫伊睡到一半,起夜的时候,却冷不防看到两人像桩子一样,伫立在那边。莫伊揉了揉眼睛,也跟着看星空,然后不得不承认,星空的确是挺好看的。   于是桩子从两个变成三个,直到黑夜慢慢转明,三人才各自回自己的屋里。   一个晚上没休息对蔚邵卿这样的习武之人,根本不算什么,所以第二天他依旧神采奕奕地带着安宁到处去逛山谷。   安宁也直接将这当做是一场的旅游,若不是她现在的身体问题,她早就在那十分漂亮的瀑布中泡澡了。于这种天气沐浴在瀑布之下,单单想象便是极美的享受。   蔚邵卿见她一脸的失望,直接说道:“等以后身体养好后,我再带你过来。”   安宁想想也觉得不错,于是继续收拾好情绪,继续逛。   她呆山谷的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便是那莫伊。安宁的厨艺向来好,她的存在很大地改善了这谷里的伙食。莫伊的厨艺平平,那么多年,最多也就是能吃进去的水平,他简直恨不得安宁长长久久地呆在谷里最好。   安宁见他如此,干脆写了几张食谱给他,又亲手教了他几样菜。她和蔚邵卿最多也就是呆个四天,便得回去了。   在谷里的四天,她并不是只是闲逛玩耍,还在书房内抄写了好几本的孤本,打算带回家。   蔚邵卿的这师门绝对不是普通师门,里面的一些书籍,甚至皇宫中也没有,只可惜她没法呆太久,也只能抄写最喜欢的几本。蔚邵卿作为二十四孝男友,还帮她抄写了一些。   等四天结束以后,也到了安宁他们离开的时间。与此同时,安宁同蔚邵卿的成亲时间也定了下来,正好是四年之后的三月十二日。   宏远大师甚至还送了安宁好几本的书籍,安宁发现这几本皆是她颇为喜欢的散文游记一类的孤本,上面大部分是诸国游记,不仅描写了每一国的风景民俗,还有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宏远大师道:“便当做是老衲送给你的礼物吧。”   安宁知道这些孤本都是外头少见的,郑重其事地收下这份礼物,向他道谢。   等出了这破庙以后,才对蔚邵卿道:“我之前还以为你师傅不喜欢我呢。”因为他的态度一直都比较冷淡。   蔚邵卿微微一笑,说道:“师傅的性格就是这样,即使是面对我们这些弟子也是如此。他若是不喜欢你的话,便不会帮我们定下良辰吉日,也不会将那几本书送你了。”   他顿了顿,没说那几本书是那女子所书写的。蔚邵卿心中清楚,在师傅的心中曾经住着一个姑娘,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那姑娘最后同师傅劳燕分飞,师傅也因此剃度。而安宁之前所翻阅的这几本书,皆是那女子的手笔,师傅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以前的大师姐不小心弄皱了一页,师傅都消沉了好久,因此蔚邵卿也没想到师傅居然会将这几本送给了安宁。   安宁手捧着书籍,笑道:“不过不知道这些书的作者是谁,辞藻清丽,谈吐又十分幽默豁达。不过看字迹,倒像是女子的手笔呢。”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还是将这几本书的意义告诉了安宁。   安宁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下意识地握紧了书,说道:“那我可得好好保护这些书,不然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你师傅该心疼死了。”   蔚邵卿咳嗽了一声,说道:“是我们的师傅。”   该改口了。   安宁从善如流,半点都不扭捏,“好,是我们的师傅。”她叹了口气,说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恐怕这句诗词便是对宏远大师最好的写照吧。   蔚邵卿眼神也变得悠远起来,评价道:“十分契合。”   他们进谷的时候,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出谷相比较轻松了很多。   蔚海他们早就在门口处等着了,见到他们出来以后,松了口气,这几天的他们闲着没事,只能彼此切磋了起来。其中以二号接收到的切磋最多,谁让这里就只有他一个南夏人。其他几个对于南夏的武功路数十分兴趣,自然逮着他不放。幸好二号也算得上是武痴,不但不生气,还颇为兴致勃勃。   这几日的切磋下来,也让他们的合作本事蹭蹭往上涨。与此同时,蔚景也告诉安宁,那李四娘的事情,经过他调查以后,的确是确有其事,并没有弄虚作假。   既然李四娘并非来历不明之人,又称得上可怜可爱,安宁当然不会丢下她,在路过唐集镇的时候,亲自去找她过去,李四娘早等他们许久了。她原先还有些担心安宁只是说说而已,见到安宁真的上来了,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安宁一向见不得女孩子哭(当然白莲花除外),连忙将自己的手绢递过去给她。   李四娘接过手绢以后,擦了擦眼泪,又对安宁笑道:“少爷这样好的人,若是有遭一日,这人辜负了你,四娘一定会等着你。”   安宁囧了一下,她这是被妹子给告白了吗?这种体验倒是挺新鲜的。   蔚邵卿脸色沉了沉,说道:“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李四娘道:“当时那负心人也是同我这样说的。”   安宁夹在两人之中,那叫一个尴尬啊。   在这一路,李四娘对蔚邵卿冷冷淡淡,对安宁倒是十分周到体贴。蔚邵卿还不能说什么,因为李四娘的言行举止并没有刻意勾引安宁的意思,只是对安宁体贴而已。   安宁发现,李四娘似乎还特别喜欢在蔚邵卿面前表现,忍不住问他这件事。   李四娘压低声音道:“少爷你不懂,对于男人来说,有人抢的才是好东西。有我在这里虎视眈眈盯着,有我这个情敌在,他才会有危机感,才不会负心薄幸。”   安宁惊奇地看着李四娘,没想到这妹子居然还知道这些。   李四娘见到她的眼神,脸颊红了红,“这些也是我这些天,在客栈里恰好遇到一个妇人,她教导我的。”   安宁笑道:“谢谢你。”   李四娘默默地盯着她的脸,脸更红了。   “少爷,倘若你哪天喜欢上女孩子,一定要优先考虑我啊。”   安宁汗颜,这时代的妹子也不是每个妹子都是贤妻良母类型的,其中有一些还挺彪悍的,比如这李四娘。安宁觉得,这丫头之所以之前被大妇打,恐怕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居然在无意之间做了人家的外室,心怀愧疚,所以才没还手。她也有点无语,她所选择的这张面具,明明是大众脸,李四娘还能看她看得脸红。   她看着李四娘十分认真,连忙说道:“恐怕不会有这一天。”   李四娘叹了口气,“我看那人也不像是会轻易放手的人,就是那颗媒婆痣看了碍眼。”   安宁忍俊不禁,她能说那媒婆痣只是她的恶趣味吗?   只是这一路回去,安宁却发现沿途似乎有些变化,不仅街道整齐了不少,甚至来途时所能看到的乞丐都少了不少,整个精神面貌似乎都焕然一新。她忍不住拉着蔚邵卿的袖子,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蔚邵卿道:“毕竟十月陛下要南巡,我们现在走的这一条,恰好也是南巡的路线。当地的官员收到了通知,自然会尽量在陛下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也好体现自己的治理水平。”   安宁惊讶地睁大眼睛,“南巡?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蔚邵卿面容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虽然所佩戴的面具长相不怎么样,但是这一笑,却多少有以往那种出尘的气质,“等我们回去以后,你差不多就能收到圣旨了。你无论在陛下面前,还是在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面前都颇有颜面,陛下定会让你一起过去。”   安宁追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蔚邵卿点点头,“这几日沿途的官员也大概收到了消息,所以才开始布置。”他作为御林军统领,得负责天子的安危,自然早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且做好了相关的准备。若不是因为现在基本大家都知道南巡的事情,恐怕蔚邵卿也不敢在安宁面前吐露一二。   他虽然信得过安宁,保密工作仍然得做好。   安宁十分理解他的职位,所以也没有揪着这点不放,只是好奇道:“也不知道这南巡会南巡到哪里呢。”   没想到她居然也有参加的一天,想想就有点激动呢。   忽的她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那陛下今年的寿宴不举办了吗?南巡的话,来回至少也得耗个一个月吧,肯定寿宴就在半途中举办。”   蔚邵卿道:“今年的南巡,姑且也能看做是庆祝陛下的寿辰。”说起来,凌青恒也算是很不错了,他在位那么多年,励精图治,南巡的次数就算加上今年,也没超过三次。先皇南巡前前后后可是至少十多次的。加上这些年国库充盈,之前的蝗灾因为安宁那篇蝗虫的文章,受损不算严重,所以大周现在钱还挺多的,偶尔南巡一次,无伤大雅,即使是最喜欢博名声的御史也不会因此同皇帝过不去。   几人说说走走,五天后便重新回到了京城。   当安宁将李四娘带回周府的时候,李四娘直接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安宁会是周家的人。周家因为安宁这位农女出身的县主,在老百姓心中,名声不小,被当做励志的代表,李四娘之前也是听说过周家的。她倒是没想到安宁便是颇得百姓崇敬的县主,以为安宁只是周家出身的哪个少爷。   安宁进府以后,直接吩咐玉容带李四娘去梳洗一番,自己也同样好好洗头洗澡一顿,又拿下面具,换上衣服,半个时辰以后,又恢复了娇俏美貌的少女模样。   李四娘在打扮过后,也显出几分的楚楚动人,她当时能被那负心人看中,并且花了大力气哄骗她,可见相貌也是不坏的。   安宁知道李四娘原先是秀才之女,因为看了一些话本,被洗脑了,真以为有所谓才子佳人的故事,才会轻而易举被骗了过去。她在周李氏面前也没遮掩自己的过去,堂堂正正地说起。   周李氏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反倒可怜起了她,说道:“这世上就是有一些男子,专门哄骗你们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然后又向李四娘推荐安宁写的那篇西厢记,她觉得李四娘就是因为没看过安宁那黑暗版的西厢记故事,才会如此。由此可见,她家闺女做的事情还是相当有意义的。   等安宁出来后,周李氏还对安宁笑道:“我看你这回出门倒是做了件好事,四娘的确是个好姑娘。”   周李氏便是这样性格的人,她若是觉得你好,便只看得到你身上的优点了。   安宁笑道:“我也觉得我捡人的本事还不错。”   李四娘听这母女两对话的意思,一琢磨,直接发怔了——难道救了她一命的周公子竟然名满天下的周县主?   她目光落在安宁那张春花秋月般美好的面容,心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周公子明明相貌只是寻常,只有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像是将所有的光华都聚集在其中一样,让人见之忘俗。   安宁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李四娘看着她的笑脸,又觉得笑容同周公子的重合在一起,这才信了救了她的是周县主,她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多谢县主的救命之恩。”   安宁将她扶了起来。   既然周公子是安宁,那魏公子(蔚邵卿的化名),李四娘一想便知道定是那蔚侯爷了。她想到京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却是以那样的面容出现在外面,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恐怕这世上能够见到蔚侯爷这样一面的人不多吧。   安宁调侃道:“你当时想以身相许,对象可是选错了。那位可是侯爷呢。”   而她只是一个县主,简直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李四娘却忽的莞尔一笑,“我觉得比起蔚侯爷,还是县主好。县主之前不也说过了吗,性别不是障碍?”   安宁被这话给噎住了。   李四娘在家里住了一天休息过后,安宁便将李四娘给送到了陆凤萱的那庄子中。陆凤萱见到李四娘果然很欢喜,还连声对安宁说道:“你这人捡得可真是不错。总算又多了一个人可以教导她们了。”   之前主要是陆凤萱和陆凤瑶充当老师,在苗儿这事后,她们深深感念起精神建设的重要性。也幸亏苗儿在被家人那样对待后,没有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症状,吃过亏后便坚定地同家人划清关系了,不然陆凤萱绝对会呕死的。   有了苗儿这个前车之鉴,其他的姑娘更是深深感念起陆凤萱她们,若不是陆凤萱和安宁等人,她们哪里有如今的平静生活。   李四娘作为秀才之女,她爹先前也曾经教导她读书识字,因此她才能够看得懂那些戏折子。如今她来了以后,便同陆凤萱她们做起了教化的工作。   陆凤萱还对安宁说道:“你之前写的那两出戏,我们已经在排演了,等排演好,便给你看看。”   安宁笑道:“那我就等着你们了。”   等她回去以后,却恰好收到了圣旨,圣旨上所说的便是南巡的事情,安宁这回也上了南巡的队伍。能上队伍的基本都可以算是在皇帝皇后面前受宠的人。   只可惜周李氏没在名单上,毕竟名单的人数有限,人越多,对于保卫工作考验越多。周李氏虽然现在是三品诰命,但基本能够上名单的,大部分都是一二品的诰命夫人。至于皇子皇女大部分都上了名单,除了太子凌文泽和二皇子凌文钦,凌文泽帮忙处理政事,凌文钦则作为辅助对象,安宁觉得,凌青恒绝对是故意将凌文钦给留下来,牵制凌文泽的。谁不知道凌文钦同凌文泽的关系最差,简直是相看相厌,凌文泽的一些小辫子,有一半以上都是凌文钦给揪出来的。   至于后宫的嫔妃中,伴驾的除了皇后娘娘、还有直到现在,依旧深受宠爱的珍嫔娘娘、大公主的生母贤妃娘娘。皇后娘娘表示伴驾的嫔妃太少,又添加了三公主的生母顺嫔,以及三位常在贵人。   至于安宁,这一路直接跟随天晴和大公主凌天怡身边即可。有这两人在,到时候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跑来寻事。   这次的南巡来回一共持续两个月,恰好在十二月十号返回京城。   安宁觉得,等她回来以后,便可以准备回家过年了。   对她来说,这所谓的南巡,便是传说中的公务旅游啊。可惜的是,因为人多口杂,即使蔚邵卿也要一起,她在人前,终究不好同他太过亲近。   周李氏对于女儿也要一起去表示很激动,开始大张旗鼓地要给安宁准备所谓的行李。   安宁原先还担心她娘会沮丧,安慰她道:“娘,等有空后,我也带你去旅游一趟。”   周李氏笑道:“那我就等着了。其实我不去也挺好的,小宝年纪还小,慧姐儿又是第一次当母亲,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我作为长辈,多少也得留在京城里照看他。”这大周也没多少人有她这样的福气,她有安宁这样孝顺的女儿,都抵得上别家一百个男子了。   安宁又同周李氏说了一下宏远大师为她和蔚邵卿定下成亲时间的事情。周李氏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蔚邵卿的师傅居然是以前的国师宏远大师。在宏远大师辞掉这位置以后,国师这职位也一直空着,显然是为他而留的。   周李氏虽然因为一些前因,不太喜欢和尚,但是对宏远大师这样能够预言出地震洪灾的人,还是十分佩服的,听到是他定下的时间,直接说道:“既然是国师定下的,那肯定是极好的时辰。”   她心中溢满了喜悦,要知道这时辰可是国师定的,代表着国师本人也十分看好这门亲事,传出去后,恐怕那些想破坏的人都得掂量一二。   在高兴过后,她又皱起了眉头,“邵卿日后不会学起他师傅跑去剃度吧?”   虽然蔚邵卿的师傅是宏远大师让她很开心,但是周李氏不知怎么回事,脑筋反而往这方面拐去了。   安宁无语了,说道:“娘,你想多了。谁说入了宏远大师的师门,就得当和尚的?你可知道,你最崇拜的云水道人还是宏远大师的师弟呢。”   这个消息果然镇住了周李氏,她嘴巴张的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都可以塞一颗鸡蛋了。   等半响重新找回语言功能后,她的下一句话差点让安宁晕倒了过去,“完了,他们师门一个当道士,一个当和尚……”语言之间,似乎生怕蔚邵卿也步上这后程。   安宁实在无言以对。她转头将这件事告诉给蔚邵卿,蔚邵卿反而笑了,说道:“有你在,我也舍不得去当道士和和尚。”   安宁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还是当道士,别当和尚,我实在无法想象你光头的样子。”蔚邵卿即使光头,也肯定是个美男子,但还是有头发的时候最帅,作为一个颜控,安宁绝对无法接受他光头。   蔚邵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应付着安宁的脑洞,说道:“如果我哪天成了道士,你便是那道姑。”   这意思便是他们仍然是一对。   安宁啐了他一口,“你自己当道士去,我才不当道姑呢。”   说起和尚、道士这些,她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那则微小说,直接提笔在纸上写了下来:“秃驴!竟敢跟贫道抢师太!”   蔚邵卿视线一瞥,将纸上的内容收进眼中,饶是他定力很好,看到这样一则故事,依旧崩溃脸。   他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安宁的额头,又没收了这张纸条,对于安宁这种把和尚、道士一起埋汰的行为进行了批判。   安宁十分委屈,她也就是在蔚邵卿面前这样,才不会傻到在人前说这样的故事。不然她娘第一个饶不了她。   ……   虽然京城里都在准备着南巡的事情,但是作为南巡的头头,凌青恒最近却很闲,因为工作都交给下面的人做了,导致他无所事事。这段时间,凌文泽和凌文钦也开始处理起政事,他每天只需要抽出时间,看他们处理的结果,再酌情增添删减即可。   他一闲,便将蔚邵卿给叫来打发时间了。   蔚邵卿面对着天子一脸我正闲的蛋疼的样子,十分淡定。   凌青恒知道蔚邵卿这趟出京城是带安宁去见国师宏远大师,还问了一下宏远大师的近况。宏远大师所做可不仅仅只是预言灾害的事情,过往几十年帮了他不少,凌青恒对他也十分敬重。   蔚邵卿回复道:“师傅一切照旧。”   凌青恒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些年来,我也曾私下让人寻找那人,可惜依旧杳无音信。”   蔚邵卿道:“师傅说了,她若是不想让人找,谁也找不到她的。”   凌青恒又道:“我听说安宁以前的师傅名号是逍遥子,那女子也最爱逍遥自在,会不会是她?”   蔚邵卿摇摇头,“应该不是。”   两人皆沉默了一下。   蔚邵卿也趁这个机会,将他和安宁的成亲时间过了明路,凌青恒果然很感兴趣,“等你们成亲那天,朕一定过去喝一杯喜酒。”他寻思着,蔚邵卿这边长辈都不在,宏远大师也不像是会过去的人,他倒是可以去给蔚邵卿撑撑场子。   蔚邵卿对此不是特别赞同,“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然这样的话,的确很给他们面子,但万一出了纰漏,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还不如他直接写一个祝福给他们呢。   凌青恒摇摇头,“你啊,就是一板一眼的,性子太过无趣。也不知道安宁怎么看上你的。”明明他家延一也很不错的。   蔚邵卿没搭腔,他在安宁面前可不会如此。   凌青恒摇摇头,挥挥手让他出去。   等蔚邵卿回到自己的岗位后,恰好看到皇后娘娘身前得用的一位姑姑领着几个道姑走了过去,不由多看了一眼。   一个娃娃脸性格又挺热情的侍卫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最近似乎喜欢上了道教,时不时便让人寻道姑进宫讲解经文。”   蔚邵卿淡淡道:“慎言。”   那侍卫缩了缩脖子,没再说什么。   蔚邵卿看着她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却忽的想起了安宁写的那则小故事:秃驴!竟敢跟贫道抢师太!   他一时没忍住,喷笑出声。   蔚邵卿在人前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姿态,别说喷笑了,即使是普通的情绪波动也不少见,他难得如此情态,惹得其他人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只是碍于他平时的威严,都不敢发问。   蔚邵卿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收起脸上的笑。   等他走后,其他人便纷纷猜测起蔚邵卿刚刚突然笑出声的原因,有的说他是因为之前被陛下给奖赏了,有的说他是最近赚了大钱,还有的表示他肯定是又被美女告白了。   就连凌青恒知道这事后,又将蔚邵卿给叫进去,说起这件事。   蔚邵卿只好将这小故事说里出来,凌青恒也难得变脸,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连说安宁促狭。只是他也知道这故事传出去不太好,所以也没有要宣传的意思。   蔚邵卿回去后,直接捏了安宁的脸,以报自己的失态之仇。   安宁被捏得脸红成一团,眼中泛着水雾,咬牙切齿,好几天都没搭理他。   ……   安宁同蔚邵卿的成亲时间一定,外头不少人听闻是宏远大师所定的时间,纷纷在心中羡慕嫉妒安宁的好运气。   天子赐婚、国师定时辰,对象还是蔚邵卿那样的极品,简直天底下的好事情都被她给赶上了。   安宁回来以后,知道自己又一次拉了仇恨,于是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没怎么出门。   在八月底的时候,他们家却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这客人恰恰是杨开意,顾可欣的丈夫。   周李氏对于杨开意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们一家在火灾中死去,冷不防见到他,还以为是白日见鬼了,吓得直念福生无量天尊。   杨开意见状,风度翩翩地行了一礼,“老夫人,我们一家都没事。”   他将当初顾越为了账本,不惜烧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他们将计就计离开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周李氏倒是不曾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番缘由,对于他们诈死离开的事情也很能够理解,又是一番的唏嘘,然后又问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杨开意自然只说他同顾可欣两人做生意的事情,还送上了一些礼物。   周李氏连打开都没有,只说他太过破费,上门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然后又问起了顾可欣和顾彤彤,毕竟正常来说,也应该是杨开意带着女儿顾彤彤上门来拜访才对。   杨开意道:“我近几年以来,生意也做大了,导致有一些人给我送人过来,其中有几个我不好推掉,却不曾碰过她们,只是里面有一人诡计多端,竟是到可欣面前说一些无中生有的话,可欣对我产生误会,带着彤彤离开了。”   他脸上浮现出苦笑,他是真心喜欢可欣的,即使可欣是大周人,原本他以为这事能够永远瞒着,谁料到会有捅出来的一天。   他眼中闪过一道的寒芒,在可欣同他之间作梗的那人,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周李氏摇摇头,“可欣那样的好姑娘,当初还是知府嫡长女,便愿意跟着你隐姓埋名,在乡下地上过苦日子,这样的深情厚谊你本就不该辜负。”   杨开意道:“我不曾做过对不起可欣的事情。”   周李氏冷哼道:“可欣我也是认识的,温柔又沉稳,她哪里是偏听偏信之人,定是你真的对不起她了,她才会离开的。”真是男人有了钱就变坏,她有心想说点什么,看见杨开意憔悴的样子,又只能将话语吞了回去。   杨开意道:“只要可欣愿意原谅我,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周李氏道:“你将其他女人送走以后,可得好好向她赔罪。”   杨开意道:“这是自然,只是我现在寻找不到可欣的下落。”   周李氏眉毛也皱了起来,一个姑娘家在外面,的确危险不小,何况顾可欣又是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她见杨开意似乎吃了大苦头的样子,叹道:“我和安宁也会帮忙找她的。”   杨开意道:“安宁知道她在哪里,事实上,便是她帮可欣离开宣州的。”   原本顾可欣的离去他是清楚的,甚至还私下帮了一把。毕竟当时他身边鱼龙混杂,还有那样一个所谓的未婚妻在,他生怕自己无法护可欣周全,索性先让可欣离开,等处理好所有人和事情以后,再将可欣接回来。   谁知道安宁却将可欣给藏得太好,甚至甩开了他跟着的人,导致他怎么也无法找到可欣,即使是可欣的妹妹可人对于可欣的下落也一无所知。   周李氏一听这事又同女儿有关,便猜到她估计又在其中做了什么,摇摇头,连忙让人将安宁喊了过来。   安宁见到杨开意后,便想起了她的可欣姐姐,她没好气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杨开意行了一个大礼,“我现在只想找到可欣。”   安宁直接让杨开意同她去那亭子,然后才道:“你有你的未婚妻,何必纠缠着我家可欣不放呢?”别以为顾可欣没有娘家,她完全可以当她的娘家人。   杨开意解释道:“我已经同她彻底解除婚约了。我原本来大周之前,便在着手解除婚约的事情,这几年一直呆在大周,对方又仗着大祭司这个后台,一直迟迟没解决,直到前段时间,才彻底搞定。”   安宁冷冷道:“你当初在同可欣姐姐成亲之前,就应该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而不是放任那人在可欣姐姐面前耀武扬威。”   大祭司,那不就是苏兰吗?对方没有苏兰这个靠山,自然奈何不了杨开意了,看来自己杀死苏兰,在无意之中,还帮了可欣姐姐一把呢。   杨开意身上散发着冷意,“她在可欣面前说了什么?”   安宁乐得让他知道这些事,“她可不仅在可欣面前说呢,还对平安说,她们拖累了你,说可欣配不上你。”   杨开意道:“是我配不上可欣。”   安宁道:“我也这样觉得,当时你装成戏子,可欣姐姐也不曾嫌弃过你。”   杨开意也想起了他同可欣住在玉山村的那段时间,平静而美好,眼神中透着淡淡的怀念。   安宁看着他这神情,也不打扰,而是端茶慢慢地品着。她想起可欣姐姐在去珍珠岛之前,已经怀孕了,按照时间的话,孩子现在差不多也出世了吧,只是不知道这一胎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杨开意道:“还请圣女告诉我,可欣的下落。”   安宁放下茶杯,直言道:“你死心吧,在问过可欣姐姐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无论可欣姐姐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她。”   杨开意显然早就猜到她的回答,神情黯淡了下来,他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叠厚厚的信件,“那么还请圣女将这些信件交给可欣,我会永远等着她的。”   安宁撇了撇嘴,早这么做不就好了。   看在杨开意十分可怜的份上,她决定好心告诉他一个消息,“可欣姐姐在走之前,已经怀孕了。说不定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或许是因为自己谈恋爱的缘故,安宁更希望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   说起来,比起秦文和卢梦芙,杨开意要幸运多了。秦文明显是喜欢卢梦芙的,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一直迟迟没有接受卢梦芙。   杨开意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这个惊喜来得太快,让他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宁道:“你放心吧,我给可欣姐姐找的地方十分安全,又有我留下的人看着,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杨开意回过神,又认认真真地谢了安宁一回,“多谢圣女。”   安宁叹气道:“你写的这些信我到时候会交给可欣姐姐的,在可欣姐姐做出决定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她的地址的。”   杨开意点点头,留下了自己的地址,“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她一年不来,我便等一年,十年不来,我便等十年。”   他神情虽然平静,但话语之中却蕴含着自己坚定的决心。   安宁没再说什么,将信件收下。她今年回家的时候,便顺路去看看可欣姐姐好了。嗯,还得准备一些给小婴儿使用的玩具呢。   她在这边开着小差,杨开意在留下信件以后,很快便回去了。   ☆、第十二章 打脸,秀恩爱   等杨开意离开以后,周李氏翻了翻他送来的礼物,感慨道:“我看这些礼物,都不输给玲珑家平时的礼物呢,可见他的确是赚了大钱了。”   安宁心道:杨开意再怎么说,也是南夏的将军,自然不缺银子,加上他又有求于安宁,所以送来的这份礼物一点都不薄。   周李氏照例让安宁挑选了几样喜欢的,还拿着其中一匹嫩绿的掐花妆花缎给安宁,“这颜色嫩,也就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穿着好看,你拿去做一身衣裳。”   安宁点点头,家里穿这个颜色的一般也就是她,她顺手拿起这布,打算让霜儿做,霜儿的女红水准十分不错,特别是安宁教了她从李艳那里学来的一些绣法以后,她的刺绣就脱去了之前的工匠气,安宁平时也没少拿一些名家的画作让她临摹成花样。所以玉容便将安宁的衣服直接交给霜儿做。   不过安宁为了保护她的眼睛,平时晚上不让她做活,白天最多也就是做两个时辰的活,对于霜儿来说,这样的活计实在太轻松了,她每个月还能领一两银子的月钱。   周李氏又拿着一匹祥云花纹的枚红色的浣花锦,吩咐章嫂子,“等下把这布料送给慧姐儿,这颜色她穿了好看。”   这种太过鲜艳的颜色,她一般都是留给安宁和慧姐儿,只是慧姐儿已经嫁人了,所以所挑选的花纹也是更沉稳压得住的那种。除此之外,她还拿了一种极为棉软透气的纯棉布料给慧姐儿的儿子沈小宝,安宁看她娘打算送东西给慧姐儿,连忙道:“等等,我最近正好做了一些痱子粉,这种天气可以给小宝用。”   沈小宝现在已经有了大名沈从文(这名字出来的时候,安宁差点笑喷了),不过周李氏她们仍然习惯喊小宝这个小名。安宁纯粹是因为一听到沈从文的名字,就联想起前世那个作家,心理阴影比较大。偏偏这个名字还是沈以行的爷爷亲自为小宝取的,安宁还真不能有意见,毕竟从寓意上来看,是极好的,寄托了他们对小宝的期望。   因为前段时间天气炎热的缘故——京城实在太热了,小宝的身上长了点痱子,看得慧姐儿心疼死了,安宁在知道以后,便干脆做了一些婴儿使用的痱子粉,配方是按照前世她所知道的,还让卫先生看过,对婴儿无害后,才做好一瓶。   今天正好可以同礼物一起送过去,这种时常的送礼,也可以向沈家表示慧姐儿是有娘家撑腰的。   周李氏除了布和痱子粉,又添加了几样水果,然后让人送到沈家。   慧姐儿收到礼物以后,果然很开心,同样送了回礼过来,其中主要都是水果,例如柚子、柿子、羊桃(其实也是后世人们常说的猕猴桃),。安宁甚至看到了一个西红柿的盆栽,连忙拉着已经梳了妇人头的红枣问道:“这西红柿是怎么来的?”   红枣同沈以行身边的护卫高正早就成婚,安宁之前还送了她几样精致的首饰作为添妆礼。   红枣笑道:“这是底下的人之前去了瀛洲,恰好看到,觉得好看便买了下来,送到少奶奶这里。少奶奶觉得您大概会喜欢这东西,便让人送了过来。”   喜欢!安宁喜欢死了!她的西红柿炒蛋来了!   这份礼物对她来说,比其他的都要来得珍贵,安宁打算好好养着,然后多种一些,她好煮来吃。西红柿不仅可以做西红柿炒蛋,平时煮面煮汤放一颗下去调味也是很美味的。   她连忙嘱咐底下人将这东西亲自送到花房之中,省的一不小心,便被静静给啃了过去。   其他下人看安宁这态度,便知道这西红柿恐怕是她心头好,更是琢磨着得花大力气好好照看,也好在主子面前博一把。   红枣在送了礼物过来后,便回去了。   周李氏感叹道:“看你们一个个都有了好亲事,我就算瞑目也甘愿了。”   安宁呸了一口,说道:“娘,你还得长命百岁,看着我成亲生子呢。”   周李氏脑补了一下那画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安宁看她娘单身了那么久,对接收了原身记忆的她而言,她那去世的爹更像是符号,地位远远比不上同她朝夕相处的周李氏。周李氏自从她爹死了以后,就一直都是一个人。   安宁低声问道:“娘,你有想过要再找一个人吗?”如果她娘有这个打算,她肯定不会反对的。   周李氏怔了怔,随即道:“不用了,我现在就很好了。”她现在的生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着呢,以前的她,哪里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幸福日子。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你爹在的时候,我的确没吃什么苦头,他对我真的很好。所以他死后,我也不想再找别人。当时我那条件,同村里其他的姑娘比起来,可算不上好,你爹好歹还有十亩田地呢,可是那时候你爹还是选择了我。”   安宁看着她娘脸上的笑,终于相信她娘同她爹之间,还是有所谓的爱情存在的,虽然他们可能没意识到。   “可惜好人不长命,你爹若是能多活几年,也跟着一起享福就好了。”周李氏的眼眶微微红了红。   随后,她收起被女儿勾起的惆怅情绪,白了安宁一眼,“再说了,有你这个总是出状况的闺女,我简直要操心死了,哪里有闲心再找对象。”她有种预感,即使她女儿出嫁了,她也诸多要操心的事情。   “虽然你的亲事搞定了,但还有聪哥儿和金宝呢,等他们中了功名,我就要给他们找合适的亲事。等贝贝长大了,她的亲事又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周李氏觉得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安宁目瞪口呆,贝贝才四岁好吗!现在就谈亲事,也太快了吧。   周李氏说起这些事情,又猛地想起了安宁的嫁妆,“你和邵卿的时间既然定了下来,那么你也该准备嫁妆了。等写好嫁妆方子后,我来帮你掌掌眼。”   安宁现在可后悔提起这件事了,她娘现在对着她唠叨个不停,她只好道:“我去画一些家具的样式。”然后就以这个为理由溜走了。   她那些床、梳妆台一类的,打算用黄花梨木打造,其色泽黄润,材质细密、纹理柔美,又香气沁人,做出来的家具高贵又典雅,是安宁十分喜爱的一种木头,其木材的昂贵程度也就仅次于紫檀木。黄花梨木的价格可不低,一整套下来,在京城中恐怕需要几万两银子。   安宁才不会傻到在京城里买这些。黄花梨木出产最多的是在南夏的一个岛上,这地方恰好笑儿知道。加上她因为笑儿的缘故,有南夏这里的门路,到时候直接从那岛上砍伐一些下来,成本费都可以省了,只需要请一些木匠大师来雕刻即可。   虽然她的确有钱,但能省下来的钱当然得省。   安宁说要准备嫁妆,其实就是个托词而已,她距离出嫁至少还有三年半的时间,完全可以慢慢准备。嫁妆之中,最花时间的便是家具,一般来说,家具准备好了,其他的就轻松不少。嫁衣的话,她的好闺蜜李艳已经接过这活,表示到时候一定会给她做一件全大周最漂亮的嫁衣。   导致安宁现在在家里一下子就闲了下来,索性将封神演义剩余的故事情节一口气写完,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封神演义如同西游记一样,在大周很受欢迎,其中的情节被各个戏班子排演着。   在九月五号的时候,柳碧彤终于从她家乡来到了京城中。毕竟总不能等成亲的几天前,才让新娘子一路跋山涉水坐着花轿来成亲。   柳碧彤原本还打算看能不能从蔚府出嫁,也算是抬高一下自己,但蔚邵卿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柳碧彤又不能厚着脸皮进蔚府——她生怕自己还没进去,便被门房给请出来,那样的话,反而会丢脸丢大发。幸好她离京之前,因为生怕自己的财产到家以后被继母没收,所以买了一个宅子,安放这部分的嫁妆。   如今便在宅子中安安静静地准备出嫁,九月二十号便是她出嫁的时间。   柳碧彤原本还想问南儿去哪里,梅家派来的一个丫鬟直接道:“老夫人十分喜欢南儿,平时有南儿说话,吃饭都香了不少,所以南儿现在留在老夫人身边呢。老夫人还说,这都是柳小姐调教得好,才有南儿这样一个可心的丫鬟。”   其实是梅夫人担心南儿若是回去,说不定会受到柳碧彤的苛待,要知道南儿所出的那一对双胞胎可是她的心肝宝贝,男的长得虎头虎脑的,女的则同梅夫人有些相似,让梅夫人都爱到心坎中。爱屋及乌之下,她自然看南儿很顺眼,南儿当时能够讨好得柳碧彤将她当做心腹,讨好梅夫人自然不在话下。   柳碧彤还真信了这话,还对另一个丫鬟道:“还是南儿知道为我好,她得了老太太的眼,多说我几句好话,我在梅家的日子便好过了。”她倒是想将杜嬷嬷也给带来,但是杜嬷嬷当时在蔚府被打了一顿后,赶回柳家,柳家又是柳碧彤继母的地盘,杜嬷嬷的伤一直都没好转,直到现在都没好全,柳碧彤也没法将她带来京城,只是随便将养着,随便熬日子。   说起来,若是柳碧彤愿意拿出大钱,买好药材给杜嬷嬷养身子的话,那么杜嬷嬷这身体也能养好的。但是她却选择同继母斗智斗勇,将钱把得严严实实的。另一方面,因为她嫁入远远胜过柳家的梅家的缘故,她父亲即使不喜欢这位女儿最后也拿出了五百两银子给柳碧彤作为压箱底的银子。   加上柳碧彤之前在蔚府所获得的首饰衣料,另外还有她娘的嫁妆,柳碧彤全部的嫁妆加起来大概也有两千两银子。   这两千两嫁妆,以柳碧彤的家世来看,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只是落在梅家眼中,终究有了落差。   要知道,梅家之前所找的媳妇可是杨蕊,杨蕊出身皇家,在家又得宠,嫁妆加起来至少也有三四万两银子的东西。两千两和三四万两,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晒嫁妆的时候,梅夫人的脸色便不太好看了,毕竟心理落差太大。   梅夫人只能勉为其难安慰自己,好歹柳碧彤有蔚邵卿这个表哥,只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安宁是未来的侯府夫人的缘故,梅家还将喜帖送了一份到周家。   安宁看过喜帖以后,嗤笑一声,直接吩咐人将喜帖给丢了,她会出席才怪呢,她甚至连寻找理由都懒得。   至于蔚邵卿,她也问过他是否会过去,蔚邵卿微微一笑,说道:“恰好那天萧敏之开了一个诗会,我正打算过去他那里。”   萧敏之便是杨蕊的未婚夫,素有才名。杨蕊同萧敏之的亲事定在明年,原本杨蕊还有着同梅家叫板的意思,后来便觉得这样没多大意思。只要她日子过得好,便是对梅家最大的报复了。杨蕊的父母也有心多点时间给杨蕊准备嫁妆,所以经过商议以后,最后决定将亲事定在明年十一月。这时间无论是杨家还是萧家都很满意。萧敏之明年便要下场,试着考举人,若是能考中的话,也算是锦上添花,听闻国子监的几个先生都说他文章火候已经够了,若是下场的话,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很有可能会中举。   安宁听蔚邵卿没有过去给柳碧彤撑腰的意思,虽然早就猜到如此,但心中还是泛起了一丝的甜意,毕竟蔚邵卿会给萧敏之面子,便是看在杨蕊的面上,说到底还是因为安宁的缘故。   虽然安宁自己不去参加婚礼,但是热闹还是得看的,多看点热闹,到时候还可以写信同玲珑她们交流一下,所以她特地吩咐丁菱收买几个梅家的下人。幸好在去年因为杨蕊这事,他们早就埋了几颗钉子,其中一个还是梅夫人院子中的粗使丫鬟,如今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结果玲珑和丁瑜知道这事后,觉得单单信纸交流不够好玩,两个人直接杀到了周家,等着消息的回馈。   安宁对这两个丫头彻底无语了,明明两人再过几年也要出嫁了,偏偏一点稳重的意思都没有。这样想的安宁完全没有她自己也是如此热爱八卦的人的自觉。   玲珑还问了问安宁,宏远大师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她哥便是宏远大师的弟子,但因为宏远大师几乎二十年不曾出谷的关系,她还真没见过这位国师。   安宁自然是努力将所有称赞的话语往宏远大师头上堆,都快把他说成圣人一个了。   玲珑十分鄙视:“德行,宏远大师又不在你面前,有必要这样吹捧吗?”安宁这模样,实在像极了努力讨好婆婆公公的媳妇。不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从这个角度来看,宏远大师也称得上是安宁的公公了。   安宁白了她一眼,“我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越了解宏远大师的经历,她便越佩服他,特别是占卜这一手,估计几千年下来,有他这水准的不超过十个。就算是在科学如此发达的现代,都没法事先估算到地震呢,更何况宏远大师是提前一段时间便已经卜算到了灾难。   只可惜她不敢让宏远大师给她占卜,不然说不定能占卜出关于穿越的事情。安宁却不知道,宏远大师其实对于她的来历已经窥探出一二,只是安宁不提起,他便当做不知道罢了。   丁瑜笑道:“你比我们运气好,还能多玩几年呢。”   玲珑笑骂道:“好啊,我要告诉你未来婆家,你想要多玩几年。”   丁瑜直接扑了上去,给她挠痒痒。   几个姑娘闹成了一团,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   与此同时,柳碧彤和梅若源的大婚也正进行中。   梅夫人同梅斯同两人亲自招待客人,只是让他们两个分外不满意的是,来参加梅家婚礼的,大多数都是一些远远不如他们的人家。梅家背信弃义、梅若源同未来妻子的贴身丫鬟在婚前就勾搭在一起,还生下了一双的儿女,这些事,京城中的人都是知道的,对于他们家的人品鄙夷到了极点,根本不愿上门,生怕污了自己的鞋子。   倘若蔚邵卿今日过来的话,说不定大家还会看在他的份上来参加,但大家一打听,知道蔚邵卿根本没这意思,瞬间都打消了参加的念头。   梅夫人勉强端着笑容,这些客人家境远远不如梅家,根本对梅家起不到什么效果,她忍不住问身边的嬷嬷,“那周家县主也没来吗?”   嬷嬷察言观色,压低嗓音道:“听说周县主之前同少奶奶关系不太融洽,她同那杨家小姐又是手帕交,恐怕不会来参加。”   梅夫人咬牙道:“好好的亲戚,她也能弄成仇敌,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里的她显然说的是柳碧彤,显然她已经将事情怪罪到柳碧彤身上了。   梅斯同则是问管家,“你们可有亲自将帖子送给蔚侯爷?”   梅管家急忙道:“早就送了,我还特地给了那蔚府管家十两银子,让他务必将帖子送到蔚侯爷手中呢。”他没说的是,梅家的亲事时间大家都是清楚的,蔚邵卿若有心要参加,稍微问一下便知道。   梅夫人对自己的丈夫梅斯同说道:“你也别着急,保不齐,蔚侯爷现在才刚从皇宫中出来呢,而且,他恐怕也得先换好衣裳再出门吧。”   梅斯同想想也是如此,心中焦急的情绪这才缓解了一些,夫妻两都打起精神招待客人。   等一对新人拜过高堂、天地、对拜过后,柳碧彤被送到新房之中等着,至于梅若源则是跟着自己的父亲到前院招待客人,梅夫人则在后院招待女眷。   酒过三巡,蔚邵卿仍然没有登门的意思。   来参加梅家酒席的人,都是冲着柳碧彤是蔚邵卿的表妹这点,都想着若蔚邵卿过来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能攀上点关系。其中几个人酒喝得多了,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直接问道:“这蔚侯爷怎么还没来呢?”   他们的消息并不灵通,所以不知道蔚邵卿根本没打算来这事。   梅斯同看了看天色,勉强笑了笑,“可能有要事被绊住了吧。”   大家见状,也只能转移话题。   谁知道这场上,恰好有个翰林院出身的人,今日为了能够见蔚邵卿一面,才特地推了萧家的诗会,赶了过来。等酒席过了大半后,他的小厮便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在他耳边说道:“少爷,那蔚侯爷今日直接去参加萧家的诗会去了。”   那林姓公子呆了呆,酒杯直接落在地上,他为了参加梅家的婚礼,才推了萧家的,谁知道反而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其他人见状,笑道:“林天啊,你这是酒喝多了吗?”   林天直接唉哟地叹起气来,他也是喝多了酒,又因为懊恼到了极点,所以忘记得给梅家留脸面的事情,“大家也没呆了,那蔚侯爷今天是不会来的。”   梅斯同恰好在这附近,听了他的话,脸色沉了沉,“蔚侯爷可是我那二媳妇的表哥,今日是我儿子的大婚,他怎么可能不来呢?”   林天没好气瞥了他一眼,“他已经去参加萧敏之的诗会去了。早知道,我也该去的,就不该过来这里!”   梅斯同直接被这消息打击得呆在了原地。   有些人恰好知道梅家同萧家的纠葛,其中一人说道:“这萧敏之,不就是梅家前一个未婚妻的未婚夫吗?”   结果没想到杨家同梅家解除婚约以后,蔚邵卿却在这种特殊的日子,宁可去参加萧家的诗会,也不愿来梅家,在场的都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蔚家的态度。心中对于梅家,都疏远了几分。   林天越想越不爽,直接说道:“走,我们回家,现在回去打理一下再出发,保不齐还能赶上萧家的诗会呢。”至少赶上个尾巴也是可以的。   他也是行动派的人,直接冲梅斯同抱拳表示歉意,然后便同自己的小厮一起离开了。   在他的带动之下,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没一会儿功夫,原本的酒席就空了三分之一的人,另外三分之二的人,虽然也想学林天,但他们的身份也没法去萧家,只能继续流了下来。   梅斯同和梅若源看着那些空位,差点气得吐出一口鲜血,好好的一个婚礼,因为这件事,瞬间成为了笑话。   这事传到后院以后,也有不少夫人直接离开了。   梅夫人气了个倒仰,差点晕厥过去,心中更是将这些都归咎到柳碧彤身上,暗骂柳碧彤是丧门星,才刚进门就没好事。完全忘记一开始本来就是他们家背信弃义扒着柳碧彤不放的。   就连梅斯同和梅若源也因此对柳碧彤产生了芥蒂。   嫁妆不如杨蕊,蔚邵卿那层关系又等于没有,娶这个媳妇还不如杨蕊呢!   柳碧彤在新房内也听到了这番动静,对于蔚邵卿这样完全不给她面子的做法恨到了极点,明明她也是他表妹啊,偏偏蔚邵卿为了周安宁居然如此冷漠待她,即使她当时做错了事情,但她也只是想抓住幸福罢了。   柳碧彤知道自己没有蔚邵卿可以依靠,只能紧紧抓住梅若源。   当梅若源一脸郁色地来到新房中,所看到的便是妻子含着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梅若源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许多。   柳碧彤在那边哀哀哭泣,“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可能是表哥当时不喜欢我同你一起吧。”她直接将关系推到梅家身上,将自己塑造成为了他,而不惜同表哥决裂的形象。   这无疑大大满足了梅若源的大男子心态,梅若源又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看着一身嫁衣,柔弱动人的柳碧彤,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那点不甘,轻轻执起了柳碧彤的手。   柳碧彤顺势将身子往他怀里倚了过去,心道:再苦也苦不过她在家中的日子,她有信心将往后的日子经营好。   只可惜,她这样的信心,在第二天便被泼了盆冷水。   或许是觉得柳碧彤让他们梅家在昨天丢了大脸,梅夫人在第二天,让南儿穿戴好,站在她身旁,在南儿旁边,还有两个奶娘各自抱着她的宝贝孙子和孙女。   当柳碧彤一夜过后,一脸娇羞地同梅若源走到正堂时,便直接迎来了这样的打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显做姨娘打扮的南儿以及那两个婴儿,心中还在侥幸:会不会这是婆婆老蚌生珠?   梅夫人冲着她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在柳碧彤眼中却是从所未有的恶毒,“南儿这孩子对我们梅家有大恩,为源儿生下了龙凤胎,她原来又是服侍你的人,最是知根知底,我便做主给她开了脸,让她成为源儿的姨娘。有你和她两人服侍,源儿才能够好好念书,考取一个功名。”   柳碧彤直接呆了,感觉一瞬间声音都离她很远很远,眼中只有南儿带着挑衅的笑脸,“南儿见过少奶奶。”   忽的,两个孩子呜呜哭了起来,梅夫人瞥了显然受到巨大打击的柳碧彤,连忙哄着自己的孙子孙女,语气带着一丝的威胁,“碧彤啊,我们梅家容不下不贤惠的媳妇,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   柳碧彤的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她压下心中翻滚着的黑色情绪,努力撑起一个笑容,“南儿同我一向姐妹情深,我原本就打算等成亲后一段时间便将她开房的。”至于那两个孩子,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最容易夭折,她就不信以她的手腕弄不死这两个贱种。   此时此刻,在柳碧彤心中,南儿这个背叛者已经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她如此示弱,不仅梅夫人满意了不少,就连梅若源都对新婚妻子都涌起了愧疚,他再怎么拿才子风流是应该的来说服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太地道来着。   梅家似乎又恢复了一片的平静安宁,只是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却随时都准备翻滚着惊天巨浪。   ……   梅家的这些事情,都透过这些钉子直接在安宁她们面前铺展开来,这发展一波三折,比戏还好看,若是拿去排演,那也能够轰动京城。   安玲珑和丁瑜本性都是善良的女孩子,见了柳碧彤这样的遭遇,都有些可怜她,婆家势力,进门就当妈,还有南儿这样知己知彼的敌人,日子比黄连水要苦。若是他们遇到这种情况,要么闹得梅家永久不得安宁,要么直接和离。但是柳碧彤的娘家又是那副烂德行,没人给她撑腰,她若是要和离的话,日子只会更艰辛。   安宁淡淡道:“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她所受的这些苦都是她自己亲自去抢过来的。”当时蔚邵卿给她介绍的女婿人选,其中有不少都比梅家好,她嫁过去,只要安安分分的,安稳的日子是肯定有的。谁知道她却鬼迷心窍,为了气安宁,亲自上阵勾引梅若源,将这婚事抢了过来。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安宁才同情不起来呢。   玲珑和丁瑜一想,也是如此,便收起了那点的同情心,说道:“接下来只能看她自己的手腕了。”   两人在看过这一场好戏以后,便同安宁说起了南巡的事情,玲珑和丁瑜在家都是受宠的孩子,这回也会跟着一起去南巡。安宁也顺便同他们交流起了到时候要带的一些东西。   比如卫先生所做的盗版解毒丹肯定得带上,还有这一路在外头,保不齐就有蚊虫一类的,所以薄荷膏、花露水,这些安宁都要带上。   玲珑笑道:“估计大家都是抱着一样的想法,所以这个月,咱们店里的薄荷膏和花露水都供不应求了呢,还有一些买不到的人,直接求到我跟前来。”   安宁所做的这些东西,并不会全都拿去卖,一部分会留下来,有时候充作礼物送出去,风雅又体面。   三个姑娘叽叽喳喳地交流着这些,玲珑和丁瑜还留下来吃了顿午饭才回去。   安宁能够带的人并不多,她直接选择带上卫先生和桂圆,卫先生在太后面前有脸面,医术又好,自然是不二人选,至于桂圆,她现在的身手颇为不错,有她在身边,安宁也比较不担心出现意外。   可惜她没法多带一个,不然就可以将玉容也带上了。玉容一向温柔体贴,对于安宁的选择十分赞同,她同周李氏专心致志地准备起安宁出行要带的行李。   另一边,柳碧彤在知道自己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居然下帖子给安宁,似乎想要同安宁重修旧好,然后借着安宁在梅家站稳脚跟。   安宁可不是那种圣母到会原谅她之前做法的人,柳碧彤下再多的帖子,对她来说,也不过是纸篓中多了几张废纸罢了。   倘若她真心悔改的话也就算了,这种无痛不痒的道歉,她会在意才怪呢。   ……   时间不疾不徐地前进着,很快便到了南巡的时间。   天晴直接将安宁给拉到她那地方,陪她说话来着。   这南巡整个车马队伍加起来,至少也有几千米,安宁往后看,根本就看不见尾巴。皇帝和太后以及皇后娘娘三人的仪车皆是明黄色,后两位绘饰彩绣都是金凤,太后娘娘的还多了龙的图纹,皇帝的自然是金龙。其他的妃子则是鲀金黄,每个人的仪车都按照各自的身份安排好的。   安宁作为县主,仪车则是红盖,青幨,盖角青缘。只是天晴拉着她过去,她好歹享受了一把嫡公主的待遇。   当她过去的时候,便看到天晴拿出一个大大的菠萝,笑着对她说道:“你看,这是你之前说过的菠萝,你知道该怎么吃吗?”   安宁道:“削皮吃。”   天晴摇摇头,说道:“是切成两半,用勺子舀着吃,这是南夏那边的吃法。”   安宁直接接过菠萝,问道:“有刀子没有?”   天晴拿出一个刀子给她,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安宁,她知道自己这位好友从来不是无得放矢之人。   正好这时候车驾停了下来,安宁在天晴的注视下,让人找出一个木垫板,然后将菠萝的头尾切掉,在把最外面的厚皮削去,再把最外面的那层菠萝的菠萝眼给削去,然后按照纹路依次削好。   她前世自己削过不少菠萝吃,所以做起这一套可谓是驾轻就熟,没一会儿功夫,一个完整的菠萝便已经削好,安宁切成两半,将菠萝一个个切成块,又吩咐人泡在盐水之中,捞起沥干之后,用一个个细签子插好,拿起一个,放在嘴里,美美地咬上一口。   她含笑对天晴说道:“你看,这样吃,比你用勺子舀要轻松多了吧。”   天晴也拿起一块放嘴里,说道:“还是你有办法,比秦漠有用多了。亏得秦漠还告诉我说,得切成两半呢。”   她皱着眉头说道,显然是觉得秦漠欺骗了她。   安宁有心促成她和秦漠之间的关系,对她说道:“你看我那法子并不算难吧?”   天晴点点头,菠萝最外面一层皮本来就挺扎手的,用勺子咬着吃,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不小心扎到手里了,还是安宁这种法子好,而且吃起来也方便。她刚刚看了一下,觉得这种切菠萝的方式并不难学。   安宁道:“不如,你也切一盘给秦漠送去好了?”   作为新上任的国公,秦漠也获得了伴驾的资格,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和未来女婿培养感情,秦漠的车驾距离凌天晴的不算特别远。   天晴想了想,眼珠微微一动,笑道:“今日太阳比前几天要晒多了,蔚侯爷又得执勤,可谓十分辛苦,你要不也给他送一盘?”   安宁道:“就怕你带来的菠萝不够多。”   天晴直接道:“这个不必担心,我带了两筐过来呢。”菠萝的口味恰好投了天晴的喜好,所以她才吩咐人多带一些。   “可惜菠萝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却容易伤嘴。”   安宁笑道:“所以我才让人泡盐水的啊,泡了盐水就不会了,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   天晴转念一想,说道:“不如我们多做几份好了。”当时秦漠将菠萝送进皇宫中后,虽然她也送了一些给天后、皇后和皇帝宫里,可惜他们似乎觉得吃法太麻烦,都不太感冒的样子。安宁这种方式倒是轻省了不少。   两人趁着队伍现在正好停下,开始了削菠萝的工作,其中要数安宁削得又快又好,安宁都搞定了三个,凌天晴才弄好了一个,而且弄出来的菠萝也不太好看。   将这些菠萝切好,又泡过盐水以后,一共分装成十二盘,天晴自己做的那三盘,因为美观问题,只能自己留下来和安宁一起解决。   安宁嘱咐人将其中的六盘送去给皇帝、皇后和太后娘娘,大公主那边是一盘,然后蔚邵卿一盘,丁瑜和安玲珑和其他几个朋友,直接分了两盘。   天晴忍不住问道:“秦漠那份呢?”   安宁笑着指了指天晴做的,“不是还有你这三盘吗?我们自己吃两盘,留给他一盘就可以。”   天晴难得红了红脸颊,“不好,我削得一点都不好看。”   安宁正色道:“这可是你亲自削的,还是你第一次的作品,他肯定不会嫌弃的。”倘若安宁送了他削的,秦漠反而不乐意吧。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天晴皱了皱鼻子,最后还是同意了安宁的说法。   在这种天气,这菠萝酸酸甜甜的,的确十分开胃,直接收到三大BOSS的好评。太后娘娘更是称赞她们孝顺又有心意,出行还不到半天时间,安宁和天晴便大大地刷了一把成就感。   蔚邵卿吃着未婚妻送来的菠萝,脸上不自觉带出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秦漠在听闻自己那份是天晴亲自送来后,原本严肃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更是将天晴所送来的吃光光。   其他的护卫看着这两人,有种眼睛被闪瞎了的感觉。   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   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个烧烧烧的念头。   ------题外话------   每次看重生文,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必须重生到高考后啊,谁让我重生到高考前,我绝对会疯掉的,永远忘不了一天七个小时都写不完的作业   ☆、第十三章 再接再厉,偶遇   安宁和天晴毫无自己不小心秀了一波恩爱的自觉。   皇后娘娘还将安宁喊了过去,陪她和太后说话。卫先生也服侍在太后面前,同她说着自己在宫外这些年的日子。   太后指着卫先生,对安宁说道:“知道汀然在你那边过得不错,哀家便放心了。”   安宁笑道:“我这些年可都托了卫先生的教导,才有点人样呢。”   卫汀然道:“安宁自幼聪慧,学什么都很快,学礼仪也是如此。”   太后点头道:“这丫头是个聪明的,那菠萝这种方式吃就很好,方便又美味。别人都没想出来呢。”   安宁谦虚道:“只是别人不像我一样,闲着没事就钻研着一些罢了。”   太后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过谦虚。”   安宁又说起了几个前世听过的笑话,比如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一类,将两个大周最高职位的女性给逗笑了。这时代的人笑点还是比较低的。   安宁注意到皇后娘娘笑起来的确很好看,明明算年纪的话,她差不多也五十岁出头了,但偏偏微笑的时候,仍然让人恍然之间仿佛看到了她少女时候的样子,明媚澄静。同在皇宫里雍容华贵的姿态不同,现在的她似乎卸下了什么重负一样,看起来要轻松许多,眸子中是看透世事的了然和微微荡漾开来的笑意。   太后娘娘对于这个儿媳妇十分喜欢的,见她难得开怀的样子,更是吩咐安宁没事便在皇后娘娘身边呆一下。   她毕竟年纪到了,笑了一阵后,之前又用过午饭,很快就有点疲倦了。   皇后娘娘道:“她小姑娘还是同年龄相仿的朋友一起玩耍比较有意思,哪里能一直拘着她在我身边呢。”   安宁含笑道:“能多听一些娘娘的教诲是我的福气呢,这可是许多人都求不来的。”季延一前些天又重新赶去边疆,皇后娘娘这趟出行甚至只带了一个姑姑出来,所以能说话的对象还真没几个。   那些嫔妃虽然会请安,但好歹也算是情敌,哪里会在她面前说笑。   安宁对季皇后十分有好感,决定闲着没事就带天晴她们多在她面前走动一下。   季皇后见太后似乎有些疲倦的样子,便带着安宁回到她自己的仪车上,说了几句话以后,又将安宁打发了回去。   这次的南巡来回计划是两个月,一路经过十二个州,最后会在禹州那边停留五天左右。禹州称得上是大周除了京城以外,最繁华的几个地方,距离宣州大概有三个州的距离。在安宁的记忆中,地位就相当于前世的苏杭杭州。听闻禹州的美女也是出了名的,山清水秀,美女如云。   比如先帝生前十分宠爱的一个贵妃便是出自这禹州。只是凌青恒现在的后宫嫔妃中,禹州的妃子倒是不多,也就只有一个,而且仅仅被封为常在,一个月都未必能有一次的侍寝机会。   安宁心中猜测着,这一路下来,保不齐就有不少的官员打算给皇帝送美人呢。   车队在行驶到傍晚的时候,便停了下来,直接在信州的官邸前停下。这沿途的官员早就事先修建好了让贵人歇息的府邸,其中有不少都是原本的宅子翻修后接待贵人。   安宁坐了一整天的车驾,一路上又只能聊天休息,还真有点无趣,等车队停下以后,顿时就兴奋了。   她直接同天晴一起,然后等着宫女带领他们过去安置的地方。这一路上,她同玲珑倒是住在同一间屋子,丁瑜则和卢梦芙一间。至于天晴和凌天怡,那必须是有独立的屋子,再亏待也不可能亏待到公主身上啊。   作为京城附近的州城,信州还是十分繁华的,安宁正打算等下换好轻便的衣服,和玲珑一起出去逛逛。   只是当她换好衣服以后,玲珑却将她推了出去,说道:“我决定我还是和瑜儿她们一起好了,不打扰你了。”   安宁一头雾水地被她推了出去,却差点被门槛给绊倒,身子正要往前倾,一双每看一次就要惊艳一回的手直接扶住了她,安宁抬起头,蔚邵卿俊美无涛的面容映入了视野之中,身上仍然是那种清冽的气息。   安宁瞬间心领神会,感情是玲珑不愿意当电灯泡啊。   她转过身,皱了皱鼻子,“那你也不该推着我走啊。”   玲珑冲着蔚邵卿努了努嘴,笑容带着调侃,“反正有人肯定会扶住你的。”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别玩得太晚回来哦,太晚回来的话,我肯定不会给你开门的。”   安宁白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同蔚邵卿慢慢走着。   就连两人之间什么都不说话,依旧有种静谧美好的感觉。安宁看着蔚邵卿的脸,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这段时间,每天都得风吹日晒吧?”   蔚邵卿的皮肤向来白皙如玉,安宁看习惯现在的他,还真有点担心他会因此被晒成古铜色,虽然古铜色给人的感觉更健康更阳刚一点,但是同蔚邵卿画风不符啊。   她想到这里,连忙道:“我这回正好多带了一些防晒用的面膏,等下就给你一瓶。”   她这趟出来,一共带了三个备用来着。   蔚邵卿嘴角抽了抽,虽然有的男子喜欢往脸上涂抹脂粉,并以此为美,但他显然不是这种人。一想到自己涂抹面膏的场景,他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战。   他清了清喉咙,说道:“不必,那面膏安宁你留着用就好。”   他就不需要了。   安宁斜了他一眼,问道:“真的不用吗?你要是晒黑的话,我可是会嫌弃你的。”   蔚邵卿眼神微微眯起,“你更喜欢我肤白的样子?这倒不用担心,我皮肤晒不黑的。”他以前倒是曾经想过要晒黑一点,只可惜体质摆在那里,晒再久也是如此。   安宁闻言,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小小的可惜。   她正惋惜着,忽然觉得手指被轻轻勾住,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挣开,手指却被勾得更紧,她转头看向蔚邵卿,这个始作俑者却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正直脸,仿佛这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勾着她的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偏偏安宁和他现在穿的衣服又属于比较仙的那种,特点是袖口的位置特别大,所以蔚邵卿的小动作很好地被这袖口给遮掩着。   蔚邵卿视线与她相对,下一秒却露出了一个安宁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笑容,难得显出他这年纪该有的戏谑,“你若是挣扎的话,恐怕大家就看到了。”   虽然作为未婚夫妻,他们两人出来走是正常的,但是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那就比较挑战这时代的人的三观了。   安宁瞪了他一眼,索性随他去,他们两个连亲吻和拥抱都有过,拉个小手而已,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只是蔚邵卿却变本加厉了起来,前面还只是勾着手指,手逐渐顺着手掌往上,接触面积由小及大,到最后直接牵住了安宁的手。   安宁脸有点烧,这时候,她有点担心若是扬起一阵风的话,两人牵手的样子就要被看到了,她只好装作对信州街道上的一些摊子产生兴趣的样子。   或许是提前清理过的缘故,信州的街道显得很是整洁,别说垃圾了,就连落叶都不多,街道上的摊贩一个个虽然衣着朴素,但也整整齐齐的,精神气还不错。   正所谓面子工程无论哪个世界都存在的。   安宁被蔚邵卿所牵着的正好是左手,她直接用右手,从摊子上拿起一个编制的十分精致的花篮,花篮上还有一只正欲展翅高飞的小喜鹊,问道:“这个怎么卖?”   像这样一个,在开原县也得卖个两文,向安宁所选的这个手艺又尤其好,卖三文钱都没问题。   那摊主道:“一文钱就够了。”   安宁惊讶地看着他,这也便宜过头了吧。信州距离京城那么近,虽然物价或许没有京城贵,但肯定胜过开原县那小地方不少,安宁原本以为这样一个最少都要五文钱的。   她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原委,恐怕这些都是当地官员吩咐的吧,为了塑造出所谓的太平盛世?   她声音温和,问道:“你们这样一个月,能够赚多少银子呢?”   摊主憨厚地笑了笑,“一个月能有五百文钱就算好生意啦。”   安宁撇了撇嘴,如果按一个一文来卖的话,那么一个月这摊主最少也得编织五百个,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这篮子一看就费事,一个时辰最多也就编织两个。   她又问:“那五百文钱够全家花费吗?”   那摊主正要说什么,旁边的一个摊主捅了捅他的手,替他回答:“够,肯定是够的,能够让我们吃饱穿暖呢。”   那摊主似乎被提醒了一下,也连连点头。   安宁在心中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直接开始挑选起了摊子上的东西,最后除了挑选三个小篮子,另外还选了两个竹子做的笔筒,每个都算一文钱。安宁发现她选的越多,这摊主脸上的笑就越勉强,心里猜到对方估计是觉得她买太多,让他亏大了不少。   蔚邵卿也选了两样的东西,他直接拿出十两银子,递给摊主。   摊主却皱着眉头,说道:“这银子我们可找不开,这位少爷可有铜钱?”   安宁噗嗤一笑,斜了蔚邵卿一眼,拿出自己的钱袋子,她这次出来的时候,玉容可是给她准备了一小箱子的铜板,方便安宁外出买东西。安宁出门之前,可是抓了一大把的,另外还有一些碎银子。   她从中拿了一个大概等于一百文钱的碎银子,放在摊主面前,“不用找了,剩余的就当做是赏赐吧。”   摊主计算了一下,安宁这一百文钱可比他平时两天赚的还要多,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小姐。”他本质上终究还是淳朴的百姓,又问道:“小姐给我的钱太多了,要不您再挑选几样吧?”   即使安宁将摊子上所有的东西买了,他也不亏。   安宁若是都买了的话,反而没法买其他东西了,平时买的时候,好歹还有蔚海他们拎着。安宁可不想让自己的未婚夫拎着大包小包,这就是明晃晃的偏心。   她同蔚邵卿一家家逛下去,喜欢的小玩意儿便多买几样。出乎她的意料,蔚邵卿这趟出门还真把大街小巷上的许多物价都问了一遍。   安宁心中一动,蔚邵卿好歹也是皇帝身边的人,却没保护在皇帝周围,反而陪她出来逛街,这恐怕是凌青恒的旨意吧。   她看在眼中,剩余的摊位都主动问起了价格,并且同蔚邵卿低声说着这些东西平时在京城里和开原县时的价格,好让蔚邵卿心中有数。   蔚邵卿唇角勾起轻轻浅浅的笑意,他就知道他的行为瞒不过自己聪明灵巧的未婚妻。   他们两个逛到一半的时候,还遇到了玲珑他们,玲珑看见蔚邵卿手上拿着不少的小工艺品,对着安宁挤眉弄眼,“幸亏这些东西不贵,不然邵卿哥哥可就要大出血了。”她还以为这些是蔚邵卿付的钱。   安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你错了,这些都是我付钱的。”谁让蔚邵卿没啥经验,所带的最小份额,便是十两银子。普通老百姓十两银子都够他们省吃俭用用一年了,哪里找的开。   所以最后只能由安宁付钱,毕竟她好歹也准备了不少的碎银子和铜钱。   玲珑等人都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移,蔚邵卿依旧是淡定从容的姿态,仿佛让安宁买单不算什么。   对安宁来说,也的确不算什么,毕竟平时蔚邵卿送她的东西,随便一样都抵得上这些百倍的价格。   丁瑜直接将安宁拉到一旁,压低声音,一脸恨铁不成钢,“作为女孩子,你应该让他付钱才对!”   安宁轻声道:“可是他没钱啊。”   这说法让丁瑜等人嘴角都抽了抽,蔚邵卿没钱?这传出去恐怕会成为大周最大的笑话吧。整个大周,除了皇家,最有钱的便是蔚家,毕竟蔚家名下可是有好几个十分挣钱的产业,别家能有其中一个产业都要偷笑了。   丁瑜哼了一声,“你就惯得他。”   倒不是缺这点铜钱,只是态度!态度是很重要的!都还没过门呢,安宁就胳膊往未婚夫那边拐去。   安宁回头看了看蔚邵卿,蔚邵卿依旧是那种让人牙痒痒的迷之从容。   卢梦芙也说道:“没错,又不是养面首。”   安宁严重怀疑,卢梦芙肯定是因为感情不顺,所以才这样说的,京城中谁不知道她同秦文的那点纠葛啊,都不知道有多少的赌坊下注,他们最后成不了。   其他人也十分赞同地点头,安宁嘴角抽了抽,这群人肯定是嫉妒她和蔚邵卿甜甜蜜蜜虐爱小动物吧。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蔚邵卿说好话,“你们想多了,倘若几文钱就可以养到他这样的面首,养一百个都没问题。”   她完全忘记,以蔚邵卿的身手,即使自己刻意压低了声音,对方还是听得到的。   丁瑜看着完全不知道适可而止的某人,很干脆地送了好友一个白眼:“你还想有一百个蔚侯爷!你不怕被人揍死。”京城里这一位被安宁抢走,已经有不少人天天诅咒安宁红颜薄命,好轮到她们上位。   几个姑娘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之人,在打趣了一会儿后,便纷纷离开,再次让小两口重新拥有自己的空间。   等玲珑她们离开以后,蔚邵卿走到安宁身旁,似笑非笑看着她,“一百个面首?”   他的语气明明很平静,却让人有种危险的直觉,像是海啸之前平静的海面一样。   对于危险一向十分敏感的安宁感觉脖子后面的细细绒毛都要竖起来了,连忙表忠心,“哪里能呢!养你这么一个已经够我心力交瘁了,哪里还敢真的养一百个。”   心中深恨自己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蔚邵卿依旧是那种让人全身发毛的平淡语气,“我觉得你还不够心力交瘁,至少还有闲心想着养面首,看来我得再接再厉。”   他在再接再厉上加了重音。   安宁缩了缩脖子,讨好地主动伸手,勾住蔚邵卿的手指,勾啊勾。   蔚邵卿见她难得主动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反客为主,直接握住了安宁的手。   两人在逛了一圈以后,便回去了。   安宁当然是回到她房间里,蔚邵卿则先去凌青恒那边汇报自己的见闻。   凌青恒依旧是不怒自威的姿态,“……我之前微服私访的时候,看老百姓们生活得不错,还觉得这知府的治理能力还是有的。”   蔚邵卿低头没说什么,他那能叫微服私访吗?不过是换下龙袍换上常服的差别罢了。   他理智分析,“或许是为了让贵人们微服私访的时候,能够玩得更加愉快吧,所以今日所卖的东西,价格都比平时便宜许多。”   其实最主要还是冲着皇家。   凌青恒皱了皱眉,“这不是让老百姓吃亏吗?”他来回走着,显然十分不喜欢这种面子工程。或者说,他能够理解面子工程,但是过了头的就无法接受了。   凌青恒又问了一些问题,蔚邵卿一一回答。不过凌青恒可不仅仅只是让蔚邵卿去调查,之后还召见了其他人。   蔚邵卿看着窗外的月色,有些可惜。可惜这南巡队伍人多口杂,若是还在京城中,在这个时间点,他还能邀请安宁,来一个赏月之旅呢。   ……   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安宁和玲珑等人便知道信州知府被申斥的消息,若不是南巡第一站就贬了官员不太好听,恐怕这知府都得换人做了。不过大家基本都知道,恐怕这位的仕途也就这样了,日后能够保住这地位都算好了。   这消息传出去以后,大家基本都知道这位上司不太喜欢来虚的那套,于是纷纷改变计划,还有一些人则是去搜寻更多的美人,打算靠美人计来博取天子的好感。   安宁觉得这些官员实在有点傻,凌青恒怎么看都不像是特别好色的那种,与其整日琢磨这些旁门左道,还不如好好做点实事呢。不过若是他们属于能做实事的人,又哪里用得着琢磨这些法子呢。   当安宁在袁州看着知府夫人在皇后和太后面前介绍自己的女儿,她只想呵呵了,“小女虽然蒲柳之质,好歹有几分忠心,若是能在娘娘面前聆听教诲变好了。”   太后娘娘原本脸上的笑容已经冰冷了几分,皇后娘娘仍然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安宁有点无语,前面有的官员送美人,好歹只说是送服侍的,比如帮忙掌灯啊,帮忙绣点东西,这袁州知府夫人倒好,居然拉皮条拉到自己的女儿身上了。   知府夫人的女儿苏姑娘则是一脸害羞地在两位贵人面前垂下头,露出纤细的脖颈。   天晴在旁边冷眼旁观,直接对自己的皇姐凌天怡说道:“皇姐,这苏姑娘是打算来当宫女的吗?”   凌天怡道:“说的哪里话,好好的知府小姐,哪里有自甘堕落当宫女的道理。”   即使他们宫里要选宫女,也都是从平民百姓和低品的官员之女中选择,知府之女这品级都能够去参加选秀了。   天晴笑道:“不当宫女的话,她打算以什么身份在母后面前呆着?”有本事,这苏夫人就直接表示自己目标是将女儿送上龙船?   苏夫人想了想,咬牙道:“若是能够在贵人面前学习一些,即使是当宫女也是好的。”   凌天怡同凌天晴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直接拉着太后娘娘的手,说道:“皇祖母,我这几天得用的宫女恰好身体不太舒服,我正缺人使唤呢,我看这苏姑娘挺好的,你不如便将她给了我吧。”   话里话外,便是将苏晴晴给当做一个物件。不过在凌天怡眼中,这也是苏家自找的,若不是他们上赶着堕落,她哪里会如此。她亲娘和皇后娘娘还在呢,这苏夫人就敢带着自己的女儿自荐枕席,她若是不给她们一个教训,真以为皇家什么破烂东西都会收。   大公主的生母贤妃因为膝下只有一女的缘故,十分低调,同皇后在后宫之中,也算得上关系不错了,她无奈地看着女儿一眼,说道:“又胡闹,你若是缺丫鬟使了,我将我跟前的秀菊给你算了,何必非要人家好好的官家小姐给你当宫女呢。”   太后娘娘笑着看孙女,“这个你得问你母后,我说了可不算。”   凌天怡在皇后面前撒娇完全无压力,“母后……”   季皇后道:“这个你得看人家苏姑娘的意思。”   凌天怡微微眯着眼睛看苏晴晴,问道:“苏姑娘意下如何呢?”   苏晴晴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苏夫人的目标是让女儿当嫔妃,而不是让女儿真的当宫女去,天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着女儿身边的宫女出手啊。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凌天怡冷哼道:“还是说,你们觉得我这个大公主不配教导你这女儿?”   话中威胁的意思满满。   苏夫人再傻也知道不能点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是小女的荣幸。”心中暗暗咬牙,这大公主也太混不齐了,她好好的女儿,就这样失去了攀上高枝头的机会。   苏晴晴眼眶红了一瞬,还是乖巧地福了福身子。   凌天怡懒得看苏夫人这张脸,对着苏晴晴道:“我那宫女最擅长的便是指压按摩,恰好我这几日肩膀有点不爽快,你可得好好学习一下。”   安宁差点喷笑,这大公主也实在太好玩了。要知道按摩可是一件体力活,对于苏晴晴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而言,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有的受了。   凌天怡本来就觉得日子无聊,需要有玩具打发时间,正巧苏晴晴不长眼地凑了上来,她便带着苏晴晴回去。   天晴则是拉着安宁一起看热闹。   凌天怡刚回到屋里,就直接躺榻上,冲着苏晴晴抬了抬下巴,说道:“还不快来捏?”   苏晴晴委委屈屈地上来了,她的力气本来就不算大,才捏几下,就被凌天怡挑刺,“你会不会服侍人啊,力道太小了,用力点!”   苏晴晴不敢不从,只能加大了力气。   只是按没几下,就没力气了,凌天怡冷哼道:“你没吃饭吗?”   她只能强忍着手传来的隐隐痛楚,努力按摩。   凌天晴给她姐出主意,做足了恶毒女配的姿态,“皇姐,既然她没力气的话,以后每顿饭就让她多吃一点。嗯,每顿吃三碗饭,迟早都会养成一身大力气的。”   凌天怡拍手叫好,“这主意好。”她嘴角上挑出桀骜的弧度,“倘若你每餐饭没吃完,那便是故意不攒力气来服侍我。”   苏晴晴顿时花容失色,她一顿饭能吃一碗就不错了,吃三碗下去的话,那岂不是会撑死!   她下意识地看向在场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安宁,试图向她发送求救的电波。听说这周县主心底善良,她在两位公主面前,又有颜面,说不定会看在她如此可怜的份上救上她一把。   只可惜,苏晴晴不知道,能够同两个公主混在一起的安宁,三观还是挺接近的。倘若苏晴晴只是被她娘所逼迫的话,她或许会帮上一把,但苏晴晴的情况明显不同,她对于当嫔妃是十分乐意的。   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走完。   安宁直接把玩着茶杯,对发送过来的求救电波视而不见。另一个原因便是她挺喜欢季皇后的,在心中有偏向的情况下,就更讨厌苏晴晴和她娘了。   苏晴晴努力发送了半天的电波,都抛给瞎子了,她没恨将她当宫女肆无忌惮使唤的凌天怡,也没恨落井下石的天晴,反而在心中深深恨上了围观的安宁,毕竟前两个作为受宠的公主,她就算恨,也不可能伤害到她们的筋骨,还反而可能会为家人惹来祸患。柿子都捡软的捏,安宁就这样遭遇了池鱼之殃,不过即使她知道苏晴晴的心思,恐怕也不会特别在意。   凌天怡没放过苏晴晴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影,心情顿时不爽了起来,吩咐身边的宫女现在就去厨房要三碗的饭。   等饭送来了以后,又看着苏晴晴将三碗饭全都痛苦地吞了下去,末了,才满意道:“以后每餐记得都吃三碗饭,多长点力气。”   苏晴晴闻言,差点晕了过去。   苏晴晴这遭遇传出来以后,大家纷纷嘲笑这苏知府,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学其他人送调教好的清白女子不就好了,非要将自己的女儿给送上去,这下可好,偷鸡不着蚀把米,还直接成为了大家的笑柄。   ……   另一边,皇后娘娘在面见了几个命妇之后,便回到房间稍微歇息了一下。   她直接拿下自己头上沉重的头饰,将耳坠一同摘下。   她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己的主子喜欢清静,大部分人都已经退下,只留下一个皇后这回带出的王姑姑。   王姑姑拿着梳子,替主子梳头发,低声说道:“这几日,底下有不少官员送了一些美貌的女子上来,但是陛下一个都没接受,而是分给了其他的下属。”   季皇后淡淡道:“那又如何?”   王姑姑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忍不住说道:“小姐,你同他倔了那么多年,皇上,他心中还是有你的,你何不放下心结,好好同他过日子?”   季皇后眸子中涌现出一闪而过的悲伤,“我梦里常常可以见到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他对着我喊娘亲。”   “当年那也不是陛下的错,失去那小皇子,陛下同样和你一样伤心。”   季皇后曾经有过孩子,却因为她人算计,而直接小产下一个男胎,因为当时月份大了的缘故,导致她伤了身子,从此再不能有身孕。   季皇后压下心中的怨恨,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不平静的心,她唇角勾起凉薄而冷漠的笑,“是啊,他和我一样伤心,伤心到为了他的江山,还能收下害死他嫡子的女人,还同她生下一个孩子。”虽然那孩子终究没活下来。   即使那女子一家最后家破人亡,季皇后却知道,她对丈夫的爱意在许多年前,便已经彻底熄灭了,只余下灰烬,时时提醒着她那时候的痛苦。   他曾经说过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为了江山,为了子嗣拥有了许多的女人。   他曾经说过会护她周全,却让她体验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痛苦。   从此以后,季皇后再也不信他一句话。   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让感到厌倦,如今延一已经成长起来了……   她眸子中有淡淡的波澜掀起,最后化作一声的轻轻叹息。   她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王姑姑说道:“将那盒子拿来给我吧。”   王姑姑找出了一个用普普通通的酸枝木所做的盒子,推到季皇后面前。   季皇后神色转暖,轻声道:“挑拣几样首饰,将这盒子混在首饰绸缎里,送去给安宁吧,就说她今天让人做的那道宫保野兔我很稀罕。”   王姑姑点点头,心里知道季皇后已经做了某个决定,她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像过去无数天一样,支持着她走下去。   或许对于她这位主子而言,离开才是一种解脱吧。   ……   安宁在收到季皇后的赏赐时,并不惊奇,她知道季皇后的确挺喜欢自己的,三不五时就会赏赐一些东西下来。   她谢过亲自过来送礼的王姑姑,等她离开以后,翻了翻赏赐。在那些精致的首饰中,那个样式十分寻常的木盒反而显眼了起来。   此时房里也只有她和桂圆在,玲珑跑去找卢梦芙他们玩起叶子牌了,安宁对于这游戏不太感兴趣,所以才留在房间里休息。   她打开盒子,却看见里面除了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一份宅子的地契和一千亩田地的田契。除此之外,还放着一封写给安宁的信件。   信上说了,让安宁将这些东西都送给李艳,那宅子的地契,便是李家原先的一个庄子,后来被她给买了下来。   信上还隐隐约约让安宁这段时间别往她面前凑。虽然季皇后话语十分婉约,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说安宁可以多和天晴玲珑她们玩在一起。   安宁看过信件以后,便直接将信给烧了,灰烬埋在房间里那两个盆栽的土里。   她有种感觉,季皇后似乎要放大招了。所以才让她别参与进去吗?这算不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安宁忽的想起了此时依旧镇守边疆的季延一。她之前听蔚邵卿提起过,凌青恒原本也想让季延一一起工费旅游的,结果季皇后却十分大公无私地表示,边疆现在还需要他,哪里能够为了这个原因,而让季延一晚两个月过去。   季延一一向听从姐姐的话,于是便乖乖滚到边疆去了。   这些蛛丝马迹凑成一条线,安宁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围观也是有风险的,她最近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   蔚邵卿这几日心情有点小烦躁,虽然从他平静的外表实在很难看出这点。   这些天以来,天子对于送上门的姑娘,都选择了奖励给属下。对于不少男人来说,送上来的美人,又是过了上头的明路,睡一睡也不会有事,于是大部分都笑纳了。   凌青恒心知蔚邵卿不喜欢这些,还故意调侃了他一句,“需不需要我也给你一个。”   蔚邵卿自然十分淡定地拒绝了。   只是在凌青恒所带出来的这一批人中,除了皇子和一些国公王爷,就属蔚邵卿身份最高,加上他颜值又够,及时已经定亲了,仍然是众多姑娘眼中的香饽饽。特别是对于那些特地被调教来送人的女子而言,当蔚邵卿的妾室都比当别人的正室好。   蔚邵卿在短短几天之内,便遇到了不少的“偶然相遇”,今天也不例外。   在他经过花园的时候,忽的两道女声传了进来。   “小姐,你真是受苦了。”   “能服侍公主,也是我的福气。”这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的言不由衷,即使看不到脸也可以脑补出对方红了的眼眶。   “那周县主也太过分了,明明小姐吃了这么多苦头,明明只需要她一句话就可以解决,她却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冷眼旁观小姐受欺负,也不知道她那些善良聪明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其实,我真的没有要攀龙附凤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很亲切,所以才想呆她身边而已。”   “我知道的,小姐你本身就不是那种人。”   蔚邵卿听了这对话,基本可以猜出说话的对象了,无非一个是最近算是出了小名的苏晴晴,另一个应该就是她的丫鬟。   他正打算当做没听到直接离开,苏晴晴却和她的丫鬟直接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她看到蔚邵卿的出现,露出恰到其份的惊讶,袅袅婷婷地冲着蔚邵卿行了一礼。   ------题外话------   猎人……昨天的情报出来,害我一天都没心情码字。有和我一样追猎人的人吗!   呜呜,我的侠客,你死的好冤啊!这种比三流总裁文还奇葩的剧情是什么鬼!   ☆、第十四章 李三妞的警示,皇后薨   苏晴晴作为知府之女,他爹又算不上是多么清明的官,处于这个地位,三年里赚个十万两银子没什么问题。苏夫人又只有苏晴晴这个女儿,另外两个儿子都是庶子出身,她能掏心掏肺对待他们才怪。所以苏夫人在得知女儿的心事以后,便直接在苏知府耳边吹起了枕边风,苏知府原本因为这个女儿而在官场丢了大脸面,对苏晴晴很是不喜。听了夫人的打算以后,又觉得这主意有些不坏。   倘若注定没出息的苏晴晴能够攀上蔚邵卿这个位高权重的人,即使只是侧室,也算是不错的去处了。特别是苏知府在接驾这事后,为上头不喜,注定没有前景,甚至还有可能保不住现在的地位,所以他迫不及待想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两边一商议,苏晴晴便拿到家里人五千两银子的资助,顺顺利利买通人手,事先堵在蔚邵卿路过的地方,并且同自己的丫鬟来了那么一番排演过的对话。   她的算盘打得十分美好,蔚邵卿同周安宁是圣旨赐婚,又是前国师亲自定的日子,想要搅和这门亲事是不可能的,不然京城里那些贵女早就出手了。但她的目标只是求一个侧室,得宠的侧室到时候还不是能够压了失宠的正室一头。地位再高,没男人的宠爱日子都不好过。苏晴晴心知,男人都喜欢善良柔弱的姑娘,讨厌刻薄恶毒的对象,所以同自己的丫鬟对话的时候,便死命抹黑安宁,顺便抬高自己。   只是在见到霞姿月韵的蔚邵卿,她仍然忍不住呆了呆,如果说一开始的她仅仅只是想要让周安宁不好过,如今的她在这一刻,却真真切切地产生了拥有这个男人的想法。   心中的嫉恨更是如杂草一般疯长,凭什么周安宁得公主眼不说,还能有这样出色的郎君!而她却只能呆在骄纵任性的公主身边做牛做马,比一般的丫鬟还不如。她不服!   她心中越是不甘,声音便越是娇弱欲滴,“请问你是?”   蔚邵卿对于她心中的小九九早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他厌恶地看着苏晴晴一眼,抬脚就要离开。   苏晴晴瞥见他的眼神,心中对周安宁的恨意更深。她同这蔚侯爷是第一次见面,蔚侯爷这如此厌恶她,肯定是那周安宁在他面前说她的坏话的。她连忙出声喊住:“请问是蔚侯爷吗?你,你别听我丫鬟胡说,周姑娘其实很好的,可能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她才不喜欢我的吧。”   她直接以退为进,塑造出自己即使受了委屈,仍然不愿说别人坏话的善良形象。   蔚邵卿停了下脚步,苏晴晴见状,以为有戏,心中更是大喜。   下一秒,蔚邵卿却淡淡道:“安宁的好,我自是知道的,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讨厌一个人。若是她不喜欢你的话,那定是你的不好。”   这样的回答显然出乎苏晴晴的意料,她原先打的所有腹稿都派不上用场,呆呆地站在原地。   蔚邵卿的语气越发冷漠,“看来这府里的下人眼皮子太浅,随便一点小恩小惠,便被收买了。”   言外之意便是对于苏晴晴的这些行径,他都心中有数。   现在的南巡已经到了群州这个位置,这里也是群州的府邸。一般到了新的州城,他们都会停下休息个一天,顺便也让贵人们欣赏一下当地的风光。   他没再说什么,或者也不需要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离去之前,他还能听到那丫鬟的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蔚邵卿脚步不停,他不会亲自出手去对付这苏晴晴,毕竟太跌身份了,但完全可以交给能对付的人,比如说凌天怡。   凌天怡在知道这事后,心中大怒。她虽然脾气不算好,但性格也称不上恶毒,她原本只是想使唤苏晴晴一两个月,等南巡结束以后,便放她回去。谁知道苏晴晴却反而打上了蔚邵卿的主意。   凌天怡对安宁还是挺有好感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设计让苏晴晴同门房睡在同一张床,即使苏晴晴嚷着她是被陷害的,在失了名节的情况下,依旧只能乖乖嫁给那人。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门房正好是群州知府府上的,既然订了亲,苏晴晴自然不好跟在凌天怡身边服侍了,等南巡队伍离开群州以后,她便只能留在群州。   整个法子可谓是简单粗暴到了极点,但架不住有用。   等安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出发前往下一个州城了。   在见到皇帝一路上都没收什么美人以后,后面的官员总算消停了一些,加上前面一些面子工程做太严重的也被天子杀鸡儆猴一把,导致后续的路程,风气为之一清,大家总算可以好好体验一把游玩的乐趣了。   只是皇后娘娘剩余的路上身体似乎不太爽快,甚至都不怎么让两个公主出现在她面前,只让她们陪伴太后说话。   失去了皇后娘娘这个同样可以奉承的对象,大家便更加往太后娘娘跟前凑了,位置这东西,有一个少一个。加上安宁又嘴甜会说笑,她若是在场的话,太后娘娘都只顾着她和两位公主了,其余人都没啥存在感。安宁自觉有卫先生在太后面前,加上这些天也刷了不少,好感度已经稳固下来了,不必每日过去,于是便让了位置给其他人。   她则是跟玲珑等几个好友凑在一起,每日吃吃玩玩的,终于真正享受到一把工费旅游的乐趣。   至于路上那些因为民众告状,而被修理了一把的官员,根本不在安宁的关注范围内,不在其政不谋其位。   等到了最终一站禹州的时候,已经是南巡二十天的事情了,天气也微微转冷。安宁出来之前,她娘就已经给她准备了好几件的棉衣,而且安宁还特地做了三四件的羽绒服,她选出其中一件最薄的穿在里面,那叫一个暖和。等天气更冷的时候,再穿上厚一点的羽绒衣即可。   玲珑看着安宁仅仅在里面穿一件羽绒服,便抵得上她的厚棉衣,心中羡慕嫉妒死了,更是仗着她和安宁的关系,抢了一件自己穿在里面。   然后每日得意洋洋地在丁瑜和卢梦芙等人面前显摆,差点被这两人连里衣都拆下来了。   等到了禹州后,他们除了住在装潢得美轮美奂的花园中,还能住在巨大的船坊上。   这禹州不愧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给南巡队伍准备的房子那叫一个富丽堂皇,一下子压倒了前面路上那些官员所准备的。   而且禹州的知府也算聪明的,他直接在皇帝面前表示,这些房子皆是当地这一代的富商,在听闻有接驾这个荣幸后,争先恐后献出来的,只希望宅子能够染上一点贵人们的尊贵气息,他们便心满意足了。   所以即使接驾了,这知府也没有因此劳民伤财,这种做法无疑让凌青恒很是满意,还称赞了几句。其他的人见此情景,都知道这禹州知府只要不自己作死,日后的仕途会平顺许多。   这禹州所提供的船坊也是安宁所见过最大的,上下一共有三楼,每一个船坊的占地面积最少都有五亩的大小,禹州一共准备了五艘的船坊,恰好能够塞下他们这南巡的全部队伍。   于是安宁他们便可以船上、府邸来回住。不过大家在之前的路上住惯了府邸,现在显然对船坊更感兴趣,特别是到晚上时候,每一艘船上都挂满了漂亮的灯笼,将水面映照得如同白天一样亮堂,波光粼粼,灯火通明,实在美不胜收。   皇帝看了禹州风景实在秀美,太后娘娘又颇为喜好这边的景致,于是便从原来的五天改成了十天。说也奇怪,一路上原本还恹恹的季皇后,到了禹州以后,精神也好转了不少,能够打起精神接待命妇,凌青恒看在眼中,越发觉得可以多留几天,反正他难得南巡一次。这驻留时间一场,附近的官员便都赶了过来,看能不能混一个面见天子的机会。   过来的官员之中,不乏总督这些高品级官员,他们大部分还带上了自己的妻女,到太后娘娘面前刷存在感。   这其中很多人未必想当嫔妃和皇子妃。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被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夸上一两句,他们孩子日后谈亲事更容易了。   人一多,便显得越发热闹了。安宁还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姑娘,南方州府巡抚之女姜玉华,其性格被她爹娘和兄长保护得很好,天真可爱,还有点迷糊。   呆在船坊上,她又再次回想起最初她离开那魔窟时,还曾经在蔚家的船上钓鱼,如今回想起来,自带美化效果的记忆都显得温馨起来,于是偶尔她也会同蔚邵卿一起垂钓。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最近的运气却不太好,钓了老半天,也才吊起了两尾的小鱼。蔚邵卿就不同了,基本每隔一会儿时间,便有新的鱼上钩,同安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速度快得让人咬牙切齿。   他没一会儿时间,便钓满了一桶的鱼,蔚邵卿将其中小尾的鱼给重新丢回河里,继续钓。   等两人结束垂钓以后,蔚邵卿还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剑法,将其中几条鱼的鱼肉切得如同蝉翼一样轻薄透明,搭配上酱油加粗,放入嘴里别提多鲜美了。   安宁觉得哪天蔚家真有破产的时候,以蔚邵卿的本事还能开一开生鱼片店铺呢,生意一定会红红火火的。   凌青恒有感于蔚邵卿一路上的矜矜业业,终于大发慈悲,蔚邵卿放了三天的假。   蔚邵卿自然将这三天的假期,拿来陪伴安宁游山玩水。钓鱼、游园等都只是小case。   安宁听闻这大周最有名的青楼便是位于禹州的望月楼,十分好奇,便非要蔚邵卿带她一起过去看看,想也知道,她若是自己去的话,被蔚邵卿知道,恐怕会死很惨。   这望月楼同其他的青楼也有所不同,听闻里面的姑娘每个都是才貌双全的女子,个个皆卖艺不卖身,人家玩的就是所谓的情调和文艺。所以安宁即使过去,也不必担心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鉴于即使他不同意,安宁恐怕也会想方设法过去,蔚邵卿最后磨不过安宁,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有他看着,一则安全无忧,二则比较不容易出所谓的幺蛾子。   唯一可惜的是,安宁这趟出来,并没有带上面具,她只好使出自己高超的化妆技术,将她和蔚邵卿两人的面容好好描绘一二。   比如将眉毛画粗点,用木炭画眼线,改变眼睛的轮廓,最后再使用面膏,将两人过于白皙的皮肤画暗。经过安宁一个时辰的辛苦劳作,两人看上去同他们原本大概只有一二分的相似,除非是熟人,不然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就认出他们来。   安宁为了方便,还特地换上了男装。   她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可惜突如其来的意外终究让她这一趟望月楼之行胎死腹中。   只因为凌青恒从外头带来了一个女子,并且打算封为贵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戏如同巨大的石子掉落水中一样,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在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官员献上了漂亮的女子,其中不乏颜色倾城倾国,不输给宫里娘娘的那种,而且还充满青春气息,由不得男人不动心。偏偏凌青恒还真的一个都没收下,后面的官员以为皇帝不喜欢,只得打消这个念头。只是大家怎么都没想到,皇帝不要那些上贡的美人,反而微服私访一趟,便自己寻了一个美人回来,而且还直接封为了贵人。   要知道,这些年以来,宠爱最多的珍嫔娘娘一开始也没有直接册封成贵人啊。   安宁还没出发呢,太后娘娘便下旨,让她过去陪伴一下季皇后。   安宁同蔚邵卿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只得将脸上那些东西重新清洗干净,再抹上淡淡的胭脂水粉,换好衣服,便看季皇后去了。至于蔚邵卿,安宁没法去了,他对于那望月楼就更没兴趣了,只好也卸掉脸上的东西,换回原来的样子。   这五艘的船坊,第一艘所住的自然是天子嫔妃和皇子皇女,王爷国公侯爷将军等位于第二艘,安宁他们则是住在第三艘船上。倘若船没有出行的时候,五艘船便会连在一起,如履平地,从第一艘走到第五艘都很是方便。   虽然太后让她过去陪皇后说话,但安宁总不能傻傻直接过去,还是得先找一个由头。于是她先去了小厨房一趟,却恰好看到了几颗的椰子,索性便做了椰汁糕。其实她更喜欢吃的是椰汁西米露,只可惜西米这东西,大周根本没有,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做椰汁糕。等做好了以后,安宁先让人送了一份到太后娘娘那边,再将剩余的装进食盒之中,打算去季皇后哪里。   安宁轻车熟路地走到皇后娘娘的屋内,脚还没踏进去,便听到珍嫔娘娘让人闻之怜惜不已的哭声,“娘娘,我不过是说了那明贵人出身低贱,皇上便为了那女的训斥了我一回。”   安宁下意识地缓了脚步,然后走进屋内,拜见里面的几位娘娘。除了季皇后以外,珍嫔、贤妃皆在这里。一贯不理俗事的贤妃脸上也是满满的不赞同。   安宁抬了抬眼,发现季皇后的气色还可以,眸光温和,珍嫔娘娘倒是十分憔悴,她原本就是个美人,垂泪泣诉的模样越发惹人怜惜。   贤妃叹道:“皇上这事也办得实在太……”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贤妃都想骂一句昏君了。   她看到安宁出现,又吞回了原先的话语,问道:“你这孩子,怎么来了?”   安宁装作没听到她们之前的话语,笑道:“我今日恰好琢磨出了一个新鲜的菜色,想说娘娘可能会喜欢,便送了过来。”也幸亏她事先做了好几份,不然三个娘娘在这里,都不够分呢。   珍嫔娘娘这时候也已经用手绢擦干了眼泪,说道:“你所开设的那桃花源,我在宫里也是时常听说的,好多人都说你那里面的东西美味又新奇,今日托了娘娘的福,我倒是可以品尝一二。”   安宁笑了笑,“娘娘不嫌弃便是我的福分了。”   然后将里面的椰汁糕拿出,刚做好的椰汁糕香嫩滑口,可谓入口即化,放在嘴里,浓浓的椰香便溢满了嘴里。甜食这东西一向能够让人的心情好转,珍嫔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   等吃完椰汁糕以后,她和贤妃便告辞了。   季皇后摇摇头,看着安宁道:“是母后让你过来的吧?”太后对她这个儿媳妇一向很不错,她大概认为她会因为那位明贵人的缘故而伤神,所以才特地让安宁过来陪她说话。只是太后却不知道,一个女人若是彻底死了心,即使那男人做再多的事情,她也依旧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安宁没接这话头,只是笑着同季皇后说起这些天她逛禹州时的一些见闻,季皇后也十分配合地询问了一些。   在气氛正融洽的时候,忽的有宫女道:“明贵人到。”   安宁怔了怔,下意识看向季皇后。   季皇后脸色如常,还对她笑道:“这几天底下的人送了一些首饰过来,我看其中几样很适合天晴和天怡,你便帮我带给她们吧。”说完这句话,她忽的咳嗽了起来,咳得两颊涌起了一抹的红色,只是这红色却给了安宁一种不祥的感觉。   安宁点点头。   季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料到她的到来,东西早就准备好了,直接让身边的宫女递给安宁身后的桂圆。   在离开的时候,安宁恰好同这明贵人打了个照面,这一见,直接让她呆在了原地。   论相貌,明贵人的确是个美人,只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能够让皇帝像失心疯一样,直接册封她为贵人,自然是有缘由的。只是看了一眼,安宁便明白了原因,这明贵人同皇后娘娘,在五官上竟有三分的相似,尤其是眼睛和微笑的模样,就更像了,只是她更年轻一些。   安宁所不知道的是,明贵人同现在的皇后有三分相似,同年轻时的季皇后却足足有七分的相似度,加上神态和打扮,便有了九成像。   她心中直觉得十分讽刺,季皇后还在呢,凌青恒就册封一个长得像她,又年轻的女子为贵人,大肆宠爱她,这根本就是对季皇后的打脸,心胸稍微消小一点的,恐怕就要郁结于心了。也难怪太后会因此担心起皇后,特地遣安宁过去。   安宁刚离开皇后娘娘那边,太后身边的南风姑姑便将她请了过去,问她皇后如何。   安宁一一回答,太后娘娘脸上涌现出深深的疲倦,便让她回去了。   这明贵人的事情,比安宁想象中更夸张一些。甚至晚上歇息的时候,玲珑也跑来钻到她被窝之中,偷偷同她说起了这件事。   她似乎也知道这八卦到天子头上不太好,所以刻意压低了嗓音,除了同她一个被窝的安宁,其他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到。   “我今天出去闲逛的时候,也听说了这明贵人的事情呢。我们之前说珍嫔娘娘出身不高,仅仅只是秀才之女,但是同明贵人相比,身份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安宁忍不住问道:“这明贵人,到底什么出身?”   玲珑的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小小兴奋,“听闻明贵人原本打算为了自己的弟弟,卖身进那望月楼,却恰好与微服私访的陛下相遇,陛下怜惜她才情以及同弟弟的姐弟情深,便将她带了回来。”   “不过这明贵人同皇后娘娘倒是有几分相似呢。”这点即使是玲珑也看出来了。   望月楼……安宁有点吃惊,也难怪就连贤妃娘娘都要坐不住。即使望月楼里的多数姑娘都卖艺不卖身,但是在世人眼中,终究还是属于青楼。要知道,即使是那些高品级大臣的女儿入宫,一开始还未必能够被封为贵人呢。一个险些进了青楼的女子还没侍寝就被封为贵人,简直把诸多自恃身份的妃子的脸打得劈啪作响。   对于这次跟着南巡的妃子尤其如此,传出去的话,大家只会说她们连皇帝都拢不住,导致皇帝去找青楼女子。反正天子做错事了,那错的肯定也是别人,不是他,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   安宁抿了抿唇,心想,倘若她还在的时候,蔚邵卿就敢找一个长得像她,又足够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宠爱,她绝对会忍不住掐死他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胸口就被一股滔天的怒火所充满,甚至没听到玲珑其他的话语。   玲珑说了半天,仍然没见安宁有点反应,一凝神,便看见安宁居然在“发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八卦,安宁居然如此不给她面子,她直接伸手拧了拧安宁的胳膊。   安宁总算回过神来,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声音含糊成一团,“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玲珑哼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听说陛下一开始还打算直接封为嫔的,只是被太后娘娘给阻止了。你想想,珍嫔也是生了皇子以后,才被封为嫔的,她身份再差,也比这明贵人清白,好歹也是正经人家出身。所以她今天才会如此沉不住气,去寻了那明贵人的不是,谁知道陛下反而为了这位新宠直接驳了她的脸面。”   封为嫔……安宁在被窝里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夸张了吧。   天子不会是想要在明贵人身上弥补他和皇后的遗憾吧?   安宁低声道:“最可怜的是皇后娘娘吧。”   玲珑叹气道:“所以说,皇宫哪里是什么好去处,偏偏还有不少人想方设法要进里面。”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意兴阑珊,没有了继续八卦的兴头。两人相视一眼,干脆地选择了闭眼休息。   ……   花开一朵另表一枝。   凌青恒的屋子依旧灯火通明,他倚在榻上,随意的姿态依旧流泻着一股属于帝王的威严气势。此时的他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养神的样子。   明贵人怔怔地看着他,凌青恒相貌俊美,加上保养得当的缘故,比起几位皇子,反而多了一份岁月沉淀的魅力,再加上他的地位,更是让不少女子趋之若鹜。被这样一个男人宠爱着,恐怕是许多女人的梦想。   只是明贵人却不同于其他人所想的那般欣喜。原本的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她同天子的相遇就如同戏曲般美好。她落入尘泥之中,他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唯独她心中清楚,他们两人的相遇却是必然的。   在几个月前,便有两个京城口音的嬷嬷找上她,教导她的礼仪、衣着打扮,甚至还花了大力气训练她说话的神态,笑起来的模样。那时候的她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即使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依旧拼命学习着。   然后在昨天,当她按照对方的意思,演了一出为弟卖身的戏码后,她便同皇上这样相遇了。   初相遇的时候,她心中是欣喜的,能够得一国之帝王的垂怜,她的人生从此再不相同。过去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人现在也得匍匐在她的脚下,就连宫里那受宠到甚至写进话本之中的珍嫔娘娘,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皇帝甚至为了她而申斥她。   她就像是许多妃子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心丢在皇帝身上,直到今天见到了皇后娘娘。在见到皇后娘娘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住了。   皇后娘娘的模样,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都提醒着她不过是一个赝品。她被刻意教导了那么久,自然比别人更容易看出,她先前所模仿的对象便是大周的皇后。   季皇后膝下无子,在大周名声不显,也只得了一个贤良的评价。所有人都不认为皇帝爱她,有的只是帝王的敬重。可是这个据说不爱她的皇帝,却肆无忌惮地宠幸起了她这个皇后的赝品,就仿佛她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明贵人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水雾,她眨了眨眼,眨去这股悲伤。对她来说,即使只是作为替代品,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又有何不可呢。这样的生活已经是她过去不敢奢求的美好。   只是想起先前出现的那两个嬷嬷,她又有些不安。那两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特地找上她这个同皇后有几分相似的人,难道是为了对付皇后?   明贵人不知道这背后的谋划算计,她所能做的,便是小心翼翼地抓住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这些。如果她的受宠只是因为像皇后,那么她就让自己更像一些吧。比起皇后,她更年轻,有更多的时间,更熬得起。   她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坚决,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也摒弃了以往的软弱和犹豫。   许久。   凌青恒略带喑哑的声音响起,“继续给我念那本书吧。”   “好。”明贵人微微一笑,让自己的笑容同皇后更像一些,果不其然见到了皇上那一瞬间的失神。   她拿起桌上的书,悦耳的声音在屋内流转,在这样的夜色中多出几分动人的味道。   等她念到第十首的时候,凌青恒最信任的内侍张合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后道:“陛下,皇后娘娘刚刚又请了太医了。”   他们这趟出行,一共带了五个太医出门。   凌青恒直接站起,神色中是遮掩不住的焦急,他对明贵人道:“你先歇息,不必等我。”   明贵人柔顺地点头,目送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却没听从凌青恒的话去休息,而是坐在椅子上,继续将那本诗集慢慢翻阅。在书籍的末尾,她看到了一行娟秀的字迹,上面只写着一个人名:季轻颜。她恍惚间想起,皇后娘娘便是姓季。   砰地一声,门突然被打开,凌青恒带着怒气的脸出现在视野之中,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怒火,尽管这怒火并非针对于她,明贵人却还是下意识地跪了下来,身子颤抖个不停。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被杀。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凌青恒压抑的声音重重地落在她心上,“起来。”   明贵人刚起身,身子却因为跪太久的缘故,膝盖已经麻掉了,刚站起,身子便有些不稳,直接向前跌了过去,一双手扶住了她,带着让她心动的味道。   ……   翌日,凌青恒下旨,明贵人的待遇一概以妃论。   这样的宠爱也是数一无二了,也震惊了所有人,不少人纷纷都在议论,这明贵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够获得如此的宠爱。   很快的,帝后失和的消息也慢慢在禹州扩散着,甚至还有一些人有模有样地说着当天晚上,皇上和皇帝争吵的事情。大家纷纷在心中猜测着,争吵的原因估计同明贵人有关。   在这场众所皆知的争吵过后,季皇后的身体似乎也越来越差,太后娘娘更是直接让两个太医常驻在儿媳妇那边,还免了她每日的请安。   另一边,凌青恒每日同明贵人共游禹州,偏偏一次都没去看望季皇后,直接落实了皇后失宠这个事实。   即使如此,底下人已经不敢怠慢季皇后,好歹人家还占着一国之后的位置,再加上,上头还有一个太后眼都不错地盯着。   船坊上的气氛越发古怪起来,其他的妃子见皇后娘娘都倒霉了,更是缩着脖子,一个个窝在自己的地盘,越发显得明贵人一枝独秀。大家纷纷表示,若是这位诞下皇子,保不齐都能被封为妃了。   安宁现在心中已经十分后悔参加南巡了。早知道有这些破事,当初还不如生一场病,别来南巡算了。   在她心中,凌青恒做皇帝没的说,但是做丈夫,那简直太渣了。   这当中,最倒霉的便是蔚邵卿,他甚至被安宁给迁怒了一把。   或许是为了给她转换心情吧,蔚邵卿在有空闲的时候,基本都会带她出去逛逛。恰好十一月十号,禹州有场灯会,蔚邵卿在成功同凌青恒请假后,便带着安宁去参加灯会了。   尽管这灯会基本都是大同小异,但是大家所享受的便是这个热闹的气氛。   在万家灯火之中,安宁同蔚邵卿穿梭在这些灯笼之中,若是看哪个谜语顺眼了,便摘下来回答,基本这里就没有可以难得倒他们的谜语。   灯会一向人潮拥挤,一不小心走散是正常的,因此两人基本都是牵着手,只是在袖子的遮掩下,大家看不出来而已。安宁心中已经养成了同蔚邵卿出门就换那种宽大袖子的习惯了。   她觉得自己再继续下去的话,恐怕这底线会越来越低。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对一个狼的灯笼产生了兴趣。或许是因为家里养着一匹狼的缘故,安宁在看到一堆动物图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寻找狼的图腾。   在她盯着那狼看的时候,却突然被撞上了一下,一个正低头赶路的女子不小心撞到了她,然后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后,便离开了。   安宁的手心却也被塞进了一个类似纸条的东西。   她怔了怔,抬头看向女子离开的方向,握紧了纸条。   “怎么了?”蔚邵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安宁回过神,低声说道:“我们去别处说话。”   蔚邵卿见她神情,便知道有事,直接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最后两人选了一个比较不被人关注的角落。安宁这才张开自己的手,说道:“刚刚撞到我的那女子往我手上塞了这么一个纸条。”   她当着蔚邵卿的面,将纸条展开来,上面只有四个字:小心苏岩。   苏岩?   安宁猛地抬起头,同蔚邵卿四目相对——从一开始,苏岩的失踪让安宁不得不前去那宅子一趟,结果便遭遇了那一场的刺杀。   在安宁之前的猜测之中,苏岩应该也属于受害者才对。谁知道现在却突然收到了这么一张纸条?难不成,当初她遭遇的那刺杀,也同苏岩有关系?苏岩是苏兰的人?   安宁所得到的信息太少,根本无从推测。   蔚邵卿也陷入了思索之中,他嘴唇紧紧抿着,气质依旧清华高贵,“等回去后,便从苏岩身上调查起吧。”包括苏岩在进梨落园之前的经历。   安宁眼神复杂地看着纸条,最后叹了口气,“这上面的字迹,是李三妞。”   李三妞同苏兰有关,在当时却又送给了她一个玉佩,使得安宁的伤势减轻不少,现在她又送来这么一个纸条。   她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迷雾之中,根本无从想起。   直到手被熟悉的手给覆盖,她才回过神,冲着蔚邵卿笑道:“我没事。”   或许是因为收到这纸条的关系,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太多的心情继续逛,安宁索性同蔚邵卿回到船上。   他们上船的时候,正好看到凌青恒和明贵人正在那边垂钓,安宁的心情瞬间又不太好了。   当然在面上,她根本不敢流露出一丝的不满,只是同蔚邵卿一起向凌青恒请安。   凌青恒还笑着调侃道:“你们两个这是出去看灯会吧?我原本也想出去的,只可惜他们都觉得灯会人太多了,容易有危险。”   不用猜安宁也知道,他肯定是要和明贵人一起去,这几日这两人同进同出的,其他妃子都成为透明人了。   蔚邵卿姿态从容地同应对着天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色苍白,身子因为惶恐而抖动个不停。   凌青恒皱眉道:“成何体统!”   那内侍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头甚至不敢抬起,“陛下,皇后娘娘薨了。”   安宁差点没站稳身子,季皇后死了?怎么可能?   她的脑袋乱糟糟一团,茫然地抬起头,却看见凌青恒的脸色比他还难看,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   她从未见过凌青恒如此失态的样子,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内侍,声音像是冬天的寒冰,不带一点的温度,“来人,将这个诅咒皇后的奴才杖毙!”   杖毙两个字带着丝丝入骨的杀意。   ------题外话------   皇帝就这样把老婆作没啦~   猜猜是谁训练出明贵人的?   ☆、第十五章 帝王之爱,金蝉脱壳   那内侍不断地磕头,声音满是惶恐,“皇后娘娘在一刻钟之前薨了。”   安宁觉得她的听觉在这一刻似乎被一股力量给剥夺了,所有的声音距离她很远很远。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电影一般,以一种旁观的姿态看着这一切。   她冷漠地看着凌青恒睚眦欲裂的模样,跌跌撞撞离开的声音,以及那位明贵人在一瞬间惨白了一片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手被重新握住,蔚邵卿眼中含着担忧的情绪。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让她的血液在体内重新流动,似乎失去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回来了。   安宁有些茫然地抹了抹自己的脸,发现上面一片的湿润。   她哭了吗?   皇后娘娘一直对她怀抱着善意,还是季延一嫡亲的姐姐,她性格温和大度,在安宁心中,尽管两人身份有所差别,却隐隐将她当做姐姐来看待。可是这么好的皇后却就这样死了。   在死之前,还带着失宠被天子厌弃的名声。   安宁脑海中浮现出凌青恒随时崩溃的样子,心中是满满的讽刺和悲伤:现在才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因为皇后的死亡,整个船坊乱糟糟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慌的神色,甚至还有不少宫女内侍因为做错了一点小事而被杖责。   所有人人心惶惶的,蔚邵卿担心安宁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一不小心可能会出事,连忙将她送回了屋内。   安宁一到屋子,便看见玲珑已经在里面了。平时的她最喜欢玩乐,除非晚上该休息了,不然一般都不会回来,现在的她显然已收到了这个消息才躲了进来。   玲珑的眼眶红红的,看见她回来,眼泪立刻掉了下来,“皇后薨了。”   安宁同样红着眼眶点点头,将门关上,然后拖着有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玲珑身旁,“我知道。”   倘若皇后一直缠绵病榻的话,她还能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她的死也太突然了吧。   玲珑吸了吸鼻子,说道:“皇后娘娘肯定是被皇上给气的吧。”语气之中是满满的不平,显然这些天她一直在为皇后抱不平。   这也难怪,皇后对待小辈一直都十分慈爱,特别是对女孩子,所以玲珑等人喜欢她也不稀奇。   她话音刚落,就被安宁猛地捂住嘴,安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想死吗?这种话也敢说出口。”若是被人听到的话,十条命都不够活。   玲珑眼睛依旧红得像兔子一样,“我就是气不过嘛。”   安宁叹了口气,“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千万别在外头露出痕迹。”她顿了顿,“不然以皇上现在的状态,即使你是大将军之女,若是撞到他枪头上,恐怕安伯伯也护不住你。”   玲珑眼中闪过讽刺,“皇后死了不是如他心愿吗?他正好可以再继续纳一百个一千个青楼女子,到时候也不会有人阻止他。”   安宁摇摇头,依旧压低声音,“你没发现吗?那明贵人同皇后娘娘有些相似,听说同年轻时的娘娘更加相似。”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若是认真观察的话,便会相信,宫里的那些妃子,从珍嫔到之前那兰常在,或多或少,都有某个地方同皇后娘娘相似。”   她并非要为凌青恒说好话,在她心中,倘若蔚邵卿敢找来一堆她的替代品,她肯定会同他一刀两断,并且恨他一辈子,永远不原谅。在这一点上,安宁其实很同情皇后,作为一国之后,她甚至无法同皇上和离,只能在宫里将自己的青春和感情一点一点地消磨掉。   玲珑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说。   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在屋子中蔓延开来,两人都不是很想说话,只是沉默地坐着。   接下来的两天里,安宁和玲珑都不怎么出屋子,就连饭菜都是让人送进来。   安宁在屋内直接抄起了道德经,她听闻皇后娘娘生前似乎对道教挺感兴趣的,索性多抄写一遍,到时候烧给她。逝者已逝,在最初的悲伤过后,她什么都没法做,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情绪。她娘周李氏是道教的忠实粉丝,安宁平时没少帮忙抄道德经给她,加上她记性又好,道德经早就倒背如流。即使她手头没有道德经,也不妨碍她抄写。   玲珑在屋内呆着,也干脆学着安宁抄写了起来。   事实证明,她们两个这种躲风头的做法十分正确。   自从皇后娘娘确定死了以后,凌青恒的做法让大家认识到了他对于已逝的皇后的感情。这次南巡带来的五个太医差点就要被震怒悲伤之中的天子砍头,后来还是皇后娘娘身边那王姑姑说了,倘若皇帝那么希望让底下的皇后不安宁,那就尽情砍头好了。   王姑姑是皇后身边得用的人,或许是因为自己主子的死亡,她对凌青恒似乎有许多的怨恨,言语之间溢于言表,只是凌青恒却没有同她计较。王姑姑表示,皇后娘娘之前便有心悸的毛病,只是她一直都掩藏得很好,只让王姑姑知道。所以现在的死亡本来就怪不上那些太医。   在她刻意隐瞒之下,太医想发现也发现不了。   皇后似乎还留着一封信件给皇帝,也不知道信件上写着什么内容,在第二天以后,凌青恒原本的青丝在一夜之间转白,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情绪也越发的喜怒无常。   之前一个四品官员便因为在天子面前不够悲伤的缘故,直接被震怒的皇帝给贬成白身,永不录用。   有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南巡队伍每个人都面露哀色,每个人都一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哀戚模样,生怕和那官员一样倒霉。   直到后来太后将皇上给狠狠骂了一顿以后,皇上才好了点,但这好一点也只是同之前相比。对大家来说,他们恨不得自己能够消失在皇帝面前。   原本好好的南巡,因为皇后的死亡就这样无疾而终。   皇帝甚至将灵珠亲自给季皇后用上。所谓的灵珠,是一种用来维持尸体不腐的传说级别的宝物。凌青恒手头也只有一颗,这一颗一般来说,都是皇帝自己在死后使用的,却不曾想凌青恒直接用在了季皇后身上。   虽然也有御史弹劾,这有违礼制,然后弹劾的御史直接被贬到了边疆处去吃灰了,瞬间没人敢在这上头触霉头。   反正好歹是一国的皇后,还是个死人……就算葬礼规格比皇帝还过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大家转而赞叹起了帝后之间深厚的感情。   在将灵珠用在季皇后身上以后,南巡队伍就这样沉默地一路返回京城里,沿途甚至不曾留下。不过这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情游山玩水了。   至于那位当初受宠到连皇后都不得不避其锋芒的明贵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禹州,据说是被皇帝给送走了。   贤妃、珍嫔等妃子就这样少了一个大敌,可是她们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现在的皇帝实在可怕,尽管他这些天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是就如同火山一般,平静的外表下岩浆翻滚着,一不小心便随时可能爆发,而那爆发的结果显然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安宁在无意之中见过一回珍嫔,这位原本难得的美人恐怕是除了凌青恒以外,受到打击最大的人。原本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绝色美人,在短短几天之中,已经苍老憔悴得不像样,原本熠熠生辉的眸子已经不复过去的光彩。   他们来时,这一路停停走走的,花了三十天,等回去的时候,只用了五天时间便回到了京城。   皇后的死亡在京城里也掀起了一阵的惊涛骇浪。在大家心中,皇后既然死了,到时候皇帝肯定得立新后,这新后的位置可得好好争取。几个皇子也跟着动心起来,倘若他们的母妃能够被立为继后,他们可就成为了嫡子,竞争力一下子增强了不少。京城中再次陷入了一种暗流涌动的状态。   季皇后的梓宫(也就是棺材)被送回京城后,凌青恒在辍朝五日以后,所发布的第一条旨意便是让包括亲王的文武百官和公主王妃的命妇齐集举哀,着素服二十七日。原本他还打算三个月,最后还是被看不过去的太后给阻止了。   毕竟这样的标准已经称得上是前无古人了。   京城之中,五品以上的命妇得素服前往雍和宫中行奉慰札,连续三天。安宁和周李氏都在这范围之内,也就是她们两人都得去哭灵三天。   京城之中,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三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   安宁在听到这颁发下来的一连串旨意,却没有太多的动容,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死后才给以这样无上的荣宠,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素服所用的是麻布做成的,麻布盖头、麻布衫、麻布长裙、麻布鞋,因为处于对季皇后的敬重,安宁所穿的这些素服都是自己亲自做的。周李氏也是如此,她对于季皇后对女儿的照顾还是十分感念的。嘴里直说:“好人不长命。”   在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匆匆将素服赶制出来以后,第二天天还没亮,安宁已经起来,和周李氏换好素服,连胭脂水粉都没抹,就已经上马车了。   京城中的冬天来得又早又冷,虽然这个时间还没下雪,但是寒风凛冽,吹在人的脸上,像是刀子刮一样,麻布本身就不算特别保暖,即使里头已经穿了一件棉衣,但是风一盖过来,仍然让人冷得直哆嗦。   在马车上,周李氏直接将一块手绢往她手中塞了塞,叹气道:“若是哭不出来的话,就用手绢吧。”   显然这手绢也是做过一番文章,周李氏之前听安宁说起一个官员因为面无哀色,就被皇帝贬为白身,于是生怕闺女也会因为这个原因而遭殃。   安宁在哭笑不得的同时,还是收下了这份手绢。距离季皇后死后已经十天了,安宁再多的难过情绪也已经沉淀下来,她现在反而担心起了季延一。等消息传过去后,季延一恐怕就要赶回京城里见自己的姐姐一面。对季延一来说,如姐如母的季皇后的死亡恐怕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她胡思乱想着,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手帕,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已经到皇宫门前了。   皇宫门前停着诸多的马车,安宁搀扶着她娘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拉了拉麻布的盖头,遮挡一点寒风,然后便慢慢走了进去。她们其实来得算早了,但显然很多人比她们来得更早。   她们走了两刻钟,终于走到雍和宫里,雍和宫已经是一片的白布,灵堂的正中间便放着季皇后的棺木,棺材本身是用紫檀木所做的。嘤嘤的哭泣声在耳畔响起,放眼望去,都是低头垂泪的命妇。   不同的人哭法也不同,有默默流泪的,有发出低低泣声的,不过嚎啕大哭的倒是没有,毕竟大家即使想表现出自己哀伤到极点的样子,也会保持住基本的仪态。   只是这场上大多数人,却未必是发自内心的难过,大多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在皇后的灵堂前,没有人敢嬉皮笑脸。   安宁看着棺木之中,季皇后沉睡的面容,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所迎接的并非死亡,而是一场旅行一样。或许对季皇后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她心中闪过一丝这样的明悟,悲伤的情绪已经减少了许多。   只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正要像其他人一样跪拜下来,季皇后身边的那位王姑姑却走了过来,对她道:“周县主也给娘娘上一炷香吧,娘娘生前一直都很喜欢你。”   一些命妇和有品级的女孩基本都只是过来哭灵和凭吊,并不需要上香,只有嫔妃和皇子皇女需要,如今上香的人却多了一个安宁。   一时之间,许多人将目光聚集在安宁身上,不过因为季皇后已经死了的关系,安宁就算再受她的喜欢,也没有什么威胁性。大家最多只是疑惑罢了,疑惑为何季皇后偏偏对周安宁如此另眼相待。   安宁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她点点头,走到灵堂前,王姑姑将事先点燃的香递给她。   安宁接过香,跪拜了下来,地面的寒气透过膝盖与地接触的地方传递了过来,安宁拜了三下,在心中道:只愿下一世您能够不入皇家门。愿你下一世能够寻觅到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包含着她对季皇后最深的祝愿。   等拜过之后,她将香插入香炉之中,最后看了一眼季皇后。   下一秒,她的眼神瞬间凝固了。季皇后的额头上,以及露出的手背处,都有一朵小小的曼陀花,那花极小,也就是黄豆大小罢了,若没仔细观察的话,恐怕发现不了。发现了的人,恐怕也只当是人刻意画出来的妆容。   可是安宁却恰恰知道,这是服用过失魂丹的症状。失魂丹,服用过后,会有三个月时间陷入假死的状态,除非在三个月内之内服用解药,不然就会真正死亡。失魂丹这东西连卫先生都不知道,安宁能够知道这个,还是笑儿命令人将南夏的一些东西搬运过来,其中就有一本讲述各种稀奇古怪毒药的书籍,上面恰好记载了这传说中的失魂丹。只可惜里头没有写配方,只写了服用以后的症状。   她想起了季皇后突兀的死亡,想起了当时她给她的那信,再加上现在这像是失魂丹一样的症状,有一条线直接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了某个方向——季皇后没死!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涌起了极大的喜悦,她连忙用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不敢流露出半点的喜意。   既然季皇后没死的话,那么她的这出死亡恐怕就是她自己安排的。   她脑海中闪现出四个大字:金蝉脱壳!   如果季皇后打算诈死离开的话,那么安宁不可能会去指认她,让她的一番谋划化为乌有。任谁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机会,对季皇后来说,或许离开皇宫便是她的幸福所在。   她心中更是隐隐佩服起她,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这样,轻而易举地丢下皇后的位置离开的。她之所以忍到现在,恐怕也是为了季延一吧。自己的弟弟已经成长到了不需要她保护的年纪,她才能彻底放手。   在猜出这其中的缘由之后,安宁还真的很难像之前一样哭泣,毕竟情绪酝酿不出来啊。这时候她便感谢起了她娘的高瞻远瞩,那手绢可是帮了她大忙。   在祭拜过后,她如同许多命妇一样在旁边凭吊着,她们这些人一共得凭吊到中午之前才能离开。   她哭了一会儿以后,皇子公主们也纷纷到来,大家从这葬礼的规模中,也看出了季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少人都哭得像是死了亲娘一样,不过从礼法上来看,季皇后本来就是他们的嫡母。   只是安宁却看到其中有几个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意,或许在他们心中,季皇后死了,他们的生母才有上位的可能性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混个继后当呢,就算没立皇后,能当皇贵妃都是好的。   其他的嫔妃也都一脸的哀戚,恨不得能够在这个场合展示她们与皇后的姐妹情深。   这其中最夸张的便是那兰常在,兰常在这一年来侍寝的次数连三次都没有,彻底在后宫已经失宠了。大家都知道她见厌于上头,落井下石的不知道有多少。只见她满脸的泪容,身子摇摇欲坠的,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样子。其他人虽然哭得也悲伤,但是同她一相比,就被比下去了。   几个不明内情的命妇还在那边感慨:“这兰常在对皇后娘娘的情谊还真是让人动容。”   出于不想让她独领风骚的想法,其他妃子的哭声也跟着大了起来。   安宁冷冷看着这一出的闹剧,更加为季皇后不值起来。   只是其他的妃子毕竟没有兰常在郝蓉蓉的本事,哭了一会儿后,声音就喑哑了不少,只有郝蓉蓉如泣如诉的声音从未间断,仿佛她那嗓子是机器做的,并不存在罢工的可能性。   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到后面,大家甚至都只顾着看郝蓉蓉哭了。   就不知道哭了多久,郝蓉蓉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最后眼神涣散了一下,直接晕了过去。   她身边的宫女焦急道:“小主哭晕过去了。”这却是在为郝蓉蓉表功。   这人出风头出到季皇后的灵堂前,让安宁越发厌恶。凌天晴受季皇后照顾不少,郝蓉蓉的做法落入她眼中,自然显得面目可憎,她眉毛一横,正要发作,这时候凌青恒已经走了过来。   他形销骨立,给人感觉像是一阵风就会吹跑一样,一头的白发额外的引人注目。不少命妇偷偷看了他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想到皇后娘娘的死对陛下居然有这么大的打击。   凌青恒看着倒在地上的郝蓉蓉,声音低沉:“这是怎么回事?”   郝蓉蓉身边的宫女抽泣着说道:“小主只是太过哀伤,所以哭晕了过去。”   说话的同时,眼睛小心翼翼地偷偷瞅着凌青恒的神色。   凌青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似乎已经剥夺了所有的情绪,“不曾想过兰常在如此爱戴皇后。”   其他妃子见此情景,一个个在心里骂起了郝蓉蓉:踩着死人出头,就不怕半夜被皇后拜访吗?心中也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晕过去呢!   郝蓉蓉这时候也悠悠转醒,她睁着朦胧的泪眼,“陛下,妾身感念娘娘平时的教诲,一时失态,还请陛下原谅。”   心中想着:她这样的表现,应该可以入陛下的眼了吧。她实在受够了之前那种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日子。   凌青恒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兰常在对梓潼一片忠心,朕心甚慰。”   郝蓉蓉顿时被狂喜的情绪淹没,正待再谦虚几句,加深印象,下一秒凌青恒的话语让她浑身冰冷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么兰常在便在皇陵中守着梓潼,这样梓潼在地下也不会孤单。”   想要踩着轻颜上位,那么就要有承受他怒火的勇气!   凌青恒目光森冷,看着郝蓉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郝蓉蓉听到自己连宫里都没法呆,日后只能守着皇陵过后半辈子,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只是刚刚是假晕,这回却是真晕。   凌青恒厌恶地看着晕倒在地上的郝蓉蓉,吩咐道:“还不将兰常在拖下,别脏了这里的地。”   两个内侍立即上前拖着郝蓉蓉走,郝蓉蓉硬生生被疼醒了,她那张如花一般的脸被冰冷的地板磋磨着,甚至磨出了血。她凄厉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人敢为她求情一句。其他的妃子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自己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帝王,步上郝蓉蓉的下场。   德妃、珍嫔等诸多妃子垂下眼,谁也不曾想过,这些年大家都被这位帝王所蒙蔽,原来天子心中所住的人一直都是皇后。有几个心中更是涌现出庆幸的情绪:幸好皇后死了。   凌青恒似乎没听到郝蓉蓉的声音,只是走到棺木面前,静静地看着躺在里面宛若只是睡着了的季轻颜,眼神恍惚。   他有多久已经没有看到她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了,却不曾想过再次见到却是在这种天人永隔的时候。心脏像是被藤蔓捆绑着,却因为捆绑得太久,已经感受不到痛楚。   从所未有的悔意将他淹没,站在她面前的每一刻都是对他心的凌迟,只是他却舍不得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凌青恒的眼前浮现出大喜之日,他挑起红帕,她眼睛揉碎了所有的星辰,笑容明媚却又带着一丝的羞涩。   人生若此如初见。   ……   郝蓉蓉甚至脸上的疤还没被太医治理,便已经被凌青恒提前送到皇陵中去了。   将一个嫔妃送去给已逝的皇后看守坟墓,这可谓是从所未有的荒谬事情。只是凌青恒这些天的做派大家都看在眼中,深深明白现在的他同往日并不相同,即使是最想要留名声的御史都不敢上折子说这件事。开玩笑,就算要有名声,那也得有命享用才对。   郝蓉蓉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地上拖走她时留下的血仍然残留着,像是对于后人的警告,淡淡的血气让路过的人脖子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于是所有人都一个个乖得不能再乖了,完全不敢做什么幺蛾子。   以往守灵时,总会有一些命妇以年纪,或者以身体的缘故请假。但这回倒是没多少人敢这么做,除非是那种年纪已经上了八十的。大家心中的想法就是:不过三天,忍忍就过去了,好歹忍到皇帝回复正常情况再说。   只是谁也不知道凌青恒会发作到什么时候。   这三天守灵下来,对于精神和体力都是一种考验。若是中毒之前的安宁,别说三天了,就算十天都不算什么问题。只是中毒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的确虚了很多,特别容易怕冷。   若是在家里的话,还能够穿狐狸皮做成的大衣,今年周李氏为了女儿可是添置了不少皮毛。但是去皇宫中守灵,只能全套麻布衣了。   幸好安宁还有羽绒服这一神器,在里头换了一件稍厚的羽绒服,周李氏也同样如此。她还同样做了一些,送给了周家交好的人家,这项礼物无疑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就连蔚邵卿那边,她也送了两件过去。   在守到第三天后,所有的命妇看上去都有些疲倦,安宁搀扶着周李氏,准备回去。   这时候,王姑姑走了过来,对她说道:“周县主,能留下一会儿吗?”   安宁心中一动,点点头。   她随着王姑姑一起到季皇后“生前”所居住的关雎宫,关雎宫在季皇后死后,便被封了起来,每日有关雎宫的旧人打扫着。安宁曾经听说,季皇后在死前便已经安排好了王姑姑。让王姑姑等她下葬以后,便离开皇宫去投奔她侄子。   这样的说法,更让安宁坚信了季皇后其实没有死。倘若她真的死了,以王姑姑在季皇后心中的地位,她留在宫里明显会被很好地供养着,至少比投奔侄子好。   王姑姑领着安宁进了宫殿,宫殿里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已经被王姑姑给安排到别的去处了,留下的几个都是老实本分的。整座宫殿十分安静,只有她们走动时留下的轻轻的脚步声。   王姑姑指着一个箱子,说道:“娘娘生前有预感到自己的日子不多,早就将东西都安排好了,这些是给您的,里面基本是一些首饰、孤本和书画。”   皇后娘娘生前使用的首饰,价值不必说,安宁觉得这礼物实在有点烫手,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的迟疑。   王姑姑见她这表情,反而笑了:“你就收下吧,其他几个公主那边也有,我早就让人送过去了。”   安宁见不是她一个人收到,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   王姑姑正要说什么,嘴巴张到一半,却又合上。安宁疑惑地看着她,然后就听到背后传来凌青恒的声音,“她也给你留下东西了吗?”   安宁僵硬地转过身,然后跪下行礼,“见过陛下。”   凌青恒语气淡淡的,“起来吧。”   安宁起身后,垂下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凌青恒声音带着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惆怅,“她记得给天怡、天晴、天蓉、延一和你留下东西,偏偏什么都没留给我,一句话都没有。”   无论是谁,听到他这样的话语,都会忍不住同情他,但这些人中却不包括安宁,她依旧保持沉默,心里只觉得解气:活该!季皇后就应该这样虐他!   凌青恒锋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颜她一向很喜欢你。”   “这是臣的荣幸。”   凌青恒道:“她似乎觉得,你同她在性子上,有共通的地方。”   安宁斟酌着回答:“臣哪里能同娘娘相比……”   凌青恒声音中已经收起了之前的惆怅,显露出了几分帝王该有的气势,“你也不必同我说那些虚话。”他顿了顿,脸上难得出现了不应该属于他的迟疑,“倘若你是轻颜的话,告诉我,你死前会有什么念头?”   安宁觉得这皇帝简直是在故意为难她,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说假话吧,她良心肯定过不去,说真话吧,她还有点怕惹怒面前这人。她抿了抿唇,慢慢说道:“我很难揣测出娘娘的想法。可是倘若蔚邵卿有一天负我的话,我大概只会有一句话留给他吧。”   “什么话?”凌青恒目光灼灼。   安宁顶着这巨大的压力,一字一句说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倘若她有一天被负,那么她会选择斩断情丝,一刀两断。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凌青恒重复着这句诗,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他最后看了安宁一眼,然后就这样离开了关雎宫。   安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凌青恒看她的那一眼,她感觉整个头皮都要炸开了,有一瞬间,她以为这位帝王会杀了她,只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背影看上去有点凄凉。   她站在那里,花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感觉身子重新转暖。   “周县主。”王姑姑低声地呼唤着她。   安宁回过神,投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王姑姑看着她的眼神却很慈爱,“多谢。多谢你刚刚那句话。”   她的声音很轻,“这大概是娘娘想说,但是又不能说的话语。”也难怪京城里那么多的姑娘,她家娘娘偏偏十分喜欢这位周县主。   安宁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王姑姑又吩咐两个人帮她将这箱子给搬回去。   两个宫女一人抬一边,最后帮安宁将箱子抬上了马车。周李氏看到她出来后,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见到这不算小的箱子,又吓了一跳,看向安宁,“这怎么回事?”   安宁轻声道:“娘娘生前将她的一些东西分了分,其中这份是给我的。”   周李氏再次感慨:“娘娘是个好人啊。”于周李氏而言,对她女儿好的都是好人。就冲着皇后的好,即使让她接下来得吃素一段时间,她也心甘情愿。   安宁勉强扯了扯嘴角,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   等回到周家后,周李氏连声吩咐人准备好热水热食,这三天每天都得早起过去哭灵,现在猛地一放松,疲倦便涌了上来。   安宁和周李氏吃过饭后,两人都洗漱了一番,便先去休息了。   等睡醒以后,安宁这才有心情打开那箱子。箱子里大概有三分之一是精美到了极点的首饰。这些头面首饰至少也价值个一万两。另外书籍大约有二十册,除此之外,还有十多幅的名家手笔的字帖书画。   安宁将首饰拿了出来,准备收好。这一整理,便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有一个金钗明显重量不对,轻了不少。   安宁手指微曲,轻轻弹了弹钗子——果然,钗子里面是空心的。   她一个个首饰认认真真检查过去,最后发现只有两个钗子是空心的。   她将这两个钗子拣出,将它们拆开,两个钗子空心的地方都塞着一张的纸条。   她打开其中一张,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暗号。   安宁有些不明所以,又打开另一张。另一张纸条明显要长很多,上面写着:希望安宁能够去纸条上的地址,根据暗号,向主人拿一封信。然后等她的棺木下葬,季延一离开京城以后,再将信件交给他。   季皇后甚至还直接表明她没死的消息,对她的信任可见一斑,似乎深深相信着,她不会跑去向凌青恒告密。   说起来,季皇后也的确聪明,她送给安宁的首饰,凌青恒肯定不会去检查的,这就给了她动手脚的机会。   至于为何要等棺木下葬以后再把信件交给季延一,理由也十分充足。若是提前告诉季延一,季延一在知道自己姐姐未死的情况下,在灵堂保不齐就会露出端倪,让人发现真相,还不如等季延一离开京城再让他知道事实。   季皇后似乎也十分确定,季延一在她死后,肯定不会留在京城里。   安宁不得不承认,在确定季皇后是诈死离开以后,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决定将这秘密掩藏在心中,谁也不告诉。   安宁想了想,发现她只能让笑儿做这件事,若是交给蔚海他们的话,实在很容易让蔚邵卿察觉到真相。她并非不相信蔚邵卿,但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一国之后,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直接将笑儿喊了过来,把这件事交给她。笑儿果然连问都没问,直接着手安排人去拿这信件。不过半天的时间,这封信便已经到了她的手上,信封上有四个字:延一亲启。   字迹果然是属于季皇后的。   安宁想了想,又重新在外面做了一个信封,把整个信给塞进去,然后又让笑儿帮忙收好这东西。   等做完这些以后,她又将所有的证据销毁干净,就如同京城里许多人一样,乖乖地呆在家里不走动。   一切只待季延一回京了。   ------题外话------   发现大家都很聪明啊!以季皇后的性子,她出来了,便再也不可能回去的,天高任鸟飞~   ☆、第十六章 送别,吃醋   整个进程从未如此安静过。一百天内不得嫁娶,不得宴席,官员更得守孝。至少在这孝期之内不能怀孕。官员一百天都算好了,左右不过三四个月,忍忍也就过来了。皇子皇女们就倒霉了,得守二十七个月。这其中若是不小心弄出个孩子,一个不孝的帽子就没想摘下了。   这世道以孝治天下,一个被标签上不孝的皇子自然没有竞争的机会。安宁有种直觉,说不定会有人在这方面做文章。   不过单单一个四十九天禁屠宰就够许多喜欢吃肉的人头疼了,鸡鸭牛肉等肉类在这段时间便要消失在人们的餐桌上。恐怕有不少人此时恨不得自己不是京城人,好歹京城外的人,只需要三天就可以吃肉了。   一时之间,各种蛋料理大受欢迎。   周李氏也吩咐全家每餐上都得做上一道鸡蛋的菜,没有肉,好歹得用蛋补充营养。若不是安宁同她说过,一天吃太多鸡蛋不好,恐怕周李氏说不定会一顿两个鸡蛋呢。   周慧之前给她送的那盆西红柿,周家的下人照顾得很好,前段时间便已经结了不少的国师。安宁将其中全部的种子都留下,等着来年开春的时候种植。啊估计了一下,她所留下的这些种子,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到时候估计能够种上一百多株。   为了这盆西红柿不因为冬天下雪而被冻坏(京城几乎每年冬天都会下雪),安宁更是直接在家里修建了一个玻璃暖棚。在玻璃不缺的情况下,这暖棚的建设十分简单。正好天气已经步入严冬,世面上并没有太多新鲜的蔬菜——就算有也贵的要死。这暖棚恰好能够种植一些蔬菜,小白菜、青菜、韭菜、黄瓜……看着暖棚里挂满了各种春夏才出现的蔬果,周李氏别提有多兴奋了。   安宁顺便还将她养的一些花也一起搬了进来。   在家闲着没事做的她将季皇后送给她的那些孤本给抄了一遍,抄写的那份放在家里的书房中,原本则是她自己收藏着。   当然她也不曾忘记李艳,季皇后在南巡的路上,曾经给过她一个箱子,里面有一些银子田契和地契是要给李艳的。   李艳这些天每日都在家里给季皇后念经来着,安宁下帖子后,她便上门了。只见她一身的素服,发髻上只简单地差了一朵白色的绒花,素雅到了极点。她收到这份礼物以后,怔了怔,等看到那宅子的地契后,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声音充满着复杂的情感,“这是李家宅子的底气。”   安宁呆了一下,往她面前推了推,“这是她给你的礼物,你便收下吧。”   当初画上的三个姑娘,李艳的母亲早被害死,另一位据说在五年前因病去世,只留下一个季轻颜,如今在明面上季轻颜也是死人的身份了。   因为季皇后的死讯,京城里这段时间青楼都已经关门了,李艳同样也是如此。即使上头没有发布这些旨意,恐怕她也会这么做吧。   安宁看着李艳难过的样子,偏偏不能同她说出真相。   李艳轻声道:“我这些天绣了一些经文,还绣了一些画作,娘娘应该会喜欢。你若是可以的话,便帮我送到皇宫里,烧给她吧。”   安宁点点头,如果这能够让李艳的心情好一点的话。   李艳又对她说道:“这些天,我调查了一下苏岩,发现他的经历的确有些不对劲。”   安宁回到京城后,也让手下一起调查,没想到李艳这里更早出成果。她神色严肃了起来,“怎么了?”   李艳眉毛拧了起来,“苏岩是在六年之前,进那戏班子的,据说是从一个叫做兰河镇的地方被家人卖进去的。我让人去查了查,兰河镇,根本就没有这户人家。”   安宁也跟着皱起眉头,“也就是说,他的经历其实只是捏造的?”   安宁想起了苏岩同蔚邵卿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中突然一动,说道:“你这段时间,调查的时候,往蔚家方向调查一下。看苏岩同蔚家是否有什么联系。”   李艳点点头,“放心吧,我办事你放心。”   自从穿越到南夏弄死了苏兰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苏兰精神力的缘故,安宁不仅嗅觉视觉听觉越发厉害,连直觉都更加准确了点。   说到直觉……安宁想了想,等送走李艳以后,直接上了蔚府,要来了这几百年来的科举考题。她所要做的便是押题!   毕竟明年周金宝和周聪两个孩子都要下场了,就连沈以行也要试着考一考进士。她想着看能不能利用自己的直觉,压中几题,就算没压中也没事,反正多做点题目对两个孩子有好处,题海战术也是有效果的。   她花了三天时间,将这些题目整理出来,然后选取了一百题作为重点,让周金宝和聪哥儿两人做。若是两人做完后还有时间的话,便将历年的那些题目也给一道道做下来。这些题目写得两个孩子睁眼闭眼都是之乎者也,出乎安宁的意料,两个孩子都没有抱怨,而是咬牙一一坚持了下来。   聪哥儿表示他的老师可是户部尚书,若是不考出一个好成绩,那他老师岂不是要被说没眼光了吗?冲着这点他也得好好努力。   安宁这才明白为何这一两年来聪哥儿比过去要努力了不少。   周金宝则纯粹是想要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基础,他成绩好了,周李氏给他说清也要容易许多。周金宝呆在周家这么久,眼光多少也高了点,至少他肯定没法接受他未来的妻子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姑。   安宁在给两个孩子做特训的同时,也没忘记沈以行。她家慧姐儿日后的诰命可是得看沈以行的成就的。她同样找蔚邵卿拿了一些会试的考卷,会试的考卷可是比乡试要更加困难。不过沈以行算好了,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会试一般是在乡试后的来年春,通过殿试便是所谓的进士。   沈以行收到这礼物后,果然很感激。虽然他们沈家也是书香世家,但最多只能弄几份前些年的乡试卷子,会试的卷子还真拿不到。   他当时娶周慧的时候,只是因为单纯地喜欢周慧这个妻子,却不曾想到这个妻子的娘家会越来越给力。   在将这些东西安排好了以后,李艳也将她打算烧给季皇后的那些东西捧了过来。   安宁看着这些精美又全无工匠之气的绣品,心中也在可惜。可惜这些不能直接给季皇后,不然恐怕会惹人怀疑。   她前几天整理东西的时候,还整理出了自己去年做的几幅油画,其中有两幅是季皇后的油画,还有一副是凌青恒、季皇后和太后的合照。她将这些画作连同李艳的绣品一起送进宫里。有天晴在,她倒是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会被人给贪墨。原本这油画是要拿来当做今年皇帝的生辰礼的。谁知道,   后来天晴告诉她,她给的那三幅画作都被天子给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安宁早就预料到这点,所以才送进去的。让他天天睹画思人的话,虐心效果更甚,她这样也算是提季皇后小小报仇一把。   只是那些送进去的绣品,却不曾想还给李艳带来了一个好处,李艳居然因此被册封为了乡君。圣旨上表示,李艳的刺绣可谓巧夺天工,达到了道的境界,所以才被册封为乡君。   在以前,也有一些因为手工技艺被册封的,李艳并非第一个。只是大多数人都在心中猜测,恐怕圣上是为了皇后而这样的。倒是没有御史敢在这时候同皇帝反对,所以这册封倒是顺顺利利下来了。   只是李艳也因为这册封,而直接成为了京城中的红人。她在收到这旨意的时候,呆滞了好久都反应不过来。   安宁低声道:“陛下恐怕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是李家的外孙女。他册封你为乡君,一方面是为了了结皇后娘娘的心意,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对李家的补偿。”   只是李艳的身份终究不好捅出来,所以才只说是因为她出众的女工。   李艳的生父叶和风在知道自己母亲认下的义孙女居然一跃成为了乡君,便回到京城,看能不能以义父的身份拿点好处。他自认为自己是叶老夫人的儿子,叶老夫人认下的义孙女也得喊自己一声义父的。   叶老夫人哪里愿意让好好的孙女再同儿子牵扯上关系,她甚至不让叶和风同李艳见面,为了永绝后患,直接同叶和风断绝母子关系。理由也很简单,叶和风当年可是害死了自己的舅舅一家,还害死原配。   叶和风若是胆敢纠缠不惜,她便敢再去衙门告他。叶和风生怕叶老夫人真的那么做,最后只能签下断绝关系的文书,然后灰溜溜走了。   安宁实在厌恶他的做派,在他回去的时候,派人将他给打了一顿,虽然不会危及他身份,但也够他疼好几天了。   至于李艳,因为被册封的缘故,导致不少人都想上门求她一副绣品,其中不乏身份高贵的人。李艳只好暂时躲到周家,作为蔚邵卿的未婚妻,未来的侯爷夫人,那些人终究不敢在安宁面前摆派头。   李艳的生活这才平静了下来。   ……   十一月底的时候,季延一从边疆赶回了京城中。   安宁在见到季延一的时候,差点认不出他来,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身上散发的寒意越发沁人,即使只是站在他身旁,都能感受到那股的冷意。原本眼中那种张扬桀骜的光芒也消失了,原本的锋芒完全沉淀了下来。   可见季皇后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季轻颜果然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季延一在见过季皇后最后一面,并亲自送季皇后入皇陵后,便请旨驻扎边疆。   而且看他的意思,他似乎不打算再回来京城了。   安宁心道:恐怕季延一心中也稍微怨恨起凌青恒了吧。当时禹州的事情多少也流传了一些,季皇后在临死前几天,还同天子争吵过。在这种情况下,季延一自然没法面对凌青恒。   凌青恒显然也对他心怀归咎,完全不计较季延一的态度。他甚至将宜州这一带军区的虎符交给了季延一,其信任程度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要知道宜州这块恰好是大周和南夏的交界处,这一带驻扎的军队自然不少,若是能够掌控的话,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势力。几个皇子也曾想过对这军队下手,只可惜宜州的虎符一直都掌握在凌青恒的手中,却不曾想过,他居然将这两万人的军队直接交给了季延一。   本身是三代世袭罔替的国公爷,手中还握着两万的精兵,季延一一下子成为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   只可惜他本人一点都没要留下来的意思,在十二月五号,便打算回到宜州,甚至没有在京城中过年的意思。   此时尚且属于一百天的范围之内,也没有人敢顶着皇帝的怒火,去请季延一参加宴席,找死也不是这种死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金龟婿在京城中没停留几天,就要跑去宜州那个地方吹风。   在季延一离开京城的前一天,安宁写了一封信给他,表示想送他一程。   季延一直接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门写着他出发的时辰。   安宁看到纸条后松了口气,她觉得在季延一走的时候,将信件给他让他在路上看到是最好,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不过季延一若是不答应的话,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直接上门了。如今季延一答应了,反而省了她一番功夫。   安宁想了想,她同季延一好歹也是朋友一场。宜州那地方靠近南夏,据说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蚊虫又不少。她便从自己那些收藏品中,翻出了不少的东西。卫先生所做的弱版解毒丹是必须的,虽然比不过路神医的,但也算不错了。薄荷膏、花露水、金创药……大大小小的瓶子,塞满了一个箱子。   安宁之前还做了一件羽绒服给蔚邵卿,她想了想,考虑到季延一这一去,可能会好几年才回来,索性将这羽绒服先给季延一。她将羽绒服叠的整整齐齐的,将那封信藏在了羽绒服里面。   整个箱子塞了那些药瓶,又塞了羽绒服,恰好可以放满。安宁略一沉吟,从自己的柜子中翻出了两个易容面具放进去。说不定季延一什么时候就会用到呢。出于某种恶趣味,其中一个面具甚至还是女孩子。   安宁看着被她收拾得好好的箱子,终于松了口气,自己也算是为了朋友做了点好事。季延一不仅对她有救命之恩,还帮过她不知道多少回,她所做的这些,恐怕都不能抵往日他一成的帮助。   只是……安宁不免有些头疼。因为京城这段时间禁止屠宰的缘故,她这羽绒服给了季延一,蔚邵卿那件恐怕得等这段时间过后了。不过她之前原本就给了他两件,这件先给季延一应该没事吧。   ……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一堆人来送他的缘故,季延一离京的时间还挺早的,正是五更天,凌晨三点钟的时候。这就意味着安宁得在两点之前起来,这时间简直太不人道了,尤其是在大冬天的时候。   她估算了一下,与其等她睡四个小时在痛苦中起来,还不如别睡呢。   她送季延一的事情,也同周李氏说过。周李氏点点头,说道:“记得多带点人过去。”   心中也十分同情季延一这孩子,虽然京城里的人都说季延一命好,即使姐姐去世,但皇帝却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对他大肆封赏,但他可是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他那大伯一家完全可以不当亲人看。加上季延一之前对她女儿也挺好的,若不是有蔚邵卿这个女婿在,加上安宁的感情偏向,周李氏都觉得安宁和季延一在一起也挺好的。   不过安宁都已经做出了选择,两个孩子又定亲了,周李氏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女儿得多带一些人手,毕竟之前的刺杀,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安宁笑道:“好,我到时候带上六七个人总可以了吧。”   二号、七号他们这段时间帮安宁训练出了好些人,这些人如今都成为了周家的护卫,让周家的安全性更上一层楼,现在就连聪哥儿和金宝外出的时候,也会带上两个护卫。   同周李氏说过以后,安宁便回到房间看起了书。   等差不多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整个周家除了她的房间,其他地方的灯都已经熄灭了,万籁皆静。   玉容和桂圆也陪着安宁一个晚上没睡觉。   安宁将窗子打开,凛冽的寒风钻进脖子中,让人瑟瑟发抖。   “姑娘,开窗之前,至少先披上一件大衣。”玉容将一件白色狐裘给她穿上,又将暖手炉塞到她手中。   安宁瞬间温暖了不少,她看着窗外,怔了怔。漆黑的夜空如同最纯粹的墨锭,上面点缀着点点的星辰。   就在这时,白色的雪花却从空中慢慢飘落下来,落地无声。   雪花洒落的姿态是那样轻盈洁白,背景是静谧的夜空,构成了一幅让人沉醉的美景。她忍不住伸手,雪花落在她手上,因为她手刚刚被暖手炉暖过的缘故,很快在她手上化作了一点的水汽,凉凉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下雪了。”   这大概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她看着雪花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关上窗户。   等东西准备好了以后,安宁带着蔚海、蔚景、二号、七号和另外两个她不知道名字的护卫去送季延一一程。   为了不吵醒睡着了的家人,整个过程中,她动静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   季延一给她的送行地址距离城门那里不算远,安宁坐马车大约坐了一刻钟便已经到了。   她原本以为她会等一会儿才等到,毕竟现在距离凌晨三点还有一刻钟多的时间,谁知道季延一却已经等在那里了,而且在那里的不只是季延一,还有蔚邵卿在。   见到蔚邵卿的时候,安宁确确实实呆了几秒钟。   “你来了。”蔚邵卿回过头,看着她。   他同季延一,两人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清俊男子,两人站在一起,让人不由感叹其造物者的不公平,将最好的一切都堆砌在他们身上,说不出谁更好一点。不过出于情人眼中出西施的心态,安宁自觉还是蔚邵卿更好看一些。   同蔚邵卿温和的表情相比,季延一的脸显然要臭不少,不过他常常冷着一张脸,特别是这段时间,就没有谁在他脸上见到过个笑的影子,所以安宁并不觉得奇怪。   反而调侃道:“倒不曾想到,你们两个关系倒是不错。”   蔚邵卿都能特地这么早来给他送行了,关系肯定不差的。   只是他说完这句话后,却发现季延一的脸更黑了一些。   安宁看着他眼睛因为这段时间的奔波而有了淡淡的青色眼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也稍微注意点身体吧。”   倘若季皇后知道自己的弟弟变得这样憔悴,不知道要有多心疼呢。   季延一的脸色在面对她的时候,脸色缓和了不少,语气虽然还是一样淡淡的,“多谢。”   安宁让蔚海将箱子抬了过来,说道:“这里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伤药,里面还有一件羽绒服。”安宁特地提起羽绒服,便是希望季延一等下会打开箱子,看一看羽绒服,这样才能看到她放在里面的信件。   话音刚落,安宁便感觉蔚邵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回望了过去。   蔚邵卿这时候却收回目光,语气平静,“祝你一路顺风。”   季延一扬了扬眉,像是同蔚邵卿较劲一般地说道:“我会的。”   他看了看那箱子,视线从箱子慢慢转移到安宁的脸上,眼神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想将这张宜喜宜嗔的面容印刻在心中一样。   蔚邵卿咳嗽了一声,季延一颔首像是对安宁打了一个最后的招呼,然后将箱子搬起,放在车上,一个纵身,飞跃到马上。   安宁仰着头,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头上。马蹄声渐渐远去,季延一离去的背影同这雪花一同映在视网膜上,永久地保留在记忆当中。   然后一双手放在她头发上,将她发上点点的白色雪花轻轻拍开,动作轻柔。   安宁回过神,冲着蔚邵卿笑了笑,“走吧。”   她直接坐上了马车,蔚邵卿来的时候,是走路过来的。他十分自然地蹭上了安宁的马车。   安宁出门的时候,为了方便照亮,将慕清玄以前送的一颗夜明珠给拿了出来。个头不算小的夜明珠直接让马车内亮堂了起来,夜明珠的光亮柔和了蔚邵卿脸上的轮廓,多出了温柔的味道。   蔚邵卿只是静静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安宁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了解蔚邵卿了,比如同样都是沉默,但是她就是可以察觉到,现在的蔚邵卿并不开心。   她抬头看着他,直接说道:“你在不高兴。”语气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蔚邵卿凝视着她,片刻之后,嘴唇抿出明显不悦的弧度,“那羽绒服,应该是给我的吧。”   他早知道安宁亲自给他做了一件,还是按照他的身量的,也知道现在她手中所拥有的鸭绒也就只够做一件,可是这原本应该是做给他的衣服,现在却反而给了季延一。   季延一的心思他一直十分清楚,即使知道安宁对他无意,但还是忍不住对他戒备万分,这是每一个男子吃醋竞争的本能。   安宁没想到他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生气,怔了怔,还是解释道:“他这一离开,恐怕会有好几年没回来,加上今年的天气感觉会比去年更冷的样子,所以我才……”   她总算意识到自己做不对的地方了,她应该要事先给蔚邵卿说的,尽管她当时将羽绒服放进去,一部分是因为季延一很有可能一离开便好几年不回来。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为了遮掩那封信,偏偏这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她不能对蔚邵卿说出口。   蔚邵卿叹了口气,墨色的眸子依旧专注地凝视着她,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说道:“我知道。”即使知道,还是会忍不住吃醋。   他眉头微微蹙起,难得露出类似小孩子一样苦恼的情绪。   安宁看着这样的蔚邵卿,忽的噗嗤一笑,她同蔚邵卿本来就是面对面坐着的。她身子微微前倾,伸手将他蹙起的眉头抚平,语气轻快地跳动着,多了几分活泼的味道,“我向你道歉,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应该事先同你说的。以你和他的关系,你肯定可以理解的。”   情侣之前本来就应该坦诚以待,所以在发现问题后,安宁便直接主动出击解决,她并不觉得道歉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蔚邵卿有种郁闷的感觉,他同季延一虽然彼此欣赏对方的能力,但是作为情敌,怎么可能关系会好。他之所以会来送他,也不过是因为知道安宁要过来,处于一种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的独占欲罢了。只是他的这点心思,却不能在安宁面前表露出来,那样的话,岂不是帮情敌表达感情了。于是他只能像吞了苍蝇一样,吞下了“他们两人关系好”的评价。   他握住安宁抚着他眉毛的手,心情却因为她这个亲近的动作而阴转晴,他眨了眨眼,说道:“我若是没来,等京城里的人知道你半夜去送他,恐怕会有不少人编排出流言。”   特别是这种桃色流言尤其受欢迎,他们三人又是时常上榜的人物。   安宁的眉眼浮出一丝的懊恼,“我出门之前,果然应该先找你的。”   即使她不想让蔚邵卿知道那封信,也可以找他一起出门的。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笑着看向蔚邵卿,声音带着甜蜜的讨好,“还是你聪明。”   蔚邵卿没有因为她奉承的讨好而轻易放过她这回,他手把玩着安宁的手指,“所以我的羽绒服……”   安宁原本以为她已经成功带过了羽绒服这个话题,谁知道蔚邵卿还是一样不依不挠,在近期内,她还真没办法再变出一件。她语气有些无奈,“我记得我之前给你送了两件了吧。”   蔚邵卿道:“那两件不是你亲自做的。”亲手做和别人做的,完全是两个概念。   安宁呃了一下,自知理亏,说道:“别说一件了,等年后,我一定亲自给你做两件,可以了吧?”   蔚邵卿自觉稍微收回了点利息,点点头。   安宁感觉到马车内的气氛好转了过来,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被这人占了不少便宜,白了他一眼,将手收回来。   等她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点钟了,安宁打了个哈欠,回到屋内。玉容仍然坐着等她,见她回来后,连忙去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梳洗。   安宁梳洗后,换好衣服,直接躺进之前就被汤婆子热得十分暖和的被窝中,满足地舒了一口长气。   人生最大的幸福便是在冬天睡到自然醒。   安宁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周李氏知道她昨晚出去的事情,所以还特地吩咐人不许去吵她,导致安宁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   成功将信件送出去的安宁可谓是无事一身亲,每天呆在家里悠哉地过着小日子。   聪哥儿和金宝明年春天得先通过童试,若是成功考取了秀才功名的话,在秋天便可以参加乡试了。   因为他们两人的籍贯都在开原县,所以两人都得回到开原县考完试后,再回到京城准备乡试。   安宁曾经让蔚邵卿看过这两人的文章,蔚邵卿表示,若是没出意外的话,两人的秀才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们两个好歹享受的可是国子监这种一等的教育,平时书籍也不缺,两人又都是刻苦的人,又不笨,在这种情况,若是还考不中反而就说不过去了。   按照周李氏的意思,他们这次回家以后,肯定得等聪哥儿成绩出来以后再会京城,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差不多也是四月份。这就意味着,安宁到时候肯定得在老家度过她及笄的日子。   没错,安宁明年就要十五岁了。她这时候便有些庆幸起自己已经同蔚邵卿定亲了,不然上门求情的人一定可以踏破她家门槛。   只是她及笄的日子毕竟还在季皇后死的一百天以内,只能简单过一下。   周李氏觉得很对不起女儿,又有些郁闷,偏偏她又不能怪季皇后死得不是时候。   安宁对此倒是无所谓,笑着安慰她娘,“很多人将及笄操办得热热闹闹,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向大家表示自己家的姑娘可以成亲了,我现在已经定下亲事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向大家展示这点啊。”   周李氏转念一想,发现女儿说的有道理,顿时多云转晴,还说道:“没错,省下的钱还可以留下来,给你当嫁妆。”   安宁无语,再省也省不了一千两吧,这点银子,作为一个有钱人,她还真不太看得上。不过她娘好不容易心情好转了,安宁自然不会傻到去泼冷水,反而奉承道;“还是娘你聪明呢。”   周李氏顿时一脸的得意。   国子监中要参加童试的人可不少,这些要参加的人也因此获得了一个长长的假期。聪哥儿从十二月十号便放假了。   周李氏在那之前便已经准备好了要带回去的东西,等两个孩子一放假,周家便踏上了回家过年的道路,慧姐儿和沈以行自然也是要一起的。   这一路上,安宁的兴趣便是逗弄她可爱的侄孙女,沈小宝的性子实在很好,平时不哭不闹,还喜欢冲着人笑,能够笑得让人心都化了,虽然常常流口水,但这显然是作为婴儿的正常状况。   就连慧姐儿很表示,带沈小宝不算困难。   等到了家乡后,周李氏便磨刀霍霍地准备起了过年的东西,此时恰好是十二月二十二号。   安宁没忘记当初杨开意让她给顾可欣的那些信件,作为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她刚休息了一天,便直接踏上了前往珍珠岛的道路。当然她没忘记准备要给顾可欣的年礼,其中大多数是一些比较实用的东西,比如十分适合给小婴儿做衣衫的细棉布,冰糖、砂糖、绿茶等珍珠岛比较不容易买到的东西。   当她再次踏上珍珠岛后,发现珍珠岛发展得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好多了。她同样也顺顺利利见到了顾可欣,顾可欣在八月份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儿子,因为安宁之前便给她留了人手的缘故,让她不至于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加上安宁对珍珠岛的人有恩,看在她的份上,岛上的人平时也十分照顾顾可欣。   杨彤彤现在也十分有姐姐的模样,还会像模像样地推着摇篮给自己的弟弟哼着不成曲调的歌曲。   安宁第一次听她唱歌,差点笑喷。杨彤彤小姑娘聪明伶俐,哪里都好,偏偏天生五音不全。大概和她同样感受的还有顾可欣的小儿子,他很不给面子地直接哭了出来。   杨彤彤扁着嘴,似乎完全不理解为何弟弟会不喜欢听她唱的歌。   安宁在旁边看得直笑,直接哼起了轻柔悦耳的摇篮曲,这杨家的小儿子才又重新陷入了梦境之中。   安宁在哄睡了小孩子后,便将杨开意的信件给顾可欣,顾可欣带着信件回到房间里。   等快到晚上的时候才出来,然后将一封信给了安宁,说道:“若是你有机会遇到他的话,就将这信给他吧。”   安宁扬了扬眉,“他肯定会来找我的。”   顾可欣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安宁见顾可欣在这里过得挺不错的,也松了一大口气。她甚至还画了一下顾可欣的小儿子杨宇翔的画,就算杨开意见不到自己的儿子,见见画作也是可以的。不过从杨宇翔姓杨这点来看,这夫妻两复合的机会还是相当大的,至少顾可欣可没有阻止她画画的意思。   安宁并没有在珍珠岛呆太久,第二天便带着顾可欣送的一些年礼和信件回家去了。   等她到家的时候,周李氏对她说道:“正好,昨天有人给你下了一张帖子呢,偏偏我问对方,对方又没说自己的身份。”   安宁有些疑惑,让周李氏将信件给她。当她看到帖子的封面时,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跳快了不少,封面上有着曼陀罗的标记,帖子里的字迹又是那么眼熟,安宁恰好看过。   这是季皇后的字迹。   落款处写着知名不具。   安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可不是知名不具嘛。   季皇后居然来到了开原县了,这让她分外的惊奇,季皇后写这帖子,主要是想同她见一面,时间恰好是十二月二十六号下午,地点是开原县一家挺有名的客栈。   安宁思索了一下,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这回还是带上笑儿、二号他们就好,好歹这几个人都没见过季皇后,比较不会露馅,毕竟在明面上,季皇后可是个死人。   安宁觉得她很有必要同季皇后交流一下诈死的经验。嗯,至少得问她,那种失魂丹是怎么拿到的。   ☆、第十七章 安宁及笄,无师自通的蔚邵卿   安宁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刻钟便抵达了帖子上所说的那个客栈。季皇后直接包了一个雅室。   她按照帖子上所说的那样,敲三下,数三声,再敲五下,雅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带着白色长长帏帽,将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的女子出现在面前,声音是说不出的熟悉,“安宁。”   果真是季皇后!   安宁唇角勾起,走了进去,将门关上,让笑儿他们在门口等着她。   她迟疑地看着季轻颜,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现在的她。   季轻颜却微微一笑,说道:“你喊我林夫人即可。”说罢,她将帏帽拿下,露出了端丽的面容,即使没有身着华贵的服侍精致的凤钗,只是简单的月白裙子,她也依旧显得雍容华贵。   是凌青恒的凌吗?   安宁刚这样想,季轻颜仿佛看出她的想法,解释道:“双木林的林,我娘娘家便是姓林。”   安宁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季皇后的外祖家一直都十分低调。   “要喝茶吗?”   安宁发现离开皇宫的季皇后真的与过去全然不同,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轻快的劲头,如果说皇宫里的她是那种高不可攀的皇后,像是庙里的菩萨一样让人不敢生出不敬的念头,现在的她则是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她在以前几乎没见过她笑得如此轻松愉快。   季皇后依旧笑意盈盈看着她。   安宁在她面前的位置坐下,说道:“林夫人亲自泡茶,这可是许多人都没有的荣幸。”   至少皇帝肯定好几年都没有这个待遇。   季轻颜唇角微勾,慢条斯理地泡起了茶,她动作优雅闲适,整个泡茶过程就是一个赏心悦目的风景。   茶香袅袅,单单闻这香气,便知道这茶叶肯定是她自己带来的,开原县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哪里能拿得出这种一两最少都要几十两的茶叶。   安宁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味道果然不坏,贵还是有鬼的道理的。   “我已经将那信给了季将军。”   季轻颜脸上浮现出真实的喜悦,“多谢。延一现在总算成长到不需要我保护的年纪了。”   若不是为了保护这个唯一的弟弟,她早就离开皇宫了。   安宁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失魂丹,林夫人是如何拿到的?”这可是连卫先生都不知道的好东西。不过安宁倒是多少知道为何卫先生不清楚这东西,毕竟这是南夏那里的。   季轻颜轻声道:“这是许多年前,一个女子交给我的,她说或许我有一天会用上。”她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惆怅神情,“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与他又是情热之时,虽然收下这东西,却不曾想过自己会有用的一天。”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用一种了然的语气说道:“那女子,恐怕你也大概知道一二。你曾经从宏远大师那边拿到她的一些手稿不是吗?”   安宁吃惊地睁大眼睛,原来是她!曾经宏远大师的爱侣。想起宏远大师那得天独厚的占卜水平,她有些怀疑这是宏远大师知道未来后,借那女子的手交给季轻颜的。   季轻颜将一青一红,两个小瓷瓶拿了出来,放在她面前,“当时那人给了我两份,其中一份被我用了。我想我大概用不到另一份,那就送你吧。”   她犹豫了一下,勾唇浅笑,“不过我觉得你运气比我要好多了,应该用不上。”   安宁收下这瓷瓶,郑重道:“谢谢。”   像这样的好东西,即使她用不上,保不齐什么重要的亲人朋友就需要用到。   她问道:“林夫人现在有何打算?”难道要在开原县定居下来吗?   季轻颜摇摇头,“我只是过来同你见上一面便打算离开,我年轻的时候还曾经有过云游大周的想法。原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倒是可以付诸行动。”   安宁点点头,但是又有些不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单独行走,会不会太危险了?   看出她的想法,季轻颜眸光中也浮现出温柔的光芒,“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可不是那种爱找死的人。”   安宁闻言,颔首道:“是我想太多了。”随机,她问起了盘旋在心上许久的一个问题,“那个明贵人……”   明贵人的出现太过巧合,同季轻颜有几分相似。长得像的人好找,但一颦一笑言行举止都相似的就不好找了,还恰好被凌青恒给遇到,英雄救美了一把。说这其中没有人安排,安宁根本不相信。   一开始的她还以为是哪个官员的手笔,直到季轻颜的“死”才让她察觉到这其中的端倪。倘若没有明贵人的出现,季轻颜又如何能同凌青恒吵架。若不是两人冷战的话,她哪里能有理由卧病在床,并顺理成章地死亡呢?   明贵人的出现,最终成全了季轻颜的离开。   季轻颜点点头,“她,的确是我找的,也是我让人训练出来的。只是她并不知道,训练她的人是我。”   应该说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吧。这世上,除了周安宁,又有谁能理解她想方设法让自己“失宠”的真正原因呢?   她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散开来一样,若不是安宁听力够好,都不一定能听清呢。   “我当时也想看看,当有一个像是年轻时候的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有何反应?”   而他的反应果然在她的意料当中,大肆宠爱那女孩,像是在对她斗气,又像是在弥补什么一样。季轻颜并不难过,或许她对自己这位先是皇帝才是丈夫的男人已经没有了爱。无爱亦无恨。   那时候的他来找她,对她说,想要将那女子封为贵妃。季轻颜直接带了五个漂亮的女子,表示若是明贵人不够的话,他还可以再封几个。   凌青恒果然气得拂袖而去,同她冷战了起来。   季轻颜眼睛眯了起来,只是眼中却没有笑意。他以为他去宠爱那些同她有些相似的妃子,她就会妥协?就会感念他的一片深情吗?   做梦!   她心心念念的便是离开他身边,而现在的他也的确做到了。   安宁感受到季轻颜此时散发的低气压,没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边。   她们这屋里一安静下来,走廊中路过的人的说话内容就这样飘了进来。   “陛下对皇后娘娘真是深情一片呢。”   “是啊,算起来,陛下已经辍朝快四十天了吧。”   “逝者已逝,希望陛下快点恢复过来,我们大周不能没有他。”   安宁看到季轻颜的神色冷淡了下来,她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季轻颜反而自己回复过来,扯了扯一个浅浅的笑容,“那明贵人,我吩咐过他们,若是她没被带回皇宫的话,就给她一千两银子,送她离开。”这一千两银子,足够明贵人和她弟弟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了。   安宁点点头,她知道季轻颜一直保留着最基本的底线。   季轻颜后面没再说其他的话语,而是将帷帽重新戴上,冲着她点了下头,然后推开门,消失在安宁面前。她这一走,安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她。   她只能在心中暗暗祝福她心想事成,一路平安。   她坐在原位好一会儿,又喝了一杯茶,然后才站起身子,准备回去。   ……   在过年之前,安宁还同王翠翠一起去给绿苑上了一下坟。   绿苑后事都是王翠翠一手安排的,她还时常让人给她烧一些纸钱。   安宁看着这冰冷的墓碑,脑海中浮现出绿苑巧笑嫣然的面容,心中叹息。就算成功复仇了又如何,绿苑终究回不来了。   就连凝香阁,也已经成为了历史,消失在几个月前的一把火中。那火燃烧的十分旺盛,尽管里面的姑娘似乎都事先接收到通知,没有因此受伤,但楼却已经化作了焦土一片,老鸨的心血全部毁于一旦。   凝香和云乐在这场火之后,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再无留下踪迹。大家基本都猜得出来,这是她的报复。只是知道又如何,老鸨根本找不到凝香她们的身影。   她们甚至不曾同王翠翠告别就离开了。   安宁却想起了绿苑以前还留着两千五百两让她帮忙收着,只是凝香走了,她这钱都没法还给她,不免让她有些惆怅。   心情再惆怅,年还是得过的。   开原县并非属于京城,只需要三天禁止屠宰即可,所以过年期间,大家仍然可以吃大鱼大肉。若是安宁他们还在京城的话,这时候就得该吃素了。不过虽然已经可以吃肉了,大摆筵席这种还是不可以的,若是太显眼,被人给告了,那也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比起去年,今年的新年要冷清不少,街道上也听不到爆竹的声音。   周李氏对此倒是很开心,安静点好啊,这样聪哥儿和金宝才能好好学习呢。   她生怕两个孩子营养跟不上,每天又是炖鸡汤,炖燕窝,生生让两个男孩脸都圆了一圈。周青梅也是每天都上门看一看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欣慰。   姚父子也特地写了一张乡试的注意事项,包括不能穿夹层的衣服,所带进去的馒头都得掰开检查等等……   周家上上下下都不敢打扰到两个考生,时间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大年十五的时候,周李氏还带着他们去了一趟云水观,安宁之前就带静静过去一趟,所以懒得同他们凑热闹。不过周李氏等人回来后,都是昂首挺胸的,像是中了大奖一般。   安宁忍不住问她娘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是云水道人给他们一个学业签吗?   周李氏尽管压低了嗓门,但声音还是有着抑制不住的惊喜,“今天聪哥儿和金宝抽签了,两人都是上上签呢!这一次乡试一定没有问题的。”   她对云水道人十分有信心,这股信心显然也传染给了两个男孩,安宁见他们两个都是神采飞扬的样子。   她笑了笑,说道:“云水道人铁口直断,聪哥儿和金宝这回定能蟾宫折桂。”   心理作用也是很重要的,有信心总比考前露怯反而发挥失常的好。   她这话显然投了周李氏的好,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的,喜滋滋道:“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不过在三月份的童试之前,周李氏得先操持的的是安宁的及笄礼,尽管因为季皇后的“死”,不能大办,但这一生一世的礼仪也是马虎不得的。   周李氏虽然没打算邀请太多人过来,但一些重要的亲朋好友也是需要的。比如周慧的婆婆沈夫人肯定得作为宾客过来。   她则是开始准备挑选正宾的人选,正宾一般都得是那种德才兼备的女性师长,这个周李氏思考了一下,在宣州的那些贵妇中,满足这个条件的有好几个,比如于施璐的母亲便很不错,而且她也同周家关系很不错。至于赞者,完全可以交给卫先生。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帖子问于夫人,安玲珑的母亲安夫人就已经来到了宣州。   安夫人性格速来直爽,到了开原县后,直接登门问道:“我听说安宁已经快及笄了,你看我如何呢?”   这对周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安夫人不仅德才兼备,而且她上有公婆,下有一双子女,夫妻美满,是世人眼中妥妥的人生赢家。加上她身份高贵,有这样一个正宾,无疑是很体面的事情。   若是他们当时在京城里,以两家人之间的关系,周李氏肯定会请安夫人的,只是因为回到了开原县,又不好麻烦安夫人因为这件事而千里迢迢过来,所以周李氏根本就没想到要请她。   谁知道安夫人居然会直接过来了。   周李氏甚至欢喜到要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安夫人装作愤怒的样子,“好啊,原来这都只是我剃头担子一头热,既然你不愿,那我就走了。”   周李氏回过神来,拉住她的手,说道:“都已经来了,怎么能够放走你呢。”   她一脸的感激,“你为了我家安宁,居然从京城中千里迢迢过来……”这份情谊让周李氏感动得忍不住要掉眼泪。   现在也才正月十五,安夫人从京城里出发,最晚也是初五初六的时候,这个时间段,一般都是大家串门子招待宾客的时间。   安宁也十分感动,说道:“还是伯母疼我。”   安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宁,说道;“没办法,有个人再三恳求我帮忙,看在他面子上,我不帮都不行呢。”   安宁心中一动,瞬间想到了人选:难不成是蔚邵卿去求安夫人的?蔚邵卿同安逸成是师兄弟,几乎是安夫人看着长大的,都相当于半个儿子了,如果是他出面的话,安夫人的确很有可能不辞辛劳跑过来。   周李氏脱口而出:“是邵卿吗?”   安夫人依旧瞅着安宁不住地笑,笑得安宁面红耳赤。   她清了清喉咙,说道:“我原本还以为是伯母你疼我才过来的呢。”   安夫人笑道:“若不是因为疼你,不然邵卿他说到嘴破,我也不会来。”安宁同她疼宠的女儿玲珑是好友,而且还救过她儿子,她的及笄大礼,安夫人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几个人自然是其乐融融,安夫人又对安宁说道:“玲珑听闻这件事,也嚷着要过来,只是路上不小心着凉了,所以现在正休息着呢。等她身体好了以后,再来找你。”   安宁没想到玲珑这么讲义气,在惊喜过后,又有些担心,“玲珑身体没事吧?”   安夫人摆摆手,说道;“没事,她从小皮糙肉厚的,不比其他娇滴滴的小姑娘,偶尔咳嗽一下没事。”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是亲妈吗?简直是……她都忍不住要为玲珑点蜡了。   虽然安宁挺想去看一下玲珑的,但倘若她过去的话,说不定还会打扰到她休息,只好等身体好了再过去看望她。   正如安夫人所说的那样,玲珑果然没几天就活蹦乱跳的,身体一好,便过来找安宁,后面索性直接住周家。毕竟周家的美食实在诱人,而且安宁心血来潮或是想起前世知识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开发新彩色,让玲珑每次上门都常常有新惊喜。   周李氏也干脆将安夫人留在周家。虽然安家在开原县也是有房子的,但是哪里比得上周家热闹啊,加上她也得多多询问一下安夫人贵族及笄礼的事情。安玲珑之前及笄的时候曾经也办过,所以安夫人在这一块是很有经验的。   两个妇人凑在一起琢磨着这事,包括要邀请那些宾客来见礼,每个人的位置,到时候要说的话,及笄礼的时辰……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安宁原本以为这同她没什么关系,她到时候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可以。事实上,她想得太天真了。   这两位长辈在搞定了其他的琐事后,直接将魔爪伸到了安宁的身上。   整整一天的时间,安宁最少换了二十次的衣服,各种金钗银饰更是轮番上,务必要让服装和首饰达到一个最完美的搭配。安宁只觉得一天下来,她比跑了十公里还累,等成功选好了衣服首饰后,她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   最后挑挑选选以后,一共邀请了大约二十个观礼的妇人。   只是……   安宁忽然想起了慕清玄,也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过来,她还记得,他欠她一个说法呢。   对于那段莫名其妙的关于“表妹”的记忆,安宁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那是一颗的炸弹,随时都会炸开,让他的生活不复平静。   不仅是慕清玄,还有蔚邵卿。   不过安宁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她大概都可以接受吧。在喜欢上蔚邵卿并且同他定亲后,安宁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   时间如同流水一般慢慢流逝,一转眼,便到了二月二,龙抬头,也是安宁十五岁的生辰。   安宁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兴奋的,结果临到事头,反而失眠了,一个晚上都没怎么休息,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被叫醒。   玲珑也没比她好多少,事实上,她们两个昨晚是睡一起的,两人早上起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打哈欠。最后还是安宁一咬牙,直接拿冷水洗了下脸,这才将睡意给赶跑了一些,玲珑也有样学样的。   梳洗过后,安宁便换上了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衣裳,脚下所穿的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上身是白底玫瑰印花对襟,下身则是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整个人清雅中又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动人,脸颊的红晕便胜过了最上等的胭脂水粉。   安宁看着镜中眉如翠羽、明眸皓齿的少女,怔了怔。她知道自己这相貌一直都生的极好,却不知道是如此的好。   玲珑也换了一套活泼清新的衣裳,见她居然在发呆,连忙推了推她,“在干嘛呢?”   安宁粲然一笑,笑容竟是让背后的那盆兰花都失去了颜色,她嘴唇轻抿,抿出狡黠动人的弧度,“我只是在想,我怎么能够那么好看呢!”   玲珑直接被逗乐了,“你怎么能够那么不要脸!”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这样自己夸自己吧。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安宁的确生的好看,淡妆浓抹总相宜。   安宁哼了一声,“我知道你这是嫉妒我呢。”   玲珑想要伸手去拧她,玉容连忙喊道:“姑娘,别玩闹了,等下发髻歪了就不好了。”   两个姑娘只好丢给对方一个“都是你的错”的眼神,然后乖乖巧巧地站在床上,等着吉时到再出去。   玲珑用手肘推了推她,“今天邵卿哥哥没法来,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安宁白了他一眼,“他好歹也是御林军统领,哪里能够常常请假。从京城到宣州,来回也得二十天。”   若是她在京城里举办及笄礼的话,也就算了,偏偏是在开原县。作为一个自认为十分通情达理的未婚妻,安宁对于蔚邵卿没出现是很能理解的,更不会因此去怪罪他。对方能够亲自去恳求安夫人来当她的正宾,已经表现出对她一百分的重视。   只是心情还是忍不住复杂了起来。她知道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准备接受所谓的事实,结果,两个当事人却直接都没出现。就像是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另一只靴子的落地一样。   玲珑在那边煽风点火,“好歹也是一辈子一次的及笄呢,就不能请个假啊。”   安宁笑道:“什么时候你成了天子,便可以随意给他开假条了。”   玲珑则是装模作样了起来,“好,本姑娘再次特批蔚邵卿一年的假期,命令他必须陪同我们的安宁姑娘。”   两个女孩子在这边说说笑笑,打发着时间。   等时间到了以后,玉容便过来通知她们。   安宁和玲珑从房间里出来,来到正厅中,正厅里现在正坐着不少的锦衣玉带的妇人,能被周李氏邀请过来的,同周家的关系自然不必多说。若是平时的话,安宁肯定会一一打招呼过去。这种场合周慧肯定也在的,她站在她婆婆沈夫人旁边,冲着安宁微微笑了笑。沈夫人是作为摈者,也就是主人周李氏的助手来的。   不知道为何,安宁现在突然有点紧张了起来。   周李氏看着自己漂漂亮亮的女儿,耳边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奖,心中别提有多骄傲了,这整个宣州,谁有她会教养女儿。   等周李氏特地向云水道人问来的吉时到了以后,沈夫人先协助正宾安夫人盥洗。然后三个执事夫人分别乘着梳子、发簪和钗冠三样东西。梳子是桃木做成的,毕竟桃木象征着吉祥平安,一般来说,开原县的人家在这种场合都喜欢用桃木梳,只是品质不同罢了。发簪则是安宁之前定做的紫眼睛桃花玉簪,纯粹剔透的紫色,不需要在上面雕刻额外的繁复花纹就已经足够美丽。托盘上的玉簪桃花像是刚摘下来一般娇艳动人,又流转着紫色的神秘光芒。那钗冠则是季皇后以前送给安宁的。这双喜点翠凤冠下沿设计了七只随时要展翅高飞的凤鸟,色彩明丽,造型精美。   发簪和凤冠一拿出来,大家眼中都闪过了惊艳。在场的都是女子,对于美丽的首饰一向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安夫人亲自为安宁梳了一个随云髻,她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发髻显得灵动俏丽。等梳完头发后,又亲自为安宁插上玉簪、带上凤冠。   及笄的流程就这样井条有序地进行着,安宁原本以为她会非常紧张,等做完了全部的步骤,才发现,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周李氏倒是很激动,眼泪没忍住就掉了下来,当然这眼泪欣慰居多。   等及笄礼结束以后,周李氏又将大家请到里面的屋子吃饭,不过倒是没有准备酒就是了,毕竟周家也算是有爵位的人家,若是“孝期饮酒”被捅出来的话,那就不好了。   等吃完饭后,安宁陪同着她娘一一送走宾客。   安夫人倒是留了下来,陪周李氏再说说话。   安宁一看人都走了,就想将双喜点翠凤冠拿下,这凤冠上不仅有好几条垂下的珍珠链子,凤鸟的嘴里还叼着红宝石,整体算下来,至少也有两三斤的重量,她顶着这凤冠一个晚上了,脖子还真有点不舒服。   安夫人连忙阻止了她,说道;“不能马上摘下,得戴到明天呢。”这也是京城里的习俗之一。   周李氏在这一块有点人云亦云,见安夫人说不能摘下,便也跟着一起劝说起了安宁。安宁只好揉了揉自己的头,决定再忍几个时辰。   玲珑则是冲着周李氏卖起萌来,“伯母,我今天能带安宁去我家吗?我恰好从京城里带了一个东西,想分享给安宁呢。”   安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也跟着搭腔道:“晚上安宁也可以直接住我家那边。她们两小姐妹也可以多说说话,等日后两人都出嫁了,就没有这样闲适的日子了。”   周李氏被她这样一说,便勾起了愁绪,想到女儿几年后就要出嫁,心中的慈母心更是泛滥了起来,一脸慈爱地看着安宁,“你和玲珑一起过去好了,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明天可以睡晚点。”   等安宁做人媳妇后,就没办法像现在一样,就算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人敢说。   玲珑笑道:“我明天一定亲自将安宁送回来。”   然后拉着安宁的手,直接要去安家在开原县的宅子中。   这宅子距离周家也不算特别远,坐马车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安宁坐在车内,忍不住问道:“你刚刚那些话,也就只能哄哄我娘,什么好东西,非要这时候给我。”   真要给她看的话,不是应该刚过来就分享吗?怎么非要拖到这时候。   玲珑嘿嘿一笑,笑容让安宁想起了某种名叫狐狸的动物,有种要被坑了的不祥预感,“那东西今天才到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语气那叫一个自信。   安宁瞥了她一眼,凉凉问道:“若是我失望了,怎么办?”   玲珑唔了一声,声音十分坚定,言之凿凿,“你肯定不会失望。”   这路程本来就不愿,很快就已经到了。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玲珑拉着安宁的手,带着她走过长廊,穿过花园。   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冷,安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问道:“这不是你房间的路吧?”她来过这宅子几趟,虽然不能说是非常熟悉,但至少玲珑房间的路她还是知道的,这里更像是客房的位置。   什么东西会放在客房里呢?   玲珑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着她来到倒数第二间的客房门前,客房里面的灯亮着,隐隐绰绰可以看见一个人影。   安宁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了什么,心脏跳动得很快,手心甚至因为某个猜测而渗出了汗水。   玲珑在她耳边说道:“进去吧,好好看一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小得意,显然对自己的做法十分满意。   下一秒,玲珑直接推开门,将安宁推了进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山门。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训练过好久。   安宁冷不防被她给推了进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便跌进了熟悉的怀里。   她一抬头,眉目清朗,茂林修竹,果真是蔚邵卿,她眼睛浮现出惊喜的光芒,“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毕竟来回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蔚邵卿见她扶起,凝视着她精致的面容,微微一笑,“今天是你及笄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不来?我同陛下请了假,陛下给了我半个月的时间。”   安宁计算一下,十五天,就算他快马加鞭吧,来回也得花十二天。   不得不承认,蔚邵卿的出现真的很让她开心。   她扁了扁嘴,抱怨道:“玲珑还瞒着我这件事呢,我还说呢,她怎么突然想要找理由让我过来。”原来是因为蔚邵卿在这里。   蔚邵卿咳嗽了一声,若是在周家的话,他想同安宁呆太久都不方面,毕竟有周李氏这个长辈看着,蔚邵卿又十分需要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刷好感度,更不敢做出稍微出格的事情,只好拜托玲珑了。幸好玲珑从小就把他当哥哥看待,一听这事,便应了下来。   他嘴角勾了勾,却仍然没放开安宁的手,“是我不好。”   安宁哼了哼,目光仔仔细细地临摹着蔚邵卿脸上的轮廓,片刻之后,说道:“你又瘦了。”   恐怕是赶路赶出来的吧。   蔚邵卿却不希望安宁会因此内疚,反而说道:“大概是这段时间吃素吃多了。”   安宁一听就知道这是借口。在蔚邵卿有心遮掩的情况下,她也只能装作不知,说道:“那你这几天可得好好补一下身体,我明天便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菜。”   她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他给握着,脸颊飞起了红云,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蔚邵卿心中有点可惜,面上却依旧镇定从容的样子,“好,我大概能够在这里留两天。”   为了两天时间的见面,而来回快马奔波十多天,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得的?”   等听到蔚邵卿的回复以后,安宁这才发现,她刚刚不小心将自己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蔚邵卿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语气笃定,“我若是错过了今天的你,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今天盛装打扮的她很美,美得让他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美得让他忍不住想象她身披凤冠霞帔同他成亲的场景。心中更是溢满了骄傲与得意:幸好他及时出手,慕清玄就算有分身之术,今日也不可能出现在开原县。   至少,她今日的美能够被他给独占。   安宁听着他清越的嗓音说着这足以让所有女子沉醉的话语,感觉身体有烟花在绽放开来,她竭力想要压制住喜悦的情绪,但唇角还是忍不住勾了起来,“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现在说情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不像以前。   她顿了顿,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在别人身上训练出来的吧?”   蔚邵卿觉得十分冤枉,他只好含蓄说道:“男子在心仪女子面前,这项技能是无师自通的。”   安宁点点头,继续找茬:“所以你一开始情话说得不好,是因为我不是你心仪之人?”   在歪理这套,蔚邵卿怎么可能赢得了安宁。   蔚邵卿:“……”   安宁看着蔚邵卿那无言以对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撒娇道:“好啦,其实我相信你的。”   她只是……有点含羞,所以才反过来调戏一把蔚邵卿,来转换一下心情。   脸长得好,做什么都犯规,蔚邵卿就算无语,也显出几分的可爱。   蔚邵卿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她得意的表情,手突然有点痒。   他伸手,正要捏某人的脸,作为小小的惩罚。   安宁下意识地躲开,只可惜她似乎忘记了一件十分严峻的事情。她今天那钗冠本身带挺久,脖子正处于负荷状态,冷不防做出这个闪躲的动作更是雪上加霜,这就导致了一件悲剧的发生。   “咔擦……”声音在安静的屋内突兀地响起,安宁的身体僵硬了。   啊啊啊!她想死QAQ   脖子居然扭到了!   她一手捂着脖子,尝试着扭一下,瞬间铺天盖地的疼痛让她眼睛都飚出水汽来。   蔚邵卿显然也被这神展开给弄得呆了几秒,然后他右手握拳,抵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   安宁悲愤地看着他:他刚刚绝对是笑了!绝对是嘲笑吧!   还能不能当未婚夫妻了!必须绝交一刻钟!   ☆、第十八章 及笄真相,冷战   蔚邵卿看着安宁眼中泛着水光,心中像是被羽毛一样挠啊挠,痒得让他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只是理智在此时此刻,很应景地跳了出来,提醒着他,他若是真敢做点什么,某人肯定这回肯定不会轻易原谅的。   他收敛脸上的笑意,那轻如羽翼的叹息都可以将听到的人的心给浸得酥酥麻麻的,像是落在人耳边一样,“扭到了?我来看看吧。”   安宁想摇头,可是她现在脖子连点下头都吃力,更别说摇头了。   蔚邵卿却直接伸手,将安宁头上那钗冠给拿下来,“戴了一天,应该很累吧。”   安宁心有戚戚焉,若是别人的话应该不至于这样。但她就不一样了,她平时本来就不喜欢佩戴太多的首饰,满头珠宝,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一个发簪,一个钗子搞定。导致今日难得辛苦一回,就适应不来了。   不得不承认,蔚邵卿那钗冠一拿起来,安宁便感觉轻松了不少,嘴上仍然说道:“伯母说了,这个今天不能拿下来的。”据说是不吉利还是什么的,安宁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道理在。   蔚邵卿颔首道:“别让她们知道就可以。”   安宁嘴角抽了抽,真该让那些夸他的人看看他现在的德行,说好的君子如兰呢?她只看到了“狼”,没看到“兰”。   不过都已经拿下钗冠了,安宁实在不想再戴上,反正她又不是封建迷信份子,拿下就拿下呗。   在她思维开始发散的时候,蔚邵卿却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带着许许凉意的指尖碰触到安宁的脖子,安宁颤抖了一下,回过神,蔚邵卿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有点烫,感觉安宁的耳朵血液也要沸腾起来一样,“别动,我帮你。”   安宁深呼吸口气,努力想要心脏跳动得慢一点。   可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啊!他距离她那么近,她感觉周身都被他身上清冷如月光的气息给笼罩着,脑袋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事情,甚至连自己放在脖子上的手被拿下来都没注意到。   蔚邵卿时常执剑拿笔,所以手上还有茧子,他轻轻按着安宁的脖子,不带任何的情欲味道,只是单纯地帮心上人缓解痛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安宁也不得不承认,蔚邵卿在这一块的确比她厉害多了,刚刚一扯动就很疼的脖子瞬间舒服了不少,她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起来,享受着未婚夫的按摩服务,这可是大周天子都没有的福利呢。   蔚邵卿站在安宁身后,虽然脸色如常,但若是熟悉他的人看到他表情,便知道他此时正在放空状态,准确来说,就是走神中。   这对于蔚邵卿来说,是不得不如此的体验。手下是心上人的脖子,他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看到那白皙纤细的脖颈,如同上好凝脂一般的手感,安宁身上特有的淡淡馨香,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这一切实在让人心猿意马,脑海中全被各种不可描述的念头充满着。   圣人都可能被逼成禽兽。   蔚邵卿及时平时有时候会牵牵手、偷啄一下嘴唇,做点占便宜的福利事情,可是在两人真正成亲之前,他也不可能会化身禽兽去伤害到自己最爱的人。   于是在进行痛苦与甜蜜的煎熬中,蔚邵卿只能让思绪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按到后面太舒服,安宁都快睡着了,直到咔擦一声,让她猛地回过神来。   她对这声音阴影很大,立刻回过头,等做完这动作后,才发现,咦?真的不痛了?恢复正常了!   她又尝试着扭一下脖子,等发现原本扭了的脖子真的恢复如常了,才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真的好了呢,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蔚邵卿有些可惜只能到这里,白玉般的面容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其实我按摩肩膀也挺不错的,你要试试吗?”   安宁想了想,虽然有点心动,但还是被她压了下来。她摇摇头,说道:“不用了。”   她看着蔚邵卿眉眼之间淡淡的倦意,脱口而出:“要不,你今天早点休息?”   蔚邵卿摇摇头,依旧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我还记得之前同你说过,会在今天告诉你真相。”   安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慕清玄还没来呢,万一你们两个的说辞不一样怎么办?”   她忽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一直执着地想要寻求所谓的真相。或者说,她是在害怕吧。害怕真相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害怕她同蔚邵卿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分开。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完全投入了这段感情之中。   她这纯粹就是关心则乱,蔚邵卿投入的感情可不比她少,哪里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在安宁的面前坐下,还泡了一壶茶,说道:“这是今年的毛尖,你最喜欢喝的口味。”   这种贡茶他每年都只能拿到几罐,蔚邵卿基本拿到都拿来孝敬未婚妻了。   茶香让安宁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她手指摩挲着茶杯,等待着蔚邵卿开口。   蔚邵卿尽量以一种客观的语气说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便知道你的存在了。”   安宁抬头看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我师父,在八年之前,做了一个占卜,在大周这片土地,即将出现不完全的异世之星。”   安宁心沉了下来,异世之星……顾名思义便是来自异界的人吗?这倒是合了她的来历,只是……   “为什么说是不完全的?”她声音带着一丝的急切。   蔚邵卿道:“这点即使是我师父也算不出,他只算出你并非完全的异世之星。”   安宁皱眉,“就算如此又如何?异世之星,这个身份有什么特别吗?”   蔚邵卿叹了口气,目光同她相处,将自己的认真和复杂的情感透过眼神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因为上一个出现的异世之星,便是我先祖,昌义候蔚显。”   “按照记载,每一个异世之星的出现,都能影响天下的格局。师父他在算出这点后,便不可能放任不管,即使那并非完全的异世之星。”   “他更不可能让异世之星流落到大周之外。”   安宁脸上浮现出那位宏远大师慈眉善目的脸,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温度一点一点地从体内流逝,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蔚邵卿的话很简单,但是却给她思细恐极的感觉,若是流落到大周外的话,会如何处理?   看出她心中的不安和惶恐,蔚邵卿手覆盖在安宁手上,平时总是能给她安全感的温度,此时此刻却失去了一贯的好效果,她即使外面还披着一件大氅,依旧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里一般。   她眼眶红了红,“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是为了解决我?”   她想哭,又想大笑。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又是何德何能,能让大周的侯爷亲自做起了监视的活。   嘴角扯了扯,最终只扯出一个比笑还难看的弧度。   蔚邵卿道:“一开始是这样……”这点他无法否认,他更无法欺骗她。毕竟还有慕清玄在呢,即使他动了手脚,导致慕清玄这些天根本没法到来,可是迟早有一天,慕清玄还是会亲自过来找安宁的。   安宁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所以我应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难怪,难怪他从以前就说总有一天她可能会恨他,他们两人的相识,甚至源于欺骗。   “不会有这样一天的。”   安宁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水雾,让原本模糊了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想,却又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去,如果一开始的喜欢也是刻意的……   “即使我哪天选择了南夏?”她知道自己不该说这话,却又忍不住脱口而出,现在的她心底隐隐绰绰怀着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痛苦的想法,明知道语言是伤人的利器,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蔚邵卿的脸上闪过一丝的痛楚,仿佛只是单单想象这可能性,都足够让他痛苦万分,他声音有些沙哑,“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同你兵戎相见。”   安宁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又是酸涩又是温暖,这种情绪太过复杂,复杂得她分不清自己现在对面前这个人到底是爱是恨。   她深呼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大的不安,“你是真的爱我吗?真的不是因为你师父的意思?”   话音刚落,蔚邵卿的神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安宁从未听过他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说话,“你这句话,不仅看低了我,也看低了你自己。”   安宁张了张口,有些后悔,嘴巴却失去了一贯的伶牙俐齿,最后倔强地重新合上。   她垂下眼睑,对于留下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以爱之名,心甘情愿地困住她。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却还是抑制不住这个念头的生根发芽。   令人难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安宁……”   安宁抬起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那双眼睛一直以来都让她沉醉不已,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只给她带来了绞痛的心情。   “蔚邵卿,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蔚邵卿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么,如果一开始的我选择离开大周,回到南夏,你是否会杀了我?”   蔚邵卿知道这时候的他不能点头,可是他却不愿欺骗她。   那时候的他仅仅只是奉师命出现在她身边,更多的因为她的身份而当做一个不稳定的炸弹。那时候冷淡疏离的蔚邵卿也不曾想过这份关注的心情会在有一天变质成爱情。   “我会。”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安宁反而笑了,笑容带着一丝的讽刺。   她该如何相信他?   她闭上眼,压下了心中翻滚的全部情绪,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褪去了所有的情绪,回归到漠然,“我先走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现在的她很难继续面对他,她只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最初见到他出现的甜蜜化作了穿肠毒药,灼得身体无一处不痛。   安宁的脑袋乱糟糟的,她站起身子,却因为力道太大,手甚至撞上了桌子,在手背留下了一片的红色。只是肉体的疼痛哪里比得过心中的煎熬,现在的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蔚邵卿下意识想要拉住她,却只抓住了一片的空气。   他的身子像是压着千斤重的石头,只是默默地看着安宁离开的背影。他曾经猜测过安宁会有的反应,也猜到她会生气,却不曾想过,她的反应如此的大。   蔚邵卿不知道的是,安宁所害怕的不仅是最初带着欺骗的接近,心中更为恐慌的却是这份爱情很有可能都只是谎言。   对于一个第一次投入爱情之中的少女,这才是足以摧毁她所有意志力的毒药。   蔚邵卿的手紧紧握着,青筋凸显。   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仿佛要化作一个亘古不变的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目光落在桌上的钗冠上,伸手将钗冠拿起。   门却被重新打开,安玲珑气鼓鼓地出现在蔚邵卿面前,语气带着指责,“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吵架了吗?”   刚刚安宁回去的时候,样子一看就很奇怪,失魂落魄的,好好的走路,甚至差点撞到柱子了。玲珑所见过的安宁一直都是自信狡黠,脸上总是带着盈盈笑意。她从未看过这样的安宁。   “她怎么了?”蔚邵卿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玲珑冷哼了一声,“你都能把她给气成这样了,还来关心她做什么?”   在两个人吵架中,玲珑下意识会认为是安宁吃亏,毕竟安宁是女孩子,至于蔚邵卿,从小她就没见过他吃亏。   蔚邵卿依旧是那种不疾不徐的语气,“你等下让大夫看一下她的手。”   玲珑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你就不会亲自在她面前关心表现一下吗?就算你做错了事情,安宁一向心软,又吃软不吃硬,你好好表现一下,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这两人平时都比她厉害多了,结果在感情上却还得让她一个没谈恋爱过的女孩子来教导,真是没救了。   “还是不用了。这两天,她恐怕暂时不想看到我。”   这是玲珑第一次在蔚邵卿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痛苦、无奈、纠结……   她怔了怔,沉默了下来,似乎意识到这两人之间的问题并非她之前所想的那样,只是简单的吵嘴。   她有些害怕,语气透着担忧,“你们两个不会分开吧?”这可是蔚邵卿亲自去请的指婚,还是前国师定下的日子,应该没那么简单解除吧。   蔚邵卿的语气十分坚决霸道,像是在说着太阳从东边升起这样的真理一样,“不会的。我们两个不会分开的。”   他也不会容许的。   蔚邵卿在大多数时候,面对安宁一直都是纵容宠溺的,但他骨子中却仍然有着男人的独占欲,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玲珑怔了怔,不知道为何,见到蔚邵卿这种强硬的表态,她反而对这两人放心了。   从小到大,蔚邵卿一直给她一种无所不能的印象,这种印象已经植入她的头脑中,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是啊,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他们两个肯定没有问题的,毕竟他们喜欢对方的心情不是假的。   她心情一好转,看到蔚邵卿手中拿着安宁那个钗冠,失笑道:“真是的,这个还没过明天,怎么能摘下呢。邵卿哥哥和安宁一样胡闹。”   说罢,直接从蔚邵卿手中接过这凤冠,“我还是拿回去给安宁戴上吧。”   蔚邵卿没说什么,只是任她拿了过去。   房门重新关上,蔚邵卿收回视线,他的内心远远没有刚刚在玲珑面前的那样淡定从容,在拿着凤冠的时候,更是因为手太过用力,而被尖锐的东西给扎上,血一点一点地落在地上,他仿佛没有注意到一样,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大有要坐到天荒地老的趋势。   ……   在玲珑拿着凤冠回来的时候,安宁正趴在桌上,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前面的空气,就连玲珑推门进来的声音都没听到。   她现在的心很乱,乱得什么都不想去想。   蔚邵卿。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就像是被针给扎了一样,细细绵绵的疼痛。   他们的开始源于欺骗,感情也因此蒙上了一层的阴霾。他甚至,曾经想过杀了她。   她嘴唇紧紧抿着,牙齿咬出了隐约的压痕。   “你们两个真像啊。”玲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安宁下意识用手背抹掉眼中的水雾,说道:“你来干嘛呢?”   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下吗?   玲珑一点都体会不到她现在脆弱的少女心,白了她一眼,“这是我房间,我不回来这里,该去哪里?”   “你们两个石头夫妻!刚刚我去找邵卿哥哥的时候,他也是和你一样,和石头没什么差别。只不过你们两个一个是望夫石,一个是望妻石。”   安宁听到蔚邵卿的名字,神色变得漠然起来。   玲珑看她这表情,心中也在疑惑,这两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看起来这么严重。只是这是人家的隐私,玲珑又不好意思问,她只能转移话题,说道:“看,我帮你把你的凤冠拿来了,你落在邵卿哥哥那边了。”   她将钗冠放在桌上,又上前一步,捏着安宁的手,细细地检查。   安宁怔了怔,问道:“怎么了?”   玲珑将手心手背都检查了一下,发现安宁的左手果然有点红,甚至肿起了一些,也亏得安宁自己居然没感觉。她没好气说道:“还不是邵卿哥哥让我检查的。”   又来了。那种心脏被藤蔓拉扯的感觉。   安宁正要收回自己的手,说道:“没事,明天就消了。”   玲珑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说道:“别,我特地把你带回家的,倘若明天肿的更厉害了,我到时候怎么面对你娘啊,说不定你娘再也不会让我登门呢。我把她好好的女儿害成这样,还是在及笄这种大日子中。”   安宁勉强勾了勾嘴角,“我娘那么喜欢你,才不会不让你上门。”   “再喜欢也比不过她自己的宝贝女儿啊。”   玲珑拉着安宁坐下,这时候安家的丫鬟也拿来了医药的箱子——这种医药箱还是玲珑特地向安宁学习的,她刚刚回来之前就让丫鬟带过来。   玲珑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那种消肿的药膏,给安宁涂抹上。   安宁任凭凉凉的膏药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等涂抹好了以后,她叹了口气,问道:“我该睡哪里?”   玲珑略一沉吟,说道:“随你,你是寿星你最大~看是要和我一间屋子,还是睡客房都可以。”反正安家不缺房间。   “还是睡客房好了。”安宁觉得以她今天这种情况,恐怕很难睡着,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离他的客房远一点。”她若是没说清楚的话,玲珑这死丫头说不定真的做得出把她房间安排在蔚邵卿隔壁这种事情。   玲珑撇了撇嘴,一脸惋惜,显然刚刚的她就是在打这个主意。   安宁无语了。不过被玲珑这么一打岔,她的情绪好转了不少。   玲珑让小云带她去客房,今天玲珑拉她过来的时候十分突然,安宁甚至没有带上玉容和桂圆,准确来说,是来不及带上。玲珑自然不可能让安宁一个人住客房,便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照顾安宁,反正小云和安宁十分熟悉。   玲珑说了一下客房的位置,小云便在前面带路。安宁这次过去的时候,没忘记将自己拿钗冠也一起带上。   玲珑这回果然没有故作文章,她安排的客房的确距离蔚邵卿挺远的,同玲珑的房间倒不算特别远。   小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烧起了屋内的碳,然后便去准备热水,打算让安宁梳洗一下,好早点休息。   安宁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的视线落在钗冠上,然后就愣住了。   钗冠上最左边的那只凤凰上面被红色的液体给涂抹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凤凰上面尖锐的一个角上也残留着血液。   这钗冠在今天只过了三个人的手,安宁的手没受伤,玲珑也同样如此——以玲珑的性子,若是不小心扎到的话,肯定嚷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么想来,这血液是谁的,一目了然。   他受伤了?   玲珑怎么没说?   尽管还在因为他的事情而伤心难过生气,但是在发现他受伤后,脑海中涌现出来的第一印象却是担忧。   是啊,以他的性子,即使受伤了,恐怕也会隐藏得好好的,甚至还会装作没有这回事吧。   安宁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拉扯成两半一样。   一个冷眼表示,管他做什么呢。他可是欺骗了你感情的人。在说了,他最多也就是被这钗冠扎一下手,流几滴血,不痛不痒的,有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只是他的苦肉计呢。   另一个则担忧表示,蔚邵卿肯定不会主动去处理伤口,谁知道这钗冠当初在制作的时候,都涂抹了哪些重金属,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万一他的手因为没好好处理而留下疤痕呢?那样一双足以当做艺术品的手,若是留下痕迹的话,那就不好了吧。   两个小人在她脑海中掐成一团,她感觉越发的心烦意乱起来。   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至少还是过去看看一下好了。   她站起身,正要出去,却差点和手里抬着热水进来的小云撞了个正着,“姑娘要去哪里呢?”   安宁回过神,离家出走已久的智商总算重新回笼,“有伤药吗?给我一些。”   小云放下手中的盆子,说道:“等姑娘洗漱好后,我再去拿药回来重新给姑娘上一遍。”她以为安宁市想要洗手后重新抹一遍。   安宁摇摇头,说道:“我要那种金创药。”   小云直接把整个医药箱子都给拎进来,里面的药种类十分齐全,外敷的,内服的,消肿的,消炎的,总有一款能够满足大家的需求。   安宁从里面挑选了两瓶,清洗的工具也一起准备了,然后再站起身,去蔚邵卿的房里,小云哪里能够让她一个人在晚上走着,即使这是安家,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会出现问题。   她连忙跟在安宁身后。   虽然安宁的客房算是宅子中的最西边,蔚邵卿那边则是最东边,不过因为这宅子是三进的,并没有京城的安家那么大,所以安宁走了一会儿后便走到了。   她走到蔚邵卿的房门前,反而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站在门前,没有马上敲门。   小云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安宁在门口发呆了大约一刻钟。春天夜里的风还是挺凉的,一阵风过来,钻进她的脖子中,让她回过神的同时也打了个颤抖。   她正要抬手敲门,门却已经开了。   蔚邵卿静静地看着她。   安宁放下自己的手,垂下头,视线落在蔚邵卿的手的位置,只可惜他的手被袖子给遮挡着,所以安宁根本就看不见他手的具体情况。   她努力压下心中载浮载沉的念头,尽量用平静冷淡的语气说道:“不让我进去吗?”   事实上,蔚邵卿在她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在万千人中,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区分出安宁的脚步声,不需要任何理由,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直觉。   就如同安宁因为近乡情怯而在门口迟疑着要不要进来,别看蔚邵卿之前在玲珑面前一副游刃有余坚定不移的样子,其实他内心的担忧不会比谁少。   安宁在外面多呆的一分钟,便是对他的凌迟和拷问,他甚至担心她之所以过来,只是为了同他一刀两断。   即使再镇定从容的人,在面临感情的时候,也难免会有关心则乱这件事。   直到感觉到安宁似乎因为夜风的缘故打了个颤抖,担忧还是压过了一切,蔚邵卿才会先开门。   他侧了侧身子,让安宁进去。   安宁依旧是冷淡的语气,“手伸出来。”   蔚邵卿呆了一下,想起了什么,随后唇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勾起,笑容越来越大。   安宁总觉得这笑容很碍眼,有种她输了的感觉,她给自己这一不理智的行为找了理由,“你别想太多,只是若是你的手留下伤口了,我又如何同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交代。”   “不需要交代。”蔚邵卿毫不犹豫说道。   “她们的想法同我无关,她们也不可能会和我有别的关系,所以不需要什么交代。”他唯一需要交代的就只有安宁。   尽管蔚邵卿没有将未尽的那话语说出口,但安宁在这一刻分明读懂了他的想法。   她垂下眼睑,认认真真地看着蔚邵卿的手,他的右手手掌果然有长长的一道伤口,伤口还没完全结痂,还有血丝渗出。亏得这人居然还能够坐在这里无动于衷!   安宁心中浮起了深深的怒气,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蔚邵卿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像是泄愤一般,她在给蔚邵卿清洗伤口的时候,力道大了几分。   等蔚邵卿下意识地缩了下手后,才呆了一下,只是后面的动作要轻柔了许多。   事实上,对于蔚邵卿来说,那点无关紧要的痛楚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只不过是在使用苦肉计罢了,只是想要打赌一下,安宁是否会对他心软。   而他也的确打赌成功了,即使心里再生气,安宁的心中终究有他,终究还是喜欢他的。   安宁速来心软,只要感情还在,他便有的是法子让她原谅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充满了喜悦欢欣,原本萦绕在他周围冷凝的气息一扫而空,像是从寒天雪地步入了融融春日中。   安宁也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转变,语气越发冷淡,“我们还在冷战中。”   别以为她跑来给他包扎伤口,就已经是原谅他了?   想得美呢!   即使安宁冷漠脸也无法影响他现在的好新奇,蔚邵卿含笑道:“好。”   安宁眼皮跳动了一下,好个头啊!   给蔚邵卿清洗过伤口,又涂抹上膏药,安宁正打算用绷带,然后才发现居然没带白色绷带过来,她犹豫了一下,回去拿的话,来回又得花十分钟,实在麻烦。   她干脆拿出自己清洗过,还没用过的一个备用手绢,当做临时的绷带来使用。粉红色的手绢上绣着一朵娇嫩的桃花,充满少女气息的手绢同蔚邵卿这个人实在很不搭。   安宁嘴角勾了勾,用一种恶作剧的心态绑了一个十分可爱的蝴蝶结。   蔚邵卿十分淡定地看着安宁努力败坏他形象。对于她来说,他宁可看到安宁对他恶作剧,也不愿见到她冷漠的面容。   这样就很好。   安宁检查了一遍,看到没有多大问题,便放下了这件事。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不少,到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她转身刚要离开,蔚邵卿却拉住了她的袖子。若是平时的话,他肯定是直接拉手,只是拉手也是要看场合的。   在今天这种情景,蔚邵卿有种直觉,他要是拉手的话,恐怕安宁很有可能十分不给他面子,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拉住袖子。   正如同他所料到的那般,安宁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还是没有马上把袖子抽出来。   蔚邵卿眸光翻滚着诸多的情感,“冷战的话,要多久?”   安宁怔了一下,嘴唇抿了抿,“等我回京城再说。”   等聪哥儿他们考完试,出了院试的成绩,回到京城最快也是四月份。这几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她想清楚这些事了。   蔚邵卿见她没有直接要否认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是还需要一个整理的时间,也不愿去逼迫她,他微微一笑,直接将自己的外衣往她身上套。   安宁呆了几秒,再次重申:“我们现在在冷战。”   所谓的冷战就是谁也不理谁。   蔚邵卿点点头:“你可以单方面对我冷战,但是也不能阻止我对你好吧。”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又是一贯的温柔宠溺,“外面风大,我不希望你及笄所留下的印象便是着凉生病。”   安宁实在无法反驳,或者说即使是现在说着要冷战的她,也依旧贪恋着他所给与的温暖。这样的温柔,真的只是装出来吗?   她抬眼望向蔚邵卿,对方漆黑的眸子中所蕴含的情感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就这样直接坦然地摊在她面前,像是等待着她的回复。   安宁下意识地握住了外套的边沿,垂下眸光,说道:“我先回去了。”   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蔚邵卿看着安宁离开的身影,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因为她今晚的到来而平复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不是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包扎着伤口的手绢,眉眼之间浮动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半晌,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最多大后天就得出发回到京城。千辛万苦日夜兼程来到开原县,倘若这难得的见面时间都得冷战,这种煎熬实在难以度过。非常时期,还是得使用非常的手段。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的坚决,然后轻轻摩挲着手上的伤口。   ……   安宁回到客房,梳洗过后,钻入被窝中准备休息。   小云则是睡在外间的榻上,若是安宁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喊她。   屋内的灯光被吹灭,今晚的星光和月光都比较暗淡,静谧的黑暗笼罩着这房间。   安宁睁着眼看头顶的天花板。   在冷静下来以后,不用人疏解劝导,她便察觉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杞人忧天。蔚邵卿是何等骄傲之人,他哪里是哪种会使用感情这种手段捆绑住女孩子的人。他一向光明磊落,不喜欢耍阴谋诡计。或许一开始他的接近的确是因为那预言,可是后来的发展却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他们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情况下,为了大周而杀了一个有威胁的人,这种选择再正常不过了。易地而处,她恐怕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昌义候对于大周的贡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难怪宏远大师和蔚邵卿当初两人都如临大敌。   在两人定情定亲的情况下,他明明可以隐瞒这件事,欺骗她说那时候的他不会杀她,只是他还是选择对她全盘托出。   她脑海中浮现出蔚邵卿最初的话语,“或许有一天,你会恨我。”   那时候的他,大概也想过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吧。   他甚至还对她做过了好几次的警告。   安宁合上眼,感情若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因为言语而解除就好了,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吧。   承认吧,承认还是喜欢他,才会努力为他找了这么多的理由。   安宁侧过身子,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未出世的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慢慢的,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便放任自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还是休息好了,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第十九章 蔚邵卿入魔,杀意   安宁之前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不能心软,必须要记住他们两个现在在冷战当中。即使日后有可能会原谅他,那也不能在两天之内,不然说好的冷战口号都要成为了笑话。   只是在第二天早上早饭时间,看到那手绢上浸满了鲜血,安宁原本平静的脸还是轻而易举被打破了。   为什么一道小小的伤口会留那么多血啊!她昨晚包扎好了以后,明明没再出血的!   气愤,心疼,二者兼有。   安宁因为那伤口的缘故,一个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属,吃的东西比平时要少一些,只夹了一个豆皮包子,再喝了一点牛乳。   安宁在京城的时候,也常常上安家门同玲珑玩耍,有时候晚了也会留下来住一天。因此安夫人对于安宁的胃口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一起吃过好几顿饭了。   她嗔怪地看了安宁一眼,“是伯母这里的饭菜不合你口味吗?若是把我们漂亮的小姑娘给饿着了,等回去后,你娘肯定要不依了。”   安宁有些郝然,又端起一碗的小米粥,就着几样相当开胃入味的酱菜吃了半碗。   蔚邵卿吃得也不算特别多,一碗粥、一个饽饽便解决了他的早餐。   安宁在吃饱后,原本烦躁的情绪多少平复了下来。心绪一清醒,就比较不容易关心则乱了。她昨天伤口明明包扎得很好,还检查过,怎么可能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变成这样。估计是蔚邵卿自己给弄的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苦肉计。   她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生气对方还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回事,在自己的伤口上动手脚,也不怕日后真的留下疤痕。好笑的是,蔚邵卿还真笃定自己会吃这套。   比起蔚邵卿更好笑的是,自己的确会因此心软,这种被吃得死死的现实让她心中浮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憋屈心情。   她咬了咬下唇,在吃过饭后,对玲珑说道:“你记得让人看蔚邵卿的手,我先回家去了。”   然后又同安夫人说了一声以后,又坐马车回去了。玲珑将她送出门口,又亲自看看好友上了马车。   等马车轱辘声渐行渐远后,她转过身,恰好看到蔚邵卿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多久了。   她将之前安宁说的话跟蔚邵卿说了一遍,见蔚邵卿的神色暗淡了几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因为什么原因而吵架,不过我觉得,你拿自己的身体做文章实在不应该。”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蔚邵卿的眼中有红光一闪而过。   玲珑眨了眨眼,一凝神,发现红光已经不见了。   她皱起了鼻子,看来是他眼花了,居然会看到有红光,心中不免也觉得好笑。   玲珑叹了口气,对蔚邵卿道:“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份上,这几天我也会努力跟安宁说好话的。”   蔚邵卿只是嗯了一声,背手回去。   他右手的手绢已经被血给浸满,伤口似乎比原来还要更长一些,可是他却仿佛不将这伤口放在眼中一样。   ……   安宁说冷战,就冷战。   回到家里的她,甚至连蔚邵卿来到开原县的消息都没告诉她娘,不然以周李氏对他现在的热心程度,肯定会邀请他上门招待的。   她话都已经那样说了,蔚邵卿恐怕不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上门的。   安宁在周李氏面前装得一如既往的样子,周李氏好不容易忙完安宁及笄的事情,现在重心便转移到两个孩子的考试上,加上安宁的演技又挺不错的,所以她还真没发现出什么端倪。   说起来,作为宣州的名人,也是现在宣州身份最高的女孩子——县主的品级可不低,放京城里都算不小的人物,她的及笄礼自然也是备受关注。只可惜安宁现在已经定下亲事了,而且定亲的对象还是一个侯爷,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打安宁亲事的主意呢。   蔚邵卿来到开原县的事情,安宁回来之前也同玲珑说过,玲珑自然不会对周李氏透露这事。只是这事瞒得过周李氏,但肯定瞒不过玉容。安宁也没想过要隐瞒玉容,直接告诉她,她同蔚邵卿之间现在出了点问题,她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   玉容虽然心中很是担忧,但还是顺着安宁的意思,将这件事给彻底隐瞒了下来,在她的帮助下,周家上上下下都不知道这件事。   安宁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得做下决定,只是心中的那个结仍然无法彻底解除。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矛盾的一个人。   除此之外,让她尤其害怕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她与南夏的渊源。   宏远大师是出了名宅心仁厚的一个人,可是这样的他却会下达若是有朝一日她返回南夏,便杀了她的命令。可见她同南夏的渊源比她想象中的更深,深到他十分确定一旦她知晓所有身份,便会选择站在南夏那边。   安宁的眉眼中涌起了一丝的疑虑,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   原本慕清玄向她表示,会在她及笄的时候告诉她全部的事情的。   可是这回的他却食言了。   在慕清玄眼中,自己可是他的表妹,重要性不言而喻,及笄也是女孩子一生中仅次于成亲生子的大日子。究竟是什么缘故拖了他的脚步?难道是半年前南夏王驾崩的事情吗?慕清玄一心想要复国,南夏越混乱,对他就越是有利。南夏王的死对他来说,无疑是好事一件,说不定他正忙着复国的事情,无暇分身。   她想来想去,觉得只能让笑儿帮忙调查一下。她前段时间便让笑儿也一起把南夏能接收到的势力都接收了,所以偶尔也会传来一些南夏的消息,就连之前南夏王的死也是笑儿通知她的。   笑儿对她的命令自然是无所不从,她点点头,说道:“恰好那只黄花梨木的商队快回来了,想来应该也会带回一些消息吧。”   安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在家里则是每天批改两个侄子的文章,以及出各种练习卷子,好用这种忙碌的方式让她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   人一忙起来,果然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她一整天睁眼闭眼都是之乎者也,脑壳隐隐生疼。   晚上入睡之前,玉容还给她揉了揉太阳穴,揉没一会儿,便发现自家姑娘因为太困,已经直接睡着了,她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投下了贝型的阴影,面容轮廓清丽动人。   玉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然后吹灭了房间里的烛火,自己则是在外面的榻上休息。   半个时辰以后,无论是玉容还是安宁都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房间里只有她们轻轻的呼吸声。   原本虚掩着的窗户却突然打开,蔚邵卿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房间中,落地无声。只是现在的他周遭却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以往的蔚邵卿一举一动都犹如谪仙一样超凡出尘,现在的他依旧是俊美无涛的面容,茂林修竹的身姿,只是眼中却有着红色的光隐隐浮动,为他增添了邪魅的气息,仿佛仙人不小心入魔一般。   只是眨眼的瞬间,他便已经从窗子来到了安宁的床前。   望着安宁的眼神也不复过去的深情和宠溺,反而多了一分的杀意和占有。   他不需要有弱点,也不能有弱点。   他那双纤细的手伸出,微微弯下腰,手覆盖在她脖子上,只要轻轻的一握,手下这脆弱的脖子便会被他给拧断,他便再也不需要体验那种入魔的煎熬,也不需要再担心失去后的痛苦。   是啊,只要轻轻一拧,所有痛苦的源泉就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无烦忧。   这样的念头太过吸引人,他的手不自觉用力了几分,手下那宛若凝脂的触感是如此的熟悉,沉睡中的她睡颜美好,嘴角还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意。   蔚邵卿的眼中闪过挣扎的神色,手偏偏无法用力拧下,反而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温柔地摩挲着,充满了珍惜的味道。   下一刻,蔚邵卿松开手,另一只手的匕首在夜色中划过锋锐的光芒,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半点都不犹豫地插入自己的手中,血涌了出来,伤口所带来的疼痛让蔚邵卿眼中的红光一点一点地褪去,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安宁一眼,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的手轻轻抚着安宁的脸颊,再次睁眼的时候,眼中原本翻滚的所有情绪都沉淀了下来。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之中,因为速度来看,甚至只能捕捉到残影。只有窗户擦咔的一道声响告诉着入睡的两人,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   安宁这一个晚上睡得出乎意料的安稳,只是她睡到一半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做了一个被人推水里的噩梦。只是这噩梦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在没有怎么影响到她睡眠质量的份上,安宁也就当做没有这回事了。   她从床上起来,视线忽的一凝,在她床不远处的地上,有黄豆大小的血,血液暗淡,显然有一段时间。   安宁从床上下来,弯下腰,皱着眉看着这里,这血是哪里来的?   玉容正好端着准备梳洗的热水进来,见到安宁蹲下在研究什么,连忙道:“早上天凉,姑娘怎么不披一件外套呢?”   说罢,连忙将一个米白豹纹镶边翻毛斗篷给安宁披上。   安宁问道:“这血怎么来的,你们谁受伤了吗?”   玉容想了想,说道:“姑娘你忘记啦?昨天桂圆切水果的时候一不小心切到手,说不定就是那时候不小心滴下来的。”   她这样一说,安宁便想起来了,叹了口气,说道:“桂圆总是这样莽莽撞撞粗心大意的,也不知道这个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成功找到了原因,她不自觉松了口气,便将这件事丢开手了。   玉容服侍着安宁梳洗后,又让人将地上的血迹给清洗干净。   今天的安宁依旧是出练习题,一直忙到晚上后,玲珑才过来告诉安宁,蔚邵卿明天一大早就便要回京城了,还给了安宁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具体的时间和路线。   安宁心里十分清楚,玲珑其实是希望她去送蔚邵卿一趟的,毕竟蔚邵卿为了安宁特地请了半个月的假期,而且这假期大半时间都用在奔波上,即使他武功高强,疲惫感却不会因此减少。   无论安宁和他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但蔚邵卿对安宁的情谊却是实打实的,半点都没掺水。   玲珑没说的是,她一想到蔚邵卿辛苦了一趟,却连个送行都没捞到的话,未免有点可怜。   安宁没直接给玲珑回复,只是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却也没说要去还是不去,玲珑看了半天,也没从她脸上看出点痕迹,半晌之后,才鼓起腮班子,一脸郁闷地走了。   安宁展开纸条,发现蔚邵卿离开时间还挺早的,凌晨五点钟的样子,在初春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天还是灰蒙蒙的。   蔚邵卿之所以定这么早,恐怕一部分原因是帮她做决定吧,毕竟这时间点她不好起来去送他。这同季延一当时的情况并不相同。季延一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一离京城,恐怕好几年后才会回来,所以即使再早,安宁也会过去送他一程。   可是蔚邵卿就不一样了,安宁已经同他说好要冷战,在离开安家宅子后,也不曾再去看他一面。两人四五月份又会在京城中会面……这送行最多也就是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她咬着下唇,从未感觉自己是如此优柔寡断的一个人。   她直接将笑儿叫了过来,问道:“倘若是你的话,你会选择怎么做?”   她没有问玉容和桂圆,这两人肯定会多少偏向蔚邵卿,特别是玉容。而笑儿的立场则是更偏向她,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   笑儿托着腮,看上去像是个娇憨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真实模样的人肯定无法想象她面无表情手刃敌人的冷酷模样,“姑娘想见他吧,如果不想见的话,就会直接将纸条给烧掉了,而不是在这里踌躇着。你犹豫了,代表着你心动了。”   安宁眉一扬,直接用火折子点起火,将纸条给烧掉了。   笑儿吐槽道:“姑娘都已经看过纸条的内容了,烧不烧没差别吧。”   安宁从来不知道笑儿还挺有吐槽的本事的,而且吐槽得还挺犀利的。   她想了想,她是说要同蔚邵卿冷战,所谓的冷战就是谁也不理谁,只要不说话,仍然算是冷战吧。   她略一沉吟,说道:“你今天帮我在福客来定一个房间,嗯,要靠窗的,二楼或者三楼。”   笑儿站起身子,点点头,行动力十足。   没一会儿功夫便告诉安宁已经好了,春天并非客流多的季节,几乎每件客栈都有空余的不少房间,所以笑儿没花多少功夫便已经搞定这件事。   另一边玉容显然也收到了蔚邵卿要离开的消息,一整天都欲言又止地看着安宁。   安宁虽然有些好笑,却没有想要告诉她这件事的想法,告诉玉容的话,那等于蔚邵卿也知道了。那么她悄悄送别的意义就没有了。   虽然平时她屋内都是玉容和桂圆守夜,但偶尔笑儿也会轮值一下。   比如今天笑儿就自动请缨了一把,因为这种事也曾有过的缘故,另外两个丫鬟都没有产生怀疑。   安宁同笑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之所以会选择告诉笑儿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笑儿武功也挺不错的,足够带着安宁顺利偷溜出去。   因为是五点送行的缘故,安宁平时又差不多是十点钟休息,还能先睡一会儿。   等睡到差不多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她和笑儿便先后起来。   春寒陡峭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在这个时间,要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实在痛苦。安宁用尽最大的意志力,才成功离开被窝,颤抖着身子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   这个时间点,为了不惊动人,笑儿也不敢出去打水,幸好睡觉之前,安宁十分明智地先在屋内准备好了一桶的水。屋内烧着碳,水虽然是凉的,但也不至于冷得受不了。两人用这盆热水洗了一下脸,笑儿将暖手炉塞在她手上,然后直接一个公主抱,抱起安宁,从窗户飞了出去。   寒风灌进脖子里,安宁缩了缩身子,被一个女孩子抱着跑的经历,还挺特别的。   安宁白天的时候也安排过,今天晚上值勤的护卫正是二号他们,他们对于安宁她们的离开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笑儿所定的房间在二楼,为了方便起见,她出来之前将窗户给打开了,所以两人并不需要将掌柜和伙计吵醒,直接从窗子进去就可以。   笑儿的身手虽然不错,但是抱着安宁一直使用轻功,气息不免也乱了起来,她站在安宁旁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安宁从怀里拿出两个面具,她和笑儿一人带上一个,这两个面具蔚邵卿都没见过,戴上以后,就算目送他们离开,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笑儿将房间的灯点亮,陪安宁坐在窗前,说道:“要不姑娘你先休息一下?等下他们来了,我再喊你,省的还得吃冷风。”这客栈可不比家里,没有烧炭,虽然棉被颇为暖和,但安宁她们两人又不是来这里过夜的。   安宁摇摇头,“还不到两刻钟时间,也没法休息多久。”   她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手里还拿着暖手炉不时地拿已经暖来的手拍了拍自己被风吹的有点冻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蹄声响起,安宁精神一震,往楼下看了看。   这时间果然正好是蔚邵卿出发前往京城的时间,蔚邵卿来回的时候显然是骑马的,一个长长的队伍,他恰好是在为首的位置。一身青衣被寒风吹起,衬托得越发清俊飘逸。   他队伍走得并不算快,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安宁看着他从面前经过,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就这样目送他离开,她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有点酸,有点涩。   她眨了眨眼,庆幸自己是在楼上。   在蔚邵卿经过她窗前,距离她大概一百米的位置的时候,蔚邵卿却突然转过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安宁多心了,她总觉得蔚邵卿的目光似乎对上了她。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身子往里缩,又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现在可是带着面具的,而且又在客栈中,怎么可能会被发现是她。说不定蔚邵卿只是因为这一排的客栈房间只有她这间才是亮的,所以才回过头。   其实蔚邵卿只回头看了她几秒钟,安宁却觉得那几秒格外的漫长,颇有一眼万年的感觉。   直到蔚邵卿转过身,她才感觉刚刚停滞了的时间又重新流动。   安宁匀了匀呼吸,唇角微微勾起,等目送蔚邵卿的队伍越来越远以后,才站起身子,准备等下就让笑儿继续带她回去。   ……   蔚甲在经过周家的时候,见他家少爷没有停下的意思,忍不住出声:“少爷,不等等嘛?”说不定周姑娘很快就要出来了,女孩子嘛,脸皮总是比较薄一点。   蔚邵卿摇摇头,从他唇角上扬的弧度来看,他现在的心情相当的不赖,身上原本冷凝的气息也转成了和风细雨。   “真的不用?”蔚甲再次问了一遍,这对于他来说,是鲜少发生的事情。   蔚邵卿嘴角勾了勾,“她已经来送过了。”他刚刚便已经看到她了。   无论换什么样子,无论距离多远,他都能够一眼认出独一无二的她。   “咦?”   蔚邵卿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拉了拉缰绳,脚下的马冲了出去,如同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其他的人怔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哒哒的马蹄声清脆地在更深人静的无人街道中响起,由近而远。   ……   等到那队伍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后,安宁转过头,对笑儿笑了笑,“好了,我们回去吧。”   笑儿点点头,再次将安宁抱起,然后以同样的方式送安宁回到房间。两人都解下外套,往被窝中钻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下一桩心事的缘故,安宁下半夜这一觉睡得挺好的,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蔚邵卿在与不在,她的日子都是这样过。   玲珑和安夫人在二月五号的时候,也回京城去了。她们两个这次过来主要便是为了安宁的及笄,如今仪式已经结束了,自然得尽快回到京城里。因为两家人再两三个月就会见面的缘故,安宁她们倒是没有依依不舍的感觉。   二月十四号的时候,去南夏岛的商队也回来了,扛着许多的黄花梨木。这些黄花梨木的品质都很高,肌理如行云流水,或隐或现,其中有一个是十分珍贵的鬼面。商队他们所扛回来的这些,恐怕打造三批的嫁妆嫁妆都是够的。   而且也不知道他们过程中还路过那个地方,居然顺便扛了两个紫檀木回来。   周李氏对着这些木材目瞪口呆,她原本以为最多就是扛三根黄花梨木回来的,谁知道居然有这么多,这些放市面上恐怕都够卖十万两银子了,这节省下来的银子可不少。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说道:“这些给你打造四份家具都尽够的。到时候一起带回京城里,让京城里的大师来给你做家具,家具这种东西还是需要慢慢打磨的。”匆促赶工的话,哪里能出好家具,也幸亏安宁和蔚邵卿那孩子订婚还有三年,足够好好准备嫁妆了。   “我原本还怕你让人带的这些木材不够,还想着像床这些大件家具,可以买红木来做,谁知道都尽够了。”   安宁想了想,说道:“我想要做一个拔步床。”她在前世曾经看过拔步床,这是华夏明清时期流行的一种床,特别是她所见过的那攒海棠花围拔步床,更是空灵有致,让她一眼就爱上了。如今有机会能拥有一个拔步床,甚至还有这样好的木材,自然得好好利用。   “什么拔步床?”周李氏问道。   安宁将拔步床的样式解释了一下,周李氏道:“你眼光比娘要好多了,你若是喜欢的话,便自己将图纸画下来好了。”   安宁点点头,打算这几天就画这些样式,她对周李氏说道:“娘,我看我根本用不完这么多木材,要不,我们京城宅子到时候也将里面的家具重新淘换,到时候摆上这些黄花梨木不也体面?”   周李氏道:“这些可都是笑儿他们给你寻来的。”她并非那种会心安理得将女儿的东西占据过来的人。   安宁笑道:“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哪里需要分得那么清。再说了,别看这些木材价格昂贵,其实他们来回一趟,恐怕成本都没一百两银子。”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娘你现在可是三品诰命,我可是县主,我们所使用的家具当然也得配得上我们的身份。”   说起来,她被册封为县主后,不仅每年的俸禄增加了,还多了一个京城里的四进宅子,那宅子比周家现在住的那宅子更大一些,毕竟也是县主的规模。只是安宁他们已经住惯了现在那宅子,懒得搬过去。说起来,凌青恒其实对她算不错了,给了她那新宅子后,还表示安宁现在住的那三进宅子不会收回,就当做礼物。   至于周李氏,她没搬家则有另一番的心思在里面:虽然县主的宅子更大一些,但倘若全家搬过去的话,以安宁的性子,即使她出嫁了,也不会收回来。他们若是一直住下去,久而久之,那四进孩子便成为了他们的了,这样安宁岂不是吃亏了,所以她从未提起那四进宅子的事情。   被安宁这么一说,周李氏有点被说服了,她说道:“这样也好。不过你那嫁妆里的家具打造钱娘来出便是。”   安宁想了想,这打造全部的家具也用不到两千两,她娘现在每年因为葡萄酒、胭脂还有田庄里的出息,每年也能够存个两万两银子,所以手头还真不缺银子。   这些木材打造她嫁妆和家里使用的家具后,肯定还剩下至少一半,到时候可以送一些给慧姐儿,给她增添一些体面,还可以留一些给贝贝,长大后拿来当嫁妆。   安宁胡思乱想到一半后,脸色沉了沉,忍不住右手握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   尽管她同蔚邵卿在冷战中,潜意识中,却仍然是认为自己将来会嫁给他,所以同周李氏讨论起嫁妆的时候,才会如此的自然。   安宁压下心中烦躁的情绪,同她娘说了一会儿,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笑儿道:“他们这趟外出辛苦了,等下你从账上领银子,每人给他们二十两银子。”   笑儿说道:“能为姑娘做事,是他们的荣幸呢。”   笑儿看了看同样在房间里的桂圆和玉容一眼,显然有话要说。玉容是多么会察言观色的人,温柔笑道:“我厨房里正好给姑娘熬着鸡汤呢,我和桂圆过去看看。”然后就拉着有些不明所以的桂圆一起离开了,还不忘帮安宁她们将门给关上。   安宁严肃了表情,说道:“说吧,商队这回收到什么消息了?”   笑儿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姑娘,殿下已经登基为王了。”   安宁怔了怔,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出问题了,“慕清玄?”   笑儿用力点头,“在二月二号的时候,举办了登基的仪式,殿下成为了新一任的南夏王。”   安宁知道慕清玄一直要想要复国,原本她还以为慕清玄很有可能会直接选择推翻后再建立原来的王朝,谁知道他直接登基,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替换掉,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要稳妥许多,收到的阻力也会比较小,老百姓们又不必受到战乱颠沛流离之苦,另一方面名声也好听,不会被说是乱臣贼子,可谓是一举三得。   二月二号……   那不是她及笄的日子吗?   安宁并不知道慕清玄是不是刻意选择这个日子登基的。   也难怪他会赶不过来,那时候的他正忙着成为新的南夏王,哪里能够分身过来。   笑儿的眼中也充满着笑意,虽然她对前朝并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但是嬷嬷他们一心想要复国,她心中自然也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   笑儿说道:“说起来,上一任南夏王其实是被二王子谋害的,他杀死南夏王后,嫁祸大王子,将大王子拉下马。他以为解除了两个最大的障碍,便可以顺利登基。谁知道三王子却将这一切捅了出来,于是南夏便发生了混战。三天后,三王子被二王子杀死,大王子受伤严重,右脚甚至被砍断,后来殿下率领军队,平了这场战乱。”   安宁明白了,三个王子中,三王子已死,大王子成为残疾人,唯一幸存的三王子又是乱臣贼子,于是王位便落在了慕清玄身上。   她甚至怀疑,南夏王的死说不定就有慕清玄的手笔。甚至大王子的伤、三王子的死亡,保不齐他在里面也推了一把。   尘埃落定以后,慕清玄便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一股狂喜、欣慰、感动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胸口,这股情绪来得突如其来,强烈到她的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着,等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经滑落下来。   安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吃惊地瞪大眼睛。她哭了?   或许她会因为慕清玄的成功复国而高兴,却不会情绪剧烈到这种程度,只是这情绪却又是发自内心,让她摸不着头脑。   笑儿拿出自己的手绢递了过来,安宁用手绢擦干眼泪,深呼吸几口气,竭力让现在体内强烈的情绪平复下来。   等安宁好转了以后,笑儿继续道:“不过听说殿下这次能够如此快地平定南夏的事宜,恐怕同蔚侯爷有关系。不,准确来说,是同大周有关系。若不是大周在其中添油加醋,恐怕二王子谋杀先王的事情还得再过段时间才能爆发出来,他也不会因此铤而走险,倒行逆施。”   安宁心中忽然生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蔚邵卿不会是故意提早出手,好让慕清玄在一月二月的时候,因为全力夺位的缘故而无暇过来大周吧?只是这个猜测实在很有自作多情的感觉,很快就被她从脑海中驱除开来。   笑儿问道:“姑娘,您要回南夏吗?”   慕清玄如今顺利登基,成为万人之上的南夏王,作为他最重视的表妹,又是圣女。安宁若是回到南夏,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大周县主、未来侯府夫人,这两个身份也十分了不起,但比起安宁在南夏能够得到的地位,又不算什么了。   笑儿其实更偏向回南夏,毕竟她从小在南夏这边成长。不过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小姐本身的意愿,只要她开心,便不算什么。   安宁因为她这个问题怔了怔。若是以前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表示要留下来,半点的迟疑都没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刚刚那股突兀出现的情感的感染,她沉默了下来。   一会儿,才抿了抿嘴,说道:“不用了,我的根在大周这里。”   笑儿说道:“一时半会儿,恐怕殿下也不会来问姑娘这件事,陛下初登基,恐怕还有不少的魑魅魍魉得对付。姑娘若是这时候出现在人前,说不定会有危险呢。”   安宁有点无语:“那你现在就问我这件事。”这不是白问吗?   笑儿笑嘻嘻说道:“哪里是白问呢,只是先让姑娘做好心理准备。等殿下腾出手后,定会亲自来询问姑娘的意见的。”   安宁这回的语气倒是十分坚决,“即使到那个时候,我的想法也不会改变的。”   她看向笑儿,说道;“倘若表哥同我在这件事上有所分歧,你会站在谁那边?”   笑儿苦着一张脸,说道:“姑娘,我以为我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够明显了。”   她哀怨地看了安宁一眼,似乎为她的问题而深受伤害,“我肯定是站在姑娘这边的。”   安宁唇角扬起,“那就多谢笑儿了。”   即使笑儿是因为嬷嬷的缘故,她仍然很开心。   ……   她同笑儿说了半天的话后,觉得有点口渴,笑儿便出去烧壶热水。   安宁则是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刚翻没几页,她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恰好看见聪哥儿探了探头,鬼头鬼脑的样子。   安宁笑骂道:“你在那边做什么呢?有事就快说!”平时没事的时候,聪哥儿可不会特地来她这院子。   聪哥儿嘿嘿一笑,眼角眉梢尽显机灵,他窜了进来,说道:“姑姑,我想跟你说金宝的事情呢。”   安宁道:“你这是来告状还是?你和金宝吵架了?如果你们两个吵架的话,肯定是你的错。”   聪哥儿和金宝年纪相当,既是亲人,又是玩伴,所以关系很好,只是关系再好的人,偶尔也会吵架一下,金宝的性子更成熟一点,所以也会让一下聪哥儿。   聪哥儿撇撇嘴,说道:“我们才没吵架。”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聪哥儿皱起眉头,“姑姑还记得金宝的外祖家吗?”   安宁点点头,胡家算得上知进退的人家,也不曾利用金宝给自己谋好事,所以安宁并不会禁止金宝和胡家的来往,毕竟是他外祖一家。金宝三月份准备考试,胡家这段时间,也常常送一些自己家产出的鸡蛋过来。礼物虽然不算贵重,但重要的是心意。   “胡家怎么了?出事了?”   聪哥儿摇摇头,“胡家好好的。只是这几天,金宝也登了几趟胡家的门,回来后,他看他的心情不算特别好的样子,但是我问他,他又不肯说。”   他又不能逼着金宝说出来。   安宁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金宝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下场了,心情的好坏很容易影响他这段时间的学习和下场的发挥。她作为金宝的姑姑,再怎么样也不能坐视金宝因为这种事情而发挥失常。   她欣慰地看着聪哥儿,说道:“你们兄弟两感情好,姑姑很高兴,这件事便交给姑姑吧。”   她得先调查一下其中的原因。   ☆、第二十章 空悬后宫,痴想妄想   南夏宫殿。   慕清玄一身明黄色龙袍,气势如山,容貌中有种妖孽的俊美,两者完美地结合,越发让人有一种面对他时无从下手捉摸不定的感觉。   他坐在龙椅上,这个他们一族朝思暮想几百年,终于夺回来的位置。   慕清玄原本以为他会开心,可是等真正坐了上来后,他只觉得心中空洞洞的一片,那种茫然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从小到大,他所接受的教育便是夺走他们失去的位置,为此,他甚至牺牲了他最重要的表妹,安宁。   毕生最大的夙愿已经达成,现在的慕清玄很想返回大周,将自己的表妹带回身边。可是他不能!他同大周以外人看不懂的默契携手合作,将南夏的水搅浑。二王子自以为自己杀死南夏王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殊不知他只是被引导罢了。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登基了,但想着将他从王位上拉下来的人数不胜数,现在的他身边依旧十分危险,除非彻底平定一切,否则慕清玄根本不会将自己的表妹卷入进来。她就应该快快乐乐地活着,同这些黑暗阴谋与世隔绝。现在的他还得虽然成功夺得王位,却还得将自己一族的人慢慢渗透到朝廷上,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完完全全改朝换代。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在取得这个皇位的同时,他也拥有了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他终究错过了表妹的及笄,失信于她。   那时候的他刚平定好战乱,若是不尽快登基的话,便无法名正言顺,反而可能会在这拖延之中,将成果白白拱手让给他人。   他只能将登基仪式的时间定为二月二,龙抬头,也是表妹的生辰。   “陛下。”一个年迈的臣子赵大人同杨开意一起走了进来。   慕清玄原本脸上些许的惆怅被他立刻收了起来,换成了威严严肃的神态,“赵大人和杨将军起来吧。”   他没等赵大人跪下来,就已经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赵大人是南夏的户部尚书,但实际上也是他们在南夏安插的人手,这些人对他们也是忠心耿耿,因此在面对赵大人的时候,慕清玄也愿意给他一些面子。   赵大人眉头皱了起来,“陛下,这几日许多的官员都在上折子说选秀的事情,毕竟陛下后宫空虚,陛下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后位空悬。”   他们这位殿下也算是个奇葩,年纪已经上二十了,后院别说王妃了,甚至连个庶妃、侍妾都没有,不近女色到不少人都在嘀咕他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原先他还是王爷,又属于南夏王的弟弟,王位轮不到他。联姻也算是势力的一种扩展,南夏王对于自己这位不同母的弟弟也有说不出的芥蒂,巴不得他别成亲,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道一转眼,慕清玄却压下了三个王子,成为了新的南夏王。   这位南夏王后宫一个妃子都没有。于是诸多大臣就兴奋了,说不定他们也能混个国丈当当呢!   这也是他们如此积极的原因,即使家族中适龄的女孩没法当王后,嫔妃也是不错的,只要能生下一儿半女,一切都有可能。   慕清玄眉头紧紧皱起,漆黑的眸子中所跳动的是深深的厌恶,“我后宫中也不需要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   赵大人提醒道:“陛下,选秀能够很好地拉拢他们,只要这些人家中的女孩进了后宫,在一些事情上,他们便会与我们站在统一战线上,这样会减轻我们很多的麻烦。”   他可谓是苦口婆心,全没有半点的私心。赵大人家中最小的女儿已经出嫁,最大的孙女还只有六岁呢,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为自己谋利这事。   慕清玄脸色沉了下来,冷笑道:“倘若我这个皇帝,得沦落到出卖自己的身体来笼络人的话,我还不如直接退位让贤呢。”   赵大人张了张嘴,有些无奈。   慕清玄心知他是为了自己好,解释道:“倘若真心想站在我们这里的,即使他们的女儿不在后宫,他们也依旧会选择我们。至于那些墙头草,若是我们的敌人拿出更大的筹码,恐怕他们会轻而易举地选择背叛,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赵大人叹气道:“但是这样的人却占据了朝廷大部分的位置。”   慕清玄精致完美的眉眼一片漠然,眼神冰冷完全没有一点的温度,“我们这些年不也培养了不少新人吗?现在正好拿这些老东西给他们练手。”   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的杀意。   赵大人眼睛亮了亮,“陛下打算让他们正式进入朝廷中吗?”然后又有些犹豫,“可是他们会不会太年轻了?他们未曾进入官场之中,恐怕斗不过这些老狐狸。”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杨开意笑道:“这个倒是不必担心,之前陛下便将他们混到各个部门当中去打下手,经验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赵大人这才没再说什么,他看着慕清玄,说道:“只是陛下即使想要空悬后宫三千,那么也该寻一个好的理由向大家交代。”   他顿了顿,说道:“倘若陛下心中的王后人选是圣女的话,那么臣没有意见。”他在族内的地位不低,对于圣女的经历多少都知道一些。倘若是那位圣女的话,那么她一定能够帮助陛下,让南夏再次成为了三国之中最强的国家。   脑海中浮现出安宁清丽狡黠的笑容,慕清玄眸光转暖,“在那之前,我们得留给她一个安全无忧的国家。”   赵大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现在位高权重,又是个操心的性子,所以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很快便向慕清玄告辞。   等赵大人离开以后,杨开意恭恭敬敬说道;“殿下,目前大周的毒箭木有五棵,其中两棵被蔚邵卿移植到冥月谷中,剩余的三棵已经被毁了。”   安宁先所吃的解毒药中,毒箭木属于其中很重要的一味药,又因为数量稀少,所以慕清玄在知道以后,便开始寻找这东西。   “谁毁的?”慕清玄眼中闪过戾气,在这种时候,由不得他不多心。   杨开意道:“那人,同慕清玄有几分相似,我们的人同他那边甚至打了一场,只是最后还是被他给逃出,他似乎对我们的武功招数很清楚。”若不是如此,杨开意的人也不会失手,早将那人斩于剑下。   慕清玄身上的杀意不断往外冒,意思是他们族有了背叛者?而且能够知道所有的武功路数,这背叛者的身份还不低。那人又毁了毒箭木,难不成是针对安宁的吗?   杨开意见状,说道:“殿下不必担心,蔚邵卿那边还有两棵的毒箭木呢。冥月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种植在那边,再安全不过了。”   慕清玄问道:“我们南夏可有毒箭木?”他当时将这件事交给了杨开意来寻找。   杨开意道:“已经找到了一棵。”   慕清玄颔首道:“将那棵树好好保护起来,继续寻找其他的毒箭木。”   就算不拿来给表妹配药,毒箭木里产出的毒液拿来做毒药也是极好的。   慕清玄看着杨开意,说道:“过段时间,你便前往大周吧,我记得顾可欣还没回心转意?”这声音带上了一点的幸灾乐祸,慕清玄同杨开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同。   杨开意被捅了一刀,有些无语地看着慕清玄。他觉得殿下和他在这一方面是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好吗?他是妻子离开,殿下则是表妹不肯回来。在他看来,可欣回来的几率可是比周安宁来南夏的几率大得多了。   而且殿下哪里是好心让他过去找妻子,分明是想让他给圣女带东西吧。   他咳嗽了一声,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殿下,现在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哪里能够因为我私人的感情,便离开南夏呢?”   慕清玄眼皮跳了跳,他没法过去参加表妹的及笄已经很愧疚了,若是连礼物都没法送的话……   他冷哼一声,“我以南夏王的命令,命令你,在三日之内出发。”   杨开意嘴角微微勾起,“遵旨。”   他只希望这段时间的分离,可欣能够原谅他,就算见不到面,给他一点只言片语也好。   ……   安宁从聪哥儿口中知道这件事后,也观察了一下金宝这几日的状况。   正如聪哥儿所说的那样,金宝的确常常皱着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的功课倒是一样认认真真。   只是若是以这种明显有心结的状态去下场,恐怕结果不太好。   她没直接问金宝,金宝恐怕也不会说,他连和他关系最好的聪哥儿都没说。安宁只是让手下的人,先去金宝的外祖家调查一下。   胡家距离安宁家不算远,来回半天的路程,一天后,他便调查得差不多。   苏大眉头紧皱,说道:“姑娘,那崔家现在可是口口声声说,他们要有一个秀才女婿呢。”   “崔家?”安宁声音冷了几分,“哪里来的崔家?”她不是让苏大去调查胡家的吗?   苏大沉声道:“崔家,是胡一平妻子的娘家。”   胡一平是当初周胡氏的哥哥,也是聪哥儿的舅舅。   安宁冷笑道:“金宝的亲事可轮不到他们做主。”   苏大说道:“这崔家似乎有个姑娘,长得好看,今年又刚十三,同金宝少爷正适龄,所以崔家便打上了金宝少爷的主意。那胡崔氏甚至将自己这位娘家侄女带到胡家中。每次金宝少爷过去胡家的时候,这位姑娘都在。”   安宁问道:“胡家知道这件事吗?”   苏大说道:“这件事恐怕是胡崔氏同她娘家的意思,我看胡老夫人和胡一平并不清楚这件事,只当是亲戚之间的来往。在事情定下之前,恐怕胡崔氏也不敢说出来吧,只是她对自己娘家侄女的相貌还是很有信心的。”   安宁一双秀眉紧紧蹙起,“这崔家姑娘又是如何人品?”比起相貌家境,她更看重人品。金宝虽然在周家中,是周李氏的大孙子,周李氏和安宁平时在对待两个孩子上,都看不出差别。但铭心自问,安宁也知道她更偏心聪哥儿一些,毕竟聪哥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娘周青梅同安宁关系又亲近。周金宝的那对父母,即使死者为大,因为那对夫妻对他们一家做过的事情,安宁自然不可能将金宝看得比聪哥儿重要。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金宝未来的妻子越发重要,绝对不能是那种喜欢挑三拈四,挑拨离间的人。最重要的是得善良知进退,不能太过贪心。   从崔家这种想着将女儿同金宝绑定在一起,好占周家便宜的,崔姑娘人品再好,安宁也不能要。这时代结亲,结的可不仅仅只是夫妻两,还是两个家庭。   苏大说道:“崔姑娘闺名是新月,因为从小生得好的缘故,崔家对这个女儿抱着很大的期望,将她当做小姐来教养的。她顶上两个姐姐在家里未出嫁之前得做牛做马,唯有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崔家甚至还让她上学,认得一些字。”   安宁明白了,也就是崔家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并期待着将来能够卖上一个好价格,如今他们看上了金宝。   安宁冷哼道:“他们就不怕金宝这次考不上,不等中了功名再算计吗?”   苏大说道:“金宝少爷若是中了功名,那到时候肯定会回到京城里,他们崔家哪里还有希望?而且在还没定下功名前就选中他,更能表示他们的诚意。”   苏大没说的是,即使周金宝没有功名,就冲着他是县主嫡亲的侄子,那也是崔家趋之若鹜的对象。   安宁问道:“他们对那新月姑娘就如此有信心?觉得金宝一定会看上她?”   苏大略一沉吟,道:“我倒是见过那新月姑娘,论相貌的话,姑娘和出嫁的慧姑娘自然是胜过她不知道多少,但在这附近几个村中,她那模样已经十分出挑了。”   安宁明白了,最少也是村花级别的,所以崔家才如此有信心。   苏大说道;“那胡崔氏也是想让侄女多同金宝少爷相处一番,少年思慕,保不齐就能生出些感情。”   安宁觉得,就冲着这崔家,即使崔新月再好,她也不希望金宝同她牵扯在一起。   她想了想,让苏大下去,继续调查崔家的事情,然后又让玉容将金宝给请了过来。   她同金宝见面的地方就在书房当中。   当一刻钟后金宝敲门进来的时候,安宁正好在批改金宝这几日的功课,听到敲门声,说道:“进来。”   金宝推开门,他一身的靛蓝的长袍,相貌虽然算不上多么俊秀,但也是中上之姿。   居移气养移体。   经过这些的熏陶,金宝言行举止都像是一个官家子弟一般,充满风度,也难怪崔家会上心。   金宝突然被安宁叫过来,显然有点不安,他看在桌上的功课,心中猜测着,是不是自己这几天做得不太好,所以姑姑来找他谈话了。他这位姑姑是大周出了名的才女名人,以一己之力,让周家走到了现在这谁也忽略不了的地位。在他小时候,他所听到的最多关于她的消息便是来自母亲的咒骂,尽管长大后,金宝也懂得明辨是非,心里清楚着自己父母的不是,但面对安宁这位姑姑时的畏惧感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他在想要亲近这位姑姑的同时,也畏惧她,更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安宁见他似乎有些进展,笑了笑,“坐下吧。”   然后又慢条斯理地给金宝泡了一壶茶,袅袅茶香具有使人凝神的效果,至少金宝看上去已经不太紧张了。   安宁等金宝喝了一杯茶后,才笑盈盈看着他,“金宝,你未来的妻子想要什么样的?”   这话题对于少年来说,杀伤力实在有点大,金宝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起来。   安宁见他这样,笑得更厉害,“别跟姑姑说,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金宝握拳清了清喉咙,声音有点低,带着少年的羞涩,“姑姑和奶奶做主便是。”   安宁摇摇头,“我们家可不是那种不听小辈意见的人。你未来的妻子,那可是要同你过一辈子的人,自然得是你喜欢的。你若是不说你喜欢的类型,那么我和娘也没法照着这类型找啊。”   顺便也可以从金宝的话语中,推测出他到底对那崔新月有没有意思。   金宝沉默了一下,耳朵红得吓人,半晌后,才慢慢说道:“温柔的,不需要特别好看。”   安宁一听到温柔,瞬间就松了口气。按照苏大的说法,那崔新月长相虽然娇柔,但是性格可同温柔关系不大,毕竟从小被宠大的,还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基本都是被让着的,所以性子还有点骄纵。当然据说在金宝面前,她还是尽量展示了自己好的一面。   “要是能读的懂一点四书五经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看书。”说到后面,金宝的语气越来越低了。   安宁忍俊不禁,金宝这是想要有一个有共同语言的妻子啊。   “最重要的是,得和我们全家相处好的。”他也不想找一个同亲人发生嫌隙的。   安宁说道:“我之前问过娘的意思,她想要等你有了功名以后,在京城给你寻一个好的。”对周李氏来说,京城里的姑娘好歹也见过点市面,肯定比开原县这个地方好。   “不过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即使你这次没考好,等三年后再继续也可以。男子不同于女子,十七岁后再找对象依旧很吃香。”她担心金宝会因为太焦急,心态反而摆正不了,努力给他做心理建设,“我们这次下场呢,主要就是看看考试是怎么个一回事,有点经验。考得好自然是锦上添花,考不好还有下一次呢。”   金宝点点头,“我知道的,姑姑。”   安宁认真看他表情,发现金宝并非哄他,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你和聪哥儿的功课,我这些天每天都是看过的。按照你们两个的水平,只要不发挥失常,秀才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不必有什么压力。”   举人的话,就比较危险了,得看运气。   周金宝和周聪现在也就十四岁,十四岁的秀才,在哪里都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了。他们两个现在可是在国子监,有这样的师资力量,周家现在又不缺书籍,两个孩子都是刻苦的人,能有现在的成绩也是正常的。唯一不好的是,金宝在作诗上天赋不大,不过会试考得又不是诗词歌赋,根本无关紧要。   周金宝眼中浮现出一丝的喜意,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被尊敬的长辈夸奖,当然按耐不住欣喜的情绪。   安宁手指微微弯曲,敲了敲桌子,斟酌着说道:“距离考试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中,你可以在家休息,或者要和聪哥儿去泡泡温泉也是可以。不过胡家的话,在考完试以前,还是别去了,就算去,也该带上几个人。”   “你舅舅和外婆都是个好的,但你舅舅显然没有一个好妻子。”   安宁这话显然告诉金宝,他已经知道了崔家的打算。   周金宝皱眉道:“舅妈说,我若是同那崔家表妹成亲,日后也有理由贴补一下胡家和崔家。”   安宁冷笑道:“你姓周,不是姓胡,又不是姓崔,你根本不需要将他们担子挑起。升米恩斗米仇,你已经帮他们不少了。”之前金宝还拿出自己攒下的银子,帮胡家开了一家小商铺,胡家现在一个月也能有个五六两银子的收益,可谓是衣食无忧。   说句难听点,这两家人又不是死绝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金宝来为他们操劳。   金宝点点头,“我知道的,姑姑。”   安宁语气温和了不少,“总之,你现在什么都不必想,姑姑会给你处理的。”她看着金宝脸上犹豫的样子,笑了,“放心吧,不会让你舅舅他们丢脸的。你不会喜欢那崔姑娘吧?”   周金宝摇摇头,“她说话跟蚊子似的,走几步路就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我才不喜欢呢,而且身上的味道太浓了,我好几次差点打喷嚏。”   虽然长得的确挺好看的,但周金宝在京城里呆久了,同安宁来往的有不少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气质相貌皆出众。在村里算出挑的崔新月,同这些人一对比,就被比成了路边的狗尾巴草。   安宁满意点头,又拿着功课直接同周金宝说了一些疏漏的部分,给金宝补了一个时辰课以后,才放他回去。   等金宝离开后,安宁便去找她娘说这件事了。   周李氏闻言,恨得咬牙切齿,“被猪油蒙了心的人,我们金宝那么好,他们崔家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得倒美!”   看起来她对崔家似乎意见很大。   安宁疑惑道:“娘,你那么讨厌崔家啊。”   周李氏说道:“你啊,从来不关注这些事,所以不知道。这崔家,说起来在那南河村也算得上中上,家里也有五十亩田地。那胡崔氏上头有只有一个哥哥,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可是啊,南河村却没人想要嫁入崔家。谁不知道,崔家最不将媳妇女儿当人看。崔家那些田地啊,全都是媳妇和女儿干活的,家里的男丁则是每日游手好闲。”   周李氏冷笑道:“这崔新月的大哥已经娶了一个拐卖而来的媳妇,那媳妇才二十岁,就操劳得像三十岁的人。崔新月的母亲和两位姐姐也是整日劳作,手上的茧子不知道多少。崔新月的娘都有一个媳妇了,却还是不能上桌吃饭,还得伺候崔新月这个女儿。崔家这样对待媳妇,有哪家敢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中。”   单单听周李氏描述,安宁心中便腾起了火苗,这简直就是一家直男癌啊。崔新月之所以能够过着不同姐姐母亲的生活,也是因为她的脸的缘故。崔家想要将她卖出一个好价格,哪里能让她手上长茧子。   她皱眉道:“崔新月就任由她娘伺候她?”   周李氏从鼻子中哼了哼,“享福的人是她,她当然无所谓了。我看崔家打上金宝的主意,有一部分便是因为崔家第二个儿子没人肯嫁过去,估计想要沾金宝的光给他们找个任劳任怨的好媳妇呢。”   安宁叹了口气,从这点来看,崔新月的人品也的确很有问题,一个心安理得能接受自己的亲娘伺候的人,能指望她有良心吗?   周李氏眼中是满满的怒火,“我过几天便去一趟胡家,同胡老夫人说说她这好儿媳。”她着重在“好”字上加了重音。   安宁说道:“同他们说一下也好,省的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至于崔新月,哪里凉快哪里去,反正他们家是不可能让他们进门的。   ……   周李氏的行动力十足,在第二天便直接上胡家做客去了。   回来后,一脸的神采飞扬,还拉着安宁说这件事,“我去胡家后,果然看到了崔新月这姑娘还在。那胡崔氏还在我面前,夸她这侄女有多好,多能干呢,多孝顺呢。以为我傻呢。我就直接说了一句话,既然这么孝顺的话,怎么好意思让自己的娘伺候她吃饭。”   “那崔新月的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她既然敢做出来,就别怪别人点出来。我也在他们面前说了,金宝日后的媳妇要在京城里找,至少见过些世面。胡崔氏所做的那些,我也没隐瞒胡老夫人。”   “你等着吧,胡家没几天后就要上门来道歉了。”   安宁连忙给讲得兴高采烈的周李氏倒了一杯温水,润润喉咙。   正如同周李氏所说的那样,在二月二十的时候,胡家果然登门了,上门的是胡老夫人和胡崔氏。   胡崔氏亲自向周李氏赔罪,表示他们崔家小门小户的,不敢攀附周家。   周李氏只同胡老夫人说话,基本全程没搭理胡崔氏。   安宁因为让苏大调查的缘故,所以多少知道一些内情。胡老夫人在她娘离开后,便下令将崔新月送回去,并且不让她再上门。   胡老夫人的脾气算得上和蔼,但这回也被胡崔氏的行为给气了个倒仰。   更是直接表示,倘若胡崔氏还想将侄女接来,那么他们胡家也供不起她这样自作主张的媳妇。   胡老夫人十分清楚,金宝是她的亲外孙,无论将来娶了谁,关系都不会因此更亲近,也不会因此更疏远。媳妇虽然口口声声是为了将两家人同金宝绑在一起,但说到底,还是为了崔家。   她见到崔新月,深知她性子,哪里愿意委屈自己的外孙子。   正因为胡崔氏差点就要被休回了娘家,所以才有了登门赔罪这一出。   周李氏不会将火气发在胡老夫人身上,但是也别想她对胡崔氏笑脸以对。   胡老夫人同周李氏说了许多话后,看周李氏没有因此对胡家产生芥蒂,才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至于周李氏对胡崔氏爱理不理,这根本就没什么。若不是胡崔氏是她媳妇,她也不想搭理这么一个蠢货。   周金宝在知道这件事圆满解决后,心情看上去也好转了不少。   周李氏更是让人给他做了两套新衣服作为安慰。   ……   南河村。   崔新月在屋内嘤嘤哭诉,手紧紧地抓着床上的被单,“我没脸见人了。”   崔新月的母亲崔氏一脸担忧地看着新月,“新月啊,你是怎么了?你姑姑怎么突然把你给送回来了,还说再也不让你登门?”   崔新月用手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她,“还不是你害的!”   她想起周李氏讽刺的笑容,厌恶的眼神,觉得当时的自己像是全身都被剥光推入大街上一样,根本没有颜面见人。周李氏看不起她,她估计觉得她想当她孙媳妇是痴心妄想吧。   都是娘的错!肯定是她把事情传出去的,不然周金宝的奶奶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对娘不好?   崔氏被女儿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感觉心被针给扎得千疮百孔的,“你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娘怎么可能会害你?”   崔新月道:“现在连城里的贵人都知道我对自己生母不孝的事情,你该高兴了吧?”   她像往常一样,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全家当中,崔氏和她大嫂地位最低,和奴婢差不多,崔新月根本就没将她们当做亲人,只当仆人使唤。   崔氏多少也知道女儿的心思,“新月,那周家是何等的门第,我们崔家高攀不上啊。”她之前就同女儿说过了,只是女儿不听她的话,像是魔怔了一样,心心念念要当人上人,要当官夫人,还觉得以自己的相貌,一切都不是问题。   崔新月尖叫道:“你胡说,像我这样的好相貌,大家都说我日后肯定有出息的。”   她厌恶地看着崔氏,将她推出房间,“你走,不要脏了我的地板。”   崔氏被她的态度弄得心寒,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说。   崔新月越想越是不甘心,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凭着自己这张脸,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今日却在周金宝身上栽了跟头。   在胡家的时候,她在姑姑的帮助下,见过周金宝好几次。偏偏周金宝却对自己不假辞色,仿佛自己同其他相貌寻常的村姑差不多。她在他眼中,看不出半点的爱意和惊艳。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   谁知道周李氏却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脸面往地下踩,一点都不给她留面子。她甚至再也无法上胡家,再也找不到和周金宝见面的机会,这让崔新月如何能够甘心。   比起被她看不起的母亲,她自然更相信自己的父亲,在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后,崔新月便去寻她父亲。   崔父虽然是个大写的直男癌,在家里只把女人当物品,但他好歹有点脑子,听到女儿已经被拒绝了以后,居然还不死心,还想着攀附上去,第一次怒斥女儿:“你以为周家是随便村里什么人家吗?周家那县主的品级,比我们宣州的知府还大呢。周夫人都已经拒绝你了,你还不死心凑上去,你以为周家是好算计的?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啊!”   崔新月缩了缩脖子,“若是我的名声被败坏了,他们也不得不娶我吧。”   崔父冷笑道:“男的就算被传名声,最多也就是说一个年少风流,再说了,你以为你随便一句话,人家就会相信吗?”   崔父将周安宁做过的一些事情一一说了一遍,“连她自己族里的人都没讨得了好,你若是真敢这么做的话,人家直接告你毁谤,到时候你没名声,还连周家的门都进不去。”   这新月以前看上去挺机灵的,现在看来,还是蠢货一个啊。若是算计真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宣州不少盯着周家这块肥肉的人早就扑上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   若不是看在新月有这么一张脸的份上,崔父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人蠢还有得救,人蠢还没自知之明就无药可医了。倘若这丫头在胡家的时候,能够设计同周金宝上床,造成既定事实,那么还有点可能混个小妾当当。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还想泼脏水,真的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   崔新月的脸色变幻个不停,可是让她就这样放弃,她又实在不甘心。她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周李氏厌恶的眼神,她的眼神深深扎进她心中,如鲠在喉。   崔父说道:“你从小就长得好,即使不能嫁入周家,也可以选别人啊。当然,穷秀才的话就别想了。若是有钱人的话,就算当小妾也是没事的,当小妾也就是名份上吃亏了点。”   他越想越觉得可以,若是有哪个有钱人愿意花一千两银子纳新月当小妾,他一定马上将女儿送上去。   崔新月最是心高气傲,听了她爹有让她当小妾的想法,脸一沉,直接甩袖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将自己锁在里面,坐在窗前生闷气。   忽的,她听到了外头的说话声响起,隔着围墙,模模糊糊传了进来,因为说话声音不算小的关系,所以她一凝神,还是能够听清说话的内容。   “这张家的运气可真好,有李南这样好的女婿。你瞧,这李南又往张家送礼物了。”   “长得好不如嫁得好啊,你看这青青自从嫁给李南后,就跟着吃香喝辣了,还是县主的舅妈呢!听说他们那店铺啊,每个月都能挣几百两银子,都已经开了两间分店了。”   另一个人说话的嗓音带着羡慕嫉妒的意思,“我看那青青的相貌也没有我闺女好啊,偏偏运道这般好。她都嫁过去五六年了,也才生了一个儿子,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吗?李南居然就守着她一个。”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啊。”   崔新月听着他们的话题又往别的地方转了过去,呆呆地坐在那里。   张青青她是知道的,村里公认这些年嫁的最好的一个。她也见过张青青,长得算是清秀,但是比起她差得远了,而且还没她年轻朝气。   她紧紧咬着下唇,一个念头就这样钻了出来,再也驱散不去。   她比那张青青年轻貌美,若是跟了那李南的话,不愁不受宠,而且到时候周金宝还得叫她一声舅婆呢,到时候周金宝和那周老夫人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想象到这个场景,她心中便一阵的快意。   崔新月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的志在必得。   ☆、第二十一章 将计就计,送一个好女婿   在见到杨开意的时候,安宁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她歪着头,看着地上好几个箱子,箱子全都属于金丝楠木,要不要这么奢侈啊!不过想到慕清玄已经登基成南夏王了,用金丝楠木来给她装礼物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这些是给我的?”她漫不经心问道。   杨开意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殿下倒是想要亲自过来,只是现在朝政未稳,他没法分身,得坐镇国都。”他甚至不敢将这位大小姐带过去,生怕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另一个原因便是担心安宁成为诸多人的眼中钉。毕竟南夏王空悬后宫的事情谁都知道,无论那些大臣们如何显摆自己国色天香的女儿,慕清玄仍然不为所动。倘若这时候安宁出现的话,那么谁都猜得出慕清玄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   只是想到殿下为此使用的办法,杨开意在心中都忍不住想给蔚邵卿点蜡了。   殿下那一招实在太狠了。   杨开意腹诽着,面上依旧恭恭敬敬说道:“这些都是殿下给您准备的及笄礼。”   安宁没有打开箱子,猜也知道里面皆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她淡淡说道:“比起这些礼物,我更想知道我同南夏的渊源。”   没弄懂所有的事情,她根本没法好好思考和蔚邵卿之间的未来,万一两人之间还横亘着所谓的国仇家恨,安宁绝对会想要报复社会的。   杨开意垂下眸子,“这些我没资格同你说,只有殿下可以……”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事实上,我知道的也不多。除了殿下以外,只有其他几位祭司知道事情所有的原委。”   安宁哼了一声,原本还以为能够从杨开意这里套出点什么的。   此时她颇有“要你何用”的感觉。   杨开意说完该说的话后,拿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安宁。   安宁猜也知道他恐怕是为了可欣姐姐的事情。说起来,她将可欣姐姐藏在那里真是太明确了,根本没有人找得到她,杨开意绝对花了不少时间寻找,但依旧一无所获。   看着他同妻子和一双儿女分开,实在有点可怜,安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两人会走到什么地步。现在的杨开意已经是南夏鼎鼎有名的少将军了。这点笑儿多少同她说过一些。年纪轻轻便是深受新皇宠爱的少将军,长得还帅,上头也没有公婆,别看不少人在嘴里说着父母双亡有克亲嫌疑,但他们心中还是十分乐意自己的女儿进门后不必服侍公公婆婆。   只可惜杨开意不仅早早同未婚妻解除关系,还表明自己早已经娶了妻子,甚至已经有了孩子。那些贵族人家,见杨开意意志坚定,完全没有休妻另娶的想法,也只能遗憾着放弃了。   看在他对可欣姐姐称得上一心一意的份上,安宁这才没有多加刁难他。   她把顾可欣给她的信件找了出来,递给他,“唔,这是可欣姐姐写给你的信件。”   杨开意接过信,直接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件,急切到当场看了起来。   安宁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也不叨扰他,而是直接坐了下来,手里捻起一块枣泥山药糕,慢慢吃着。   等吃完两块,又喝了半杯茶后,杨开意才看完这一封信,俊美的脸庞上混合着欣喜、焦躁等诸多复杂的情绪。   他嘴唇动了动,“孩子……”   安宁噗嗤一笑,说道:“放心吧,母子平安,我也安排人照顾他们了。我还画了几张小宝宝,你要吗?”   安宁从未看过杨开意点头点得如此迅速,让她忍俊不禁。   她信件当时和画作是放一起的,两样都搁在抽屉中,小宝宝的画上空白的部分还印了几个脚印子。   安宁指了指脚印,说道:“我那时候用红泥涂了涂他的脚,印上去的。”   杨开意看着画作,一脸的慈爱,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回只买了给平安用的东西,都没准备他的。”毕竟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可欣还怀孕了。   安宁问道:“可欣姐姐原因同你回去吗?”   作为一个好孩子,安宁自然无法做出偷看信件这种事情,所以到现在可欣是如何打算的,她还真不知道。   杨开意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她还是不愿意。”   安宁补充了一句,“小宝宝还是姓杨的。”   杨开意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安宁知道他肯定有不少话想写,便找出笔墨纸砚,给他一个空间好好写信。自己则让桂圆她们把这些箱子都搬到房间里。其中用金丝楠木的四个全都是慕清玄给她的,另外还有三个黄花梨木的箱子,则是杨开意准备送给顾可欣的。   那三个安宁肯定不会去打开,自己直接将四个金丝楠木箱子全都打开。   第一个箱子里装着全都是流光溢彩的头面首饰,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和钻石头面。特别是那钻石头面,简直要亮瞎眼睛了。安宁在现在,攒十年的钱都未必能攒出钗子上的一颗钻石呢。这两套头面下来,恐怕都不止两万两银子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作为女孩子,对于这种精美的首饰实在没有抵抗能力。   第二个箱子打开,却是一件衣服,看起来像是软甲一类。安宁将其拿起,发现出乎意料的轻。她摸了摸表面,入手十分的顺滑,柔软到了几点,整件衣服上没有多余的花纹,却有着一种独特的绿色,静静地搁在那里,便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她怔了怔,这是什么衣服?穿里面保暖的吗?   她一低头,发现箱子里还有一个纸条,上面只写着三个字:天蚕丝。   安宁的瞳孔微微睁大,传说中刀枪不入的天蚕丝吗?   据说这种丝极其难得,就连凌青恒也是找寻了好多年,才做了一件天蚕丝。其重量轻如蝉翼,薄的近乎透明,却能够刀枪不入,是最好的护身衣甲。安宁一直把这个当做传说中的东西来看待的,却没想到慕清玄直接送了她一件。而且据说天蚕丝不染尘埃,别说污渍了,就连是灰尘也不会沾染到。   她眼神有些复杂——慕清玄对自己的表妹的确是没话说。   她直接拿出自己的一把小刀,那小刀之前还是蔚邵卿送她的,可谓是削铁如泥。可是这样锋利的小刀,往天蚕丝上用力一划,别说划破了,就连一点地划痕都没有。   安宁叹了口气,果真是天蚕丝。   她想了想,准备用水过一次后,便将天蚕丝穿上,好歹也多个生命保障。在经历过好几次的刺杀后,安宁才不会傻到认为自己的身边还很安全,不会以为有那么多人的保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想恐怕慕清玄拿到这东西也不算很久吧,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送过来了。   第三个箱子也同样只有一个东西,安宁打开,发现里面用大红的软烟罗铺着,柔软的罗布上搁着一个盒子。她将盒子打开,却只看到了一棵流转着生命力的绿珠,只是同她现在戴在身上的这颗绿珠相比,手头的这颗个头还要大上一倍,紧紧只是捧着这盒子,她都能感受到从中传递而来的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安宁之前便知道这绿珠十分难得,没想到慕清玄居然又给她找了一个更大的。她思酌着,若是带上这更大的绿珠的话,是不是她的身体会好的更快一些呢。   安宁将盒子放下,又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最后一个箱子出乎意料,并非奇珍异宝,而是满满的一箱子书,而且还都是手稿。   安宁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这些书籍皆是用南夏语记载的,第一本写的便是锻炼精神力的法子。   她匆匆翻完以后,又看了下面的,有的记载着一些从未听过的仪式,大多数是前朝的一些祭祀仪式。最后两本所写的便是如何进入别人的梦境,如何操控梦境改变梦境。   上面也说了,能拥有这项能力的人,一百万人中都未必会有一个,而且还得是那种精神力极其出众的才有可能。   安宁忽的想起了已经被她杀死的苏兰,对方毫无疑问,也拥有这项本领。至于她……从苏兰的话来说,她的天赋应该十分出众的,不然也不会被选作圣女了。   进入别人的梦境啊……人们在睡梦中,比起平时更容易卸下心房,展示真正的自己,所以这项能力若是能够好好开发的话,还是很有用的。   安宁忽的心中一动,倘若拥有了这项能力,说不定她能够直接同在南夏的慕清玄沟通,询问他一些事情呢。   她又翻了翻后面,其中还有几本写着如何运用精神力催眠,如何抵抗别人的催眠。   对于安宁来说,前面三个箱子,都比不过最后一个箱子重要。   她将这些书籍小心翼翼地收好,望着这其他三个箱子发呆。   这算不算是慕清玄的糖衣炮弹呢?只可惜,对她来说,她更珍惜现在的生活。   安宁翻出那本讲述仪式的书,从头看起,之前只是匆匆翻阅,所以还没什么感觉。等到现在,她才发现,当她想要认真看清仪式的图案的时候,脑袋像是有许多细细的针扎着一样,头痛欲裂,等她揉了合上眼,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记不得刚刚看过的仪式的图案。   安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种等她锻炼好精神力以后再看,会好一些。   现在对她来说,终究太过吃力了。   她略一沉吟,将桂圆喊了进来,让她看一看这第一页里的大阵。   桂圆只是扫了一眼,就哎哟了一声,“头好晕。”   安宁不敢再给她看,比起她看一眼就晕,她的情况已经要好很多了,果然是精神力之间的差别吗?   桂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皱起眉头,“姑娘,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感觉古古怪怪的?”   安宁正色道:“这据说是诅咒。”   桂圆花容失色,“我刚刚看了好几眼,不会有事吧?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多吃点东西呢。”   安宁嘴角抽了抽,都这个时候了,桂圆仍然只想到吃的吗!她摇摇头,“你放心吧,只是看看没事的。”   “既然是那么可怕的东西,姑娘还是快快销毁了吧。”桂圆心有余悸,向来胆大的她看着那书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的畏惧。   安宁笑道:“放心吧,我已经请云水大师念过经了,就算有诅咒,也没事了。”她这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她回来的这段时间,也曾上云水观见可人,所以桂圆倒是没有怀疑她话语之中的真实性,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安宁刚刚看的比桂圆要久多了,头痛的感觉也更长一点。桂圆见她一脸疲倦,连忙给她按摩起了太阳穴,按得安宁都要晕晕欲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容走了进来,对她说道;“姑娘,杨先生写好信了。”   安宁醒了过来,经过了刚刚的休息,她再次神清气爽,“我送他出门好了。”   安宁起身去见杨开意,她一看那厚厚的信封,便知道杨开意估计在信上说了不少的事情。   杨开意拱手恭恭敬敬道:“可欣他们多谢小姐的照顾。那信件劳烦小姐送给可欣了。”   安宁点点头,“我会的。”   杨开意又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同小姐说一声。在大周境内,有三棵的毒箭木已经被一个男子给毁了,那男子同蔚侯爷有三分的相似。”   “苏岩!”安宁脱口而出。除了他,不会有谁了?   毒箭木是安宁现在所吃的药中十分重要的药引,苏岩毁了那毒箭木,是在针对她吗?   杨开意脸色微沉:“小姐认识他?”   安宁大概将有关于苏岩的事情同杨开意说了一下,杨开意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小姐不必担心,蔚侯爷事先已经将两棵的毒箭木保护起来,殿下那边也不缺。”   安宁皱眉道:“你们若是查出那苏岩的底细,别忘了告诉我。”   她对于李三妞给她的那小纸条更加信服了几分。这苏岩果真是来者不善,这人就如同躲在草丛中的毒蛇,吐着蛇信子,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实在令人厌恶。若是没有将他揪出来,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少的风浪呢。   杨开意一脸沉重地点头。   等杨开意离开后,安宁便回到自己的屋子中,拿出锻炼精神力的那本,开始按照上面的做了起来。   首先的第一步便是冥想。   或许是安宁在这方面的确天赋不错,普通人第一次冥想得花不少的时间。她倒好,按照上面来做后,不用一炷香,便已经陷入了冥想之中。   这种感觉十分特别,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只是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舒服到了极点。若是没人打扰的话,安宁自信自己可以冥想到天长地老,冥想到饥饿将她从冥想中剥离出来。   只可惜,她第一次的冥想只持续一个多时辰,还没到晚饭时间,就被打断了。   打断她的正是苏大,苏大是特地来跟她汇报一下崔新月的事情。安宁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让苏打他们继续盯着崔家,准备盯到金宝考试结束,周家上京城以后。   事实证明,她这未雨绸缪还是有点消息的,这不,苏大立即就送来了关键的信息。   安宁嘴角抽了抽,说道:“你说那崔新月想要对我舅舅出手?”有没有搞错啊,她前面看重的不是金宝吗?   苏大也觉得很无语,“那崔新月似乎被她爹给骂过一顿后,就把主意打在舅老爷身上……毕竟舅老爷挺有钱的。她已经用平时攒的银钱,去店铺中买了春药。”   安宁冷哼道:“她就那么确定,我舅舅会喝下那春药?”舅舅同崔家根本不算特别熟吧,哪里会给崔新月这么一个机会。   苏大说道:“崔家好歹也是胡家的姻亲,胡家现在同周家关系又还可以,所以舅老爷还真同崔老爷认识。崔老爷似乎也觉得女儿当舅老爷的小妾不错,若是生下一子半女,说不定还能休了李夫人。”不过崔父似乎更偏向当所谓的平妻,实在不行才从小妾坐起。   李南毕竟有前车之鉴在,他这些年学好了以后,还真让不少人大吃一惊,有很多人还觉得他肯定忍不了多久的。再说了,普通人家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上赶着给一个四十岁以上的男人当小妾,而且这女儿还是精心培养过的。崔老爷大概觉得这样能够减轻自己的嫌疑,又觉得与其让女儿做着嫁给周金宝的白日梦,还不如把她给李南了,再从中赚一笔,所以才答应了下来。   安宁啐了一口,“真是异想天开。”   苏大说道:“崔老爷为了不引起舅老爷怀疑,并不仅仅只是邀请了舅老爷,还邀请了另外两个同舅老爷关系好的朋友。”   安宁平生最恨小妾这种生物,如果是那种迫不得已当小妾的也就算了,像这种自甘为妾的,她连同情心都欠奉,只有满满的厌恶,更别提像崔新月这种明摆着要搅风搅雨的。   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安宁让人将李南给叫了过来。   尽管自己的外甥女已经是县主了,但李南在安宁面前态度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笑道:“你这丫头怎么突然有事要找我了?”   安宁问道:“舅舅,那崔家是不是要请你过去吃饭?”   李南吃惊道:“咦,你怎么知道的?时间就定在明天呢。”   安宁冷哼道:“崔家正打算送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妾呢。”   李南闻言,条件反射地看了看周围,才说道:“你可别胡说,我有你舅母就够了,要什么小妾。”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的确很好,衣食无忧,事业也算得上成功,老婆儿子热炕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女儿多好啊,会撒娇还贴心。   至于小妾什么的,因为有以前方怜儿这样的例子,导致李南看到这种类型的都觉得不怀好意,根本没有纳妾的想法。   有哪个时间,他还不如和青青多生几个孩子呢。   他顿了顿,眉头皱起,“崔家没事送我小妾干嘛?难不成想陷害我?”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眉毛竖起,一副安宁只要说是,他便去寻崔家晦气的样子。   安宁笑道:“人家心心念念想让舅妈给他们崔家的女儿让位呢。”安宁将崔家的想法说了一下。   李南连忙表决心,“我是绝对没有这个想法的。崔家那姑娘,说话矫揉造作的,我可不喜欢那样的。要不,我明天就不过去了?”   安宁冷笑道:“去!怎么能够不去呢!你不去的话,哪里对得起他们的苦心安排。”   她附在李南耳边说着什么,李南连连点头,搓着手,说道:“恰好,我那王大兄弟,正好去年死了婆娘,现在没找到合适的妻子呢。”   李南为人十分义气,虽然自己发达了,但也没有因此就丢下以前的小伙伴。他口中的王大兄弟,是他以前的一个狐朋狗友王军,去年妻子因为病了的缘故,就这样去了。王军以前也是个混不齐的,到了前些年才成亲有了妻子,只可惜这妻子也没留下一儿半女。他为妻子守了一年后,也开始准备再找一个。   李南便是将主意打在王军身上。若是崔家没动这歪脑筋就算了,倘若他们真的胆敢那么做,他便送崔家一个好女婿!   王军虽然为人也挺讲义气的,但是养家能力着实不怎么样,现在在李南的帮助下,一个月卖着臭豆腐,也能赚个一二两银子,不过这点家产估计不被崔家放在眼中。   安宁见李南兴致勃勃的样子,说道:“舅舅,等下,明天我将七号带给你,让他跟你一起过去,有他在,你若是想要换吃食的话,也方便许多。”   崔家既然要算计的话,肯定不会所有人的吃食都下药,估计只会针对李南,一般情况下,在饮料中下药是最方便的。   李南点点头,说道:“我到时候将他一起带上。”   安宁让七号同李南见了一面,又嘱咐了七号一些注意事项。   七号以前作为暗卫杀手,身上人命不少,在他没有刻意收敛的情况下,那种淡淡的杀气足够让许多人胆战心惊,比如李南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他外甥女身边的人,一个个看起来都很不好惹啊。   七号直接跟着李南一起先回李家了。   安宁经过之前的冥想后,可谓是神清气爽。她发现冥想一两个小时,甚至比睡一觉的效果还要好,姑且可以将冥想等同于深度睡眠。   等吃过晚饭后,她便迫不及待地继续投入其中,争取早日能够入别人的梦境之中。安宁第一个目标便是慕清玄。   ……   安宁这些天,除了给两个孩子看文章和完成日常的一些功课后,其余时间都投入到锤炼精神力中。精神力这东西可不仅仅只是拿来入梦,倘若她拥有了催眠的能力,日后也算多了一个保命用的技能。   另一边,李南则是带着七号和王军一起上崔家了,为了做戏更像一点,他还拎着五斤的酒一起带去。   七号也换上了普通的棉衣,看上去同旁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脸长得稍微好了点。   王军好奇问道:“南哥啊,这位是?”   李南道:“这位是七号,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之前我去州府的时候,回来路上不小心遇到不长眼的劫道,还是七号救了我一命。”   王军忍不住说道:“这名字有些古怪。”   七号道:“我在家里排名七,所以叫这名字。”现在的他大周话已经说得很是像模像样。   三个男人一路上聊天打屁,很快就到了崔家。   崔父在看到王军和七号后怔了怔,李南将他们两人一一介绍,又将酒给了他,“我带了两个好友过来,你们不会计较吧?”   崔父闻着酒香,笑了笑,“哪里会,能多认识几个朋友,我巴不得呢。新月啊,快把你南哥拿来的酒拿去温一温。”   崔新月早在屋内等着了,听了这话,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一身粉红色的衣裙,头上只带着一个银钗,另外还攒着一朵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桃花,一出来就让人眼前一亮。   王军呆了一下,说道:“不是应该叫南叔吗?辈分不对啊。”   崔新月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视线经过七号的时候,忍不住停留了几秒钟——毕竟七号的脸长得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配合冷漠的样子尤其勾人。   只是看到七号身上穿的棉衣,再看看李南身上的绫罗绸缎,崔新月再次下了决心。长得好没钱的话,也没用!   她弱柳扶风走了过去,尽量在李南面前展示自己窈窕美好的身姿,然后将酒给抱住。酒加坛子至少也有七斤重,崔新月还真没想到这么重,视线往李南那边看了一眼,装作因为太重没站好的样子,往李南那边栽倒了过去。   至少李南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时刻提防着,哪里可能会如他们所愿,他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崔新月就这样直接倒在了王军的身上,王军下意识地扶住她,闻到崔新月身上特地抹的香粉味道,他身子一软,竟是没及时推开她,反而将崔新月给抱了个满怀。   崔新月和崔父一看抱住崔新月的不是李南,反而是王军,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崔新月倒是想推开王军,但是她手上还抱着酒呢,根本没办法。   崔父咳嗽了好几声,差点没发飙。   王军回过神,嘿嘿一笑,“新月妹妹,还是我帮你拎着这酒吧,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拿着这酒太吃力了。”   他怀念了一下刚刚的触感,实在有点不舍。只是他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崔家肯定不会把女儿嫁给他这样的人,所以最多就是在嘴皮上占占便宜。   崔新月因为要在李南面前保持自己的好形象,没法破口大骂,只能咬牙道:“多谢王叔叔。”   王军摇摇头,“你喊我王大哥就可以了。我可是比南哥要小几岁的。”一个王叔叔,平白喊高了他的辈分。   崔新月没说什么,直接抱着酒坛走去厨房,当然她自己是不可能亲自温酒的,最多就是交给崔母。   崔父则是竭力将刚刚发生的那幕从脑海中删除,撑着笑脸将三人给迎了进去,这可真是出师不利啊。   李南来的并不算早,屋内已经坐了两个男人,都是李南的朋友,李南一进去便同他们热络地打着招呼,然后又向大家介绍七号。   几个人都是爱交朋友的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崔父也将酒杯一一放在大家面前,碗筷也亲自摆好。   李南可没少听外甥女说过,将药涂抹在酒杯、碗筷这种事情,连忙向七号使了个眼色。   七号趁崔父同别人说话的时候,迅速将李南和王军的交换了一下,当时李南正拉着王军说话,七号的动作又太快,只留下一道让人怀疑是眼花的残影便已经搞定了,所以还真没有人看出来。   李南见七号搞定后,才松了口气,偷偷给七号竖起大拇指。   崔父为了这次请客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准备了不少下酒的小菜。   大家吃了一些小菜垫肚子,李南仔细观察,果然发现王军的脸越来越红了,明明还没有喝酒的,他更是庆幸七号已经换好了东西。   就在这时,崔新月也进来了,手里拿着温好的酒,一个个给大家倒酒,当然她特别的服务对象是李南,那叫一个小意温柔。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看在眼中,便知道这崔家的姑娘有意李南,一个个对着李南挤眉弄眼——这可是送上门的艳遇啊。   同时大家也不免对这崔新月产生了鄙夷,这崔新月据说是崔家从小仔细教养的,怎么这做派比楼里的姑娘还大胆呢。还有这崔父,在劝过几轮酒以后,居然将自己的女儿留下来给大家倒酒。   崔新月更是也跟着喝了一杯酒,她酒量不算特别好,喝酒后,脸颊烧得通红,眼泛水光,看着人的时候格外勾人,看得众多男子都不免心猿意马了起来,只是念在她是朋友的女儿,所以还真不敢下手。   王军之前就已经喝了加料的酒,全身都燥热了起来,加上他坐在李南旁边,崔新月在给李南倒酒的时候,身上的香气一直往他鼻子窜,窜得他欲火都起来了,若不是还残留着一点理智,早就不管不顾地动手了。   七号见时机成熟,又偷偷将崔新月的杯子中添加了点料。这里头的春药同崔家买的还是同一个品种。   等完事了以后,冲着李南打了个手势。   李南笑道:“来,侄女你今晚给大家温酒,也是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然后直接先干为敬,崔新月连忙也喝了一杯加料的酒,七号添加的药还真不少,不像王军喝的那个,是涂抹在酒杯上,终究有限。崔新月的酒量又不算特别好,一杯下去,全身都热了起来。   只是这一桌中,先倒下的却是王军——王军可是被李南和七号轮流灌了不少的酒。李南等王军倒下以后,也装作醉倒的样子。   崔父和崔新月的目标一致都是李南,看到李南终于醉倒,嘴里还发出含糊的声音,两人皆大喜,崔父连忙说道:“我扶李兄弟去屋里休息一下。”   七号提醒;“还有王兄弟。”   崔家空余的房间有好几个,安置几个人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崔父说道:“我们一人扶一个好了。”   为了避嫌,他跑去搀扶王军,七号则是将李南给扶了起来,李南和王军的屋子还恰好相邻。等将这两人扶到床上后,崔父搭着七号的肩膀,“来,我们继续喝吧。”   七号知道李南并没有真的醉,他来崔家之前,可是向安宁要了解酒药,所以这点酒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为了安崔父的心,倒是顺着他的意思,重新回到了酒桌上。   崔新月现在已经晕晕乎乎的,明明是三月的天气,还带着点寒意,偏偏她却觉得全身上下无不处不热。她以为自己只是喝多酒的缘故,想着心中的谋划,强打着精神去厨房拿事先准备好的解酒汤,准备以这个作为理由去照看李南。   李南则是在屋里躺着,打算若是崔新月若过来了,他就趁她糊里糊涂的时候,将崔新月打晕,送到王军房里,让他们做一对鸳鸯夫妻。   他等了半天,只听到崔新月甜腻的声音,“李大哥,我准备了一些解酒药,我进来了。”   李南正打起精神,门推开的咔哧声响起,只是却像是隔了一层一样。   李南转头看向门的方向——门还关着啊。   这崔新月不会是跑隔壁房间去了吧?   李南心中大乐,连忙从床上爬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把头凑在王军那个屋子,果然听到了里面的一些动静。   只听到崔新月温温柔柔道:“李大哥,来,我喂你喝汤。”   李南摇摇头,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回床上,装作自己熟睡了的样子。   ……   另一个房间里。   崔新月晕乎乎地拿着托盘,进了屋子,她的视线甚至模糊了起来,只是强打着精神,对床上的李南说道:“李大哥,来,我喂你喝汤。”   她刚要将“李南”扶起,便感觉“李南”将自己给拉到怀里,拼命地吻着自己。   崔新月感觉身体似乎有火苗被点起一样,身子一软,摊在怀里,怀抱着喜悦的情绪,任凭对方在她身上乱摸,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   崔父则是在酒桌上依旧同其他三人喝着酒,不时地聊天。   他见女儿新月迟迟没有回来,嘴角忍不住挂着一抹的笑,这点时间应该够办正事了吧。   七号问道:“新月侄女呢?”   崔父还想多拖一点时间呢,他摆摆手,说道:“估计去屋里休息去了吧。”   七号笑而不语,大家继续推杯换盏,可谓是一片的其乐融融。   等一个时辰过去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其他几人也都喝得满脸通红后,崔父才故作想起,“啊,也该去看看两位兄弟休息得如何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点头,“是啊,我们也该回去了。”   虽然崔家也有屋子,但总不好所有人都睡里面吧。   崔父本来就需要大家当见证人,直接站起身,在前面带路,他先推开的自然就是李南休息的屋子,正当他满怀激动的情绪推开门的时候,却直接傻了。床上李南正打呼呢,显然睡得很舒服。   新月呢?她没趁这个机会爬床?那死丫头到底跑哪里去了?   崔父想到好好的一番谋划就这样落空,心中气到不行,偏偏还不能在几个人面前露出痕迹。   七号直接上去,将李南给推醒。   李南其实根本没睡,他刚刚还跑去听了好一会儿的墙角,刚刚才回到床上,装作睡着的样子。七号将他叫醒后,他也装作休息好了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我睡多久了?”   七号道:“还不到两个时辰呢。”   李南打了个哈欠,“走,我们也该喊一下王老弟了。”   崔父一边在心里骂着女儿,一边郁闷地推开隔壁王军休息房间的门,只是下一秒,他便恨不得自己从没做过这个动作。   床上,两个赤条条的身体抱在一起,一个是身材壮硕还有小肚子的王军,另一个正是他那之前一直不见人影的好女儿。   所有人都呆了。   ☆、第二十二章 三个秀才,梦中相遇   崔父看到眼前这不堪入目的画面,气急攻心,竟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其他几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准确来说,大多数是在看崔新月白嫩的身体和上面留下的欢好过的痕迹,李南的一狐朋狗友更是吞了吞口水,说道:“王军还真是好艳福啊。”   听其语气,恨不得以身替之,十分惋惜喝醉酒的人怎么就不是自己呢!   李南咳嗽了一声,“还是赶紧将他们给叫醒吧。”他差点没成功遮掩住声音中的幸灾乐祸,幸好崔父已经晕了过去。   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个男人才懂的淫荡表情,连忙进屋进行所谓的叫醒工作,李南为了洗清嫌疑,直接远远站着。   其他两个这回可是大饱眼福了一把,在叫醒王军和崔新月的时候,还都吃了点熟睡的崔新月的豆腐,比如这个摸一下脸,另一个揉一下胸。   当崔新月和王军两人都被推醒后,王大军是大喜。至于崔新月,则是经历了一场从天堂到地狱的历程。当她看清玷污自己清白的不是李南,而是她连瞧都瞧不起的王军的时候,她浑身像是被丢到冰冷的潭水中,忍不住发出尖叫,她回过头,却只看到李南远远站着,眼神鄙夷。   为什么会是他?不是李南吗?   她的尖叫声直接将原本昏迷了的崔父重新唤醒,李南还装模作样叹气道:“哎,老崔,你可别生气。孩子不学好,教导一下就是了。”   “不过你还真的得好好教导新月侄女啊。无媒苟合终究不好,就算她再喜欢我王老弟,也不该如此行事啊。”   王大军闻言,顾不上被子被崔新月给拉了过去,匆匆忙忙将衣服往身上套,还拿自认为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崔新月,“放心吧,新月既然是我的人了,我明天就来提亲。”   这话说的崔父一口血哽在喉咙中,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他满怀怒火的眼神恶狠狠地瞪向了崔新月——这个愚蠢的女儿!爬床都能爬错对象。   他上前几步,手高高扬起,然后毫不客气打在崔新月的脸上,因为力道不小的缘故,崔新月半边脸直接就肿了起来,配合她红通通的眼神,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只可惜这一招对崔父没用,他现在恨不得掐死这个让他丢大脸的女儿。这十几年的培养都打水漂了!王军一看就是没多少钱的,聘礼能不能有十两银子还是一个问题呢!想到这里,他便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军同崔新月发生了关系,正是情热之时,连忙英雄救美,“好端端的,你打新月做什么?我们两个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他说这话可是十分理直气壮。他喝醉酒了,可是崔新月没有啊,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却来到他房间,还同他发生关系,这绝对是真爱。想到自己被这样一个漂亮娇滴滴的女孩子仰慕着,王军自觉身材都不自觉伟岸了几分,挺直了胸,护着崔新月。   崔新月看着王军,羞愤欲死,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爬错床的一天,清白就这样给了王军这么一个没钱没势的人。   李南看着王军已经彻底被美色冲昏头脑了,有些无语,不过他多少也能够理解王军的心情。王军的妻子都已经去了一年多了,现在遇到崔新月可谓是久旱逢甘霖。加上崔新月轮模样的话,还真的很不错,足够勾起大多数男人心底的怜惜了。   他拍了拍王军的肩膀,“王老弟,等你成亲的时候,一定要请我们喝喜酒啊。”   王军欣喜道:“一定一定。”虽然他衣服因为刚刚太着急而穿的有些不齐整,但脸上满是志满意得。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上前恭贺,表示要喝喜酒,王军自然是一一应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人家姑娘还没穿衣服呢,连忙拉着大家出屋子,一副未来女婿的自来熟样子。   崔父依旧咬牙切齿地盯着崔新月,若不是王军他们拉着,恐怕就要进去将女儿给打一顿了。   李南则是在一旁看热闹,他一点都不同情这对父女,若不是他机敏,若不是他外甥女聪明伶俐,运筹在握,恐怕今天被算计的人就是他了。   他心中对这崔家更是鄙夷万分。   呸!居然还想着让他将青青给休了,娶了这崔新月。就崔新月这种为了富贵能自荐枕席的人,他看得上才怪呢,连他家青青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因此他更是鼓吹起了两人的亲事。   大家都是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发生关系的,崔父和崔新月就算不认也得认,最后不得不捏着鼻子,同王军定下了亲事。王军约定好在一个月内准备好聘礼上崔家来下聘。   崔父看样子对崔新月这个以前捧在手心的女儿嫌恶到了极点,王军看在眼里,心中也有点不爽:崔父这表现不是明摆着看不上他这个未来女婿吗?   但是看在崔新月的份上,终究没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在心中留下了芥蒂。   在匆匆忙忙谈好亲事后,李南他们便坐马车回去了,王军倒是还想留下安慰一下崔新月。只可惜无论崔新月还是崔父,都不想看到他,最后他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坐在马车上,王军仍然不住地傻笑着,其他人念在他即将当新郎官的份上,也不同他计较。   ……   李南回到家后,第一时间便来寻安宁,将这件事告诉安宁。   安宁眼皮跳了跳,她该说舅舅什么好呢?正常情况下的长辈,都不会拿这种事情还污染未出嫁的女孩子的耳朵吧。   殊不知,李南从来就没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他这外甥女从小到大,哪件事像是小孩子能够做得出来的。   李南吐出了一口的郁气,“你没看那对父女的表情啊……比染缸还好看呢!也就是王军那傻子,欢喜过头了,都没看出崔新月根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   不过他并不认为崔新月在王军家里能掀起什么风浪,这年头讲究的还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军又有着一身的蛮力,再怎么样也吃亏不到他头上。   安宁笑眯眯说道:“舅舅今天很高兴啊,我还以为失去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妾,你多少会遗憾的。”   李南摇摇头,“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我可不敢要。”他对现在生活很满意,不希望有什么波折。   安宁笑了笑,“那就给舅舅说件好事吧,今天舅母诊出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啦。”   张青青的怀相很不错,不太累,也不会吃啥吐啥,所以张青青这个怀孕过的人才会没什么感觉,还是她和周李氏聊天的时候,晕了一下,周李氏让卫先生诊断,这才诊断出来的。   李南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呆在了原地。   他又要做父亲了?   安宁见他完全傻了,忍不住抿嘴乐,推了推李南,“舅舅还是快回去看舅母吧。”   李南回过神,嘿嘿地傻笑了起来,笑得安宁都快看不下去了。   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他根本就坐不住,什么崔新月什么王军全都被他丢到脑后去了,忙不迭跑回家去看妻子和未来孩子了。   安宁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为张青青高兴,她知道张青青一直觉得单单李天一个孩子还是太少了,一直想着再多生几个,只是孩子这东西,又不是你想生就随时可以生出来的,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周李氏高兴的情绪没比这两夫妻少多少。这年头本来就讲究多子多福来着,张青青嫁过来五六年,膝下只有李天这个儿子,周李氏不敢给两人压力,但心里还是希望他们李家的孩子能够更多一些,反正又不是养不起。如今好不容易张青青有了,她喜得从自己的首饰盒中扒了好些首饰,还从库房中拿了几匹的彩缎送去给张青青。   在有了李天这个儿子,张青青这一胎半点心理压力都没有,若是男的,永远不嫌少。若是能生一个女儿,凑个好子,那也十分不错。   安宁没忘记可没忘记李天这个表弟,还同张青青说了一些如何不给小孩子一种他不受到重视的感觉。毕竟李天之前一直都是家里的独苗,可谓是受尽宠爱,如今多了一个同他分享的人,若是没好好开导的话,保不齐小孩子就要不开心了。   所以得从小培养他作为哥哥的自豪感来激励他。   张青青深以为然,虽然肚子才两个多月,依旧平坦,更不可能有所谓的胎动,但她还是一脸慈爱地拉着李天同未来的弟弟妹妹沟通。这一招还真有点效果,至少李天现在已经很期待当哥哥了。   ……   这段时间,全家中最忙的便是周李氏。她一边得照看怀孕的张青青,一边得照顾两个考生。   沈以行这个考过举人的,更是给他们开启了小灶。安宁回来后才知道,今年要下场的还有沈以南。沈以南在读书这方面的天赋甚至比沈以行还好,称得上是天才一个,若不出意外的话,秀才是十拿九稳,甚至秋天的乡试,举人也是有希望的。   安宁没忘记沈以南之前送给她解毒丹的恩情,听闻他也要下场,便准备了一方的好砚送过去给她。她现在手头的东西真不少,大部分都是上面赏赐下来,普通人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等安宁的精神力已经锻炼到看少数几个仪式不再头疼的时候,童试也开始了。大周的童试一共分为三部分,县试、府试和院试,通过县试和府试后便成为了童生,然后通过院士后便是秀才了。在三月份进行县试和府试,四月初的时候则是进行院试。正因为时间安排得颇为紧凑的缘故,所以科举还是颇为考验人的身体素质的。   身体不好的人,恐怕撑不下那么多场便倒下了,不过安宁并不觉得她家聪哥儿和金宝会有问题。家里的护卫那么多,安宁平时每天都会让他们至少锻炼一个时辰的身体。   等三月初一的时候,周家可谓是全家所有人都送两个孩子进考场,就连贝贝都来了,贝贝被桂圆抱在怀里,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说道:“哥哥加油。”   说话的时候,能将人的心都给萌化了。   李南也抱着自己的儿子李天过来送行,李天现在也就三岁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南特地教过的。只见他被红白相间的衣服包裹着,笑脸圆嘟嘟的,此时正一脸严肃地说道:“聪外甥、金宝外甥,考试加油。”   这话一出,大家全都笑了,周聪和周金宝则是一脸的郁闷。   虽然李天年纪的确是小,但是从辈分上来看,确确实实是他们两个的舅舅。比自己还要小得多的舅舅……这种心酸不提也罢。   不过笑过一场以后,两人的确不那么紧张了。   周青梅站在姚父子旁边,姚父子手里牵着姚素素。她一脸欣慰地看着儿子,想说点什么,又怕给儿子压力了,最后也只化作一句,“等你出来,娘给你做猪脚面线。”   聪哥儿调皮笑了笑,“还有金宝呢。”   周青梅笑道:“两个都有。”   两个已经称得上是少年的人相视一笑,握拳同对方轻轻碰了碰,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打气方式。聪哥儿和金宝带着包袱,便去排队了。在进考场之前,都是得检查包袱里面的东西,包括馒头、蜡烛等东西,都得检查里面是否有藏着东西,棉袄也是如此。大家基本都会带上一两件棉袄,毕竟三月份的春天夜晚时候还是挺冷的。   聪哥儿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夹带东西,所以在检查好了后,便顺顺利利进去了,进去之前还对安宁他们挥挥手。   周李氏看着他们的身影走了进去,叹气道:“这几天,他们在里面都只能吃热水,配馒头,这可怎么熬啊,而且一熬便是三天。”   安宁嘴角抽了抽,说道:“娘,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再说了,你忘记了?咱们家里小时候还没白面馒头可以吃呢。”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说得对,他们两个也都是吃过苦的。”   一群人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仿佛能将这门给盯出花一样。这么做的不仅仅是他们这群人,有不少亲自送孩子来考试的长辈都是如此,也有的只是让家里的管事来送。   站了好一会儿后,安宁他们才坐上马车,准备回去。   她心道:恐怕在这考试结束以前,她娘他们是别想安息了。   正如同安宁所预料的那般,这几天,周李氏基本待在她那摆着三清祖师的小屋子内不出来了,每次安宁经过的时候,都听到她在那边不断循环地念经中。有一次被周李氏看到,差点要将她拉下经书的海洋中,吓得安宁再也不敢经过那里了。   反正她娘现在正处于焦躁的状态中,给她娘找点事情做也是好的。   今年的春天似乎比以往要冷上一些,导致考场中有几个考生还因此生病,被抬了出来。安宁特地下令,不许人将这些消息传给她娘知道,省的她娘又会胡思乱想。   周李氏念经,安宁也只能将管家活给挑起,幸好周家人不多,所以这份工作挺轻松的,她每天花个不到半个时辰就搞定了。   这几日许多人家家里都有考生,所以也没有谁会不长眼地在这时候上门拜访。   等三天时间过去,依旧是全家总动员去迎接两位考生。   安宁作为县主,她的马车规格还是挺高大上的,在一堆马车中,一眼就能让人认出。   周李氏眼都不眨地盯着出口,生怕漏看了自己的两个孙子。在考场里面窝了三天,大多数人看上去都十分疲倦,有的更是刚走出,同家人汇合后就直接晕了过去。   而且这事例还不止一起,周李氏和周青梅两人更担心了。   聪哥儿和金宝在考场的时候,房间是隔得远远的,只是两人约好了在门口碰头再一起出来。   他们两个一出来,便一眼看见了他们家的马车,顿时仰着笑脸,小跑着过来。   安宁上下仔仔细细扫了一圈,发现两个虽然累了点,但气色还可以,顿时放下悬在心中的石头。别看她刚刚一直安慰着周李氏和周青梅,其实也就是故作镇定罢了。   卫先生更是上前给两人把了脉,把过以后,对他们说道:“身体没什么问题,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这话一出,安宁顿时听到了好几声的吐气声。   聪哥儿得意地哼了哼,“我能有什么问题,这次考试比想象中要简单啊。”   安宁白了他,“看把你能的,县试本来就是最简单的。”   然后赶紧让两人上马车。   安宁他们出门之前,便已经炖好了汤,用安宁所设计的保温杯装着的,外面还用好几层的棉布包着,所以打开被子的时候,热气便冒了出来。   两个少年一个手捧着一个杯子,慢慢地喝着汤。   等回到家里以后,聪哥儿和金宝又好好洗漱了一番——他们可是三天都不曾洗脸洗澡。洗漱后,再用一顿热热的美食,两人便心满意足地休息去了。   这一睡,便睡了一整天。   周李氏知道这是正常情况,还吩咐下人不许吵到他们。   等十天以后,县试的成绩便出来了。   第一名的却是沈以南,聪哥儿和金宝两人一个第四,一个第八。成绩出来后,周李氏乐得想要去放炮,还是安宁阻止了她,说:“等中了秀才后再来不是更好吗?”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又缩回自己的屋子开始给三清祖师点香,还命令去观里添加香油钱,嘴里直说:“果然还是云水道人道行高。”   安宁实在无语,拜三清的人那么多,中了的人也就这些。   不过她也没想到沈以南的成绩那么好,直接在县试拿了头名,当年沈以行似乎是十二名的样子,真是青出于蓝。   沈家和周家一样同样陷入欢乐的海洋之中,沈夫人这个平时情绪不怎么大起大落的人更是直接掉了眼泪。对她来说,以南从小就命运多舛,如今可谓是否极泰来了。   只是沈家终究是低调的人家,在另外两场考完之前,恐怕同周家一样,都不会特地去庆祝。   等到十五号的时候,府试开始了。这回府试两人都得去州府考试,不过周家在州府本身就买了宅子,所以不必像许多考生一样,特地还得住客栈之中。周家照例是全家一起去州府送他们进考场。   在考试的三天内,安宁和周李氏在州府直接逛了起来。说起来,她也有两年没来州府了,州府的变化不算大。只是原来的孟知府似乎因为什么缘故,职位被贬,换到了另一个偏远的地区当着知县,至于那个曾经打他主意的孟川仪在一年之前便因为与人争风吃醋,被对方恨恨打了一顿,回到家里后就一命呜呼了。当时的孟知府也曾想要找到凶手为儿子报仇,只是对方的踪迹却就这样消失在人海之中,再也找寻不到,加上后来孟知府被贬,就更没找到凶手的机会了。   安宁想起了那毒品,严重怀疑孟川仪其实是被上头处理掉的,甚至孟知府被贬也是受了儿子的牵连。   不过这一切终究都与安宁无关,她同自己的亲人在州府闲逛。在京城中住了几年,导致周李氏的眼界都开阔了不少,许多以前在她眼中十分好的东西都不算什么了,一家人玩了三天,买的东西并不算多。   安宁有些可惜这时候没有新鲜的桂花糕,若是八九月份来的话,那就可以继续品尝让他们恋恋不舍的桂花糕了。   等考完试后,他们照例将两孩子接回家。   府试成绩出来后,沈以南仍然是独占鳌头,聪哥儿则是第六名,金宝第七。他们两人能以这个年纪考取这样的名次,已经称得上是少年英才了。只是两人的风头都被沈以南给盖过。县试和府试都是鳌头,只要接下来的院士依旧是鳌头,那么沈以南便是货真价实的小三元了。整个宣州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沈以南身上,更是有不少人打听起了沈以南,在得知他尚未婚配后,一个个想着自己家中适龄的女孩子,都跃跃欲试。   虽然两个孙子的风头被夺,但周李氏一点都不生气,沈家也是他们周家的姻亲,加上沈以南小时候的遭遇,她在知道沈以南有这成绩后,还上沈家道贺了一番。   安宁则是安慰被忽略了的聪哥儿和金宝,说道:“反正你们三个都是童生了。”   聪哥儿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以南本来就比我们有天赋。”   只能说,读书这种也是老天赏饭吃的,聪哥儿和金宝同普通人相比,算不错了,加上两人又在国子监念书,所以才能现在的水平。但沈以南真的就就是所谓的天才,他不仅不缺天赋,还不缺努力,所以在这次考试中才能够一鸣惊人。   沈家和周家都憋着气,准备等他们三人最后院试结果出来后,再好好庆祝一番。到现在这地步,基本两家人都坚信三人的秀才功名是没什么问题了,需要考虑的便是名词的问题。   四月一号的时候,安宁他们再次送聪哥儿他们入考场。   等院试结束以后,聪哥儿和金宝总算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两人之前都没怎么逛过州府,这回倒是好好玩了一回。   周李氏看他们这段时间实在拼命,一人给了他们二十两作为奖励。周李氏还表示,倘若他们两人今年能拿到秀才的话,到时候一人给他们一百亩的田地。   安宁也凑热闹表示她也给八十亩,虽然她钱比她娘还多,但是不好越过她娘。   聪哥儿倒是很有自信,拍着胸脯道:“姑姑你们就放心吧。”   金宝没有他那么张扬,但显然也觉得自己这回秀才是没什么问题的。   聪哥儿还偷偷给安宁说道:“姑姑,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押题押太准了,这几场考试,加起来,至少有一半都是你让我们做过的题呢。”   安宁心道:她那不是押题,她那是题海战术。她前面还押题,后面见他们仍然留有余力,索性把这些年的考题全都收集了,让他们一题题做下来。做得多了,自然有把握了。   题海战术,虽然辛苦了点,但效果的确杠杠的。安宁前世读的高中便是所谓的重点高中,当时学校所采用的也是题海战术,一道题不会写?没关系,让你做个十多遍,背都能把步骤背下来了。   不过在面上她依旧端着云淡风轻的架子,“有效就好,姑姑今年继续帮你们押题,别忘了秋天还有乡试呢。”   聪哥儿想到了被题海所统治的可怕日子,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后悔死自己居然提起这个话题,金宝在一旁也是心有戚戚焉。   安宁见他们两个苦着脸,扑哧一笑,也拿出了银票,一人给他们十两银子,“给你们,看想买什么东西就尽情买吧。”   加上周李氏给他们的,他们每人都有三十两银子可以花。   周聪和周金宝在院试成绩下来之前,基本都是玩过来的,他们不仅去州府,还去了临近的几个州城玩耍,买了不少当地的特产回来。   四月十五号的时候,便是所谓放榜的日子。   周家的下人章古早早便去贴榜的地方等着了。   等大大的榜单贴上去后,他直接从最前面看起,章古对家里的两个小少爷都十分有信心,坚信他们的名次一定会排在前列。   第一名的位置赫然写着“沈以南”这名字,章古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羡慕:这沈家少爷还真的小三元了!这下可要出名了!全大周能够小三元的也不多,基本每出一个,名声都会传到京城中。   恰好沈家的下人就在他旁边,一看到沈以南在头名,喜不自胜,声音响彻云霄:“以南少爷小三元了!”   所有人都呆了呆,还真的小三元了,一时之间,大家纷纷拿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沈家下人。这沈家怎么就这么厉害呢,之前沈少爷年纪轻轻中举便已经十分了不得了,结果沈家的小儿子更厉害,直接小三元了!宣州都已经二三十年没有出过小三元了。   沈家的下人急着要回去报喜——这样的喜报想也知道他回去后一定会收到大大的赏赐。他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甚至不小心丢了一只鞋子,也不在意,而是飞奔着跑回家。   章古则是往下看,在第十五的位置看到周聪两个字,然后又在第二十看到了周金宝的名字。   他眼睛亮了起来,顿时手舞足蹈,“哈哈哈,我家的两个少爷全都上了!一个第十五,一个二十。”   这名次已经相当靠前了,事实上,周聪他们给自己估分的时候,都估计自己能排前三十。基本一个州排名前三十的话,还是很有中举的希望的。   不少人再次羡慕嫉妒恨:这家也很凶残啊,居然一次出两个秀才!   有的人顺着章古所说的名次看了过去,一看是周家,顿时可以理解了:周家的这两位现在可是在国子监中念书的,成绩能不好吗?   还有落榜的人更是酸溜溜地想着:倘若我也在国子监,有那么多名满天下的大儒教导,我也能够轻松中秀才。   这些人只想着找借口,却不曾从自己身上想原因。   章古兴冲冲地跑回家,准备报喜去。   在今天过后,周家和沈家都大大的出了风头,尤其是沈家,十四岁的小三元,在哪里都是天才。   周家也同样备受羡慕,两个不到十五岁的秀才啊!   周李氏在收到消息后,直接放了整整半个时辰的鞭炮,周李氏还打算摆三天的流水席。   她的两个孙子实在太给她长脸了。虽然周家因为出了安宁这个县主,还有周李氏这个三品诰命夫人,在哪里都拿得出手,但没有功名在,终究没有所谓的底蕴。   如今周聪和周金宝都成为了秀才,以他们的年纪,和他们考试的名次,举人也是迟早的事情。也就意味着将来周家是要出两个官的。   直到现在,人们才有了周家崛起的概念。   周李氏放完鞭炮,更是喜极而泣,她也算是对得起周家了,他连忙上祠堂,去给死鬼和公公婆婆上香,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件大喜事,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语都不嫌口渴。   这其中,最后悔的便是放走了他们的周家一族了。两个未来的官老爷啊……玉山村的周氏一族就这样错失了改亭换门,成为耕读人家的机会——想成为耕读人家,那也是需要功名支撑的,至于书香世家,连现在的周家都算不上,更别提他们了。   玉山村的那些村民们也受到了深深的震动,秀才啊!他们村还真飞出了两个年轻的秀才老爷。正因为这些村民可谓是看在聪哥儿和金宝长大的,所以才越发受到震动。   玉山村的村长李富贵更是觉得得加大力气,投入村里的学堂,因为酱油厂的关系,玉山村现在家家户户基本都吃饱不愁了,就只差功名了。   一时之间,也有不少人都在督促起自己家的孩子。周聪和周金宝都能当秀才老爷,没道理他们家不行啊,就算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十四岁就成为秀才,二十岁三十岁也是可以的嘛。   于是玉山村的读书气氛一下子浓郁了不少,不少人都拿他们两人当榜样。   李富贵闻言,更是大喜,又亲自上了周家一趟,想请周聪和周金宝给玉山村的孩子讲一堂课,说说自己的经验,做一个好榜样,鼓励一下他们。   安宁知道后,差点要笑抽了。这村长果真是个能人,这一套同现代很相似啊。她高考考上排名前十的大学时,她高中的母校也是让她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说说自己的心理历程和一些学习经验。   她对于玉山村大多数村民印象还是挺好的,特别是李富贵。在周家发达了以后,他们也没仗着同安宁的关系胡作非为,一直都规规矩矩的,所以能帮一把的情况下,安宁还是愿意帮忙的。   至于周聪和金宝,正是少年心性,这种十分有面子的事情自然愿意了。周李氏也是与有荣焉。   两人都跑了一趟玉山村,讲了半天的课后回来。   安宁和周李氏也不食言,在两人拿到了秀才的功名后,两人都到衙门去办理好了田契的转让手续,周聪和周金宝名下每人立刻多了八十亩的田地。安宁表示:倘若他们中举了,她一人再给他们两百亩的田地。   两百亩田地可是相当于一千两银子。安宁并不敢直接给两人一千两银子,就担心一不小心被他们花掉了,存不下来,还是送田地最保险。这两个再败家子也不可能把田地给拜掉。   周李氏也开始准备摆三天的宴席,她还同沈夫人商议了一番,两家的宴席时间恰好错开来。   这段时间,沈家的门几乎要被媒婆给踏平了。沈以南小三元,谁都知道他日后成就不小,加上又背靠沈家,前程似锦,若不趁早定下,就要被别人给抢了过去。   沈夫人看着送上门的诸多淑女,思考了几天后,决定还是等儿子中举后再说。更主要的是,她觉得这些急切推销自己女儿的,终究多少都有些不如意,配不上她儿子。真正好人家的女儿,哪有这般推销自己的。   至于周李氏,因为放出话说要在京城里找,大家知道她这边没有什么可能性,这才省了周家不少的麻烦。   周李氏和沈夫人商议过后,沈家在四月二十号到二十二号三天摆宴席,而周家则是从二十三号到二十五号。   沈家同周家是姻亲关系,安宁一家自然也准备好了上好的笔墨纸砚作为礼物。   沈以南倒是一如既往的腼腆,并不因为自己取得了这样的好成绩而骄傲,他相貌精致,笑起来又温温和和的样子,安宁见到不少跟随家长上门的女孩都忍不住红了脸颊。   见到沈以南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安宁也很为他高兴,昔日的小哑巴终究长大成了诸多女孩子心中仰慕的对象。   安宁含笑同沈以南打招呼,沈以南的耳朵红了红,看着笑容明媚眸中蕴含着千万星辰的安宁,终究还是放下了心中的情愫,同安宁说话。   沈夫人看着两人言笑晏晏,心中有些可惜。在她眼中,安宁一直是最理想的媳妇,姑且不提安宁是周慧的姑姑,安宁还是未来的侯爷夫人,终究没有可能性。只是她在给沈以南找对象的时候,仍然潜意识地找同安宁相似的类型。   皆是活泼爱笑聪慧灵秀的女孩子,沈夫人觉得自己的儿子好是好,就是太闷葫芦了点,正需要这种类型的妻子来互补一下。   等沈家三天的宴席结束,便轮到周家了。   周李氏不仅邀请了不少人,普通的老百姓上门也不同样招待,最后还把剩余的一些饭菜都分发给了城里的乞丐。   这流水席三天下来,一千两银子就这样去了,安宁这个帮忙的人也累得够呛。   等结束后,她给自己好好地洗了下澡,躺床上没几分钟,便已经进入睡梦中了。   只是今天的梦境似乎同以往有所不同。不,准确来说,她感觉自己并非在自己梦境中,而是不小心入了别人的梦。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明明还没看到梦的主人,她却依旧有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她的梦境。   难道是她最近锻炼精神力锻炼出成果了?   安宁自认为只要不遇到苏兰,依照她的精神力,她在梦中可谓是无敌的,因此她好奇地走着。   走没几步,梦境便换了环境,眼前俱是漫山遍野的鲜花。   安宁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这是冥月谷,蔚邵卿的师父所居住的地方。   难道这是蔚邵卿的梦境?她该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呸呸呸,她白天才没想蔚邵卿呢,不可能会因为思念他而做梦。就算想了,安宁也是坚决不承认的。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想要在梦境主人出现之前离开。现在的她,还没完全做好面对蔚邵卿的准备,即使是在梦境之中。   只是她显然慢了一步,紫荆花瓣纷纷扬扬飘落。   一身红衣的蔚邵卿飘然而至。   ☆、第二十三章 梦中的补刀,恩断义绝   蔚邵卿平时的装扮大多颜色清淡,配合他温润清越的面容,像是从九重天上走下的谪仙一般。安宁从未见过他一身大红,如此耀眼的姿态。   安宁曾经以为他不适合那种大红大紫的颜色,如今一看,却是她想当然了,蔚邵卿根本就没有所谓不适合的穿着。   他面如冠玉,一身红衣,眼中似有光芒流转,竟是显出了平日少见的妖孽的美感。   安宁第一次见到这样打扮的蔚邵卿,不得不承认的确很新鲜。   蔚邵卿也看见她了,唇角勾了勾,那是一个十分撩人的笑容。   安宁呆了呆,没想到梦境中的蔚邵卿与平时的表现全然不同,所以说……他就是所谓的闷骚?或许是太过震惊,或许是因为笃定对方绝对想不到自己是无意中入梦,只会以为是梦见她,安宁这时候显然暂时放下了两人冷战的事情,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安宁。”蔚邵卿的眼神幽深,嘴角始终是那种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在人心底挠啊挠。他声音有些喑哑,带着别样的磁性,钻入耳朵,有种酥麻的感觉。   不知道为何,安宁心中却忽然腾起了一种不安的感受,她想来信奉自己的直觉,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为何,见到她这样的表现,蔚邵卿反而笑了,安宁从没见过他笑得如此肆意张扬,却不曾想第一次见到便是在梦境之中。   “真是个敏感的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勾人的尾音,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似有一瞬间的红光,他深深地望着她,像是要穿过衣服,直接看透她这个人一样。   安宁不知道她在蔚邵卿面前,居然还会有不安的一天。她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透着一丝的防备,“你是谁?”   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蔚邵卿吗?   安宁有一瞬间的失神,感觉这人既是蔚邵卿,又不是她所熟悉的蔚邵卿。这种矛盾的直觉第一次出现,让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在她发怔的这一刹那,蔚邵卿已经来到她面前,下一秒,安宁感觉到自己的背直接撞上了树上,震得树上的花瓣直接洒落下来,纷纷扬扬飘落,几乎要迷了人的眼睛。   倘若自己现在不是双手被制住的话,男的俊美无涛,女的容貌精致,加上漫山遍野的鲜花,怎么看都是一幅让人赏心悦目的画作。   如果被制住的人不是她的话,安宁一定会远远观赏。   她在心中继续叹气,视线直接对上蔚邵卿,“所以你是……?”   “你觉得我不是蔚邵卿?”他说话的时候,身体直接压了过来,一种紧迫感直接笼罩住安宁,他的鼻尖甚至距离她不到三公分的距离,近得安宁都可以开始数他睫毛的数量。   安宁皱了皱眉,她向来无往而不利的第六感在这一刻似乎失效了,有种无论说是,还是说不是都会下场很惨的直觉。   她嘴巴微张,没等她组织好语言,一个有些凶残的吻已经覆盖上来,她的嘴唇被狠狠啃咬着,同以往那种温柔的带着珍惜的吻不同,这个吻中有着占有,有着杀意……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在内一样。   她所有的呼吸仿佛都要一同被夺走,她想要挣扎,只是她那点力气同蔚邵卿相比,根本就是蚂蚁与大象的差别。   这样的挣扎似乎让蔚邵卿愉悦起来,他眼角眉梢都流露着一种充满邪气的愉快,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安宁感到嘴唇一痛,这个吻便多了血腥味。   安宁的眼睛微缩,在梦境之中,她是无敌的。   下一秒,她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匕首,这匕首直接插入蔚邵卿的胸口,避开了心脏的位置,而且插得并不算深入,仅仅只是让蔚邵卿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即使是在梦境之中,她也不想让他真正死亡。或许是因为清楚梦中的受伤并不会化作疼痛,她才会如此干脆行事吧。   蔚邵卿胸口被插了一刀,即使伤口并不算深,血液依旧流了出来,将大红的衣裳染得越发火红。   蔚邵卿看着胸口,又抬眼看她,笑得张扬。   他直接将匕首拔出,丢到一边,手按在伤口的位置,手上满是红色的血,几乎要刺痛了安宁的眼睛。   明明下手的是安宁,明明知道梦境中的这个蔚邵卿都不一定是现实中她所认识的那个蔚邵卿,只是在见到这一幕,胸口的疼痛依旧不受控制地泛起。   安宁感觉自己的眼睛蔓起了水汽,明明在梦境中她是不应该有心痛的感觉的。   蔚邵卿直接伸出红色的手,放在她的脸上,笑容没有之前的邪气和恶意,反而像是小孩子看到有趣的玩具一样,亮的惊人,粘稠的血液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留在她脸上,安宁的半张脸瞬间被红色的血也一起染到了,“你看,现在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了。”   安宁心中一痛,眼前一黑,周围许多的碎片飞速地飘过,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无论是蔚邵卿还是冥月谷都已经不见了。   只是耳边却残留在在她消失之前,他附在她耳边带着血腥气的话语,“我们会再见面的。”   只有她一个人,待在黑暗的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声音,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安宁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   ……   安宁是被从窗户调皮钻入的阳光给刺醒的,从突然的黑暗到阳光普照,她似乎有些适应不了这堪称刺眼的阳光,眼睛闭了闭,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   一看窗外的阳光,便知道她今天又睡晚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晚。   玉容款款走了过来,将外套放在她被子上,说道:“姑娘你今天睡得挺晚的呢,而且都叫不醒。”   安宁昨晚挺早休息的,照理来说,是不应该睡那么晚才对的。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只是做了一个梦。”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她不小心入了蔚邵卿的梦,还捅了他一刀。梦境之中,蔚邵卿带着血的手覆盖在她脸上的触感是那么真实,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一想到那个邪魅到不行的蔚邵卿,安宁只想咬着被子尖叫。   啊啊啊,还她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啊。梦里的那个虽然同样很帅,但是她完全hold不住。倘若现实中的蔚邵卿真的是这样的话,她估计会忍不住和对方走上相爱相杀的路线了吧。   还什么我们会再见面的。打死她也不相信,蔚邵卿会成为这个样子。应该说再也不见才对!   至于今天睡那么晚,或许是因为入梦这种事情本身就挺消耗精神力的吧。   安宁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回过神,然后将衣服穿戴好。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蔚家。   蔚邵卿睁开眼,眼神深沉地望着不远处。   半晌,他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眉头微微皱起。   他居然做了那样一个梦,梦见安宁亲自将匕首捅进他胸口。不仅如此,梦境中的他也变得不像是他了。   蔚邵卿隐隐觉得,他的身体似乎藏着一只巨大的野兽,迟早有一天,这只野兽会逃窜出来。   只是,比起伤害到安宁,他更宁愿被她给伤害,至少梦里的她拥有着自保的能力,不是吗?   忽的,一声轻轻的嗤笑在脑海中响起,像是在嘲笑着他的优柔寡断一般。   蔚邵卿眼神锐利了起来,“滚出去!”   无论在他体内的是什么,他都绝对不会让他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蔚邵卿坐在床头,看着蔚甲在听到允许后,推门进来。   蔚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少爷,陛下宣您进宫。”   蔚邵卿怔了怔,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我等下就过去。”   心中却在猜测: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   在举办了三天的流水席后,周家也开始准备回京城的事情。   在那之前,安宁先把杨开意交代给顾可欣的那几个箱子送到了珍珠岛。   顾可欣照例给了她一叠厚厚的信件,另外还有几张她画像,画上主要是两个孩子,她基本不画她的。在珍珠岛的这段时间,顾可欣闲着没事做,便学习起了安宁的素描画,从这些画来看,她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安宁收好这些东西,等一切准备好了以后,便开始上京城。   只是这一路上,她仍然有些心神不宁的。越靠近京城,就越能体会到近乡情怯的心情。   在家里的这段时间,虽然她同蔚邵卿有两三个月没见面了,但她一直下意识地忽略了同他见面后自己应该要表的态。   或许是因为这些时日的冷却,她发现自己想起蔚邵卿当初的欺骗和冷酷,已经不再像刚听到那样痛入心扉。   毕竟在做出那决定的时候,蔚邵卿同她不过是陌生人,对她甚至一点都不了解,做出那样的选择情有可原。   他嘴上说的冷酷,同她相处的时候,却一直爱护有加。安宁当时初来乍到,即使没有刻意惹祸,但因为出的风头,还是扎了不少人的眼,倘若不是蔚邵卿在背后的暗中保护,她说不定就被人陷害了一把。   是的,从她穿越到现在,他不曾伤害过她,反而诸多的帮助。   她相信,即使她同南夏的关系再亲近,她也不可能会为了南夏而做出对大周有害的事情,所以她根本不需要担心两人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矛盾。在这过程之中,蔚邵卿也并非一点过错都没有。女孩子本来就是比较感性的生物,她那时候被真相所伤害着,所需要的是安慰,是表态。蔚邵卿倒好,反而说直接表示当时的安宁若是做出对大周不利的事情,那么他也不会留情面。   听听,这是一个未婚夫该对未婚妻说的话吗?他究竟是有多自信,觉得安宁不会因为这番话,而同他一刀两断啊。   想到这里,安宁就气的牙痒痒。她知道蔚邵卿只是不愿欺骗她,所以才将自己的心路给坦诚了,只是就算要坦诚也得看时间吧。   在生气过后,安宁也不得不承认,与其等日后再说出来成为两人之间的隐患,她还宁可一次捅出,长痛不如短痛。   这些清醒下来后梳理好的想法,显得她前段时间的痛苦似乎有些多余。只是安宁却不后悔同蔚邵卿冷战的事情。   如果两人没有分开一段时间,给彼此冷却的时间,她又如何能够抽离所有的感情,理智地判断这一切。   只是……   安宁轻轻咬着下唇,等面对蔚邵卿的时候,她该对他说什么好呢。   “哎……”一声重重的叹息将皱着眉头的安宁唤醒。   安宁转过头,看着发出叹息的周李氏,问道:“娘,怎么了?”   自从家里出了两个秀才后,周李氏每天都眉飞色舞的,刚刚怎么莫名其妙叹息了。   周李氏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在感慨某人还没嫁出去,就胳膊往外拐呢。”   安宁嘴角抽了抽,“娘,我什么时候胳膊往外拐了?”   周李氏哼了一声,“你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的,还没到京城呢,就一直在想着蔚邵卿,连我和你说话,你都没听到。”   安宁这个倒是反驳不能,她刚刚的确是在想着蔚邵卿的事情。   她赔笑道:“娘,你想说什么呢?”   周李氏终究不会真的同自己的闺女生气,“我只是在想啊,到京城里后,要不要再摆一天的酒席招待大家,你看咱们家聪哥儿和金宝可是成为了秀才,还是这么年轻的秀才呢。”   周聪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我觉得不用了,太张扬了点。”   周李氏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我看京城里好多人家都是这样的。”   她看向安宁,像是寻求一个肯定一样。   安宁原本也觉得太张扬了点,却看到周李氏的视线往金宝那地方看了看,安宁素来聪慧,立刻理解了周李氏的想法。   周李氏之所以想要宴请客人,终究是为了周金宝的婚事着想。周金宝可不同于聪哥儿,聪哥儿有户部尚书这么一个老师,加上他又中了秀才,将来举人也是没问题的,所以日后前程不愁,绝对是京城中不少人心中的乘龙快婿。   但周金宝的话,就会稍微尴尬了点。   虽然周李氏也可以等金宝中举以后再来,可是倘若今年没中举的话,那她哪里好意思举办宴席庆祝啊。   还不如趁现在中秀才,邀请一下相熟的人家,告诉大家,周家有年纪轻轻就中秀才的两个少年才俊。   倘若今年运气好中举的话,到时候还可以再更热闹地庆祝一把。   安宁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后,笑道:“也不算张扬。咱们准备三两桌的酒席就可以了。”   这样既可以将消息传递,而且也不惹眼。   周李氏见女儿支持她,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开始和安宁商讨起邀请宾客的想法。这时间早就过了季皇后“仙逝”的一百天以后,所以摆宴席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有了这一事情可以做后,这一路也就不会显得那么无聊了。   在五月十号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   周聪休息过后,便准备拜访自己的恩师翁守河。他能够如此轻松地考上秀才,翁守河的教导居功至伟。安宁还从自己的收藏中扒出一幅名家的字帖,让聪哥儿拿去当礼物。   聪哥儿拉着她袖子撒娇,“姑姑,再给我做一些云片糕吧,老师爱吃这个。”   安宁忍俊不禁,没想到翁守河居然喜欢吃甜食,不过云片糕入口即化,的确像是老人家爱吃的东西。对于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安宁心中还是十分尊重的,直接应了下来,“没问题。不过你要不要也学着一起做?亲自做给你老师吃,岂不是更有孝心?”   周聪觉得这主意不错,跟着安宁进了厨房之中,一板一眼地学习着。   他即使每一个步骤都学着安宁,但以为是初学者的缘故,做出来的云片糕自然不像安宁做的那么好看。但聪哥儿依旧捏着自己的下巴,笑个不停。他做的过程之中,手上就有不少的面粉,这一弄,下巴都被面粉涂了一层。   安宁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   周聪有些不明所以,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又用那沾了面粉的手擦脸,也是他那张原本称得上帅气的脸顿时成为了小花猫。安宁笑得更欢乐了,还让人拿来纸笔,把聪哥儿的样子给画了下来。   聪哥儿的脾气好,看了后才知道是这个问题,他也不生气,直接笑道:“姑姑这幅画就送我吧。”   这个对安宁来说,倒是无所谓,她颔首将画作给了聪哥儿。   周聪将食盒抱了出来,不仅把安宁做的云片糕放在第一层,自己做的那份也一起放进去了,只是放在第二层中,泾渭分明。   安宁笑道:“你那东西,拿过去不怕被翁大人笑话啊。”   周聪振振有词,“弟子的孝心,先生哪里会笑话呢。”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聪哥儿或许为人没有金宝踏实,但是这聪明劲头却是金宝所缺乏的,两人若是能互补一下就好了。   她想了想,说道:“我记得翁大人有个孙女,似乎十分喜欢木樨清露吧?”   这件事也是出了名的。翁大人所有孙子孙女中,最疼爱的便是这个相貌同老妻年轻时候相似的孙女,还为了孙女的喜好,特地去要了木樨清露。   她吩咐玉容,“将我们库房里的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都拿出两瓶来,让聪哥儿一起带过去。”   周聪笑道,“还是姑姑想得周全呢。”   安宁手点了点他额头,没说什么。   等礼物都收拾好了以后,周聪也去洗了把脸,又换了一套的衣裳,这才拎着礼物上翁家门去了。   安宁这次所做的云片糕不少,她将其中分了分,每人屋里放上一叠,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吩咐玉容将其中一盘送去蔚家。   玉容见她似乎回转过来了,心中不由一乐,声音也清脆了几分,“我这就过去。”   步伐十分轻快。   只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却是皱着眉。   安宁心中一动:她这是没见到蔚邵卿,还是被拒绝了?   没等她发问,玉容已经先开口了,“少爷十天前,收到了圣旨,已经带着人出发前往南夏,为现在的南夏王祝贺他的登基呢。”   安宁怔了怔,她不曾想到蔚邵卿此时居然不在京城之中。她先前做好了诸多的心理准备,谁知道根本就没遇到人。   所以蔚邵卿这是要代表大周去见慕清玄了吗?这两人见面后,私下不会打起来吧?   安宁眉心恨恨蹙起,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你把那云片糕给桂圆好了,反正给她再多,她也是吃得下的。”   玉容说道:“少爷大概一个月后才会回来呢。到时候姑娘再做别的东西送过去也可以。”   安宁淡淡道:“谁说我是特地做给他的?只不过是今天云片糕做太多了,吃不完,才让你送去一份的。”   玉容知道她偶尔会傲娇一回,倒也不在意。   安宁嘴唇紧紧抿着,手捻起一片云片糕,放入嘴里。   ……   周聪去翁家以后,又被留下吃了晚饭,等晚饭过后才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觉得他脸似乎有点红,还扭扭捏捏地问安宁,“姑姑,咱们家中还有玫瑰清露吗?”   安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有是有,怎么,你也想喝啊?”   她今年春天的时候,种植了至少两百亩的玫瑰,其中大部分都拿来做胭脂贩卖出去,一部分拿来做香水精油,另一部分则是拿来做玫瑰清露了,她之前还去库房中看了看,里头至少有一百多瓶的玫瑰清露。   聪哥儿立刻笑开了,“能给我再留几瓶吗?我一个月后拿来送人。”   安宁原本想问他要送谁,却想起他刚从翁家回来,这人选自然就呼之欲出了,恐怕是要送给翁家那位小姑娘吧,翁守河最疼爱的孙女。   她心中有许多的念头翻滚,面上却不漏端倪,平静说道:“好,你要的话,到时候直接去拿便是了。”   周聪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聪哥儿笑得实在有点傻,都让她不能直视了。   等聪哥儿高高兴兴离开后,安宁立刻将周聪身边的小厮高伸给喊了过来,询问他聪哥儿今日去翁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聪哥儿原本的小厮是卫先生的儿子卫隆,但卫先生后来作为安宁他们的先生,连周李氏都十分尊敬她,哪里会将她的儿子当做小厮来看待,卫隆在家也是当做小少爷的。他今年原本也可以下场,只是他自己比起念书,更爱武功,整日舞刀弄剑的,还说过几年要去考武举人,根本就没下场。周李氏又来又选了高伸作为聪哥儿身边伺候的人。   高伸说道:“今天二少爷送了那些礼物过去,翁大人看见二少爷亲自做的云片糕,很高兴呢,还把二少爷做的全都吃光了。”   安宁颔首道:“毕竟这是聪哥儿的心意。”   高伸继续道:“之后翁大人又给二少爷布置了一些作业,二少爷还同翁家的几个少爷一起品读文章,相处得很是愉快。”   安宁对此倒是不担心,聪哥儿别看作诗水平不怎么样,品鉴能力还是不错的。   “就只有这些吗?没遇到别人?比如翁家的姑娘?”   高伸啊了一声,“在花园的时候,二少爷倒是遇到了翁家的小姐翁虹。”   安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便挥挥手让高伸下去了。   她家聪哥儿不会是喜欢上翁虹了吧?翁虹作为翁守河最疼爱的孙女,在家中的地位可不一般。翁家可不仅仅有翁守河这位手握实权的正二品官员,家里四品五品子孙更是不少,除了翁守河以外,还有从三品的官员。   周家即使出了她这个县主,聪哥儿的身份终究还是同翁虹有些不般配啊,除非聪哥儿自己努力一把,年纪轻轻考中进士的话倒是没问题。   她想到后面,不由失笑。这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想那么多做什么。   安宁收拾好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前去寻周李氏,周李氏正好在写帖子呢。   周李氏说道:“帖子我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时间就定在这个月二十号。只是我不知道该请哪个戏班子过来。”   虽然安宁也可以向凌天晴借她那个戏班子,但周李氏觉得总是麻烦她不好。   安宁笑道:“这个交给我来就好,到时候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周李氏对于女儿一直有着迷之自信,见安宁将这事给包揽过去,转而思考起了到时候要做的菜。   安宁并不打算去请京城里的那些戏班子,她直接去庄子同陆凤萱说了这事,陆凤萱笑道:“我看到时候直接演那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就很好。我们自己私下排演过不少次。”   她们并非作为戏班子过去,纯粹只是为了帮安宁一把而已。   安宁笑着同她道谢,陆凤萱摆摆手,语气有些激动,“我们现在这里收留的人有点满,所以我上个月又买了一个新的庄子。”   安宁问道:“你有没有想要将这事业做得更大一些?比如并不一定都得安排在京城中,在别的地方也是可以。”   陆凤萱叹气道:“这个我同凤瑶也是说过的,只是若是在别的地方也建立这么一个庄子,那么庄子的管事们必须是我们非常信任的,有这个本事,又让我们信任的人,终究太少。”   安宁安慰道:“我看你们现在也在开始培养人手了,不是吗?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陆凤萱点点头。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庄子上的事情,又敲定了陆凤萱他们会九号的时候提前来安宁家里,安宁便回去了。   ……   等九号的时候,陆凤萱果真带着好些姑娘过来了,这些姑娘原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当然现在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加上在庄子上呆了好一段时间,大部分都受过教育,精神面貌自然不同。   周李氏忍不住拉着安宁低声问道:“你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找来的?我怎么看不像是戏班子呀。”   安宁笑道:“本来就不是戏班子,人家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平时主要做些纺织染布一类的工作为生,只是她们几个喜欢唱一唱曲,才凑在一起的。别看她们是业余的,唱的可不坏。”   更主要的是她那剧本够好啊,所以安宁对于这节目很有信心。   等休息了一天后,十号一大早,周家都起来准备宴会的事情。   安宁同周李氏站在一起,招待着女眷,因为这次挑拣着只准备了三桌的酒席,所以邀请的人也不算特别多,都是同周家特别亲近的那些。像安玲珑、丁瑜这些都同她们母亲一起过来了。   让安宁惊讶的是,周李氏还邀请了翁家,翁虹跟着她娘一起来。安宁这是第一次见到翁虹,翁虹年月十三,相貌称不上特别漂亮,只是清秀,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甜美,梨涡浅笑,让人看了不自觉就喜欢起来。说话也是清清脆脆的,的确是个好姑娘。   只是安宁的好友卢梦芙今天就没过来,只有她娘来了,卢家也只说是卢梦芙近日身体不好。   周家突然摆了这个宴席,自然有交好的人家开门见山问道:“府上近日又有什么喜事了?”   周李氏竭力压下声音之中的自得,“只是家里的两个孩子,今年试着下场一下,结果两人运气都不错,中了秀才,才想说摆几桌的酒席庆祝一下。”   安夫人一听就知道周李氏打的心思,帮忙捧场道:“我记得你们家两个孩子都才十四岁吧,真是年少有为呢。”   这个年纪中秀才,的确当得起年少有为的评价。   其他人也纷纷夸奖,心里想着:这周家可真好运啊,两个孩子年纪轻轻都成秀才了,哪里像他们家那些拿着书本就开始喊头疼的孩子。   还有的人则是思考着自己家里或者亲戚家是否有适龄的女孩,周家这两个孩子听说也都十分洁身自好,到现在房里都没有放人呢。   周李氏也一一吹捧起其他人家里的孩子,一时之间可谓是宾主尽欢。   安夫人更是直接道:“你还不快把两个孩子叫出来,也让我们见见他们。”   虽然这屋里也有女孩子,但是在有一群长辈在的情况下,两边相见一下,也算不上失礼。   周李氏便让人将周聪和周金宝喊了出来,两人皆锦衣玉带,称得上玉树临风,一亮相,便博得了大家的好评。不少怪阿姨们还送了一些表礼,周聪十分周到地一一谢过,金宝看上去也谈吐不俗的样子。   总体来说,这次亮相效果是十分不错的。   等大家见过了以后,周李氏将他们打发出去。   有些事只需要点到为止,大家都心知肚明,做得多了就过犹不及了。   等人来齐了后,便摆开席位了。   与此同时,台上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也开始上演起来了。   扮演杜十娘的居然是李四娘,不得不承认,她演的真的是出神入化,将杜十娘的忠贞不二,将她的痴,将她的恨给演得栩栩如生。即使杜十娘是在座这些女客们十分不喜欢的青楼身份,但是脱去这层身份,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杜十娘的确是个令人怜惜的好姑娘。同她相比,负心薄幸的李甲就显得面目可憎了。   看到后面,还有人询问周李氏:“这是哪里来的戏班子?”显然她们若是有机会的话,也想请她们过去唱一唱。   周李氏说道:“这不是戏班子,只是一群姑娘因为喜欢这剧本,所以才凑在一起演了一下,她们也就在我们女子面前演一下,不会轻易去别的府的。”言外之意便是这些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子,不是什么随意可以包养玩弄的戏子。   大家闻言,有些可惜。   玲珑则是附在安宁耳边问道:“我能请她们唱给我奶奶听吗?这出戏我奶奶肯定会喜欢的。”   安宁直接说道:“这个我可不能做主。若不是我是她们朋友,还没法请她们出来呢。倘若她们愿意的话,那就没问题。”   玲珑点头道:“等下我就去问她们。”   在吃完酒席看完戏后,周李氏将大家给送出了门口,玲珑直接留了下来,只是她留下却并非为了这戏。   她拉着安宁的手走到角落处,低声问道:“你可知道你那师兄秦文的下落?”   安宁怔了怔,虽然秦文名义上是她师兄,但当时那只是缓兵之计,她平时同秦文来往得并不算多,“秦师兄怎么了?”   玲珑冷哼了一声,说道:“他上个月便递了辞呈,现在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影。他……他就算要离开,也应该同梦芙说一声吧。不然你以为梦芙为何会病了?这是心病!”   “我们梦芙哪里不好,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虽然傲了点,但心地善良,身份高贵,对他又一往情深。我原本以为他同梦芙两情相悦,还很为他们开心来着,谁知道他却连个音信都没有就消失了。倘若他不喜欢梦芙的话,就该早早同梦芙说清楚。”   安玲珑这些年因为安宁的缘故,同卢梦芙来往不少,在撇除了最初的偏见后,两人相处得十分投洽,所以现在才会为卢梦芙这样抱不平。   虽然秦文没同安宁打过招呼,但安宁还真可以猜出他的去处,无非就是回到大周去了。秦文当初来到大周,本来就是为了慕清玄。如今慕清玄登基,正需要人手,以他的性子,他肯定是回到南夏的。   她又问了玲珑,果然楼修也一起离开了。   玲珑同安宁抱怨过后,便去寻陆凤萱问能否上她家也演这么一出,玲珑可以保证只会有女客见她们。   陆凤萱原先作为陆家的小姐,在京城中有不少人见过她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是带了面具过来的。   陆凤萱思考了一下,问过其他人,发现她们对此没有意见后,便答应了下来。   玲珑自然大喜过望,她同陆凤萱约定好了时间,就在五天后。   安宁从玲珑这里知道梦芙的事情后,终究觉得她还是得见一见梦芙,看看梦芙的意思以后,再决定写信给秦文。如果秦文是回到南夏的话,通过慕清玄这一层关系,她并不难将信件传递到他手中。   当她递帖子过去后,卢梦芙倒是没有推脱,同她见了一面。   卢梦芙这次并没有穿着她一贯喜欢的大红衣裙,而是绣着竹子的月白色衣裙,看上去清冷素雅。   同安宁离京之前相比,现在的她消瘦了一些,唯独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冷艳依旧。   见了卢梦芙,安宁原本打的一肚子腹稿就这样没了,她张了张口,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卢梦芙反而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多少中和了一些身上冷艳的感觉,“你也不必劝我,我很好。”   安宁咬了咬下唇,说道:“我们师门有我们自己的联络方法,你若是有想说的话可以写下来,我帮你送过去给他。”   卢梦芙脸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安宁这句话而起什么波澜,她说道:“是吗?那你就帮我送一句口信给他好了。”   她一字一顿说道:“从今往后,我卢梦芙同秦文恩断义绝。”   她声音淡淡的,却坚定有力,显然是思考过许久,而不是一时的怒气。   安宁看着这样的卢梦芙,觉得秦文若是失去了卢梦芙这样的好姑娘,那可真是亏大发了。偏偏秦文这事做得十分不地道,她即使知道秦文的苦衷,也没法为他说话。   她点点头,说道:“我会的。反正你不要他,是他的损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虽然我同他相处得不多,但是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知道。”卢梦芙淡淡道,“若不是看在这一点,无论他躲到哪里,我都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安宁听着她语气中似有若无的杀气,忽的笑了起来。   卢梦芙这样很好,即使失恋了,也依旧无损这个女子身上的美丽和骄傲。   安宁决定了,她给秦文的信件上,不仅要写上卢梦芙那句话,还要写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男子追逐着卢梦芙,好让他知道,他放弃了的姑娘,多的是人喜欢。   ☆、第二十四章 公开秀恩爱,掷果盈车   安宁回去后,便开始写了给秦文的信件,除了转述卢梦芙对秦文说的那句话以后。安宁还洋洋洒洒地描写了十多个青年才俊在听闻秦文离开后,如何热烈追求卢梦芙。   她说的也的确是实情,卢梦芙身份尊贵,容貌冷艳,在京城中一直备受追捧。若不是她之前因为倾慕秦文的缘故,对其他人都不假辞色,围绕着她这朵京城牡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秦文离开,他们等于是少了一个竞争力十分强大的情敌,自然欢喜不已。   安宁只不过是将他们的追求方式添油加醋了一把。若是看她信上的描述,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卢梦芙在几个月内就会嫁出去了。   至于秦文看到信件后会有什么反应,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她恨不得秦文也伤心一把,卢梦芙一个天之骄女,特地放下架子追求他那么多年,这份情谊让她看了都不免动容。   她写好了信件后,便让笑儿立刻将信件给传到南夏去。   在完成这件事后,安宁在京城里的生活便平静了下来,如同湖水一般,波澜无痕。   蔚邵卿出使南夏顺便带上了京城中诸多的年轻才俊,即使只是少了几十人,但因为这些人平日大多数京都的风云人物,导致他们一走,京城给人感觉便安静了不少。就连许多的闺阁贵女们也都懒得举办诗会扬名。想扬名的对象都不见了,扬什么扬,一时之间,倒是少有的平静,就连平日的争执都少了许多的样子。   等时间不慌不忙走到六月八号的时候,玲珑兴冲冲地上周家,问道:“安宁,我哥和邵卿哥哥他们十二号就会到京城了,我们要去迎接他们吗?”   安宁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具体的时间?”   玲珑眉毛一扬,笑道:“我哥特地让信鸽给我送消息了,说他们是十二号到的。”玲珑的哥哥安逸成这回也跟着蔚邵卿一起出发,他同沈问晴的亲事便是在今年年底。   安宁道:“你这么积极做什么?”   玲珑叹气道:“现在知道这消息的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你不知道,她们那群人,打算十二号那天去迎接他们呢?而且啊,还打算丢荷包、丢鲜花丢瓜果。”   安宁嘴角抽了抽,虽然以前是有用丢这些东西来表示自己的爱慕之情的意思,但这活动已经十多年没开展过了。据说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个长相俊美的探花郎,他当时游街的时候都被鲜花和瓜果给埋没了,还差点砸出脑震荡。   玲珑看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才是邵卿哥哥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你不去的话,难不成想便宜了那群小妖精吗?她们肯定会往邵卿哥哥身上丢荷包的。”   安宁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心中也生起了微妙的不爽情绪。   玲珑见她表情松动下来,笑逐颜开,“那就说好了,我们到时候一起丢荷包啊。”   她刚要点头答应下来,旋即狐疑地看着玲珑,“你这么积极,是因为顾明远也在吧?”   顾明远同样是出使南夏的人之一。   玲珑呃了一声,又理直气壮说道:“反正你肯定也是要去的。”   安宁白了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好友一眼,没说什么。说起来,玲珑同那顾明远还真的就是所谓的欢喜冤家,据说两人从小掐到大。不对,准确来说,应该说是玲珑单方面地掐顾明远,顾明远只是几句轻飘飘的话语就可以把玲珑气到跺脚。不过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两家人看了都觉得有趣,也不阻止。   玲珑从安宁这里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以后,便喜滋滋地拉着安宁来绣荷包。这种细致的女红一向是她苦手的地方,所以她才非常需要安宁的帮助,至少需要安宁画一下花样。   到底要绣什么好呢?要绣玫瑰呢还是牡丹呢?鸳鸯的话太过私密,还是算了。再说了,以她的水平,鸳鸯都可以绣成鸭子。   在玲珑胡思乱想的同时,安宁早就已经开始绣了。   等她绣好后,玲珑回过神,看着安宁绣出的蔚邵卿的肖像小图,目瞪口呆,手颤颤地指着安宁,“你……。”   她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下文。   安宁扬起了带着得意的笑容,眼波流转,又显摆了一把自己的成果,“如何?”   她直接将蔚邵卿的样子绣在了荷包上,简单的几笔,神韵和姿容栩栩如生,见过蔚邵卿的人都能看出这便是蔚邵卿。安宁对于自己这神来一笔的创意还是十分满意的。   玲珑双眼发光地握着安宁的手,“教我!必须教我啊!”   绣花草动物什么的,同安宁这边一对比,简直弱爆了好吗?   安宁十分淡定地将手抽出来,说道:“我给你画顾明远的画像,你就按照画像去绣吧。”她也是见过顾明远好几次,画一下这画作并不难。   玲珑用力点着头。   安宁心道:安逸成这回也是一起回来的,若是让他看到自己疼爱的妹妹绣了未来妹婿的荷包,不知道要多吃味呢。   想象一下那画面,安宁便觉得很美。   即使有安宁给她画好,以玲珑的水平,她依旧绣了至少六七个,才绣出一个像样一点的。基本她这几天都把时间耗在这上面了。幸好最后还是在时间期限之前,及时搞定。   玲珑这两天更是直接住在了安宁家,等到十二号的时候,安宁睡得迷迷瞪瞪的,就被她摇醒了。   安宁打了个哈欠,因为困意,说话的时候十分含糊,“那么早起来做什么?”   玲珑理直气壮道:“占位置啊,不早点过去的话,肯定占不到好的位置了。”   说的挺有道理的啊。   安宁打了个哈欠,在玉容的伺候下梳洗好,又换上了一套裙子。不得不承认,由奢入俭难,现在的她被伺候得那叫一个习以为常。   等吃过早餐后,安宁看了看天外,依旧灰蒙蒙的一片,过了一会儿,远处的鸡才开始打鸣。由此可见,他们起得够早的。   屋外的雾气还没散,安宁走出去的时候,风一吹,因为她穿得挺单薄的缘故,真有些冷。   玉容又给她带了一个外套,让她披上,一行人收拾过后,便坐马车出发了,他们的目的地便是在城门口的位置。   在马车上,玲珑叹气道:“原本我们定一个城门附近酒楼的包厢就可以了。谁知道想订的人太多了,其中不少又都是位高权重的人家,这些酒楼谁也不想得罪,便说了,想订包厢的话,那就按照早上来的时间,早来的人就可以早点订到。”   安宁点点头,“那等咱们订好了,还能趴桌上休息一下呢。”   玲珑撇了撇嘴,“桌子和椅子硬邦邦的,哪里睡得着。哎,这些酒楼真是不懂得与时俱进,就不能像你的桃花源一样,弄出沙发吗?倘若是在沙发上的话,那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安宁笑道:“他们可没办法,酒楼基本都是做吃食的声音,一不小心那些饭菜就会滴在沙发上。”   她的店铺就不一样了。桃花源的客户都是会员,每一个都得过安宁的眼,基本能进去消费的都是素质水平不差的姑娘,这些女孩子礼仪姿态都不差,自然不会有这个问题。   除非这些酒楼像安宁一样,直接抬高客人的门槛,想也知道他们没法做到。   等下了马车后,雾气依旧还没散,只是城门附近这边的酒楼皆是灯火通明,显然打算在今天好好做一把生意。   玲珑拉着安宁选了一家常去的酒楼。   安宁原本以为她们已经来得很早了,谁知道到了酒楼一问,每个包厢都已经被订下来了。那些姑娘居然起得比她还要早得多。   玲珑和安宁都没料到这种情况,有些无奈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打算去别的酒楼问看看。   “你们来我这里吧,我早订好了。”卢梦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今日的她倒是又恢复了一贯大红的装扮,冷艳依旧。   安宁惊讶地看着卢梦芙,在秦文不在的情况下,卢梦芙不像是会起这么早凑这种热闹的人啊。就算秦文在,以她之前同他恩断义绝的说法,她恐怕也不会凑这个热闹。   玲珑听到卢梦芙那边有位置,抚掌笑道:“幸好有你在呢,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然后她拉着安宁,直接跟在卢梦芙身后,进了一个包厢中。安宁发现卢梦芙的这个位置还真的很不错,恰好可以将城门那边的场景一览无遗,而且从这方位来看,将东西投掷出去也不算吃力。   包厢的最角落,却放着一堆的西瓜,每一个的个头都挺大的,至少有十斤重的样子。安宁嘴角抽了抽,这么多西瓜是拿来干嘛的?   玲珑弯腰抱起一个,捶了捶,听着敲打声,然后煞有其事说道:“嗯,从声音来看,这颗西瓜已经熟了,应该会很甜。”   卢梦芙眼中闪过一丝的冷光,“这些西瓜不是拿来吃的,是拿来丢人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拿西瓜来砸人,这是多大仇啊!虽然有掷果盈车的习俗,但是大家一般都是选择丢苹果啊、橘子啊,这些个头不算大的水果,直接把这西瓜砸过去,都能砸晕头了。这根本就不是表达爱慕,而是表达自己的仇恨吧。   玲珑也很无语,问道:“你打算拿来丢谁啊?”   “秦文。”卢梦芙一字一顿说道,话语之中杀气毕露。倘若秦文现在就在她面前,恐怕她会毫不客气地将西瓜给砸过去。   “咦?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跟着队伍一起回来了?”玲珑问道。   卢梦芙淡淡道:“我收到了消息,他这次也在回来的队伍之中,虽然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她的目光扫过这对西瓜,仿佛在想象着自己丢西瓜砸秦文满头的场景。   安宁觉得秦文胆子挺大的,这时候还敢跟着队伍大摇大摆回来啊,简直就是找抽。想想也是,除了秦文,还有谁能够让这位郡主一大早就起来呢。   她问道:“你今天几点起来的?”   卢梦芙道:“三更天。”   安宁和玲珑都叹为观止,她们两个五更天已经够早了,这位倒好,直接三更天,等于今天刚过零点,便直接过来了,难怪她能够包下这么好的位置。   安宁认真说道:“需要我们帮忙的话,我和玲珑都可以帮你砸的。”   玲珑也用力点头,“没错!砸死那个负心汉!”   安宁感慨道:“可惜没有榴莲,要是有榴莲的话,效果会更好一些。”   卢梦芙和玲珑异口同声问道:“榴莲?”   安宁笑着将榴莲介绍了一下,两人听到榴莲果皮坚实,密密麻麻长着三角形刺,都有些跃跃欲试,一听安宁的说法,就知道这东西砸人很痛,比西瓜效果还好。   只可惜大周没有榴莲这东西。   玲珑道:“菠萝也可以吧,我看菠萝砸人应该也挺疼的。我听说天晴已经将自己的田庄,空出几亩田地来种菠萝这东西。秦漠特地帮她从南夏运回菠萝树呢。”   安宁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的促狭,“不,这榴莲比起菠萝,还有另外一项的好处。它的气味浓烈,爱之者赞其香,厌之者怨其臭,就和臭豆腐一样。”   经过了好几年的宣传,这臭豆腐也流传到了京城这一带,不少人就算没吃过,也是闻过味道的。一听到榴莲可以同臭豆腐的味道相提并论,两人都不自觉皱起了鼻子。   卢梦芙叹气道:“可惜没有榴莲这东西。”她只能拿西瓜将就了。   三人坐在位置上,不时地聊天,过了一会儿,酒楼的伙计也敲门,送来了茶水和点心。   卢梦芙看了一下茶水,说道:“等下送热水过来就好。”   然后自己拿出了一罐的茶叶,她显然是吃不惯外头的茶。   安宁对于这些倒是没那么挑,她今天起得太早,到现在困意涌了过来,安宁索性进入冥想之中。   玲珑见她背挺得直直的,结果在这种坐着的情况,还能够闭着眼睛睡着,不觉稀罕,在旁边啧啧称奇。   冥想的效果比睡觉要好多了,安宁只冥想了一个时辰,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神清气爽了起来。   然后她肚子也有点饿了,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因为太早的缘故,她早饭只喝了一杯牛乳和一个奶香馒头垫垫肚子。现在清醒了过来,便在这里点了一些早点。   她抬头看向窗外,此时的雾气已经散开来,太阳从窗子中投了进来,洒下一地的光辉。   这家酒楼的早点做得挺不错的,特别是包子,包子做得十分小巧,一口就可以吃掉一个,无论是肉馅,还是素馅,滋味都颇为不错。   等吃了五个小包子,又喝了一盏茶,安宁便差不多已经饱了。   三人一边漫不经心地聊着,一边不时地主意着窗外的动静。在城门两旁,此时已经挤满了姑娘们,这些姑娘们或许穿着打扮不如玲珑这些官家小姐,但是每一个显然都穿上了她们最好的衣服,即使没钱佩戴金钗银饰的人,也会在头上插上一朵漂亮的绢花。连绢花都没有的话,也会摘下花瓣上还点缀着露珠的鲜花。   不过基本在道路两旁挤着的都是平民姑娘,那些闺阁小姐都自持身份,不屑在下面人挤人。实在占不到包厢位置的人,也会在酒楼一楼包下一张桌子,准备等人来了再出去。连酒楼位置都占不到的便直接回去了,不急在这一时。   几个人在里面等着,终究还是无聊了点。安宁他们出门的时候,可没带上棋子一些东西。幸好酒楼中并不缺纸笔这些,安宁便领着玲珑和卢梦芙玩起了五子棋。   五子棋规则简单,所需要用的也只有纸笔,谁都能轻松入门。这种玩法果然投了玲珑的喜好,她拿起笔,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玩得尽兴了,她们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容连忙提醒她们,“姑娘,队伍快到了,下面有人远远地看见队伍来了呢。”   安宁她们回过神,放下纸笔,连忙都跑到窗前。幸好她们屋子的人并不多,就算都在窗前,也不会很挤。   这时候安宁便后悔没带望远镜出来,若是有一个望远镜,那该多方便啊。   她不自觉踮起脚跟,即使知道这动作其实也没法多看一点远处的风景。   她的精神力越发强大后,视觉听觉视觉都越来越厉害,因此其他人还看不到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远处像是有一只队伍过来。   安宁按下涌起的激动情绪,慢慢等着。等队伍越来越靠近城门的时候,她一眼便看到了蔚邵卿。这倒不是因为所谓爱情的力量,而是因为蔚邵卿原本就在领头的位置。或许是因为出使南夏的缘故,他身上所穿的是侯爷的衣服,华贵非常,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态更是为他增添了一种难言的魅力。   若不是城门外不能排队丢花丢水果,恐怕他现在就要被砸得全身都是花了。   安宁对玲珑她们说道:“他们过来到了,我看到了。”   “咦,哪里呢?在哪里呢?”   安宁笑道:“我眼力比你好,看到了。你哥同蔚邵卿同一排的,顾明远在第三排的位置。秦文的话,我还没看到呢。”   尽管玲珑和卢梦芙都没瞧见,但依旧不住地远望着。   安宁基本将前面十多排的人给看了遍,还真没找出秦文的身影。前面十多排,基本都是大周的队伍。她心中一动,难不成,秦文是在南夏的队伍中吗?说不定还真的是这样呢。她之前也听玲珑说了,南夏这回也出使了一些使者过来。   “啊,我真的看到我哥了!”玲珑在旁边大呼小叫。   安宁则是继续看后续的队伍,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后续的队伍都是南夏的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同大周不同,一眼能让人看出差别,更别说安宁之前还有穿到南夏的经历,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从这队伍来看,南夏这回过来的大概有一百人左右。秦文就在其中,位置不靠前,也不落尾,大概在第六排。   她知道这事,不可能永远瞒住卢梦芙,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也好。她伸手撞了撞卢梦芙,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道:“我看到秦文了,他在南夏的队伍中。”   她之前虽然也可以提前告诉卢梦芙,只是这么做的话,恐怕会牵扯出她的身世。   卢梦芙怔了怔,下一秒,血色从她脸上褪去。几秒后,那刹那的脆弱神情消隐无踪,她嘴角勾起冷笑的弧度,“难怪呢,原来他是南夏人啊。”   安宁觉得自己这位朋友平静的外表下是不平静的内心,卢梦芙现在大概气到了极点。   玲珑也为她抱不平,“原来他是细作!”   看她蠢蠢欲动的样子,倘若秦文出现在她面前,她恐怕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卢梦芙冷笑:“让一个有状元之才的人亲自来大周当细作,南夏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魄力啊。”   安宁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从那堆西瓜中,挑选了最大的一个,一脸认真地递到卢梦芙手中,“等下用这个砸吧,够疼。”   她顿了顿,说道:“你砸人的水平如何?准吗?要不要我帮你?”她的投掷水平是练过的,准度没什么问题。只是这西瓜这么重,就算是从上面砸,想要直接砸到队伍里的秦文,难度还是有的。   玲珑说道:“这个你不必为她担心,别忘了,梦芙可是打马球的好手。”准度绝对没话说。   接下来,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安宁和玲珑也都拿出了自己的荷包。   等队伍进城后,下面果然喧哗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热闹无比。   不少心急的姑娘,没等队伍经过自己的面前,就已经着急着将手头的荷包和水果丢了出去。   安宁的视线没从蔚邵卿身上移开过,眉目清朗,面如冠玉,即使同他一起的,还有诸多锦衣玉带的翩翩贵公子,在这其中,蔚邵卿也绝对是最让人无法忽视的一员。当人们看到他的时候,便再也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安宁感觉下面似乎静了一瞬,然后比之前更为响亮的声音爆发开来。   人气的一种体现方式便是从自己被砸的水果和荷包来看。   从这点来看,在季延一不在的情况下,鲜少有人能够同蔚邵卿相提并论。不,应该说,季延一在的话,蔚邵卿所获得的荷包恐怕也会比他更多。因为季延一在面对这种情况,他会放冷气,单单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场便足够让许多胆小的人退避三舍了。   看见自己的未婚夫被一直丢水果丢荷包表达爱慕之情,安宁不得不承认,她心情实在有点不愉快,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给觊觎了一样。唯一让她心情好转的是,那些代表着心意的荷包,蔚邵卿一个都没收下。   玲珑推了推她,“你还不快丢。”   安宁手里拿着荷包,反而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蔚邵卿恰好回过头,看向他们这个方向,视线在安宁身上停留了好几秒,嘴角微微勾起,仿佛两人之前的争执都不曾存在。   安宁咬了咬牙,直接将荷包扔了出去,蔚邵卿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不同于之前他对于其他的荷包视若无睹,他伸出手,直接接住了荷包。   他这一举动可谓是石破天惊,不少姑娘虽然十分不忿蔚邵卿没接收自己的东西,但想到他这个定下亲事的人,居然破天荒收下一个荷包,本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向了安宁那个位置,打算看看到底是谁。   结果定睛一看,窗台上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安宁。   得,这下热闹看不成了,敢情是人家未婚夫妻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啊。   不少人在咬牙切齿的同时,都忍不住想举起火把,烧烧烧了!   不少不信邪的,依旧锲而不舍地往蔚邵卿身上丢荷包,只是蔚邵卿依旧只收下安宁的那份,这种除了未婚妻的,其他都敬谢不敏的态度,让不少心仪于他的女子都恨得牙痒痒的,更是将帐给记在了安宁身上。   其中更是有一个女子抽泣问道:“我并没有其他意思,也不曾想过要呆你身边,你就不能收下荷包,让我有个念想吗?”   其他人也安静了下来,等着看蔚邵卿的答复。   蔚邵卿脸色平静,“谢谢你的喜欢。”   那女子的眼睛亮了起来,正欲说点什么,蔚邵卿后面的话语却还是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让她的眼神重新暗淡了下来,“不过我还是拒绝。”   他态度依旧是一贯的温和,不失君子风度,但话里强硬的意思却还是表达得十分明显。他是不可能会接收除了未婚妻以外的人所投掷的荷包。   “只是收下也不可以吗?”   蔚邵卿不疾不徐道:“我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难过。”   他说的并非未婚妻,而是喜欢的女孩子,直接表明了这桩婚事是他心之所愿,让人无法质疑。   在这一刻,安宁感觉不少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不甘。   她的唇角不自觉扬起,恐怕在这一刻,她会成为在场大多数人羡慕嫉妒的对象吧。   不过她原本就很拉仇恨了,债多不愁,所以她根本不在乎。   她的目光同蔚邵卿相触,看在蔚邵卿表现还不错的份上,她就不丢西瓜下去了。   另一边,玲珑也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荷包往顾明远那方向丢了过去。   安逸成看到妹妹的这一行径,顿时黑了脸,然后转过头,狠狠地瞪向顾明远。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他肯定会拉着顾明远,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决斗。   顾明远则因为玲珑的这一举动,直接裂开嘴笑了。   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玲珑扔的时候,有点歪,差点就要扔到后面去了,顾明远连忙手忙脚乱地身子微微后倾,手接住了这个荷包。   恰好有个苹果正要砸他后面的一个同僚,顾明远后仰的时候,头正好处于苹果的前进路线中,那苹果直接砸中了他脑袋。也不知道是哪个臂力强的女子丢的,力道还不小,砸得顾明远头有点晕,差点从马上栽倒了下去,他后面的人连忙手忙脚乱地扶住他,毕竟顾明远也算是为他“挡灾”了不是吗?   玲珑看到顾明远丢了这么一个丑,不但不心疼,反而笑得前俯后仰的,将幸灾乐祸进行到底,这一对的相处模式也真的让人十分无语。   等前面的队伍过去后,便轮到南夏了。   大家这才知道南夏的原来也跟来了,能够被派遣出来的,基本容貌都是中上,几个胆大的女子还嬉笑着将荷包也给丢他们身上去了。   安宁注意到,当南夏的队伍越来越近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卢梦芙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浓。   当大家看到了南夏队伍的秦文的时候,京城中顿时一片的哗然。秦文的相貌没的说,担得起风流俊秀的评价,当时他在京城中的人气并不低,若不是因为卢梦芙摆明了挡路者杀的态度,恐怕有不少的姑娘都要给他偷偷递手绢表达情意了。   秦文前些日子的失踪更是让不少的闺阁少女深深叹息,据说还有在家里烧香,祈祷他早日回归的。   结果现在秦文的确是回来了,只是却以南夏使者的身份回来。这一下,大家直接就懵逼了。   现场都安静了下来。   蔚邵卿开口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安静,“秦文的身份,陛下早在之前便已经知晓,只是因为不足以为外人道,所以才一直隐瞒着。”   总不能说南夏的人跑来大周当卧底,而且还当了不算小的官吧,那大周的面子都要没了。以前大周也是有抓所谓的卧底奸细的,只是大部分目光都放在商队平民上,哪里想到南夏这么大手笔,有状元之才级别的送来当卧底。   对方简直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蔚邵卿这么一说,不仅给大周扯好了遮羞布,也算是将这件事过了明路,日后大家也不必再抓着这件事说事了。   众人一听陛下早就知道了,再联想一下,南夏现在登基的是之前来过大周祝贺的玄王,自认为明白了其中的内情,一个个作恍然大悟状。   秦文还微笑着同大家挥手致意,还真有不少的姑娘脸红心跳地回应呢。   只是他的微笑在下一秒便收了起来,一个大大的西瓜夹杂着杀气冲着他飞了过来,带着滔天的怒气。   以秦文的身手自然不会被这西瓜给砸中,他潇洒地用折扇挡了挡,原本在半空中的西瓜立刻改道,直接砸在地上,扑通一声,西瓜砸成了好几瓣,露出了里面红色的果肉。   这时候出手的除了卢梦芙,没有第二人。   秦文顺着西瓜偷袭过来的方向望去,正好撞见了卢梦芙冷冷的目光,清凌凌的,仿佛要将他这个人给冻结住一样。   秦文瞬间心虚了起来。各为其主,他所效忠的只有慕清玄,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过错,只是在这过程中,他唯一对不起的便是这位冷傲痴情的郡主了。   卢梦芙性格骄傲,却不蛮横,容貌也称得上国色天香,对他一片痴情,只在他面前流露出偶尔的少女情态。说不喜欢她,骗人的。   正因为同样喜欢上她,秦文才越发的内疚。   卢梦芙见那西瓜被秦文给躲开来,目光依旧冰冷带着痛恨。   爱之深恨之切。   玲珑则是默默地抱起了一个大西瓜,塞在卢梦芙手中,安宁也不甘示弱,挑拣起了个头大的。   卢梦芙看着默默支持自己的好友,心中一暖,接过了西瓜,再次砸了过去。   以秦文的身手,想要再躲开这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他这回却没躲闪,只是任由那西瓜直接砸中他的身体,甚至连闷哼都没发出。   西瓜砸在他身上,直接碎了,西瓜汁和果肉也喷溅而出,将秦文的衣服给浸染,秦文的衣服上甚至还黏着黑色的西瓜子,他依旧挺直了背,视线不曾从卢梦芙身上移开,也不曾有过半句的指摘,仿佛要纵容卢梦芙用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恨意和痛意。   第二个西瓜……   第三个西瓜……   几个西瓜下去,秦文现在可谓是狼狈到了极点,西瓜汁从他的发丝上滑落了下来。这位从前享誉京城的才子恐怕不曾这样狼狈,这样丢脸过。衣服被西瓜汁给浸染了,紧紧贴在他身上,偶尔有汁液低落。   众所皆知,秦文又爱洁,平时汗水稍微湿了衣服,便要立刻换下。   他嘴唇紧紧抿着,依旧看着卢梦芙。   卢梦芙没再说什么,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窗前,消失在秦文的视野中。   安宁看见她让人将窗子关上,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轻声问道:“还有一半多的西瓜呢,不继续砸吗?”   玲珑也放下了手里刚挑选出来的一颗西瓜,“我觉得我现在手头这颗西瓜不错,砸人肯定够疼。”   卢梦芙摇摇头,说道:“已经够了。”   玲珑哼了哼,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太心软了,要是我的话,没砸十个西瓜,都收不回利息呢。”   她抨击了秦文一回后,又为他说了几句公道话,“不过我觉得一个男子,要是像他一样,在大庭广众下,可以任由你这样下他的面子,那么还是可以调教一下的。”   很显然,秦文刚刚不躲不闪的行为还是赢得了她一点的好感。当然,玲珑也是因为看穿了卢梦芙纯粹是因为爱之深才会恨之切,所以才说这种话的。倘若卢梦芙对秦文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她才不会费这个功夫呢。   卢梦芙直接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安宁连忙说道:“茶冷了,冷茶伤胃,别喝了。”这茶之前泡好后,至少放了一两个时辰了。   卢梦芙没听她的话,又喝了一杯后,对她们说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可以继续呆这里看热闹。”   说罢,十分干脆利落地带着丫鬟离开了,只留下安宁和玲珑面面相觑。   卢梦芙离开后,外面的队伍渐渐远去,前往了皇城的方向,显然他们还得进宫去面见凌青恒一趟。   安宁打开窗子,看见下面两侧的人也渐渐散了,地上都是瓜果荷包一类的东西,毕竟有的人会收下,但有的人显然不会收下这些东西。   从她这个位置,她也看不到蔚邵卿的身影了,她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惆怅,又合上窗子,将外头的喧闹给一并关了。   玲珑则是叫伙计送来了一些热水,自己给自己泡了一壶的热茶——卢梦芙走的时候,倒是没把她带来的茶给带走。   玲珑打算等喝完一盏茶后再回家。   她泡茶的水平还真不怎么样,只是在场剩下的人都不是那种会挑剔的人,也就将就着喝了。   等喝了几杯茶后,敲门声响起。   玲珑随口问道:“谁啊?”   秦文的声音响起,“是我。”   安宁和玲珑目光相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了。   秦文直接走了进来,他头上还黏着一块西瓜的果肉,只是态度十分坦然,仿佛自己此时的狼狈根本不放在心上一样。   秦文将这个不算大的包厢扫了一眼,没看到卢梦芙显然让他有些失望,“梦芙回去了?”   玲珑阴阳怪气道:“有本事一声不吭就离开,有本事就别来找她啊,她早就回去了。”   秦文抬脚将门给关上,直接坐在安宁的对面,看着安宁,叹了口气,说道:“师妹,这好歹关系到你师兄的终身大事啊,你好歹别只看热闹,帮师兄一把如何?”   现在的他倒是记得抬出了所谓的师兄身份。   在卢梦芙和秦文之间,安宁肯定是偏向卢梦芙,她笑眯眯道:“我拒绝。”   秦文的脸直接就垮了下来,只能说脸长得好的人,做什么表情都好看,他苦着脸的表情都像是在冲人撒娇卖萌,也难怪卢梦芙根本抵挡不住他魅力。   “看在我今天被砸了那么多西瓜的份上,你就不能帮我一把吗?”   玲珑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这一点,我们根本就不会让你进屋子。”   安宁的视线在地上那些西瓜上转了一圈,心中有了主意,“想要我和玲珑帮你啊?嗯,那你先吃了那西瓜好了。”   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记得哦,你一个人,得吃下一个西瓜。”   这里的西瓜每一个个头都很大,半颗就足够让人撑死了,更别提是一颗了。   安宁倒是想看看,秦文能够为卢梦芙做到什么地步。   ☆、第二十五章 所谓赔罪,各取所需   玲珑的眼睛在那一堆西瓜中咕噜噜地转动着,抚掌大笑道:“这个主意好。”   然后还亲自跑过去,从里面挑选了剩余个头很大的一颗,抱着放到桌上来。别提,这还挺沉的,估计都要有二十斤了。   西瓜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秦文一脸视死如归地看着这西瓜,说道:“真的要这样吗?人与人之间何必要如此互相伤害呢?”他今天已经要对西瓜这种水果产生心理阴影了。   安宁呵呵一笑,“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接受。”   她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等着看秦文的决定,作为卢梦芙的好友,她当然得帮朋友收回一些利息。   秦文脸上闪过一丝的视死如归,直直地盯着这西瓜,半晌过后,他艰难地开口:“给我刀子吧。”   玲珑顿时站起身,吩咐小云,“快,去找伙计要一把菜刀过来。”   小云脆生生地应了下来,还真出屋子去了,没一会儿,手中拿着一把菜刀回来了。   秦文一脸抑郁地用菜刀将西瓜切成大概十六块,然后将菜刀放在一旁,拿起一瓣直接吃了起来,刚咬几口,他便皱着眉头说道:“这西瓜怎么有猪肉的味道?”   小云一脸天真无辜地说道:“不知道呢,不过我刚刚过去厨房的时候,他们似乎在拿刀子切猪肉吧。”   安宁原本正喝茶呢,闻言差点喷出茶水,这小云也太给力了。   秦文差点要吐出来,这对于他这种有洁癖的人,简直就是一大折磨。他皱着眉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们,“能换个西瓜吗?我先去把菜刀洗一洗。”   看他的表情,倘若安宁和玲珑说不可以,他恐怕都想从二楼直接跳下去了。   安宁虽然想狠狠整他一把,却也不想太过火,她撇了撇嘴,“我重新选一颗吧。”   秦文顿时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周安宁油盐不进呢,幸好这丫头看在他以前帮她不少的份上,还有点所谓的良心。想到自己追妻之路漫漫,秦文就想无语凝噎。他以前作的死,到现在得一一偿还。   秦文连忙跑出去将菜刀给清洗得干干净净,直到上面不再有半点生肉的味道。   安宁和玲珑则是挑选了一个大小不输给刚刚的西瓜,秦文将这西瓜重新切成十多片,咬着牙,吃了起来。   安宁则是拿起纸笔,将他吃西瓜的场景给画下来,日后这些可都是秦文的黑历史啊,不用白不用,玲珑则是坐在她身边,不时地指点江山,一会儿表示安宁没把秦文头发上的西瓜籽给画下来,一会儿觉得得重点画秦文生不如死的表情。   西瓜本身就是利尿的水果,秦文吃了三分之一后,便忍不住放下西瓜跑去小解了。对于他这位以风度著称的人来说,这种丢脸的事情真的是鲜少发生。   屋里的几个女孩子笑得不行,就连玉容也用手绢遮挡着嘴角的笑意。   不得不承认,看到秦文丢脸,大家都十分为卢梦芙解气,玲珑更是说道:“我到时候一定要把这些告诉梦芙。”   秦文正好回来,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玲珑笑眯眯道:“不能。”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安宁一副霸道女王的样子,扬了扬下巴,“快吃,还有好多西瓜呢,别耽搁我们几个的时间。”   秦文看着一桌的西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继续奋斗了起来。   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饱了,偏偏这两个小魔女还不肯放过他。为了能够成功抱得美人归,秦文也只能咬着牙,将剩余的西瓜一块一块地塞到肚子里。他觉得今天过后,他恐怕再也不想见到西瓜这样的生物了。   等全部吃完后,他感觉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肚子里被西瓜给坠得沉甸甸的,完全不想动弹,也动弹不了。   秦文靠着墙壁休息,嘴里还不忘问道:“这下子可以帮我了吧?”   安宁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俏皮,“帮你什么?”   秦文顿时坐了起来,“等等,你们不会想赖皮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知道什么叫做君子一诺吗?”   玲珑冷哼道:“我们是小女子,可不是君子。你没听圣人说过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小姐恰好两项都占了。”她说起这话,半点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秦文手颤颤地指着玲珑,差点没被玲珑给气得厥过去。   安宁补刀道:“再说了,我们刚刚有说什么嘛?我们有承诺过,只要你吃了一整颗西瓜就帮你一把吗?”   秦文回想一下之前的对话,很悲哀地发现还真的是没有。枉费他平时聪明绝顶,却因为有情则偏,身在其中,反而没有看出来,被这两丫头给狠狠戏耍了一把。   秦文刚刚西瓜吃撑到无法走路,又被两人狠狠气了一把。在安宁和玲珑的面前,他就这样打嗝了。   今天大概会是秦文有史以来最丢脸的一天吧。   秦文直接手捂着脸,完全不忍面对现在的自己,丢人!实在太丢人了!   他的样子太过可怜,饶是安宁,都忍不住生起了同情的心态,她直接问道:“说吧,你们想要我们如何帮我?”   秦文这才勉强打起精神,苦笑道:“好歹你们两个到时候帮我在梦芙面前,说说我的好话吧。”   安宁疑惑地看着他,“就这个?”   秦文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将话语吞咽了下来,“暂时就这个。”   他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玲珑的面说,或者说他觉得说出来后也会被玲珑搅局。   安宁道:“那好吧。”   看在秦文这么可怜又挺有诚意的份上。   玲珑则是说道:“我会努力控制住自己说你坏话的本能的。”也算是对秦文做出承诺了。   秦文神色一松,拱手对他们致意。他动作潇洒,眉目清俊,这个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味道,即使他形容狼狈,依旧无损这种风度。   秦文笑了笑,又道:“倘若能够多为我美言几句,那就更好了。”   玲珑一个西瓜皮砸过去,“想得美!不说你坏话已经很给面子了,还想要我说你好话。”   秦文侧头躲过西瓜皮,倘若这西瓜皮是卢梦芙丢的,为了给她出气,他还真不会躲闪,不过其他人的话,那就算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吃力地站了起来,“我回去了,再见。”   安宁目送他离开,旋即托腮对玲珑道:“我们也回去吧。”   安宁点点头,目光落在墙角的西瓜上,“回去后,我也去买些西瓜吧,已经到吃西瓜的季节了呢。”   只可惜她今年恐怕不能吃太多,毕竟西瓜这东西比较偏凉性。现在她在家里的饮食,都是控制过的,冰饮早就远离她生活许久了,想到这里,安宁觉得夏天都过得没滋味了。   不能喝冷饮的夏天算什么夏天啊。   玲珑有点无语地看着她,“你还真吃得下啊,你不觉得看到秦文后面那么痛苦地吃着西瓜,就再也没有胃口了吗?”至少她十天内是不想再碰西瓜这东西了。   看着秦文吃,她都觉得胃伤了。   安宁偏过头,说道:“不会。”   她在前世是属于看着那种大胃王的视频,还能吃下很多饭的人。   只是她今天出门没带桂圆这个怪力女,总不能让玉容扛着这大西瓜吧,所以还是回家后再买好了。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包厢,只留下一室的西瓜皮。安宁他们把人家好好的包厢弄成这样,有点小愧疚,特地丢了一两银子给来整理的伙计。那伙计笑逐颜开地接过银子。   等回到家后,安宁便对着她娘撒娇:“娘,我想吃西瓜。”   周李氏被女儿难得的撒娇弄得全身都要酥软了,面上还作严肃状:“庄子里前天正好送来了好几颗的西瓜,你若是想吃,便让人开一个。”她顿了顿,补充道:“最多只能吃两块,不能再多了。”   周家一般都习惯把西瓜切成十六块的大小。   安宁有的吃就觉得不错了,也不嫌弃,直接点头。   最后西瓜她吃了两块,剩下的都分给了其他人。   等晚上的时候,她照例在房间中进行着日常锻炼精神力的活动。她现在每天至少会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花在这上面。   只是今天冥想到一半的时候,就被玉容给打断了。   在安宁进行冥想工作的时候,玉容一般都不会打扰,除非真的有要事。   安宁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玉容的神情古怪,“姑娘,少爷来了。”她口中的少爷只会是蔚邵卿。   安宁不解地看她,“他来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是这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   玉容忍笑道:“姑娘过去看了便知道了。”   安宁从床上下来,没忘记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毕竟夜晚风凉。   蔚邵卿没有在一贯见面的书房等着她,反而是在亭子中,这让安宁越发好奇起来。   亭子中摆着几个灯笼,远远望去,那柔和的光亮让蔚邵卿整个人的轮廓都显出了几分的暖意。   他似乎是听到了安宁她们的脚步声,冲着安宁这个方向看了看,嘴角缓缓勾起。   安宁觉得视力太好似乎也不算好,在灯光下,蔚邵卿的笑容越发如皎皎明月,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光芒。灯下美人,越看越是让人沉溺其中。   她不自觉放缓了脚步,等走近了后,视线落在桌上的西瓜,顿时凝固了起来。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蔚邵卿之所以不在书房见面,而是选择在亭子里,难不成是为了请她吃西瓜来着?   安宁只觉得十分荒谬,有些不能相信。   她压下心头泛起的诸多疑虑,走到蔚邵卿面前。   在四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十分从容淡定地面对蔚邵卿了。   玉容向他们两个福了福身子,随后退下,远远地看着他们,准备一有吩咐再上前。   时隔四个月,安宁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这是打算请我吃西瓜吗?不过我今天的西瓜分量已经吃完了。”   今天白天吃了两块,别想再多吃了。   蔚邵卿摇摇头,眼神氤氲着一些安宁所看不透的情绪,“不是,是我吃。”   安宁越发疑惑了,蔚邵卿特地让人将她叫出来,就是为了让她看他吃西瓜?她认识蔚邵卿这么久了,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的癖好?   蔚邵卿慢悠悠说道:“这是赔罪。”   “咦?”   “若是我吃下了整整一颗的西瓜,你愿意原谅我吗?”   安宁怔了怔,呆呆地看着蔚邵卿,好一会儿才算是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秦文吃了一颗西瓜下去后,你便原谅了他。倘若我也吃一颗,我们两个之间的冷战可以解除吗?”   他声音温柔,轻轻地落在耳中,像是蕴含着催眠的力量。明明安宁今天没有喝过酒,可是听着这话,她却有种自己要醉了的感觉。   或者说酒不醉人,人自醉。美色太过惑人,她实在抵挡不住。   蔚邵卿本身便是一坛最香醇的美酒,仅仅只是闻到味道,就足够让人醉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你真的要全部吃完吗?”   蔚邵卿带来的西瓜,可不比白天秦文吃的那块小。   “这几个月,我感到十分煎熬。”他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她朦胧的泪眼,和决绝的神情。   好几次,他甚至梦见安宁冷冷地看着他,同他说:“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这样的痛苦如同毒蚁一样啃咬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即使安宁当时曾经送他离开开原县,可是他却依旧无法抑制那些负面情绪的产生。   很显然,这样的痛苦四个月便已经足够了,他不想再继续忍受,于是在回来后,便第一时间过来道歉。   安宁沉默了一下,说道:“其实我现在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   蔚邵卿扬起轻轻浅浅的笑意,“我知道。”   安宁觉得他今天似乎在刻意施展自己的魅力一样,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只是我还是不想要我们两个之间留下什么芥蒂。”特别是南夏还有一个人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趁虚而入,蔚邵卿心中的危机感更甚。那位新上任的南夏王,可没有打消将安宁带回去的想法。只是他似乎想通了什么,除非安宁自己愿意,否则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正因为有这么一个竞争力十分强大的情敌在,蔚邵卿更不希望他们两个之间会有空隙留下。   安宁也是这个想法,不然她当初就不会听从玲珑的话,主动绣了那么一个荷包,扔给蔚邵卿了。那也算是踏出和解道路的一步。这其中诚然有玲珑本身的劝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自己本来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不然玲珑再怎么口灿莲花,她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就被说服了。   她看着桌上长长的西瓜刀,视线又在那颗西瓜上转悠了几圈,试着将西瓜抱起。啧,还真的挺沉的。她敲了敲西瓜,听其音色,应该已经熟了的。安宁在这一块并不算专家,所以没法从声音听出甜不甜,最多只能听出有没有熟。   然后她拿起西瓜刀,将西瓜慢慢地切成了三十二片,所有的西瓜齐齐整整地摆在桌上。   安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托腮看着蔚邵卿接下来的举动。   蔚邵卿拿起距离他最近的一片,慢条斯理地吃着。同秦文形象彻底没了,破罐子破摔不同,蔚邵卿吃起西瓜那叫一个优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吃的不是西瓜,而是宫廷盛宴呢。   他吃得优雅,速度却不算慢,没一会儿便解决了十来块,只是西瓜水分多,十分占胃部空间,吃到后面,蔚邵卿的速度也终于放缓了下来,显然就是是他也有些承受不住这么多的量。   到后面,便慢条斯理地啃着。   大有要啃到了天荒地老的趋势。   倘若面前的是秦文,安宁只会幸灾乐祸地看他吃完,但是面前是蔚邵卿那就不一样了。她会想着他才刚回来不久,恐怕一路上限于环境也没法吃好睡好,刚进宫办完正事就来到周府寻她。   保不齐现在都还没吃过晚餐呢。这样下去,对他的胃的确不太好。   安宁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心疼了。   只能说自家的人自己心疼。   她叹了口气,看着桌上还剩下差不多十二块的西瓜,拿起其中一块,说道:“我陪你吃吧。”   蔚邵卿顿了顿,说道:“你今天的分量不是已经吃完了?”事实上,安宁被周李氏限制食物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在两人还没冷战的时候,安宁有时候也会偷偷跑到蔚府去改善一下伙食。   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不自觉压低了嗓音,“只要别让我娘知道就是了。”   她不说,玉容不说,蔚邵卿也不说,她娘自然不会知道。   蔚邵卿唇角勾了勾,他原本吃了不少的西瓜,西瓜汁让他原本颜色较淡的唇瓣多出了几分水润的红色,再加上眼中轻轻流淌着的笑意,即使并非刻意,也有种勾人的味道。   安宁莫名其妙便想起了之前那个梦境。她连忙摇摇头,将那个联想从脑海中删除掉。   呸呸呸,蔚邵卿就不会成为梦中那种妖孽又鬼畜的样子呢,还是现在的蔚邵卿就很好,温柔又风度翩翩。   “你后悔了?”蔚邵卿以为安宁摇头是因为后悔。   安宁收起了笑意,说道:“没有,只是之前想起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而已。”   她严肃地看着蔚邵卿,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别穿红色比较好。”   蔚邵卿眼神幽深了几许——红色吗?安宁这话只是巧合还是?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拿起一块的西瓜。   安宁也慢慢啃着西瓜,西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带来了清凉的感觉。   她吃的速度没有蔚邵卿快,虽然说要帮他吃,但最后也就是只吃了四块而已,剩余的还是蔚邵卿解决的。   蔚邵卿反而笑了笑,“这样就很好。”   安宁看着一桌子的西瓜皮,也噗嗤一笑。总觉得他们两人今晚的确有点傻,无论是蔚邵卿以这种方式赔罪,还是她后来的帮忙吃。   简直就是傻瓜情侣组合嘛。   之前横亘在两人之间那道若有似无的屏障,似乎也在这轻轻一笑中消影无踪。   安宁想起了秦文,忍不住问了问:“秦文这次是为了卢梦芙回来的吗?”   蔚邵卿点点头,同她透露了一些细节,“南夏和大周,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还能维持几十年的和平。”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直直地看着安宁。很显然,慕清玄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安宁。那个男人,对安宁所怀抱的感情恐怕不比他少。   安宁怔了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唇角微微扬起,“这样就很好。”   无论是南夏,还是大周,她都希望这两个国家能够好好的,能够维持和平那就太好了。   “这也是因为我们当初选择同慕清玄合作的缘故。”   前任南夏王的那三个王子,可都是雄心勃勃地想要通过同大周的战斗来树立自己登基后的威势呢。凌青恒自然不希望身边有一个心怀不轨的盟友,特别是在大周同草原之间关系越发恶劣的时候。凌青恒与慕清玄的合作就这样悄悄进行了,直到现在慕清玄正式上位。   凌青恒并非那种需要用战争来彰显自己能力的君主,他这几十年的执政在史书上也足够留下了雄才壮志的评价,能够维持住和平自然是更好。   安宁点点头表示明白。   蔚邵卿继续说道:“这几天,陛下大概会颁发一道旨意下来。”   “同秦文和卢梦芙有关?”安宁敏感地察觉到这点。   蔚邵卿唇角勾起,“有什么比联姻更能够彰显两国的友谊。”   安宁眉头皱起,“陛下之前可是信誓旦旦说过不会和亲的。”   蔚邵卿摇摇头,“不是和亲。南夏这回作为使者来到大周的青年才俊可不少,陛下打算让大周的贵女从中选取一个。”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倘若两人成亲的话,那么将来这对夫妻会有一半时间住南夏,一半时间呆大周。”   安宁问道:“由女方这边挑选的对象吗?”别看一半时间得呆南夏,但是另外一半的时间可以能够呆在大周的。即使是同样嫁给京城里的人,许多女子一年下来,能够回娘家的日子加起来都未必能有一个月,所以这条件出来,恐怕京城中有不少人家要心动了。   加上是两国的联姻,也不用担心对方敢对自己的女儿不好。   蔚邵卿说道:“虽然是由女方这边挑选,但总不能女方选中了就决定下来,那岂不是枉顾了男方的意见,终究是要两情相悦。”   安宁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恐怕这所谓的联姻是慕清玄为秦文搞出来的一套方法吧。”实在适合秦文和卢梦芙这种情况。   蔚邵卿笑而不语,安宁只当他是默认了。   她用一种咏叹的语气说道:“倘若在这种情况下,秦文还不能成功抱得美人归,那么我恐怕就要鄙视死他了。”   蔚邵卿平淡提醒:“终究得看云霓郡主的意思。”   安宁怔了怔,点头:“的确如此。”   ……   在经过这么一场谈话之后,两人的关系又恢复了原先的融洽。   安宁从先前帮她做首饰头面的周楼那边成功认识了一个技艺水平十分高超的木匠。按照周楼的话来说,也就是比他差一点,勉强可以入眼。但是周楼的性子颇为高傲,对自己又自信到不行,能够让他有这样的评价,这位赵师傅已经堪称是大师了。   安宁还画好了拔步床等一些家具的样式,让赵师傅帮忙做。   蔚邵卿也给了安宁一张蔚府各个房间的平面图,上面标了每个房间的面积大小。毕竟这些家具的大小都同房间相关。   安宁这回一口气将嫁妆中所需要的家具一起打造了,家里的家具也同样如此,还有给慧姐儿的几件,剩下的大概还有三分之一的黄花梨木。这些木材放在库房中,反正不会坏掉,将来家里其他人成亲的时候还可以另外再打造。   不过周李氏将搬运回来的那几根紫檀木都写进了安宁的嫁妆单子中,打造成她的家具。   她这一单,赵师傅若是全部做完,都可以休息好几年了。   他看了看上面的清单,说道:“这全部做好,大概得需要一年的时间。”   安宁摆摆手,“没事,反正我们时间来得及。”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我那份倒是不急,你先做其他的好了。”   她先把家里的这些翻新了才好。   赵师傅点点头,这些活计他一共要了一千两银子。安宁见过他的一些作品,清雅而没有别人所拥有的匠气,十分投她的喜好,他的水平也的确够得上这个价格。赵师傅在京城中不算特别出名的一个原因便是他做活不喜欢那种太过富丽堂皇的花纹,更偏爱清雅精致的。   这一千两银子,周李氏直接自己掏出钱。   她另外还给了安宁一万两银子,充当安宁的嫁妆钱。即使女儿不缺这点钱,她依旧想要尽一份的心力,这一万两银子也等于是她三分之一的存款了。   安宁对于她娘的心意还是十分感怀的。   现在的她,正打算拿银子多买一些田地,至少要置办两百顷的田地,相当于两万亩,这样一年下来,单单田地的出息都能有一万两银子。加上安宁的田庄基本都使用套种养殖,所以出息是别的农庄的两倍,等于两万两银子。   只是平时小额数量的田地还好说,这种大面积的就不是那么好找到的,得看运气。毕竟如果不是家里出事的话,哪家也不会一口气把那么大片的土地卖出去,那简直是家族的罪人了。那种几百亩的安宁又不是很愿意买,零零散散的,所以她也没法着急,只能让底下人慢慢寻找了。   像一些贵族人家,为了他们的田地能够连成一片,会使用自己的权利,强迫那些散户将土地卖给他们。安宁知道那些底层老百姓的痛苦,三观主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形成,自然做不出这种以势压人鱼肉百姓的行径。   她忙碌了几天后,便让笑儿丁菱等人接手这件事了,这终究急不来。   与此同时,凌青恒也颁发了那所谓联姻的旨意。这道旨意就如同石头丢进湖水中,在京城中掀起了阵阵的波澜。   乍一听的时候,大家以为是和亲一类,还真有些不乐意,等细细研究了以后,不少人家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加上慕清玄这次也是大手笔,出使大周的南夏官员,就没有长得差的,一个个看上去风度翩翩,前程似锦,惹得京城中不少的女子动了芳心,也惹得大周的一些贵族少爷们愤愤不平。   他们一不平,便找茬去了,只是人家找茬也找茬得有水准,一般就是从文武两方面比较。两边胜负皆有,只是南夏的占更多的优势,毕竟被选来的人,基本水准都不算低。   卢梦芙则是在六月二十号的时候,上了周家的门。   安宁看着脸色平静的卢梦芙,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也想加入吗?”   按照她所得到的消息,现在至少有十六个贵族少女对这联姻心动了,其中最受欢迎的自然是秦文,至少有六个都是看上他,其中还有卢梦芙以前的情敌越思云,她更是来势汹汹。   卢梦芙拿出一个名单,直接说道:“你来帮我看看,这名单上的人,有谁合适?”   安宁看了看,名单上大概有二十个左右的人选,上面没有秦文的名字。   她眼皮跳了跳,说道:“你确定不要秦文啊?你若是选了他,秦文肯定马上跑陛下面前请旨赐婚。”   她这段时间也是听到过秦文的一些做法,他天天跑卢梦芙的父母面前刷好感,还不时地送一些贴心的小礼物。卢梦芙的父亲端誉王因为女儿之前吃的苦头,依旧对秦文没好脸色,但端誉王妃态度却已经软化了许多。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卢梦芙淡淡道:“只是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   安宁秒懂,卢梦芙其实就是想让秦文再多吃一些苦头。   “所以你想要选出什么样的人选来刺激他呢?”   卢梦芙偏了偏头,“对我没有意思的,愿意帮我一把的,最好条件不错,足够刺激到秦文。”   安宁点点头,收下名单册,笑眯眯道:“放心吧,我们两谁跟谁啊。”   她肯定要帮卢梦芙一把的,反正也只是给秦文增添一些小小的障碍罢了,一点都不妨碍到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多谢。”卢梦芙之所以会选择安宁,是因为蔚邵卿可是出使南夏的头头,他同这些人朝夕相处,肯定更加了解。殊不知,安宁本身能够获得的消息比蔚邵卿还多。   好歹她还有南夏圣女这一层身份,那些人或许会隐瞒蔚邵卿,可不一定会隐瞒她。   等送走了卢梦芙以后,安宁便找了笑儿过来。   笑儿看着名单册上,开始给安宁介绍起了上面的人物。   “这个陆一鸣不可以,他睡着的时候会磨牙打呼……”   安宁眼皮跳了跳,“我想知道的可不是这个,他睡觉磨牙关梦芙什么事情啊。”   不对,笑儿掌握的消息渠道是不是有点可怕啊,居然连人家睡觉磨牙的事情都知道。   笑儿咳嗽了一声,说道:“杨元也不合适,我听说他最爱怜香惜玉,云霓郡主生的又好,万一对方看上云霓郡主就不好了。”   她一一分析过去,竟是将前面十个都以各种理由删除掉了。   安宁看着她的目光在后续的十余个打转,有种这些也会被一起踢掉的直觉,幸好在删除了大部分后,笑儿还给安宁留下了一个人选,叶亦辰。   她指着这名字,说道:“叶家大少,作为南夏的侯府世子,他身份不比秦文和杨将军低,他倒是名单上最好的人选。”   在名单册上,安宁也看到了杨开意的名字,但他知道杨开意有顾可欣,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使只是帮忙,她也不愿意,只列为最后的人选。   “叶亦辰比其他人好在哪里?”安宁不耻下问。   笑儿笑道:“他喜欢的是男子呢,若不是他父亲不肯答应,他早就将他那心上人娶进门了。不过叶侯爷似乎觉得这件事太过丢脸,所以把这隐瞒得严严实实的。不过我觉得叶侯爷迟早会屈服的,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安宁觉得笑儿身上的光环越发让人无法直视了,她居然连这种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笑儿清了清喉咙,说道:“别看嬷嬷以前一直呆在那小屋子中,其实她该知道的消息都是知道的。”显然笑儿是接管了苏嬷嬷以前的消息渠道。   听她这么一说,安宁倒觉得叶亦辰的确是不错的人选,对方喜欢男子,而且还有心上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对象。   在选定了叶亦辰后,她便将这消息告诉了卢梦芙。当然,她不可能把叶亦辰喜欢男人的事情暴露出来,只告诉卢梦芙说,对方有心上人,这次出使大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镀一层金罢了。   卢梦芙问道:“他心上人若是知道的话,会不会对他们的感情产生影响?”   安宁没想到在需要帮忙的情况下,卢梦芙还能考虑到别人,她笑了笑,说道:“我让人去问问好了,如果他们沟通好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卢梦芙点点头,又谢了安宁一回。   安宁虽然可以通过自己的身份同叶亦辰见面,但为了减少一些是非,她还是通过蔚邵卿这一层关系,也表现得坦坦荡荡的。蔚邵卿同南夏这些人一路相处过来,加上两国现在又属于蜜月期,所以也算有几分的交情。   安宁十分顺利便见到了叶亦辰。   叶亦辰见了他后,微微一笑,“见过圣女。”   得,又一个知道她身份的。太讨厌了!   安宁白了他一眼,既然知道身份的话,那就好说话了。   不过这位叶亦辰的确是生得好,同秦文那种风流士子不同,他长相更偏向阳刚的那种俊美,只是那一双桃花眼柔和了身上的阳刚气息,平添几分的妖孽。   安宁开门见山将她的来意说了,叶亦辰略一沉吟,淡笑道:“圣女之命,自然不敢不从。”   他叹了口气,说道:“正好我家那口子最近正和我闹脾气呢,如果能够用云霓郡主激他一把的话,也算是帮我了一把。”   安宁一看两人也算是各取所需,便找了卢梦芙,将这件事同她说了说。   接下来只需要制造机会让两人认识便可以,全场由安宁设计,要唯美有唯美,要浪漫有浪漫。   一个是俊美侯爷,一个是冷艳郡主,两人因为共同看上了一幅画而相遇。   只是叶亦辰在看到云霓郡主的时候,却直接呆了。   若是不知道的人,便以为他这是一见钟情,但安宁却发现,叶亦辰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在看到云霓郡主的时候,眼中除了一丝的惊艳,其余却是满满的震惊,那眼神明显就不是在看陌生人。   难不成他曾经见过卢梦芙?   没等安宁询问叶亦辰,叶亦辰已经主动找上门了,他直接问道:“云霓郡主,是否还有个弟弟?圣女能否帮我引荐一下,我想要上端誉王府提亲。”   安宁呆了呆,等等,这发展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第二十六章 三角恋,引蛇出洞   安宁同卢梦芙是好友,对她家情况自然有所了解。卢梦芙上面有两个同母所出的哥哥,大哥更是被封为了世子。除了她以外,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不过是庶弟,只是那弟弟今年才五岁呢。   她把这叶亦辰前后的话语理解了一下,想到对方喜欢男人,却又说到了卢梦芙的弟弟。难不成,这叶亦辰移情别恋,打上了卢梦芙弟弟的主意?   不对,那位庶弟才五岁吧。   安宁忍不住用看禽兽的眼神看着叶亦辰,同时不自觉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变态!”   叶亦辰直接黑脸了,就算面前这位是南夏王心心念念的表妹,这样毁谤他名声也是不能忍的!   安宁冷冷道:“梦芙只有一个弟弟,今年才五岁!”   将魔爪伸到五岁的孩子身上,不仅是同性恋,还是恋童癖,不是变态是什么?   叶亦辰怔了怔,眉头皱起,“卢梦芙没有弟弟?她同司黎长得很像。”   安宁问道:“司黎是谁?”   叶亦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也多了几分的温暖,“司黎是我的心上人。在十五年前,我被拐卖出府,司黎当时同我一样都是被拐卖的人,我们两个因为这份缘由而相识,他那时候年纪尚小,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家乡,只记得自己的小名是梨子。我便为他取名为司黎。”   安宁瞥了瞥嘴,与其说是司黎,不如说是思梨吧。思念梨子。   啧,倒是看不出这叶亦辰还是个痴情种子。   叶亦辰说到后面,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云霓郡主,同司黎很是相像。应该说,她同司黎的女装样子有九成的相似。如此相似的容貌,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两个之间有血缘关系。”   安宁反而抓住了他话语之中其他的重点,“你的意思是,你看过司黎的女装样子啊?”看不出这两位还挺有情趣的嘛,还会玩这种换装play。   叶亦辰被安宁给噎住了,狠狠地瞪了安宁一眼,“这不是重点。”正常人不是应该感慨一下他同司黎之间的爱情,然后深受感动而决定帮助他们吗?这位圣女倒好,反而只揪着一些旁枝细节不放。   安宁缩了缩脖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脑海中却开始浮想联翩了,男装的卢梦芙啊,感觉会是一个十分帅气的人呢。   叶亦辰继续说道:“我只记得同司黎初遇的时候,他身上的打扮非富即贵,加上他那时候又只会说大周的话……”   安宁问道:“你这回同意来大周,不会也是存着为司黎寻找亲生父母的想法吧?”   叶亦辰点点头,“我爹不愿让我和司黎在一起,说他身份低贱不配为我妻子。所以我才更希望帮他找回他的身份。”   安宁提醒,“我觉得你爹更不同意的是,司黎是男人这一点吧。”正常的古代男人,都将子嗣传承看得十分重要。   叶亦辰摇摇头,“并非如此。对于我爹来说,他将身份看得最为重要。他宁可我同一个身份高贵的男子在一起,也不愿我同一个平民女子一起。”   安宁嘴角抽了抽,这叶亦辰的亲爹也是奇葩一个啊,正常人,更担心的应该是儿子的性向问题吧。   “也就是说,只要你能证明司黎出身不低,你爹就没有理由反对了?”   叶亦辰点点头,又向他行了一个礼,“所以还请圣女帮我引见一下端誉王爷。”   安宁眼睛眯了眯,说道:“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要求。”她一字一顿说道:“能先改掉圣女的称呼吗?”   不知道她最烦人家喊她圣女了吗?听起来就像是剩女,被剩下的女子。   叶亦辰犹豫了一下,“安宁?”   安宁眼皮挑了挑,说道:“你喊我周姑娘就可以。”   叶亦辰点点头。   被叶亦辰这么一说,她对于这件事真有些好奇。叶亦辰应该不至于会欺骗她才对,所以难道卢梦芙真有一个走失的弟弟?不对啊,倘若真的有的话,这件事肯定不可能隐瞒下来,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她给叶亦辰敲了敲边鼓,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这世上长得像的也不是没有。我之前可没听说端誉王府有丢失的孩子。”   叶亦辰略一沉吟,说道:“你说,我带着司黎往他们面前一站,端誉王爷会不会因为司黎同他最宠爱的女儿相像,而认下他?”   安宁嘴角抽了抽,恐怕这才是叶亦辰的真正目的吧,就算司黎同端誉王府没有关系,他也会将这层关系给落实了,为了给心上人一个高贵的身份。她顿时有点头疼,不过对方也的确是深情一片,让她都不好意思拒绝了。再说,安宁也需要叶亦辰好好配合,刺激一下秦文。   叶亦辰则依旧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嘴里喃喃道:“不过端誉王最宠爱卢梦芙,胜过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不是也该让司黎做女装打扮来博取好感度?不过司黎不喜欢穿女装,恐怕又会跟我怄气。”   安宁在旁边听得额头直冒青筋。啊啊啊,为啥笑儿的情报没有告诉她,这个叶亦辰还是个话唠啊!真是烦、死、人、了!   不过当安宁真的见到了叶亦辰口中的司黎时,她瞬间可以理解叶亦辰为何见到卢梦芙时会如此震惊。   女装打扮的司黎同卢梦芙实在太像了!眼睛、嘴巴、鼻子、无一处不像,只是卢梦芙给人的感觉更冷傲一点,司黎的五官则多了几分的英气,司黎的额头还多了一个红点,那红点让他颇有些雌雄莫辩的感觉。   司黎先是翩翩有礼地冲着安宁行了一礼,安宁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同梦芙更像了。   等行礼过后,脚又毫不客气地踩上了叶亦辰的脚,显然对他让自己穿女装的做法很是不悦。   叶亦辰在那边龇牙咧嘴,一副受苦的样子。   安宁觉得这对秀恩爱秀到她眼睛都要瞎了。司黎虽然踩了叶亦辰,但明显没有花多大的力气。那叶亦辰和人干架的时候,都面不改色的,结果被轻轻踩一下就一副痛到极点的样子,整一个装字了得。   她现在有点理解,为啥其他人看见她同蔚邵卿秀恩爱总是一副想掐死他们的样子,她现在的表情估计同他们也差不多。   安宁直接给卢梦芙下了帖子,表示要带叶亦辰一起上门,还会顺便带上叶亦辰喜欢的人。卢梦芙以为他们是要商讨合作的事情,点头答应了下来。   在六月底的时候,三人便出发前往端誉王府了。   当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他们三人都从马车上下来。   司黎的样子也镇住了门房,因为太像的缘故,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反而怔怔问道:“郡主,您什么时候出门的?”难不成是从后门出来的吗?   两个门卫的视线在叶亦辰和司黎身上打转,然后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原来如此。   一看他们表情,安宁就知道他们想歪了。她微微一笑,反而没有解释,这样正好,反正叶亦辰原本就要和卢梦芙传绯闻的。   司黎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因为卢梦芙平时也常常做这个表情,所以门卫还真没看出其中的差别。   安宁莫名想起了一首诗: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这句话倒是意外的贴切。   三人甚至不需要有人来带,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入了府。   安宁来过端誉王府好几次,所以对于卢梦芙的闺房很熟悉,不过她也不可能直接领着这两人过去,肯定先让人通知一声。   结果她还没让丫鬟通知过去,卢梦芙已经迎面走了过来。   两张相似的脸立刻打了个照面,只是司黎明显比卢梦芙高了半个头。   司黎因为做过心理准备,所以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但卢梦芙就不一样了,她直接呆呆地看着司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一双粉色的唇瓣微张,失去了一贯的冷傲,眼睛瞪得大大的,意外的可爱。   安宁见她惊讶到傻眼了,挥挥手,笑道:“回过神啦。”   卢梦芙眨了眨眼,一把抓住安宁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换个地方谈话?”   卢梦芙对她十分信任,直接拉着他们到了一间空屋子。安宁关上门后,三言两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卢梦芙眉头微微皱起,“我的确是没有弟弟。”她眼神有些茫然,目光落在司黎那张同她相差无二的脸上,越发迟疑了,他们两人实在长得太像了。也难怪叶亦辰会怀疑司黎是端誉王府丢失的孩子。   卢梦芙在神智回来后,直言道:“我先带着司黎去见我爹娘好了。”   然后四人一同去了花园,现在的端誉王正和自己的王妃逛花园呢。   只是接下来的发展却远远地出乎了安宁的意料之外。   端誉王妃在见到司黎后,脸色立刻变了。等卢梦芙说出司黎的来历后,一向雍容华贵的段誉王妃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然后扑了上去,搂着司黎哭了起来,“我可怜的梨儿。”   端誉王也是一脸激动。   安宁他们其他三人直接就懵了。难不成司黎还真是卢梦芙的弟弟不成?   安宁从没想过端誉王妃的眼泪居然如此的多,她抱着司黎直接哭了半个时辰,这过程中,眼泪就没停过。她身边的丫鬟还不时地给她递水,给她补充一下流失的水分。   端誉王也被自己王妃这样的仗势给唬了一跳,有些头疼,后来索性借着解释,来躲开来。   安宁这才知道,原本司黎同卢梦芙之间还真有亲戚关系,两人是嫡亲的表妹。司黎的父亲是端誉王妃嫡亲的弟弟,据说当年也是大周有名的美男子。司黎同卢梦芙这位表姐生的相像,两家人也都啧啧称奇。只是好景不常在,司黎小时候看花灯的时候,却因为下人的不注意,而走失被拐走了。端誉王妃的弟弟更是因为爱子的丢失而郁结于心,早早便去了。   端誉王妃一看到司黎额头上哪红点,和与女儿一般无二的容貌,立刻就认出这是她苦命的外甥。   安宁有些同情地看了叶亦辰一眼,虽然这情形比他们想象中要好,司黎的确身份不低。但是看端誉王妃对外甥疼惜的样子,倘若让她知道自己的外甥被一个男人拐跑了,只怕杀了叶亦辰的心都有了。   叶亦辰显然也不傻,至少面对这样的端誉王妃,他还真说不出“请把你外甥交给我”这样的话吧。   司黎在此时反而让安宁刮目相看了一把。   在端誉王妃结束了半个时辰的眼泪后,他直接拉着叶亦辰的手,来到端誉王妃的面前,说道:“姨母,这是叶亦辰,也是我喜欢的人。在这些年中,若不是有他护着我,我早就不知道沦落到什么泥尘之地了。”   端誉王妃直接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卢梦芙很讲义气地直接将安宁从现场拉走,边走边说道:“交给他们吧,等他们达成协议后再说。我们还是被呆在现场,省得被扫到台风尾。别看我娘通身的温和气质,她发起飙来还是很可怕的。”   安宁十分诚恳道:“其实我挺想留下来看热闹的。而且你娘就算发脾气,也不会发到我这个外人头上吧。”   卢梦芙白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拉安宁到她房间中,又让下人上了几样的茶点上来。不过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很大地冲击到她的世界观。没想到司黎居然是她的表弟啊。   而且他们两个还长得那么相像。   安宁在这边吃了一个时辰的点心后,那边的事情也总算告一段落了。   端誉王妃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在外甥已经铁定心的情况下,她也无法说什么。再说了,正如司黎所说的那样,以他的相貌,当时若不是和叶亦辰一起被救出来,恐怕早被卖做戏子,或者是重做小倌。那样的话,她还宁可外甥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呢。   只是她不爽的一个原因便是,凭什么司黎是嫁的,为什么不是叶亦辰嫁过来?   作为一个十分会顺杆子爬的人,叶亦辰表示让他嫁过来也是可以的。其无下限的行为让司黎都忍不住给了他一拐子。   总而言之,端誉王妃虽然心中仍然有诸多的不满,但是也勉强同意了下来。她同时也同意了让叶亦辰帮卢梦芙刺激一下秦文。   安宁最后是和叶亦辰一起出王府的,不得不承认,叶亦辰现在身上简直散发着人生赢家的酸腐味道,让人只想给他烧烧烧。至于司黎,自然是留在了端誉王府之中。   叶亦辰表示,他做戏的对象得换一个人了。反正司黎同卢梦芙长得那么像,到时候只需要他和女装的司黎秀秀恩爱,就足够让秦文痛彻心扉了。   安宁一眼看出他的不良居心:“其实你只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占司黎的便宜吧?那时候,你再怎么吃豆腐,司黎为了不被拆穿,肯定不闪躲的。”   叶亦辰摸摸自己的鼻子,笑而不语。   只是两人回去的时候,安宁却在周府门口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秦文。   秦文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当他抬头看到与安宁一起回来的叶亦辰时,眼神瞬间就不友好了。   叶亦辰也不甘示弱,两人视线对视,都要对撞出噼里啪啦四溅的火花。这两人就算当场打起来,安宁也一点都不意外。   正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红脸。   安宁在一旁看热闹,不忘提醒:“要打可别在门口打,不然万一大家误会你们两个为我争风吃醋,那就不好了。”   “谁为你争风吃醋?”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玩味。   安宁僵硬地回头,正好看见蔚邵卿向她闲庭信步走来。   安宁咳嗽了一声,说道:“当然不是为了我,我哪里有那么多的魅力。”   蔚邵卿真心实意道:“你的魅力可不小。”他的那些情敌,一个塞一个的难缠。   蔚邵卿好歹知道秦文同卢梦芙的二三事,又见秦文红着眼看叶亦辰,心中也猜测出了一二,所以倒也没同安宁纠缠这所谓的争分吃醋。   秦文显然也不想在外头让人家看戏,活动了一下拳头,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叶亦辰扬了扬眉,拉足了仇恨,“恭敬不如从命。”   然后两人便一起离开了,显然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干架。   安宁看着叶亦辰的背影,在心中感慨:这叶亦辰也是够拼的,看来他是想要努力争取卢梦芙这位司黎娘家人的好感度啊。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她倒是喜闻乐见。   “叶亦辰很好看?”蔚邵卿的声音实在难以听出情绪的好坏,似笑非笑。   安宁回过神,这才发现是她盯着叶亦辰看太久了,她不慌不忙,笑眯眯看着蔚邵卿,“当然没你好看。”   叶亦辰长得再好,也比不过蔚邵卿,加上蔚邵卿还有“情人眼中出西施”的光环在,更是胜过了不少。   蔚邵卿的唇角勾了勾,“我还以为你看腻了呢。”毕竟在他出现的时候,安宁可是鲜少将注意力放在被人身上的。   安宁说起情话那是一套一套的,周李氏都常常说她若是男子的话,那张嘴都不知道要哄骗了多少无知的小姑娘,“你自然是百看不腻的。”   蔚邵卿看着她眼中闪亮的星辰,嘴角蕴含的甜蜜笑意,有种亲吻下去的冲动,胸口更是涌现出了一种更加赤裸裸的独占欲。只是理智却依旧提醒着他,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实在不好。   因此他也只是利用衣袖的遮挡效果,直接牵起安宁的手。自从认识到宽大衣袖的好处,蔚邵卿平时的衣服袖口都一个比一个大,这也导致他身上的“仙气”更浓了,还因此引领了京城的时尚。   安宁感觉手心被他握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耳朵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携手回到周府中,安宁甚至还心血来潮下了厨,做几样蔚邵卿喜欢吃的点心。   蔚邵卿在品尝过未婚妻的手艺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等蔚邵卿离开后,秦文倒是上门了。   他的嘴角有着一块的淤青,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显然在这场架中没从叶亦辰身上讨得了好。   安宁一见他这样子,立刻就乐了。   秦文冷哼了一声,“他身上的伤口可没比我少。”言外之意便是自己没吃亏。   说完后,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的幽怨,“好歹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师兄,我同你认识的更早,你怎么能够偏向他呢?”   安宁撇清自己关系,“我没偏向他啊。事实上,梦芙偏向谁,我就偏向谁。”   秦文眼中闪过一丝的痛楚,“你的意思是梦芙已经选择了他?”   安宁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说。”   秦文又问:“今天你同他一起上端誉王府是……?”   安宁笑道:“这个啊,看在我们认识更早的份上,我便给你透露一二好了。叶亦辰今天是去王府提亲的,王妃和王爷也没有反对的样子呢。”   她说的可是实话,叶亦辰的确是去提亲了,只是提亲的对象是司黎。就算日后秦文知道真相,也无法责怪她欺骗他。   秦文的脸直接黑了,“王妃明明觉得我不错的。”   安宁冷哼了一声,“难道只能你之前挑拣人家女儿,就不许人家现在挑拣你吗?就不许人家货比三家吗?”   这话说得秦文的脸色都要变成煤炭了,“我不曾挑拣过梦芙。”   “有本事你就当着梦芙的面说这话。你与其在我面前说这些,还不如再接再厉呢。保不齐这几天叶亦辰就要让陛下赐婚了。”   秦文脸上再没有一贯的镇定从容,甚至连告辞都没有就离开了。   安宁摇摇头,心道:让他以前作!现在品尝到报应了吧。   与此同时,司黎也装扮成卢梦芙,同叶亦辰携手同游京城,两人在诸多的地方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像是湖畔、城门口、书店……等各种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   没几天消息,大家都知道云霓郡主卢梦芙同南夏侯爷叶亦辰两情相悦的消息。   另一边,秦文也仍然没有放弃,用了各种手段来挽回卢梦芙,只是卢梦芙皆冷言以对,偏偏遇到叶亦辰的时候,又是春暖花开。秦文的心可谓是酸到了极点,只是他却不愿轻易放弃,放弃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三角恋可谓是赚足了大家的目光,大家纷纷猜测,云霓郡主这朵高岭之花究竟会落到谁手中。   各个赌坊甚至下起了注,京城自从季皇后“逝世”后便鲜少有这样的热闹,所以不少人都踊跃参加。   安宁也偷偷压了秦文一百两银子凑凑热闹。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的是,在不声不吭中,第一个取得了陛下赐婚旨意的不是秦文,也不是叶亦辰,反而是杨开意。   说起来,杨开意作为南夏的少将军,加上相貌出众,所以在京城中人气也不差,有不少的闺阁小姐盯上了他。只不过因为“三角恋”的光芒太亮,所以他才被稍微遮掩了。   只是那些京城贵女中,杨开意一个都没选,而是直接请慕清玄赐婚,赐婚对象便是顾可欣。   在这赐婚传出后,京城不少人都懵了。   这顾可欣是何许人也?   大家纷纷打听顾可欣身份,只可惜当时顾可欣可是已经诈死了,加上一个前知府之女的身份也比不过其他人,所以还真没什么人能找出她的真正身份。   安宁哑然失笑,没想到杨开意还学会了这一招,用这解除顾可欣的心结。顾可欣在知道杨开意之前的用心良苦后,之所以一直没有原谅他,同他回去,一部分便是因为杨开意的身份,觉得自己背叛了国家。   如今有了这一道的旨意,两人之间的芥蒂应该也会消除掉才是。   在成功拿到赐婚的旨意后,杨开意便立刻登周家的门,毕竟他并不知道顾可欣的地址。   安宁想了想,也不想做这个恶人,她直接说道:“我可以让人去告诉可欣姐姐这些事,她若是愿意的话,肯定会来到京城中。当然,我的人肯定是会护送她的。”   杨开意想了想,颔首同意。   安宁立刻安排手下的人去珍珠岛寻找顾可欣母子三人。   另一边,三角恋依旧开展得如火如荼,安宁在看过一场热闹后,不免也觉得有些无趣了。   在服用了一年的毒后,她感觉自己身体似乎又恢复了不少,再这样继续下去,她还真有望在成亲之前清除体内的毒素,调养好自己的身体。这其中,慕清玄送来的那绿珠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在七月初的时候,李艳却悄然给她下了帖子。   李艳同笑儿皆是安宁情报来源之处,两人也都有合作的地方,一个负责南夏,一个负责大周,她们两个加起来,情报说不定还胜过蔚邵卿一筹。毕竟蔚邵卿即使在南夏埋了那么多的钉子,也未必比得过笑儿这个地头蛇。   更何况,倘若安宁需要,慕清玄那边也是不吝啬给出她想要的信息。   现在七月,正是天气炎热的时节,安宁可不想顶着日头出门,那样可是会中暑的。她直接等到夜晚风凉的时候,再过去寻李艳。   等到她敲门后,李艳的丫鬟将门打开,将安宁给引了进去。   现在百花楼已经补上了正轨,成为了京城之中首屈一指的青楼,李艳的确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她甚至表示,若是那种才华横溢的士子,在楼里消费不需要银钱,只需要留下墨宝即可。表示不应该用金钱玷污他们的才华。   这项措施可是骚了那些才子的痒处,导致他们越发喜欢上百花楼,同百花楼的姑娘弹弹琴,品读一下诗词歌赋,做一些风雅之事。百花楼的名声也因此更上一层楼。   安宁进了李艳的屋子,李艳正在房内绣着一个屏风。以她现在的乡君身份,再也不需要变卖绣品为生,偶尔绣几件,也是拿来送人聊表心意罢了。李艳的全部朋友并不算多,这其中同她关系最为紧密的便是安宁。安宁手头所拥有的李艳绣品更是多得数不清。她还曾戏谑想道:若是哪一天她破产了,倒是可以变卖这些东西换得一些银子。   等安宁进来以后,李艳抬起头,放下绣架,微微一笑,“你之前托我找的一些事情,总算有些眉目了。”   她示意其他人退下,没一会儿,房间便只有安宁和李艳两人。   等门关上后,李艳拉着安宁在床头坐下,低声说道:“苏岩,其实是昌义候蔚显庶子的后裔。”   安宁在听到这答案后,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当年的昌义候,虽然才能出众,但是风流花心也是出了名了。只是他早年为了情同兄弟的天子南征北战,身体早就留下了多处的暗伤,所以在四十多岁的时候,便早早去了。在他去世后,他那正妻直接将所有的小妾和庶子驱赶走,一吐多年被压制被迫同诸多身份不如自己的女子姐妹相称的恶气。   昌义候的身体算不上特别好,尽管后院的人不少,但也就只生下一嫡子,两庶子和一庶女罢了。   安宁倒是没想到,苏岩便是其中的一支。从这点来看,他同蔚邵卿算得上是族人。   李艳说道:“若不是有笑儿帮忙,有你提醒往蔚府这边找,我还真寻不到这方面的消息。蔚邵卿之所以会一直查不到苏岩的下落,便是因为苏岩的过往被南夏这里给消除掉了。”   安宁惊讶地睁大眼睛,“南夏?”怎么同南夏有关系了?   李艳道:“当时昌义候的后院中,有一位便是南夏前朝的公主,她所生下的庶子的后代,便是苏岩。”   安宁眨了眨眼,没说什么。难怪,难怪苏岩会同苏兰有所联系,苏岩的苏,便是苏兰的苏。   她眉头皱起,幸好苏兰已经死了,不然这两人牵扯在一起,也够她头疼的。   李艳说道:“当做苏岩的曾曾祖父被赶走,就连他也被迫不能使用蔚的姓氏,不得不隐姓埋名,恐怕他对蔚家的怨气不少。”   安宁冷哼道:“就算当时他没离开,作为庶子,他也只能分到一成吧,这一成还得同另外一位分,加上这一代代的传承,恐怕到他手上也没有多少了。他有什么好怨的。要怪,也应该怪蔚显才是。”   虽然那公主行事太过冷酷,但是作为一个女人,丈夫被那么多人分享,而且还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表示所有人她都一视同仁。自己的地位,属于自己孩子的东西,都被其他人觊觎,公主能对他们温柔以待才奇怪吧。   倘若是安宁的话,蔚邵卿要是敢来这一套,安宁要么阉了他,要么同他决裂。   李艳看着她,继续说道:“说不定苏岩有可能从你这里下手,谁都知道,蔚邵卿对你十分上心,你便是他的弱点。”   安宁眼神是少见的锋芒锐气,“我不会是他的弱点。”   她现在,在情报上有李艳有笑儿,在护卫上,也有二号等人,手头也发展了一批的势力,即使这些势力不显山不漏水,但倘若苏岩将她当做软柿子,那么她一定会让他崩断牙齿,让他明白什么叫做踢到铁板。   她不是蔚邵卿的弱点,因为她不需要蔚邵卿的保护。现在的她已经足够同蔚邵卿携手前进。   就像是在蔚邵卿还未寻出苏岩的来历时,她这里反而先一步找到了。   李艳笑了笑,笑容有些怀念,“是啊,你一向是坚强的女孩子。”这一点从最初相遇就不曾改变过。在其他被拐女子听天由命的时候,只有她,从不向命运服输,努力争取一线生机。   安宁在知道了苏岩的来历后,心情也有几分沉重。她不知道在苏兰死后,苏岩继承了多少她那边的门路,加上当时那前朝公主被赶出后,安宁才不相信她一点后手都没有。   倘若没有弄懂这些,恐怕她和蔚邵卿会因此多出一个敌人,而且还是一不小心就会狠狠咬你一口的仇敌,她可不想每日提心吊胆的。   脑海中各种念头纷飞,安宁竭力压下这种烦躁的情绪,抬头对李艳笑了笑,“谢谢。”   李艳轻轻一笑,“我们两个之间,本来就不需要说谢谢的。”   安宁心中一暖,至少她不仅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愿意帮助她的朋友。   她从李艳这里出来后,一抬脚,便拐去了蔚府。   这个时间点,蔚邵卿早就从皇宫里出来了,还向她说了,叶亦辰打算进宫请旨,却被秦文给拦下,两人差点在皇城门口上演了动作大戏。   安宁知道,其实叶亦辰打算请的对象是司黎,只是秦文误会了罢了,说起来,全京城的人,到现在都还被瞒在鼓里呢。安宁十分期待真相揭发后,大家一起傻眼的场景。   不过当务之急倒不是这个。   她同蔚邵卿说了苏岩的来历,蔚邵卿即使在接收到这样的消息,也是一贯从容闲适的模样。不得不承认,他这份镇定很能够感染人,让人觉得苏岩就是个掀不起风浪的小虫子,根本不必萦绕于心。   蔚邵卿淡淡一笑,“不如我们引蛇出洞好了。”   安宁也想过这个法子,以苏岩的性子,肯定是让人随时盯着他们一举一动,伺机寻找突破的点,“所以你打算以自己为饵吗?”   蔚邵卿神色温柔,“说起来,我们两个也许久没有共同外出了吧,不如我请个长假,我们一起出去玩几天如何?”   安宁想了想,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只要一直让苏岩觉得他们两人身边没有很多的人,说不定对方就按耐不住了。   她的精神力越发强劲,倘若她能够亲眼见到苏岩,那么她便有将来潜入他梦境之中的把握,若是做得好了,说不定还能够通过梦境摧毁对方。不过这也得建立在苏岩的精神力上不怎么样的条件上。   当年的苏兰倒是也可以用这个法子对付安宁,但是架不住安宁即使没经过锻炼,精神力也不差,苏兰入梦容易,想要以梦境伤害到她,倒是有难度。   不过两人即使要以自己为饵,也不会傻到真的不安排人,只是明面上只带了蔚海和蔚甲,背地里还有十来个人。这十来个人中也包括了安宁这里的人手。像蔚景、蔚乙等人皆是留在家中,为了故弄玄虚,让对方真的相信他们没有带很多人出来。   蔚邵卿在请过假后,便同安宁开始了所谓的秀恩爱之旅。   两人今天游花海,明日去垂钓,后天去赛马,大后天泛舟湖上,一个画画,一个题诗。   相视一笑之间,尽展两人之间的情意,默契非常。   玩到后面,安宁都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蔚邵卿的表现又太过于平静,让她都忍不住怀疑,某人是不是在以这个为理由,把她喊出来一起旅游的。   她一分神,墨水便低落在纸上。   “怎么了?”   蔚邵卿说话时距离她很近,他微微弯下腰,呵出的气正好喷在安宁的脖颈上,安宁的脖子后面忍不住有战栗竖起。   她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   她们两人刚刚才赛过一场的马,安宁心血来潮,想将这附近的瀑布给画下来,蔚邵卿则是在旁边负责磨墨。   “你刚刚,难不成是在想苏岩的事情?”蔚邵卿压低声音,为了不让声音传出去,还特地附在安宁的耳边。   偏偏安宁的耳朵很是敏感,被他这么一弄,很快就红了起来。   她侧过头,白了这人一眼,望见蔚邵卿眼中的笑意,安宁不觉咬牙:“你刚刚肯定是故意的。”   “真的没有。”蔚邵卿含笑道。   安宁可不相信他的话,某人的恶趣味有时候还是很浓的。   “不相信吗?”   安宁忍不住捂着耳朵,用眼神控诉,“好好说话,可以吗?”   这种流氓风范都是向谁学习的啊?   忽的,安宁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扭过头,望向了左边的位置。瀑布的左侧正好事一片的小树林,小树林这种地方一向都很能够遮挡住敌人的踪迹,是藏身的好去处。   她转头的时候,蔚邵卿的唇瓣正好擦过她的脸颊,只是这时候两人都无暇关注这点,共同望向了那个方位。   苏岩,果然是等不及了。   ------题外话------   其实苏岩是被这两人闪瞎眼了,忍无可忍,才出来的,你们相信吗【喂   ☆、第二十七章 苏岩之死,大忽悠蔚邵卿   说起来,安宁同蔚邵卿游玩了至少也有十天,这一天天玩下来,到后面,安宁都有点怀疑苏岩是不是看透了他们的想法,不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事实证明,这个法子还是有点效果的。   空气中传来了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不断地穿过树林之中一样。   安宁闭上眼睛,用敏感的听觉将所有的动静收在耳中,蔚邵卿则是握住了安宁的手,声音有些低沉,“莫怕。”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轻而易举地消除掉了她最后一丝的不安,安宁嘴角微微勾起,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说道:“我没怕,有你在呢。”   是啊,有蔚邵卿在,她便有这样的自信,自信他能够护她周全。   几句话的时间,二十多个人已经从树林之中窜了出来,安宁的另一只手则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她不是那种只会把生命寄托在别人保护上的人,自然也为了今日做了好一番的准备。   这二十多个的刺客,却没马上动手,而是将他们团团包围。   一个脚步声不轻不重地响起,像是刻意丈量过一样,苏岩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一身白衣,衣服竟同蔚邵卿今日所穿的是一模一样,就连身上所挂着的玉佩也是一样的图案。   加上他那张脸本来同蔚邵卿就有三分的相似,如此一打扮,就更像了。   “看到我,你们一点都不意外。”   安宁嘲讽道:“有什么好意外的,不过就是一心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到走火入魔的可怜虫。”   苏岩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冷光,“看来周县主对我调查得挺清楚的啊。”   安宁笑了笑,“比不过你,我们只是稍微调查一下而已,你倒好,连自己的身体都出卖,这份魄力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至少邵卿就做不出这种事,毕竟骨气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原本她以为穆芊芊当时是因为苏岩同蔚邵卿有几分相似,所以才找上他的。现在想想,说不定还是苏岩主动出现在穆芊芊面前呢。   安宁大开嘲讽,惹得苏岩的脸越发黑了,他眼神里阴霾一片,“只希望周县主落到我手中的时候,依旧能够有这样的伶牙俐齿。”   当时的他主动出现在穆芊芊面前,并顺顺利利让穆芊芊移情到他身上,谁料到没等他利用穆芊芊肚子里的孩子做出点什么,穆芊芊已经流产,而且还因为一连串的祸事被自己的父亲送得远远的,导致他功亏一篑。苏岩又被周安宁第一时间发现,给带走,为了不引发怀疑,只能按兵不动。当然他也曾想过试着勾引安宁,只是安宁始终不为所动,除了最初的见面后,甚至懒得见他一面。这种处处不如蔚邵卿的处境让他心中越发的不甘。   蔚邵卿淡淡道:“放心,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的。”   安宁对蔚邵卿说道:“知道为什么故事中的反派最终都会死吗?”   蔚邵卿十分配合地问,“哦,为什么?”   安宁看着苏岩的眼神充满了蔑视和嘲笑,“就和苏岩一样,都死于话多。”   当然,或许原本苏岩的打算是要让他们死个明白吧,然后刷刷他自己的逼格,毕竟他压抑了那么多年,估计心理已经扭曲了不少,若不趁这个机会在他最恨的人面前发泄一下,恐怕就没时间了。   苏岩眼中的阴霾更甚,阴毒中混合着愤怒和暴躁,显然已经被安宁给激怒,而这也是安宁的目的之一。毕竟一个人在愤怒的情况下,更好被她给下手。   他一声命下,二十多个刺客便开始行动,蔚邵卿也直接抽出了软剑,剑光锐利,每一道划过,都带走一条人命,干脆利落。   他的动作同时也是一个信号,与此同时,安宁那些隐藏着的暗卫也出场了。   别看安宁这边的人加起来人数不如苏岩带来的,但是身手一个个都算得上是高手。   特别是二号七号他们,本来就是暗杀出身的,骨子中又有着以伤换伤的决绝,下手那叫一个狠。   仅仅只是几个瞬间,二十多个刺客,瞬间少了三分之一,这还是因为蔚邵卿不曾离开她身边的缘故。   安宁瞧见苏岩的脸色更沉,忍不住冲着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在苏岩眼中便是明晃晃的挑衅。苏岩不算特别傻,即使气到不行,也不曾让三个刺客离开她身边。   安宁直接将左手里的像是果子一样的东西丢了出去,淡淡的迷烟一样的东西再风中缓慢散开来,安宁等人因为事先服用过解药的缘故,所以这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对那些刺客来说,却足够麻痹他们的神经,即使只是一瞬。在战场上的一瞬,便是生死之间的差距。   一刹那,又有三分之一的刺客轻而易举被安宁他们这一方的人给斩落,另外三分之一因为距离比较远的缘故,迷药效果不太好。   这药所需要的药材比较难得,安宁也只做了一颗,她有些懊恼,若不是时间太赶了,她还能多做几个呢。   不过剩余这些不到十个人的刺客却已经威胁不到他们了,毕竟安宁这里可是有十多个人,而且这十多个人中,虽然有不少人多少都有些伤口,但对方的伤口比他们还多。   剩余的其他人见势不妙,直接将战场转移到苏岩附近,缩小圈子,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安宁,事实上,他们已经在思考撤退了。   安宁和蔚邵卿这段时间以身作饵,便是为了苏岩,哪里会让他们成功离开,两边纠缠成一团。   九号倒是想直接解决苏岩这个肇事者,但是在那三人不离的情况下,还真没法马上靠近苏岩。毕竟那三人恰好是二十多人中身手最好的一批。   只不过开了外挂的安宁,可不惧这三人,她依旧十分尽职地拉着仇恨,说道:“像你这种贪生怕死的人,一想到你和邵卿长相有点相似,我便觉得是邵卿的侮辱,只不过你连邵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苏岩看着安宁的眼神再无一点的温度,如果说以前的他,还想着将安宁留下,甚至霸占她——毕竟在蔚邵卿面前侮辱他心爱的女子能够让他获得最大的满足感。那么现在的他便只想毁了安宁,让她再也说不出那些气人的话语。   安宁见苏岩的心里因为愤怒已经有了缝隙,毫不保留地将自己强大的精神力覆盖在苏岩身上,全力寻找着攻击的目标。   找到了!她心中一喜,经胜利毫无保留地像是一根离弦的箭,带着所有的决心和恨意冲着苏岩急速攻击过去。   苏岩立刻发出一声的闷哼,脚一软,眼睛、嘴巴、耳朵、甚至鼻子都涌出了献血,看上去狼藉到了极点。   安宁也没好多少,身子微微颤抖,有些站不稳,幸好因为刺客都跑回了苏岩附近,所以蔚邵卿现在还真不需要出手,他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安宁,将她揽进怀里。   安宁第一次使用自己的精神力攻击人,加上攻击得太过深入,导致她甚至接收到了一点苏岩的记忆。那些画面……着实让她感到作呕。   年纪看上去大约八岁的苏岩被苏兰牵着,亲自送进了戏园之中。   十岁便已经展现出风姿的苏岩被体型肥胖油光满面的男子压在身下,被迫承欢,眼中带着深深的仇恨。   十一岁将匕首捅进胖子胸口将其心挖出眼神扭曲的苏岩。   十三岁得知自己身世,来到京城,并看见骏马上华贵清俊的蔚邵卿的苏岩。   十七岁刻意出现在穆芊芊面前勾引对方的苏岩。   还有带走玉秀,并同她发生关系的苏岩。   安宁还在记忆之中看到了李三妞的身影,只是越是靠近这几年的记忆,便越发模糊,这或许是因为取决于对方的警惕心理?   一下子接收到别人的记忆,让安宁头疼欲裂,那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凝香……?   怎么回事?是她看错了吗?她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凝香。   蔚邵卿那双纤细却蕴藏着力量的手紧紧锢着安宁的肩膀,声音有些沉重,“现在马上停下。”   安宁感到自己的头很疼,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蔚邵卿胸前的衣服。   苏岩的惨叫声也响起,像是受到了极致的折磨。   安宁所承受到的痛苦,至少有十倍施加在他身上。从记忆中来看,苏岩的确遭遇很惨,但是这也不是他因此恨上蔚邵卿的理由,他的仇人应该是苏兰才对。却不知道他是那根神经接错了,反而一门心思地要害蔚邵卿。   安宁忽的有一种危险到了极点的感觉,她下意识地看向苏岩,却看见苏岩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苏岩身前保护他的这群人中,已经死得只剩下两个人,白色的衣服上满是献血。   他眼神狰狞而挣扎,翻滚着最深沉的痛苦。   在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时,安宁的瞳孔下意识地睁大了,那居然是一把枪!而且还是现代手枪!这是怎么回事?   那枪直接对着安宁,随时都会按下。   在这样近的距离内要躲开子弹,需要多快的反射速度?安宁已经没法计算这道数学题。   “夺下那枪!”她尖叫道!   下一秒,九号已经将长剑捅进了苏岩的胸膛,而苏岩的枪也开了,只是却不是对着任何一个人,而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带着一丝的决然。   他的最后一枪,不给其他人,反而给了自己。   这样的发展出乎了安宁的意料,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岩居然会这样行事。   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蔚邵卿扶住她,两人一起走到苏岩面前。   苏岩的嘴角挂着一抹的笑,那笑同安宁最初见面的时候很是相像,带着几分的纯净。   真奇怪,她居然也有用纯净这词形容苏岩的一天。   苏岩体内的生命力飞快地流逝着,眼神也开始涣散,只是挣扎着说道:“我,终究还是蔚家人。”   蔚邵卿淡淡道:“你叫蔚岩。”   苏岩笑了,笑得嘴里的血让他呛到,不住地咳嗽,笑容中有一丝的释怀,也有一丝的解脱。   “其实,我、我曾经喜欢过你。”   他看向安宁的方向,眼中的光却越来越涣散了。   “小、小心凝香……”   在留下这最后一句话语后,他的呼吸彻底消失,再无半点的生命迹象。   一直想要解决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杀了他,愿望实现得太快,安宁反而有些茫然。   苏岩死前的表现同之前可谓是迥然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是因为人之死也其言也善吗?   在不小心看到那记忆后,安宁虽然无法原谅他之前的做法,却觉得苏岩也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只是……为何会是凝香呢?   被负心男子辜负的凝香,几次对她释放善意的凝香,苏岩记忆中的凝香,以及最后遗言中的凝香,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安宁知道不应该怀疑自己的朋友,可是她却无法彻底释怀。或许只要找到凝香的话,那么就有可能知道一切了吧。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朋友可能是仇人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使用太多精神力的缘故,安宁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蔚邵卿将那染血的手枪,从苏岩手中拿起,语气平静,“这手枪,是当年昌义候的随身东西,后来蔚府的小妾被驱除后,这手枪也跟着一起失踪了,没想到是落在了那人的后代手中。”   安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打算如何处理?”   蔚邵卿对蔚海他们说道:“将他的尸体好好埋葬吧,墓碑上写上蔚岩,既然这是他最后的心愿,那就成全他这一回。”   安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下一秒,她整个人却被横抱起,蔚邵卿抱着她,声音温和了许多,“现在的你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虽然对方的温柔体贴很让她感动,可是安宁还是很煞风景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你一边抱着我,一边拿枪,你就不怕走火吗?”   少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啊,关系到我们两个之间的安全呢。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将手枪直接给了蔚海。蔚海接住手枪,像是拿着一个危险品一样,小心翼翼的。   蔚邵卿抱着安宁,直接走下了山,安宁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等等,血腥味……   她瞬间睁大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的急切,“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蔚邵卿安抚她:“没事,这些都是别人身上的血。”   安宁这才稍微放松了点心情。   蔚邵卿一路将她抱下山,他们两人是坐马车过来的,上马车后,他轻轻地将安宁的头放在他腿上,做了一回天然的枕头。大概整个大周有这个待遇的也就只有安宁了吧。   “睡吧。”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样,让睡意越发浓厚。安宁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当马车轱辘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也正式陷入了睡眠之中。   只是她这回的睡眠质量却不算特别好,不时地被苏岩的记忆骚扰着,而且这些记忆,显然大部分都不太好。   安宁睡得眉头不住地皱起,隐隐约约察觉到似乎有双手,在将她眉毛轻柔地舒展开来。   令人安心的气息再次笼罩住她,所有不好的记忆也随时烟消云散,安宁再次沉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当她一觉睡到精神气爽起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一睁眼,便是一副蔚邵卿那足够入画的睡容。   他们两人距离很近,鼻子之间大概只有三公分的距离,蔚邵卿的呼吸轻轻浅浅的,同她的缠绕在一起,交织成暧昧的音符。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当然这床足够大,即使再躺下五个安宁也是没有什么问题。   安宁这才发现,她的手还紧紧抓着蔚邵卿的袖子不放,想来是因为这个缘故,蔚邵卿才没有离开,因为不想吵醒她的缘故吧。   不对,对方明明可以同以前一样,直接把这一截袖子剪掉的!所以说还是为了占便宜吧?   安宁看着蔚邵卿那长长的睫毛,心中忍不住觉得犯规,作为一个男人,有比女孩子还长的睫毛,太让人嫉妒了。   明明她现在应该做的是将蔚邵卿叫醒,只是当目光落在蔚邵卿眼下那一圈淡淡的青色,安宁又有些舍不得了。   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她松开了自己握着蔚邵卿袖子的手,思索着如何从里面爬到外面,又可以不惊动蔚邵卿,这对她来说,难度实在有点大啊。   安宁小心翼翼地起来,环视了周围的环境一圈,从熟悉的摆设可以看出这是蔚邵卿本人的房间,简单到了极点。安宁看了看,最后决定还是爬到床尾绕过去好了。   她猫着腰,打算走到床位,谁知道这样轻到极点的动静依旧让蔚邵卿醒了过来,安宁瞬间感觉脚腕被握住,热气从相触的地方,慢慢蔓延到四肢上,血液涌到了脸上。   既然已经吵醒对方,她便破罐子破摔,直接坐了下来,托腮看着蔚邵卿,“你醒了?”   蔚邵卿静静地看着她,“也该醒了。”   安宁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将袖子给剪了的。”   蔚邵卿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毕竟舍不得。这衣服可是你亲手为我缝制的,我哪里舍得直接剪了,只好勉为其难睡在你旁边了。”   安宁被他的话噎住了,她还真没想到是这个关系。   蔚邵卿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还是说,你忘记了?”   他平时走到都是清雅谪仙路线,冷不防露出这样的表情,杀伤力还真有点强,安宁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感觉心都柔软了下来。她的思绪不由游离了起来,思索着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做的。   想了半天,只得到一个答案:她是真的没印象了。她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给蔚邵卿缝补上几件衣服,除了那几件的羽绒服,其他根本都没多大印象了。   蔚邵卿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果然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声音越发的委屈,“你果然真的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安宁负罪感不断地冒出来,有种她是负心人的感觉。   她视线落在袖口上,眼睛微微眯起,不对啊,这种绣法明显不是她绣的啊!安宁在刺绣这一块,师从于李艳,绣法与其他人自然不同,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想到这里,她狠狠冲着蔚邵卿甩了一个眼刃过去,“这可不像是我的手笔呢。”难怪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蔚邵卿这个大尾巴狼!真是越来越会忽悠了,连安宁都差点被哄骗了过去。   蔚邵卿倒是没想到安宁马上反应过来,马上转移话题,“我们昨天也玩了一天了,该吃早餐了。”   安宁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已经过去一天了?”   蔚邵卿点点头,见她眉眼之间不可抑制的焦急,安抚她道:“放心吧,昨晚我便派人通知过你娘了。”   彻夜未归,而且还是住在男子家中,即使这男子是她的未婚夫,想也知道,回去以后,肯定会被她娘念叨好几个小时。安宁最怕的便是周李氏的唠叨。   啊啊啊啊,为什么蔚邵卿不直接给她送回家呢?不对,若是送她回去的话,以她那时候睡着的状态,肯定是被抱进去的,被看到同样不好。   两厢抉择之下,反而是住在蔚家会稍微好一点。   安宁叹了口气,语气恹恹的,“不用了,我先回家去了。”   她顿了顿,“我家的早餐比较好吃,种类也多。要不,你也一起来?”   蔚邵卿十分干脆地抛弃了蔚府大厨的手艺,含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安宁怀疑他就等着她这句话了,她无语了一下,然后把蔚邵卿推离他自己的房间,让底下人送来热水,稍微梳洗一下。   蔚邵卿有点无奈地被赶出自己的房间,只好转而去隔壁房间准备梳洗工作。   蔚家和周府本来就不算远,坐马车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等下了马车后,两人一同进府。   周李氏看到他们两人出现的时候,怔了怔,因为蔚邵卿在的缘故,她倒是没对女儿说什么,只是抽空丢了个眼刀过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等人走后,再同你算总账。   安宁这时候反而希望蔚邵卿别那么早离开了,好歹看在他面子上,她娘会稍微收敛点。   今天周家的早餐反而比想象中要简单多了,直接煮的面,而且面上还加了那西红柿。在见到西红柿的时候,安宁眼睛亮了亮。她这西红柿,从去年种到现在,总算留下了不少的种子。等到这个月了,周家才有口福能给放开品尝这项蔬菜的美味了。   安宁平时最喜欢的便是糖拌西红柿,而且糖得使用白砂糖。按照周李氏的说法是,这是有钱人才有的吃法,毕竟白砂糖也不算特别便宜。   周李氏给蔚邵卿摆了摆碗筷,说道:“今天家里的孩子让着要吃用西红柿煮的面,所以早上只煮了面,你若是想吃点别的,我便再让底下人煮一些。”   蔚邵卿微微一笑,“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他心中十分清楚,周家每次吃面,这些面都是周李氏亲自打的,这种带着亲情的味道是他所向往和怀念的。   安宁瞥了一眼,说道:“娘,你太偏心了,邵卿的那份可是比我这份多了一颗蛋呢。”   蔚邵卿的那份面,不仅分量更大,而且上面还卧了两颗蛋,其他人都是一颗的。周家吃面,一般都喜欢加青菜,加上去外面买的酱牛肉。肉质紧实,酱香浓郁,酥嫩可口。西红柿则为面增添了自然的酸甜滋味,再加上熬了一个晚上的大骨汤,汤头浓郁。淡淡乳白色的汤汁中放着劲道的面条,上面是红色的西红柿,清脆的青菜,酱色的牛肉,还窝着一颗的鸡蛋,让人看了就已经很有胃口。   周李氏白了女儿一眼,“尽吃这种小醋,你自己明明吃面的时候,不肯多吃一个鸡蛋的,还振振有词说,一碗面一颗鸡蛋就足够。”他们周家也不是出不起买鸡蛋的钱,就算是京城中的鸡蛋,一颗也不用两文钱。   等一群人用过早饭后,蔚邵卿便告辞了,他今天还得入宫一趟。   安宁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身影,心中尔康手:别留下她一个人面对她娘啊,蔚邵卿这个不讲义气的人!   安宁只能作乖巧状,说道:“娘,我帮你收拾桌子吧。”   周李氏平静说道:“放下,有桂圆她们收拾呢。”   安宁分明可以从她平静的外表中窥探出不平静的内心,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   她默默跟着她娘进了房间,周李氏看着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女儿,心里那叫一个头疼,想骂吧,又终究舍不得。   “即使你同邵卿是未婚夫妻,两人这样彻夜不归,传出去的话,终究是不好。”   就算这两人想一起,也别这么明目张胆啊,两人整日同进同出的。   说到后面,她越来越恨铁不成钢,这死丫头平时精明得要命,怎么这时候就傻了呢。   安宁又不能将苏岩的事情说出来,这只会平白让她娘担心罢了,最后只能乖乖地坐在一旁,听着周李氏开启了唠叨大招。   直到念了她一个时辰,周李氏才放她离开,安宁也迷迷糊糊地签下了诸多的不平等条约。   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她感觉她娘比苏岩还难招架。   安宁休息了一会儿,便让人将笑儿、丁菱等人请了过来,让她们两个好好调查一下凝香的下落。虽然苏岩临死前的话语也有可能只是要挑拨离间,但安宁更倾向于他说的是实话,这不仅是因为人将死者其言也善,还因为按照道理来说,苏岩不应该知道凝香的村长。   安宁在这些年来到京城后,同凝香几乎没有机会交流。倘若苏岩没同凝香接触过,哪里可能知道凝香。   加上苏岩记忆中的凝香……尽管只是转瞬而过的画面,安宁却觉得那里的凝香同她记忆中似乎不太一样。   她叮嘱了笑儿和丁菱过后,才开始重新坐定冥想,好好整理一下这次的收获。   在休息过一个晚上后,她的头倒是不像一开始那么痛了。   安宁渐渐陷入了冥想之中,努力壮大自己的实力。   接下来的好几天,为了给她娘塑造一种她很乖巧的形象,安宁都不怎么出门,每天呆在家中要么锻炼能力,要么就练字。她这段时间太过颓废,功课落下太多,导致卫先生都要看不过眼了,表示她再继续下去,才女的资本都要被挥霍光了。   安宁有些心虚,连忙乖乖给自己进行充电。   对比起家里的两个考生,她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了。金宝和聪哥儿都要参加九月的乡试,能不能第一次下场就中举就看九月了。   在安宁呆在家里,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同时,京城之中的三角恋在经过了一个月的纠缠,终于画下了结局。   秦文以其不要脸皮不要下限坑蒙拐骗各种法子尽出的手段,终究还是成功取得了卢梦芙的谅解。凌青恒在季皇后死后,越发喜欢做媒了,直接给这两人赐婚。   安宁觉得,自己的好友终究还是太过心软,倘若是她的话,没给秦文整掉十斤的体重,她可不会轻易原谅。说到底,卢梦芙终究还是爱着秦文的。   不过秦文这段时间的确也十分煎熬,一个月的时间便掉了五斤的肉。   另一边,跌破大家眼睛的便是叶亦辰同司黎的事情了。   当叶亦辰带着恢复男装样子的司黎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大家都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感情大家这段时间追的那么起劲的三角恋,其实就是叶亦辰他们联合忽悠他们的。   当然,也有人坚决不信邪,表示叶亦辰爱的始终是卢梦芙,只是因为卢梦芙的心志十分坚定,所以只好怅然地选择了同卢梦芙长相相似的司黎。   这种说法在京城之中意外的有市场。   当桂圆言之凿凿地同她说这事的时候,安宁在床上笑得不住打滚。   不过事情能够圆满落幕也不错。   叶亦辰同司黎都是男子,尽管这年头有所谓的断袖之癖,但是最多也就是当做一种消遣,甚至将包养戏子作为一种风雅之事,但这些人中可没有人真正想同男子成亲。叶亦辰同司黎这一对,可谓是违背了世人阴阳相合的原则,许多人都不看好,更别提祝福了。   凌青恒能够为卢梦芙、也能为杨开意赐婚,唯独不能为他们赐婚。   但无论是叶亦辰还是司黎,根本就不在乎这点。按叶亦辰的说法是,他爹现在才四十岁,四五十岁生下孩子也是正常的,他爹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让他有个弟弟继承血脉和爵位。倘若没有的话,那么只能说天意如此了。   这份洒脱的劲头连安宁都自叹不如。就算再二十一世纪,能够像他一样的也不算多,大多都迫于现实的压力。   因为叶亦辰本身是南夏人,本着最基础的礼仪,京城的人就算觉得他做法十分不妥,最多也就是私下说几句,没人敢当天对他叽叽歪歪。当然,倘若真有胆敢这么做的,肯定会直接挨了叶亦辰的拳头。   作为对他的小小敬佩,安宁直接写了好几个调养身子的方子送给叶亦辰,让他回去后给他爹调养身子,说不定还能够早点有弟弟。   叶亦辰谢过安宁后,又偷偷询问她,是否有那种滋润后庭的药物。他似乎也曾听过蝶恋花的名头,知道里面有不少的好东西。   安宁眼皮抽了抽,直接将这人给赶出去!这流氓!他还真好意思找她一个女孩子要这东西啊。   呸!   她直接吩咐门房,这几天还是别让叶亦辰上门的好。   ……   在七月底的时候,顾可欣带着一子一女,来到了京城。她到来的时候,直接先来安宁这里,暂时住在周府中。   安宁见她面容虽然因为一路的奔波,有些憔悴,但精神气却不错,也很为她高兴。   她笑道:“你这是想通了吗?”   顾可欣眼中闪过温柔的笑意,“他都做到这地步了,我还能不想通吗?再不想同的话,那就是故意拿乔了。”   安宁道:“适当的拿乔,是相处之间的情趣。”   顾可欣见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却把情趣两个字说的坦坦荡荡的,有些无语,摇摇头道:“可是一直拿乔的话,那就容易损伤两人之间的感情了。”   她沉默了一下,说道:“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坦诚和信任。倘若他一开始就对我直言出一切,或许我就不会这样了。”   安宁握住她的手,说道:“幸好你们两个终究是柳暗花明。”   顾可欣肯来到京城,本身就是一种表态,表明她已经原谅了杨开意。   安宁想到杨开意快两年了都见不到老婆一面,也是够可怜了,便让人将杨开意给请了过来。   之后特地留给这对夫妻单独的相处时间,好让他们将话给好好说开,别再留下遗憾了。   杨开意这趟出行大周,是住在南夏在大周的使馆中,那地方肯定不方便拖家带口地住着他的妻子儿女,所以只能拜托安宁照顾顾可欣了。   安宁同顾可欣情同姐妹,自然一口应承下来。   之后杨开意基本都呆在周府中。   而京城之中,大家总算也见到了顾可欣这位让杨开意拒绝了不少贵族少女的女子。顾可欣无论是相貌还是仪态,都十分拿得出手,让她们挑不出错。加上安宁又旗帜鲜明地表示同她相交莫逆,所以大家最多也只能在心中说几句酸话罢了。   杨开意又带着顾可欣到宫里一回,回来后,顾可欣对安宁说道:“我当时作为知府嫡长女,都没见过陛下,没想到今日反倒是因为杨开意的缘故。”   更不曾想过,他们两个的亲事,还有天子做担保。   顾可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只说回到南夏后,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婚宴。你看,我们两个早成亲过了,也是拜过天地的,而且还有了两个孩子,哪里好意思再成亲一次。”   京城中不少人羡慕顾可欣,身份不高,却能够得到一个位高权重对她又一心一意的丈夫,只是这些人却不曾想过。顾可欣当初和杨开意在一起的时候,可是知府嫡长女,杨开意则是戏子——即使这身份是假的,那时候还是杨开意高攀呢。倘若换做是她们的话,她们哪里会愿意同一个身无分文的戏子在一起。   杨开意之所以对顾可欣一往情深也是因为如此,两人相识于微末,顾可欣所看上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   安宁劝道:“我看,他也是愧疚以前不能给你一个大大的婚宴,光明正大地昭告你同他的亲事。既然大周已经举办过了,南夏再举办一次也是可以的,一边一个,这也算是两国友好的一种凭证呢。”   若是放现代那种西式婚礼,可爱的顾彤彤小朋友还能够充当花童呢。   顾可欣又气又笑,“我倒是不知道,我的亲事还能成为两国友好的证明了。”   言语之中,已经松动了许多。   安宁觉得杨开意应该给她送一份大礼物才是。她乐滋滋地想到:从顾可欣到卢梦芙,再到司黎,她简直就是调节情侣关系的知心姐姐啊。   只是她的好心情持续不到一天。   晚上她刚吃饱饭,蔚甲便给她送了一个消息:蔚邵卿受伤了。   安宁差点以为她听错了。   连当时苏岩都不曾让蔚邵卿受伤,到底是谁出手的?   蔚甲的神情十分尴尬:“少爷,他在玩那手枪的时候,不小心走火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问道:“严重吗?”应该不严重吧,不然蔚甲就不会尴尬居多,担忧虽然也有,但不算多。   枪支走火?他在开玩笑嘛?   ------题外话------   某人越来越会耍流氓了,捂脸,文章也要开始收尾啦……   ☆、第二十八章 双重人格,消毒吃豆腐   因为手枪走火而受伤,这种错误放在蔚邵卿身上,尤其的好笑。从初见到现在,蔚邵卿一直给她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仿佛什么难题到他手中,都不算什么。   她再次问道:“伤的严重吗?”   蔚甲垂下头,“少爷主要是伤到左手的手臂,只是小伤而已。”他停顿了一下,“只是这种事终究难以宣泄出口,也不好去请宫里的太医。”   虽然也可以请卫先生。但是卫先生这几日却去了沈家,因为周慧在前两天再次诊断出有孕了。   周慧的第一胎来得有点晚,倒是第二天出乎意料得快,到现在,沈从文小朋友也才刚过周岁宴不久。   安宁前些天还特地用金饰和银饰打造了一套的礼物送给他,还被周慧表示太过破费了。不过因为有沈从文这个儿子的缘故,周慧对于这胎的男女倒是无所谓,反而内心更希望是女孩子一些。   只是因为她这一胎怀相不太好,不同于第一胎,吃什么吐什么。对此十分担心的周李氏便让卫先生过去照看她一段时间。   安宁想了想,自己虽然解毒未必比得过卫先生,但包扎这块,有着现代知识的她反而胜过卫先生一筹,她之前还教了卫先生消毒的方案。   她看着蔚甲,说道:“走吧,我过去看看。”   顺便把她的工具箱也一起带上,她的眉头不自觉皱起。只希望那子弹可别卡在蔚邵卿的手臂上,听蔚邵卿的说法,那枪可是两百年前,昌义候所带过来的,如果子弹也是那时候的话,那么过了两百年,都不知道上面有多少的细菌。   想到这里,她就越发地担忧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等到了蔚府后,安宁抬脚就要往蔚邵卿房间的方向走去,蔚甲连忙说道:“少爷在书房里。”   安宁便拐弯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现在的蔚家,基本没有一处她不熟悉的,书房这个地方,她更是轻车驾熟,和自家书房差不多。   安宁走到书房前,敲了敲门。   “进来。”蔚邵卿的声音像是带着一丝的压抑。   这声音传入安宁耳中,让她心中忍不住跳了跳,难道伤口比蔚甲所说的更加严重吗?   她推开门,看见蔚邵卿完好的右手正把玩着一颗的子弹头,那把作为罪魁祸首的枪支则是被随意地搁在了桌上,他的左手臂被简单地包扎过,有血丝渗了出来。不过从蔚邵卿闲适到还能玩子弹的样子来看,他的伤口并不算严重。   安宁这才真正放下心中的石头,看着蔚邵卿的模样又忍不住咬牙:都玩手枪玩到受伤了,他居然还有这个闲心玩子弹!   那子弹上甚至沾染上一缕的血丝。   安宁关上门,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蔚邵卿抬眼看向她,冲着她微微一笑。   依旧是翩翩贵公子的优雅模样,在这一瞬间,安宁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藤蔓给紧紧揪住了一样,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述说着危险,她的步子不自觉停了下来。   “怎么了,安宁?”依旧是温柔的嗓音,深情又能够给予她最大安全感的注视。   安宁眨了眨眼,压下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这是她喜欢并且信任的人,肯定不会伤害她的,心中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她走上前,目光落在他左臂白色的绷带上,一声轻轻的叹息飘出粉色的唇瓣,“我还是检查一下吧。”   她直接将白色的绷带解开来,然后眉毛皱得更深。刚刚看蔚邵卿的子弹只是染上一点的血迹,所以她以为只是擦过手臂而已,却没想到这伤口比想象中要深得多,像是被利器狠狠扎过一样。   蔚甲怎么没告诉她这些?这就是他口中的小伤?小伤个头啊!这伤口哪里小了!   安宁心中在担忧的同时,愤怒的火焰也熊熊燃烧着,她的语气也失去了一贯的温和,多出几分的咄咄逼人,“这么大的伤口,你就这样随便处理吗?”   蔚邵卿反而笑了,他将头搁在安宁的肩膀上,下巴轻轻在上面摩挲着,氤氲出一种暧昧的味道,声音有些含糊,“只要死不了的,自然就是小伤。”   安宁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愤怒,“在半个月内都好不了的伤口可不能算是小伤。”   她直接将蔚邵卿的头拿开,忍着怒气,将自己带来的箱子打开。幸好她小心谨慎,将这工具带来,倒也省了让人回去拿的功夫。   只是她声音还是透着几分的怨念,“我看还是让玉容回到你身边服侍你比较好,蔚甲毕竟是男人,不如女孩子细心。”   以前还有一个玉秀在……虽然玉秀算得上是情敌,但她的确是将蔚邵卿的生活给照顾得井井有条的。如果她在的话,肯定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在玉秀离开后,蔚邵卿似乎觉得他身边也不需要另外再提拔别的丫鬟,平时一般让蔚甲他们做跑腿的工作。   “玉容在你身边挺好的。”蔚邵卿拒绝道,琉璃般的眸子中跃动着某种安宁看不清的情绪,“再说,还有你在呢。”   安宁一边用棉签沾上酒精,一边给他丢了一个眼刀过去,“我可不是你的丫鬟。”   她蹙着秀美的眉毛,语气不自觉放柔了几分,“可能会有点疼,先忍着点。要不,我给你上点麻药?”   蔚邵卿将手横放在桌上,方便安宁上药,他眉峰微拧,眼中闪过一丝的兴奋,语气充满了调笑的韵味,“我觉得比起麻药,一个吻会有更好的效果不是吗?”   眼神之中,充满了兴致盎然。   安宁的手顿了顿,这种画风的蔚邵卿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她抬眼看向蔚邵卿,视线在他那张清俊的面容上细细描绘着,似乎在审视着什么,嘴唇不自觉抿紧。   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蔚邵卿反而露出了熟悉的温文尔雅的笑容,“只是说笑而已。”   安宁再次看了伤口一眼,终究以处理伤口为主,她从箱子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垂下眼睑,用纤长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情绪。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用酒精先将伤口清洗过后,然后将纸包拆开,把上面白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狰狞的伤口中,之后又拿出一个青色的瓶子,把里面黑色的膏药涂抹在蔚邵卿的伤口之上。   蔚邵卿发出一声的闷哼,旋即问道:“怎么上了两种的药?”   安宁顿了顿,勾起了一抹甜甜的笑意,“我担心你这伤口可能会引发炎症,所以顺便用上了消炎的药物。放心吧,这两种药物药性不会起冲突的,我哪里舍得拿你的身体开玩笑呢。”   她在身体两个字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多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等上药后,安宁开始用白色的绷带将伤口一圈圈地卷起来,越卷越大团。   蔚邵卿有些无语,“你这也缠太多圈了吧,根本不需要那么多。”   安宁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至少得给你一个教训不是吗?不了解的东西也敢乱碰,简直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眼中。你根本不知道手枪这种东西多危险……”她脑海中浮现出现代一个个枪支走火后的悲剧,在这一刻心中涌现出了后怕的情绪。若不是蔚邵卿运气好,这子弹只是擦过而已,她恐怕就要永远失去了他。   这样的场景紧紧只是想象,都足够让她的心揪成一团,眼中也泛起了水雾,安宁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脆弱的人。   一双手将她环抱住,令人安心的味道笼罩了下来。   轻轻的吻落在脸颊上,安宁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来,只是却又顾忌着他左臂的伤口,生怕挣扎之间不小心拉扯到。   蔚邵卿环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几分,原本只是落在脸颊上的轻轻的吻也跟着用力,多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他的嘴唇直接从脸颊转移阵地到安宁的唇瓣上,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嗜血而充满占有欲,啃咬着安宁的嘴唇,像是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烙印一样。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蔚邵卿,安宁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当初不小心进入蔚邵卿梦境之中的场景,所以那个红衣蔚邵卿不仅仅只会出现在梦境之中吗?他甚至还会出现在现实之中,占据了她所爱的人的身体。   安宁的眼神闪过一丝的决绝,下一秒直接狠狠咬了下去,一点都不留情面。   蔚邵卿的嘴唇被她咬得破皮,却依旧没有松开,安宁在这一刻也品尝到了苦涩的血腥味。这是一个充满献血味道的亲吻。   在安宁差点以为自己呼吸都要被全部夺走的时候,蔚邵卿才松口,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刺探和兴味,“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的那位小情人的?”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将这个人人道毁灭的冲动。只是他们两人直接的距离太近,这一呼吸的后果,就是她的嘴里鼻腔全都被这个人的味道给占领。   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身体是属于蔚邵卿的。   她声音冰冷,“在你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蔚邵卿睁大了眼睛,露出有些可爱的疑惑表情,“咦,我以为我一直扮演得很好的。”   安宁说道:“邵卿的语气不是那样的。倘若真的是他,在他手臂受伤的情况下,他首先想的是安抚我担心的情绪,而不是调戏我。”是啊,这就是这人同蔚邵卿的差别,一个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另一个将自己的欲望放在首位。   蔚邵卿笑了笑,“你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我可是比你更了解他,了解他对你的渴望,想要独占霸占的想法,想要将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一个人看到,想要让你的心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我这些举动只不过是遵循他内心的想法罢了。”   “他在你的面前表现得再风光霁月,骨子中终究还是一个自私的男人。”   安宁丝毫没有被他挑拨到的意思,“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拥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蔚邵卿像是第一次认识到她一样,嘴角的笑容依旧。片刻之后,缓缓开口:“所以你就如此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安宁语气坚决,“喜欢一个人,本身就应该喜欢他的一切,包括好的,不好的地方。”   “既然如此你如此爱他,为何刚刚还会同我亲吻呢?”   安宁气结,那时候若不是顾忌着这是蔚邵卿本人的身体,她早就狠狠一个花瓶砸过去了,还会让他在这里说着这种话吗?她狠狠地瞪着他,声音冷漠,“反正这身体也是蔚邵卿的,说起来我也不算吃亏。”   蔚邵卿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嘴唇,似乎想要再来一下,“也就是说,只要这身体是属于蔚邵卿,即使里面换了任何人的灵魂,依旧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   声音之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恶意,嘴角也咧开一抹有些邪气的笑容。   安宁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才不是那个意思好吗?   她戒备地看着他,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蔚邵卿将她的戒备和愤怒收进眼中,脸上的笑容增大,仿佛在品尝着某种至高无上的美味佳肴,他伸出嘴唇,舔了舔自己还带着血丝的唇瓣。   变态!   安宁只有一个想法,心中也默默想道:怎么到现在药效还没发作,她明明刻意同这个人拉扯了一堆,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若不是担心蔚邵卿的身体,她才不会选择几乎没有副作用,但是效果又起来得比较慢的迷药。   她心神越发不宁,这种不在意外之内的发展让她的情绪越发急躁起来。只有敏锐的第六感,提醒着她得尽快离开眼前这个人。   她脚步向门口移动,蔚邵卿却迈开自己的大长腿,只是几步,便挡在了门的位置。   清冷的月光隐隐绰绰地洒下了一地的银辉。沐浴在月光之下,蔚邵卿的神情也显得氤氲不清,“你刚刚说,喜欢一个人的话就要喜欢他的全部,包括他好的,与不好的地方。”   他的手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现在的蔚邵卿属于不好的部分,你打算连同我这部分一起喜欢吗?”   他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只是这份漫不经心中却隐隐多了点紧张的情绪,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仿佛不想放过她脸上半分的表情变化,甚至想从其中窥探出安宁真正的想法。   安宁怔了怔,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的针锋相对,“可是你并非邵卿啊。”   蔚邵卿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想要的玩具一样,眸子中溢满了快乐的情绪,“也就是说,如果我是的话,你就要爱我吗?”   等等,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吧?   安宁张了张口,只是看着这样的蔚邵卿,她又觉得自己无法像刚刚那样横眉冷对。   蔚邵卿向她走来,步子看似缓慢,几个瞬间却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回到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记住你说的话,无论哪部分的我,你都必须喜欢我。”   “你说过,你会爱我的。”   呢喃的低语,像是情人之间的爱语,他的眼神疯狂而执着。   蔚邵卿低下头,安宁以为他又要亲过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蔚邵卿却捏着她的下巴,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额头上。这个吻有种熟悉的味道,像是蔚邵卿以前做过的许多次一样,珍惜、喜欢,所有复杂的情感都包含在其中。   安宁的眼神闪过一丝的迷惑:所以这位也是蔚邵卿吗?这是双重人格?   只是以前也没听说蔚邵卿有这个问题啊……要么是他隐藏得太好,要么便是这问题是最近才出现的。   没等她有下一步的举动,蔚邵卿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来,安宁连忙扶住他,只是蔚邵卿的体重摆在那里,就算看着瘦,但作为身材欣长的男子,一百一十斤也是最少的,在猝不及防之下,安宁反而直接被他给带倒了。   她直接跪坐在地上,两只手还抱着他的肩膀,蔚邵卿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神情反而不见生气一类的情绪,“所以那时候两个药中果然有一个是迷药吧。”   安宁嗯了一声,“我特地选了不会有副作用的药。”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安宁神情平淡,“被你这么夸,我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感觉。”   她视线环视了书房一圈,虽然书房之中,不可能放床,但是里面还是有个可以歇息的榻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蔚邵卿完好的右手往自己肩膀一放,蔚邵卿也十分心安理得地将所有重量靠在她身上,那种看好戏的笑容,简直让安宁恨得牙痒痒的。   不气不气,她努力催眠自己,板着脸,使出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榻的方向走去。蔚邵卿的书房至少也有五十多平方,安宁以前还觉得书房大点挺好的,可以摆多少书啊。等到这时候,短短的八米的路程,简直就是咫尺天涯。   不仅如此,还有蔚邵卿这个拖后腿的猪队友,不时地说出一些气人的话语。   “你的青筋都要露出来了哦。”   “不过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所以你的青筋我也会一起接受的。”   说话的时候,呵出的气一直往安宁敏感的脖子钻。   好想揍他啊!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若不是他的话,她至于这样吗?   安宁闭上眼,默默念着道德经平复一下心情,顺便反复告诉自己“这是蔚邵卿的身体”,这才按耐住了将某人人道毁灭的冲动。   等将她成功拖上了榻上后,安宁将榻上的毯子展开,盖住蔚邵卿,然后面无表情道:“好了,现在可以睡了。”   早点睡吧,说不定睡醒以后,又是她熟悉的蔚邵卿。   蔚邵卿躺在榻上,眨了眨眼,轻轻吐出三个字,“睡不着。”   他或许是因为吃定了安宁根本不可能对这具身体做什么,所以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每时每刻都在挑战着安宁的底线,以看她生气为乐。   对于他这种不断作死的行为,安宁选择的便是冷漠脸,从头到尾都是一号僵尸表情。   蔚邵卿说道:“要不,你给我唱歌吧?说不定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   安宁没理他,越搭理他越会得瑟。   在安顿好蔚邵卿以后,她直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看了起来。   等看得入迷的时候,蔚邵卿的声音自然也就可以被她给忽略了。   等将一本游记看了一半后,安宁打了个哈欠,意识到自己这时间也该回去了,只是她还是有点担心蔚邵卿的情况。她转头看向榻的方向,榻上,蔚邵卿眼睛紧闭着,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了。   安宁轻手轻脚地来到蔚邵卿旁边,看着他那张俊美无缺的面容,叹了口气。   她正打算离开,手却突然被握住。   安宁心中跳了跳,难不成迷药效果已经过了吗?   目光对上蔚邵卿那双漆黑的眸子,蔚邵卿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茫然,似乎在回想着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片刻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懊恼,声音有些沙哑,“我之前……伤害到你了吧。”   只是一句话,安宁便知道她所喜欢的那个蔚邵卿回来了,她眼眶红了红,嘴唇抿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没什么。我去给你端水吧。”   蔚邵卿松开她的手。   安宁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端到蔚邵卿面前。   她发现,蔚邵卿似乎还不太敢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行为还害羞?   蔚邵卿现在迷药已经解除了,直接坐了起来,喝了半杯水后便停了。   安宁看着他,慢慢说道:“刚刚的事情,就没想过和我解释吗?那个人到底是……?”   蔚邵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欲言又止,他难得露出如此纠结的神情,“他也是我。”   “双重人格?”安宁冷静问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蔚邵卿苦笑道:“大概是半年之前。”其实一年之前便已经出现这个端倪了,而且原因蔚邵卿也清楚。他之前修炼那功夫,太过急功近利,加上功法本身的问题,所以才会入魔,于是就不知不觉出现了另一个魔性邪气的他。只是这些话却不能对安宁说,他并不想要让安宁因为这件事而觉得内疚。   他眼神复杂,之所以会入魔,也不仅仅是功法的问题,是他内心那些独占的念头所勾起的。   安宁眉头皱起,“这种情况,能治理吗?”   蔚邵卿看向她,问道:“你不喜欢他?”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听到安宁的承认还是否认,承认的话,即使是另一个自己,他也不想自己所拥有的爱被分享了。否认的话,就像是不愿意接受他身上不好的部分。   安宁在他旁边坐下,细细思考着这个问题,旋即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那是一个莫名其妙入侵蔚邵卿身体的灵魂,那么她一定会想法设法将他驱赶出去。只是蔚邵卿却承认,这个也是他。   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毫无预兆就出现的吗?”就算是双重人格,也不应该一点预兆都没有吧,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促使这个人格的产生。   蔚邵卿淡淡道:“可能是半年之前,我恰好遇到了师父生前的一个仇人。或许是对方搞的鬼吧。”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他半年之前,的确亲自手刃师父的仇人,只是他这毛病却同那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宁眉头皱起,“宏远大师怎么说的?”   蔚邵卿道:“师父只说,让我直视内心。”   安宁嘴角抽了抽,高人说话就是这么云里雾里吗?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   她转念一想,难不成宏远大师这句话,是让蔚邵卿接受这人是他的一部分。或许蔚邵卿是因为不愿意接受,所以才会产生这个人格的吧?想到蔚邵卿居然还有邪气、调皮的一面,安宁不由感慨,她对蔚邵卿以前果然还是不够的了解。   这样一想,另一个蔚邵卿似乎也有点可怜啊。本人不愿意承认他,安宁也是将他当做外人,充满戒备。不过可怜归可怜,他的许多做法还是十分不可取的,必须随便对她动手动脚的,比如不把蔚邵卿的生命当一回事。   安宁轻轻叹了口气,主动伸手环住蔚邵卿,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声音轻柔却充满坚定的决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如果他也是你的话,那么我也会试着去接受他。”不过动手动脚的话,还是得教训。   蔚邵卿将她抱得更紧。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只有一股难言的温馨宁静慢慢弥散开来。   安宁又问道:“在什么情况下,那人会出现?”   总有一些诱因吧。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一种情况是他不小心再次入魔,这点就不需要让安宁知道了。   “这次大概是血的关系吧。我自己身上的血。”   他的另一个人格,骨子中还有种被压抑了许多年后释放出来的暴戾,只是他的暴戾更多的是针对自己。就连他身上的伤口,原本只是被子弹给擦过而已,结果硬是被他捣鼓成那么大的一个伤口。   血吗……安宁默默想道,所以说,不能够再让他受伤了啊。   蔚邵卿没说话,只是想着:正视他,然后接收他吗?他其实也同样拥有另一个记忆。目光落在安宁的唇上和额头上,蔚邵卿心中不由生出了不悦的情绪,即使是另一个他,也无法原谅。   安宁正思考着这件事,冷不防唇瓣上便感觉多了柔软的触感。   蔚邵卿细细地描绘着她嘴唇的形状,同以前蜻蜓点水般的接触不同。这回的多了几分的缠绵,热烈而专注。   安宁被吻得头晕脑胀,差点以为自己要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蔚邵卿才放开了她。   安宁眼中氤氲着水汽,眼神有些迷茫,加上被吻得红肿的嘴唇,让人有种继续蹂躏的无辜柔弱感觉。心中的邪火再次腾起,蔚邵卿用极大的意志力才压下了更加过分恣意的念头。那些场景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不时地勾引着他。   他垂下眼,不敢再看安宁,只是低声说道:“消毒。”   安宁无语了,蔚邵卿这是连自己都较劲上了。   她拍了拍他的后背,还没说什么,蔚邵卿又亲了亲安宁的额头,像是要将刚刚留下的痕迹全都用自己的重新覆盖上一样。   安宁叹了口气,说道:“我该回去了。”   安宁冷笑道:“你确定你同我一起回去,不会被我娘揍吗?”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的头痛欲裂。不用照镜子,她便猜得出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一定是惨遭蹂躏的样子。有点经验的人,看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用手捂住脸,简直要没脸见人了。   “要不,今晚别回去?”蔚邵卿语气多了一分的歉意。   安宁白了他一眼,一字一顿说道:“不要!”她之前已经有了彻夜不归的前车之鉴,倘若这回还这样,恐怕她至少有一个月都不能出门了。   再说,现在的蔚邵卿实在让人无法放心啊。   “如果是以前的蔚邵卿的话,我还能信任一下。可是现在的你……我还真有点担心半夜一觉醒来就看到某人站床头。”她凉凉说道,总觉得夜袭这种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蔚邵卿倒是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风度,但回想一下过去的记忆,他有些悲哀地发现,这种事情他还当真是做过,完全没有底气在安宁面前下保证。   安宁见他不说话,手指戳了戳他胸膛,“不说话,就代表我说中了?”   蔚邵卿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指,“别乱点火,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想正人君子都没法了。”   安宁:……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无辜好吗?怎么随便说什么做什么都被当做是点火了。幸好蔚邵卿没露出邪魅一笑,说出“你点的火,你自己来灭”这种台词,否则她恐怕会按耐不住地拿起旁边的枕头砸过去。   她撇了撇嘴,说道:“我要回去了,帮我准备一个遮住脸的面纱吧。”至少得把她肿了的嘴唇给遮掩住。   蔚邵卿嘴角一扬,发出低低的笑声,“好。”似乎对自己留下的印记很满意。   笑屁了啊!明明都是他的错。   安宁心中愤恨不平,忍不住说道:“我觉得,你最好三天内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会忍不住想揍你。”   “也就是三天后就可以见面了吧?”蔚邵卿很会抓重点。   安宁转过头,不理他。   蔚邵卿知道自己今天做得有些过分,无论是哪个他。他从榻上下来,温润的眼神看着安宁身上的衣服。   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纤细白皙的手指。   安宁心中一跳,却看见蔚邵卿开始整理起了她乱了的裙摆,还伸手慢慢抚平。   他动作平缓,姿态优雅,这种略显亲密的举止也被他做得那叫一个坦坦荡荡,风光霁月。   安宁抿了抿唇,给自己倒了杯水,用有些凉的水镇压一下自己脸上不断涌现的热度,也让如鼓擂般的心脏跳动得再慢一点,继续跳动下去的话,恐怕也会因为过快而死吧。   在这当中,蔚邵卿也吩咐收在门外守在不远处的丫鬟带来一些纱巾。   当丫鬟手捧着放了十多条纱巾的托盘进来时,安宁下意识地背过身子,不让对方看到她,准确来说,是不让对方看到她的嘴唇。   虽然蔚府丫鬟的素质不错,不会到处乱讲,但是被外人看到这些还是会让她十分不自在。   等丫鬟离开以后,安宁才转过身,视线落在托盘上。   蔚邵卿随手拿起一条淡青色的纱巾,说道:“试试这条?”   安宁接过纱巾,入手时只感觉这纱巾十分的滑顺,还带着些凉意。   她还没带上,蔚邵卿皱了皱眉,“这纱巾同你这套衣服不太搭配。”   说罢,又选了一条丁香色,之后还觉得不太满意。   安宁从不知道,他也有如此龟毛的时刻。   最后终究选了一个藕荷色的纱巾,没等安宁自己带上,蔚邵卿已经帮她接手,亲自给她围好,最好还带了个有点别致的小结。   明明是安宁戴纱巾,蔚邵卿的神情却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愉悦感。   安宁戴好纱巾,正要准备回去,蔚邵卿却掀开纱巾,偷偷地在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又放下纱巾,动作快得安宁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刚刚的利息。”   安宁:……   她刚刚可没求着这人给她挑选啊!安宁觉得她之前根本不该怀疑那人不是蔚邵卿,这种如出一撤的不要脸,绝对是同一个人。以后谁在她面前夸奖蔚邵卿正直不近女色,安宁一定要糊他们一脸。   错觉,这全都是错觉!   蔚邵卿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安宁一字一顿说道,“我可不想又被莫名其妙地收利息。蔚甲送我回去就可以。”   她没再理他,直接推开书房的门。   蔚邵卿有些郁闷地让蔚甲和蔚乙送回周家。   蔚甲和蔚乙自然点头应下,蔚甲心中只是有点纳闷:为啥少爷刚刚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好?难不成是他和蔚乙刚刚偷懒跑去玩骰子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这个谜底,蔚甲注定是不可能知道了。无论是安宁还是蔚邵卿都不会告诉他。   等从马车上下来,回到周家的门口,安宁下意识地检查一下纱巾没带歪,这才进去。   门卫倒是没对她的纱巾发表什么看法,也不至于安宁带个薄薄的纱巾就认不出她来,心中还以为安宁是为了好看呢。   安宁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桂圆见她出门之前还好好的,回来却突然带了一个,忍不住疑惑道:“姑娘,你不热吗?”若不是桂圆心中还残留着对自家姑娘的敬意,她一定会直接问安宁是不是烧坏脑子了,大热天的居然戴纱巾。   安宁可谓是有苦说不出,她强忍平静说道:“不热,这个纱巾挺凉的。”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无法掩饰这一行径的傻缺。   桂圆哦了一声,问道:“这是今年夏天的流行吗?”   安宁觉得再任由桂圆发散下去,她都不知道要想到哪里去了,她直接说道:“下巴和嘴唇被蚊子咬了,肿起来,所以才戴纱巾的,你别想多了。”   在嘴巴的肿消退下来之前,她肯定不会把纱巾摘下来的。   桂圆感慨道:“看来蔚甲的环境不太好啊,蚊子那么多,姑娘夏天还是少去那边的好。咱们屋里就没什么蚊子。”   安宁点头,最大的那只蚊子就叫做蔚邵卿。   托桂圆的福,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安宁被蚊子咬的事情了,周李氏在感慨了蔚家蚊子毒后,还让人送了花露水、薄荷膏等驱蚊的东西去蔚家,生怕蔚邵卿也和安宁一样被蚊子咬。   蔚邵卿这只最大的蚊子,还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还十分怡然自得地上周家,向周李氏道谢,并且感慨着周李氏是多么慈爱云云。这种一本正经拍马屁的做法,连安宁都自愧不如。   偏偏周李氏还很吃这一套,在安宁面前将他夸了又夸。   安宁心中只飘过两个大字:呵呵。   要论无耻哪家强,京城蔚家找邵卿。   ------题外话------   书名:《重生之婚然天成》   作者:潇清清   简介:她,被所有女人嫉恨,因为那个神一般的男人。   他,被所有男人艳羡,因为那个妖孽一般的女人。   寡淡,薄情,倨傲,疏离,冷漠,目空一切,这是外界对他的评价。   流氓,禽兽,胡搅蛮缠,占有欲强,这是她对他的评价。   办公室里,男人轻搂着香汗淋漓的女人,“我们回家再继续……”性感沙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呢喃,他将她圈进怀里,“你是喜欢卧室、沙发还是阳台上?”   女人咬牙,“滚!”   男人暧昧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滚床单的滚吗?那我们现在继续……”   女人:“……”   ☆、第二十九章 最毒妇人心,太子被废   八月一号的时候,南夏的这群人在京城中浪够了以后,便开始准备回去。   这过程中,还成全了另外两对的婚事,只是那两个小姐同安宁并不算熟悉。这些亲事大部分都准备在明年和后年举行。   虽然安宁同这队伍中不少人都挺熟的,但为了不被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她并没有特地去送他们,反正在离开之前,她便请他们来吃过一顿饭了,也算是饯别。   卢梦芙等人依旧留在京城中准备嫁妆,顾可欣则带着一双儿女同杨开意回去南夏,毕竟她的情况同其他人不同。她和杨开意早就已经成亲过,还有了一双儿女。杨开意纯粹是因为对妻子觉得抱歉,才会想要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的。   这一去,安宁并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顾可欣。不同于卢梦芙等人是大周住半年,南夏住半年,顾可欣以后恐怕得一直定居在南夏,毕竟她在大周这里的亲人也只剩下还在云水观里的顾可人。   顾可人也是顾可欣仅剩的一桩心事。   顾可欣在离开之前,又留下了一箱子的东西。杨开意之前担心顾可欣过得不好,可是给她准备了不少的好东西。顾可欣本身并不是那种追求物质的人,她那时候生活在珍珠岛,又不想显得鹤立鸡群,所以只用了很少的一部分。在来到京城后,一部分被她卖了,换成了银子和田地,另一部分女孩子能够用上的首饰她则是留了下来。   这箱子里的东西,加起来价值也有五六千两,都是她留给顾可人的。   顾可欣临走前,还握着安宁的手说道:“可人一个女孩子,恐怕也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她若是有合适的对象了,你便将这些当做她的嫁妆给她。我之前给她准备的那些,恐怕她基本都拿去救济了。”   安宁觉得顾可欣对于自己妹妹还是很了解的。   安宁保证道:“我会的。”   等送走了他们后,京城里最开心的便是那些年纪相仿的贵族子弟了。总算少了一大堆情敌同他们争抢姑娘了。   一时之间,京城倒是安静了许多。   只是八月二十号的时候,倒是出了一件的大事。太子凌文泽去年新纳的一侧室怀孕了。   若是在平时,皇子的侧室诊断出脉象是一件的喜事,特别是凌文泽到现在膝下都没有一子半女,就显得尤其可贵了。这是这一胎却来得不是时候。不同于民间,只需要为季皇后守一百天的孝。季皇后可是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她“去世”,这些皇子都得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当然二十七个月让这些从来不缺女人伺候的皇子清心寡欲的确有些不太厚道。所以大家也不会盯着他们是否有偷偷和自己的女人上床,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提是不能搞出人命啊。   君不见,即使是凌青恒这个不需要守那么久的人,也已经有一年不翻绿头牌,不召见嫔妃,大有要为皇后守身如玉到天荒地老的节奏。之前有个嫔妃不信邪,在夏天的时候,穿着清凉地去给凌青恒送点心,下场便是在冷宫中度过残余的人生。   这时候,凌文泽的侧室怀孕就尤其地扎人眼球了,特别是对凌青恒来说。   倘若这孕事只是私下诊断出来的话还好,好歹凌文泽还可以让人偷偷打了,抵死不认。偏偏来得不巧,这侧室恰好和太子妃程冷燕一起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当时请他们吃了几块奶味的点心,这侧妃也本着给太后娘娘面子的想法咬了一块。这一咬,便出事了。   她直接在太后的宫殿中干呕了起来,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一看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   当场让会医的嬷嬷一把脉,妥妥的两个月身孕。   因为事情发生在太后宫里,凌文泽即使想灭口都没法,他哪里敢灭太后的口!   不到一天的时间,事情便在皇宫中传开了。   凌文泽当初在季皇后的灵堂前,哭的那叫一个悲伤,仿佛是亲娘死了一般,还博得了凌青恒几句孝顺的评价,地位更稳固了。结果现在却闹出在孝期内让小妾怀孕的事情,这可是大大的打脸。   他当初的所谓孝顺也成了装样子,名声扫地。   众多皇子本来就对他当太子十分不满,现在凌文泽自己傻到闹出小辫子,自然像是看见了有缝的鸡蛋,不遗余力地帮凌文泽宣传开来了。在八月二十一的时候,这件事便在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其气氛之热烈,让人不由感慨,背后的推手还真不少啊。   这些皇子这次可谓是齐心协力了一回。   八月二十二日的时候,数不清的折子开始弹劾凌文泽这件事。   八月二十三日,之前始终没动静的凌青恒以不孝不悌的名义,废了凌文泽这个太子,并圈禁在府里。   原本声势浩大的三皇子一党就这样直接倒下,凌文泽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就被通知永远无法得到皇位。有不孝不悌的评价,他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凌青恒因为这件事又气了一场,还因此昏迷了两天后才醒来。之后凌青恒让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一起帮忙处理政事,当然,这其中还是以二皇子为主,毕竟三个之中,他年纪最大。至于大皇子,他身体一向不太好,凌青恒自然不会让这个儿子受累。四皇子的话,还在苦逼地守着皇陵呢,而且大概会守一辈子。   这消息也像是释放出一个信号一样,朝廷中的大臣似乎这才意识到,后面的几个皇子已经长大了,也到了争夺皇位的年纪了。从龙之功谁不想要,一时之间,大家纷纷分析起了凌青恒对待诸位皇子的态度,想要从中找出最有可能的那位。这其中,二皇子因为年纪和势力的缘故呼声最大。不过二皇子凌文钦现在倒是长进了不少,在面对两个和他一起处理政事的弟弟,也一派的好哥哥模样,虚心教导,问嘘问暖,让那些大臣们纷纷感慨他有兄长之风,评价倒是更好了。其余两位皇子也恭恭敬敬地对待他,一时之间,倒是兄弟情深了起来,难得和谐一把。   在凌文泽被废了后,他的正妃程冷燕倒是没受到多大的牵连。程冷燕之前当太子妃的时候,虽然同凌文泽感情不睦,但是对上孝顺,对下照顾有加,性格温柔却不失原则,从太后娘娘到凌青恒都对她很有好感。当时季皇后在的时候,也可怜她所托非人,不免也慈爱了几分。凌文泽被废了以后,程冷燕也跟着病了,凌青恒知道以后,还特地下了一道旨意,赏赐给了程冷燕一个温泉别院,让她到别院去修养。   安宁在得知后,也不由为程冷燕松了口气。她对于程冷燕的印象不错,一直觉得她是一朵鲜花插到了凌文泽这坨牛屎上,如今能有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不错了。   蔚邵卿却笑了笑,对她说道:“其实,凌文泽这次被废,其中也有程冷燕的手笔在。”   安宁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子被废记”居然是因为程冷燕?凌文泽知道这件事吗?倘若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毁于看不上甚至连尊敬都懒得的妻子上,恐怕会呕出献血吧。   蔚邵卿咳嗽了一声,安宁很自觉地给他倒水,让他润润喉咙。   等抿了一口水后,蔚邵卿便开始给未婚妻开始了解密。   “凌文泽再怎么傻,也不会真的在这个时期闹出人命。所以他每次同后院女子欢好以后,都会记得让下人送上一碗的避子汤。”   安宁点头表示明白,“程冷燕是在那汤上动了手脚吗?”   蔚邵卿说道:“程冷燕脾气柔中带刚,加上在宫里的名声又比凌文泽还好。对于这位名声压过自己一筹的妻子,凌文泽心中很是不喜,甚至还在前段时间,借着一些小事,夺了程冷燕的管家权,让自己的几个宠妾管家,还美其名学,程冷燕恰好身体不爽,得好好让她休息一下。”   “凌文泽同爱妾私下偷偷饮酒作乐的时候,甚至还曾口出醉语表示,等他登基以后,便废了程冷燕,扶宠妾当皇后。”   安宁摇摇头,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她叹气道:“凌文泽先无情无义在先,程冷燕就算做什么都可以理解。”她之前还有些不解,程冷燕可是太子妃,凌文泽上位后,她便成了皇后,她如何会直接陷害自己的丈夫,断了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番缘由在。与其等日后被凌文泽狠心废了,还不如让凌文泽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倘若是她的话,只会做得比程冷燕更加过分。对付凌文泽这样的人,就该使出这样的雷霆手段。   蔚邵卿说道:“那避子汤里所用的药材都已经失了药性,加上程冷燕让底下人给那些妾室所做的菜肴,都是补身又容易受孕的那种。事情捅出来以后,也找不到她头上。毕竟她的管家权没有了,掌管库房的又是其他妾室安排的人。那些人将原本好的药材偷卖出去,用失了药性的药材替换,这些可都同程冷燕无关。”   安宁道:“可惜这些事终究不能宣泄出口,可惜她是三皇子妃,不然我倒是可以同她浮一大白。”   就为了她这干脆利落的行动。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女子在被丈夫苛待的时候,都选择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程冷燕倒好,直接报复了回去,而且还一掐一个准,让凌文泽再无起复的机会。程冷燕现在还能在温泉别庄中修养身体,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凌青恒的态度摆在那里,大家也不会同她过不起。但凌文泽就不一样了,只能被圈禁在那个地方。   她一思考,发现不对劲了。蔚邵卿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这些都是隐秘中的隐秘吧。   安宁想起蔚邵卿之前似乎还送了一个妾室到凌文泽的后院中,那妾室还曾经挑得凌文泽后院失火,顿时明白了。敢情最老奸巨猾的人在这里呢,她严重怀疑,程冷燕能够那么顺顺利利的,说不定就是有心人在背地里帮忙遮掩,推波助澜的。   蔚邵卿道:“凌文泽最终失败于他太轻视身边的女子。”   安宁哼道:“倘若他只有一个妻子的话,就不会弄出这么多幺蛾子了。妾室本身就是乱家之源。”若不是蔚显是蔚邵卿的祖宗,安宁还得留点口德的话,她早就拿昌义候蔚显来做例子了。   蔚邵卿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里面荡漾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娘子放心,在下有你便足以,不需要再其他人插进来。”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   安宁被他说得心中一阵甜蜜,嘴上还不忘淬了他一口,“呸,谁是你娘子了。”她现在还不是呢。   蔚邵卿脸上微微露出委屈,话说得可怜兮兮的,“倘若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安宁眼睛微微眯起,“你确定你现在不是换了一个人格?”   蔚邵卿直接将她揽在怀里,“当然不是。”   安宁实在有点怀疑,最近的蔚邵卿动手动脚的频率比起过去翻倍了不知道多少,还自动点满了甜言蜜语的技能。   蔚邵卿轻轻亲吻她的脸颊,说道:“你不是说了吗?倘若我要治愈的话,便要正视自己的内心。现在我只不过是正视了自己的内心罢了。”   安宁无言以对。这算是哪门子的正视内心啊!根本就是在占她便宜。只可惜她所有的抗议最后因为一个吻给被迫吞了回去。   她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迷迷糊糊地浮现:蔚邵卿的吻技越来越好了……   ……   “救救我。”   “杀了我。”   “求求你,救救我。”   安宁忽的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从窗子中投射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的银辉。   微风吹起了帘子,有种诡秘的感觉。   安宁大口地喘气。   刚刚的她,在梦里见到了凝香。凝香流着眼泪,向她求救着,神情哀戚而悲伤。   安宁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梦到凝香。梦中的凝香是那样的痛苦,那样深沉而真实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却只能看着凝香逐渐地远去,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她的哭泣声。   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突然的梦境,而是她确确实实在梦中遇到了她,安宁隐隐有这样的直觉。   笑儿和丁瑜也都有在努力寻找凝香的下落,可是依旧杳无音信,甚至连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安宁咬了咬唇,梦中向她求救的凝香,苏岩特地警告的凝香,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她有种预感,等真正见到凝香的时候,大概就是一切真相的解开了吧。   她起来倒了杯水,喝了三分之一后才放下,重新回到床上。   她本以为自己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睡着,但几乎一沾枕头,便被深沉的睡意再次淹没。   第二天依旧睡到日上三竿。   ……   太子被废的事情,虽然很严重,但对于大多数老百姓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他们茶余饭后讨论了几天后,很快就丢开手,转而讨论起即将到来的乡试了。   周聪和周金宝户籍是在开原县,所以两人在八月十号之前,便已经回到了开原县去准备考试。周李氏和安宁之前原本想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的,结果聪哥儿直接表示:“秀才的话,我和金宝十分有把握,咱们家大张旗鼓的话,倒是没事。只是倘若全家为了我们的考试,兴师动众回去,结果我们却没考上的话,那该多丢脸啊。”   周李氏气得连忙让他吐口水,表示之前说的话不算,然后又向满天神佛表示周聪小孩子乱说话,别同他一般见识。   不过周李氏终究是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加上开原县还有一个十分熟悉乡试流程还是举人的姚夫子在,所以她最后只是派遣了好些人将两个孩子送回去。   只不过虽然周李氏人在京城里,心却已经飞到了开原县。越靠近考试的日子,就越是如此。安宁觉得她娘简直是得了考前综合征。   周家的祠堂又开始每天烟雾弥漫,每次从前面经过的时候,安宁看着烟雾之中,她娘肃穆庄重的神情,觉得她娘随时都要羽化成仙了。   不过京城之中,有孩子要下场的人基本都是这幅样子,所以大家都见怪不怪。   她在开原县的小伙伴,杨蕊今年十一月便要嫁给了萧敏之。她的嫁妆在准备了两年后,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全部搬到京城之中。萧敏之今年也同样要下场,只不过他本来就是京城人,考试地点自然就是京城。   杨蕊在八月底的时候便进京了,不过因为婚前不能同未婚夫见面的缘故,也只是送了亲自所做的护身符给他。   安宁在上杨家的时候,也看到原本不怎么信佛的杨蕊也同她娘一样,整个身影遮挡在烟雾之中,不觉有些无语。   不用猜也知道,杨蕊肯定是在求满天神佛保佑萧敏之这次一定要成功中举。   说起来,柳碧彤的丈夫梅若源同样今年下场考举人,只是这一年来,梅家的后院可谓是一片混乱,柳碧彤和自己那丫鬟南儿可谓是斗得旗鼓相当。柳碧彤有着名分上的优势,还另外抬了两个美妾同梅儿打擂台。南儿背后站着梅夫人,而且手中还有一对的双胞胎,加上她对柳碧彤又知之甚详,相对而言,柳碧彤反而不那么了解南儿。在这种情况下,南儿反而好几次反击了回去。   梅家后院现在除了柳碧彤和南儿,还有柳碧彤抬起的那两个千娇百媚的妾室,在这种情况下,梅若源能够静下心来读书就怪了,恐怕他这次下场的成绩不会特别好。   安宁还从梅家那边的钉子中听闻了一件事,柳碧彤这几日借着身体不爽,将梅若源给推到南儿那边去,其实是在两人就寝的房间中,燃烧上了一些助兴的香。   在夜夜同美妾翻云覆雨的情况下,梅若源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若是他中举了也就算了,若是没中举,恐怕南儿就得背负上一个勾引少爷的罪名了。   安宁在听到后,不得不承认,柳碧彤的手段的确是长进了不少。不过这些终究同她无关,最多就是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她回过神,看着一脸认真的杨蕊,又看了看桌上不仅摆放着佛祖的金像,还搁着三清神像,嘴角不由抽了抽,忍不住说道:“你就不怕两边的神仙打起来啊。”   杨蕊上了一炷香后,才迟疑道:“应该不至于吧。”她顿了顿,哼了一声,“我才不是求神仙保佑他呢,我是在为我哥上香的。”杨蕊嫡亲的哥哥今年也要一起考举人了,他年纪比萧敏之还要大上三四岁,加上在国子监有了一年多的学习,对于这次的乡试也有几分的把握。倘若他和萧敏之能够一起中举,也称得上是双喜临门。   安宁调戏道:“他?是哪个他啊?我可没说某人的名字,你这是不打自招了啊。”   杨蕊脸涨得通红,抡起小粉拳,开始追着安宁跑。安宁才不怕呢,对于她来说,杨蕊那点力气就跟瘙痒没啥差别。   不过要是调戏得太过,杨蕊恼羞成怒就不好了。安宁连忙将自己的礼物带来递给她,杨蕊接过后,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脸上浮现出由衷的喜悦。萧敏之这几日似乎同友人出去林间捕猎散心的时候,不小心被林里的蚊虫给叮咬出好几个包,抹什么都还是觉得痒。   杨蕊在得知这件事后,便连忙向安宁讨了这薄荷膏。这薄荷膏对于这种消肿去痒的效果好得出奇,胜过了其他的药膏。只是这东西好用,甚至有不少人托着家里的女孩子去蝶恋花里买——毕竟蝶恋花只招待女客。导致薄荷膏一直都供不应求。安宁虽然也可以大片种植薄荷,制作住更多的薄荷膏,但是若是产量一口气提升太多的话,价格相对的也会下降,还不如慢慢增加呢。   虽然店里的卖完了,但安宁家里还有储存了一些,所以杨蕊向她写信的时候,她便直接带了两盒过来。   杨蕊向安宁道了谢,又拉着安宁去房间玩。   安宁顺便给了杨蕊她的添妆礼,里面是一个紫眼睛手镯,和一个金钗。   就连杨蕊这种见惯了好东西的人,在看到手镯的时候,都忍不住眼睛亮了起来,“成色这么好的翡翠,而且还是这个颜色,这东西可不常见呢,你还真舍得。”   安宁有什么舍不得的,她那边手镯当时做了不少。她嘴上却道:“我就不信,等我晒嫁妆的时候,你会不给我好东西。”   她说起自己的亲事也是坦坦荡荡的。   杨蕊笑了起来,“一定一定,一定给你非常好的礼物。”   两人也有半年多没见面了,安宁还看了看杨蕊的嫁妆单子,毕竟她在这一块上不算特别有经验,虽然之前也看过了周慧筹备她的嫁妆,但能够多看几份也算是一种积累。   周家兴起是这几年的事情,不像杨家,已经富贵了一百多年。   杨蕊直接将自己的嫁妆单子拿来给她看了看,作为参考。她知道自己好友手头有好几份的产业,这些产业的收益都在她手中,所以安宁到时候的嫁妆只会比她更多。   而且安宁作为县主,内务府肯定还会准备一些嫁妆给她。   她说道:“我觉得你到时候还可以看看玲珑的和丁瑜的,他们两身份同你相当,应该更具有参考性。”   安宁随口道:“他们两人没你早。”丁瑜是明年三月,玲珑则是明年十一月。大家都特地避开了夏天。夏天穿着厚厚的凤披霞冠成亲,简直就是一大的折磨。   安宁笑道:“先看看你的,再看看她们的。”   说起来这两位的嫁妆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杨蕊因为是嫁入萧家的缘故,杨家给她准备的嫁妆着实不少,上面田地有四千亩,京城里有一个三进的宅子,开原县也有一个四进宅子。京城的店铺就有五个,另外还有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等东西。家具基本都是红木家具,甚至还有几件的紫檀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投萧家的爱好,上面还有一些书画字帖,以及一些市面上少见的书籍。其他的首饰和玲珑绸缎更不必提了。嫁妆单子上并没有写杨蕊的压箱银子,但是以她在家的受宠程度,两万两银子是至少的。加上这嫁妆单子上差不多四万两的东西,加起来也有六万呢。   安宁笑道:“我看你成亲的时候,一定要将梅夫人请过来,看她呕血也好。”   杨蕊嘴唇翘了翘,说道:“我现在才不管他们梅家如何,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她压低声音,说道:“说起来,我现在反而有些感谢柳碧彤呢。倘若不是她当时抢走了梅若源,恐怕现在受苦的就是我了。我爹娘他们在知道后也十分后怕。”   更别提萧家这门亲事胜过了梅家不止一筹。   两人说了一些体己话,安宁则是通过杨蕊的嫁妆发现自己庄子宅子店铺似乎比较少,到时候倒是可以买上一些。说不定还可以盘下一间酒楼,她不缺少银子,也不缺少食谱。   正好她娘九月份因为那乡试的缘故,整个人都有点神经兮兮的,安宁还给她找点事情做。   等她向杨蕊告辞,回到家后,便同周李氏说起了这件事。周李氏点点头,说道:“这个主意倒好,总是靠着你的葡萄酒和胭脂店赚钱也不好。”   安宁见她娘果然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上,不由松了口气,继续同她说道:“像京城之中,那些有名的酒楼,基本背后都有支撑的。以前咱们家初来乍到,也不了解京城情况,自然不敢胡乱趟这趟浑水。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她好歹也是县主,还是未来的侯府夫人,那些酒楼即使不乐意多了她这么一个竞争对手,也不敢胡乱下黑手。   周李氏听得十分认真,安宁继续说道:“我看,到时候咱们可以直接开两家酒楼,一家我的,另一家则是记在账上。”   毕竟她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账面上还是分清楚的好。   周李氏也明白其中的诀窍,点点头,她心里也开始计算着开酒楼的成本。恐怕单单买下地盘,就得花掉五千两银子。五千两银子她虽然有点肉疼,但是考虑到后续的出息,还是咬牙决定下这件事。   安宁笑道:“娘,每三年都会有一次乡试和会试,特别是明年三月的会试,那更是聚集了全国各地的举人。我看咱们这两家的酒楼到时候可以推出活动,这些举人凭借着自己的身份证明,就可以免费住在店里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茶水和其他的吃食都半价。”   她还可以推出一个所谓的举人套餐,而这举人套餐,肯定是要比较便宜的,方便那些身上银钱不多的举人。   周李氏咋舌,“半个月不收房租,而且还半价,这样得亏多少啊。”   安宁抿嘴笑道:“娘,您也不看看,这会试和乡试三年才一次呢。而且,吃食这东西本身成本低,咱们就算半价,依旧有的赚。”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咱们家在那些文人中的名声不知道会有多好,日后要是有人要对付咱们,也得投鼠忌器不是吗?住咱们店里的那些举人,只有每三年有一两位中了进士,咱们都等于赚大发了。”   周李氏连连点头,摸了摸安宁的头,“这么聪明的脑袋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这一堆主意的。”   脸上流露出了骄傲的神情,这可是从她肚子里爬出的亲生女儿呢。被安宁这么一分析,周李氏再也不嫌弃亏了,反而觉得这其中大大的有赚头。   安宁笑了笑,“而且,我们还可以表示,倘若这些举人愿意留下墨宝,那么还可以抵一个月的伙食费。这些举人也是要面子的,若是作品不好的话,他们也不好意思留下作品不是吗?到时候我们再专门准备一个屋子,来展览这些东西。”   这是多么好的收揽人心的法子啊。   安宁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使后面有人看到这其中的好处,跟着我们,但是我们作为领头羊,而且还有食谱上的优势,根本不愁被其他人超越。”   这一条条,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思考得差不多了。   周李氏已经完全被安宁给说服了,更重要的一点,这等于是无形之中为周家增加了不少可能的朋友。   现在的她再也没有整天想着两个孙子考试的事情,或者说她也知道她再怎么想,也是改变不了最终成绩。   安宁虽然也可以接手,但她一开始的初衷便是给她娘找点事做,省的每天让家里烟雾弥漫,所以还真巴不得让她娘多多挑选几个合适的地址。至于自己,再从中选择合适的便可以。   在九月中旬的时候,丁菱告诉了她梅家发生的事情。柳碧彤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最近则是十分低调地养胎中,甚至连管家权都交给了梅夫人。另一边,梅若源在考第二场的时候,还没结束,便已经晕厥了过去,嘴唇发白,最后被里面的人给抬了出来。   按照大夫的诊治,梅若源则是因为考前做了太多的和谐运动,身体被掏空,加上科举考试每次一场都要考三天,会试一共得考三场,体力不好的人本来就支撑不住,更别提梅若源这种身体被掏空的。大夫甚至委婉地表示,今后梅若源恐怕在子嗣上有些妨碍。   柳碧彤则是十分深明大义地上蔚府,去求了一根好的人参回来,给梅若源补身体,倒是因此赢得了梅夫人的一些好感。另一边南儿可就惨了。   梅若源在考场之前,可都是一直歇在她屋内的,如今出了事,自然就是南儿这个不知分寸不知羞耻勾引他的人的错了。   南儿被气急了的梅夫人直接拖到院子之中,拖下裤子直接狠狠打了起来,所有的颜面都没了。   另一边,南儿的那两个孩子都被抱到梅夫人院子中养着。原本梅夫人也担心柳碧彤对孩子下手,加上柳碧彤不是亲生母亲,肯定对孩子不上心,比不过南儿这个亲生的母亲,所以便让南儿自己养着。   如今她一气之下,便自己养了。只是她一边得照顾孩子,一边还得管家,另一边还要操心儿子的身体,一个疏忽,龙凤胎中的男孩生了一场风寒,就这样去了。梅家可谓是祸不单行,陷入了一片的愁云惨雾之中。   柳碧彤因为这一胎,则成为了梅家的金贵人物,难得有了平静的生活。大家巴不得她能够一举得男,不然梅家就很有可能要断后了。   虽然那大夫说的很委婉,说若是好好治疗的话,还是有点希望的。但梅家他们哪里不明白这只是大夫的托词。   梅家因为这件事再次成为了大家嘲笑的对象。科举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一切都要为这个让路,谁知道梅若源却急色到如此程度,连几天都忍耐不了。梅家原本的名声就不好了,如今更是成了臭水沟。   丁菱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些,笑道:“姑娘,那柳碧彤也是个狠心人物呢。你不知道,她这些天啊,私下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祈祷着这一胎生女的。”   安宁怔了怔,柳碧彤这是直接想要梅家断后吧,双胞胎中,那男孩可是死了的,只留下一个女孩子。   偏偏这孩子又是被梅夫人给照顾没的,她又不能怪自己,最后反而迁怒到女孩身上,心中觉得是女孩克走了自己的哥哥,甚至还克了自己的父亲,不然她家若源,以前明明一直是懂事的孩子。她心中生了嫌隙后,便将孩子丢了回去,让南儿自己照顾。   可想而知,这唯一剩下的女孩,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安宁听着这些八卦,心中感慨,她幸亏她遇到的是蔚邵卿,不然若是遇到一个三妻四妾的男子,那么她肯定要呕死的。   在九月底的时候,京城乡试的成绩也出来了。梅若源连第二场都没考完,自然是名落孙山,不过萧敏之倒是中了,名次还不错的样子。   周李氏则对安宁说道:“这时候开原县的成绩应该也出来了吧,不知道他们两个成绩如何。”   她简直恨不得立刻飞到开原县去。   安宁倒是很淡定,还安慰她道:“娘,你这时候再焦急,成绩也不会因此改变的,都已经定下来了,还不如好好看那几个地址呢,我们得从中选两个。”   周李氏丢给女儿一个白眼。   安宁他们原本以为得等聪哥儿和金宝回来后才知道成绩的,谁知道在十月一号的时候,蔚邵卿便已经送来了消息。   他这消息还是开原县那边的人快马加鞭送来的,速度自然不慢。周聪他们还在路上呢,消息就已经送来了。   无论是周聪还是周金宝,两人都成功中举。整个宣州这次的举人一共有一百八十五个,周聪排在第六十八个,周金宝则是排名在第八十八位。两个现在都是举人老爷了。虽然这两人的排名看起来没有院试的好,但毕竟参加这乡试的可是有好多届的秀才呢,以他们的年纪,有这成绩已经不错了。   周家收到这消息后,全都欢喜开了。   让人惊讶的是,沈以南的成绩更好,直接是宣州今科的解元。至于杨蕊的哥哥则是排名九十四,杨家据说也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周李氏听到两个孙子都中举,连忙吩咐这个月的月钱三倍,又让人开始放鞭炮庆祝起来了,这可是大喜事!   周家可谓是祖坟冒青烟了,一下子出了两个举人。   安宁看着她娘乐得都要忘记自己姓甚名啥了,还想着大摆筵席,连忙说道:“娘,等他们两人回来再庆祝,不是更好吗?”现在当事人还没回来呢。   周李氏这才冷静了一些,全家全都翘首以待周聪和周金宝的回来。   只是这回同他们两个一起回来的却还多了一个长相俏丽的姑娘。   这姑娘年约十三的样子,容貌俏丽,一身简单的桃红衣裙,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题外话------   推荐文文《凤还巢之悍妃有毒》/叶苒   本文男强女强,正在强力PK中,求收藏点击。   盛世婚礼,一朝生变,她魂返异世。   世人皆言南楚卿颜郡主回眸一笑百媚生,求娶之人可以排到楚国边境,然,却只能抱憾终身,因为无人敢和摄政王抢王妃。   都说楚国摄政王不近女色,冷漠无情,所有靠近他的女人,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嗤之以鼻,谁说他不近女色的,眼睛长到头顶去了!   心狠手辣,杀伐果决,从来没有人在算计了她之后能够全身而退。   世人皆言摄政王妃笑里藏毒,祸国殃民,可摄政王闻之浅笑,能把王妃宠成这样,也只有孤能做到!   ☆、第三十章 蛊惑人心,蔚邵卿的私生子?   那姑娘似乎注意到安宁的视线,冲着她微微弯曲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说道:“在下朱心怡,见过周县主。”   她所牵着的小男孩也眨巴着无辜的眼神看着安宁,只是看上去有些困倦。   安宁眼神疑惑,聪哥儿和金宝回来好好的,怎么就捡了这一对?   朱心怡咬了咬下唇,不卑不亢说道:“在下是并州同知朱守正的嫡长女,这是我弟弟朱彦。我们两个进京投靠我外祖的路上遇到匪徒,幸亏被贵府的两个公子救下。”   安宁问道:“不知你外祖是哪户人家?”   朱心怡说道:“现任的平阳伯是我舅舅,县主等下送我们过去平阳伯府即可。”   安宁见她说话条理分明,眼神端正,心中已经先有了几分的好感,笑道:“何必如此着急,我看令弟一路同你们奔波,看起来也累坏了。不如休息一下再回去如何?”   同这朱心怡一起过来的一个嬷嬷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说道:“多谢周县主。”   安宁让人正闲着没事的书红带他们三人去客房之中,保不齐还能套些话呢。作为同知的儿女,进京投靠亲戚,却只带着一个老迈的嬷嬷,怎么看都诡异。   她还是先问清楚这其中的缘由比较好。   周李氏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一脸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你们这几年辛苦了,我看这一场考试下来,你们都瘦了不少呢。”   周金宝和周聪两人都嘿嘿一笑,只是眼角眉梢之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少年的神采飞扬。   周李氏问道:“你们两个明年春天是否要下场试试?”   周聪和周金宝显然在路上的时候就交流过这个问题了,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样,周聪率先开口:“当然得试试。不过我和金宝也就是下场试试水罢了,也有个经验。我们两个能够有这成绩,运气成分比较多。所以也不必抱太大的希望。”   周李氏点点头,“积累个经验也好,说不定三年后就考中进士了呢。”现在的她也不是以前那个无知的村妇,被安宁普及过了一回,知道这进士的录取概率并不高,所有参加的举人,未必能出一成的进士。不过周李氏相信就算明年不行,考个几次总是会上的。毕竟她的两个孙子年纪这样轻就中举了,已经算得上前途无量了。   在说话之间,厨房很快就上了一桌的席面,安宁又让人将那主仆三人给请了过来。   等用过晚饭之后,安宁使了个眼神,表示有话要对他们说。   两个少年便乖乖地跟着安宁回到了书房之中。   安宁看着低头做乖巧状的两人,说道:“这下总该告诉姑姑了吧,好好的,怎么突然遇到了平阳伯的外甥女?”   周金宝说道:“姑姑,我们也不太清楚来着。我们在遇到朱姑娘的时候,便是朱姑娘向我们求救来着。我们看他们三人皆是老弱妇孺,便收留了他们,之后也遇到过一次的刺杀。”   安宁扬了扬眉,“好端端的,她怎么会遭遇到刺杀呢?”   周聪说道:“按照那位嬷嬷的说法是,刺杀他们的肯定是朱姑娘父亲的宠妾。”   “据说这位宠妾是朱姑娘的父亲朱守正的救命恩人,前段时间,生下了一男孩,之后便对朱姑娘的弟弟看不顺眼,之前更是在朱彦的饮食里下药。朱姑娘害怕弟弟继续在家里待下去,会不明不白死了,便带着弟弟和嬷嬷偷偷离开了家里,打算进京投靠舅舅。”   安宁皱着眉头,“既然她有平阳伯这位舅舅,那朱守正如何敢如此行事?”   周聪说道:“毕竟现在这位平阳伯也是上个月才继承的爵位,在之前,甚至他也没想到爵位会落在他头上。”   安宁顿时想起了平阳伯的事情,之前的平阳伯世子,恰好是废太子凌文泽的人马,太子被废后,平阳伯的父亲生怕牵连到自己,便请旨废了世子,并且将爵位给了自己那位低调到没有任何皇子拉拢的三儿子。前任平阳伯大概是不想要自家卷入那些皇家之事吧。   “现在的平阳伯谢凯同朱心怡的生母朱谢氏正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朱谢氏是在去年去世的。恐怕朱守正到现在也不知道朱谢氏的亲哥哥居然成为了伯爷吧。”周金宝脸色浮现出鄙夷的事情,显然对于朱守正很是不屑。   安宁见他情绪外露,明显是为朱心怡抱不平,心中微微一动,金宝不会是对这朱姑娘动心了吧?   安宁说道:“你之前说朱守正的宠妾刚生下一男孩不久?”   周聪和周金宝有些不明所以,“所以呢?”   安宁微微一笑,“作为一个五品的官员,朱守正也是得守一百日,一百日内无宴席,无嫁娶。”更别提是让宠妾怀孕生子这种事了,只要捅出来,朱守正的官就别想做了,这可是大不敬。   两个少年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   安宁在知道了大概的事情以后,笑着看着周金宝,说道:“好了,你能同我说说这朱姑娘的性情吗?”   周金宝被安宁了然的眼神注视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朱、朱姑娘自然是很好,温柔又刚强。”   安宁一看他这表现,便知道周金宝果然对她有些意思,不然话里话外,不会袒护着她。不过从朱心怡能够在发现危机后,毅然决然带着弟弟离开家里,逃来京城,便知道对方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   至少不是逆来顺受的。   不过终究还是得看朱心怡的意思。安宁也得再多考察一下,若是没啥问题的话,这门亲事倒是不错。周金宝的中举倒是使得他在京城中的行情一下子变好了许多。不少四五品的官夫人还时常上周家,同周李氏旁敲侧击金宝的亲事。   安宁问过两个侄子以后,又去客房中看望了朱姑娘一回,一入屋便看见朱姑娘正轻轻地给自己的弟弟哼着小曲调,哄他入睡,神情温柔。   被安宁看到这一幕,朱心怡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说道:“这是我娘以前常常哄弟弟入睡的歌曲,弟弟现在也习惯听这小曲才能睡着。”   安宁笑道:“你同你弟弟感情真好。”   朱心怡认真道:“我娘已经不在了,长姐如母,我自然得照顾好弟弟。”   在朱家那种环境下长大,朱心怡显然并不是一朵小白花。   安宁将门关上,在朱心怡对面坐了下来,“你当时,怎么就找金宝他们求助了?要知道,他们那队伍可都是男子,若是遇到了歹人,恐怕你和你弟弟都有危险。”   朱心怡不紧不慢说道:“正是因为他们都是男子,所以我才找他们,毕竟那姨娘大概也是这个想法。两位公子走的又都是官道,显然是官家之子,如此一来,即使面对我家前来找寻的人,也有足够的底气面对,不会轻而易举将我们交出去。两位公子又一身正气,显然不是歹人。”   她顿了顿,露出了苦笑,“只是没想到我那姨娘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杀死我们,还不惜买凶,幸好两个公子身边有护卫在,所以不曾受伤。”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的歉意,即使他们没受伤,也不能代表着她给他们带来危险的行为是正确的。   只是那时候的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安宁不由失笑,送两个孩子上路的人手可都是她安排的,至少有十个人,其中还有九号、蔚景这样的高手。一个同知的姨娘,最多也就是收买几个匪徒罢了。那些人想让聪哥儿他们受伤,那是做梦。   安宁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想法?对你爹……”   朱心怡眼中闪过一丝的厌恶,“倘若没有我爹的允许,她又如何敢如此胆大妄为。我日后迟早要嫁出去倒是还好,可是我绝对不能让我弟弟落在他们手中。”   她咬了咬下唇,贝齿将唇瓣咬出一圈的牙印,有血丝隐隐渗出,“我怀疑我娘的死同他们有关,打算让舅舅为我们做主。”   安宁点点头,至少这一位脑筋足够清楚,没有对她父亲抱有什么期待。   她安慰了这朱姑娘一会儿,便离开了。   第二天,安宁便派人将这三人送到了平阳伯府,之后几天,新上任的平阳伯谢凯还带了礼物,亲自上门,郑重其事地谢过周家,还和颜悦色地拉着周聪和周金宝说话,一副看子侄的慈爱表情。   安宁敏感地发现,在两人之间,谢凯对周金宝似乎更加热络一点的样子。   不过在提起朱守正的时候,谢凯的身上有着转瞬而过的杀气。   安宁心想,恐怕这朱守正凄惨的日子快来了。   一个渣男罢了,她巴不得对方能够恶有恶报。   周李氏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开始全心全力地给自己的两个孙子挑选对象。   惹得周聪和周金宝都上门来求助,让她能够拖一拖周李氏的步伐。   安宁有点无语,这两个少年显然都有各自的心上人了啊。   看在两人难得求她的份上,她倒是帮了他们这一回。安宁的法子很简单,直接提醒周李氏,他们家的酒楼还得在明年各地举子入京之前搞定呢,安宁可是打算一炮而红。   周李氏一对比时间,似乎觉得酒楼更要紧一些,顿时将弦都绷紧了,全身心投入这件事上。不过在那之前,她也没忘记摆一天的酒席庆祝两个孙儿中举。   至于安宁则是做起了她最擅长的设计装修方面。因为季皇后的缘故,今年凌青恒根本不打算操办自己的寿宴,这倒是省了安宁还得进宫的功夫。   她打算将现代书柜弄出来,这年头,桌子是桌子,书架是书架。但是现代的书架和读书桌可是一体的。酒楼里的房间若是放了书柜又放桌子,显然拥挤了点,还不如将现代的书桌给搬到这个时代呢。   安宁画好了设计图之后,兴致勃勃地让城里的木匠给做上一百个。她打算弄的两个酒楼都有三层楼,一楼大堂、二楼包厢,三楼则是作为房间。   她耳边听着周贝贝奶声奶气地拉着金宝的手,说想要他给她摘一朵花,不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现在的周家正走向越来越好的道路,不是吗?   ……   三皇子府。   三皇子凌文泽原本作为太子是住在皇宫里的,只是在被废了以后,凌青恒便圈了一个京城中的府邸,匆匆让他出府,从此活动空间就在这小小的宅子之中。   而三皇子凌文泽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凌文泽已经是个废人了?投资珍嫔那才五岁的孩子,都比投资他有前途。   对于三皇子而言,曾经靠近过最距离那把椅子的他,却被硬生生拉扯了下来,这才是最大的痛楚。以凌文泽的性子,他自然是将这些都归为其他人的过错。他恨季皇后,死得不是时宜,还得让他守那么久的孝。恨凌青恒,不念父子之情,为了一个死了的女人,这样狠心对待自己的儿子。   他还恨自己后院的那些女人,贪婪又愚蠢,白白牵连了他。   还有那程冷燕……他们两个明明是夫妻,他不得不困守在这片小小的天地,程冷燕却可以在别庄中悠闲地过日子。   想到这里,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的痛恨,忍不住往空杯子中斟满一壶的酒,浓浓的酒气麻醉了他的神经,他喝着美酒,似乎看到了自己身披龙袍,坐上龙椅的场景。   所有对他不逊的都被他压在牢里,不住地磕头求饶,再无往日在他面前落井下石的嚣张风范。   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不敢有一丝的不敬。   这场景太过美好,凌文泽沉浸在其中,不觉痴了。   “王、王爷。”一道有些惶恐的声音将他从美好的梦境中吵醒。   凌文泽回过神,他依旧呆在自己的府里。内务府即使看不上他这个失势的太子,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宅子也算得上是富丽堂皇,只是终究还是掩盖不住那怎么都遮挡不了的颓废气息。   梦境越是美好,就越发显得现实的凄凉。   凌文泽眼神凶狠了起来,酒杯直接狠狠掷向了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的奴才。   “狗奴才,谁让你进来的!”现在的他哪有一丝以前刻意结交大臣时展现的温文尔雅,所拥有的是满满的暴戾。   他的贴身內侍被金子做的酒杯被砸中了额头,献血直流,只是他一身的荣辱皆系在凌文泽身上。即使凌文泽是废太子,只要他抬抬手指,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他,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他身子抖得如同漏筛一样,磕磕巴巴说道:“王、王爷、李侧妃已经去了。”   李侧妃,便是那位之前怀孕被捅出的侧妃。在这事爆发后,凌文泽对她再也没有以前的柔情蜜语。李侧妃虽然心中害怕,却仍然抱着一线希望,以为凭借着肚子里这块肉,能够保住生命。事实证明,她太高估枕边人对她的感情了,也太高看了凌文泽的人品。   当时愤怒到了极点的凌文泽直接下令杖打她二十大板。   李侧妃本来就怀着身子,这二十大板下去,直接就小产了,并且血流不止。   凌文泽甚至连一个大夫都不给她请,任凭她在后院中自生自灭,李侧妃熬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去了。   凌文泽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解恨,嘴角勾起冷漠的笑意,“一个身份卑贱的人,她的死同我有什么关系?直接用草席一裹,丢到乱葬岗吧。”   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寒意,侵入骨髓。   內侍心中一冷,心头涌现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似乎这一刻才认识到,他所服侍的主子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只是他已经没法走下这条船了。他及时再狠心,心里终究保留着一丝的良心。   算了,等下就让人偷偷给她下葬,再烧上一些纸钱。皇家,终究是吃人的地方。只希望这李侧妃来世别再入皇家,命运半点不由人。   內侍很快就退了出去。   凌文泽冷笑一声,打算继续喝酒,谁知道,酒壶中已经没有酒了。他眼一横,声音恶狠狠的,“来人啊!还不快给本王带酒过来。”   门外的几个宫女都害怕地颤抖着身子,谁也不敢进去。谁都知道,这时候进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一位长相柔美的宫女说道:“还是我进去吧,我去厨房要一壶酒。”   其他宫女闻言,都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她。以前的她们或许还会有成为凌文泽女人的想法,可是在看到李侧妃的下场,所有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就算想要荣华富贵,也得有这个命啊。   “谢谢你,湘宁。”   被喊做湘宁的女子温温柔柔一笑,“没事,我相信王爷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肯定不会有事的。”   其他人面上没露出其他表情,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那是湘宁你才来几天,不清楚王爷的性情。   湘宁很快便到厨房要了一壶,她手中捧着托盘,袅袅婷婷地进了屋内。   凌文泽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人,正要发怒,一抬头却看见一个柔美清丽的少女款款走了进来,她眼中还含着对他的担忧,仿佛为他现在的情况感同身受地难过着,他心头的火气一下子一下子就消散了下去。   凌文泽眯了眯眼,目光一点都不掩饰地从她精致的面容滑落到凹凸有致的身段上,摆了摆手,“过来。”   湘宁先是给他行了一礼,一个简单的礼由她做来都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作。   她的礼仪行得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的,仿佛凌文泽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凌文泽原本脸上的戾气消减了几分,声音都不自觉柔和了几分,“过来我身边。”   湘宁坐到他旁边,然后被凌文泽一把搂住。她只是害羞地垂下头,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子。   凌文泽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还没喝酒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湘宁给凌文泽倒了一杯水,凌文泽一饮而尽,下一秒,眉头皱起,“怎么不是酒?”   湘宁的眼眶微红,“殿下,您不能再喝酒了,不然对您的身体不好。湘宁担心殿下身体,自作主张换了。殿下若是不高兴,就罚湘宁吧,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起。”   她声音含情脉脉,充满了柔情缱绻,又带着一丝的倔强。   一个美人在自己的面前垂泪,看上去楚楚动人,而这美人话语之中又充满着动人的情意,让人如何忍心苛责。   凌文泽听着这宛若出谷黄鹂的嗓音,嗅着湘宁身上的香气,全身都酥了,哪里还舍得责怪,甚至不忍让她脸上流露出这样难过的情绪,“这整个府里,也就只有你会念着我身体。”   他说这话的时候,选择性忘记自己曾经将劝阻的人拖下去杖打的事实。   “恐怕在大家眼中,我已经是废人一个,就算喝酒喝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我在意!”湘宁脱口而出,然后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心里话,脸颊飞起了红晕,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那双黑色的眸子更是有种无言的魅力,“在我心中,殿下可不是废人。殿下是这世上最英明神武的人。”   “其他人可不这样觉得。”   湘宁柔柔一笑,“其他人是其他人,我是我。在我还未入府之前,便已经听过了殿下的名声。除了殿下,谁也没有资格成为未来的天子。”她即使说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面上也显得纯真柔美,还不忘用纯然的仰慕眼神看着凌文泽。   被她用信赖的眼神注视着,凌文泽只觉得全身又重新涌现出一股豪气,“是啊,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呢!”   湘宁笑涡浅浅,“即使被废了,又如何。想要当上天子,可不一定需要皇上的同意。从古到今,有多少明君的上位都伴随着血雨腥风,胜者成王,败者为寇。”   这样的话语并不该出自一个宫女口中,只是现在的凌文泽像是被什么给蛊惑了一般,只是用着迷的眼神看着湘宁,“你说的对,还是宁儿你聪明。”   “我根本不需要父皇的同意。只要他和其他人都死了,有资格坐上那位置的就只有我了。”他的语气带着狂热,眼神迷离,似乎已经眺望到了那样美好的将来。   “殿下果然聪明。”湘宁奉承道。   凌文泽的眼神越发浑浊起来,呢喃道:“你说得对……只要大家都死了。”   湘宁垂下头,没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嘲讽。   ……   周家的生活依旧平静,周李氏在经过了一个月的精挑细选后,总算选出了两个十分合适的地址,两个酒楼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这两个地方并非直接位于闹市区,不过从酒楼走到大街,也不用五分钟的路程,很是方便。   *   在京城中素有东富西贵的说法,所以即使这两块只是地皮,也花了不少银子,东边那块是六千两,西边更贵一些,快八千两银子。不过西边那酒楼因为是安宁自己所要的,所以她直接出钱拿下了。   说起来,她们能够顺顺利利拿下地皮,也同周家现在的身份有关。倘若她们只是普通的富商,可没那么简单就拿了那么大片的地皮。安宁曾经过去看了看,大约也有一千平方左右。   之所以之前迟迟没有人拿下,一方面是因为这里只是地皮,还得自己再花钱搭建起来。另一方面是这里终究不在大街上。大家即使想开店,也想将店铺开在街道上,这样才会有人流。除此之外,价格也是一个原因。   安宁计算了一下,他们家这个酒楼要完全搭建起来,加上买地皮的钱,一万多两就这样去了。即使对于许多公侯之家来说,一万多也是半年全家的开销,哪里愿意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可是周家就不一样了,周家在京城呆了这几年,周家的美食通过口口相传,大家都是清楚的。只是食谱这东西本来就来就是每一家把的死死的东西,哪里好意思找周家要。   不过这时候笑儿倒是帮了大忙,笑儿在知道自家姑娘打算搭建酒楼后,本着替安宁省钱的想法,又让手里那条商队,砍了好些木材回来。   这些木材基本都是从南夏运来的,安宁有点汗颜,笑儿这挖过去东家的墙角挖得不要太熟练啊。   笑儿自然不可能奢侈到直接砍黄花梨木、紫檀木这些过来——像这种珍贵的品种,数量也是十分有限的。不过她倒是搬运了不少的鸡翅木过来,鸡翅木虽然稍逊于黄花梨木和紫檀木,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珍贵木材。   除了鸡翅木之外,还有酸枝木、黄杨木、桃木等。运来的这长长的木材队伍,足够周家建酒楼了。若是不够的话,周家还可以自己掏点钱买了。   这些加起来在市面上需要几万两的木材,笑儿只花了不到一千两就弄来了,而且这一千两还包括了商队成员的赏赐和工钱。   周李氏一看省了好多钱,而且想也知道,用这些木材建造酒楼,到时候只需要透露出风声,他们酒楼都能够未开先红了。她怀抱着赚大发了的心情,开心地监督起了建造工作。   建造酒楼的那些工匠木匠也是安宁问过玲珑等人,知道他们是京城中手艺最好的人。因为在木材上省了一大笔钱的缘故,加上又想着在明年二月份之前搞定,所以周李氏十分大方,工钱比别人还要多给了三成,还包三餐。   每顿饭中,三菜一汤,三菜最少有一个肉菜。白面馒头更是时常供应的。在这样的条件下,这群工匠都十分积极,毕竟周李氏说了,若是提前做好的话,还会再给两成工钱。他们又是京城中出了名有口碑的工匠,自然不会做出为了赶工而降低质量的事情。所以周李氏一点都不担心。   在十一月的时候,安宁等人一起去参加杨蕊与萧敏之的婚宴。她手里牵着周贝贝,周贝贝今年五岁,长得粉嘟嘟的,加上安宁还特地给她做了熊猫装,别提有可爱了。导致参加一次婚宴,周贝贝一直不断地被诸多怪阿姨揩油,又是揉头发,又是摸脸颊。幸好周贝贝性子好,加上大家下手也有分寸,所以也不曾苦恼,一路上倒是收获了不少的礼物。   晒嫁妆也是成亲一个重要的步骤,杨蕊的嫁妆十分丰厚,导致她的底气也更足了。   大家看着一个屋子摆不下,只得用两个屋子来摆的嫁妆,纷纷在心中感慨,这萧家还真的是娶了一个金母鸡回来。倘若萧敏之的妻子是门当户对的四品官员之女,嫁妆最多也就是一两万两,哪里比得上皇商嫡女的财大气粗。   加上大家也是知道,杨蕊嫡亲的哥哥今年也和萧敏之一样中举了,单单看嫁妆和看杨蕊那有出息的哥哥,便知道这门亲事也算十分登对了。   杨蕊的哥哥名次虽然比周聪和金宝低几十名。但安宁心中十分清楚,他的才学其实在他们家两个孩子之上,毕竟他年岁可是比聪哥儿他们大了至少五岁。   只是安宁猜题准,加上又有蔚邵卿帮忙整理了每一届的考题,导致周家的两个孩子名次都不错。   在场的恰好有在去年参加过梅若源婚礼的,看看杨蕊的,再回想一下柳碧彤的,都不由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容——只是这嘲讽却是针对梅家,嘲笑他们有眼无珠。不过在萧家的婚礼上,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到去提起梅家的事情。   安宁和周李氏等人都是坐在后院里。玲珑倒是很给杨蕊的面子,也过来参加了,丁瑜因为亲事就在明年三月的缘故,这段时间都得在家里当淑女,不好出来走动,不过据说她也给杨蕊送去了添妆礼。   大家一看,发现原来这萧家未来的媳妇人脉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啊,一时之间又对杨蕊高看了几分。   等安宁吃到一半的时候,便听到前院隐隐约约的骚动,然后才知道,原来是蔚邵卿也过来了。   安宁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作为客人,她所要做的就是吃东西。不过许多人为了不在人前给人留下贪吃的印象,都在家里垫肚子后才来的。安宁等人也是吃了半碗面才过来。这点倒是同开原县不一样,说到底便是身份的差距。   官宦人家平日不用担忧衣食,所以更注重形象些。但是普通老百姓就不一样了,他们更看重的是能否吃饱。当初周慧成亲的时候,周家也是请了不少的街坊邻居过来,有不少人都是特地空着肚子过来吃大户的。   安宁并不会因此而瞧不起他们,易地而处,在场这些身份尊贵的夫人们若是沦落到他们那地步,未必会比他们好多少。   萧家这场婚事也是用了心的,请来的大厨也是京城中有名的酒楼。大家吃在嘴里,都不免赞叹了几声。   安宁看了看,从萧夫人的言行举止来看,她对杨蕊这位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当初这亲事虽然有蔚邵卿做媒的缘故,但倘若萧夫人不喜欢杨蕊,也不可能会点头应下来。只是初始印象好不代表会一直好,日后杨蕊的日子,得看她自己的经营水平了,安宁对自己这位好友还是有点信心的。   一群夫人凑在一起,主要就是夸夸别人家的孩子。萧敏之是今天的新郎官,自然就是大家主要夸奖的对象。而萧敏之也的确当得起大家的称赞,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也有功名在身,保不齐明年就可以成为进士,加上容貌也不错,夸他一点都不心虚。   夸完萧敏之后,大家又夸了其他人,这其中,安宁的两位侄子也被拉了出来,还有人试探着问他们两个的亲事。   安宁心道:中举果然是道光环啊,一中举,不少人就主动了起来。   周李氏倒是十分矜持,委婉表示自己已经有了人选。   安宁心中一跳,她娘这是看中谁了?她怎么都不知道?毕竟也是被两个侄子请托过的,等婚宴结束,坐回马车上,安宁便立刻问起了她娘这件事。她、周贝贝还有周李氏坐一辆马车,聪哥儿和金宝则是坐另一辆。   周李氏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咱们家的孩子都不错,不用我操心找对象,自己都找好了。”   安宁汗颜,这是值得骄傲的地方吗?不过难不成周聪和金宝两人向周李氏通气了?   夸完之后,周李氏又笑骂道:“那两个孩子,若是一大早告诉我,我还会给他们找其他对象吗?他们所喜欢的女孩子都是很不错的,对方人品家境都没问题,我哪里会阻止。”   周李氏以为女儿并不知道,还跟安宁解释了一通,“翁大人的孙女,翁虹你知道的吧?她娘这些天经常上咱们家走动呢,还说起了聪哥儿和虹儿那孩子,意思很明显了。我看聪哥儿和虹儿都是好孩子,还问过聪哥儿,聪哥儿只说一切全凭我做主。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还不知道他性子。若不是满意的话,哪里会说凭我做主。”   安宁笑道:“也就是说,虹儿和聪哥儿这对要成了?”   周李氏道:“还是得去看一下两人的八字,八字若是没问题的话,我和翁夫人通气一声,就可以准备了。”   安宁对此一点都不担心。来到这时代已久后,她明白,所谓的合八字,那就是一个借口啊。事实上,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的原则,大多数的和尚道士面对送上来的八字,都会表示两人是天作之合。若是给的香油钱多了些,那么简直要夸成了古今第一模仿夫妻了。   “说起来,论身份,聪哥儿还有些配不上翁小姐呢。只不过翁夫人也说了,她就是看中咱们聪哥儿有才华、还是翁大人的弟子,知根究底,而且还洁身自好。”   说完聪哥儿,她又转而说起了周金宝,“至于金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是前些天住过咱们家里一个晚上的朱姑娘了。”   “朱姑娘虽然有那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父亲,但两人也算断了关系,日后也不必担心那朱守正拉扯上门。”   安宁疑惑道:“断了关系?”   周李氏点点头,说道:“谢夫人……就是那位平阳伯夫人,她特地同我说了。朱姑娘的亲娘,是被那宠妾下慢性毒药毒死的,而朱大人知道这件事,却还是对此睁一只眼闭只眼。因为平阳伯施加压力的缘故,朱大人孝期生子的事情也被捅了出来,直接被震怒的天子给撸成了白身。再加上他宠妾灭妻,纵容妾室毒害妻子和亲生儿子,包括当时的追杀也一起捅了出来。朱姑娘和她弟弟,已经同朱守正断绝了关系。那位妾室更是被凌迟处死。”   安宁沉默了一下,说道:“那朱大人就那么喜欢那妾室?喜欢到可以纵容她的一切?”   周李氏冷笑道:“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他的爱情吧。听说那妾室死了后,朱守正看上去老了二十岁,真真是活该,只可怜心怡的亲娘。那朱守正居然还好意思给他那妾室求情。”   安宁只觉得朱心怡的生母的确十分可怜,或许在那两人心中,还是他们两个之间爱情的障碍吧。   周李氏继续道:“平阳伯直接拿出当年朱夫人出嫁的单子,将单子上的东西全都拿了回来,缺的部分就用朱家的田地相抵。如今那朱守正被贬为白身,家里的财产拿去抵得差不多了,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她话语之中充满了鄙夷,丝毫不同情他。周李氏最恨这种负心人了。倘若以前当真那么爱他那真爱,那么就别为了自己的仕途娶了朱夫人啊。周李氏心中也对朱心怡越发怜惜起来。   平阳伯夫人也同样十分怜惜她,亲自将朱心怡和朱彦接到身边教养。在同周李氏说话的时候,更是表明了,平阳伯府便是朱心怡的娘家。   安宁也不好让气氛一直压抑下去,只好用欢快的语气说道:“这下可好,这几年,咱们家得办好几个婚礼呢。”   周李氏顿时笑得眉开眼笑,“这样的好事,我巴不得多来几个呢。”   这时候,他们也回到家门前了。   安宁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章古一脸的愤恨,只是碍于在门口不好说出来。   等进了大门后,安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章古怒道:“姑娘,刚刚玉秀姑娘来了。”   玉秀?   安宁怔了怔,她回来了?   章古说道:“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说那是侯爷的亲生子。”   ------题外话------   《豪门权宠之隐婚暖妻》月上云初/文   低调、内敛、清风朗月。他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传奇,谈笑间却能将对手置之死地。   呸!乔岑斜眼,通通都是屁话!分明就是腹黑毒舌,吃醋成性!   温婉、雅致、气质如兰。她是隐于人后手段过人的世家名媛,抬手间便制敌无力还击之境。   啧!霍少咋舌,确定这是乔岑?分明就是……老婆我错了,这说的就是你!   某男负手面向乔岑:今天,我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乔岑皱眉:什么?   某男突然单膝下跪,手举钻戒:嫁给我,我一直就很爱你!   乔岑挑眉:那你不直的时候呢?   ☆、第三十一章 蔚家孩子,旧友上门   玉秀和蔚邵卿的孩子?   安宁听到这消息,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说道:“她说是,你就相信啊。那大街上,我也可以随便抱一个孩子,说是蔚邵卿的孩子了。按这个道理来说,蔚邵卿的孩子都可以满天下了。”   安宁对于蔚邵卿还是很有信心的。玉秀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也不曾见过他啃过这颗窝边草,怎么可能突然就冒出一个孩子了,随便想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如果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话,安宁还是别和蔚邵卿在一起了。   就像是蔚邵卿也不会随便听到一个安宁和其他男子的流言就过来兴师问罪一样。   章古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那孩子同侯爷长得很相像。”相像到他看了以后,也真的以为是蔚邵卿的私生子。倘若这是真的,那蔚侯爷置他们家姑娘于何处?!想到这里,章古越发为安宁抱不平了。   周李氏听了这话,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声音也带着一股的杀气,“私生子?”   安宁嘴角抽了抽,说道:“娘,这世上长得像的多得是呢。”她看着身后也跟着愤愤不平的周聪和周金宝,一人给了一个暴栗,“你们也别听风就是雨啊。”   同一脸想算账的家人相比,安宁要淡定很多。如果事情是真的,她肯定会伤心,但现在结论都还没出来呢,她甚至还没见到玉秀。   周李氏原本是因为听到这消息太过气愤才昏了头,如今被安宁一说,也就稍微冷静了下来。是啊,邵卿应该不是那样的孩子。   安宁叹了口气,对周聪说道:“你去蔚家,把这件事告诉他吧,让他过来一趟。”她顿了顿,说道:“好歹他也是当事人不是吗?”凭什么男人惹出来的祸事得她一个人处理?   周聪重重地点头,然后一溜烟就跑了出去,仿佛背后有鬼在追他一样。   章古在前面带路,安宁则是跟在他身后,周李氏看着女儿平静的脸,说道:“你就这么信任他吗?”   安宁嘴唇微微扬起,“是的,我相信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周李氏问道:“倘若是真的呢?”   如果这是真的……单单只是想象那画面,便有一种心脏抽痛的感觉。她只能用理智不断提醒自己,那不可能会成为真实,才能给稍微缓解那种痛楚。她的语气轻了几分,“倘若是真的,那么我们恐怕只能走到尽头了。”   她对感情终究是有洁癖的。   周李氏没再说话。   当时玉秀抱着孩子上门的时候,尽管不知道她说话的真假,但是章古却不敢让她一直抱着孩子站在外头,不然流传出去的话,不知道京城那些人要编排出什么了,就算是假的,从他们嘴里也成为真的了。   所以章古当机立断将玉秀给带到了周家的客房,并让和她更为熟悉的玉容却招待她。   当安宁推开门的时候,便看见玉秀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用宝蓝色的襁褓包着。玉秀看上去清瘦了不少,只是那种冷淡的感觉依旧。至于玉容,嘴唇紧紧抿着,一脸的不赞同,眉眼之间还带着一股的怒意。   听到安宁进门的动静,玉秀转过身,嘴唇微微扬起,“你来了。”   她看着自己怀里所抱的孩子,原本冰冷的情绪融化了,眼角眉梢之间都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你看到了吗?这是我和少爷的孩子。”   她语气是难得的轻柔,看着孩子的眼神很是温柔。从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她是真心这样认为的,认为怀里的孩子是她和蔚邵卿生下的。   安宁的视线落在襁褓中的孩子,然后怔了怔,她总算可以理解为何章古等人之前是这个反应了。这孩子的五官,同蔚邵卿的确有三分的相似,特别是眉毛和眼睛相像到了极点。所有看到的人,第一反应都会以为是蔚邵卿的孩子。   就连周李氏都跟着呆了,死死地盯着这孩子。   安宁眉头皱起,比起蔚邵卿,这孩子更像的是苏岩。她问道:“这孩子多大了?”   玉秀笑了笑,说道:“在我离开之前的那一夜有的。”她的目光落在安宁身上,出乎意料的,安宁在她眼神之中看不到之前的嫉妒和不平,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平静。   “蔚家,不能没有继承人,所以在离开之前,我便决议要为侯爷生下一个孩子。”   安宁简直要气的笑了,难不成这玉秀到现在还觉得她这是在自我牺牲,她以为她是拯救蔚家的圣女吗?   “我对侯爷下了药,所以有了这孩子。”   周李氏眼中喷射出怒火,“什么乱七八糟的,蔚家未来的继承人,那也是应该从安宁肚子里出来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周李氏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一团火苗熊熊燃烧着。明明以前她看玉秀的时候,也是个文静的姑娘,没想到骨子里居然是这种不知廉耻又厚脸皮的人。   对方的野心也太大了,居然图谋蔚家未来的爵位。   安宁见她娘已经挽起袖子,随时都要磨刀霍霍宰杀人的样子,连忙让玉容把她娘带出去。   周李氏仍然不愿意,“我出去,然后留着你被这女人欺负吗?”   安宁道:“娘,那个肯定不是蔚邵卿的孩子,你别担心。”   或许是安宁话语之中的肯定安抚了周李氏,周李氏这才乖乖跟着玉容走,安宁直接将门关上。   她的目光落在那婴儿身上,语气笃定,“我不信你的话。”   玉秀平静说道:“不管你信或是不信,这孩子已经出现了,你也只能接受。”   安宁语气依旧从容,“这孩子,是苏岩的吧。苏岩本身属于蔚家的后裔,他同邵卿也有几分相似。这孩子,与其说是像邵卿,不如说是同苏岩相像。你同苏岩,上床了,不是吗?”   她在记忆之中,隐隐约约看过这样的场景。   玉秀清秀的面容上却浮现出了怒气,“不,你这是在污蔑我!这孩子,明明是我同少爷的!”   “这是我们两个的孩子。”   她像是要努力说服自己一样,眼神染上了一丝的癫狂,“我知道,你是在嫉妒!你嫉妒我能够和少爷生下孩子,嫉妒你自己没有生育能力。”   安宁反而笑了,笑容依旧自信,“嫉妒?你身上有值得我嫉妒的东西吗?真正嫉妒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你原本以为以邵卿冷淡的性子,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甚至可以接受没有后裔。你不过是嫉妒他对我的爱罢了。”   “这孩子肯定不是他的。因为邵卿很清楚,倘若他同你发生关系,我便再也不可能接受他。他不会冒着失去我的危险做这种事的。”   她眼神微微上挑,眼角眉梢皆是让人无法反驳的笃定和信任,唇角含笑,仿佛玉秀所说的一切都无法让她动摇。   玉秀摇摇头,依旧不肯相信,“不,这是我和少爷的孩子!我们的!”她手紧紧抱着孩子,怀里的孩子因为被抓紧的缘故,感到不舒服,忍不住哇哇地哭了起来。   玉秀却仿佛没有听到孩子的哭泣声,依旧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   安宁眸子中涌起了淡淡的不忍,“你还是别这样对待孩子,我来抱吧。”   也不知道是她那句话触发到了玉秀,玉秀回过神,一脸戒备地看着她,手紧紧地抓着孩子,“你别想抢走我和少爷的孩子。”   安宁淡淡一笑,“你现在可别口口声声这是蔚邵卿的孩子,等下被打脸就不好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不用开门,安宁便知道,门口的肯定是蔚邵卿。   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正主来了,正好可以滴血认亲呢~”   安宁知道所谓的滴血认亲根本就不算数,她只是想用结果打击玉秀脆弱的心灵罢了,说不定还能从其中挖掘出所谓的真相呢。在苏岩离开后,玉秀却抱着孩子找上门来,说这背后没有人指使,安宁根本就不相信。   难不成真的是凝香?   只是她同凝香究竟有何仇恨,凝香要如此费尽心思要让她痛苦。倘若她与蔚邵卿之间的信任不够足,倘若她同许多女子一样听了这消息就相信了,那么到时候肯定会沉沦于痛苦的海洋之中。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直接走去打开门,蔚邵卿一见面便开口道:“我不曾和她发生过关系。”   他不仅否认了孩子是他的可能性,更坚决地表示了自己的清白。   安宁淡淡一笑,说道:“我知道。”   安宁的视线越过蔚邵卿,对着不远处流露出些许不安的玉容说道:“你去准备一杯清水。”   她顿了顿,还是亲自过去吩咐了一下玉容在清水中加上醋,这样即使蔚邵卿同那孩子的血型一样,也不会相容了。当然,等这事了解后,她肯定会告诉蔚邵卿的。   玉容虽然对她的要求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安宁看着她离开,转身回到屋内。   只见玉秀眼神发亮地看着蔚邵卿,说道:“少爷,这是我们的孩子。”   蔚邵卿冷淡道:“这是你和苏岩的孩子,勉强也算得上是蔚家的后裔。”   安宁忍不住噗嗤一笑,蔚邵卿这模样还真的挺像是负心汉的呢。   安宁走了过来,直接在玉秀面前,握住蔚邵卿的手,同他十指交握,“等下清水来了,便知道这是谁的孩子了。”   玉秀却半点都不见慌张,点点头,“我会让你看到事情所谓的真相了。”   看她这样子,安宁忍不住心生疑虑:这玉秀的神情不似作伪,她是真的发自内心认为这是她同蔚邵卿的孩子。难不成,真的是有人催眠了她?   安宁知道这世上拥有催眠能力的人不算多,她所知道的就有宏远大师,还有以前的苏兰。宏远大师自然是不可能同自己的弟子过不去的,可是苏兰已经死了……难不成凝香也有这样的本事吗?   她心中胡思乱想着,另一边,玉容也很快端了一碗清水过来了。   玉容看着玉秀的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失望,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昔日的好友成为了这幅样子。玉容将水送来后,很快就退下了,毕竟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不方便她看到。   蔚邵卿干脆利落地拿出匕首,往自己手指割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将一滴血滴在碗里。玉秀接过匕首,也在小婴儿娇嫩的手指上划了一下,挤出一滴血,小婴儿顿时哭了,哭声响亮,可见是个健康的孩子。   只是那滴血,却终究没有和蔚邵卿那滴融合在一起,泾渭分明,让人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玉秀被这一幕弄呆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碗里的水,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不是她和少爷的孩子?   现在的她已经是极度的震惊中,手更是直接松开了襁褓。   安宁发出一声惊呼,正要赶紧接住小孩子,蔚邵卿已经先她一步,将掉落的孩子抱在手中,只是他似乎不习惯抱婴儿,导致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小小的脸蛋一抽一抽的,别提多可怜了。   安宁从她手中接过孩子,白了蔚邵卿一眼,说道:“孩子不是这样抱的。你这样抱,他会不舒服的。”   她在沈家的时候经常抱沈从文,所以多少被科普了一些抱小孩的姿势。蔚邵卿看着她像模像样地抱着小婴儿,嘴里还哼着小曲调哄小孩,不由想象起日后安宁抱着他们两个孩子的画面。   他的神色不自觉温柔了起来。   当玉秀回过神的时候,所看到的便是这一家三口的和谐画面,这样的场景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感觉到头似乎有许多钉子在钻一样,疼得她几乎要看不清面前的画面,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的呻吟,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发髻被她给抓散了,甚至有一把的发丝被她直接给扯了下来。   蔚邵卿眉头皱起,一个纵身,站在安宁面前,似乎担心这种状态下的玉秀会不小心伤害到安宁。   安宁一手抱着小孩,另一只手伸出去戳了戳蔚邵卿的后背,“还是让人先带下玉秀吧。”   蔚邵卿点点头,神情多了几分的冷漠,“我再让人拷问一下,指使她过来的,到底是谁。”   对方这样处心积虑想要挑拨他和安宁之间的关系。   安宁听到蔚邵卿话语之中,再也半点的温度,知道玉秀是真的要遭殃了。以前的玉秀,偷偷跑来找安宁的行径已经磨损掉了他对她最后一点耐心和多年下来积攒的感情。今日的行为,更是直接触犯到了蔚邵卿的底线。   安宁也没有圣母到被伤害了还会一次次为她求情说话。她只是低下头,继续哄着怀里的婴儿。在她心中,这孩子的父亲估计就是苏岩了。   说起来,蔚家的基因还真的是很不错啊。   另一边,蔚邵卿也已经让人将玉秀给带了出去。   怀里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因为之前哭久了的缘故,还在一抽一抽的,安宁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粉嘟嘟的脸颊,不得不感慨,小婴儿的皮肤真的是好得让人嫉妒啊,这是那种长大以后用再多的护肤产品都弄不回来的美好触感。   蔚邵卿坐在她旁边,声音低沉,“在玉秀离开之前,她的确有过想下药的想法。”   他眼中浮现出讽刺的神情,“只是我怎么可能轻易中招,那杯茶也不曾碰过。之后我便让蔚甲他们亲自看管着她,直到将她压到庄子上。”在玉秀做出那样的事情,蔚邵卿没对她动手,已经是顾念玉秀过去好多年忠心耿耿的照顾的。   只是蔚邵卿也不曾想过,原本正常的女孩子,心思会越发拐了,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安宁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之后,玉秀在庄子上便失踪了是吗?当时带走她的应该就是苏岩。”她没有直接说自己从记忆中所看到的画面,但想来蔚邵卿应该可以猜出来。   蔚邵卿说道:“我不知道为何她会认为这是她同我的孩子。”眼神之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安宁说出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她一直希望这孩子是她和你的,自我催眠,催眠到后面,就相信这件事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有人催眠她……”   两者都具有一定的可能性。   安宁顿了顿,又将滴血认亲的猫腻同蔚邵卿说了一下,蔚邵卿有些惊讶,“原来如此……自古以来,人们皆信服滴血认亲的结果。”他心中还真涌现出一丝的后怕。倘若他的血恰好真的同小孩子一个血型,而且玉秀先提出滴血认亲,那么他恐怕不认也得认。幸亏安宁知道这些,也幸亏她先下手为强了。   安宁哼了一声,“我像是做事那么糊涂的吗?”   她的目光落在怀里的小孩子,也跟着头疼起来,“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蔚邵卿语气平静,“既然他是苏岩的孩子,也相当于蔚家的后裔,那么便直接将苏岩的身份,以及这孩子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好了,省得日后有人拿这孩子做文章。”   安宁笑了笑,“这样也好,按照这样来说,你也算是他的大伯吧。不过这孩子还是留给我家来照顾好了,你一个大男人,能照顾好他才奇怪呢。”   蔚邵卿点点头,语气多了几分的调侃,“有劳娘子了。”   安宁无语,这人真的是越来越喜欢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   她想起某件事,忽然笑了,“聪哥儿去找你的时候,肯定没好态度吧?”   蔚邵卿叹气道:“恐怕现在你家人对我有诸多的看法,还请娘子为我解释一番。”   安宁说道:“你同我亲自去解释更好。”   误会终究不能放太久,安宁抱着小孩,打算开一个家庭会议。   ……   就像是安宁所预料的那般,在会议开始之前,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瞪向蔚邵卿,蔚邵卿摸了摸鼻子,气定神闲地坐在安宁身边。反正他没做亏心事,一点都不心虚。   安宁将苏岩、蔚平(安宁后来在襁褓中最里面翻出了一个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蔚平,还标注上了这孩子的生辰。这孩子是在今年五月的时候生下的,从怀孕时间来看,那时候玉秀早就离开蔚府了,也算还了蔚邵卿清白)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还拿孩子的生辰做为证据,另外还有所谓的滴血认亲。周家人很快就接收了这个事实。   周李氏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之前看到蔚平后,可是直接怀疑上蔚邵卿了。   现在知道蔚平不是蔚邵卿的孩子,他们对这父亲早死的孩子就多了几分的怜惜,对于抚养蔚平也没有什么意见。上一代的孽不应该发泄在一个无辜的小孩子身上。所以安宁并没有说苏岩做出的那些事,就怕他们因此而对孩子有先入为主的意见。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苏岩那最后一枪可以瞄准他们,却选择拿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蔚邵卿则是向周李氏他们道谢,毕竟这位侄子现在可是要呆在周家的。   误会成功解除了,大家自然又是你好我好,其乐融融了。   蔚邵卿在成功解释后,便赶着要回家,至少得将苏岩以蔚岩的名字上族谱,还有蔚平。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搞定这件事比较好。   接下来的几天,蔚邵卿都在捣鼓这件事。   周家也十分配合地放出了风声,加上世人皆信服滴血认亲的结果,所以在安宁都做了保证的情况下,上上下下都很轻松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风声也逐渐流传了出去。   没几天后,京城里的人便知道,蔚邵卿将以前被那位公主赶出的那些庶子重新记载在族谱上。不过大多数因为都已经没有了音讯,所以后代那一栏都是一片的空白,也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蔚岩。   同时,大家也都得知了蔚平的存在。一开始还有好事人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说不定那蔚平是蔚邵卿在外面留下的私生子呢。   等知道蔚邵卿直接将这孩子丢给周家抚养,这才开始相信了这个说法。倘若不是十分确定周家会对这孩子视若己出,蔚邵卿哪里敢那么做。正常人都不会对私生子有好脸色,可是周家对这孩子却十分上心,上上下下都挺喜欢的样子,可见这孩子真的不是蔚邵卿的私生子。   再加上安宁将滴血认亲的结果往外面一宣传,原本还振振有词的人也没话说了。   等大家都接收了这身份,安宁和蔚邵卿这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这下子不用再担心日后有人在这方面做文章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大家见蔚邵卿将蔚平给认了下来,不少人便想着冒认一下,若是真能成为蔚家人,说不定还能沾光一下。   安宁看着找上门的自称是亲戚的歪瓜裂枣,只想呵呵了。就这种长相,也敢自称是蔚家的后代。   她直接鄙夷地看着这群人,说道:“自己回去照照镜子吧,蔚家后裔的长相至少是这种级别的,等你们就算想冒认,也换张好一点的脸好吗?”   没等这些人大呼小叫,她也懒得同他们多费唇舌,让护卫看着他们,别让他们离开。然后直接去衙门,将这些人以冒充权贵的身份,全都送进大牢里。   冒认权贵这罪名可不小,最后他们不仅被杖打了五十大板,一个个都被判处了流放。   其余心思涌动的人一看到这些人的下场,顿时收起了侥幸的心态,不敢轻举妄动。   安宁这一招杀鸡儆猴的效果那是杠杠的,很多人都消停了不少。   大家见周家和蔚家又恢复了原本的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瞧,大家又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比如梅若源的不育问题,这可比蔚邵卿多了族人要有趣多了。   安宁在最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肯定是蔚邵卿放出去的,转移一下风声。   别看蔚邵卿一直给人那种风光霁月翩翩君子的感觉,但其实内芯可腹黑了。   一开始流言还靠谱了点,只说梅若源日后子嗣艰难,经过一群人的口后,最后就成了梅若源不举了。导致梅若源出门的时候,总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看向他小弟弟的位置,挤眉弄眼的。   即使梅家再如何辟谣,大家也只肯相信他们相信的,依旧传得不亦乐乎。   梅若源身上的气息越发阴沉,基本都呆在家中不肯出去。   死贫道不死道友,安宁在欢乐地围观了一番后,便继续过自己悠哉的小日子了。   她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逗弄蔚平,不仅是她,周家上上下下也喜欢逗弄他。   蔚平同蔚邵卿也有三分的相似,导致安宁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总是会脑补一下小时候的蔚邵卿,就觉得更萌了。她现在的兴趣就是,给蔚平设计各种萌系的服装。   比如兔子装、熊猫装、老虎装……每一个打扮都能萌得人直留鼻血。   周慧在看到后,也笑着表示要给沈从文做几套这种衣服。   安宁不仅给蔚平穿,还将画面都给画了下来。   蔚邵卿偶然几次看到,神情有些无语。   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画作,那本画作中,他也是穿着各种新奇的服饰。   安宁哪里都好,就是这种奇怪的爱好让他有些纠结。今日的蔚侯爷也依旧陷入了沉思:日后若是安宁撒娇的话,他该不该配合呢?   ……   安宁可不知道蔚邵卿的心思,依旧兴致勃勃地给蔚平做各种衣服。   在她正设计着豹子服装的时候,蔚甲上门了。   在看到蔚甲的时候,安宁有些心虚,第一反应就是,蔚邵卿大概是对她这些天的做法看不下去了。   只是面上她却依旧一副淡定的样子,“什么事?”   蔚甲压低了嗓音,“我们从玉秀那边拷问出了一些结果,少爷让我来通知姑娘。”   安宁心中先是一松,又紧张起来。也不知道玉秀会吐露出什么内情。   她点点头,将画纸收起,然后跟着蔚甲匆匆来到蔚府。   蔚邵卿一直都习惯性在书房同安宁议事。   等安宁进书房后,蔚甲已经悄悄退下了。   蔚邵卿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的玉佩,他抬起头,对安宁略一颔首,“你来了。”   安宁走到他身旁,问道:“问出什么事了?主使者问出来了吗?”这才是最关键的。   蔚邵卿原本看见她而露出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神色严肃了几分,“蔚平,不是玉秀生下的孩子。”   安宁睁大眼睛,玉秀不是蔚平的娘?那他娘又是谁?   蔚邵卿解释道:“她被拷问后,便开始生病了,她是女孩子,不好让男子近身,最后我便让王嬷嬷去看她。王嬷嬷回来后告诉我,玉秀一看就是没生过孩子的。”   对于她们这样的嬷嬷来说,要看出一个姑娘是否是在室女,是否生育过,再简单不过了。   既然玉秀不曾生过孩子,那么蔚平就不可能是她的儿子了。   安宁沉默了一下,“即使如此,看相貌,也知道蔚平应该就是苏岩的孩子。”周家的人不曾见过蔚平,所以觉得他同蔚邵卿相像。其实蔚平像的是苏岩,不只是眼睛嘴巴,鼻子和耳朵也很像,像是一个鼻子刻出来的。倘若苏岩这时候生还,往蔚平面前一站,就不会有人有这个怀疑了。   蔚邵卿点点头,“蔚平和苏岩一样,背后都有个红色的圆痣。”   安宁眼神瞬间飘移了起来,蔚邵卿居然连苏岩背后都知道,若不是她不是腐女,简直要想歪了。   蔚邵卿见她神情古怪,关切问道:“怎么了?”   安宁讪讪一笑,转移话题,“没什么。”总不能告诉蔚邵卿,她刚刚在编排他和男人的不正当关系吧,想也知道肯定会被抽的。   她问道:“玉秀有说蔚平的亲生母亲是谁吗?”   蔚邵卿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在知道这件事后,直接疯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安宁沉默了下来,原本一个冷淡清秀的少女,却因为心中那点偏执,走到了这条末路,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她不会去可怜她,这从头到尾,都不曾有人逼迫过她。无论是她还是蔚邵卿,都给过玉秀选择的机会,只是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蔚邵卿继续解释:“不过在她疯了之前,我们也曾从她嘴里问出一些事情。让她带着孩子来到周家的,就是凝香。”   “果然是她。”安宁神情暗淡了下来,虽然心中有失望,但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缘故,倒也能够接受。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却还是为梦里那个哭泣着向她求救的少女耿耿于怀,那梦境也是一个谎言吗?   她抬头看向蔚邵卿,“凝香不是你的人吗?你也能够让她脱出掌控。”   蔚邵卿淡淡道:“那时候我初到宣州,正需要一些势力,也需要情报来源。凝香被抛弃后,便入了蔚池的眼,后来基本都是蔚池掌管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你直接把锅推蔚池身上,也太无耻了吧。”   蔚邵卿气定神闲道:“这是事实。”   他停顿了一下,“等蔚池回来,定要让他好好反省一把。”   安宁看在过去的交情上,为蔚池说了几句好话,“玉秀如今这样,恐怕和凝香脱离不了关系。从苏岩临死之言来看,凝香的确不简单,这不能怪蔚池。我之前同凝香认识了那么长时间,不也被蒙蔽了吗?”   话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带上了淡淡的惆怅。那时候的凝香对她也带着面具吗?   “是蔚池的错,是他管教不严,不关你的事。”蔚邵卿简直就是见色忘友的典范。   安宁原本心中的那点小惆怅也因为他的举动而消失殆尽,忍不住扑哧一笑,“是是是,我永远英明神武。”   蔚邵卿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一直是最好的。”   安宁感到耳边发热,好好的谈正事,一会儿却拐成了谈情说爱,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那点不自觉涌起的害羞情绪,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自然,“严肃点,在说正事呢。”   蔚邵卿悠然自得道:“我觉得这就是正事。”   安宁嘴角抽了抽,“你确定你没有突然转换到另一个人格去?”   蔚邵卿略一沉吟,说道:“从我到现在都还没动手动脚来看,肯定是没有。”   安宁发现自己之前让蔚邵卿正视内心恐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严重怀疑蔚邵卿以后说不定会占完便宜后,推到另一个自己身上。这种事情,现在的他肯定做得出来的。   或许是看到了她内心的想法,蔚邵卿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笑声带着几分的喑哑,在空气中微微震动着,有种暧昧的氛围。   安宁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只好把话题给撤回来,她继续问道:“玉秀有说凝香在哪里吗?”   蔚邵卿说道:“她只说凝香也在京城之中。只是我却怎么都找不到。”   以蔚邵卿的身份和势力,要在京城中找一个其实并不难,特别是一个柔弱没有武功的女孩子。只是却依旧半点这方面的消息都没有。出乎蔚邵卿的意料,凝香将自己给藏得很好。   安宁抿了抿唇,说道:“我试试用我的法子能不能找到凝香。”她之前曾经梦见过凝香,说不定有机会沿着这条线索找过去。   安宁不曾隐瞒过她精神力上的实力,加上她曾经用这一招对付过苏岩,蔚邵卿更是清楚。他的眉头皱起,说道:“还是不用了,这对你的身体会不会有害?”安宁那时候使用这一招的痛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安宁因为他的关心而心中一暖,说道:“不会的,只是看能不能在梦里找到她,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的。”   “梦里?”蔚邵卿问道,“你能进入她梦境之中?”   安宁点点头,将自己的能力大概说了一下。   蔚邵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么我的梦境,也能进入吗?”   安宁心咯噔一下,蔚邵卿不会是知道她在梦里捅他一刀的事情了吧,虽然是捅另一个人。但是在蔚邵卿说两个都是他以后,安宁总觉得有些心虚,说话也少了几分底气,“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   蔚邵卿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若是真的如此,我倒是愿意安宁能够夜夜进入我梦中。”   他停顿了一下,轻飘飘补充了一句,“即使捅我一刀,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安宁:“……”。   一看到那略带邪气的笑容,安宁便确定了,现在的蔚邵卿绝对是另一个。   她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什么时候转变的?不是说好得见血吗?”   蔚邵卿有些委屈,“明明同样是我,安宁就那么不愿意见到我吗?并不仅仅只有血,能让我转变过来。若是触及到关键词,也是有可能的。”   安宁十分诚恳说道:“那你可以告诉我关键词吗?”她好避开地雷啊。   蔚邵卿十分好说话地点点头,“可以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必须得亲一下。   安宁感到心好累,没法和这个满脑筋都是黄色废料的人格沟通了。   ……   在应付完这个相当不好对付的蔚邵卿后,回到家中的安宁可谓是心力交瘁,恨不得马上在床上休息一下。   只是没等她将心动化作行动,桂圆急匆匆过来了,“姑娘,云乐来了。”   云乐?   安宁怔了怔,心思被这个许久不见的名字给触动了一下。当年她在凝香阁中所认识的三个人,绿苑不堪受辱而自尽,凝香和云乐不知所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凝香现在在躲在京城哪个角落中,不时准备给他们来一下狠的。   至于云乐,是彻底没消息了,只是没想到云乐却突然出现了。   安宁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对桂圆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云乐。”   说不定,她还能够从云乐身上得知关于凝香的一些消息呢。   ------题外话------   啦啦啦,喵喵开新文啦,只是新文先占坑,等这篇完结后,开始日更。大家也看到了文章已经要收尾啦~打完BOSS就可以回老家结婚啦。推荐一下新文,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哦   名字是:花开富贵之农家贵女   死于丧尸之下的杜云夕一遭穿越,成为了被秀才未婚夫抛弃而自尽的杜家三娘。   爹死,母失踪,还背负着克亲的名声。   前有奶奶虎视眈眈盯着嫁妆,后有前未婚夫惦记着娶她当小妾,日子实在不好过。   幸好上天待她不薄,穿越的时候,那一身怪力与植物异能一起带了过来。   扔扔石子,一头野猪轰然倒下。   动动手指,灵芝苗瞬间长成百年灵芝。   养养花草,黑色牡丹名震天下。   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只差一个貌美老公热炕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子曰不走,敲晕带走!   ☆、第三十一章 穿越的真相(重要!),大礼   再次见到云乐的时候,安宁差点要认不出她来。安宁印象之中的云乐,同绿苑一样,都是活泼爱笑的女孩子。云乐的相貌清秀,笑起来的时候很甜,她也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平时最喜欢安宁店铺里的那些胭脂水粉。就算是省吃俭用,也要存钱买这些。   只是现在爱漂亮的云乐面目全毁,特别是左边半张脸,有着大面积的火烧过的伤痕,再无往日的娇俏,眼神也满是愁苦。   这真的是云乐吗?   一时之间,安宁竟不敢认她。   云乐见到安宁,也怔了怔,随即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脸,苦笑:“果然,这个样子的我,谁也认不出来吧。”   她的声音比起以前也来了个大变样,像是含着沙子一样,十分粗糙,落在耳中,让人分外的不舒服。   安宁心中涌现出一丝的心疼,她猜到,云乐恐怕不止是脸毁了,恐怕连同喉咙也在当时一起被毁了吧。   她走到云乐面前,说道:“云乐,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云乐抽泣着说道:“我那时候根本就不敢出现在人前,我害怕会被她杀死。”   她?   安宁握住云乐的手,云乐的手上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显然在这几年之中,她吃了很多的苦头。   “她……指的是凝香吗?”   云乐的眼中涌现出了惊恐,情绪也变得不稳定起来,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害怕和仇恨,“那不是凝香姐姐,那是一个恶鬼!她害死了绿苑姐姐,还想要害死我。”   云乐的眼睛充满了眼泪,字字句句都带着血泪,“绿苑姐姐就是被她给害死的。若不是她偷偷将那商人引进绿苑姐姐的房间,绿苑姐姐如何会出事!她是个恶鬼!她不是我的凝香小姐!”   她沙哑的声音十分凄厉,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一样,让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跟着起来了。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将激动的云乐抱在怀里,像是母亲哄着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好了,没事了,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你不会有事的。”   虽然她很想知道凝香的事情,但现在还是云乐比较重要,至少得让云乐的情绪平静下来。   令人揪心的哭泣声在屋内响起,一声一声的,像是要发泄出之前所遭遇的痛苦一样。安宁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湿润了。   等发泄了一部分的情绪后,云乐才抬起那张毁容了的脸,笑容比哭还要难看,“那位害死绿苑姐姐,还想害死我的一定不是凝香小姐。她的身体已经被恶鬼给占领了。”   她抽抽噎噎说道:“绿苑姐姐当时发现了这点,还偷偷告诉我,凝香姐姐变了一个人,喜欢的,和讨厌的,都和过去天差地别。凝香姐姐以前口味淡,从不爱吃鱼。被恶鬼占身后,反而爱吃了起来。她还同我商量,要拿自己积攒的银子,去请有道行的大师,来驱除占领了凝香小姐身体的恶鬼。谁知道,没几天后,绿苑姐姐就被害死了。”   “那恶鬼还放了一把火,想将我也一起害死。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她手摸着自己脸上那些火烧后的疤痕,声音凄苦,“我怕被她找到,这几年一直躲躲藏藏,甚至不敢来找你。”   安宁则是努力分析云乐这信息量很大的一番话。倘若现在的凝香,不是先前的凝香,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难怪凝香会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恶鬼吗……安宁脸色沉了下来,对她拥有这么大的仇恨,处心积虑对付她的,恐怕只有苏兰了。没想到当时那炸药居然没有炸死苏兰。苏兰还因此附身在她朋友的身上,为非作歹。   安宁的脑海中响起了凝香的哭泣声,那是她所认识的凝香在向她求救吧,她得用什么法子才能将苏兰赶出凝香的身体?   安宁压下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然后又安抚了云乐一番。或许是因为之前受过那些罪的缘故,云乐的性子变得胆怯很多,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吓到她,安宁只好让云乐熟悉的桂圆照顾一下她。   她见云乐似乎因为容貌受损的缘故,总是低着头,或者带着纱巾。   安宁略一沉吟,回想着云乐原来的样子,开始做起了面具,尽量将面具的样子往云乐原本娇俏的模样靠拢。等她废了好些天,终于成功做了两三个。做出来的面具,大概同云乐原本有九成的相像。想要做到百分百相似,安宁实在没办法,这已经是极限了。   做好面具后,她直接拿着两个面具去找云乐。   云乐正在屋内念道德经来着,周李氏见云乐实在可怜,便给她推荐了自己的最爱,说是能够让人的痛苦减缓。   安宁觉得吧,这效果实在有限。云乐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将恶鬼苏兰驱除凝香的身体,为绿苑和她报仇。   看到安宁进来,云乐放下了道德经。她当时在凝香身边的时候,凝香也有教她认字。   安宁将门关上,笑着看向她,“我给你送了一份礼物,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她将面具放到云乐手上,云乐颤抖着手,接过面具,戴在脸上。她因为手抖的缘故,好几次都没戴好。安宁没有帮忙,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等戴上了面具后,云乐眼眶红了起来,“有镜子吗?”   “去我房间看看如何?”   云乐因为毁容的缘故,房间里连铜镜都不想见到,就怕在上面看到自己面目可憎的脸,直到戴上面具,她才涌起了难得的勇气。她的脸毁得太严重了,所以安宁就算用那种祛疤的药膏也只能稍微好转一点,效果根本不大。   她能够想出来的方法就是戴上这面具了。   云乐点点头,窝在屋子许多天的她总算愿意出门了。当在安宁那连毛孔都可以照出的玻璃镜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容,云乐终于忍不住哭了。   哭完以后又笑了。   她不住地拉着安宁的手,说道:“谢谢你。”   安宁说道:“不过这东西整天戴着也不好,你睡觉的时候还是要摘下。”   云乐点点头,眼中也重新出现了光芒,手不住地摸着脸上足以以假乱真的面具,“放心吧,我知道的。能够在白天带着这个,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安宁见她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欢欣,也跟着为她高兴起来,只可惜云乐的脸连在她眼中神通广大的卫先生都没有办法,毕竟毁得太厉害了,由此可见当初那火势多凶猛。云乐能够从中逃离出来,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在拥有了这个面具后,云乐总算开怀了不少。虽然安宁愿意一直收留着她,但云乐本人反而不太愿意一直接受安宁的照顾。毕竟安宁给她的恩德太多了,她根本没办法回报。   安宁想了想,向她推荐了一个去处——陆凤萱的那庄子。庄子上现在的精神面貌可谓是焕然一新,云乐若是能够过去哪里,说不定在耳濡目染之下,也会自信许多,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即使是摘下面具,也能有勇气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前。   她之前之所以花费了那么久时间才来找安宁求救,一方面是为了躲避苏兰,另一方面则是不敢以这样的面目出现,直到后面觉得实在没有办法,才出现在安宁面前。   云乐听闻庄子里的人都自力更生,有许多以前受苦的姑娘住在那里,相互依靠着,用自己的劳作赚钱,顿时十分向往。   安宁很快就将云乐送了过去,陆凤萱巴不得能够收留更多可怜的女孩子,一口气应了下来。   安宁也在前些天,将云乐所说的那些信息都告诉了蔚邵卿。只是这些信息最多只能帮忙确定凝香被苏兰附身,对于找到她的下落还是没有什么帮助。   按照蔚邵卿的说法,凝香能够藏得那么严实,恐怕是呆在了权贵家中。京城里的官员权贵那么多,蔚邵卿可没办法每一家都深入去调查,人手也不够啊,而且若是被发现,风险也挺大的,所以搜索的情况一时之间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安宁在知道凝香就是苏兰后,也尝试着进入对方的梦境。毫无意外的,她失败了。   苏兰即使因为夺舍的缘故,精神力变弱,但是她对精神力的运用本事可是在安宁之上,至少护住自己不被寻到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这些天的安宁,为了苏兰,又将以前的锻炼功课捡了起来,就算见不到苏兰,也得努力见到远在南夏的慕清玄,问清楚苏兰对她的敌意再说。   只是在这项技能上不太熟练的安宁又一次碰壁了。   她看着一身红衣的蔚邵卿,脸色都有些不好了,“怎么还是你?”她绝对不相信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明明现在日日夜夜都想着快点见到慕清玄的!   想到这里,她简直要泪流满面啊,她已经好几天都不小心进入了蔚邵卿的梦境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所做的事情不会作用于肉体之上,蔚邵卿简直变本加厉了起来。在现实中,他好歹还会顾忌一下,最多就是亲一下。一到了梦里,不仅亲亲抱抱,还带啃的,好几次,安宁差点以为她要被就地给办了。   至于红衣的蔚邵卿……虽然是许多天以来才再次见面,但安宁觉得这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反而眼神更加露骨,看着她的神情仿佛要将她连皮带骨啃进去一样。   蔚邵卿有些委屈,“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若是他第一次撒娇的话,安宁还会吃这套。但是在被用这种法子占去无数便宜以后,她已经锻炼出了一副的铁石心肠,硬邦邦说道:“不想。”   蔚邵卿神情越发幽怨了,“果然你说喜欢我的全部都是骗人的,对另一个我,你就不会这个态度了吧。”   “不,应该说现在的你们两个我都不想见。”快滚出她的梦境,让她好好见一见慕清玄啦。不知道她每次入梦后都挺消耗精神力的,需要几天后才能再重新入梦吗?   蔚邵卿眼睛微微眯了眯,“所以你有其他想见的人?”   安宁也不否认,“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询问。”   “慕清玄。”不是疑问,而是十分肯定的答案。   安宁点点头,她不想隐瞒蔚邵卿,无论是哪一个他。   蔚邵卿叹了口气,红衣状态的他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一点,占有欲和吃醋的情绪也是表现得坦坦荡荡的,“我能够陪你一起去吗?”   安宁嘴角抽了抽,真当她入个梦境还可以拖家带口了,她忍不住讽刺说道:“需不需要我带上玉容,然后四个人一起打麻将?”   她顿了顿,说道:“你就那么不放心我吗?”   慕清玄喜欢她,她是清楚的。但是安宁也已经十分明显地向慕清玄表示出她喜欢的是蔚邵卿,也没有要接受他感情的意思。   蔚邵卿说道:“不是不放心你,我只是不放心他。”   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和情敌单独相处,他哪里放心的下。红衣状态的蔚邵卿想来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来推测情敌,倘若是他的话,那必须不能放过的。   他看着安宁,在没有真正拥她之前,他总是会忍不住怀抱着那些患得患失的心情。   蔚邵卿忍不住闭起了眼睛,或许这也是他这个人格出现的原因之一吧,不仅仅只是因为走火入魔。   忽然之间,他却陷入了一个温柔的拥抱。明明梦境之中,不应该有嗅觉触觉的,可是蔚邵卿却觉得他似乎可以闻到她身上如兰花一样淡淡的香气和柔软的触感。他睁开眼,却看见安宁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   “真是个笨蛋。”轻轻的嗔怪听起来都像是撒娇,语气在下一刻多了几分的坚定,“不用担心。我这个人一向怕麻烦,谈恋爱,对我来说也是个麻烦的事情。所以一旦确定了对象,我也懒得再换了。”   在蔚邵卿耳中,这却是他这辈子所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只可惜这话只在梦境之中啊。   他这样想道。   安宁踮起脚跟,在他脸颊上落下轻轻的吻,“现在,不用再担心了吧。”   蔚邵卿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他就这样从安宁的梦境之中离开了。   安宁微微一笑,只是继续寻找着慕清玄。   她的运气不错,在告白蔚邵卿后,却出乎意料的,十分顺利就进入到了慕清玄的梦境之中。   梦境中的慕清玄一身青衫,眉目清朗完美,那种超越了性别的美感迎面扑来。   安宁怔了怔,说道:“好久不见,表哥。”   她知道慕清玄最喜欢她喊他表哥,或许是因为有求于人的缘故,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对方喜欢的称呼。   慕清玄微微一笑,随意坐在草地上,“坐。”   安宁直接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开门见山说道:“苏兰还没死。”   慕清玄眉头皱了起来,“苏兰的旧部已经被我清理得差不多了,她居然还没死?”   安宁将事情的经过同他大概说了一下,她现在明白苏兰为何迟迟没有什么动静了。毕竟她能动用的人手都被慕清玄斩草除根,在知道这点后,她心中也的确是松了口气。   她问道:“苏兰为何如何仇恨我?”   慕清玄静静地看着她,“苏兰曾经有一个女儿苏月儿,同你年岁相当,只是她最终作为了仪式的祭品而牺牲。”   安宁睁大眼睛,敏感地察觉到慕清玄要说出一些她所不了解的真相,“什么仪式?”   慕清玄说道:“三千小世界,总有一些是小世界比我们这个世界要先进许多的。我们的先祖,付出了不少的代价,成功找寻到一个世界。那世界,有可以在天上飞的器物,有比汗血宝马还要快的车子,还有各种仿佛神仙一样才拥有的东西,甚至还有一颗就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炸药。”   安宁听着慕清玄这些描述,心越来越沉,这些不就是现代吗?慕清玄他们竟然是知道二十一世纪的存在!   她的穿越,果然不是什么偶然事情吗?   “先祖们终于摸索出了穿越的法子,只是能够承受这种穿越两个小千世界力量的,必须是精神力十分出众的人。从一出生,你便注定是那个人。”   安宁嘴巴越发的苦涩起来,她隐隐感觉后面的话语不会是她想知道的内容。   “几个祭司,牺牲了月儿,将你送到了那世界,准备等你学习够那世界的知识,便再重新回来。”   安宁瞳孔睁大,她居然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她是被他们送到现代,然后再送回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复国吗?也难怪苏兰会如此恨她,毕竟她的女儿也算得上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作为祭品牺牲。   “我没有这个记忆。”   慕清玄说道:“仪式出了些错误……所以你回来的时候,也没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安宁这才明白了两次穿越的缘由。   她抿了抿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虽然她的真实身份是南夏的圣女,可是或许是因为没有那段记忆的缘故,她对于南夏的归属感始终不如生活了好多年的大周。   对于这一切,就像是看电影一样,对于内容了若指掌,但无法真实地体验那种心情。   她明白了真相,并且接受了它,仅此而已。   “复国……”慕清玄的语气忽的染上了几缕的嘲讽,“前朝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而灭国的,他们一心想要寻找着那个世界,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导致国家虚弱,最后王朝破灭。当时的先祖,甚至不惜使用禁法,将那世界的蔚显召唤过来,将希望寄托在蔚显身上,祈祷能够利用他的本事来使得国家重新变得强大起来。”   !   即使是一堆的感叹号,也无法完全描绘出安宁此时的震惊心情。名满天下的昌义候蔚显,居然是被他们召唤过来的?   慕清玄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只可惜命运弄人,昌义候蔚显却同大周的开国皇帝成为结义兄弟,并且一心一意地辅佐着他,使用他的那些能力,帮他建立朝代,让大周变得富强起来。即使当时的公主试图用爱情绑定他,委身在他身边当妾室,他也不曾想过背叛那凌皇。”   安宁觉得这群先祖也太可怜了点,付出一切所召唤的人,偏偏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慕清玄继续说道:“苏兰之所以那么恨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对蔚显的迁怒吧。”   安宁嘴巴张得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等等,这关她什么事啊?要迁怒,不是应该迁怒到蔚邵卿这位正宗的蔚家人身上吗?怎么反而迁怒到她头上了,她同苏兰见面的时候,她还不是蔚邵卿的未婚妻呢。她感觉自己真的是比窦娥还冤枉。   “你也同样选择站在大周那边。”慕清玄的语气平静,不带任何责怪的意思,却让安宁心中涌现出了说不出的愧疚。   从这点来看,她似乎是有点对不起南夏。这样看来的话,她和蔚显是一样的啊,本该帮助他们,却都选择了大周。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苏兰才会对她抱着咬牙切齿的恨,加上她的女儿还因为这件事而牺牲了。   安宁想起了梦境之中的苏兰,她将当时还是年幼的她给推入水中。或许在她眼中,只要她死了,她的女儿就不用牺牲了吧。   只是安宁本人又何其无辜,无论是穿越到二十一世纪,还是穿越到周安宁身上,这一切都并非她所愿。穿越之前的南夏圣女,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孩,甚至无法反抗。   慕清玄和苏嬷嬷之所以会对她抱着如此大的愧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深深为这件事自责,为他们无法阻止这件事。穿越……单单从仪式的失败便知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魂飞魄散。   慕清玄语气有着压抑不住的痛苦,“那时候的我,终究没能保护好你。”   安宁并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那阵法的中间,只是她依旧可以确定一件事。   她轻声说道:“即使我没有那时候的记忆,我也可以确定,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不曾怪过你。”   从见面的时候,除开一开始慕清玄不顾她的意愿,想要带她走,除此之外,慕清玄一直对她很好。   只是即使他对她再好,安宁终究无法收下这份感情。   她的心情只是有些混乱,她这样到底算是大周人,还是南夏人?   慕清玄听到她轻声却坚定的话语,神情微微一怔,旋即,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如同漫天的星辰在这一秒绽放出灼人的光芒。   他原本就长得好,这一笑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有些人的眉毛是足以超越性别的屏障,就比如慕清玄。也幸亏他现在可是南夏王,所以才没有人敢觊觎他的美色。   安宁看着他,没再说什么。应该说,在问完了那些该知道的事情后,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慕清玄眸光温和,“至少,给我一个拥抱吧,在离开之前。”   安宁怔了怔,唇角微微扬起,她慢慢走了过去,然后轻轻抱了一下慕清玄,这拥抱很轻很轻,像是从天上飘落的羽毛一样,几乎没有重量。   她正要松开手,慕清玄却加紧了这个拥抱。   安宁下意识想要挣脱,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那段记忆,想起年幼的慕清玄温柔地为她画着外面的景色,用画笔将安宁从未见过的真实世界在她面前铺陈开来。   想到那一闪而过的记忆,她的心便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拥抱大概持续了一分钟,慕清玄终究还是放开了。   等他终于放开安宁后,身影也变得透明起来。   安宁心中知道,梦中的这场相遇就这样结束了。   她缓慢闭上眼睛,再次回到了现实当中。   进入他人的梦境是一件十分消耗精神力和体力的事情,安宁从梦中醒来,额头上全都是汗。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若是去年的话,这时候应该飘起了雪花。不过即使今年还没下雪,气温已经降了不少,白天往外面一站,冷风往脖子中一钻,便能让人直打哆嗦。   安宁成为县主以后,每年能够拿到的银丝碳份额又多了不少,加上她娘也能分到一些,两人的碳加起来,周家的人还是用的够的。   蔚平作为未满周岁的小婴儿,一不小心就可能会着凉,所以他的屋子也是重点照顾的地方。   虽然现在的她很疲倦,可是却没有半点的睡意。   安宁拿出枕头旁的手绢,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同慕清玄谈话的内容在她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   在她心中,最离谱的便是那群将王朝给弄垮了的先祖,在即将灭国的时候,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等发现失败后,还想使用美人计。只是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蔚显。   在蔚显身上失败以后,他们也不曾学乖,又将目光投在了一出生便具有强大的精神力天赋,有穿越资格的安宁身上。因为他们的妄念,她甚至在五岁之前都不为人知,只能呆在小小的屋子内,人生中第一次外出便是为了仪式。   仪式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安宁成功穿越二十一世纪,甚至在后来成功穿越回这个世界。失败的是,她不仅没有记忆,而且直接穿到了在那一时刻身亡的周安宁身上,继承她的身份,承担她的人生。   她唯一庆幸的是,大周和南夏还能保有许多年的和平,她不必因为两国之间的斗争而彷徨纠结。   安宁怔了怔,这是否也是慕清玄选择和大周和解的理由之一?   想到这里,她心里某个角落酸酸的。   她将用鸭绒做的保暖被子往上扯了扯。   忽的,她似乎心有所感,转头看向了窗外。   安宁从床上下来,地上甚至还铺着厚厚的毛毯子,即使光脚踩在上面也不觉得冷。   她像是被蛊惑一样,打开了窗子,漆黑的夜空如同一块巨大的纯净没有杂质的黑曜石,上面零零散散地点缀着几颗的星辰。   洁白的雪花以一种极其优雅而缓慢的姿态从高空中飘落了下来,那飘落的样子,即使是最好的画家也无法准确描绘出那种如同诗歌一样的美感。   安宁呆呆地看着这场初雪,等到脸因为寒风而已经半冻僵了后,才回过神。   她重新关上窗子,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才转身重新爬上床。都已经来京城那么久了,别每次看到雪都像是第一次看到的土包子啊!安宁在心中这样暗骂自己,然后重新因为温暖的被窝而泛起了睡意。   ……   安宁即将迎来了在京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周家今年并不打算回到开原县。原因有几个,其一,他们还得监督着两个酒楼的建造。为了能早点完成,这群工匠甚至过年只能休息三天。不过作为补偿,在这段时间内,周家给他们的工钱是原本的三倍。并且表示自愿原则。因为工钱多的缘故,导致全部的人都决定留了下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三月份的时候,周聪和周金宝要参加会试,即使他们两个只是走个过场,积累一下经验,周家还是十分上心。若是回乡过年的话,来回就要浪费一个月的时间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留在京城中,多复习一下。   基于同样的理由,沈以行和周慧今年也不回去。不同于周金宝和周聪,沈以行明年开春的会试可是十分认真的,打算拿个好名次。   出乎安宁的意料,沈以南这次倒是不下场,打算三年以后再尝试。沈家的人都说他们家的小少爷有着大志向,打算三年后拿一个好名次呢。以沈以南的文章水平,今年若是下场的话,肯定会有名次,但是因为他年纪太小的缘故,保不齐会被考官们压一压。还不如再努力个三年,到时候若是能够进前十的话,名次也更好看一些。   安宁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沈以南很有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哥哥沈以行考虑。两人一起下场,若是都中进士也就罢了,倘若沈以南中了,比他年纪大好几岁的沈以行却没中,或者名次比他低,那么就有点尴尬了。   如此看来,沈以南今次不下场,虽然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周慧也偷偷同安宁说,沈以行现在正努力中呢。   安宁不由失笑,心中也祈祷着沈以行能够一次中举。他三年之前的名次还是不错的。   越靠近年关的时候,就越是繁忙,安宁每一年这个时间都得好好整理她那些产业,算各种账本什么的。她计算了一下,今年各项的加起来大概也有十五万两的银子。   手中存银不少,安宁给底下人的分红也十分大方。   周李氏到年底的时候,手中的收益加起来大概有三万两银子,然后又一头钻进了库房之中,准备着给各家的年礼。安宁看到她给翁家和平阳伯谢家的礼物尤其丰厚,也就是比沈家少三成而已。但是沈家可是周家正经的姻亲呢。   安宁问过周李氏,“婚事要确定下来了吗?”这些天她忙着处理那些账本,虽然平时王翠翠可以帮忙,但年终的时候肯定是得安宁自己看过一遍的。   周李氏含笑点点头,“托了叶老夫人的福,我将他们几人的八字送去了三清观,请里面的老神仙帮忙相看了一把。”她笑眯眯说道,“老神仙可是说了,金宝和朱家姑娘男金女水,夫妻坐高堂,钱财积聚喜洋洋,子女两个生端正,个个聪明学文章呢。”   “聪哥儿和翁家姑娘则是男火女土,高官禄位眼前风,两人合来无克害,子女聪明永富贵呢。”   安宁明白了,也就是说两人的八字都十分相合,是再美满不过的姻缘了。   周李氏说道:“等年后咱们就要同翁家和朱家交换庚帖了。”   安宁有些惆怅,之前的小屁孩一眨眼也要成亲了。   周李氏说道:“我已经把咱们家附近的两个宅子都买了。”   “咦?”安宁惊讶地看着她,她娘厉害啊,不声不响就买了宅子。   周李氏说道:“之前那太子不是被废了吗?咱们这一条街啊,基本都住是住在官员,其中就有几家是被连累了,被贬被抄的都有。我看他们有些打算变卖家产家宅回乡,从中挑选了两个距离咱们家进的三进宅子。”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京城的房子就是贵啊,咱们家就算是城里,三进宅子都只要几百两银子。京城这里倒好,一个三进宅子就要了我快六千两,若不是看在距离咱们家近,走路都不用一刻钟,我才不买呢。”   安宁不由笑道:“娘,咱们这里这条街所住的都是达官贵族,宅子自然是贵了点,若是在京城其他的地方,四千两就可以买到了。”   说到底就是她们家这边方位好。   看来那两个房子距离周家比蔚家更近些呢。   周李氏笑道:“那两个宅子正好相邻,聪哥儿和金宝原本就关系好,日后还可以做邻居呢。”   安宁点点头。虽然就算金宝他们成亲了,周家也塞得下,可是若是等金宝等人日后子孙满堂,那么就有点挤了。加上这个地方的房子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不是旁人不像周李氏有那么多闲钱,可以一口气拿出一两万两银子,再拖几天,就被别人买走了。   安宁笑道:“恰好那师父也同我说了,再过些时日那些家具就可以做好大部分,到时候也能送几样新的过去给他们,就当做是我这个姑姑给他们的乔迁贺礼吧。”她那些家具全部做好的话,肯定是得一年。不过安宁十八岁才出嫁,有的是时间,所以特地让赵师傅的先做了家里的家具。   安宁说的也就是玩笑话,她这两个侄子肯定不可能马上就搬过去,要搬也是得成亲之前再说。   周李氏笑着点头,她打算到时候也将宅子的事情告诉两家人。对于翁家和谢家来说,自家的姑娘能够关上门过着小日子,上头还没有长辈治辖,日子不要太悠哉。   在十二月二十二号后,赵师傅便让安宁他们搬了做好的那些家具回来。   安宁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一千两银子画的十分值得。   周家原本的一些酸枝木的家具都被淘换成了更上档次的黄花梨木。说起来,酸枝木已经是十分好的木材了,只是终究还是比不过黄花梨木,这一排排的家具,摆放在那边,那种气质顿时就出来了。   周李氏可舍不得将这些酸枝木家具丢了,酸枝木也是好木材!她直接将这些家具一部分收进库房之中,另一部分则是放在买来的那两个宅子中。   周慧出嫁的时候,周家虽然有钱,但没有现在那么有钱,周慧的待遇比起后面几个孩子是不如的,所以安宁和周李氏才一直想要弥补她。   她原本就给周慧做了一套的家具,然后让人直接送去了沈家,沈家的下人都啧啧称奇,沈家的老宅,所用的也不全是黄花梨木,倒是又彰显了一把周慧在娘家所受到的看重。   加上周家现在越发有钱有势,沈家那些下人在面对周慧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不敢因为她年纪轻而小瞧她。   ……   十二月二十五号的时候,蔚邵卿也送了安宁一份的大礼物。   在蔚邵卿请安宁过去之前,安宁其实心中是有些不情愿的,毕竟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中,外出实在是一件痛苦到了极点的事情。   京城现在的道路已经铺满了厚厚的雪,不少雪还结冰了,导致马车在行驶的时候,都放慢了不少,生怕一不小心就打滑了。   安宁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过去了,她知道蔚邵卿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   在见到那一箱子的东西后,她只想尖叫,也瞬间明白了为何蔚邵卿不亲自去周家的原因。   一个大大的箱子中,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着一个个枪支,枪支的样子同安宁以前看过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她抬头看向蔚邵卿,蔚邵卿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何,安宁分明从他笑容之中看出了一丝小小的得意。   ------题外话------   哈哈哈,大家要不要猜猜还有多少章完结【找打!   ☆、第三十三章 状元楼,山雨欲来风满楼   虽然蔚邵卿现在在她面前越来越表露出了自己的另一面,但这种少年得意洋洋的神情,她还是鲜少看到的。   特别是这种“求表扬”的表情,意外的萌啊。   安宁想笑,又连忙止住了自己脸上的笑意,严肃地看着他,“你当时枪支走火,不会就是因为要研究这个吧?”   蔚邵卿见安宁脸色越来越不好,连忙解释,“放心吧,我后来把子弹都拆掉了。”   安宁的表情依旧严肃,“也就是在拆了之前,你还是冒着枪支走火的危险吧,明明可以交给别人的……”话说到后面,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安宁知道她的想法是自私的,相比较而言,她宁愿别人有危险,也不愿意她所爱的这个男人受到伤害。   蔚邵卿的眸光温柔,唇角勾了勾,“你放心吧,当时先祖也是将这手枪的图纸给画了下来的,我那时候只是没注意,所以才不小心走火了。虽然有图纸,只是这两百年来,却不曾做成功过,直到前段时间拿回了这原件。”   他从箱子中拿了一把,在手中把玩着,看得安宁心扑通扑通跳,瞪了他一眼,“你真当这是玉佩啊。”   蔚邵卿微微一笑,“无事,里面没有装子弹。”   安宁看着这一箱的手枪,有些头疼,“你这是打算谋反吗?还偷偷造枪支。”   蔚邵卿气定神闲说道:“放心吧,陛下是知道这些的。你等下将这一箱带走,给你们府上的护卫都装配上吧,也算是增添了一层的保障。”   他的话虽然轻描淡写的,但安宁分明从中嗅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她歪着头看蔚邵卿,“有哪个皇子坐不住要造反了?”   蔚邵卿眸光转过一丝的冷光,低声道:“过段时间,京城可能会变天,我到时候可能得进宫护驾。”   安宁点点头,“那你子弹可得多给我一些。”不仅是子弹,被蔚邵卿这么一说,安宁心中生起了一丝的危机感,虽然手枪这东西很好用,但倘若对方人多的话,终究还是有危险。她果然应该多制作一些之前所制造出来的那种炸弹。   蔚邵卿轻轻抚摸着她手背,像是要给她一种无声的安抚,“对方的主要火力应该还是在皇宫中,不过也得以防对方想用你来威胁我。”   安宁轻轻哼了一声,“倘若他们敢将我当软柿子捏,我便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神枪手。”   蔚邵卿见她眉眼之间俱是满满的自信,脸上的笑意加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安宁的脸,入手之处的美好触感让他舍不得停下。   安宁有点黑线地望着他不规矩的手,忍不住伸手拍掉,“严肃点!”   她刚刚可是在思索着各种的生化武器呢。她想起她似乎在书上看过南夏有一种叫做马勃的,类似大南瓜一样的植物。那植物在成熟以后,包皮破裂,只要用手指轻轻一弹,就可以冒出黑色的浓烟,能够呛得人涕泪横流。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要让安宁制作出催泪瓦斯难度太大了,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技能点。   还不如使用这种植物来替代呢。   因为心里想着这件事,安宁想快点回去让笑儿去寻找这种作物。   当然这一箱的手枪也是得带回去的。   蔚邵卿又让人准备了另外几箱的绫罗绸缎和一些古玩珍品来混肴耳目。他对此还十分振振有词,“这是给我侄子的生活费。”   安宁嘴角抽了抽,蔚邵卿借着蔚平的名义,三天两头送东西,送得周李氏都忍不住说他这是打算将整个家当搬过来吗。   安宁将她娘的话语同蔚邵卿说了说,蔚邵卿微微一笑,“即使都搬过去,你迟早也是要带回来的,我还是赚了。”   他言外之意就是,最后作为嫁妆,还是会回到蔚家。   安宁脸一红,忍不住捶了他一记。   然后让人将这些东西搬回去,其中单单子弹就装了两个箱子。安宁觉得,她到时候也得让二号他们帮她训练一下人手啊。空有手枪,而没有能够使用的人,到时候也是要抓瞎的。   不过现在周家明面上的护卫加起来也有二十人,加上七号背地里训练的那些人手,应该也有五十多个人。这些人倘若人手一支手枪,武装起来的话,再加上催泪弹,就算对方来一只千人队伍,安宁也是不怕的!   不过安宁也不认为对方会大费周章到拿一千人对付她,撑死就一两百人,这点人数上门,简直是给她送菜来虐的。   安宁让蔚海和九号两人开始了所谓的枪支训练,为此还特地贡献出自己的在郊外的一个庄子。蔚景和九号每隔五天便会拉十个人过去做特训。   她并不知道蔚邵卿所说的变天会是什么时候,只能努力增加自己这一方的本事。   另一边,笑儿也开始寻找起了所谓马勃。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安宁这些动作都是暗地里进行的,也就是玉容和桂圆知道而已,她们也是知道轻重的人,就连最粗枝大叶的桂圆,面上都不曾流露出半分。   与此同时,新年也到来了。   这是周家第一次在京城中所度过的新年。京城的新年十分热闹,除夕夜晚,爆竹声不绝于耳,幸好周家的房屋隔音做得还算不错,才没导致还没满周岁的蔚平无法入睡。   在新年的第一天,周李氏便笑眯眯地给家中的两个孩子送上了一份大礼——那三进宅子的地契书。   周聪和周金宝在收到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新年礼也贵过头了吧。   周聪将地契推到周李氏面前,说道:“奶奶就这么快想赶我们走啊。”   周李氏摇摇头,“傻孩子,你们日后总是要成亲生子的,这宅子奶奶可是刻意挑选了离咱们家里近的。日后你若是不时常上门陪我吃饭,我可就要收回了。”   她这话说的也就是玩笑罢了,都过继过去的地契,哪里还能收回。   安宁笑眯眯说道:“这是你们两考中举人的礼物呢。你们就收下吧。”   周李氏点点头,“你姑姑和堂姐那边我也是给了她的。所以你们也不必觉得不公平。”   在拿到年尾的三万银子分红后,周李氏立刻给闺女买了一个田庄,送给安宁。虽然女儿的钱本来就比她多,但是也不代表她会忽视女儿,就连出嫁了的周慧她也给了。   周聪和周金宝听闻安宁和周慧也有,这才收下。   对于两个孩子能够考上举人,安宁也是有奖励的。她直接很大手笔的一人给了他们五百亩的田地。原本她就说好两人中举的话就一人送他们两百亩,只是今年所赚的银钱比去年还要更多,安宁便大方了一回。   周聪和周金宝一天之内又是收到宅子,又是多了五百亩田,两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安宁笑眯眯道:“倘若你们两个能够考中进士的话,姑姑到时候就再送你们一人一千亩。”   两人皆唬了一跳,虽然聪哥儿知道安宁有钱,但具体多有钱并不清楚,看安宁一口气就表示送一千亩田地,还真的被这豪气给震惊了。   周李氏笑道:“你姑姑比我有钱着呢。”全家中最会赚钱的就是安宁。   她想到那即将建成的酒楼,心中也是一片的火热。按照安宁的说法,那酒楼将来一个月最少也能有三四千两的进账。想到美好的前景,她眼睛忍不住笑得眯了起来。   ……   安宁在京城之中比在开原县还要更加忙碌。毕竟现在宣州她身份最大,不需要太过主动同别人来往,她除了最初认识的那些朋友还会走动一下,其他人都交给她娘了。   可是在京城中就不一样了,周家现在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小伙伴也有不少,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开了那会所桃花源而认识的,这些朋友,她一个个走动下来,简直要累死了。   和她这种懒到骨子里的人不同,周李氏即使累,心中也是快活的。在她心中,这说明了周家的人脉越来越广,累在身体,喜在心中。   安宁就不同了,在跟着她娘到处走动了十天后,就忍不住趴在家里不肯出去了。   当然,她的理由也十分充足,她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可不能受累。   周李氏有些无语地看着女儿红润的脸颊——这也叫虚弱吗?   在这一年半中,因为那颗巨大的绿珠,因为各种珍贵药材的调理,安宁的解毒工程有了巨大的进展。过年时候正好闲逛到京城的路神医看在两人过去交情不错的份上,帮安宁看了看身体,然后说道:“在吃个一年的解毒丹就好了,然后调理三年就可以了。你运气真是不错啊,这么好的绿珠也能被你遇到。我苦心寻找了那么多年,偏偏一颗都找不到!”   安宁这丫头则是有两颗,而且她现在所佩戴的那一颗品质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种,简直就是绿珠之中的王者。若不是如此,安宁哪里能够那么快就调理好身子。   想到这里,路神医就更加郁闷了。   安宁疑惑道:“为何还得再调养三年?之前没有现在这颗绿珠的时候,不是也只需要解毒三年,调养两三年吗?”现在有了这颗大的,不是应该更快吗?   路神医此时正处于十分郁闷的状态之中,一不留神,就说出了真话,“谁说的?你原先那身体,即使拿那绿珠,最少也得到二十二岁才能调理好呢,只是蔚邵卿那小子当时担心你会因此难受,所以和我串了口供。他倒是个痴情种子,还打算若是日后你生不出孩子的话,就推到他头上呢。”   路神医直接将蔚邵卿的底细给卖得一干二净了,还十分认真地对她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这颗,原先的那颗送给我研究一下如何?”   安宁因为他刚刚不小心吐露的真相而震惊了一回。她的脑袋有些混乱,她一直都知道蔚邵卿爱她,却不曾想过到这个程度。   她鼻子一酸,眼睛泛起了水雾,整个心在感到酸涩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甜蜜涌现。或许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不糟糕,所以她在听到这迟来的消息后,才能够如此镇定。毕竟按照路神医现在的说法,她差不多十九岁的时候就能调理好了。   “安宁丫头啊,看在咱们的交情份上,你那颗小一点的绿珠就借给我吧,说不定我能因此开发出一些有着相似效果的药呢。”   路神医的声音将她从那种感动的氛围之中唤回。   安宁回过神,直接说道:“那绿珠我已经给我娘了。”她这个年纪正需要好好调理身体。   路神医说道:“我可以给你娘开许多调养的方子,你那绿珠借给我如何?”他对于那种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直充满兴趣,“我再另外给你一些好药如何?”   安宁闻言,有些心动,只是依旧讨价还价,“再加上五颗的解毒丹。”路神医那解毒丹可是好东西,倘若她当初身边还能多一颗,就不会拖到后面那地步了。   路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这两年废了好大力气,也就弄出五颗,你好意思全要走!”   安宁觉得这似乎是有点不太厚道,咳嗽了一声,说道:“那就四颗好了。”   两人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后,最后路神医得给安宁留下十个不外传的调养方子,一张解毒的,六瓶适合不同伤的上好膏药以及三颗的解毒丹。双方都勉强表示满意。   安宁将其中一颗解毒丹倒了出来,单独装在一个小瓶子中,然后让人送去了蔚邵卿。有这东西在他身边,她也能够稍微放心一点。   ……   在一月底的时候,两家的酒楼经过了几个月的辛劳,总算成功建成了。   周李氏和安宁都亲自过去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群工匠和木匠的确是废了大力气,将安宁想象中所需要的酒楼都给建了出来,而且还十分结实。看在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周李氏按照原来所说的,给了他们五成额外的分红。   安宁又另外送给他们每人二十斤的大米、两斤的肥肉、十斤的油和两斤的白糖,也算是犒赏他们过年期间依旧坚守岗位的尽职。   这些工匠们不仅拿到了丰厚的报酬,还有如此丰厚的年礼,一个个乐得眉开眼笑,表示安宁他们若是还有需要,可以找他们。他们一定会推开别人家的,率先接周家的单子。   安宁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酒楼建好了以后,安宁和周李氏又开始把视线就准备好的家具摆设全都弄了进去。   等做好这一切以后,已经是二月五号了,京城之中已经开始有各地的举人赶了过来,准备参加三月的会试。   安宁和周李氏选了一个良道吉日,便开始热热闹闹地开张了。酒楼的名字十分大俗大雅,就叫做状元楼。   开张后的第一天,她直接做了至少五百份的,还有几十张的宣传报,贴得大街小巷都是,务必要让大家都知道状元楼的存在。   发传单和贴大字报的法子虽然简单,但是效果却十分的好,加上周家也算是京城中的名人,没几天时间,大家便都知道,新开张的状元楼正在做亏本生意,居然要免费招待那些举人。   还有人打赌,安宁这酒楼能支撑多少天。   安宁觉得他们才傻。   即使他们的房间免费给那些举人,除了给举人特供的菜肴,其他的例如话梅猪蹄等招牌菜卖得可不便宜。   给举人特供的一共有五种,一个是及第粥,及第粥是用猪瘦肉丸、猪肝片和猪粉肠所做的一种州,一份只收三文钱的成本钱。还有用糯米、枣子所做的状元饭。五种特供的饭菜全都是象征性地收三文钱的成本价格。每一样皆物美价廉,绝对能够让家境贫寒的举人吃好睡好。   不得不承认,安宁他们这些条件实在太具有吸引力,等到二月中旬的时候,两家酒楼都已经塞满了上京赶考的举人。周家的名声也因此一下子响亮了起来。   这一群举人门聚在一起,品诗论画,更是让他们的状元楼多了几分文雅之气。有不少人见这酒楼中住满了举人,更是上门来点几样小菜,还能沾染一下这些才子们的才气。   再加上周家特有的那些美味佳肴,像是烤鸭、百花鸡、百花酿鸭掌、蜜汁叉烧、椰奶糕宫爆猴头菇、神仙老鸭煲等……皆是别家未曾见过的菜肴。至于她所心心念念的菠萝饭,则得等到菠萝成熟的时候了。   去年的时候,安宁便已经开了五亩的田地,专门种植那些从南夏运植过来的菠萝树。   状元楼中几乎每一样菜肴都十分新奇,即使没有举人这层光芒,依旧吸引了不少人上门。   到了二月底的时候,一到饭点时候,门口长长排起了长队伍。对于那些举人来说,他们则完全可以在自己的房间内吃着便宜又美味的特供状元饭,底下生意再红火,他们也依旧可以准时准点地吃到饭菜,丝毫没有影响。   这让他们对周家的印象更好了。   真正让状元楼名身大振的还是殿试成绩出来后。   等四月殿试成绩出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宁他们运气好,今科的状元还真的是住在酒楼中一个叫做张勋的男子。张勋的家境不算好,他念书的银子还是全家卖了田地供他的,或许是因为见过民间疾苦的缘故,他的文章比起其他人,更加脚踏实地,从民生入手,这反而投了凌青恒的喜好。   最后殿试上被他直接一举夺魁,要知道,在会试的时候,张勋的成绩只是排名第十。   这下子,状元楼可谓是名副其实的状元楼了。除了张勋以外,两家酒楼一共住的一百多个举子,一共有二十个成为进士。有五个进了一甲。   安宁听闻这些消息后,忍不住笑了,真是运气都在他们周家身上啊,有了张勋,状元楼可谓是火了。   其他的酒楼顿时捶胸顿足,早知道他们也应该学习周家的!   沈以行这次会试也成功成为了二甲进士,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翰林院编修,可谓是喜事一桩。至于聪哥儿和金宝,很正常地落选了,毕竟他们的文章要中进士还是欠缺了点火候。   再过三年那就不一定了。安宁并不在意,他们两个年级还小呢。她这两个侄子看上去也没有受到什么打击。   那些中了进士的举人,为了感念周家的帮助,他们将自己平日的四书五经送给了周家。这些书籍中,最珍贵的可是他们的批注,要知道这群人本身并非达官贵族,他们能够中举都是真凭实料的本事,他们平日的文章、见解都弥足珍贵,这些可都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在他们中了进士后,也有不少人想要买这些东西,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将这些书籍送给了周家。   安宁还让两个侄子亲自去谢过他们,还可以拉一拉关系。之后她将这些书籍整理成册,放在了书房之中。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个让安宁十分哭笑不得的小插曲。在状元楼提供的专供饭菜中,张勋最爱的便是那状元饭,香甜可口。等他真的被钦点为状元后,这件事也流传了出去,导致不少人上门都指定要吃这状元饭。还有人觉得张勋便是吃多了状元饭,所以才能成为状元的。   安宁不得不将这五种饭菜也列在了菜单中,供食客们点餐。不过卖给他们自然不可能那么便宜了,一份状元饭直接卖二十文钱。   等到了五月份,周李氏一结账,发现这三个月下来,扣除掉成本后,两家酒楼,一家赚了一万两,另外一家赚了九千两银子。   周李氏对女儿总算是服气了,只用了三个月,便已经将成本给收了回来。   在五月底的时候,周慧也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女儿,一子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子。   安宁本来就最喜欢女孩子,在她侄孙女出生后,直接送了一整套的金头面,比起沈从文出生的时候,更加大方。这位小姑娘五官肖像周慧,让安宁看了就十分喜欢。   周慧看着姑姑送来的至少价值千两的头饰,哭笑不得,说道:“姑姑,你也太偏心了,从文出生的时候,你可没这么欢喜。”   安宁振振有词,“女孩子多好啊,又会撒娇又可以装扮得漂漂亮亮的。”   不过周慧见自己女儿受欢迎,心中还是十分欢喜的。   沈以行也十分喜欢自己的女儿,甚至还超过了儿子,每日回来总是要亲自抱一抱。   周李氏看在眼中,对这位孙女婿越发满意了。   这一切的生活平静又温馨,仿佛会一直就这样持续下去。   安宁自从蔚邵卿送了手枪以后,就一直在等,结果半年过去了,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种另一只靴子迟迟不肯落下的现状让她的心情有点郁闷。现状的她巴不得对方赶紧起事,快点解决掉呢。也好过这样一直防备着。   她只好将怒气化作行动,制作出更多的催泪炸弹。早在三个月前,笑儿便已经成功找到了马勃,并且搬运了不少回来,其中虽然只存活了四成,不过叶足够安宁做许多的炸弹。   这些催泪炸弹全都放在了地下的仓库之中,堆得满满的。每次看到这如山一样的炸弹,安宁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这些加起来,就算拿来放倒一万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安宁原本还想做那种杀伤力十分强大的炸药,但考虑到这东西实在太危险,一不小心整个周家就要陪葬,她只好十分惋惜地歇了这个想法,安慰自己,那些催泪炸弹就够用了。   她依旧呆在家中,静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   三皇子府邸。   程冷燕依旧在庄子上悠哉地过着日子,完全没有要回来的迹象。现在三皇子的管家权便落在了后来居上的湘宁身上。整个府的人都知道,这湘宁侧妃所说的话语,比所有管事加起来都有用。三皇子对她可谓是宠爱到了极点。   只是之前湘宁的身体被爆出下了绝育药,后来查出是后院那些侧妃下手的。   凌文泽面对着美人明明难过到了极点还不得不忍着悲痛安慰他的模样,一气之下,直接将所有的侧妃皆赶出了府邸。   这事一出,大家更是清楚湘宁在他心中的地位,对待她皆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放肆。   凌文泽更是私下向湘宁保证,倘若他登基为皇,一定会让湘宁当皇后,到时候再抱养一个孩子养在她膝下。   正是因为湘宁如今在三皇子府的地位,当有人表示是湘宁的旧人,找上门的时候,门卫根本不敢刁难,直接将她给请了过去。   来寻找湘宁的不是别人,而是许久没出现的李三妞。   李三妞看着锦衣玉带的湘宁,说道:“你现在过得倒是不错。”   湘宁微微一笑,笑容透着妩媚与一丝的疯狂。她将李三妞带到屋内,说道:“你怎么来找我了?”   李三妞垂下眸子,淡淡说道:“我想找你合作。我想要回我的孩子。”   湘宁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的孩子现在在周家呢,你打算要回他吗?他在周家,可比在你身边幸福。”   李三妞淡淡说道:“苏岩生前,一直想要取代蔚邵卿的身份,这既然是他的心愿,我便会为他达成。”   湘宁认真看着她,“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啊。既然如此,我们两个便是一路人。只要周安宁死了,以蔚邵卿的性子,他恐怕不会再续娶别人,蔚平作为蔚家唯一的后裔,自然而然就会成为了未来的侯爷。”   她眸光涌现出淡淡的讽刺,像是在讽刺着蔚邵卿所谓的深情厚谊。   李三妞问道:“我该做什么?”   湘宁露出了一个美艳绝伦的笑容,“要杀死周安宁很简单,你只需要弄到她的头发和献血就可以。”   李三妞怔了怔,“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否会愿意再相信我,毕竟我曾经害过她,将她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湘宁眸光微闪,“这不是很简单吗?你只需要告诉她,你是蔚平的生母。蔚平在她手中,她自然就会相信你不会伤害她了。我比你更了解她骨子中的软弱,总是那样轻信别人。这是很好的利用点,不是吗?”   李三妞垂下头,像是在思考着这个提议,“我得等多久?”   湘宁闻言,便知道她已经动了心,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说道:“不用半年即可。”   李三妞伸出自己的手,“合作愉快。”   湘宁同样握住她的手,“合作愉快。”   和李三妞达成协议后,湘宁让李三妞从后门悄悄地出去。现在的她全身心都沉浸在那种愉悦的情绪之中,只要周安宁的死,她的脚步都不自觉情况了几分。   凌文泽身边的內侍急急忙忙跑到她身边,“侧妃娘娘,殿下看起来又有些不好了。”   湘宁嘴角勾了勾,“我马上过去。”   然后直接走到凌文泽的屋子中。   里面,凌文泽满头的大汗,全身颤抖着。   湘宁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凌文泽连忙抢了过去,打开纸包,急急忙忙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往嘴里倒了倒,然后神情恍惚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最美好的幻觉一样,不自觉露出了沉醉欣喜的表情。   湘宁在旁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凌文泽自己回复过来后,她才又恢复了原本温柔的表情,拿出手绢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殿下刚刚是看到了什么?”   凌文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我看到我登上皇位了。”   那种感觉实在会上瘾。   湘宁温柔笑道:“在半年后,不必吃这药,殿下就可以真正登基了。”   凌文泽看着那纸,说道:“这药是好东西啊,品尝过他后,我才知道何为醉生梦死的美好滋味。只可惜这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吃一次。”   湘宁说道:“这东西对于贫苦百姓来说,自然是拿不到的好东西。但对于殿下却是随手可得。”   凌文泽点点头,又问她刚刚去见谁了。   湘宁言笑晏晏地将刚刚李三妞的事情同他说了说,“有她在,等发动政变的时候,我们便可以用周安宁威胁蔚邵卿,我倒是想看看,在凌青恒和自己的未婚妻之间,他会选择谁?”   凌文泽脑海中浮现出安宁的模样,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周家的姑娘,可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啊。”   湘宁装作吃醋的样子,“殿下既然对她有意,等事成后,奴家就将她收进殿下的后宫如何?也让殿下能够一亲芳泽,省得心里念个不停。”   凌文泽连忙安抚起了怀里的美人,“任凭她是再国色天香的人物,在我心中终究比不过你的。”   话语之中,却没有反对收进后宫这个提议。   湘宁娇笑着依偎到他怀中。低着头的她,眼中是一片的漠然和厌恶。   等成功杀死周安宁,将大周搅得一片混乱之后,这个蠢货也就不必生存在这世上了。若不是她的人手都被慕清玄给剿灭得一干二净的,她又何必亲自前来勾引凌文泽呢?   也幸亏她所用的并非自己的身体,否则她一定会恶心到吐了。   ……   安宁看着面前平静的李三妞,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一年多以后,李三妞居然会上门来,而且还表示她是蔚平的生母。   所以蔚平真的是她和苏岩的孩子?   安宁看着她,问道:“你还真不怕我直接杀了你啊。”她嘴里这样说,话语之中却没有所谓的杀意。   李三妞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不,你不会这么做的。”   她面前的女子,即使经历过背叛,即使走过诸多的风风雨雨,却依旧保留着底线,依旧保留着内心深处的善良。这是她与她,最大的差别。不像是他,身心早就困于黑暗之中。   只是身处深渊之中,她却也会向往着这样一道的阳光。   “所以你打算带走蔚平吗?”安宁问道。或许是因为李三妞曾经给她带过一块玉佩,救了她的缘故,她对她倒是没有很大的怨气。李三妞终究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他留在你这里,留在蔚家是最好的。”她顿了顿,直接说道:“你可知道,凝香已经化名为湘宁,成为了三皇子最宠爱的妾室,为他出谋划策。她对玉秀下了催眠,导致玉秀始终认为蔚平是她和蔚邵卿的孩子。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她从我身边夺走。”   安宁和蔚邵卿之前就已经猜测过好几次凝香的下落,却不曾想到,居然就藏身在凌文泽府中,而且还是以侧妃的身份。凝香,其实就是苏兰。   苏兰的真正年纪,至少也有三十多了,她为了杀死她,还真的是不惜一切代价啊。   “你告诉我这些,打算做什么?”安宁开门见山问道,她实在不想再去绕弯子了。   李三妞说道:“凝香,让我千方百计取得你的信任,拿到你的头发和献血。最后等到政变的时候,用你来威胁蔚邵卿。”   安宁沉默了下来,思考着这信息量有点大的一句话。李三妞轻而易举地将苏兰的计划告诉她,这是打算要做双面间谍吗?   “你为什么选择了我这边?”   李三妞扬起了嘴角,“她终究不了解一个母亲的心。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平安一世即可。”   正因为不了解,所以她才会真的信了她那番要让蔚平成为未来侯爷的话。   “她和你之间,我终究更相信你。”   凝香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她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说不定连她那可怜的孩子都会受到牵连。但是和安宁就不一样了,安宁心软又善良,自己若是帮了她这一回,日后就不怕她不照看蔚平长大。   至于她自己……李三妞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的苦笑。以凝香的性子,等事成以后,只怕不会留她下来。她现在能够做的,便是利用这短短的时间内,好好地陪伴着蔚平,即使他长大后根本不会记得这一段时光。   这也会成为她人生之中,最美好最温暖的记忆。   她当初给他取名蔚平,也只是盼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罢了。   以安宁的聪慧,她不难听出李三妞话语之中的决意。   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放心。”   只需要三个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三妞低声道:“对你,我一直很放心。”   ……   因为担心周李氏对李三妞的存在会有点看法,安宁特地让李三妞带上面具后,以奶娘的身份,照顾着蔚平。   对周李氏,她也只说这是蔚邵卿找来的身份清白的奶娘,周李氏也没有多问。   有李三妞这个双重间谍在,安宁总算不必像之前一样,绷着神经,而是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时间如流水一般,不紧不慢地流淌了过去,一晃眼,已经到了十月了。   今年的凌青恒,依旧没有要办寿宴的意思。   在十月八号的时候,李三妞告诉安宁,再过两天,凌文泽等人就要开始行动了。支持凌文泽的,还有那位一直在皇陵之中的四皇子凌文允。他已经受够了守皇陵的日子,所以才会跟着凌文泽铤而走险。   安宁在知道后,直接让人送信给周慧和李艳。   然后两家人都以做客的名义住在了蔚府之中。这两家的护卫都不算特别多,防普通的强盗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若是对上几百人甚至上千的话,恐怕很有可能会被对方抓去,拿来威胁安宁。   为了以防万一,安宁只好将两家人都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至于玲珑等好友,她并不需要太担心,这些人家,单单护卫都有几百人,而且安宁还将消息送给了蔚邵卿,想来他们肯定是会做好准备的。   在十月九号,万寿节的前夕。   安宁一家呆在屋内,在前些天的时候,周家便已经囤积好了足够吃上一个月的粮食。一个时辰前,在李三妞离开以后,她更是直接下达了命令,门窗紧闭,无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许开门。   在夜色降临以后,整个京城安静了不少。   忽的,马蹄声响起,划破了这一片的宁静。   安宁心中一紧:来了!   ☆、大结局 尘埃落定,大婚   从马蹄声听来,至少也有几十匹的马,哒哒哒的整齐声响,一听就知道是属于军队的。   蔚海直接在房檐上,手里还拿着一个望远镜,然后对院子中的他们说道:“对方大概有两百人左右,咦,果然朝着咱们家这个方向过来了。”   两百人啊……安宁只觉得有些好笑。两百人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呢。   蔚邵卿出发前往皇宫之前,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未婚妻一家,又拨了蔚府至少五十个人过来,而且这五十个人每个都是会使手枪的人,加上安宁自己这里也有五十多人,单单护卫,周家就有一百多人了,还不包括其他的下人。   周慧等人则是都聚在客厅之中,大家都在一起的话,也就不用将护卫给分散开来保护,即使有贼人偷偷潜入周家,也不怕会有人因此受伤。   周贝贝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安宁,“姑姑,我们今晚为什么不睡啊?”平时这个时间,一般都是她上床休息的时间呢。   安宁微微一笑,揉了揉贝贝的头发,“贝贝啊,今晚会很热闹哦。外头会有不少人放爆竹呢。”   周贝贝听了,一点都不怕,还拍手笑道:“姑姑,贝贝也要放爆竹!”   安宁汗颜,看不出她这侄女骨子里还是个女汉子啊。她连忙说道:“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了,再来放吧。”   周贝贝闻言,立刻长长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样子,“那还得再过两年呢。”   她长得粉嘟嘟的,头发上绑着两个十分可爱的丸子头,偏偏做出了大人的模样,再配合上她搞笑的话语,一下子就逗笑了所有人。   大家纷纷哄她,“两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其实,就算两年过去了,周贝贝也才七岁,还是个小萝莉呢。   周贝贝用力地眨眼,眨了好几下,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然后委屈地望着大家,“骗人,两年根本没过去。”   大家怔了怔,旋即便爆发出一阵的大笑。原本萦绕在其中的一丝紧张就这样慢慢消失了。就在这时候,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然后是一声的惨叫。   虽然正堂距离大门有一段距离,但因为那惨叫声太凄厉,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安宁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俊不禁道:“对方,大概是把手给敲疼了吧。”   她嘴角翘了翘。在李三妞这个给力的双重间谍送来消息后,安宁他们就把前后两个大门都给拆了下来,换成了大理石所做的那种,十分的坚固。而且安宁这个内心焉坏的,还特地将门给漆成了木门的颜色,在白天的时候,都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更别提这种光线昏暗的晚上了。   拳头往这石门上一砸,别提多酥爽了!听那惨叫声就知道。   安宁对周李氏说道:“我过去看看。”   周李氏原本也跟着偷笑,一听女儿要过去,顿时就急了,“你过去什么,和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安宁笑道:“娘,不会有事的。你看,外头有那么多人保护着我呢,他们哪里会让我出事呢。再说了,在他们都在战斗的时候,我哪里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周李氏说道:“那我和你一起过去。”   安宁也急了,“这怎么可以!你过去的话,我还得跟着担心你不小心受伤呢。”她顿了顿,说道:“你忘记了,之前慕清玄也送了我一件天蚕丝的,那东西可是刀枪不入,我身上正穿着那衣服呢,所以才不怕。”   周李氏闻言,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的确有道理,她真的过去的话,恐怕就是给女儿添乱的。   想到女儿身上穿的天蚕丝,她才稍微放下了点心中的大石头,点点头,勉强算是同意了。   见她松口,安宁才抿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她没敢告诉她娘,她那件衣服早就已经送去给蔚邵卿了,毕竟蔚邵卿可是战斗在第一线,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受伤,他更需要那东西。   只要蔚海他们别太没用,安宁根本就不会有受伤的危险。   她直接走到院子中,越靠近大门,就越听到门外墙外的喧闹声。   院子中现在堆满了安宁事先让人堆好的催泪炸弹。当她走过来后,蔚海已经蹲在上头,将身子隐在角落的阴暗之处,让人瞧不见。   门外传来了一道的喊话:“周县主在里面吗?”   看来对方因为推不开门,又在门上吃了亏,所以从动手改成动口了。   安宁有些后悔之前没在门上涂抹一些痒痒粉,让他们吃个大亏。   笑儿冷笑一声,艺高人胆大的她一个纵身,跳上了墙角,手里把玩着一只手枪,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只大约有两百人的队伍,这群人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铠甲,手里拿着大刀,身上散发着一股职业军人才有的味道,领头的是庸林,正是凌文泽手下的一个将领。   “你们是哪里来的强盗,居然敢冒充军人过来,真是好大胆子。”   笑儿的出现让他们唬了一跳,不过见笑儿模样俏丽又无害,庸林心中已经先低看了几分,嘴里却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强盗,末将庸林,今天听说有江洋大盗闯入了贵府,这江洋大盗杀人如麻,为了贵府阖家安康,还是让我们进去好好搜检一番吧。”   安宁在里头,听外头这庸林在那边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只想冷笑。   笑儿直接骂道:“哪有什么汪洋大盗,我看你们这群人才是最大的强盗。想要绑架我们姑娘去威胁侯爷就直说,明明是一群意图谋反的小人,还装得跟什么似的。”   庸林声音阴冷,“既然贵府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笑儿笑道:“我先送你一子弹再说。”   然后抬起手枪,对准庸林的脑袋,扣下扳机,只听到一声响声,子弹就直接穿透了庸林的脑袋,庸林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就已经倒下了身子。   其他人不由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出来。庸林作为他们这只队伍的头头,就这样轻而易举被解决了。   笑儿冲着他们笑了笑,“砰砰砰……”   每一道声音,便收割了一条的人命,比放箭效率高多了。   等打完一发后,她才从墙上下来,对着安宁拍了拍手,说道:“都是一群没用的,大家尽管上。”   安宁点点头。其他的护卫一手一个催泪炸弹,一手一个手枪,踩着梯子上去,然后将手中的催泪炸弹先丢了出去。   外头那只队伍死了将领,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攻。群龙无首的人直接起了内讧。   有的觉得刚刚那妖女使用的东西太邪了,显然周家不是软柿子,他们还是撤退的好。刚刚连庸林都死得无声无息的,中箭或者挨刀或许还有活的机会,若是被她手中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打中,那可就没命了。   还有的不认为周家有那么多那鬼东西,没见只有那妖女出现吗?保不齐就是想用这个吓退他们。倘若他们两百人都能被这么简单吓退,传出去日后也没什么脸面了。人们只会说他们被一个小姑娘吓得屁滚尿流的。   在他们还在争论之中,周家的护卫,已经趴在墙头上,一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催泪炸弹给砸了出去。   得了,他们也都别争论了,还是乖乖留下被他们收割人头吧。   这些被安宁加工过的马勃丢到地上,顿时炸裂开来,里面的孢子散出出来,冒出了一股刺鼻的黑烟,直接让这群人眼睛睁不开,涕泪横流,一个个哭爹喊娘的。   护卫们丢完马勃,拿起手枪,开始收割起了人头。   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从外头的喧闹和惨叫声可以看出战果斐然。   安宁被那高高的城墙围着,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心中那叫一个惋惜。没能一睹这些人的下场,太可惜了。她听着那枪声,也手痒了,只是蔚海他们显然不可能让安宁爬上梯子去试试。   “姑姑,我们也要来帮忙。”周聪和周金宝两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偷溜了出来,两人的眼中都散发着光芒,显然这种杀敌活动对于她们这样的少年具有很大的诱惑力。   安宁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你们确定你们是来帮忙而不是拖后腿的吗?一边玩去。”没看就连她这个神枪手都没法上场吗?   周聪和周金宝看着那些护卫嘻嘻哈哈又动作潇洒地瞄准,心中羡慕得一塌糊涂,“姑姑,你就让我们也试试吧。”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他们肯定没有摸枪的机会了。   蔚海看两人急的要命,也为他们说话,“让他们打五枪好了。反正外面那些人刀枪和弩箭都已经掉地上了,也没多大危险。你看他们几个还边打枪边聊天呢。”   安宁知道蔚海平时虽然嘻嘻哈哈的,但做事还是挺靠谱的,这才点头,严肃着脸对两侄子说道:“等用完子弹就下来吧。”   一个手枪里,一般也就是装十个子弹。   周聪和周金宝欢呼一声,就连平时要沉稳很多的周金宝也是一脸的喜悦,两人挑选了一个墙头,就爬着梯子上去了。   安宁看着他们趴在那边,感觉这群人像是在打地鼠一样。心中羡慕的一塌糊涂,她也想上场啊!   只是和一群男人爬墙头的画面太美,为了自己的形象考虑,她只能忍了。   “收工!”不知道过了多久,蔚海一声令下,大家都从墙头上下来了。   今日这简直就是压倒性地屠杀,周家这里仗着武器的便利,连一个伤亡的都没有。周金宝和周聪也是一脸兴奋。   周聪手舞足蹈的,“我打中了七个呢!”   周金宝有些丧气,“我才五个。”   周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多练练,以后就准多了。”   安宁在旁边听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说道:“你们两个还想有下次啊!”她原本以为这两孩子第一次杀人,好歹也会有害怕的情绪,结果现在两人都只顾着兴奋去了。   两人忍不住都瑟缩了一下脖子。   蔚海蔚景走到安宁面前,问道:“外面那些尸体要收拾一下吗?”   安宁眉头皱起,“算了,就放在那边吧,也算是留个警告。”   两百具尸体躺外面,一看就知道周家是硬茬子,她就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招惹他们周家。   而且枪支和马勃这两样东西都是在凌青恒面前过了明路的,堂堂正正拿出来使用,到时候他们也不怕有人说嘴。   事实证明,这些尸体的威慑力的确很好,原本有一个小队见前来挟持周家的队伍迟迟没有回来,便想要过来打探一下动静。   等他们看到这一地的尸体,一个个觉得背后冒气了冷气,吓得赶紧转头回去。再大的功劳,那也得有命享才是啊。连带着安宁这一条街的人都沾了光,没什么人去敲他们的门,损失减到了最轻。   ……   三皇子府中。   三皇子已经领兵前往皇宫之中,临走之前,凌文泽让留在府中的其他人听自己的爱妾湘宁差遣。   湘宁听着来人战战兢兢地报道着周家的出师不利,脸色阴沉,几乎要扭曲成了一团,再无原本的温柔妩媚。   这士兵是那两百多号人之中,唯一逃出来的人。他原本胆子就不算大,在庸林死后就已经缩到了队伍的最后方。等前面的人被单方面屠杀后,他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直接跑得飞快。   他的速度也拯救了他,让他成为唯一成功逃离出来的人。他用惊恐的语气描述着在一个时辰之中,他们队伍所遭遇到的人间惨剧。   湘宁……不,应该说是苏兰尖锐的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她死死咬着嘴唇。   她一听,就知道周安宁那边居然有大批的手枪!她心中十分清楚手枪的威力,知道即使她这里排一千人过去,那也都是送死的料,甚至伤不到周安宁一根汗毛,更何况,大部分的队伍都被凌文泽带走,她这里也就只有三百多号人罢了。   她原本想要让这群人将周安宁带来,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知道两百人却只活了一个回来。   她恼怒地看向李三妞,“你怎么没告诉我手枪的事情?”   李三妞很是淡定,“你觉得她会告诉我吗?我能弄到她头发和血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打探的话,我连出来的机会都不会有。”   苏兰心知手枪这种关键的东西,周安宁不告诉别人才是正常的。她也只是小小迁怒一下罢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直接要了她的命了。”   旁边一个谋士说道:“侧妃,王爷可是说过要留活口去威胁蔚邵卿的。”   苏兰不怒反笑,“既然李先生想要活口,不如现在带领一批人亲自去抓她过来如何?本侧妃便在这里为你们温酒,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这李姓谋士老脸微红,听刚刚那逃回来的小兵的描述就知道,他若是过去,那根本就是有去无回啊。这李先生不过是不忿自己得听一个女子差遣,才故意找茬的,谁知道却被苏兰毫不客气地落了面子。   苏兰说道:“既然抓不回她,那么就直接弄死她好了。到时候再用她的死讯动摇蔚邵卿的心神。”   李先生问道:“侧妃娘娘打算如何杀死这周县主?”   苏兰的眼中翻滚着滔天的恶意和仇恨,“等我做法。”   有了周安宁的生辰八字、头发和血,周安宁这回恐怕死定了。   苏兰早让人准备好了做法事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她之所以如此慎重,便是担心单单身体毁灭无法真正杀死周安宁。她当时被周安宁炸死后,灵魂还能跑到了现在这身体身上,以周安宁的精神天赋,说不定到时候也会如此。   针对灵魂的法事才能够真正让她所有的一切从这世上消失,真正做到魂飞魄散。   她将李三妞带来的头发和血放在一个绣满了复杂图文的荷包之中,在另一个荷包里则是写上了周安宁的名字和生辰。   当她正要点燃符纸的时候,忽的,整个大地似乎震动了一下,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   苏兰皱眉看向声音所在地。   李先生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说道:“西厢房那个地方突然炸开来了。”   苏兰忍着怒气,“我先过去看看。”   然后快步前往西厢房的位置。   在苏兰走后,还留在原地的李三妞直接将桌上一个荷包打开来,取出了那张写着安宁生辰名字的纸条,然后将另一张纸塞了进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事实上,西厢房的动静便是她所闹出来的。   安宁在这半年多的时间内,也成功在王府中塞下了几个钉子。李三妞从安宁那边拿来了几个的炸弹,然后安放在西厢房之中,那几个人则是点燃炸弹,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西厢房那块地方原本就是王府中的侧室居住的地方,那些侧室早被苏兰设计赶了出去,基本都没有人烟。在那里安放炸药,不仅不容易被发现,还不会造成人员伤亡。   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将苏兰支使开来。   一刻钟后,苏兰回来了,脸紧绷着。重新进来的她,直接吩咐门外的人,在半个时辰内,不许进来,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就算外界天塌下来了,也不许进来干扰她。   刚刚西厢房那边显然只是虚惊一场,只是西厢房那一排的房子却已经倒塌了,她在现场闻到了炸药的味道。苏兰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周安宁那丫头搞出来的事情。她不知道对方弄这么一出,究竟只是要吓唬他们,还是要借着这动静做点小动作,她只知道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重新进屋的她甚至没有时间再次检查一遍,或者说她也不认为李三妞会做点什么手脚。毕竟她可是给李三妞服用过毒药,只要一个月没给解药的话,就会毒发身亡。这也是她觉得李三妞不可能背叛她的底气之一。   苏兰将符纸点燃,往空中一丢,空气中凭空现出了一种洁白的火焰。那火焰白得让人毛骨悚然,单单只是注视着就有种灵魂都要被灼烧的错觉。   苏兰轻轻吟唱起了一种复杂发音的歌曲,曲调古怪,时高时低,仿佛没有什么规律。   她的声音阴柔地钻进人的耳中,听得久了,甚至有灵魂要被这歌声从身体中带出来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兰停了下来,她的额头因为长时间的吟唱而渗出了汗水,眼中却满是狂热喜悦的情绪,红得如同鲜血的嘴唇抿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她将两个荷包拿起,一同丢到空气中的白火之中。   等荷包燃烧完的时候,周安宁便会体验到自己的灵魂被活生生灼烧的感觉。这种火以灵魂作为燃料,一旦沾染上便不死不休,只能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脸上浮现出混合着痛苦惊恐的表情。   苏兰直接跪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着,手因为那来自灵魂的痛楚而不自觉抓着自己的身体,喉咙甚至疼得发不出声音。   李三妞冷冷看着在地上打滚像是被火烧一样反应的苏兰,说道:“我所带来的血和头发,都是来源于你原来的身体。”   在她将所有事情告诉安宁后,安宁便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前苏兰的身体虽然被炸死,但是后来的慕清玄还是给她收好尸体,埋葬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兰没真正死亡的缘故,或者是因为她有秘法,那尸体一直没有腐坏,现在反而派上了用场。   安宁从中取了她尸体上的血液和头发,让李三妞带了过来,加上被李三妞所替换过的生辰八字,她所做的一切恶事终究返还到了自己的身上。   苏兰之前因为被干扰的缘故,一怒之下将护卫离得远远的,再加上这间屋子的隔音效果太好,导致她及时痛到不住地尖叫,外头依旧听不到半点的动静。   她残留在凝香身上的灵魂,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被那白火给灼烧得干干净净的,在这世上再也没留下痕迹。   李三妞看着苏兰的声音越来越弱,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脚抽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李三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正要离开。只是地上的“尸体”却再次抖了一下。   苏兰再次睁开眼睛……李三妞的心顿时沉进了千年冰水之中。   “绿苑……”一道悲伤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两行的清泪。   李三妞怔了怔,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凝香?真正的凝香?”   凝香微微点了点头,神情满是痛苦。在这段时间内,她的身体被一个恶鬼给占据了,那恶鬼甚至害死了她相依为命的好姐妹。想到这里,凝香就痛苦地无法呼吸。   李三妞显然也是知道这一桩事情,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找安宁吧。”   ……   当李三妞将真正的凝香带到安宁面前的时候,安宁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凝香了。   她听着李三妞将所有的经过喃喃道来,扯了扯嘴角,“害人终害己。”   凝香的情绪显然还很不稳定,安宁先让桂圆将她带到客房中去安置,然后问李三妞,“苏兰已经彻底死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你不如留在蔚平身边吧。”   她这次能够顺顺利利彻底杀死苏兰,李三妞功不可没。   李三妞摇摇头,“我等下见过他最后一面后,就打算离开。”   安宁着急地拉着她的手,“为什么不留下呢?”   李三妞露出一个有点飘的笑容,“我在之前,便已经服用过苏兰的毒药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毒发的时间了。”她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怅然。   安宁直接呆了,她的眼眶红了起来,说道:“我这里有一颗路神医的解毒丹,你马上服下,肯定不会有事的。”   李三妞摇摇头,“来不及了。那是用断肠草制成的毒药,我已经可以感觉到它正在腐蚀我的肠子……”她看着安宁,眼中含着期盼,“答应我,让我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一辈子。”   安宁重重地点头,感觉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我答应你,我一定答应你。蔚平以后便是我的义子。”   李三妞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那就好。到时候将我和蔚岩埋葬在一起吧,他虽然不是好人,对我却也不算坏。”   安宁只是徒然地点着头。   十月九号,安宁除去了她生命中最大的敌人,却也失去了一个朋友。   因为李三妞的死,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这时候的她没有再隐瞒周李氏李三妞的事情,而是将她所做的一切都告诉大家。   周李氏知道后,也为她掉了一场的眼泪。   等到天亮的时候,蔚邵卿回来了,带着一身敌人的血。   从他疲倦却微笑的表情来看,安宁便知道,这场叛乱已经结束了。凌文泽的下场可想而知。   晨曦之中,身披战袍的蔚邵卿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   安宁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他。   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蔚邵卿抱着她,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给嵌入自己的骨髓中一样。   他的声音温柔而深情,“我回来了。”、   安宁鼻子一酸,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   回来的蔚邵卿在清洗了一番后,便同她大致说了一下这次的事情。   凌文泽和凌文允勾结在一起,拉拢了一部分的军队,然后杀进皇宫之中打算逼宫。只是他们却没想到凌青恒这一方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冷兵器对上手枪,自然不可能有胜算。   两个皇子在最后还算有点皇子的气度,直接选择了自尽。二皇子在这一场叛乱之中,也被打伤了腿,经过太医的诊断,恐怕日后得拄着拐杖了。所有的皇子之中,凌文泽最恨的就是他,所以在叛乱的时候,先对付的就是二皇子。   从这点来看,二皇子再也没有可能登上皇位,毕竟大周不需要一个残疾的皇帝。   跟着两个皇子一起谋反的家族全都被判处满门抄斩,最轻的也就是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两位皇子的母妃也被赐了毒酒和白绫,说她们不知道这事情根本不可能。   这次的事情性质太过恶劣,凌青恒在下手的时候可不曾手软过。   在京城之中,也有好几户人家被叛军冲撞,许多人家多少都有伤亡。或许是因为兵力不够的缘故,这些人家伤亡倒是不算严重,毕竟凌文泽这次军队大概也就是五千人。其中四千被他带到宫里了,周家的仇恨值又拉的十分稳固,导致分摊到别家的人上头的就不算多了。   安宁觉得,京城里的人都应该给她颁发一个所谓的诺贝尔和平奖才是。   安宁忽的想起一件事,“你进来的时候,我家门口那些尸体还在吗?”   蔚邵卿低声笑了笑,“放心吧,等下会有人过来将尸体收敛的。”   安宁撇了撇嘴,“他们最多就是帮忙收尸,确定一下每个人的身份,但肯定不会帮忙清洗的。”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开始头疼了起来,门口那一堆的血,得用清水洗多少遍才能洗干净啊!   思考着这些问题的安宁完全不觉得自己冷酷,若不是他们这一边占领了绝大的武器优势,到时候伤亡的就是他们家了,这群跟着凌文泽一条心走到底的人,可不会对他们家留情。   对敌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蔚邵卿看着她纠结成一团的眉毛,忍不住笑了笑。他干脆转移一下未婚妻的注意力,“这次过后,因为那手枪和护驾平叛的功劳,过几天后,我的爵位大概还会再升一升。”   安宁惊讶地看着他,蔚邵卿原本就已经是侯爷了……再往上,难不成就要变成国公了吗?要知道,蔚邵卿原本的侯爷也是五代世袭罔替含金量十足的那种。   她叹了口气,“陛下对于你还真是信任。”   蔚邵卿淡淡道:“皇族对于我们蔚府,一直都挺信任的。当时开国封赏的那些国公侯爷,最后平平安安到现在仍然是侯爵的也只有我们蔚府。”   安宁点点头,那时候的开国天子对于蔚显的确是超乎寻常的信任,他为了保蔚府几代的富贵,还让蔚显担任太子的先生。   “武安公啊……”安宁低声道,语气有些嫌弃,“感觉没有武安侯好听呢。”   蔚邵卿哭笑不得,安宁的关注点简直同普通人都不一样。这话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不少人都会骂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蔚邵卿淡淡道:“前几天,师父也给我寄来了信,说我们两人的亲事可以定在后年三月初五。”   安宁点点头,她对于宏远大师那神奇的占卜水平还是十分信服的,他订的日子肯定好,她没意见。就连她娘这个信奉道教的人都不可能对此有什么看法,还会觉得与有荣焉,这位可是国师呢。   蔚邵卿又道:“这次的事情之中,京城之中牵扯进来的至少有三四十户的官宦人家,其中大部分都被判抄家,家产充公。有一部分户部会直接拿出来拍卖。这些东西在这个时期拍卖的话,会比市价便宜不少。你若是有想买的,可以过去看看。”   安宁怔了怔,问道:“都拍卖些什么呢?”   “一些古玩珍宝,还有书画等东西。书画的话,大概会是平时的一成价格。若是古董一类的话,则是六七成的价格。”   安宁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买!必须买!她家现在手头现银可不少,正好可以给家里补货一些好东西。若不是被抄家的话,恐怕这上面有不少的东西都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   安宁在问清楚时间地点后,便十分过河拆桥地抛弃蔚邵卿,直接同她娘说这个好消息了。   周李氏说道:“到时候我拿出一万两银子过去买,安宁你帮我挑一挑。”她顿了顿,说道:“你后年也要出嫁了,还可以从那边扒拉一些好东西,填充到嫁妆里也好看。”   安宁点点头,她就是这样打算的。她手头的现银即使扣除掉买田地的那些钱,到现在也还有四十万两,等年末的时候,依旧再可以收个十五万两银子,所以拿出两万两买东西是绝对没什么问题。   在两人讨论好以后,章古也进来告诉他们,门口的尸体都已经被清除得干干净净了。   安宁怔了怔,只是让他带着家里的下人,将那些血迹给清理干净。   让安宁哭笑不得的是,几天过后,住在周家附近的几个人家还真给周家送来了礼物,表示周家那天可谓是保护了这一条街。   而在短短几天功夫,不少的旨意也一道一道颁发下来,夹杂着天子的滔天怒火。不少在平民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就这样沦为了阶下囚,罪证确凿的更是被判了斩刑。刑场这几天的地板直接被献血给浸没。   安宁叹了口气,这些人虽然可怜,却也是罪有应得,若不是他们被从龙之功的诱惑给迷了心智,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这其中,程家出乎意料逃过一劫,或许是因为程冷燕同三皇子已经达到了相看相厌的地步,程家并没有上了三皇子这条注定要沉默的贼船,也算保住了家底。凌青恒更是直接判程冷燕同凌文泽和离。   只是程冷燕却没有选择回到娘家,还是继续住在那庄子中。   该罚的罚,该赏的也该赏了。   就如同蔚邵卿同安宁所说的那样,他果然被封为了国公爷,成为了这次封赏中的人中最耀眼的那个。   安宁严重怀疑有不少人正在背后扎她小人,不然她怎么会打喷嚏打个没完。   除了蔚邵卿之外,玲珑的大哥安逸成也被封了一个子爵,其他被封赏的基本都是安宁不太熟悉的人。   这封赏的喜气多少也驱除了前些天的血腥气。   在事情了结了以后,安宁将李三妞安葬在苏岩附近,也好让他们夫妻死后团聚。至于凝香,她直接将她送到了庄子上,同云乐相聚。云乐之前便一直心心念念地要将害死绿苑的恶鬼驱除出凝香的身体,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一切终究尘埃落定。安宁和周李氏也拿出不少银子,买了户部拍卖的那些东西。安宁用一万两的银子将好几箱的珍贵书籍全都搬了回去,对她来说,这些东西要胜过其他的古董。别看她花了一万两银子,若是平时,这些孤本拿出二十万两银子都买不到呢。户部见她实在上道,当她想买其他的书画的时候,直接一千两银子便宜卖给她了。除此持外,安宁还买下了一个十分漂亮的珊瑚盆。那珊瑚红得十分耀眼纯粹,搁在那里,便让人移不开视线。安宁花了两千两买了下来。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她这趟一共花了两万多两,买得精神气爽。   周李氏也选了不少的古董珍宝,花了大概七千多两。两人可谓是满载而归。   真正杀死苏兰后,安宁也不需要再担心有人整日谋划着药对付她。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好好准备她的嫁妆。那赵师傅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将所有嫁妆里需要用到的家具全都打好了,特别是安宁特地交代的拔步床,更是让她满意地直点头。   因为太喜欢这些家具的缘故,她另外又给了赵师傅五百两银子。赵师傅单单做安宁这一单生意,就赚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足够他买两百多亩的田地,做一个富裕的田家翁了。   不过他也表示,安宁若是还有需要做的可以找他。   安宁自然是点头奉承了一把他的好手艺。   ……   在十一月的时候,安宁则是去顾家参加顾明远和安玲珑的亲事,这两人一个是太傅的孙子,一个是安将军的女儿,这门亲事可谓是强强联合,宾客络绎不绝。   在过年之前,家里还定下了两门的亲事,一门就是聪哥儿和翁虹的,另一门则是周金宝和朱心怡。   不过因为有安宁这个还没出嫁的姑姑,所以这两人正式成亲的日子肯定得排在安宁后面,只是周家已经同翁家和谢家都交换了庚帖,具体下定和成亲的日子再好好挑选。   自从十月那一场叛乱之后,京城中的日子一下子平静了不少,以前喜欢搅风搅雨的一些人也都缩着脖子不敢闹事,就怕触了凌青恒的霉头。要知道,凌青恒可是直接死了两个儿子,残废了一个儿子。   那场的宫变似乎也夺走了他身上的精神气,他更多地将政务交给了五皇子和六皇子处理。大家都知道,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未来的天子便是这两个其中一个了。   和凌青恒不同的是,诈死出宫的季皇后生活倒是十分悠哉。安宁还收到过她的来信,从信上来看,季皇后可是将大周都给走遍了。她现在似乎打算在时开一个小小的积善堂,收养一些刚出生就被抛弃了的婴儿。   安宁想起季皇后曾经无疾而终的孩子,心里明白她的心结所在。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季皇后明显比在皇宫中要快活许多,她似乎也将皇宫中那个男人给抛在了脑后。   安宁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求仁得仁,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善终。   至于她,也减少了外出的次数,乖乖地呆在家里,准备着嫁妆。虽然李艳很好心地帮她做了嫁衣,但是这并不代表安宁的工作量会小。她转而跑去做了一堆的情侣套装。   她从现代的款式中挑选出了一些不暴露的,打算等成亲后再和蔚邵卿一起穿。   不过这些衣服可能只能作为两人私下的情趣。   周李氏看到女儿做的这些奇装异服后,彻底无语了,她颇为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做些手绢荷包什么的吗?不然做一下鞋垫也是好的。”   安宁有些无语,“娘,你别忘了,蔚邵卿父母都不在,我能做给谁啊。我早做好了五双鞋垫了。”   周李氏直接被女儿的话给噎住了。说的也是,等安宁嫁过去后,基本蔚家就是她当家做主。蔚家人口少,上面没有公婆,也没有妯娌小姑,安宁根本不需要做所谓的荷包手绢作为人情往来的东西。   这么一对比,安宁还真的是安逸到让人嫉妒啊。   周李氏有些无奈,只能对闺女的做法睁一只眼闭只眼了。   在安宁十七岁的生辰,蔚邵卿将这一天作为了下定的日子。   人们常说,从聘礼的贵重与否便可以看出对方是否上心。从蔚邵卿送来的聘礼来看,他对这门亲事可谓是满意地不能再满意了。各色绸缎有五百匹,金茶器一具,银茶器一具,银盆两具,还有必备的茶饼糕果、鹿皮海味等,数量和品质都是最好的。这其中最受瞩目的自然就是聘金了。黄金五千两,白银两万两。除了聘金以外,还有整整十六抬的首饰,那些精致的首饰几乎要晃花了大家的眼睛。而且从首饰的样式和光泽来看,这些首饰一部分是蔚家时代积累的一些珍品,还有一半则是新打造出来的,样式新奇,可见是上了心想要讨好自己的未婚妻。   不少人对着首饰啧啧称奇,单单这些首饰的价值就不比聘金少了。   有好事者计算了一下,蔚侯爷成这亲,单单聘礼就花了二十万!这数字一摆出来,大家都倒吸一口冷气,不少人也从中看出了蔚邵卿对安宁的深厚情谊。许多人家简直要咬着手绢,在心中酸溜溜想道:为什么蔚邵卿喜欢的不是他们家的女孩子呢?   安宁严重怀疑,若不是不能超过皇帝的规格的话,恐怕蔚邵卿送的不止这些。   这份聘礼送出来后,周李氏可谓眉眼开心,扬眉吐气。她倒不是缺这钱,只是自己女儿得未来女婿看重,自然心中欢喜不已。当然她也打定了主意,那些聘金首饰绸缎,那肯定是要归到女儿的嫁妆里面的。   总之,因为这聘礼的缘故,周家和蔚家又出了一把大大的风头。   作为县主,安宁出嫁内务府也是得拨出一份的嫁妆的,按照旧例,给了五千两银子备嫁妆。也不知道是看在季皇后份上还是蔚邵卿的份上,凌青恒直接下至拨款一万两银子,还另外送了一大箱子的东西过来。里面除了首饰好几盒,另外还有貂皮两张、虎皮两张、玄狐皮两张、银狐皮四张。   安宁将这些继续塞到她嫁妆里。她有种预感,等她出嫁的时候,所准备的嫁妆,恐怕真的是十里红妆了。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她每一年的日子可谓是跌宕起伏,只是临近出嫁了,却反而平静了下来,连个上门供她打脸的人都没有。   当她十分忧愁地同凌天晴这样说的时候,凌天晴没忍住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凌天晴因为守孝的缘故,出嫁的时间比她还要晚半年。身边认识的诸多小姐妹基本都出嫁了,导致安宁能够吐槽这事的就只有凌天晴了。   凌天晴道:“你作为大周的县主,未来的国公夫人,你同蔚邵卿的亲事是圣上赐婚,国师订的日子,想也知道不可能会散。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讨好你还来不及,谁会傻到来为难你啊?”   就算嫌命长也不会这么做。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   凌天晴继续道:“再说了,同你做对的人都没好下场,所以大家也都怕了你。”   安宁嘴角抽了抽,“谁说的,明明是那些人恶有恶报罢了,关我什么事!”她只不过是稍微推波助澜了一把。   凌天晴叹气道:“不过他们现在都说你福气大,旺家还旺夫。”   周家因为有了周安宁,从原本的贫苦农户,成为了现在谁都不敢小瞧的上等人家。蔚邵卿这个大家眼中命硬的人,同安宁定亲了以后,还直接成为了国公爷。同周安宁交好的那些女孩子,基本都出嫁得不错,而且婚后幸福美满。   加上周李氏以前在开原县的时候,就经常说她闺女如何有福气,注定要有大造化的。这话也多少流传到京城中来,现在还真有不少人也这样觉得。   安宁笑眯眯说道:“这种实话我爱听,你多说一些好了。”   凌天晴彻底被好友的无耻给弄得无语了。   以前的她觉得好友同她娘似乎不太像,现在看来,两人在这方面,还真的是亲母女。   安宁可不管凌天晴的想法,笑眯眯地同她说着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话。   ……   等安宁在家里度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后,距离她成亲的日子也只有一个月了。   安宁的那些嫁妆早就已经准备好,嫁妆单子也准备了两份。自古女子出嫁都会备上两个嫁妆单子,一个是留在娘家,一个是带到夫家。   从单子上来看,安宁的这份嫁妆至少价值五十万两,而且还不包括她打算带过去的压箱银子三十万两。她另外留了十万两银子,打算给她娘。无论是她还是蔚邵卿都不缺银子。   在二月初五的时候,周家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当慕清玄登门的时候,安宁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看着一身蓝衣,刻意做低调装扮的慕清玄,笑了笑,“你比我想象中要更早过来呢。我以为你会等我大婚的时候才过来。”   慕清玄看着这无数次印刻再脑海中的清丽面容,压抑住将安宁带走的冲动,他淡淡一笑,“我若是那天来的话,那就不是庆贺,而是抢亲了。”   安宁沉默了一下,感情的事情速来是勉强不来的。她先爱上了蔚邵卿,所以便无法再接受慕清玄。   她唇角微微勾起,“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我难受。”   特别是在知道了她小时候那些几乎是被囚禁的日子。   慕清玄叹气道:“是的,我曾经想过了一百种将你带回去的法子,可是终究还是舍不得。”   以他一国之君的身份,若是真要从蔚邵卿身边带走安宁,并非没有办法。好几次在他差点要将心中的冲动付诸行动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安宁难过的模样。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的表妹难过,舍不得违背她的意思,然后选择了放手,成全着她的幸福。即使这幸福必须由另一个男人给以。   安宁眸光微暖,前段时间的她,一觉醒来,不知道怎么了,五岁之前的回忆便都回来了。只是即使如此,她仍然选择做周安宁,而不是南夏的圣女。记忆之中的慕清玄,一直都是一个好表哥。   “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表哥。”   他是她的表哥,也仅限于此。   慕清玄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明明知道自己这一趟过来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复,可是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住拥抱着她的冲动,“倘若蔚邵卿哪天对你不好,我一定会……”   “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的。”慕清玄的话还没说完,蔚邵卿已经走了过来。   情敌相见,两人之间简直都要电闪雷鸣了。   安宁有些头疼,说道:“你怎么来了?”按照习俗,她和蔚邵卿快成亲了,可是不能相见的。   慕清玄这时候还不忘挑拨离间一把,“表妹,可见这男人根本就不信任你。”   蔚邵卿听了这话,一阵的牙疼,他温柔看向安宁,“安宁我自然是一百个信任,我只是不信你罢了。”   慕清玄反唇相讥,“安宁信任我,你却不信任她所信任的,可见你的信任也就是这样罢了。”   安宁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南夏王,一个是国公爷,结果当着她的面就开始十分幼稚地打起了嘴仗,她实在无言以对。她轻轻哼了一声,“我看你们两个感情倒是不错啊。要不要我离开,让你们两人好好聊一聊,培养一下感情?”   两人皆异口同声:“谁和他感情好!”   就连那种淡淡的不屑神情都十分相似。   慕清玄知道蔚邵卿都来了,他和安宁的谈话也只能到此为止,他深深地看着安宁,“你们的大婚,我便不来了。”   他若是参加的话,恐怕会直接变成抢亲。   安宁由衷道:“表哥也该寻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特别是他还是南夏的国王,后位一直空悬着也不好。   慕清玄看着她诚恳的神情,知道他这辈子终究再也无法得到真正所爱的。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到时候,一定会找一个比你好看的,比你温柔的,比你可爱的女子。”   安宁听他松了口,也笑道:“那你可得努力找。我觉得这难度有点大呢。”   慕清玄将她活泼自信的神态收在眼中。是啊,难度的确很大,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安宁。   蔚邵卿说道:“到时候别忘了请请帖送过来,我和安宁一定会去参加你的婚宴。”   他这时候还不忘打击情敌一把。   安宁都要被他给气笑了,从袖子中伸出纤细的手指,借着袖口的遮掩,狠狠地拧了蔚邵卿一把,眼神也带着几分的威胁——他就不能少说几句吗?   蔚邵卿沉默了一会儿,旋即露出了温文尔雅的笑容,“恭送表哥。”   安宁:“……”。   ……   慕清玄身份特殊,所以他也没法在大周呆很久,很快就又回去了。以他现在的身份,他也不好直接光明正大地给安宁添妆,最后只能借着安宁那莫须有的先生“逍遥子”的名义。   除了一些奇珍异宝以外,还有五个庄子,一个温泉庄子的田契,另外还有十万两的银子。   周李氏看到这份添妆礼的时候,差点被唬了一跳,私下对安宁说道:“你这神出鬼没的老师,虽然一直没出现,但是却是真心疼爱你啊。”   安宁只是随便点头敷衍她娘,心中有些感慨,慕清玄这是以娘家人的名义送来这些东西的吗?她只好又重新做了嫁妆单子,将这些都添了进去。她有预感,她这些东西加起来要比公主的嫁妆还可怕。原本安宁十分努力想要将嫁妆控制在一百六十八抬就可以了,事实证明,只怕得超过两百台了。   之前卢梦芙出嫁,也就是一百六十台。而且轮压箱底银子的话,安宁手握四十万两银子,只会比卢梦芙这位郡主还多。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就到了成亲前一天。   靠近成亲时间的这几天,周李氏想起女儿很快就要出嫁了,即使蔚府距离周家十分近,她还是分外舍不得,更是每天和安宁睡一张床。   在这一天,她神秘兮兮地抱着一堆的小册子,来到安宁房间,又将桂圆和玉容给支使了出去,说道:“来,你等下将这册子上的东西,好好看一看。”   安宁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一打开,就是赤裸裸的春宫图,脸不由一红,“娘,我就不用看了。”   她在现代也是看过A片的少女,根本不需要普及这种性知识好吗?   周李氏哪里知道这些,急切道:“你这孩子,这东西可重要了,可是关系到你夫妻生活美满不美满。”   安宁咳嗽了一声,说道:“你放着吧,我等下就看。”   周李氏觉得闺女很有可能会搞阳奉阴违这一套,直接搬了椅子坐在安宁身边,“你看吧,我盯着你,等你把这几本都翻完了再说。”   安宁彻底要无语了,有这样的吗!   她知道她娘也是一片好心,只好催眠自己:现代那种高清不大码的她都看过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然后就直接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本,翻阅了起来。   一开始还好,到后面安宁就忍不住脑补起了她和蔚邵卿做这种事,脸越来越红,都要滴出血了。啊啊啊,都怪她娘,害的原本不紧张的她都要紧张起来了。   这种被人盯着看春宫图的经历也实在尴尬。   等翻完了这几本后,安宁捂着自己都要冒热气的脸,声音有些弱,“我看完了,你可以拿走了。”   周李氏看着想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难得如此羞怯的模样,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她知道女孩子皮薄,倒是没有太打趣安宁,这也让安宁不由松了口气。   晚上的时候,她同周李氏睡在同一张床上。都怪那春宫图,害得她现在心脏扑通跳个不停,紧张得都要睡不着了。   周李氏也是过来人,自然清楚安宁这种心态,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道:“若是太紧张的话,不如就别嫁了,反正咱们家养得起你。不对,是你养得起自己。”看嫁妆就知道她闺女多会赚钱。   安宁被她娘的话直接噎住了。这是亲娘吗?   她嘟起嘴巴,难得露出了少女爱娇的模样,“这可是圣上赐的婚事,哪里能说不嫁就不嫁。”   周李氏笑了,“可见你心里还是愿意嫁给他的。”   安宁没说什么,她愿意是愿意,就是突然对第一次紧张了起来。   周李氏说道:“一开始,其实娘是真心不乐意你同邵卿在一起。邵卿他的身份太高了,长得也太好了点……”   安宁嘀咕:“我长得也不差呀。”   周李氏当做没听到,继续说道:“只是他这几年对你的深情厚谊,我也是看在眼里,只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爱你的人了,所以我才心甘情愿将我最宝贝的女儿交到他手中。”   安宁眼眶红了红,将头靠的更近一些,“就算我出嫁了,我也是娘的女儿。”   周李氏嘴角勾了勾,“这是当然的。”   她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有安宁这个女儿。   或许是因为和她娘谈心了的缘故吧,安宁到后面渐渐就感觉不那么紧张了,困意也终于涌了上来。   第二天的时候,她早早就被唤醒。玉容捧着铜盆进来,让她好好梳洗。   然后便是换上李艳亲自所做的嫁衣,过来给安宁梳头的正是安夫人,像安夫人这样有子有女,家庭和睦的全福夫人一向是最受欢迎的梳妆人选。在安夫人眼中,安宁也相当于她半个女儿,亲自为她梳头,她心中十分愿意。   梳完头后,喜娘又给安宁绞面,不得不承认,绞面是真心很疼啊,安宁心中恨死这种习俗了,偏偏面上还得作娇羞的样子。   屋内的人纷纷夸奖,“瞧瞧我们的新娘子,这样美丽的新娘子还真是世间少有,倒是便宜了我们的蔚侯爷。”   旁人笑道:“现在可是国公了。”声音难掩羡慕的意思。   “哎,我这不是叫顺嘴了吗?”   安宁微微一笑,十分配合地让他们给她上妆,然后那重量十分可观的凤冠。这凤冠还是蔚邵卿亲自让人定做的,上面的每一个珍珠都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然后盖上了红盖头,手里十分顺从地接过那象征着平安的苹果。在红盖头盖上之前,安宁的心还十分忐忑紧张,只是当盖上以后,外界的声音似乎都离开了她,紧张的情绪也跟着一起飞走了,只余下一片的平静和幸福。   今天,她就要嫁给他了,嫁给了自己唯一爱上的男子,从此与他携手面对剩下的风风雨雨。   被红盖头遮着,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坐在床上,等着定好的良辰到了以后,就被周金宝背着上了花轿。   鞭炮声与锣鼓声不绝于耳,安宁怀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坐在花轿之中,被抬着走向了蔚府。   在安宁出发之前,她那些嫁妆便已经被抬了过去。不得不承认,那整整两百台的丰厚嫁妆直接让京城的人们都傻眼了。单单田契就有两万亩,铺子有十间,其中包含了京城人最熟悉的桃花源、蝶恋花和状元楼,之前就有人计算过这三个铺子的收益,加起来至少也有七八万两银子。温泉庄子则有三个,三进的宅子有四个,四进的两个,五进的也有一个。   单单首饰就有整整四十八抬,而且人们每一台都是塞得满满的,装在里面的首饰每一样都足够让大多数喜好珠宝的女子目眩神移。什么红宝石头面都不稀奇了,还有老坑帝王绿头面首饰、紫眼睛头面等等。   绫罗绸缎则有三十二台。   大家纷纷感慨,恐怕这些布料做两辈子的衣服都够了。家具也都是用黄花梨木和紫檀木打造而成的,样式清雅还新奇。   再加上那些珍贵的书画古玩……京城的人之前还觉得蔚邵卿的聘礼太过丰厚。如今再看安宁这些嫁妆,瞬间没话说了,不少人还觉得蔚邵卿这是赚到了。不少贵族公子更是对蔚邵卿羡慕嫉妒到了极点。周安宁在京城中的名声一直极盛,相貌是出了名的绝世,才华即使是大儒门也是交口称赞的,有才有貌也就算了,还有这样丰厚到让人傻眼的嫁妆。一对比自己的妻子,那点嫁妆给人家塞床底都没资格啊。   有刚到京城的人有些疑惑,“这周家以前也不过是农家,怎么能在几年内攒下这么多嫁妆呢?这些嫁妆,至少也需要五十万两才能置办得下来吧,而且看嫁妆就知道,压箱底银子肯定不少。周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旁边就有人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你不知道,这周县主可会赚钱了。最早的时候,她开那胭脂店的时候……”   然后将安宁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再次宣传了一把。   于是安宁因为嫁妆的缘故再次火了。   不同于之前大家羡慕她能够嫁给蔚邵卿,而且对方还一心一意的。现在羡慕蔚邵卿的人比较多。还有人在心中想,冲着这样的嫁妆,早知道就该下手的。   殊不知,安宁才看不上他们这些人呢。让她心甘情愿嫁出去的,那必须是她心仪之人。   在一家京城中寻常可见的客栈之中,一个带着遮面帽子遮挡住自己容貌的男子看着花轿慢慢在楼下的街上走过。   他身旁的一个相貌寻常气质却极佳的女子说道:“有后悔没告白没有?”   男子说道:“没有。倘若告白的话,也只是让她难为罢了,她心中住的人不是我。”倒不如什么都不说,在她心中,自己依旧是那个骄傲张扬的少将军。   “你回到京城里,以他的性子,恐怕会开始给你相看合适的成亲对象。”   男子沉默了一下,说道:“所以我很快就会回到边疆。”   他将自己的帽子拿了下来,露出了英俊到了极点的面目。他不是别人,正是季延一,同他说话的是乔装打扮过的季皇后。   姐弟两看着迎亲队伍慢慢远去,季皇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安宁的眼光比我当年好,邵卿也是个好孩子,想来他们一定能够拥有我所没有的幸福。”   季延一声音有些别扭,“你可是我姐姐,怎么总是站他哪里!”   季皇后噗嗤一笑,“好好好,在我心中,你最好。”   季延一问道:“那么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季皇后望着远处,眼中浮现出一抹的温柔,“接下来我会好好经营我那积善堂,我那里已经收留了二十多个孩子了,看着他们,我便觉得我死去的人生重新活了过来。”   季延一说道:“姐,反正你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已经死了,就算再找一个男人也是没事的。”   季皇后笑了,“还是免了,那群孩子就耗掉我所有的力气,我哪里有精力再另外找别人。”   两姐弟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下面。   ……   安宁并不知道季皇后姐弟两还目送了一把她的花轿。   等从花轿上下来的时候,她便被搀扶着进了正堂。没办法,凤冠太重了,加上还盖着红盖头,没人搀扶的话,肯定会摔了个狗啃屎。   蔚邵卿的父母早逝,按道理来说,高堂上是没有人的。只是不知道凌青恒这个皇帝是不是太闲了,居然亲自过来当主婚人。   最后安宁他们两个拜高堂这个流程改成了拜皇帝,不过从皇帝亲自过来主持来看,蔚邵卿受到的宠信还真的是独一份啊。   在三拜结束以后,安宁就被送到了喜房之中,沉重的凤冠压得她的脖子有点酸疼。安宁在出嫁之前,她娘就偷偷给她塞了几个装着点心的荷包。她现在肚子还真有点饿,在考虑要不要偷吃点东西。她所坐的床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寓意早生贵子。安宁还在想,倘若荷包中的点心吃不饱,她要不要拿几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枣子。不得不承认,安宁这绝对是被桂圆这个吃货给影响了。   没等她行动,喜房的门再次开了,蔚邵卿和喜娘一起走了进来,接下来所要做的步骤无疑就是揭开红盖头。   喜娘笑道:“请新娘用如意秤砣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当红盖头被接起的时候,一张难以用言语描绘其美的容貌出现在眼前。   蔚邵卿知道安宁一直很漂亮,却不知道穿着嫁衣的她漂亮到让他失神。安宁玫瑰一般娇艳的嘴唇微张,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红,美得动人心魄。她视线与他的碰触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又垂下了明澈的眼睛。   喜娘是过来人,一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心中暗笑:在外人面前清冷自持的蔚国公在心仪的女子面前,也没有比其他同年纪的愣头青好多少嘛。   她赶紧进行下一个步骤,那就是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   等做完了这些必备的流程后,喜娘十分自觉地退下,将时间留给了这对小新人。就这么点时间,等下蔚国公还得出去敬酒,不怕会发生什么事情。   蔚邵卿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安宁脸上移开,眼中所含着的温润笑意让人只想一直沉浸下去。   四目相对,明明三月份的天气一点都不热,安宁却硬是感觉到了燥热的情绪。嗯,一定是礼服太厚了的缘故,她这样想道。   她咳嗽了一声,“傻了吗?没见过新娘子吗?”   不得不承认,看着心中爱的男人因为看自己看到走神,这种成就感不是一般的强啊,特别是这男人还是诸多女子心目中的男神。   蔚邵卿勾唇浅笑,“新娘子见过不少,但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安宁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样甜,谁说蔚邵卿不会说情话!   “你等下可别喝多了。”安宁关切说道。   蔚邵卿唇角勾起一抹有些魅惑的笑,“娘子放心,定不会耽误到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安宁耳朵一热,忍不住伸手捶他,“你喝死算了,我不管呢。”   蔚邵卿见她难得流露的娇羞,衬得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他心中一动,握住安宁的手。   安宁低声道:“别闹。我脖子酸死了。”带着一丝娇嗔的嗓音有种难言的诱惑。   蔚邵卿压下心中的旖旎,亲自帮安宁将凤冠给摘了下来,还亲自给她揉了揉脖子。   等做完这一切后,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嗅着安宁身上淡淡的馨香,“等我回来。”   安宁说道:“你若是回来晚了,我可是不会等你,直接先睡了的。”   蔚邵卿轻轻笑道:“没事,到时候我一定会用行动将你唤醒,让你再没有困意。”   夭寿啊,蔚邵卿居然开黄腔了。   安宁感觉脸上烧得都要着火了,说好的这时代的人很含蓄呢!这算哪门子的含蓄。她有种再让蔚邵卿呆下去,她会被调戏得羞愤自尽,连忙推了推他,“你还是快出去敬酒吧。”   蔚邵卿知道来日方长,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才离开喜房。   等蔚邵卿离开之前,在外面等待已久的玉容和蔚府的丫鬟、嬷嬷都进来了。安宁一看,全都是熟人啊,半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了。领头的就是她十分熟悉的王嬷嬷。   王嬷嬷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她冲着安宁笑了笑,“少爷特地吩咐我让人事先炖好夫人喜欢喝的粥,就担心夫人饿着了。”   安宁没想到蔚邵卿体贴到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心中泛起了一阵的甜蜜,她慢慢吃着粥,等用过了以后,问玉容:“你们都吃过了没有?要不要也去垫垫肚子。”   玉容微微一笑,“刚刚在外头就吃了。”   安宁想想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愚蠢,玉容对蔚府,比她还熟悉呢,哪里会委屈到自己了。   因为过来服侍她的人都是熟人,所以安宁原本那点小紧张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有这些人陪着她说话,时间也不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热闹声似乎慢慢消失。   新房的门再次推开,蔚邵卿的皮肤一向很白,不输给女子,只是他现在那如同上好白玉一眼的脸上因为酒气而有些微红,只是目光依旧清明,显而易见并没有真的喝醉。   王嬷嬷原本正和安宁说着她所听过的趣事呢,一看新郎官来了,笑了笑,直接同其他人退了下去,毕竟现在也是洞房的时间了。   安宁原本正听得起劲呢,结果却被打断,心像是被蚂蚁啃咬一样,痒痒的,只想拉着王嬷嬷的衣服让她别走。   蔚邵卿关上门,坐在她旁边,语气有点小委屈,“我在外头可谓是归心似箭,你在里面却不曾想过我。”   安宁没好气说道:“想,想死了。”   蔚邵卿道:“看你表情,实在看不出有很想我的样子。”   安宁直接凑了上去,在他脸上轻轻吻了吻,说道:“这下可以了吧。”   她亲了一口后,正要坐回来,蔚邵卿却直接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来了一个深深的吻,吻得安宁脑子都要缺氧,脑海中再也想不起刚刚王嬷嬷所说的故事,眼前和心灵都被面前这个男人给占据了,再也塞不下其他的事情。   等结束这个吻以后,安宁气喘吁吁的。   蔚邵卿软玉温香在怀,手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灵活的手指开始解着扣子,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   他喉咙微动,眼神喑哑,身子直接覆盖上去。   安宁手撑在他的胸膛,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先问一句,等下不会突然换成另一个人格吧?”   蔚邵卿怔了怔,然后低沉一笑。他笑的时候,安宁的手心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   “不会的。”蔚邵卿的声音十分肯定。   安宁疑惑地看着他,蔚邵卿压了上去,亲吻着她的眼睛,“他不会再出现了,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体的。”   另一个人格的出现,终究还是源于害怕失去。而在他真真切切要得到安宁,正视心中对安宁所怀抱着的念头,那人格自然就消失了。   说消失也不算准确,应该说是荣辱他的体内,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人。   安宁还想问清楚,蔚邵卿的手却已经在她身上游离开来,点燃起欲望的火花。   他炙热的唇也覆盖了上来,带着一股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的欲望。   安宁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夜还漫长,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正要开始。属于周安宁和蔚邵卿的路却还很长,只是无论是安宁还是邵卿都知道,无论是再大的风风雨雨,他们也会一起面对,不会松开握着对方的手。   遇到蔚邵卿,周安宁不曾后悔。倘若她以前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这个人,那么她心甘情愿。   ------题外话------   完结啦,过几天后,会开始上传番外,番外说的是婚后的事情,比如怀孕啊、宝宝啊,还有几个人物番外,原本就打算在大婚的时候完结的。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内容,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有灵感的话就会写。只是番外肯定没法像正文一样,每天万更。从上架开始,万更到现在,肩膀都疼死了,番外大概会以三四天一章的频率发布的。   从明天开始,新坑:花开富贵之农家贵女就要开始日更啦。喜欢的读者可以看看哦,我们新坑见!   新坑设定还是很萌的,大家知道喵喵的风格一直都是温馨不虐的,男女一对一,无小三~   花开富贵之农家贵女!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哦。   有想看番外的记得留言啊。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