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情深缘浅,总裁追妻路漫漫 作者:夏阳木槿 文案: 一场医疗事故,作为主刀手的纪唯宁,无可避免的与患者亲属徐暮川产生交集。 穗城无人不知徐暮川,他心狠手辣,只手遮天。为了成为世腾集团的掌权人,他逼死生父,驱逐二叔,将三叔送进监狱。 得罪徐暮川,必定凶多吉少,院方勒令纪唯宁无限期停职。摒息待着事故责任追究,却等来徐暮川将纪唯宁请进家门,成为患者的家庭康复师…… =================   ☆、001 事故之后,被勒令停职   纪唯宁趴在舒适的大床上,充足的睡眠缓解了她连日来的疲累,使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回国两个多月,她每天都用大大小小的手术来麻木自己。忙到极累时,就把自己扔进医院的宿舍床上,随便打个盹应付一下。   乔洵曾把她从医院拖到公寓,言辞激烈的训斥,她说:“纪唯宁,你再这样下去,哪一天若把自己折腾没了,请不要告诉我!”   乔洵性子火爆,说完这句话后便甩门而去。纪唯宁只是笑笑,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忙到没有一丝丝的空隙,那些糟心的事就不会在自己脑中盘旋,如此便不会有心痛的感觉。   可是,一个星期前的那场医疗事故,终是将她从手术台上拉了下来。   作为神经外科的医生,她有过硬的技术,也有强悍的心理素质。那场手术难度系数有点高,但对于留美归来,并且身经百战的纪唯宁来说,这个意外发生在她刀下,实在不该。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刚刚结束长达八个小时的手术,急需休息。而那个病患便是在那时候送进来的。   头部受伤严重,情况危急到已经不容许再多一秒的耽搁。放眼整个科室,能做这个手术而又正好空闲的医生,唯有她一个。   容不得纪唯宁说不,医生的使命感让她不得不努力克服身体上的困倦,去挽救一条年轻的生命。   所幸,抢救总算及时,患者生命体征渐渐平稳。手术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纪唯宁到底是因为身体严重超了负荷,闪了神。   人的大脑何其复杂精密,就那么一瞬间,纪唯宁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她动了不该动的部位。   结果是在患者醒来后才确定下来的,双下肢失去知觉,无法站立。   事故很快惊动了院办高层,平日里高高在上难得一见的领导班子,一下全聚集在病房里,卑躬屈膝。   后来她才知道,患者叶婧是城中大户徐氏家族内定的长孙媳,是世腾集团总裁徐暮川的未婚妻。   纪唯宁刚刚回国,对徐暮川这个人物知之甚少,但哪怕是她再怎么孤陋寡闻,也不会不知道世腾集团,那个产业庞大到无以数计的跨国企业。   医院上上下下都在窃窃私语。纪唯宁很清楚,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好戏。只因她初初上任,就被冠于副主任医生的头衔。同时也因为她只顾着埋头在手术室里面,疏于跟他们交流,给人一种太过清高的感觉。   手术后,她试图跟叶婧交流,奈何她情绪太过激动,致使颅内压数次波动。纪唯宁只得赶紧退出来,后来再去,便被她的家属极不客气的拒之门外。   之前使尽浑身解数游说她进这家医院的院长岑霖,在事发的第三天便把她叫进办公室,态度坚决的勒令她立刻停职,至于她最后是去是留,那就要看徐家的意思。   医院的态度未免太过武断,他们只看到是纪唯宁造成了这桩事故,却未想想,如果不是她,叶婧或许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   纪唯宁抿抿唇,点头表示理解。没为自己辩驳一个字,孤身只影的转身离开了医院。      ☆、002 缠着他的助理,见到他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的震动,纪唯宁慵懒的翻了个身,抻手拿过白色的机子。屏幕上跳跃的那串号码她并不认识,顿了会,还是从容按下接听键。   “纪医生,我是秦述。徐先生人在威斯汀酒店,半小时以后会结束跟客户的会谈,之后直接赶赴机场。如果你想见他,务必在半小时之内赶到酒店大堂。”   许是刚睡醒,电话那端的人这样一串话说下来,纪唯宁竟有些混沌。默了一会,才倏地反应过来,指尖下意识的捏了捏手机:“好的……好的,我马上到,谢谢秦助理。”   “我只能帮你到这,至于徐先生要不要见你,就看你自己了。”秦述也不啰嗦,话毕便切断了通话。   纪唯宁扔了手机,起身趿着拖鞋,一头扎进浴室。匆匆忙忙的整理好自己,收拾了需要的东西便奔着出了门。   关于叶婧双腿的后续治疗,纪唯宁一直是有自己想法的。在事故后的那一整天里,她几乎不眠不休的伏案研究,为叶婧制定康复计划。   只是,叶婧本人对她太过排斥,拒绝她的一切方案。纪唯宁无奈之下,这才把目标转到叶婧的未婚夫身上。在她认为,如徐暮川那种高高在上的男人,说话必然是极有份量的,只要他接受了自己的方案,那么叶婧那边肯定也会接受。   纪唯宁不否认,自己做这些,是想弥补心中的愧疚。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帮助叶婧重新站起来。   可是她忽略了一点,就是如徐暮川这般地位的男人,又怎是平常人想见就能见的?她努力了半天,也只是见到了他的助理秦述。这几天她天天跟着秦述,他被她缠的没法,这才松了口说会尽量帮忙。   纪唯宁也没想到这么快秦述就有了回复,这才使得刚刚接起他电话时有些愕然。   威斯汀酒店在市中心,距离纪唯宁住的地方有些距离。好似是掐着时间一般,纪唯宁刚刚下了出租车,就看见从酒店大堂鱼贯而出的人群。   个个西装革履,神采奕奕。为首的徐暮川长身玉立,面容清冷,剪裁合体的烟灰色商务西装下,是白的轩尘不染的立领衬衫。身后半步跟着他的助理秦述。   纪唯宁见过徐暮川一面,那天在手术室门口,匆匆一瞥。不同于今日的干净出尘,他一身沾血的黑色西装,笔挺的站在那里,沉静的可怕。   眼看着他们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纪唯宁几乎是想都不想,一股脑的冲了上去,停在徐暮川面前,挡住了他的步伐。   众人跟着徐暮川的脚步停下,狐疑的看着眼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子。   纪唯宁有些许尴尬,朝着他们歉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开口:“徐……先生,我想跟你谈谈。”   徐暮川凝眉,对这个女子冒冒失失的行为,似有些不悦。   他的身高太过迫人,纪唯宁需要抬起头,才能迎视他那清冷的眼眸。秦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便见他无波的黑眸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打量。      ☆、003 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纪小姐?”徐暮川双手抄进裤袋,嗓音清越:“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身后的人群早已在他的指示下,由秦述带着离开,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纪唯宁抿了抿唇,轻声开口:“对于叶小姐的事,我很抱歉……”   纪唯宁刚刚出声,便是感觉到头顶上方盯视着自己的眸光太过犀利,情急之下,竟一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有那么几秒,双方都静默着。   徐暮川抬腕看了下时间,眉宇间隐隐有着不耐,语气比先前更是凉了几分:“所以呢?纪小姐每次搞残别人的双腿,都是这样说一句抱歉?”   “我……”纪唯宁微微蹙眉,想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可终究感觉辞穷,“真的对不起。但是叶小姐这种情况,只要积极配合我们,及早进行治疗,康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纪唯宁并没有忽略他抬腕的动作,想到刚刚来之前,秦述说过一会要赶去机场,便不敢再耽搁。暗暗吸了口气,重新调理好自己状态。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可笑。对于你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我若是说在经济上给予赔偿更是显得滑稽。当然,我不会因此就逃避自己的过错。你若要追究我的责任,无论是从司法程序上,亦或是其他任何方面,我都没有异议。”   “唯一恳求徐先生可以对我网开一面的就是,不要让我放弃医生这个职业。我很钟爱我目前的工作,从未想过辞职,到我这岁数也来不及再去重新学一门就业技能。”   “这是我这些年在美国治愈成功的案例,他们大多跟叶小姐有类似的情况。这是我这几天针对叶小姐的双腿现状,为她制定的康复计划。”   纪唯宁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而后低头从包包里掏出两个文件夹,递到徐暮川眼前,无比坚定的说道:“徐先生若是信我,就请您把叶小姐交给我,我定会尽我所能,还您一个健康美丽的未婚妻。”   徐暮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那纤瘦的身板,听着她那不卑不亢的话语。末了,伸手接过那两个文件夹。   “纪小姐的意思,我清楚了。我还要赶时间,就这样。”   几句云淡风轻的话语,算是应付过了纪唯宁。长腿从她身旁越过,带过一丝清冽的气息,纪唯宁下意识的跟着他的动作往后转身,便见他颀长的身影忽地顿住。   他转过身,眉眼疏冷的对上纪唯宁:“一个外科医生,如果连自己的个人情绪都控制不好,那我觉得她并不适合再从事这个职业。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在无良医生的刀下,还能保住一条命。纪小姐,你认为呢?”   徐暮川的视线在那张清丽无瑕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并未期待着她的回答。话落,便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纪唯宁在光可鉴人的酒店大堂,低头冥思着他这似有一丝警醒的话。      ☆、004 她是被江承郗细心珍藏的女人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卡宴。秦述倚在车旁,看着自己的老板迈着阔步出来,忙直起身,打开后座的车门。   待徐暮川的身影没入车中,秦述这才关上车门,绕着车头回到自己的副驾驶位,吩咐司机开车去机场。   定的是一个小时后飞往英国的的航班,时间已然有些紧凑。   车后座有纸张翻动的轻微响声,秦述透过后视镜,看到老板正在认真翻阅文件。   文件夹很陌生,秦述不免有些奇怪。世腾集团几乎大大小小的文件都经由他手,而后转到总裁办,按理说若是他经手的东西,没道理他会没有印象。   “老板,这文件……”秦述忍不住转过头,开口道出心中的疑问,深怕是自己工作有什么疏忽。   “她的身份,你确定?”徐暮川不答反问,眼未抬,继续翻阅手中的文件。   徐暮川这么一问,秦述便懂得他指的是什么,遂点点头,开口:“错不了。纵使江承郗把她保护的再好,再如何细心珍藏,可到底中承集团的实力摆在那里,哪怕再低调,也还是多多少少会被媒体挖着出来。”   “何况两个多月以前,他们还计划在美国举办婚礼。虽然最后婚礼没成,但造成的轰动怕是稍微有点关注的人,都清楚。”   对于事不关己的东西,徐暮川向来不会花心思去记忆,更不愿去理会,但是这个女人他却是有印象的。加上刚刚秦述说,她是江承郗深爱的女人,所以才会给她机会,说那样长的一段话。   发生这样的意外,再加上来自徐家的压力,医院的态度无需过问他也知道,无非就是处罚她一个人,来保全医院的利益。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非但没有怨天尤人,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反而积极寻找解决的对策。   他不得不承认,她准备的资料,关于治疗的方案,确实不错。或许他该考虑,如她所愿,把叶婧交给她。   这样想来,那一次,她失魂落魄的出现在纽约肯尼迪机场,应该就是在那场半途而废的婚礼之后。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她将私人情绪带进工作中的事实。因为被未婚夫抛弃,回国后便用工作麻木自己的悲伤情绪,因为每天过度的手术场次,造成关键时刻的精神不济,从而造成对患者的伤害。   在徐暮川这样严谨的人看来,如此的医生,等于是在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   “这个纪医生或许会是我们的一个筹码。”秦述转过头,十分中肯的道出自己的想法。   徐暮川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对上秦述:“B市于家看着风光无限,实则一团乱麻,江承郗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江心喻。短期之内,他还不足以构成对世腾的威胁。”   “另外,暂停对医院的责任追究,至于其他的,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他微闭上双眸,靠着座背,格外浅淡的嗓音里,是不容置喙的运筹帷幄。      ☆、005 阿宁,其实我去B市……   回去的时候,纪唯宁随便上了一辆公车,兜兜转转回到公寓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可到底也没想明白,徐暮川为何会说那样的话。   推开公寓的门,看见乔洵正在收拾行李,纪唯宁倒也不奇怪。如乔洵这般的工作,为了寻找素材及访谈对象,经常全国各地的跑。   倒是乔洵,看见纪唯宁便丢下手中的东西,甩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卷发叉腰靠在卧室门框上,闪着一双猫眼:“亲爱的,我得去B市一趟,你一个人在家乖乖的哦!”   纪唯宁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会好好的。”   她知道乔洵是在担心,怕她将自己逼的太辛苦。其实,她也疑惑自己的承受极限到底是在哪里。   婚礼那天,她站在礼堂上苦等江承郗未果时,她以为自己会崩溃,可到底是压制住了万般的苦涩,处理好残局。   手术的意外,是她从医以来的第一次失误。她懊悔愧疚,却没有慌乱失措。   医院的处分,在事故后看到满病房的院办领导时,便已意料到会有如此结果,所以她淡然接受。   一切的情绪,似乎都随着这段时间夜以继日的工作而变得麻木冻结。此刻她脑子里唯有的意识,便是出了问题,要想办法解决,犯了错,就要承担属于你的那份责任。   乔洵轻叹了口气,上前抱住纪唯宁:“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再怎么说,这里的圈子我还是比你熟。”   她是真的担心她。作为医生,发生这样的事故,哪怕是稍微难搞些的寻常百姓,都可以把你弄的焦头烂额,名声尽毁,更何况是穗城赫赫有名的徐家。   若是其他的有钱人,那倒也罢了。她乔洵自问在穗城富人圈混的有些名头,几分薄面还是有人愿意给。但摊上徐暮川,她也只有垂头丧气的份。   穗城谁人不知富可敌国的城北徐家,老爷子出了名的脾气怪。徐家长子徐炜元无故自杀,闻所未闻的徐家长孙突然回国,掌控整个徐家命脉。而后,徐家二子徐炜清被放逐到南非开拓业务,最后,徐家三子徐炜尧被送进监狱。   上流社会无不在传,这一切都是徐家长孙徐暮川为了掌权,而造的孽。他的心狠手辣,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其实真相到底如何,乔洵不得而知。这两年来,电视台一直想接触采访徐暮川,苦于从未有任何机会。   乔迅觉得,即便这只是外界对徐暮川缺乏考究的猜测,但总归不会空穴来风。如若不是B市那边有重要的事,她是不愿在这个时候离开穗城,离开阿宁身边的。   拖着行李走到玄关处,乔洵又转过身,看着纪唯宁,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要我送你去机场?”纪唯宁打趣道,总觉得今天的乔洵有些怪,怪的特别矫情。   “阿宁,其实我去B市……”   乔洵很纠结,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她去B市是为了探查于家的新闻。而据她所了解的信息,于家似乎还有江承郗的身影。      ☆、006 自以为,没有谁比她更得他的宠   乔洵不在,少了她那份聒噪,生活忽然变得空寂起来。而徐暮川那边,更是一片沉静,短短的一次交谈,纪唯宁揣度不了他的心思。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再等等看,等等看他会不会接受她的请求。   只是,还没等到来自徐暮川的回复,却先等来了网上铺天盖地关于那个男人的绯闻……   和之前一样,今天照例是睡到大中午,起来随便弄了点午餐裹腹,便抱着手提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   还未等她打开浏览器,屏幕右下方便弹出一个框。纪唯宁以为是推送信息,下意识的就要去关闭,无意间的余光一瞥,‘江承郗’三个字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暌违了两个半月,这三个字几乎是刺痛了她的眼。   从纽约到穗城,她找遍了所有他能去的地方,问遍了所有能问的人,只是想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地,是否安好。可是,她始终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关于他的消息。   这段时间以来,为他紧绷着的心到这一刻,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纪唯宁没多想,迅速的点开了网页。   满屏的‘江承郗’,‘于桑榆’如此字眼瞬间充斥着纪唯宁的眼球,让她几乎滞住了呼吸。   纪唯宁从十二岁开始,就被江承郗带在身边,于桑榆这个人物,她自然是知道的,于桑榆喜欢江承郗,她更是清楚。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江承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跟于桑榆发展到可以相拥相携的程度。   网页上的照片真实自然,照片下方还有时间标识。有在酒店门口的,有在车上的,还有在别墅门口的,更有是两人陪着一个中年妇人在商场的,最后是三个人进了一家极雅致的餐馆。   配图的文字更是声文并茂。从时间上的排列,不难看出两个人先是从酒店出来,然后一起驾车到别墅门口,再接了那个妇人出来去商场,最后一起吃了午餐。   妇人脸色苍白,泛着些许憔悴,却仍没掩盖住一身的雍容华贵,一看便知,这是常年养在大户之家才能刻印出来的气息。   江承郗护着妇人上台阶,护着妇人上车,护着妇人上下电梯。细微周到之处,不亚于他这些年来对自己一般。   纪唯宁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越往后心就越发沉。   江承郗是孤儿,十七岁时被父亲收养,在穗城最好的大学毕业,而后送至美国攻读企管。这期间,她几乎一直都跟在江承郗身边。   这个妇人,不可能跟他有任何关系。   难道真如媒体所说,她就是于桑榆的母亲?那他和于桑榆……又算是什么?   纤细的十指抠着键盘,纪唯宁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上依旧俊美无俦,光鲜亮丽的男人,忽然间竟觉得他如此陌生。   从十二岁到二十七岁,他陪着她一路成长,给她无限宠爱,任她无限要求,帮助她度过无数医考难关。是他成就了今天这个自信的外科医生纪唯宁!   她自以为,这个世上,没有谁比她更懂江承郗;她也自以为,这个世上,没有谁比她更得他的宠……      ☆、007 这是一道疏冷清越的嗓音   喉咙口好似堵了一坨沙子,噎得她难受极了。   纪唯宁不知道该怎样去消化这样一条长篇幅的绯闻,脑中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要打电话给江承郗。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她便不会去相信那些报道上的东西。   她丢下手提电脑,在客厅四处寻着她的手机,最后却是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找到那个白色的机子。   江承郗的号码,从一开始便被他自己设置成纪唯宁的快捷1号键,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从未想过要更改。   几乎只是一瞬,电话便呼叫了出去。   起初纪唯宁是摒息坐在床沿,甚至还在组织着措辞,看等会跟江承郗怎么开口比较好。可是,慢慢的,她就焉巴了下来,垮着双肩,任由手机躺在床上,从亮屏到黑屏。   江承郗的手机依旧无法接通。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两个半月的时间,她不间断的打他电话,可又有哪次是接通过?   过去的十五年,江承郗总会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哪怕有时候分隔两地,也从不曾断过联系。纪唯宁从未想过,这辈子,她也会有遍寻不着江承郗的时候。   弃在床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的时候,纪唯宁早已滑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兀自发愣。本不想接,奈何铃声响个没完。   反手拿过机子,看清是乔洵,反倒不能不接了。乔洵本就担心她,如今她远在B市,如果自己不接电话,只怕会让她闹心的无法专心工作。   纪唯宁深吸了口气,瓮声瓮气的问:“乔乔,有事么?”   尽管没哭,嗓子却还是有些沙哑,身为资深闺蜜的乔洵,当然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阿宁……你看到了?”   纪唯宁没答话,乔洵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   “你知道的,媒体嘛,就爱捕风捉影,有时候还喜欢故弄玄虚,把没的说成像的,把像的说成有的。我就是媒体界的,这些行规我最清楚了,有时候为了博眼球,什么都往大了说……”   乔洵自顾自话,说了一大通,到最后竟绕的自己都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东西。   “哎呀妈,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想,你家江总不该是那样的人,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   “我知道,乔乔,我没事。”纪唯宁轻吸了口气,自我解嘲般:“这年头,谁还能离了谁就活不了呢。”   “……”   乔洵心疼她的故作坚强,一时答不上话来,默了会,才幽幽开口:“好吧,希望如此。我还要在这边呆两天,阿宁,等我回来……”   话说到后来,乔洵的语气有些急,好似身边有谁在叫她。还未等纪唯宁说声再见,那边就挂了电话。   看着结束通话这四个字,纪唯宁不禁感叹。她何其幸运,有个乔洵这样的女子,一直伴在左右。哪怕后来她追随江承郗的脚步,去了美国留学,也不曾将她们的感情就此斩断。   手机再次在手心震动的时候,纪唯宁直觉的以为又是乔洵,也没看来电,顺手便接起,有些无奈的语气:“乔乔,你安心工作,真的不用担心我。”   “纪小姐?”   这是一道疏冷清越的嗓音,自然,电话那端的并不是乔洵……      ☆、008 潜意识里不敢得罪他   纪唯宁有些疑惑,拿下手机,瞧了眼来电,是一串陌生的国内号码。   她刚刚回国不久,在此之前,除了江承郗以外,以前国内认识的男性早已失了联系。按理说这样一道极富魅力的嗓音,如果是属于她认识的人,那她不该没印象才对。   那端的人也极有耐性,纪唯宁不说话,他在那端亦是沉默,彼此听着对方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你好。”   最终,是她先迟疑着开了口。   “我是徐暮川。”   “你好,徐先生。”   不知为何,纪唯宁一听到是徐暮川,声音就多了些恭敬。也许是因为,目前的徐暮川,实实在在的掌握着她的前途命运,所以她潜意识里便不敢得罪他。   脑子里百转千回,纵是她平日里再如何冷静自持,说到底,她终归是一介女子。在刚刚那样一则关于江承郗的报道后,她无法一下子整理好情绪。   这些天她一直在等徐暮川的回复,等到她心焦无比。如今真的接到他电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短短不足一分钟的通话时间,他在手机那端言简意赅的表明致电意图,她在手机这端连声应和,小心谨慎的样子。   ****   纪唯宁站在世腾大厦的露天广场上,抬头仰望着这个经常出现在纽约金融日报中的集团公司。   已是六月天,午后的太阳光白花花的,打在楼身上,刺的她本就酸涩的眼眶,几乎睁不开。   揉了揉发疼的眼球,纪唯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迈步走向楼内。里面空调开的很足,这让刚从太阳光底下走进来的她,有些不适应的打了个寒颤。   许是因为徐暮川交代过,前台小姐一听她的名字,便极为和善的为她通报了上去。   “高层电梯需要刷卡才进的去。纪小姐您稍微等一下,总裁秘书马上下来。”前台小姐笑容亲切得解释着。   “好的,谢谢。”纪唯宁微微笑开。   本以为下来的会是秦述,却未想到是另外一个年轻干练的女子,估摸着跟自己年龄相仿的模样。   “久等了纪小姐,请随我来。”女秘书开口,声音温婉。   “有劳了。”   纪唯宁不是多话之人,看着女秘书在电梯上刷卡按指纹,她只是本分的跟在身后。直到最后踏进六十八层,女秘书将她引进一个小会客室。   “纪小姐你在这边坐一下,总裁有个临时会议,估摸一时半会出不来。他交代过让你在这等他。茶几下方有些杂志,可以拿来打发下时间。”   “想喝些什么?咖啡饮料还是茶?”女秘书客气的征询着纪唯宁的需要。   “白开水,可以吗?”纪唯宁最怕烦扰人,本来想说随意,可因为刚刚从公寓过来,天气太热,口有些干。   “当然。”女秘书点头,噙着职业化的微笑,转身出了会客室。   徐暮川的这个会确实开的足够长,从中午他打电话过来,约自己到这里,到现在已经快下班的时间了,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中午纪唯宁只随便吃了点东西,此刻早就饿的发昏。中间虽然秘书办的人送了点心和咖啡过来,可纪唯宁终究是没好意思在陌生的地方,消灭那一份看起来极为可口的食物。      ☆、009 很长一段时间,她将会住在徐家   会客室的沙发正对着大片的落地窗,美好的夕阳柔顺的晕染着这座城市,好似渡了一层金光。   她踱步到窗前,细细欣赏着这番美景,竟难得的平静下来。若不是肚子发出极不和谐的咕咕叫声,纪唯宁还不会回神,也还发现不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会客室的男人。   不知道他是刚来,亦或是站了有一会了。会客室不大,如果他来了一会,那会不会听到刚刚发自她肚子里的声音?   纪唯宁不禁有些尴尬,抬头迎视,但见他神色自若,手臂自然垂放着,干净的指尖捏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   他用拿文件夹的手示意她坐下,另外一只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皆是让人倾羡的雅致从容。   “抱歉,临时有个会议。”甫一落座,他便用他那独有的清越嗓音做了如此开场白。   对他的歉意,纪唯宁是有些意外的。她以为他会跟那些大老板一样,习惯了别人的恭敬奉承以后,堪堪几个小时的等待,并不以为然。   换做之前,视时间如生命的纪唯宁,让她空耗了这么长的时间,指定心里会不痛快。只不过,此刻的她并不是医生,也没有在手术台上。她时间多的无处打发,在哪里耗都差不多。   “没事。”她轻描淡写,一副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关于康复治疗的问题,我拟了个协议。”徐暮川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茶几上,用手指点了点:“纪小姐可以考虑下,如果你没意见,那我们就按协议做事。”   纪唯宁知道,徐暮川叫他过来是谈关于叶婧的后续治疗问题,但对于协议这方面,他在电话上并没有提及。   探身拿起文件夹,她没多做犹豫便打开。其实不管这份协议的内容是什么,纪唯宁大半都是没有异议的。她只是希望可以治好叶婧的双腿,哪怕最后没能治好,最起码她尽过全力,这样也才不至于让她背负太深的愧疚。   看完协议,纪唯宁迟疑了几秒,最后咬咬牙便从自己的随身包包中掏出签字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一式两份,她给自己留了份,剩下的一份仍夹在文件夹里,推回给面前的男人。   她迟疑的小动作,徐暮川看在眼里,却也没有阻止她签字的动作。待她整理好,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签了这份协议,就说明你同意在治疗期间,宿在徐家。纪小姐,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徐暮川靠坐在单人沙发上,笔挺的西裤毫无褶皱,包裹着他修长遒劲的双腿。目光不似那日的疏冷,却依旧逼人。   “是的,我看的很清楚。”纪唯宁抿了抿唇,回答的很干脆。   她刚刚的犹豫,也正是因为看到协议里要求,在叶婧进行康复治疗期间,她需要全天候陪伴,以便不断的完善对于叶婧的康复计划。   这样就意味着,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陪着叶婧住在徐家。      ☆、010 自己的妻子住在别的男人家里 “不需要跟江承郗报备一下?”   轻幽幽的一句话,却是让纪唯宁惊愕的抬起头。他的目光蕴藏着太多的深意,被他长久盯视着,便有了赤*裸裸被看穿的感觉。   只瞬间,脸色便开始发白。纪唯宁不是傻子,他会这么说,肯定也是知道她跟江承郗的关系。   可是,他冷不防说出的这样一句话,却是击起了她一直故作坚强压抑着的心底波澜。   “徐先生既然会说这样的话,想必也是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更也不会不知道我跟他之间的那场可笑婚礼。我不知道您想从我这里探究什么,但实不相瞒,从那场婚礼后,我便跟他失去了联系。至于我跟你签署的协议,我自然会负责到底。还有,我是一个有清晰思维身体健康的成年人,我所做的决定,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   纪唯宁语气有些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向理智的性子,哪怕是面对乔洵关切的话语,都可以故作无所谓。而今却在一个几乎算的上是陌生人的面前,失了控。   她想,她定是因为这段时间心里的垃圾堆的太多了,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恰恰在这时候,触碰到徐暮川那满是探究,似要将她强装的外壳打碎的目光,她便再也无法端的住。哪怕明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此刻不能得罪的。   徐暮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嘴角边挂起淡淡的弧线,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对不起。”纪唯宁有些狼狈的别开脸,不敢再去与他如深海般沉遂的眸光对视。   “我只是不想在接下来的治疗期间,发生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希望自己的妻子住在别的男人家里,何况江总也不是普通男人。如果纪小姐对我的话反感,那我道歉。”   徐暮川一番话说的极为坦荡且有理,这反倒让纪唯宁觉得刚刚自己的反应太过了,也有曲解他意思的成分,不由得便有些无地自容。   心中既是懊恼又抓狂,所幸事情也已谈完,她干脆的收拾东西,起身:“徐先生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后续的事,我随时等你通知。”   “纪小姐,作为一名医生,你的情绪太容易受人影响了。”   她前脚刚踏出会客室的门,他的嗓音便飘了过来。纪唯宁自然记得他这句话,那天他揣摩了良久,都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如今想来,他是早就知道的,所以才会认为,她是因为江承郗的关系,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以致到最后让他的未婚妻意外致残。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谴责她。   呵,好一个情深意重的男子。   “谢谢徐先生的再次提醒,这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也感谢这次您愿意给我补救的机会。”纪唯宁虽然没有回转过身,但这一句话却是说的至诚至恳。   确实,作为一个医生,尤其是天天拿着刀子往人类身上下刀子的外科医生,如果无法掌握好自己,那分分钟都会由一个天使变成一个杀人犯,屠杀患者的生命。   ☆、011 他抄着裤袋问,你住哪里 徐暮川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便跟院方要走了纪唯宁。   岑院长把纪唯宁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大通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表达着自己的立场以及顾全大局的无奈,并且嘱咐纪唯宁好好把握这次补救的机会。回来后,副主任医生的职称依旧是她的。   其实是不是副主任医生她无所谓,她只庆幸的是,忐忑纠结了半个月的事情,总算是有了好的开端。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纪唯宁直接从行政楼与住院大楼衔接的楼道经过。   住院部十二楼是神经外科的VIP病房区,平日里除了主管的医生护士,鲜少有人出现。而今日,却莫名的多了好些来回走动的人。   更让纪唯宁觉得奇怪的是,那些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笑意盈盈的。后来那些人主动开口,恭维着她因祸得福攀上徐家,以后别忘了关照。   纪唯宁哼哼哈哈的应付着,一路下来,也是醉了……   1207的病房敞开着,纪唯宁进去后,一行人已经收拾妥当。叶婧正坐在床边的轮椅上,无聊的摆弄着探病者送来的鲜花,而外面阳台上那道颀长的背影,正在听着电话。   听闻脚步声,叶婧转过头,见着来人是纪唯宁,抿唇笑了开来:“纪医生。”   “暮川跟我说过,你的治疗方案很完美,接下来就麻烦你了。之前那样对你,真的很抱歉,毕竟,不管怎样我的命还是你救回来的。”   没想到今日的叶婧竟是如此友善,纪唯宁有些动容的矮下身子,半蹲在叶婧面前,尽量与她平视着。   不得不承认,叶婧真的很美,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一颦一笑间,唯让人想起顾盼生姿。尤其现在刚刚经过大手术,身子还未复原,更是显的楚楚动人。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接下来的康复治疗会很辛苦,准备好了吗?”   在叶婧面前,纪唯宁不敢下保证一定会治好她的双腿。医学上的事从来就没有绝对性,哪怕她再如何有把握,也不会在病人面前把话说的太满。   眼前突然压下一片黑影,纪唯宁抬头,便见叶婧握着不知何时从阳台外进来的徐暮川的手,言笑晏晏:“有他在,我一点都不怕。”   纪唯宁看着他们十指紧扣,情深意笃的模样,直起身子,了然的点点头。   “老板,出院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司机也在外面候着。”秦述拿着一叠单据,从外面进来,看到纪唯宁,只是点点头,也不意外。   “你先送叶小姐下去,刘婶,你也跟着。”徐暮川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叶婧手中收回,淡声吩咐着。   叶婧认为徐暮川是有什么话需要跟纪唯宁交代,也没多问,由秦述推着,先行离去。   待他们都走后,徐暮川将视线调回到纪唯宁身上,抄着裤袋问:“你住哪里?”   ☆、012 他让她坐他的车子回公寓   纪唯宁弄不明白徐暮川的思维。他让叶婧和刘婶跟着司机回徐家老宅,却让她坐他的车子回公寓。   上车的时候迟疑了几秒,副驾驶的位子就被秦述先占了去。望着已气定神闲坐在后座的徐暮川,纪唯宁纠结的眉头都要打结了。   总不能让她去抢司机的位子吧,而且看那司机随时准备发动车子的架势,纪唯宁没辙的只能坐在了徐暮川身边。   其实本也没什么,但纪唯宁从未跟他那么近相处过,再加上他本人也寡言冷峻,便忍不住有些犯怵。   所幸他一直都在低头办公,西装裤下的一双腿,哪怕屈着也难掩傲人的长度。膝盖上方架着一部手提,他在查收邮件,薄唇抿着一条线。   纪唯宁只是随意一瞥,没敢看的太细,毕竟他电脑里,藏着众多的商业机密。   秦述是一个比他家老板的话还要少很多的闷葫芦,从上车到现在,纪唯宁看到的就只有他的后脑勺,还有中间那个很规律的发旋。   本来不是很长的车程,因为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闷,让纪唯宁觉得这趟回家路特别难捱。她的视线刚好触及的是秦述的发旋,然后她看着看着,忽然很邪恶的想到他的名字。   秦述……禽*兽   纪唯宁‘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她这一笑,在安静的车内便显得尤其突兀。除了司机还在专心开车外,另外的两人齐齐将目光投向纪唯宁。   秦述转过身,是出于本能的查看后座的动静,而徐暮川的视线,则更多的是被打扰的不悦。   纪唯宁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强压下笑意:“对不起。”而后便转开脸,捋了捋头发,尴尬的将注意力放到车窗外的沿路风景。   车子在锦尚华庭的小区门口停下,纪唯宁跟徐暮川道了声谢,匆匆下车,关上车门。   她刚站稳脚跟,后座的车窗便徐徐降下,露出那人完美深刻的侧脸。而后,朝着纪唯宁扫了眼:“回去收拾一下,六点到徐家,地址秦述会发给你。”   闻言,纪唯宁抿了抿唇,顿了会,点头,又倾下身子,跟秦述打了声招呼。   车子重新驶向路面的时候,秦述问:“老板,您的东西也搬回老宅?”   徐暮川正在回复邮件,对于秦述的话,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叶婧这次是为世腾出的事,徐老爷子直接发话,出院以后便接她住进徐家。这就相当于对外界表明,徐家对于叶婧的重视程度以及负责到底的决心。   这三年来,徐家发生太多的事,所有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心伤。秦述不确定自家老板对于叶婧,现在是持着什么样的心态。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和叶婧的婚事,在老爷子的这一番表态下,算是彻底的板上钉钉了。      ☆、013 纪唯宁,坐车的礼仪你可懂   城北漓景路的别墅大多已有岁月的痕迹,是穗城富人最初的聚集地。徐家是百年望族,自然也居于其中。   纪唯宁从未到过这里,她在路口下的车,拖着自己简便的行李徒步寻着徐家的别墅。   本是想在这幽静的道上缓缓劲,毕竟这样突然的住进一个陌生家庭,她是全身上下的不适应。   可是却没料到,这里面的路竟然是那么的弯弯绕,她走着走着,便失了方向。打开手机看着秦述发过来的地址,找了大半个钟,还是在那里打圈圈。   纪唯宁有些气馁,眼看着天都快黑下去了,只能拨通秦述的手机,让他帮忙指点下。   幸好秦述说,他就在徐家老宅,马上出来。   纪唯宁不敢再走,怕迷路迷的更昏头,也怕等会秦述不好找。索性拖着行李,一屁股坐在绿荫道旁的石椅子上,静待着秦述的出现。   黑色卡宴经过的时候,卷起几片落叶,而后稳稳停在前方三米远的距离。只须臾,卡宴重新启动,却是倒了回来。   斑驳的树荫下,还可见天边最后一丝残阳,打在那张恬静清丽的容颜上,竟是美得不可方物。   车上的男人静默了良久,拧眉看着一身简单装束的女子,轻喊了声:“纪唯宁。”   靠在石椅上的人儿正睡的香,听到动静极其自然的呢喃了声,接着头一歪,扑了空,而后惊醒过来。恹恹的睡眼对上男人一贯疏离的俊容时,仿佛是打了个激灵,瞬间站直了身:“徐先生。”   徐暮川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纪唯宁有些难为情,为自己刚刚睡着的模样。她飘开视线,左右张望着,并没看到秦述的身影。   “为什么坐在这里?”   “呃……”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真的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迷路了,然后坐在这里等秦述出来带她,结果等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我迷路了。”纪唯宁低头,扯了扯自己的T恤长裙,简短说了声。   徐暮川点头,目视前方,幽幽清沉的嗓音蛊惑人心:“上车。”   “可是我已经跟秦助理打过电话了,他很快就会出来接我。”纪唯宁摇摇头,有些为难。   “上车。”徐暮川再次开口,语气不耐。   纪唯宁见状,指着行李问:“那这个放哪?”   回答她的是车尾箱的轻微松动声。纪唯宁看了眼这个极没有风度的男人,默默的拖着自己的行李,搬到尾箱放好。   跟一个习惯发号施令,并且现在还是自己衣食父母的大老板,纪唯宁很识趣的没有过分抗拒他的命令。   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她下意识的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纪唯宁,坐车的礼仪你可懂?”   突然响起的声音冷如冰,吓的她猛地缩回手,有些无辜的看着前排那人的后脑勺,而后讪讪的回到副驾驶位。   还未待她坐定,车子便驶向前方。因为惯性的作用,纪唯宁几乎是半个身子往前倾了过去,好在车开的不急,不至于让她撞上去。   纪唯宁嘟囔了声,扫了眼那人傲娇的侧脸,悻悻的摸出手机,给秦述拨了个电话,让他不用再过来了。      ☆、014 少年得志,刚愎自用   黑色卡宴靠近徐家庭院的时候,早已候在门口的人欢快的奔着进屋,“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闻声而来的妇人,一身素色旗袍,及至膝盖上方,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踏着优雅的步伐,从厨房间出来,迎向门口。   纪唯宁随着徐暮川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位气质高雅的女主人,荡起浅浅笑容,满眼慈爱的看着那人:“回来啦!”   “妈。”   那人面无表情,只淡淡唤了声,脱下西装随手递给身后的佣人,而后扫了眼四周,问:“叶婧呢?”   “婧婧在房里歇着,等了你一下午,我怕她太累,就赶她回房去了。”徐夫人回了一声,而后又道:“暮川,老爷子在偏厅,知道你要回来,一大早就从后院过来了,你过去打声招呼。”   纪唯宁在徐暮川的身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却可以看见徐夫人后面这句话,说的有些小心翼翼,就好像生怕他会不高兴。   高大的身影未有所动,就在纪唯宁以为他要一直这样站下去的时候,他却迈开步伐,向着右边的走廊而去。   徐暮川一走开,便剩下纪唯宁独自面对着徐夫人。   “夫人好。”   出于礼貌,纪唯宁微微弯腰,向这个自己即将要叨扰的长辈毕恭毕敬的问了声好。   何湘芸刚刚就有注意到这个一直站在后面的年轻女子,心下也了然她的身份。只是刚刚顾着跟自家儿子说话,也就一时没问的上。   “这位就是纪医生吧?”何湘芸牵了牵纪唯宁的手,将她引向客厅的沙发,“玉姐,去厨房切点水果来。还要一刻钟才开饭,正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何湘芸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很温和,听着就让人感觉很舒服。   ****   纪唯宁陪着徐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玉姐在喊开饭,随后便闻一阵动静从偏厅处传来。   她抬头,恰恰撞上从偏厅出来的老人,和他那双浑浊却蛰伏着精明的眼。   徐老爷子双手交握拄着拐杖,立在客厅处,腰杆挺的笔直,打量着纪唯宁,发问:“你就是给婧婧做手术的那个小医生?”   明明已是八旬的高龄,却依旧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威严。   只需微微猜测,便知眼前的老人是谁,纪唯宁起身,再次微弯腰:“老爷子好。”   “哼,少年得志,刚愎自用。”   老爷子顿了顿拐杖,极不客气的说道。   纪唯宁眼皮一跳,看着这位极为难搞的老人,没有接话。   始终眉眼冷淡站在老人身后的徐暮川,朝着纪唯宁看了一眼,“过来吃饭。”   何湘芸见状,伸手拍了拍纪唯宁的手背,安抚她,然后领着她过去餐厅。   徐家的餐桌很大,老爷子自然坐在首位。左边是徐暮川,右边是徐夫人何湘芸,纪唯宁被何湘芸领到她身边的位子。   纪唯宁环顾了下,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餐厅的秦述,坐到与徐暮川相隔着一个位子的地方。   在徐暮川和秦述中间,空出一个位子,那里并没有摆放椅子。   纪唯宁正在猜测那个空间的用途,便见刘婶推着叶婧从房间出来,心中一下了然。      ☆、015 把她的行李,搬到别院去   这一顿饭,纪唯宁吃的特别心塞。   徐家的饭桌太沉闷,沉闷到甚至连咀嚼的声音都听不到,再加上坐在首位一脸不善的老爷子。纪唯宁只能打低着头,兀自扒着碗里的米饭。   不知过了多久,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餐桌上的湿巾,擦了擦。   “我是不太赞成你继续为婧婧做治疗的,但暮川和婧婧他们坚持,我也就干脆让你一试。成功了,你是我们徐家的恩人,不成功,也别怪我这个老头子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   老爷子没有点明,但一桌子的人心知肚明,这话是对谁说的。   纪唯宁顿了顿,放下筷子,晶亮澄澈的双眸对上首位的老人:“医生是人不是神,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叶小姐重新站起来。至于最后要不要追究责任归属,这个主动权一直都在您。”   徐老爷子扫了眼纪唯宁,然后转过身向着身后的佣人:“给她准备一个房间。”   佣人刚应声,却是被徐暮川毫无温度的声音打断:“不用麻烦,她住别院。”   “暮川!”   “……暮川。”   话音刚落,却是引来何湘芸的不满,以及叶婧迟疑的不赞同。   “像什么话!”老爷子怒斥一声:“你的东西秦述刚刚给你搬到别院,你让她也住进去,这是把婧婧置于何地?”   徐暮川丝毫未把老爷子的怒意放在眼里,以极其优雅的姿态嚼着口中的食物。眼看老爷子的怒火就要从那双浑浊的眼中喷出来,这才云淡风轻的回了句。   “主屋不适合外人居住。”   这样清清浅浅的一句话,间接的承认了叶婧在徐家的身份,很好的安抚了她的心。让她即使有不甘,也没办法说出来。   可是,却未浇熄老爷子的怒火。   “砰”的一声,徐老爷子拿起手边的碗,重重的拍在桌上,声色俱厉:“那里是我给你准备的婚房!”   “爸,您冷静些。”   何湘芸看着因为发火而气息微喘的老爷子,忙起身帮他顺气。   老爷子稳了稳气息,重新开口,声音不似之前那般中气十足:“徐家大把住的地方。实在不行,把我的后院腾出来,我回这里住。”   众人皆缄默着,唯独徐暮川,依旧慢条斯理的嚼着最后一口食物,而后放下碗筷,拿起面前的湿巾一根一根的擦拭着他那修长无比的手指。   “我从来都没打算,把那里当做婚房。”   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   “混账!”   本已平和下来的徐致远,听到自家孙儿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气的一下子抓起手边的瓷调羹丢过去。   徐暮川没有躲闪,任由调羹击向他额际,而后掉在地上,应声而裂。   何湘芸一声惊呼,忙过去查看儿子的伤口,却被徐暮川不甚在意的挡了开来。   “我吃好了。”他看了眼老爷子,而后起身,转向叶婧:“你好好休息。”   俊挺的身影经过早已跟着他站起身的秦述时,淡声吩咐了句:“把她的行李搬到别院去。”      ☆、016 他站定在夜色中,眸光深沉 徐暮川这么一句话后,纪唯宁不禁抬头,看了眼端坐在轮椅上的叶婧。她以为她会生气,至少脸上的表情会是不悦,可她注视了好一会,都不曾在她精致的五官上发现任何不安。   灵动的眉眼触到纪唯宁的视线,还极为客气的扯唇一笑,似是丝毫不被这混乱的晚餐而扰了心情。   看着已离了餐桌的两人,纪唯宁朝叶婧点点头,而后起身,跟徐夫人打了声招呼,便也匆匆追着出去。   只是,她前脚刚离开餐桌,便听见又是‘砰’的一声,一只碗碎在了餐厅门口,碎片散落在那人的脚四周。   纪唯宁被这突来的响声吓了跳,她抬头看向徐暮川,只见他挺直的背影微顿了下,而后继续往前踏步。   再回头看看剑拔弩张的徐老爷子,果断的转身跟着出去。   走出主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徐家的园子很大,纪唯宁根本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别院在哪个方位。   借着夜色下园子里浅白的灯光,她左右张望,总算是在旁边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发现那人的身影。   他站定在夜色中,眸光深沉,定定的看着小跑着过来的纪唯宁。   本就精壮颀长的身影,此刻被皎白的月光拉的更是瘦长。纪唯宁踩在他的影子上,怔怔看着这个清冷漠然的男子,似是藏着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   “走吧。”   似是专门在等她,待纪唯宁一站定,他便重新拾起沉稳的步伐,一直往着小道深处走去。   并没看到刚刚随着他一起出来的秦述,纪唯宁猜想,他或许在帮自己拿行李。心下想着,一会见到秦述,得好好说声谢谢,包括傍晚她叫他出来等她,结果又害他白跑一趟的事。   小道上的光线比园子里要弱些,纪唯宁一路紧跟在他身后,生怕走丢。初夏的夜风扑面而来,卷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冽气息,几乎使人迷醉。   纪唯宁小心翼翼的退开些步,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跟着他走了足有十来分钟,才看到那栋极具抽象风格的双层小别墅。   徐暮川率先进入屋内,随着‘啪啦’一声开关响动,别墅内通体明亮。纪唯宁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抬头,却是看见他伫立在玄关口,用眼神示意她进来。   纪唯宁思量了会,这才跟着踏进,却只须臾,便被室内简约雅致的布置所吸引,甚至于,别墅的每个角落的细节之处,都设计的恰如其分。   不难看出,设计者的用心。   或许是职业使然,做医生的都会有那么一丝洁癖,纪唯宁特别喜欢这种给人十二分干净整洁的设计风格。   “二楼南边是我的卧室,其余的房间你随便挑一个。如果不想在那边吃饭,这里也有厨房,配套的设备全有。”徐暮川边往里走边解着衬衫上的金属袖扣。   待他的长腿迈上旋转楼梯时,纪唯宁急急开口:“等等……”   想起徐老爷子说,这是为徐暮川准备的婚房,她不假思索的开口:“其实,我不住在徐家,也不会耽误叶小姐的治疗。”   ☆、017 别去做些无谓的猜测   他身形一顿,转身看着纪唯宁,微弯的唇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作为一个事故医生,你有什么立场来跟我说这样的话?”   纪唯宁噤声,抬头看向楼梯阶的男人,却是忽地发现他的额际,刚刚被调羹掷过去的地方,此刻竟有些青紫,中心处还泛着些许的血丝。   以医生的角度来看,这点伤口不算什么。可那只是近距离丢过去的调羹而已,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力气,不至于弄到如此,可见刚刚徐老爷子是有多气。   挪了挪嘴皮,终于还是开了口:“难道就为了跟老爷子赌气,所以你便让一个陌生的女人住进他为你精心准备的婚房里?”   徐暮川和徐老爷子相处的并不愉快,这些在刚刚的饭桌上便可以看出。   亦或者,只是徐暮川不待见老爷子,而老爷子对自家孙儿却是极疼爱的,不然也不会那么精心的为他准备这座婚房了,不是吗?更也不会因为徐暮川那句不领情的话,而气的丢调羹。   “何以见得?”   徐暮川嗤笑了声,一脸闲适的抄着裤袋,就那样半倚在楼梯栏杆上。   “不然呢?徐先生向来注重个人隐私,行事低调稳重,这是外界对你的一致评价。而你却莫名其妙的把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我安排在你的眼皮底下生活,让我‘有幸’可以了解你的日常作息,这不是很奇怪么?”   纪唯宁加重了‘有幸’两个字的音,似乎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住进徐家,真的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其实也没错,外面的人如何她不清楚,单单就她们医院,在知道自己即将被徐暮川这号人物请进家门,当叶婧的专属康复师的时候,一个个无不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那外界有没有传过,我其实还是一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嘴角边嘲讽的意味更浓,声音也更为疏冷。   “太过自以为是通常不是一件好事。难得我通情一次,给了你机会,你更是要好好珍惜才是,别去做些无谓的猜测,妄图触碰你不该触碰的东西。”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仿若君王睥睨臣子般,语气薄凉的劝告着,而后,转身,上楼。   待纪唯宁回过神,便是听见楼上房门开闭的声音。   天知道,以这样的方式,跟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男人住在一起,她有多怵。原先她以为,住在徐家无非就是一大家子一起,客客气气,不尴不尬,她只要专心陪着叶婧就好。   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她转身退回到客厅沙发上,想在那里等秦述。却是刚坐下,便见他从外面进来。   手里轻松的拎着她简便的行李,另一只手上则是医药箱。   接触到纪唯宁有些狐疑的视线,秦述率先开口:“这个医药箱是徐夫人让拿过来的,让纪医生帮忙给老板清理一下伤口。”      ☆、018 他在楼上,她在楼下 当晚,纪唯宁到底还是没能为他清理伤口。   从秦述手里接过医药箱,找出一些适用的外伤药上去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书房的办公桌上,台上的电脑泛着光,疏朗的眉尖微微拧着,像是在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   她不敢冒然打扰,于是便从虚掩的房门间退出来。问秦述,他说是在开一个跟英国公司的视频会议。   也不知道会忙到什么时候,纪唯宁把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转而整理自己的行李。   秉着避嫌的原则,她选了一楼那个小房间住进去。房间虽小,该有的东西却都不缺,只是没有浴室,这让纪唯宁有些小纠结。   秦述没呆多久便回去了,整栋别墅,他在楼上,她在楼下,霎时就安静下来。   纪唯宁探头望了望楼梯口,见上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又折回房间,拿了自己的衣物,进了外面的浴室。   因为是夏天,纪唯宁洗完澡后,便穿着T恤短裤。顾虑到这栋楼里还有个男人走动,她特意穿了很休闲很正派,即使在外面也可以穿的那种衣服。   拿着碘酒药膏再度上楼,看到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开着那未完的视频会议,只得又下楼来。   索性不再理,一头扎进小房间里,整个人扑到床上。   时间尚早,她毫无睡意。   从看到关于江承郗的报道,到接到徐暮川的电话,再到岑院长的谈话,而后住进徐家,不过就是昨天中午到今晚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很久。   江承郗的事情被她一直压在心底,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   知道今天开始会住进徐家,昨天晚上她在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后,就将乔洵的公寓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个遍,而后再次研究了叶婧的病例。   对于那漫天盖地的网络报道,她刻意选择忽略,不想再去看,亦没有勇气去剥析其中的真伪。   可是此刻,她在别人的家里,陌生的房间,心里难免寂寥。内心交战了很久,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颠颠的起身,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提,接上无限网卡。   不知何故,昨天中午的那些新闻此刻却像是销声匿迹了般,再也找不到丝毫痕迹。   纪唯宁不清楚,这是不是江承郗从中做了什么,按他的本事,让一条新闻彻底消失,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是,他都有时间去做这些事,难道就没时间给她打个电话吗?亦或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纪唯宁心里揪的慌,她转而打开自己的邮箱。不是没有给他发过邮件,可是也跟电话短信一样,通常是石沉大海。   我在穗城……   想了很久,纪唯宁终究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发送出去。   她并没奢望这个邮件会有回复,就像之前那么多次一样,她神经质一样的老是刷新邮箱,却总没有新的收件。   突然想起,这个邮箱里,还有去年年底,他带着她去芬兰拍的婚纱照。那个极美丽的国度,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她想点开来看看,也就是那么一迟疑的几秒,系统提示收到新的邮件,发件人,江承郗。   ☆、019 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他说:“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没有过多的解释,却是让纪唯宁的心安定下来。或许是一直以来的相互依赖,她可以因为他的一句话,便选择相信他。亦如他可以十几年如一日,如父如兄如恋人般的疼宠她。   纪唯宁在回复框上噼里啪啦的打了一串字。   她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她想问他是不是还在B市,她想说婚礼那天他们的父亲很生气,差点再次病发……   可是到最后,又是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的删掉,只回了一句:“好。”   ***   叶婧的问题得到解决的出路,也终于盼来了江承郗的回复,心中的石头一个接一个放下,让她在徐家的第一晚,便有了个好眠。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   刚从房间出来,就听见厨房间有忙碌的响动声。她抬头探了探二楼,并不认为那个男人会出现在厨房这样的地方,可是,却想不出来这里还会有谁在。   狐疑着向前,却是在厨房门口忽得撞上从里面退出来的人。   待那人转过身来,纪唯宁才看清,这是昨晚在主屋的厨房帮佣的玉姐,于是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   “玉姐早。”   “早上好。”玉姐笑呵呵的说着:“少爷刚用完早餐出去,纪医生你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不用……”纪唯宁连连摆手,莞尔笑道:“太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虽然她的厨艺很一般,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外人,怎敢好意思让徐家的佣人来给自己做饭。   “那好,我就先回主屋了。”玉姐似是知道她的客气,没再多话,只是指了指冰箱:“食材都在里面。”   纪唯宁连声说好,待送走了玉姐,这才返回浴室梳洗了一番,而后去厨房给自己弄了两个水煮蛋外加一杯牛奶。   原谅她的厨艺确实有限。母亲早逝,十二岁之前,她的生活都是让常年忙碌的父亲纪中棠托付给家中的帮佣,她们会为她打点好所有的事情。十二岁之后,她的人生便有了江承郗的存在,他更加不会让她进厨房做这些事。   若不是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她坚决不许江承郗干涉她的日常生活,恐怕她现在会是一个生活白痴。   徐家为叶婧准备的康复室在主屋一楼,足有百来坪米,据说原先那是徐家逢年过节亲人齐聚的小宴会厅。   里面的康复器材都是按纪唯宁方案上的标准,准备齐全。纪唯宁过去的时候,叶婧已经坐着轮椅等在那里,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看着窗外的庭院。   “早,叶小姐。”纪唯宁走进康复室,对着叶婧的背影轻声说道:“我刚才去你房间,他们说你早过来了。”   叶婧侧头,一双灵动的眸子,笑的流光璀璨:“暮川一大早就过来叫我起床,我是有心偷懒都不成啊。”      ☆、020 冷漠寡情的商业霸主,也有他的柔情蜜意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纪唯宁总觉得,叶婧这一眉光闪动间,却是蕴含着另外一层的深意。   让她觉得,其实她并非像昨晚餐桌上表现的那样淡定,对于她住进徐暮川的别院,叶婧也是会不安的。所以,才会在她面前,刻意强调她与徐暮川之间的感情。   纪唯宁无奈低笑,他们都对她防备,却不知,她是有多莫可奈何,才会答应徐暮川,住进徐家,住进别院。   “外面的人都认为,徐先生是一个冷漠寡情的商业霸主,孰不知这样的一个男人,却也有他的柔情蜜意,只不过是不在叶小姐以外的人前表现出来罢了。”纪唯宁轻轻笑开,“你们两个很般配。”   “谢谢纪医生的赞美。”叶婧亦是歪头一笑:“那我们开始吧。”   纪唯宁点头。   因为叶婧的身子刚刚开始恢复,还在康复治疗的初期,并不适合强度太大的训练。所以这一天,纪唯宁只是让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刘婶,去拿来先前为叶婧准备的药材,做药熏。接着给她做穴位按摩,观察她的腿部反应。   早晚一次,除却下午叶婧休息的时间,纪唯宁一天下来,再次回到别院,天已是将黑了。   才刚进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纪唯宁摸出来,看了下来电显示,却是兀自笑开。在国内,能够这样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的,也只有乔洵那个女人了。   “乔乔……”   “纪唯宁你死哪去了,这么晚还没在家!”   她才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乔洵就在那边喊开了。   “我不管你在哪里,现在,马上给我到江湾大道的唐会宴来,快点快点。”   纪唯宁愣愣的看着手机,她刚想跟乔洵解释一下,这段时间不在公寓住的事情,可却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   夜晚的穗城,街灯亮如白昼,到处一片光怪陆离,叫嚣着属于它的繁华奢侈。   江湾大道中的唐会宴前,处处是豪车的影子。   披着一头亚麻色长卷发的高挑女子,从一辆红色的奥迪车上下来,边打着电话边追着前方不远处那个看起来五十来岁,却是保养得宜,一副领导模样的男人。   “韦台,这个饭局我可以带个小姐妹来么?”女子把手机塞进包包里,走到男人旁边,笑嘻嘻的说着。   “哦?我们乔编导的小姐妹,那也该是位和你一样出色的小姑娘吧?”韦台长呵呵笑道,眼中满是对这个下属的赏识:“是做什么的?”   “她是神经外科的副主任医生,是被她们院长直接从国际学术交流会上挖回来的哦,刚刚回国不久。”   韦台长一向惜才爱才,乔洵能在电视台做到财经访谈栏目的编导这个位置,少不了他的指引和提携。为了能让纪唯宁也加进这个饭局,乔洵不得不牛哄哄的介绍着自己的好姐妹。      ☆、021 百闻不如一见,徐总长的真是帅   饭局定在唐会宴的二楼3号包厢,纪唯宁按着乔洵给的地址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大半桌的人。   她不知道乔洵为什么会突然把她叫进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满是商业气息的局里,但也仅仅是将这丝狐疑放在心底,没表现出来。   乔洵倒是很大方,向纪唯宁一一介绍了她们电视台的台长,副台长,还有来自B市的恒信集团太子爷萧晋墨,和他那随行的两个下属。像是刚刚从生意场上下来,几人都是一身正装打扮。   纪唯宁面上客气有礼的与这些人打着招呼,暗里却是扯着乔洵的衣摆,以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   乔洵眨了眨猫眼,用口型说着:“等会你就知道。”   “听我们乔编导说,这位小姐年纪轻轻就已是神经外科的副主任医生,了不得哦!”韦台长主动开口,眼里满是赞赏。   “台长过奖了。”纪唯宁微微一笑,对这样一个年纪跟自己父辈相仿的成功人士,语气里便多了一些敬意。   谈笑之间,身后的包厢门被服务员从外由内推开,众人恭敬起身,韦台长率先迎了上去。而后,乔洵也跟着上去。   唯独对面那个斜斜靠着椅背的萧晋墨,始终眼神迷离的看着乔洵的身影来来去去。   纪唯宁本是想转身看已经迎到门口去的乔洵,想确认下那个萧晋墨的视线是不是胶在乔洵身上,却是陡然,在那一声声恭谨非常的寒暄后,响起一道最近颇为熟悉的清越幽沉的嗓音。   门口的人群散开,毫无意外的,那道挺拔俊冷的身影走进她的视野,他身后依然跟着永远一本正经的秦述。   而后,就那样看着他被韦台长请到上座,看着萧晋墨慢慢起身,他伸出手,两人相握。若不是乔洵在她耳边细语交待了两句,她可能一下子回不过神。   她看了眼乔洵,恍然明白她叫她过来的良苦用心。发生叶婧的事故后,乔洵一直试着帮她约徐暮川,想在私下寻求一个解决办法,却始终没有结果。   乔洵这几日都出差在外,医院的那桩事,纪唯宁还未向她说过,刚刚那一通电话又火急火燎的,根本没说上话,所以乔洵现在还不知道她与徐家还有叶婧已经达成了最终的和解协议。   因为一时之间也难以解释,她干脆就顺了乔洵的意思,安安心心的吃这顿饭。   徐暮川还未坐下,他转过身,扫了眼乔洵与纪唯宁的方向,眸光无波,沉静如生人。   也就那么半秒的一瞥,却是让乔洵逮住机会,朝徐暮川伸出手。   乔洵不似纪唯宁的安静,她与人的相处,向来热络,一双猫眼满是精光:“百闻不如一见,徐总长的真是帅!”   纪唯宁敛眸,以手抚额,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花痴的赤*裸裸的姐妹而无语。   本以为如徐暮川这样一个清冷的男子,并不会屑于跟人客气,哪知他竟是淡淡一笑。   “乔小姐,久仰大名。”   徐暮川伸出他那干净的大手,与乔洵轻轻一握,旋即分开。      ☆、022 他从不跟任何媒体接触   乔洵的名气与才气,在穗城的商圈也是响亮的,徐暮川会知道她,也并不奇怪。可是,她没想到,那双漂亮到连女人都会嫉妒的修长五指,竟会向她伸过来。   “纪小姐,你也在?”   纪唯宁一直维持着抚额的动作。不知为何,当这一声清淡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传来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回握,而是鬼使神差的,顺着他笔挺毫无褶皱的西装外套,一路向上,略过他的黑眸,定在那方昨晚被伤的额际上。   平日里立体有型的鬓角之上,黑发被打理的微微竖起,而今日,那头松软的头发却趴在那里,很好的遮住了那一小块的伤,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似是感觉到她的不在状态,乔洵在座位上用手肘撞了一下,纪唯宁才猛的站起身。   他的大手,纹路清晰,掌心向上,以着亮瞎众人眼的优雅姿态,极具耐性的摆在她面前,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应。   “好巧,徐先生。”纪唯宁呵呵一笑,与他轻轻握住。   “听我们乔编导说,纪小姐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医生。难得,徐总竟然也认识。”韦台长谈笑道。   “有过几面之缘。”徐暮川入座,淡淡应声。   不管这其中有什么渊源,众人心中都明白,能让徐暮川主动打招呼的人,必定是入得了他眼的人。   整个包厢,最乐呵的莫过于韦台长了。   电视台一直想做一期徐暮川的采访,奈何他本人从不跟任何媒体接触。   得知恒信集团跟世腾刚刚做成一笔大生意,今日萧家太子爷,也就是恒信集团的总裁萧晋墨会从B市赶过来签约。便托了其父,也是他的好友老萧的关系,让萧晋墨出面,才得以请来了这尊大佛一聚。   饭局上少不了要喝些酒,韦台长及副台长一直在其中活络着气氛,看着萧家太子爷与徐暮川的交谈告一段落,韦台长忙给乔洵打了个眼神。   乔洵到底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得力下属,顷刻便明白他的意思,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徐暮川:“徐总,难得一见,这杯酒我敬你,先干为敬。”   乔洵喝的很豪爽,一仰头,小杯白酒悉数喝尽。韦台长满意的点点头,饭桌上不适合谈太多工作上的事情,但总归要拉拢些感情,好方便日后的接触。   就在众人举筷吃菜的时候,乔洵却再次举起酒杯,她低头看了看纪唯宁,而后开口:“这一杯,还是敬徐总,希望您大人大量。”   乔洵喝的挺急,徐暮川一直未回应,只是握着酒杯轻轻打转,沉静的黑眸却将其中的细微之处尽收眼底。   当乔洵又一次往自己酒杯倒酒的时候,纪唯宁倏地起身,抢过乔洵手中的白酒,握在自己手里。      ☆、023 唯有他的气息依旧清爽好闻   “徐先生,我敬您一杯。”   乔洵的意思她明白,饭桌上,但凡有些风度的男士,都不会刻意为难女人。徐暮川如果喝下乔洵敬的这杯酒,便多少也算是应了她的话。   纪唯宁也知道,徐暮川刚刚一直在看她们。如果他一直没有反应,那难保乔洵会一直喝下去。   这是白酒,哪怕乔洵酒量再如何好,也终究是一个女子。于是,纪唯宁想都没想,站起来就抢过乔洵手里的酒杯。   “哦?不知纪小姐想敬我什么?”   徐暮川却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看着纪唯宁,眼里腾起一丝笑意。   敬他什么?   纪唯宁想了想,最后却只说了声:“谢谢。”   她甚少碰酒,也从来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只知道这一杯度数颇高的白酒下肚,喉间尽是火辣辣的感觉,直至蔓延到胸腔,四处散开。   他们在谈笑风声,话与话之间,乔洵会带上纪唯宁,她会顺着话题说几句,这样便不至于让她在饭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徐暮川在那杯酒后,便甚少开口。都是在交谈间,到了他不得不说话的时候,才会说上一两句。   而萧晋墨的女助理,却像是跟乔洵杠上了般,两人一直在相互拼酒。   后来,不知何故,萧晋墨竟向她举了杯。   “早就耳闻乔小姐有个能干的医生姐妹,萧某正好有这方面的难题,日后或许要麻烦到纪医生。这杯酒,不如我敬你?”   纪唯宁不擅长这种场合,见人家都已经举杯喝尽,她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后来,她忘了他们吃了多久,又喝了多少,在那第二杯酒下去后,她整个人就已经是昏昏沉沉的,趴在桌面上。   饭局到最后,是徐暮川叫醒的她。   睁开眼,用手撑着快要爆炸的头,环顾四周,却是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之外,没有第三个人影。   “能不能自己走?”   整个包厢弥漫着酒气,唯有他的气息依旧清爽好闻。   纪唯宁打了个嗝,摇摇晃晃的起身,逞强着说道:“可以。”   然,却刚刚迈出了一步,身子便倏地发软。她以为她会就那样摔下去,等着疼痛降临,却是没想到,竟落进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抱之中。   仿似是找到了最舒服的休憩地,纪唯宁就那样转身,头一歪,整个人趴到他身上,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纪唯宁是被渴醒的。   大脑还不是很清醒,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她挪动着起身,本能的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出去寻水喝。   玉姐正在厨房间做早餐,看见纪唯宁,依旧客气:“纪医生,早餐我已经做好了。你去洗漱一下,出来趁热吃。”   纪唯宁喝了一大杯水,而后看着玉姐丰富的早餐,肚子也应时的咕噜响起。于是也不再推辞,比起自己那有限的厨艺,玉姐的早餐,简直就是要好多百倍。   拿着空水杯从厨房出来,却是恰恰好碰到从楼上下来的徐暮川,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包裹着他的好身材,一件质地上好的西装外套被他挽在臂弯处。      ☆、024 某人酒品太差   似是此刻才突然记起昨晚的事,她猛得低下头查看自己的衣物,见仍是昨晚她穿着的那身,这才大舒了口气。   再看徐暮川,他却是径直迈向餐桌,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丢下一个深深嫌弃的眼神。   纪唯宁只以为他是看不惯自己宿醉后,一副邋遢的模样,遂在房间跟浴室之间来来回回,将自己收拾干净。   再次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端坐在餐桌上,用着早餐。   早餐偏中式,白粥小菜,小笼包南瓜馒头,还有饺子。纪唯宁拿了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用余光看着那个旁若无人,专心用餐的男人。   活了二十七年,她还没试过醉酒的滋味,更也不知道,醉过之后,一觉醒来,竟会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咽了口干巴巴的馒头,嗫嚅着开口:“那个,昨晚我……没太麻烦你吧?”   虽然没有过醉酒的经验,但纪唯宁以为,按她自己平日里的性子,哪怕是喝醉了,最多也就是静静的睡觉,绝不会闹人。   “你说呢?”   被身边的女人一直这么盯着瞧,徐暮川总算是放下手中的餐具,抬眸清浅出声。   “那我朋友呢?也醉了吗?”   纪唯宁记起昨晚乔洵也是喝了不少,也不知道她醉没醉,如果醉的话,又是谁送的她?   “萧晋墨接走了。”   萧晋墨?!   纪唯宁蹙眉,正想开口再问,却是听见玉姐的声音。   “少爷,您这件外套是要送去干洗么?我看着上面有好些污秽,干洗也怕是洗不好。”玉姐从楼上下来,边碎碎念着,边走着过来,停在餐桌旁,等着徐暮川的指示。   而那个男人,已经彻底的推开自己的餐碗,看都没看玉姐手中的外套一眼,硬声硬气的开口:“丢掉。”   “这么贵的衣服,真真可惜了……”玉姐抚着那上乘的料子,满是心疼的说着。   纪唯宁正吃着水饺,本来听见徐暮川说的这么两个字,心里也和玉姐一样,正在暗暗感叹他的浪费挥霍,却是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玉姐。   当看清那件外套正是徐暮川昨晚上穿的那件后,一双亮眸瞪的奇大。外套明显是被清理过,可胸前那一大片污渍还是很明显,或许是心理作用,纪唯宁此刻好像还能闻到那浓浓的呕吐物的味道。   因着这一番想象,胃里一阵恶心,口中原本美味的饺子,已是食不下咽。   转头看向正打算起身的徐暮川,眸子里满是询问。   徐暮川倒像是明白她的意思,拿起刚刚被他挂在椅背上新换的西装,无比给面子的睨了满脸怂样的纪唯宁一眼:“某人酒品太差,这衣服没法再穿。”   这么一句,便是验证了纪唯宁刚刚的猜想。这衣服上的脏东西,分明就是昨晚她酒醉后的杰作。   心下一惊,整个饺子顺着食道忽溜直下,硬是将她哽的撑住了喉。      ☆、25 我怎么觉得你和徐总有些怪怪的   玉姐看着她一副难受的劲,忙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一番折腾,早餐是吃不下去了,满脸歉意的帮着玉姐收拾了餐桌,纪唯宁便返回房间给乔洵拨了个电话。   电话拨出很久,都只是听到嘟嘟的响,纪唯宁只以为她还在睡,正打算切断通话,那端却是突然响起一道男人低沉的嗓音。   “你好!”   “……萧总?”   纪唯宁惊讶于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又想着徐暮川说,是萧晋墨接走的乔洵,有些不敢确定的开口问着。   “我是萧晋墨!”   听着他简洁利落的报上大名,纪唯宁只得又问:“怎么是你接的电话?乔洵呢?”   “她还在睡。纪小姐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电话那端的人明显的知道是纪唯宁,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客气。   纪唯宁顿了顿。   “也没什么事,晚点我再联系她吧,再见。”   对乔洵和这个恒信集团的太子爷,纪唯宁有很多疑问,可也不方便当着这个男人的面问什么东西,遂草草挂了电话。   中午的时候,乔洵说她在威斯汀酒店边上的漫吧咖啡厅,问她要不要过来。纪唯宁本就想找个机会跟她聊聊,此刻也正好是叶婧午休的空挡,遂欣然前往。   纪唯宁对穗城的许多建筑其实还停留在十八岁那年她去美国之前,前后八年多九年的时间,这个城市早就变得与当年大不相同。   所幸,威斯汀酒店她总算知道,而漫吧咖啡厅就在它边上,所以几乎没怎么耽误,就找到了坐在窗前的乔洵。   “阿宁,这里!”乔洵看见她,率先招手。   “热死我了!”纪唯宁一坐下,就端过乔洵早为她点好的冰咖啡咕咚咕咚喝个没完。   “喂死丫头,你这是在喝白开水呐!”乔洵翻了个白眼,一阵无语的看着一口气喝完整杯冰咖的女人。   纪唯宁解了渴,抬眸看着眼底还带着些许倦意的好友,双手托腮,半眯着一双亮眸拷问:“你跟萧晋墨在恋爱吗?”   “咳咳!”乔洵刚喝了口咖啡,被纪唯宁这么一句话扔过来,呛了口,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我怎么可能跟那个二世祖谈恋爱。”   “那为什么你会跟他住在一起?”纪唯宁再次发问,眼里满是戏谑。   “我那是因为……因为醉了嘛,所以他就近把我送到附近酒店住了一晚,他定的是套间,我们没有住在一起。”   乔洵急急撇清,忽然,她啪的放下手中的冰咖:“我记起来了。昨晚萧晋墨是要送我们一起走的,结果还没等人扶起烂醉的你,整晚不怎么出声的徐总竟然说要送你。我喝的比你还多,当时也是满脑浆糊,还没等我回味过来,就被萧晋墨那混蛋架走了。”   “话说,我怎么觉得你和徐总有些怪怪的?你医院的事情怎么样了?我昨天傍晚从B市回来先回了趟家,怎么没看到你?”      ☆、026 对他,我没有理由怀疑   乔洵一连串的发问,使得纪唯宁干脆放缓了身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给她解答。包括她暂时会住在徐家的事情。   越说到后来,乔洵的猫眼瞪的越大。到最后,她干脆整个人半趴在桌上,一边感叹着徐暮川的英明神武,明辨是非。一边哀叹着自己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靠近的徐总,竟然就被她纪唯宁这么简单搞定。   纪唯宁被她叹的有些哭笑不得。   乔洵说,在她的眼里,徐暮川一直是一个软硬不吃,刀枪不入,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却偏偏能迷的人神魂颠倒,带着一些神秘色彩的难搞人物。   不然电视台不会几年来还不死心想得到一份他的专访,不然她乔洵也不会访遍国内各行精英,却始终都拿徐暮川莫可奈何。   乔洵说,昨天那个饭局,还是她死乞白赖的求着她们台长带着去的。   其实纪唯宁也不知道,徐暮川最后是怎么答应的她,也没去深想过。   徐暮川不可能让自己的未婚妻就那样瘫在轮椅上,而恰恰她给的治疗方案又是可行的,综合利弊,他会同意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只是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乔洵为自己的处处张罗,不禁窝心。   “乔乔,谢谢你!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为我*操心,更谢谢你,让我满身狼狈的回到穗城后,还能有一个温暖的屈身之所。”   “得得,少肉麻兮兮的。”乔洵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故作抹汗状:“也就每次跟你家江总闹矛盾后,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才会突显出来。”   纪唯宁噗的笑开,为乔大美人一副酸溜溜的样儿。   乔洵跟江承郗也是早就认识的,那时他们一家还住在纪家别墅,父亲经年在外忙碌,乔家就在他们隔壁。她和乔洵,都是江承郗的跟屁虫。   “阿宁,他跟你联系过没有?”乔洵闪了闪眸,低声问了句。   “嗯,发过一个邮件。”   “说什么了?有没有跟你解释?”   “就让我不要胡思乱想,等他回来。”纪唯宁吁了口气,淡淡道。   “那你呢?相信他吗?那条关于他和于家二小姐的报道,你是怎么看的?”乔洵忽而紧紧的盯着纪唯宁,收起了刚刚那副笑闹的表情。   纪唯宁却是被她太过正经的表情吓了跳,须臾浅浅漾开一丝笑:“我不否认,一开始我怀疑过。可是静下来后,我觉得我不应该一味的用自己的主观思维去判定其中的真伪。既然他让我等他回来,那我就会等到他回来,跟我好好解释。”   “大家都说,我遗传了母亲的聪慧还有她在医学上的天赋,可她还没来得及抱我一下就撒手人寰了。我的父亲,他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疼我,给了我优渥的物质生活,却从来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他偶尔的陪伴。而江承郗,他给了我我父母都从没有给到过我的温暖宠爱还有安全感,所以乔乔,对他,我没有理由怀疑。”   ————   因为还不是太熟悉评论区的操作,考虑了良久,还是想在这里跟zelia2015说声,谢谢亲爱哒的花花票票,好开森。文刚刚开始,冲杯咖啡让我知道有你们在同样会给我莫大的动力,么么哒O(∩_∩)O      ☆、027 留下玄关处那盏暖黄的灯   那天,两个人就在咖啡厅里坐了大半个下午,聊着这些年各自的生活。直到下午四点左右,乔洵送了她回漓景路的徐家。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呢?”   下车的时候,乔洵忍不住又问了句。纪唯宁却是笑骂,哪有那么多如果!   B市于家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方家的突然撤资,让于氏的股票大跌,而于家现今的当家人于天明,其正室方华和情*人之间的常年拉锯战更是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由此,乔洵好不容易约到的于天明专访,也因为于天明的心力交瘁而告吹。   这些消息都被于家老夫人压制下来,这才使得于家的事没弄到天下尽知的地步。乔洵身为媒体人,知道的自然是多些,但也仅此而已。   于家内部的事情,她也是一头雾水。   就比如,她不知道江承郗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也不清楚于桑榆到底是于天明跟方华所生,还是跟情*人所生。更加不知道其情*人为何会被警方带走,而方华却进了医院。   因为自己心中也没底,所以她不敢在阿宁面前乱说话。   其实那天在B市她急匆匆的挂了阿宁的电话,是因为偶然间碰到了江承郗。当时的乔洵正因为于天明的拒受访问而闷闷不乐,跟着同行的伙伴进了当地一家知名的食肆。   才刚坐下,便看见他携着于桑榆从外面进来。距离阿宁的婚礼,已经过去两个多月的时间,江承郗一脸的倦容。   虽然乔洵不否认,哪怕是如此颓然的江承郗,愈是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那一个。可那时的她,看到这么一幅男女相携你侬我侬的画面,有的只是满肚子的火。   她怒气冲冲的站在江承郗面前,本是想好好质问他一番,却没想到,他是一反常态的没有跟她多做交流的打算。   **   住进徐家的日子,比纪唯宁想象中的要自在些。   那天跟乔洵一见,之后便很少再出去。纪唯宁整天除了呆在主屋的康复室,便是窝在别院,时不时的为叶婧的治疗做一些完善的修改。   没有再遇到那个暴脾气的徐老爷子,玉姐说他平日里都在后院活动,图个清静。偶尔盛情难却,她便会留在主屋吃中饭。   至于徐暮川,也是自从那天早晨饭桌上的几句交谈后,就再没打过照面。他每天早出晚归,纪唯宁偶尔会在房间听得到他略微有些失稳的脚步声,她猜测应该是应酬时喝了太多,以致有些微醺。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碰撞,她在每次进房间之前,都会留下玄关处那盏暖黄色的灯。   依旧平心静气的等着江承郗的归来。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竟然就被硬生生的打破。      ☆、028 多少年来都渴望的温馨美好   岑院长突然打来电话,说他们神经外科的科室主任宁呈森被邀请到B市,做一台极为棘手的脑肿瘤手术。因为这个病人的肿瘤长在比较特殊的位置,手术难度极高且时间比较长。宁呈森需要一位能够配合默契的医生做助手,明日一起飞往B市,行程预定两天。   宁呈森点名要求,让纪唯宁陪同。   岑院长的意思,当然是想顺了宁呈森的意,毕竟纪唯宁的实力摆在那里。   这又是一场攸关重大的手术,对方是B市的大家族,这场手术若是成功了,医院的声誉必然会再高一个层次,而且也会奠定纪唯宁在国内的职业地位。当然,前提是能征得徐暮川的同意。   能跟着圣手宁呈森学习,纪唯宁是求之不得的。再加上要去的是B市,心中自然就多了一丝涟漪。   于是,今晚的纪唯宁并未早早回房,而是在客厅等着徐暮川的归来,想讨得他点头。   玄关的灯依旧如往日那样亮着,徐暮川推门进来的时候,难得的竟能从厨房听见一阵锅碗瓢盆的声。   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一部正处于待机状态的手提电脑,彩色的泡泡球充斥着整个屏幕。   难得一日早回,徐暮川按了按因为连日来的忙碌而隐隐跳动的眉心,正打算上楼,便见那个小女人端着一碗面条从厨房间出来。   许是因为刚刚洗过澡,微湿的长发有些杂乱的散在肩上,短T短裤,一双白晃晃的纤腿就那样直直撞ru他的眼球。   有那么一瞬,徐暮川竟然产生了错觉。就像踏进一个满满都是爱的家,暖黄的灯光,美丽的女主人,还有那热腾腾的面条。   这是他独自生活在异国他乡以及后来游走在尔讹我诈的商场中,多少年来都渴望的温馨美好。   “要吃吗?”   那张素净的脸上,有着微微的讶然,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微微愣了会,才轻声开口问着。   这么天连天的应酬,并未吃进多少东西,以致胃里总泛酸。也不知是气氛所致,亦或真的是胃里太空,这会看到这么一碗卖相并不算太好的面条,竟也有了想吃的欲望。   “不过这碗我已经吃过了,你稍等会,我再去煮一份。”见他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碗里的东西,纪唯宁返身便回了厨房。   徐暮川看了眼她有些仓促的动作,再次按了按眉心,走进客厅沙发。   约莫十来分钟,纪唯宁端着一份卧有荷包蛋的面条出来,却是看见他正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她的手提不再是待机状态,而是一个满屏汉字的文档。那是刚刚她在研究的病例,关于B市那个肿瘤患者的。   修剪齐整的指端,微微碰触着键盘,腕间是名贵的手表。他看的认真,认真到几乎让纪唯宁以为,那些专业性极强的术语,他全都是懂的。   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跟他说这件事,却是被他先开了口:“这种位置的肿瘤手术,你做不了!”   他的话里没有丝毫瞧不起人的成分,只是很平淡,很笃定的陈述一个事实。      ☆、029 这面条,真难吃 徐暮川站起身,睨了她一眼。踱步到餐桌,执起筷子,挑了小束面条送进口中,微微凝眉。   “是我们科室主任主刀,让我去做他的助手。”纪唯宁虽然对他准确的判断有些疑惑,却也依言跟他解释着。   “宁呈森?”徐暮川略略思索,像是早就认识她口中的科室主任。而后,放下手中的筷子,整个人向后靠向椅背,极为慵懒的勾唇:“所以呢?”   “所以我能不能跟您请两天假?您放心,叶小姐那边我已经做好了安排,绝对不会耽误事!”似是怕他不同意,纪唯宁急急保证道。   “B市,方华。”徐暮川扬了扬好看的浓眉,清浅出声:“劝你,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纪唯宁皱眉,极不赞同的口吻:“这场手术虽然棘手,但有宁主任在,胜算的几率很大。作为一个医生,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能让我学习并且提高自身素质的机会。再说,又不是每个病患家属都……”   又不是每个病患家属都跟你们徐家一样难搞。   纪唯宁一时口快,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暗自腹诽着,回望一脸闲适的男人,却见他只是毫不在意的嗤笑一声。   “什么时候走?”   “明天!”纪唯宁心喜,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爽快:“您这是同意了?”   “我不会扼杀一个医生追求上进的自由。”徐暮川随手抽起一张餐纸,擦拭,扫了眼几乎没动的面条,再度凝眉:“真难吃。”   看着他又是一副嫌弃的神色,纪唯宁有些发窘。   待他傲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的时候,纪唯宁才执筷挑了挑那碗已快要呈现出坨状的东西,默默哀叹。   自己的厨艺有几分水平,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可这东西好歹也是煮熟了,而且上面那个荷包蛋煎的是又嫩又滑的,用得着这么不给面子么?   纪唯宁端起自己的那份,有些泄愤的猛吸了几口,除了淡点,油放多了点,其实也还好。草草的又扒拉了几口,许是吃的太急,顿觉索然无味,甚是心郁的收拾了餐桌。   翌日,纪唯宁随着宁呈森坐最早的班机飞往B市,接着马不停蹄的从B市机场赶到医院,院长亲自在门口迎接。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给病人做各项检查,跟专家组讨论具体的手术方案。中午一点,病人麻醉。   纪唯宁一身手术装备,站在手术室门口的水池边,为自己做消毒清洗。想到一会要做的大手术,不禁深吸了口气。   在飞机上,宁呈森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做我的助手吗?徐家的那场手术,虽然你有失误,但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你还能成功挽回病人的生命,证明你的专业素养是值得认可的,可谓是功大于过。院方迫于徐家的压力,二话不说便选择处分你,你完全可以为自己辩驳,可是你非但一句话都没说还主动寻求解决的办法。医生这个职业,需要的就是像你这般的淡然从容负责任的心态。”   ☆、030 一直以来的坚持,几乎就在顷刻间幻灭   哪怕有宁呈森这样叹为观止的精湛技术,以及纪唯宁没有丝毫缝隙的完美配合,这场手术依然持续了十多个小时。   手术基本算成功,还要防止术后并发症出现的可能,病人需送进重症室监护二十四小时以后,才能算是真正脱离危险。   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原先围在手术室门口的一大群家属,已散了好些,只留下寥寥几个近亲依然在等候。   看见宁呈森和纪唯宁从里面出来,几人相继围了上去。   这样一场手术下来,纪唯宁已是精疲力尽,趁着家属围着宁呈森问东问西的空隙,她靠在旁边的墙上,低头眯了眯眸。   “你说,我妈她会不会有事?”轻轻软糯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纪唯宁只觉得这把声线有些耳熟,那么黏腻柔糯的,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为了确认自己心中所想,她抬起头,站直了身子望向声源处,大脑却是被眼前的画面激荡的瞬间空白。   纪唯宁的手术服还没换下来,她全身上下裹的只有那双疲累却依旧有神的黑眸露在外面。旁人认不出她不稀奇,可搂着于桑榆的那个男人,不可能认不出她来。   因为听了宁呈森说病人还没渡过危险期,而担心不安的于桑榆,整个身子将近是柔若无骨的陷进男人宽大的怀抱,而他却拥着她,极自然的抚着她及腰的长发,柔声安慰。   他的瞳孔微微紧缩,看着纪唯宁,却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   纪唯宁在心底嗤笑。   到底是江承郗,那个可以在三年之间便一手将破败的纪氏企业反转成为如日中天的中承集团的男人,那个在商场上无往不利,胸有成竹的男人,即使到了这一刻,依然是那么的处变不惊。   一直以来的坚持,几乎就在顷刻间幻灭。   她可以把网络上的那些报道,当成是媒体的捕风捉影。她可以把那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的照片,当成是事出有因。她可以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真的安下心,等他回来。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到底怎么解释?   如果不是戴着口罩,纪唯宁相信,自己的脸色定是苍白的可怕。她看着那个仿佛一直当她不存在似的男人,双手紧紧的握拳,再握拳。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定力,才能稳步站定在那对男女的面前。   “这位家属,请随我来一趟。”她开口,对着男人,声音冰冷。   依旧戴着口罩,此刻的她,不想让于桑榆认出她而徒添麻烦。   他点头,将怀中情绪并不太好的女人微微推开了些,而后将她安顿在旁边的等候椅上:“我去去就回。”   纪唯宁看不得这样的画面,她转身,大步走向楼梯的安全出口,胸腔一阵一阵的闷痛逼的她不得不连续的深呼吸。   宁呈森在后面叫她,她不敢开口应声,只怕一开口,被她苦苦压制着的坏情绪就会瞬间爆发。      ☆、031 想好怎么跟我解释了吗   穿着平底鞋的纪唯宁,以极快的速度‘噔噔’的走下一层楼梯,而后在转弯的楼梯平台上站定。   楼道的感应灯,在她刚踏入的时候,随之亮起。她转过身,揭下面上的口罩,就那样紧紧的盯着随后而来的男人。   一张清丽的小脸,在昏暗的灯下,更显苍白。   “想好怎么跟我解释了吗?”   纪唯宁尚存几分理智,顾忌着这里是医院,哪怕此刻心里再难受,也还不至于歇斯底里的质问这个男人。   高大的身躯站在楼道口,走下一级一级的楼梯,来到这个足有三个月未见的小女人面前。   “没想到于家请来的脑科权威竟会有你。”江承郗抬手,话中难掩为她的本事而感到骄傲,微凉的指尖轻触着她白嫩细腻的脸颊:“这场手术时间那么长,累坏了吧?”   “别拿你的手来碰我!”   纪唯宁倏地扫开他的手。想起刚刚他也是这样温柔的安慰着于桑榆,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与他隔开了距离。   “阿宁。”   他的眸底神色复杂,似带着心疼,愧疚,又有浓浓的莫可奈何。   “江承郗,你一消失就是三个月,除却网络上那篇报道不说,如今我亲眼看见你们难舍难分的搂在一起,身为你未婚妻的我,要你一个解释很过分么?还是你根本就是朝三暮四,无法自圆其说!”   “对了,重症室躺着的方华,是她妈妈是吧?她妈妈做手术,用得着你在这里熬更守夜的陪吗?”   纪唯宁只是看着他,紧紧的盯视着他那漂亮堪比女人的桃花眼,似是想从他眸中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没有。   任凭她说什么,他眸底都是一片清明,还有对她的莫可奈何。   “嗯,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如一次发泄个够?”江承郗又靠前了一步,长臂揽过她纤瘦的身板,纳入怀中:“我现在无法给你解释。但请你相信我,自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   “江承郗,你这个混蛋!”纪唯宁猛地推开他:“你爱我,就是把我一个人丢在异国他乡的礼堂上,像个白痴一样的被人看笑话?你爱我,就是一走三个月,了无音讯,我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你却在这里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盯着他的亮眸因为酸涩而现出红丝,纪唯宁无法再像刚刚那样平静,积满胸腔的怒火,因为他的一句无法解释而彻底爆发出来。   “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弃我而去,是不是?说话,江承郗,你说话啊!”   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或许纪唯宁还不至于如此敏感。可为什么是于桑榆?那个这么多年来,始终觊觎着他的于桑榆。   江承郗不是多情之人,如果他对于桑榆无感,何苦给她机会,让她得以近身?   “承郗?”   那道柔糯的嗓音寻来,纪唯宁懒得去看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愈不想让那个女人看见自己落败的一面。遂转过身,面向着墙壁,整理着自己的情绪。   “你跑过来做什么?”江承郗微恼,却也未多责怪。   纪唯宁背对着他们,却也能够听见男人的脚步声,踏着楼梯而上,迎向那个女人。      ☆、032 阿宁,你能不能别闹   “承郗,医生说什么了?怎么要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情况?”于桑榆的温声细语,夹着一丝不安。   “没有的事,别多想。我先送你回去,你现在的身子,熬不得夜。”   都说女人乡英雄冢,却不知男人的温柔,愈是女人的致命伤。尤其是像江承郗这种年轻有为英俊非凡的男人,他们的温柔足可以让一个女人甘心情愿的溺毙在其中。   纪唯宁不用转身,都可以预见于桑榆此刻是如何的心花灿烂。可终究,她也是深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也是被人从小围着长大,有些小任性的富家小姐。   “江承郗,你现在要是敢走,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几分钟的时间,足以让纪唯宁在情敌面前,重新竖起自己的刺。   “……是纪小姐吗?”显然因为刚刚的话,于桑榆认出了她,待纪唯宁转过身,她状似恍然大悟:“我刚刚就觉得这背影熟悉,原来真的是你。”   “是吗?”纪唯宁扯唇一笑:“于小姐确定不是因为认出了我,所以才这么一时半刻都等不了,急着过来寻人?”   “纪小姐言重了。你这么一身打扮,我一时认不出来实属正常。而且,你为我妈妈做手术,我就算真的认出了你,也只能是过来跟你道谢!”   “不知道于小姐还记不记得,前不久的那篇报道,据说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是于小姐的母亲,现在这个方华也是你的妈妈。我倒是好奇,哪个才是你真正的母亲?”   “你……”于桑榆脸色疏变,指着纪唯宁,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难道我问了不该问的吗?”   “阿宁,你能不能别闹!”阴沉的声音倏然一喝,对着纪唯宁,眸底聚焦的全是烦躁和冷意。   瞬间,那股从他眼底迸发出来的冷意,似是钻进她身体,让她感觉透心的冰凉。   纪唯宁双眼赤红的低吼:“我闹?江承郗,你搞清楚,现在到底是我在闹,还是有人恃宠而骄!我只不过是在捍护我的爱情,还是说,你现在才告诉我,我爱了那么多年,其实是我错了?!”   江承郗懊恼,却也只是拧眉,看着纪唯宁,久久未语。于桑榆见状,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催促着要离开。最后,他到底是叹息一声,“你现在太激动,回头我们再谈。”   “江承郗!”看着他牵着于桑榆的手腕,转身离去的背影,纪唯宁忍不住低唤了声:“为什么我忽然感觉,你是如此陌生?”   那道背影似是被猛的一击,回头看着楼梯阶脸色并不好看的女人,欲言又止,却只须臾,重新拾步而走。   心脏倏然揪痛,纪唯宁闭上双眼,听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泪水终究还是夺眶而出,浸润了她整个煞白的脸。可她却是紧紧咬着下唇,死都不肯哭出声。      ☆、033 嗯,你是最难哄的那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胃里丝丝的疼痛牵扯回了纪唯宁的神思,一阵一阵湿冷的空气从楼道口灌进来。抬头望了眼楼道上高过自己的窗户,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滂沱大雨。   深夜的医院静悄悄的,梭梭的冷风声甚为惊悚。纪唯宁踏着轻浅的脚步,从楼梯间出来,却是一抬眼,便看见倚在楼道口旁边雪白墙壁上,正抽着烟的男人,一双桃花眸在青灰色的烟圈中更显迷离。   依旧是刚刚那身打扮,黑色修体西装,黑色衬衫,墨黑的头发有些散乱,似被大风吹过。他向来喜欢沉色的穿着,所以衣柜里大半的衣服都是这种颜色,只不过是每一件的款式都稍微有些不同。   听见声响,他用手指捻灭猩红色的烟头,直起身,向着她走来,而后反手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   衣摆翻动间,属于女人的香水味道丝丝传来,纪唯宁蹙眉,满是嫌恶的躲开他要将衣服披到她身上的动作。   江承郗不理会,强硬的将外套覆在她身上:“我来不及换,你将就一下。”   地板上已经丢下好几个烟头,纪唯宁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为何又去而复返,更加无力去探查他是如何安顿的于桑榆。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有心要吼你。”江承郗的手替她紧了紧外套衣襟,长臂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搂住:“等事情处理好,我会好好给你个解释。阿宁,你可以恨我恼我厌我,但你不可以否定我对你的感情。现在,你需要休息。我已经跟你同行的医生打过招呼了,今晚他会在重症室看着,不会有事。”   他温润的气息扑在她冷透的耳际,始终磁性低沉的嗓音,亦如这些年来给她无数温暖的感觉,纪唯宁的心,有过一丝暖动。   可是,想到刚刚他在她面前,竟毫不犹豫的选择牵着于桑榆离去,眼底又是忍不住的闪过一丝自嘲。她不会忘记,刚刚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于桑榆投过来的那个得意眼神。   “江承郗,哄完一个又一个,你到底累不累?”纪唯宁眼眶酸疼,懒得再去看他一眼。   “嗯,你是最难哄的那一个。”江承郗微吟一声,松下环抱住她的大手,满是宠溺的轻笑开:“走吧,我们回家。”   向来知道他的房产遍布各地,只是从来没心思去记忆,此刻在B市,他要带她回他的住处,她一点都不稀奇。   她贪恋他给的温暖,十几年来一直如此,所以不愿意因为一件事就定他的罪,但刚刚才发生过的事,她不可能毫无芥蒂。   “你回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一会我自己会回酒店。”纪唯宁扯下身上的外套,塞回到他手里:“也许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不会再逼你给我解释。但是江承郗,在你处理完这些事之前,不要再来招惹我,不然我也不知道,冲动之下我会做出什么事。”   ☆、034 雨声很大,却掩盖不住她悲凉的声音   纪唯宁一直都知道,江承郗其实不是什么善茬,他阴鸷霸道,也曾看过他是如何搞垮一个顺风顺水的企业,然后收购它。   他的温柔他的情感,只会在他在乎的人身上释放出来。   他横拖硬拽的把她从楼上弄到楼下,又从楼下塞进他早已停好放在医院门口的路虎车上。   兴许是她刚刚的话惹怒了他,两人自始至终都没再开过口。雨刷猛刮着车窗外的大雨,他却是将车开的飞快。   医院给纪唯宁他们开的酒店房间就在旁边,若不是此刻下大雨,走路十多分钟就可以到了。纪唯宁只是想自己好好安静一会,她饿极累极,无力再去跟他过多纠缠。   车子经过圣菲酒店的时候,江承郗到底是叹息了声,遂了她的愿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显然,他是打听好了她的住处。   静默了一阵,纪唯宁率先开口:“我先走了。”   “外面下雨,等等我给你找把伞。”他总算是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取下安全带,探身到后座去拿伞。   只是,他这一转身,放在车前置物格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纪唯宁下意识的想要去帮他拿手机,他却是刚好回到座位上,一手递给她雨伞,一手摸着手机出来。   纪唯宁没想去看,这般深夜打电话过来的会是谁,只是恰好,她伸手接伞,视线向着他。于是,那个跳动在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就那样入了她的眼。   江承郗看了眼身边盯着他手机屏幕的女人,顿了顿,还是按下接听键。   “有事吗?”   “……”   “嗯,快了。不用等,你早些睡。”   简洁的几个字音,却是让纪唯宁倏地笑开:“所以,你刚刚是想要送我回哪个家?江承郗,你就非要让我这么难堪吗?”   此刻,纪唯宁是连吼的力气都没有。她毫不犹豫的推开车门,也不管外面的雨是有多大,就那样不管不顾的冲进暴风雨中。   旁边陆续停下两辆车,挡住了她的去路,纪唯宁看了眼车上下来的人,而后直接拐了弯,继续大步往前走。   “阿宁!”   手腕被人死死扣住,纪唯宁被迫停下脚步,墨绿色的短袖手术服早已湿透。原本盘起的头发也已四处散乱开来,濡湿的贴在脸上,苍白的脸色赤红的双眼,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使力,想挣开他的桎梏,却是越用力他就拽的越紧。   “江承郗,你放手!”纪唯宁忍无可忍,倏地转过身,一巴掌甩上去,大雨顺着他的短发流至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已看不清上面会不会有红印。   雨声很大,却掩盖不住她悲凉的声音。   “知不知道这三个月来我给你打过多少通电话?不是飞到留言信箱,就是拒接。我以为你是有多忙,忙到连电话都接不了,可原来一直都是我在给自己找借口。你若是想接,哪怕是三更半夜,哪怕只是一个催你回家的电话,都一样可以瞬间接起。就如此刻!”      ☆、035 你要不要跟我接吻   “你凭什么可以这样为所欲为?你是笃定我纪唯宁离了你就活不了了是吧?好,江承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一定要非你不可!”   纪唯宁使尽蛮力,奋力甩开他如铁钳似的手掌,因为用力过大,她接着退了两步,而后跌进身后一个男人的怀里。   大雨瞬间被阻断在外,纪唯宁无心去看头顶上突然多出来的雨伞,转身对上男人清俊的面孔,一双小手猛地攥住他的上衣,气喘吁吁的问:“你要不要跟我接吻?”   话落,她踮起脚尖,二话不说便将唇覆在男人薄凉的唇瓣上。他长的太高,纪唯宁只能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几乎整个身子都吊在他身上。   “纪唯宁。”清越的嗓音,在这雨夜里更显幽沉,他微微扯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的女人:“你确定自己是在吻我而不是咬我?江承郗没教过你怎么接吻么?”   “既然这样,不如,我来教你?”   不等纪唯宁反应,腰部便被男人遒劲的手臂圈住,轻轻一拉,整个身子便与他毫无缝隙的贴上,彼此沁凉的唇碰上,竟是霎那燃烧了起来。   徐暮川轻轻的吸允着,覆在纤腰上的大手禁锢住她因为慌乱而欲要逃开的动作,然后慢慢加重了力道,舔舐着她柔嫩的嫣红唇瓣。   “纪唯宁,你是想要气疯我!”   江承郗怒不可斥的上前,握住她的手臂,一脸阴鸷的把他从徐暮川身上扯下来。他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只是想发泄一下,却没想到竟然会直接拉个人就吻上去。   纪唯宁的身子还被徐暮川困在其中,而手臂却是被江承郗过大的动作抓的生疼,她闷哼一声。   “江总,你再不放手,她就要受伤了。”   雨下的很大,又已近凌晨,酒店大堂的灯光即使再怎么堂亮,也照不到他们这个地方来。而他的心思,又全部都在纪唯宁的身上,所以一开始并没注意到始终站在伞下的徐暮川。   两个身高相等,气势相当的男子,站在一起,彼此对视,眸中不知闪过多少诡异。   握在掌心的手机从刚刚就一直响个不停,江承郗置若罔闻,冷硬出声:“徐总,这是我们的家事。”   徐暮川轻轻一笑,眸光扫过那支响了一遍又一遍的手机:“江总不接电话么?这个时间,对方一直打过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万一攸关性命,耽误了可不好。”   话音刚落,被他圈在怀里的娇躯倏地一僵,直到真真的听见江承郗接起电话,她更是颤的不行。   徐暮川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他把手放开,这个女人就会这样直直的摔下去。   江承郗接了那通电话,只是深深的看了纪唯宁一眼,便转身急速奔向那辆黑色路虎,不过几十秒的时间,猩红的车尾灯便消失在转弯处的雨帘中。   纪唯宁双手抚面,似是再也憋不住,‘哇’的一声,蹲下身子痛哭出声。      ☆、036 徐暮川,我疼   雨势渐小,男人挺拔的身影就那样伫立在暗夜中,微低着头,静静的看着脚边的人儿。直至哭声渐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哼哼声。   似是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终是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弯身披在她身上,而后一把抱起早已缩成一团的女人,大步走向酒店。   一直站在身后打伞的秦述,此刻也赶紧跟了上去。刚刚近距离看了自家老板一本正经的耍***后,他便尴尬的一直别开着眼,并遣走了随同出差的两个项目部员工。   电梯一路上升的时候,纪唯宁揪着胃倚在他宽厚且有着源源热度的怀中,脸色惨白的哼唧:“徐暮川,我疼……”   男人眉峰微扬,看了怀中的人儿一眼,总算还认得人,抗击能力不错。   许是太疼,她浑身绵软,他不得不用一只手轻托住她的腰部,支撑着她的身体重量。   电梯一开,秦述率先出去,用房卡刷门。   抱着纪唯宁一路走进酒店套间的浴室,徐暮川指了指衣挂上的浴袍:“撑着点,先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了。”   他拉上浴室的玻璃门,走至外间,吩咐秦述:“你去华济医院,找宁呈森医生拿点胃药,就说是我说的,他知道我要哪种。”   因为久未进食,胃部已疼的让纪唯宁几乎直不起身,但总算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她换下自己身上早已不堪入眼的衣服,打开莲蓬头,舒适的水温缓和了她身上的冷度,也缓解了胃里的疼痛,却怎么也暖不进她此刻的心。   她想起来B市之前,她压抑在心底的兴奋,也曾想过会遇上江承郗,却没想到是在这样一个场合。   想起乔洵多次的欲言又止,想起乔洵那天送她回徐家时的话,想起昨晚徐暮川的好言相劝,忽然觉得自己是可悲极了。   原来,只有她是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问外事。   “不要呆的太久,洗好了就出来。”   依旧是那道清沉的声音,敲了敲浴室门,嘱咐了声便又离开。   徐暮川,这个看似清冷的男人,如果今晚没遇到他,那她该怎么办?   她甚至都忘了,今早她和宁呈森是直接从机场赶到医院的。虽然这边的医院已为他们定好了房,但她的手机钱包还有随身衣物,全都还在医院的值班室里。   她穿上浴袍,按着胃部,半佝偻着腰走至外间。   沙发上靠坐着的男人,一身衿贵的衣物,粘上了大片的湿渍,却是毫不在意得交叠着长腿,低头批阅着散乱四处的文件,忙的不可开交,却丝毫不显邋遢忙乱。   听见她出来,他抬首,用下巴示意她:“桌上的胃药你先吃两粒,一会服务员会送吃的上来。”   “谢谢。”纪唯宁的声音极无力,挪着步子走向距离她并不远的餐桌,却是在看到那一盒摆在桌面上的胃药后,布满红丝的水肿双眸闪过一丝惊疑:“这个药,你怎么拿得到?外面没得卖的。”      ☆、037 跟徐暮川讨论房间的问题   她上下翻动着这盒胃药,圆润剔透的指尖,有着被水泡过后起的褶皱。转身看那个俊雅的男人,却见他不知何时已将散乱的文件收拾好了堆在茶几上。   他站起身,又恢复了一贯疏冷的样子,睨着她,只淡淡嗯了一声,便进了卧室。   纪唯宁敲了敲疼的难耐的头,拆开药盒,掰下两粒送进口中,旁边放着的白开水,温度适宜,她悉数喝下。   侧趴在桌上,视线所至之处,竟看见了她本该在医院的随身物品静静躺在那张沙发上。纪唯宁又是挪步过去,翻开自己的包包,想取出身份证去办理入住手续。   其实她已经极困,身上的劲早已抽空,很想把自己扔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她不敢去抢。   “你在做什么?”   微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纪唯宁回头,看到已换了身衣服,浑身清爽的男人从里面出来,半湿的头发末梢,挂着几滴水珠。   显然,他也是进了浴室洗澡。纪唯宁暗暗庆幸,刚刚自己还没痛昏头,有把自己换下的贴身衣物放好。   “去前台办入住手续。”可能是因为已经坚持到极限,纪唯宁声如蚊蚋。   “你确定自己可以走下去?”徐暮川为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喝下两口。   “那要不……你再去开个房间?”   显然,纪唯宁是有些昏沉了,她若是足够清醒,就不敢吩咐他去办事。   徐暮川放下水杯,倒是不在意的扬了扬眉:“我很忙。”   说着,就真的回到沙发上他刚刚坐过的位置,重新从那堆文件里抽出一个,认真翻阅着,干净分明的指节握着签字笔,洋洋洒洒的在上面做着批注。   “或者麻烦秦助理去办一下?”纪唯宁迟疑着又开了口,她刚刚虽然情绪混乱,却也是知道秦述一直有随在旁边。   “现在是下班时间。”他翻动了下纸张,低声回道。   纪唯宁瞬间整个人更加不好了,手指抠着证件,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沙发那端的男人正好处理完一份文件,他抬起头,看着始终缩成一团的女人:“吃完东西,去里面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这些文件够我忙到下半夜了,放心,我没时间进去。”   说话间,门铃声响,服务员送来了吃的东西,都是很清淡的食物,量也不多。徐暮川开的门,叫纪唯宁过来吃,叮嘱了句:“长时间未进食,不能一下吃太多。”   这些道理纪唯宁自然清楚,而且她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将就着喝了碗小米粥。   没再跟徐暮川讨论房间的问题,也没去深究他今晚的不同寻常,纪唯宁吃完东西,就直接回了卧室。   至于那个在雨中莫名其妙的拥吻,两人都未提及,好像都很清楚,那不过是个应时应景的小插曲。   ———   没有留言,没有咖啡,小夏整个人也都不好了~~~~(>_<)~~~~      ☆、038 暗自思量,审时度势   明明很累,却是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全是跟江承郗有关的事情。   还记得当年父亲领着他进家门,这个苍白却又俊朗的少年,红着耳根叫她‘妹妹’。   还记得父亲常年在外忙碌的那些年,她与他相依相偎,是彼此最不可分的依靠。   还记得他一时兴起,把她带到芬兰,结果却是神秘兮兮的准备了一场足以让所有女孩奢求渴望的浪漫求婚。   这些,都好像是刚刚才发生不久的事情,转眼间,却是一切都变了样。   胃部的疼痛已慢慢消失,头却依旧疼的似要爆裂开,辗转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当窗外的阳光,从密实的落地窗帘缝隙中钻进来的时候,门外正好有人在按门铃。纪唯宁以为是来找徐暮川的,遂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可是,那刺耳的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吵的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起床,惺忪的睡眼因为昨晚哭的太凶,此刻还有些睁不开。   她摸着出了卧室,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沙发上茶几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他昨晚翻阅的那些文件。   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她往前几步,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正装的陌生女子,看起来很有职场白骨精的气场。   “纪小姐你好,我是世腾项目部的员工,徐总让我来叫你,到三楼餐厅用早餐。”   ‘白骨精’小姐很客气,对着纪唯宁说话,还掺着些许的恭敬。   纪唯宁每次在刚刚醒来的时候,思维回笼的都很慢,又加上昨天一整天的折腾,她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白骨精’小姐说的话。   “那麻烦你跟徐先生说,我还在睡,就不下去用餐了,谢谢。”   纪唯宁没睡好,状态太差,眼中的红肿更是未消,同样也是因为没有心情,所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白骨精’小姐是有看见,昨晚在酒店的露天停车坪,一向不近女色的徐总是怎样在大雨中拥吻眼前这个女子的。   昨夜回到房间,她和同行的伙伴忍不住猜测着纪唯宁的身份,在她们的印象中,徐总的未婚妻,叶董事的女儿叶婧,都没和徐总那么亲密过。   能成为世腾集团的骨干,她们都不是多话之人,但不妨碍各自心中暗自思量,审时度势,所以对待纪唯宁自然不敢得罪。   也看她确实是一副很缺觉的样子,便也不好再说其他。   送走了‘白骨精’小姐,纪唯宁一心想回床上继续梦周公,结果刚要重新进入睡眠状态,她的手机就又在客厅响了起来。   她是不知道,这部半旧的机子什么时候电池那么禁用了,还是前天晚上充的电,竟然现在还没因为断电而自动关机。而且,手机还是在包包里,照理说不该有那么响的动静。   打电话的人不厌其烦,惹的纪唯宁几乎要狂躁起来。她扯开身上的空调被,直线往沙发上她的包包方向走去,结果却发现声音不是自那里面传出。   再扭头,她眸光一凛,极为惊讶的看着躺在沙发旁边那张小桌子上的白色机子,此刻正处于充电状态。      ☆、039 这一趟B市之行,注定要欠上他一份人情   电话是徐暮川打来的,她拔下充电器,按了接听键。   “为什么不下来?”哪怕是彻夜忙碌,他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润。   纪唯宁狠狠地搓了搓眼皮,闷闷出声:“我困。”   “是困还是不想醒来面对?给你十分钟,不下来,我上去请你。”电话‘咔’的一声被切断,纪唯宁盯着手机,一阵阴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很好的捉住了她的死肋。她好不容易才撇下那些事睡过去,不想那么早醒过来,醒来以后就会控制不住,满脑子都是那两人的影子,揪的她心慌。   可是,也不敢让他真的纡尊降贵的上来,她受不起。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可怕,她把柔顺的长发放了下来,就那样垂在两肩,用以遮挡那红肿不堪的双眼。   粉色的无袖雪纺衫配了条白色紧身裤,倒是很好的润色了她满脸的苍白。都是她来B市前整理的简单衣物,估摸是他叫人从医院跟包包那些东西一起拿过来的。   门口放着一双属于她尺寸的崭新平底鞋。纪唯宁知道,她的鞋子被昨晚那场大雨泡过之后,怕是不能再穿了。   纤薄的脚伸进去,舒适的质感让她瞬间就喜欢上了这双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纯色单鞋。   因为职业的关系,她们这些人往往一站就是好多个钟头,高跟鞋对于她们来说,几乎是绝缘的。但足够好的平底鞋,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酒店有些大,纪唯宁是问了服务员,并且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才找到了位于三楼中餐厅某个角落的徐暮川。   此刻正是早餐的高峰期,餐厅大半的位子都坐了人,唯独他四周的空位,皆没有人靠近。纪唯宁不知道这是他的刻意为之,亦或是他的气场,令这里的用餐人望而远之。   他的桌上,放着好些种类的早餐,而他却交叠着双腿,在看报纸。   秦述过来,他不紧不慢的收了手中的报纸放至桌面,而后抬眸,认真听着对方给他汇报工作。   几次相处下来,纪唯宁发觉,如若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他跟人说话大抵是正视对方的,这是一种礼貌,也更是一种修养。   想起他给的胃药,他昨晚带着淡淡关心的叮嘱,他让人连夜从医院拿过来的她的随身物品,充着电的手机,还有现在她脚下完全适合她的鞋子,这无不说明了他的细腻周全。   没想到,这样一个表面清冷默然的男人,竟存着一颗如此温暖的心。如若自己不是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爱上了江承郗,恐怕此刻也会被他迷惑。   纪唯宁阴郁的叹了声,这一趟B市之行,注定自己要欠上他一份人情。   怕打扰到他们的交谈,纪唯宁是看着秦述汇报完了工作,才走上去的。哪知秦述一见到她,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就去了不远处另外一张桌子。   桌上丰盛的早餐原封未动,显然,他也还未进食。      ☆、040 你在怕什么   桌上依然有小米粥,纪唯宁拿过自己那份,小口小口吃着,口感柔糯。   “你回程航班是什么时间?”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纪唯宁抬头,看了他一眼:“明天早上。”   “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他喝了一口粥,口吻极淡的说着。   纪唯宁微愣,想不出他要带她到什么地方,狐疑开口:“去哪?”   “恒信集团萧董生日宴,我需要一个女伴。”他推开面前只吃了一半的早餐,拿着湿巾轻轻擦拭了会,整个人闲适的往后靠着,交叠着长腿,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商场的事,纪唯宁并不太懂,但这种宴会,总归是带了商业气息。以恒信集团的商界地位,到时来的,都会是一些知名人物。或许,江承郗也会在其中。   而且,她好像还没跟眼前这个万千瞩目的男人,熟悉到可以一起出现在上流社会的公众场合的地步。所以,她是不想去的。   “抱歉,虽然我知道自己还欠着你人情,不应该拒绝。可是,我真的不适合,你还是另找其人吧。”   “你在怕什么?”徐暮川轻声开口,幽深的黑眸看着她。   纪唯宁敛眸,深深吸了口气,直言道:“虽然我没有玻璃心,但也还没有强悍到可以那么快就坦然面对他。不要告诉我,这种场合他会不在。”   她的坦率,倒是让徐暮川意外的扬了扬眉宇:“昨晚他接了那通电话就匆匆离去,哪怕你还在大雨中也顾及不上。难道你就不好奇,那通电话到底说了什么?”   纪唯宁蹙眉,如果说不想知道是不可能的。可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他能那样决然离开,就如之前在医院楼道,他拉着于桑榆转身离开一样,始终只是证明了,如今的她比不上于桑榆重要。   这份认知已够让她受了,不想再去了解更多,让自己徒增悲伤。   所以她回:“不好奇。”   他说她口是心非,纪唯宁没辩驳。口是心非也好,胆小也罢,她只是不想让那些美好,被一点一点的溃烂成伤。   所幸,徐暮川未再提,她总算可以安安静静的用餐。   之后,纪唯宁想上去拿包包回一趟医院,毕竟宁呈森也需要休息。虽然医院有其他的医生,但总归是自己看着比较放心。而徐暮川也要上去,所以两人一起在那等电梯。   电梯门开的时候,里面出来一连串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出头一身正装的男人,头发上着发蜡尽数梳到脑后,一张严肃的国字脸,不怒自威。   看见徐暮川,对方似是很意外,却也很高兴:“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上徐总,过去一起坐坐?”   徐暮川淡淡一笑,礼数尽到:“能跟萧董坐到一块,是暮川的荣幸。不过,眼下正好有事,晚上再聚。”   “哈哈,好小子,我就喜欢你身上的这股劲。晚上早些到,我可要跟你好好聊聊。”须臾又看了旁边的纪唯宁:“这位小姐是跟你一起的吗?晚上一起来啊!”   萧董笑的尤其爽朗,朝纪唯宁点点头,就带着他那班人马浩浩荡荡的走向餐厅。      ☆、041 算是你还我昨晚的人情 纪唯宁并不以为意,只是有些无语的看着萧董离去的背影。   可哪知,刚走了几米远,那道伟岸的背影却突然转过身,对着纪唯宁说:“让徐总给你打点一下,晚上一定要到。”   纪唯宁当下满头黑线,她现在到底是有多寒掺?   两人踏进电梯,她急忙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自己一番。最后得出决论是,除却脸色难看点,其他都还算好吧。   抬头间,瞥见同样出现在电梯墙上的那道颀长身影,他始终未语,视线顺着往上,却是看见他幽深黑眸中闪过的一丝笑意。   纪唯宁撇了撇嘴:“你们有钱人都那么喜欢自说自话的吗?”   徐暮川抿着唇,嘴角轻轻勾起,却依旧未语。   对于萧董的话,纪唯宁并未放在心上。她认为,这是商人之间最基本的客套之辞,实际上她去不去,人家根本不会在意。   回到徐暮川的套间,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先去前台办了自己房间的入住手续,而后匆匆赶往医院。宁呈森看到她,酷酷的斜飞了个非常不好的眼神:“没想到选来选去,选了个最不靠谱的助手。”   纪唯宁嘴角一抽,低头认错。   宁呈森是一个在国际医学界享负盛名的华人医生,更是穗城省医院的活字招牌。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的非常英俊,就是脾气特别不好。   当时与他齐名的另一个华人医生是主修心外的Alston,两人同是英国剑桥的高材生,也同是当时国际各大医院争相追逐的对象。   只是这三年来,那个Alston消失无踪,而宁呈森也回了自己国家,进了穗城的公立医院,让那些人频频感叹。   纪唯宁与宁呈森共事几月,看他骂过很多下属的医生,所以这会儿,倒是非常淡定。况且,想想也确实是自己不靠谱在先,若不是今早徐暮川执意叫自己起来,恐怕她现在还在昏睡中。   于是,更加手脚麻利的了解这病人的各项指数,十分本分的做着自己的事。   纪唯宁在医院呆了一整天,病人原本有些起伏的某些数值也渐渐趋向平稳。照这样下来,很快便可以送进普通病房了。   因为监护要足够二十四小时,所以纪唯宁都做好了准备,要到凌晨才能休息。   结果,才不过下午五点,宁呈森就臭着一张俊脸回来,把纪唯宁拎出了医生值班室,说医院门口有人等她。   纪唯宁一阵莫名,想开口询问,却被他大手一挥,示意她赶紧下去。她一路出来,怎么也没想到,等她的人竟会是徐暮川。   直到上了车,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虽然你拒绝过我的邀请,但这个宴会,还是得麻烦你配合一下。萧董夫妻恩爱,最喜欢看人成双结对。在酒店餐厅,他既然开口邀请了你,我就必须带你去,不然就是拂了他的面子。虽然世腾不亚于恒信,但商场上,多一个盟友总归是百利无害的。”   徐暮川侧头,对着身边的女人,嗓音甚是清越。   纪唯宁皱眉,虽然他说的在理,但自己终归不想去,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却被他先呛了句:“算是你还我昨晚的人情。”   ☆、042 两个人站在一起,要多惹眼有多惹眼   萧家的房子位于B市的郊区,像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住的自然都是占地辽阔的大别墅。庭前后院停满了各类豪车,宴厅在别墅一楼东侧,甚是宽敞。   徐暮川到的不早也不晚,算是给足了主人面子。大厅已聚集了半数人,也有许多服务生穿梭在其中。   即使是在这座远离穗城的北方城市,徐暮川的到来,依旧引来不小的轰动。那些人大多比他年长,也有与他岁数相当的,顷刻间都围了上来,想要攀谈。   徐暮川始终神色淡淡,偶尔客气回应。这场宴会,他不是主角,更是刻意低调着。   而纪唯宁,则是一直随在他的身侧。刚才进宴厅之前,他把手伸向她,示意她勾住他的臂弯。   经过徐暮川上下一番的打点,本就清丽大气的纪唯宁,更显脱俗。   一身月牙白的礼服,贴身的上乘质地,勾勒出她纤瘦高挑,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斜肩的设计,现出一侧的圆润肩胛骨以及那美好的锁骨处。松松挽起的头发,让那段皙白的鹅颈尽露无疑。双眸经过一整天,也是恢复好了原本澄澈的模样,只微微苍白的脸色,上了点粉底。   她的清丽脱俗,徐暮川的优雅俊冷,两个人站在一起,要多惹眼有多惹眼。   只短短的时间,众人便相继向她投来探究的眼色。只是碍于她是徐暮川带来的人,即使心中有想法,也不敢轻易表现出来。   待应付完了那些人,徐暮川要去跟萧董打个招呼,纪唯宁跟着他穿过宴会厅,进了一楼的偏厅。   眼前的画面,是让纪唯宁惊讶的。徐暮川说萧董夫妻恩爱,纪唯宁就以为是寻常夫妻那般举案齐眉。没想到,萧夫人竟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人,而衣着考究的萧董,更是跪坐在地上,为他太太按着脚。   萧董看到他们,很自然的起身,依旧是那番爽朗的与他们交谈,丝毫没有因为刚才被外人瞧见他那样的行为而有任何的不自在。   纪唯宁看着轮椅上的萧夫人,分明是中风后遗症的现象。不知怎的,突地想起那次被乔洵叫去的饭局,恒信少总萧晋墨说过的话,当时她以为萧晋墨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可今日所见,却是让纪唯宁蓦然将萧晋墨的话对到萧夫人身上。   “脑出血,一整年了,真真苦了她。”许是看纪唯宁一直盯着自己的爱妻,萧董开口感叹着。   萧夫人在那边嗷嗷出声,口齿不清以致别人不能清晰的了解到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是萧董却懂,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只要你在,我就不累。”   纪唯宁一凛,怕萧董夫妇误会她刚刚不礼貌的盯视,赶忙解释:“抱歉。我刚好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刚才看萧夫人,只是出于职业病,没其他意思。”   “哦?”萧董双眸放光,转身问徐暮川:“徐总眼光极好,身边竟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医生女朋友。不知是在哪里高就?怎么称呼呢?”      ☆、043 桑榆本就体虚,孩子没保住也是意料之中 徐暮川向来注重个人隐私,他和叶婧的关系,哪怕是在穗城也不是人尽皆知,远在B市的萧董自然不了解。   对于萧董的话,徐暮川轻轻勾唇,顺着话答:“纪唯宁,穗城省医院的医生。”   纪唯宁嘘吁一阵,睨了眼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萧董误会他们的关系也就罢了,这人非但不解释,还回答的那么自然。   萧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须臾,望着纪唯宁满意的点点头:“换个时间我们谈谈。”   宴厅已聚满了人,徐暮川与箫董的出现让原本热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而在此刻,一直不见影的箫晋墨也携着个女人出现在箫董面前。   宴会在箫董与箫晋墨的致辞下开始,眼见箫家父子忙个不停,纪唯宁又不想跟着徐暮川四处游走,便主动揽下看顾箫夫人的任务。   两人坐在主台旁边的休息区,纪唯宁出于医生的惯性,总是有意无意在观察着箫夫人的一举一动,倒也没觉得无聊。   “纪医生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妨跟我说说。”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纪唯宁抬起头。   “我刚刚看纪医生一直在观察,想必是有自己的看法,特意前来讨教一番。”箫董含笑说着,比起初见他时,整个人温和了不少。   纪唯宁莞尔一笑:“容我回去想想。”   箫董点头:“等你好消息。”   谈话间,有人携伴,从宴厅口一直向主台走来,引起一阵骚动。纪唯宁没在意,只以为是又一个前来祝寿的人,就兀自低头想着自己的事。   “抱歉箫董,有事耽搁了。”   来人一开口,却是让纪唯宁猛的一怔。刚才还在庆幸,没看到江承郗的身影,没想到此刻却是站在仅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   “理解理解,江总要事缠身,箫某岂会见怪。听说于小姐昨夜里送医院急诊了,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   孩子?!   纪唯宁瞬间如遭雷劈,他和于桑榆有孩子了吗?所以,他这几个月停留在B市,就是为了陪有了身孕的于桑榆。所以昨天夜里,他那样匆匆离去,是因为于桑榆身体不适?   然而,她却还那么可笑的在于桑榆面前说要捍护自己的爱情!   “桑榆本就体虚,孩子没保住也是意料之中。”   低沉厚感的说话声,纪唯宁还能辨认出是江承郗在说话,后来,她还听到箫董在那连连道着可惜。   纪唯宁坐在那里,始终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哭,许是因为有了之前那样的冲击,此刻,已对他设了心防。然而,她的手却慢慢抚上心脏部位,狠狠揪着,真的好疼!   她不知道江承郗有没有看到她,他只是站在那里,跟箫董聊了会,就转身告辞,看起来确实是脱不开身。   她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像是一个僵了的木偶。直到徐暮川走到她身边,她才似有了反应,面如死灰:“你非得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   别墅外,林琪轻叹:“江总,刚刚纪小姐都听到了,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一下?”   “我欠她的解释太多,不知从何说起。先这样吧!”桃花眸微闭,江承郗茫然自失,满脸的苦涩。   ☆、044 我的祖宗   纪唯宁在酒店房间坐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随着宁呈森回了穗城,然后直接回了徐家。   叶婧已开始了康复锻炼,白天,纪唯宁陪着她在康复室跌跌撞撞,不断的指出叶婧的不当之处。晚上,纪唯宁回别院,在房间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睡不着觉,就如刚刚回国那阵,只是那时候还有工作来麻痹自己,而如今,只能是半宿半宿的失眠。   一个星期下来,人就瘦了一大圈。原本就瘦削的她,像是剩了皮包骨。所幸,叶婧的意志力足够强,坚持的锻炼让她的双腿有了些微的反应,这多多少少安慰了纪唯宁。   徐暮川也是在那天回来,但没打过照面。他执掌着偌大的世腾集团,必然很忙。而她,依旧跟之前一样,总是进房间比他早,出门比他晚。   他来敲过她的门,她没有回应,只是把房间的灯关了。之后,他就再没打扰过。   直到某天,她过去主屋,叶婧很开心的告诉她,未来几天她可以休息。因为徐暮川在隔壁清市找了处药池山庄,让徐夫人陪着叶婧去那里泡两天药浴,对双腿恢复有好处。   徐暮川如此用心,叶婧高兴的合不拢嘴。纪唯宁却像是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不知该干什么。   她在别院呆了一天,到了晚上越发觉得难熬,于是拖着乔洵要去酒吧。   乔洵看出了她的不寻常,带她去了一间常去的酒吧。知道纪唯宁的酒量,她只敢点啤酒。哪知她才喝了半瓶,不满意,非要让酒保上了瓶烈酒。   一杯下去,意识尚有,她噙着泪光,嗓音沙哑:“乔乔,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知道他和于桑榆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个混蛋,他霸占了我整个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除了他之外,我从未跟任何一个异性走近过。现在我二十七,我准备着将自己一辈子交付到这个男人的手里,他却弃我如敝屣。我还不自量力的在于桑榆面前耀武扬威!”   她的落败,她的悲凉,让乔洵忍不住湿了眼眶。可她眼底噙着的泪光却始终没有掉下来,一双眼好空洞好空洞。   没有人比乔洵更清楚,江承郗之于阿宁的意义。他就如她的脊梁骨,在她沉浸在幸福最顶端的时候,她的脊梁骨突然被抽走,她怎么能不痛。   忽然地,乔洵就想放纵她一回,任她喝个烂醉。只要她把这几个月的情绪全部发出了,怎么都好。   可是显然,乔洵对纪唯宁知根知底,知她身上的每一颗痣,却不知她毫无人性的酒品。   乔洵一脸懊恼的看着此刻毫无形象的坐在卡座上,又是笑又是骂的女人,她想拽她走,她死都不肯。乔洵拖不动她,又怕她坐不稳,顺势搂着她的身子,可谁知她竟一上来,就对着乔洵一张漂亮的脸蛋又是亲又是啃的。   亲着啃着,突然的一声‘呕’吓的乔洵赶紧闪开了身子,哀叹着喊了声:“我的祖宗!”   徐暮川刚从外面踏进来,身后跟着一班人,往包厢的方向去。经过外厅的卡座时,被乔洵的那声喊收住脚步。      ☆、045 我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   “怎么回事?”   乔洵回头,看见一脸正色的徐暮川站在身后,惊的直接挺直了背:“徐……总!”   幽淡的视线扫向桌面,看见那些东倒西歪的瓶子,疏朗的眉宇直接拧成一条线,出口的话比先前冷了几分:“都是她喝的?”   “她……是她喝的,抱着酒杯不肯放。”   乔洵望着眼前这个身高影长,卓尔不凡的男人,一向口齿伶俐的她此刻像是舌头打了结,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徐暮川是万千少女的梦,因着工作的关系,乔洵这两年一直都关注着这个男人,除却上一次夹着太多人的饭局,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个人物。   乔洵也是‘肖想’这个男人的,当然,她的‘肖想’只敢止步在工作层面。在她有生之年的职业生涯,如果能拿到徐暮川的一次专访,就足以让她在电视台风生水起。   纪唯宁太闹,乔洵一个人奈何不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徐暮川。   徐暮川转身,挥了挥手,秦述走了过来。   “今晚的局交给陈总监和公关部的员工应付,你去把我的车开到门口来。”徐暮川淡声吩咐,从乔洵手中接过纪唯宁,滚烫的触感让他不由得更是皱紧了眉,催促秦述:“动作快点。”   “徐总,阿宁好像发烧了。”乔洵刚才就感觉她体温高的离谱,一开始还以为是喝酒的缘故,可现在越看越不对劲。   “我送她去趟医院。乔小姐自己回去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我没喝酒。”   乔洵连连摆手,徐暮川点头,带着纪唯宁出了酒吧。   **   从医院回来,纪唯宁早已处于熟睡状态,安顿好了她,徐暮川从房间出来。   秦述还未离去,站在徐暮川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客厅,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徐暮川扯下系在衬衫上的领带,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蜜色偏白的锁骨。   “老板,你是不是对纪医生……”   不怪秦述这样猜测,如果只是为了牵制江承郗,完全可以利用叶小姐那桩事故来控制她,而不会如现在这样处处流露关心之色。   身为世腾集团的掌权人,他的行程密的连吃饭的时间都要挤出来。B市之行,原是预定了箫董生日宴当天下午两点的航班,从穗城到B市,不足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完全赶得上宴会。   而他却偏偏改了行程,提前一天跟着公司项目部的负责人一起到达。世腾跟恒信的合作项目已经启动,虽然数额巨大,却还不至于要让他亲力亲为的地步。   “你在担心什么?”徐暮川看了眼秦述,眸底闪过一抹愠色,而后将手中的领带随手丢进沙发:“我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   “对不起,我多嘴了。”秦述讪讪,转身出了公寓。   ———   不好看么?忐忑的心,惨淡的收藏~~~~(>_<)~~~~      ☆、046 我不想欠你越来越多 纪唯宁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浑身无力,脑子里对昏睡之前的印象,只有护士把针头扎进她身体里的那个片断。   模糊间,她有闻到医院那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还听到徐暮川的声音,好像是自己发高烧了,在打退烧针。   她几度掀开沉重的眼皮,想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却总是持续不了几秒,又因太刺眼的阳光再度闭上。   “醒了?”清浅好听的声音自床头右侧传来。   纪唯宁寻声过去,挪了挪眼皮,终是看清端坐在卧室小沙发上的男人,叠着双腿,指节分明的双手交握在一起。   她起身,环顾着四周陌生的一切。   “这是我在市区的公寓。昨晚你发高烧,从医院回来太晚了,就没送你回别院。”徐暮川起身,嗓音幽淡,黑眸居高临下的对上床上的人儿:“收拾一下出来。”   虽只是公寓,面积却也不小。纪唯宁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已坐在餐桌上,家政阿姨上了最后一道汤,摆好两副碗筷,跟徐暮川说了声,便收拾东西回去了。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过来。”   徐暮川的视线看过来,幽深的眸底,是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好点了没?”他问。   纪唯宁点点头,“好多了,谢谢!”   她的体质一向不错,感冒发烧都是甚少的,即使偶尔有也会好的很快。这一次,估计是因为淋了大雨,而在之后又一直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情绪不佳所以才来势凶猛。   “宴会那天,我本无意让你受到伤害。”他继续开口。   纪唯宁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天江承郗离开后,她对他说,你非得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   当时,他没有回答,却在过了那么多天后,忽然做了解释。   纪唯宁释然一笑:“其实,我很庆幸后来跟你去了,亲耳听到他亲口说的那些话,我想我该死心了。”   徐暮川睨着她,好一会,才说:“叶婧不在的这几天,你回别院还是去你朋友那?吃完饭我送你。”   都算不清和他同桌吃过多少顿饭了,但每一次都觉得,他在三餐方面都很重视,不但吃的准时,还吃的细。   “不用麻烦了。我想出去找找房子,毕竟我要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终究不行。”   其实早有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是因为跟江承郗一直没扯清楚,又因为在医院有宿舍,这个问题才被一再放下。   如今,跟江承郗,即使心中还放不下,她也决计不会再跟他纠缠。而纪家别墅,早在之前纪氏危机的时候就已卖了出去。她不可能一直住在乔洵那,更不可能一直住在徐家别院。所以,找房子便成了当务之急。   “需不需要帮忙?”   纪唯宁摇摇头,轻笑:“我不想欠你越来越多。”   他没说什么,只是微扬眉宇,而后起身交代:“这些东西家政阿姨会收,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就行。”   ☆、047 你这样说徐总家的楼盘,真的好吗 从徐暮川的公寓出来,她才发现这里竟然是穗城的新区中心,公寓林立在四周都是CBD区的地方。环境好的没话说,交通便利的没话说,当然,价钱也高的没话说。   打电话给乔洵,那人直接隔着电话把她从头到脚关心了一遍,确定她安好之后,才问她有什么事。   其实,身体再如何的伤都抵不过心里的痛。但纪唯宁从来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昨晚的一场放纵之后,日子要接着过,她还有远在美国的父亲要照顾。   纪唯宁离开穗城太多年,对这个城市已近生疏状态,要找房子自然不能少了乔洵的参谋。   乔洵炸毛,说好好的找什么房子。穗城随便一处荒郊野外的小户型都要小百万,还说她家的公寓随时给她敞开着大门。   惹的纪唯宁嗤嗤笑,呛她:“乔洵你二十七了,随时都可能把男朋友带回家,两个人万一一时情动想做些什么,难道要我听墙角吗?”   “啊呸,你才二十七!不知道女人的年龄不可以随便乱说的吗?在那等着。”   乔洵笑骂了一阵,约好地方等。   纪唯宁的房子,自然不敢在新区找。她不是土豪,也没有乔洵那般豪掷千金的父母,她有的只是这几年来在国外工作攒下的积蓄。   当然,她还有中承集团的股份和可观的分红,但是,这些在她决心跟江承郗断的时候,就没打算去动。   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觉得钱是如此稀罕,此刻,她无比庆幸,这几年自己几乎把所有自己赚的钱都攒了下来。   乔洵开着车,带她走了好几个适合她消费的楼盘,最终都总是没下去手。户型好的价钱太高,价钱合适的不带装修。   当她们从第三个售楼中心出来的时候,乔洵突发奇想:“要不找徐总帮帮忙吧,反正你俩熟。世腾旗下的地产公司不是正好有个刚开盘的小区吗?那效果图馋的人心痒痒。”   纪唯宁白了她一眼:“他家的楼盘你买的起吗?而且效果图都具有美图秀秀的功能,再丑的一张脸经过效果图一展示,那都是白富美,高大上。”   “你这样说徐总家的楼盘,真的好吗?”乔洵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脸膜拜的看着好友。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你要买的话,兴许徐总会愿意给你大折扣。”   “越说越没边。”纪唯宁啐了句。   两人兜兜转转了一下午,最后终于在南郊看中了一套两室的户型,带阳台带装修,手续办完就可以直接添家具入住。   小区挺大,环境幽雅,很适合老人养生的地方,除了离市区远点,其他都没得挑,而且南郊的地铁发达,出行也很方便。考虑到以后总该要把父亲接回来,纪唯宁几乎没多想就刷卡付了定金。   房子定下,心情自然要好些。为犒劳乔洵的辛苦陪伴,纪唯宁决定请她去穗城的老食肆合溪酒楼小奢侈一把。   ———   合溪酒楼会发生什么呢O(∩_∩)O哈哈~上个章节可能是一不小心用了敏感字眼,打不开,明天才能处理了。   ☆、048 伶牙俐齿的纪唯宁   合溪酒楼是一处颇具岭南韵味且历史悠久的特色食肆,园林式的建筑,里面亭台楼阁,假山鱼池比比皆是。   二楼贵宾厅前,男人踏着仿古木梯而上,身边并肩交谈的是另一个同样出色且年龄相仿的男子。   男人的长腿刚迈上二楼,余光中便出现一抹熟悉的纤瘦身影。行走的脚步骤停,只为他听到那道身影的主人,此刻正言辞不善,剑拔弩张的与她对面的一双男女对峙着。   站在一楼休息区的纪唯宁,满脸不悦的瞪着眼前的男女。   “这位小姐是还没学会说人话呢吧?有这个闲心在这里挤兑自己的同事,不如你也去做个谁的专访出来给你们台长看看?徐总的段位太高,就不勉强你了,做个能上得了台面的来就行。”   纪唯宁吐了口浊气,看也不看那个女人一眼,而是直接对上她身边的男人:“还有这位先生,找了个这么尖酸刻薄的女朋友,要好好考虑要不要发展下去。”   其实,她本不是乖张之人,奈何这个叫李娜的女人太过奇葩,自己能力不够乔洵拼,逮着机会就做人身攻击之事。   说乔洵今日能跟个螃蟹一样在台里横着走,是因为跟台长睡出来的,说乔洵跟世腾集团的专访两年都没跟出个结果,难以服众……   乔洵的火爆脾气,话不过三就想跟人掐架,纪唯宁也怕闹起来不好看,再加上这个女人满口的污秽,这才没忍住将早想出口的话反击出去。   在电视台上班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同为台里另一财经栏目编导的李娜,平日里来往的大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再加上前不久交了个富二代男友,更是目中无人,哪里受得了纪唯宁的这些话,当即沉下脸。   “你算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么?”   “我……”   “纪唯宁。”   正当纪唯宁想再次开口反驳的时候,男人清越的嗓音从上飘下来,几人同时抬起头,却是在看清男人清俊的面孔时,皆是陷入呆愣状态。   徐暮川站在二楼旋梯处,卓尔不凡的身躯,幽眸扫视过那双男女,而后略过乔洵,最后定在微张着唇,一脸惊讶神色的纪唯宁脸上。   “带你朋友一起上来。”徐暮川闲适的抄着裤袋,淡淡的口吻。   乔洵率先反应过来,但见那双男女的脸色一时多变,由红转青再为白,忍不住在心底为徐暮川默默点了个赞,拉着还在发呆的纪唯宁,甩下无比傲气的背影,奔着上了楼。   徐暮川的身后站着刚刚迎出来的酒楼经理,待两人上来,便吩咐了那经理一声:“给她们个厢房,把账记在我名下。”   经理连连点头,回身叫人张罗。   宁呈森站在原地,对着纪唯宁,连连点头,似是重新认识了她一般:“看不出来,你还挺伶牙俐齿的。”   回过神来的纪唯宁,没去看徐暮川,只是对着宁呈森呵呵讪笑,恭敬出声:“宁主任好!”      ☆、049 会让你觉得遥不可及吗   徐暮川没多说什么话,瞧着酒楼经理已经把事情吩咐下去,便转身进了回廊,宁呈森自然也跟着一起。   纪唯宁正在惊讶于徐暮川跟宁呈森竟然是相识的,而且看起来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却是倏地,肩背被乔洵勾了去。   “如果我不是知道你心里有人,而徐总又有相恋多年的未婚妻,我真的会怀疑你和徐总有不正当的关系。”乔洵边说边点头,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纪唯宁双眼眯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好友:“我和他有关系是不可能的,不过让你同事吃了瘪这心里确实是暗爽着的。”   两人随着被酒楼经理安排下来的领班带着进了雅致的厢房,乔洵完全是心情暴爽的节奏,不但呼啦啦的点了一大堆的东西,还顺带着打听了宁呈森一番。   乔洵喜好欣赏帅哥,尤其是皮相好,气质佳,还顺带着年轻有为的那一种。听闻宁呈森是个医学界的‘冷酷教授’,两眼直冒星光。   纪唯宁调侃她:“乔乔,你看起来好饥渴哦!”   结果得来乔洵叉腰一训:“本编导二十七岁高龄超级剩女,饥渴也是很正常的好么?”   不羞不臊的话让毫无防备的纪唯宁一时笑喷,口中的食物稀稀落落的溅到身上,纪唯宁一脸郁闷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最后只好无声的出去找洗手间清理。   合溪酒楼回廊众多,一出包厢前面都是弯弯绕绕的走道。纪唯宁对这家酒楼的印象还处在未出国的时候,当年她就馋这里的美食馋的紧,每月总会来个三几趟,对这里熟悉的很。只是,多年的变迁,这里的布局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她顺着走廊绕来绕去,最后也不知走到哪条道,反正洗手间总算是找到了。   清理好了自己身上的食物碎渣,纪唯宁顺便上了趟洗手间。只是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竟会遇见徐暮川。   很自然的跟他打了声招呼,他未语,纪唯宁对他的寡言早已见怪不怪,兀自打开水龙头低头洗手。   洗完,想拿纸巾擦拭,却见他一直站在那里,纸巾盒被他挡在身后。   纪唯宁一阵莫名,指了指他身后,“我想拿纸巾。”   谁知,他却是反手一抽,扯下一截递过去。纪唯宁有些狐疑,却也没多想,伸手从他手上抽过那截干纸,却是倏然,被他伸手握住。   纪唯宁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却见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还未等她挣脱,整个身子便被他压至身后的琉璃台上。   “纪唯宁,我的段位是有多高?会让你觉得遥不可及吗?”   幽沉的声音,灼热的呼吸,而他眼底原本那抹轻浅的笑意,已是越发明显。   纪唯宁是完全吓懵了,两人的身子犹如那天在雨夜里那般贴合,他的大手裹着她的小手,浑身清爽的气息悉数扑到她的鼻尖。      ☆、050 你快点起来,有人在   本来纪唯宁的身子就还没好利索,只是觉得这难得的休息时间,要好好利用起来,把该做的事情先做好,而且她也很不喜欢这种住哪哪不着家的感觉。这才拉着乔洵忙活这么一下午。   此刻这样子的交头接耳,暧昧的气息太重,让她本就还有些虚的身子直接整个发了软。   她蹙眉,刚想伸手推身上的男人,洗手间门口却是突然闯进了个人。纪唯宁着急,边扳着男人的身躯边催促:“你快点起来,有人在。”   对徐暮川来说,她的力气根本就撼动不了他分毫,却还是依言,缓缓起身。   一得到自由,纪唯宁忙侧开身子退开一大步,然后往着门口方向看始终杵在那里,脸色怪异的李娜。   李娜这个人是如何的刁钻刻薄,刚刚在楼下她是有领教到的,为了避免相互之间再来一场舌战,纪唯宁想直接走人。   奈何,她的去路,还堵着个徐暮川。   他微拧着眉,似是对突然的闯入者有些不悦,却终究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俊挺的身影经过李娜身边的时候,纪唯宁看见她极为娇媚的笑,对着徐暮川喊了声:“徐总!”   徐暮川顿下脚步,朝李娜伸出手。   纪唯宁正看的一阵莫名,就听见他开了口,语气生冷:“把手机拿出来。”   “手……手机,我没……没带在身上。”李娜有些心虚,不自觉的结巴着。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拿出来!”男人的声音更冷,带着浓浓的不耐。   李娜刚刚确实是有用自己的手机把刚才的那一幕拍了下来。她自以为自己做的无声无息,却不想还是被徐暮川发现。自己的小动作曝露,李娜也不敢再说什么,哆哆嗦嗦从包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徐暮川的手上。   纪唯宁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见徐暮川拿着李娜交出来的最新IPHONE,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划拉了几下,就把它丢还给它的主人。   临走之前,对着李娜说了句:“别在背后玩什么把戏,我不会看谁的面子。”   对眼前的这一幕,纪唯宁有些昏昏然,但是看着面色难看的李娜,她也知道此处不宜久留,遂也提步打算离开。   “怎么,你很得意是不是?”李娜突然开口,站在纪唯宁面前,明晃晃的挡着不让她出去。   “麻烦借过一下。”纪唯宁耐着性子,并不想再与她来一场舌战。   “你认识叶婧吧?她是我的表姐。”   “李小姐想说什么?”   纪唯宁蹙眉,明知来者不善,却无法避及。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刚刚他们在门口说话的时候,她先出去就好了。   “刚刚在楼下我就看你几分眼熟。现在倒是想起来了,你是表姐的主刀医生吧,叫纪唯宁?”   她的话让纪唯宁不得不正视她,细细研究着眼前的这张脸孔,然后猛地记起之前那一次,她在术后想找叶婧沟通一下后续治疗的问题,病房里那个极不客气的赶她出来的家属。      ☆、051 他迟早会跟叶婧结婚   “想起来了?”看着纪唯宁似在思索,李娜刚刚被徐暮川噎的难看的表情早已不见,换上满面的笑容:“任凭徐总再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也不敢不娶我表姐,所以他迟早会是我的表姐夫。”   “然后呢?李小姐想说什么,不如一次过把话说出来。”   “如果有一天徐总肯接受采访,那么拿到专访的必然会是我,而不是乔洵,你不妨跟她说一声,让她不要再枉费功夫,任凭她跟台长再如何关系好,也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   纪唯宁嗤笑一声:“我刚刚没看错的话,好像徐先生对你这个所谓的表妹,也不过尔尔。何况据我所知,人物访谈这一档节目是由乔洵做起来的,好像跟李小姐没什么太大关系。”   “你!”李娜伸出食指,指着纪唯宁想要发火,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重新扬起得意的笑:“你觉得,我把刚刚你和徐总的那一幕,说给我表姐听她会怎样?”   “事故医生不择手段,借由医务之便,勾引患者未婚夫,这样的新闻放出去,该会引起如何的网络反响?单是网友的唾沫星子,都足以把你淹死。而你的前途,也怕是堪忧吧。”   纪唯宁淡淡一笑,不现丝毫慌张:“如果你不怕得罪你未来表姐夫的话,那请便。”   输人不能输阵。即使她一直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但现在网络世界那么发达,一些子虚乌有的事被有心人一渲染,往往会造成很大的轰动。她不得不防,所以只能借徐暮川来打压眼前这个难缠的女人。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停了下脚步,本是想跟李娜解释一下,自己和徐暮川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想想,又觉得跟这样的女人说那么多,完全没必要。   一路返回厢房的时候,乔洵正从里面出来,看见纪唯宁,一阵无语:“我以为你掉茅坑去了。”   纪唯宁粲然一笑:“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走吧,这几天你得收留一下无家可归的我。”   乔洵乐颠,自然是求之不得。   并没有把刚刚在洗手间遇到李娜的事说给乔洵听,一是觉得没必要给她添堵,二是乔洵在单位毕竟还要跟人相处,闹得太僵对她也没好处。   两人去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账已经入到徐总名下了,想起刚刚他叫她们上来的时候,确实说过把账记在他名下这回事,两人一阵吁嘘。   乔洵还好,徐暮川反正有得是钱,他愿意请客她自然吃得坦荡。倒是纪唯宁,心底总是有一丝别扭。   尤其是想起他在洗手间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那些过于亲密的举止,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使劲敲了敲头,肯定以及确定的认为,自己是发烧后遗症引起的幻听,因为冷情如徐暮川,根本就不会做那样的事。   何况,正如李娜所说,他是迟早都会跟叶婧结婚的。      ☆、052 去他的公寓   跟乔洵混过周末两天,星期一她要去上班,纪唯宁就在她家闲闲洒洒的窝着,两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出去逛。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纪唯宁的手机在沙发上响的欢,她随手拿起。习惯性的看了眼来电,清眸一睁,止不住手指抖了两抖。   徐暮川的电话。   纪唯宁知道,叶婧要明天才能回来,所以他的电话应该跟叶婧没什么关系。虽然最近他们接触比较多,可是细细想来,除了叶婧外,她和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沟通交流吧?   想了想,还是迟疑的接下他的电话。   “徐先生。”纪唯宁的声音非常客气,就如他们初初接触时那般。   那端默了几秒,嗓音微沉:“在哪?”   “我在乔洵这里,锦尚华庭。”   纪唯宁听着他似乎有些不好的语气,心下一唬,直接就报出了自己的行踪。   “你去趟我的公寓,我书房的左边抽屉里放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找到后帮我送到公司来,我现在等着用。公寓的密码锁是3325。”   纪唯宁直接瞠目,反应了一会,刚想接话,一看手机,这才发现通话已被结束。   颤巍巍的重拨回去,那端却是响了很久才接起:“有问题?”   “徐先生,这个事情你让秦助理去做会不会好点?”纪唯宁小声建议。   “秦述很忙。”   “那你公司其他人也行啊,不是还有秘书吗?”   “纪唯宁。”她的名字,被他凉梭梭的叫出来,接着又道:“你会把你家的门锁密码随处乱说吗?”   说完,又是‘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握着又是暗屏的手机,纪唯宁直接满脑门黑线。   你不会跟别人乱说你家的门锁密码,可是你却跟我乱说……   最后,纪唯宁只好认命的起身出门。世腾做的都是大生意,万一因为她而耽搁了什么,麻烦可大。   幸好,乔洵的公寓到徐暮川那里,并没有很远。   打车过去的时候,脑子里闪过李娜说的那些话,心底起了一些戚然。想起她和徐暮川总是在各种巧合之下屡屡私下接触,不管她心中怎样坦荡,以他们的身份来说,这都是不妥当的。   这一段时间,自己过的乱七八糟,若不是那天李娜的提醒,她甚至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心下决定,这次过后,一定要牢记跟他避嫌。   依着徐暮川给的密码打开了他的公寓大门。因为来过一次,纪唯宁只是环顾了一下,就准确的找到了他的书房位置。   没有心思去欣赏他的书房布置,纪唯宁直接去了他的办公桌,拉开左边的抽屉,拿出那个蓝色的文件夹。   却是在转身的瞬间,猛地发现他办公桌后整面的书墙中,竟然有大半关于医学方面的书籍。看着那上面分明别类,几乎囊括人体所有器官的相关医学文献,纪唯宁直直倒抽了好几口气。      ☆、053 徐先生,我想搬离别院   世腾集团顶楼的会议室,一整面的玻璃墙,里面大会议桌两旁围坐满了人。身着沉色修体西装的徐暮川坐在首位,神色严谨的看着底下发言的人。   从刚刚秦述拿走她送过来的那份文件,并且交代她在这里等徐暮川的时候,纪唯宁就一直盯着里面那个举手投足间皆是无比衿贵的男子。   想起书房那半面墙的医学文献,有些是纪唯宁这些年来遍地寻找都没找到的绝版。想起乔洵所说的,那些外界对他的传闻和猜测,说他为夺家业不择手段。想起在B市的那个雨夜里,他给的不为普通人所知的胃药。想起这个清冷的男子,他的细腻周全。   忽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如此迷离。   就这样不知站了多久,会议室的门被人拉开,而后走出一拨拨的人。   纪唯宁看着他和秦述走在最后面,手里拿着那个蓝色的文件夹。看着他一路走来,一直在跟秦述说话,似在交代他什么,长腿迈着阔步,偶尔微微掀起他的西装下摆,看起来真的很忙。   “怎么站着这里,不是让你进去等吗?”颀长的身影最后定在她面前,疏朗的眉宇,已不见刚才在会议室里的严谨。   他这么一问,纪唯宁也不知怎么回答。刚才秦述叫她留下来的时候,她想着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跟徐暮川谈一谈,便顺势留下。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一站竟忘了时间。   纪唯宁抬头,看着他那双深幽的黑眸,抿唇道:“徐先生,我想跟你说点事。”   似乎对她这么拘谨的态度极为不满,他好看的眉峰微拧,而后将手中的文件夹交给秦述,扫了眼纪唯宁:“到我办公室谈。”   两人一前一后,往着总裁办公室走去,秦述识趣的没跟着上前。   推开办公室的楠木大门,徐暮川比了比会客区的真皮沙发,示意纪唯宁坐下,而后他自己也把高大的身躯陷进沙发的单人位上。   “说吧,有什么事?”他的身体向后靠着,呈现出放松的姿态。   纪唯宁没有依言坐下,挺着背脊站在徐暮川的正前方,有着长话短说的想法。   “徐先生,我想搬离别院。”   纪唯宁平静的道出自己的想法。在她看来,为叶婧治疗,并不是非得要住在徐家不可。从一开始,她就无法理解徐暮川做这个决定的想法,只不过那时候,她没有资格与徐暮川谈条件。   “我是叶婧的主刀医生,并且是因为我的失误给她造成身体上的伤害。而你,又是她的未婚夫,如果我天天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孤男寡女的,就如徐老爷子所说,确实并不怎么妥当。”   其实纪唯宁心里想的是,因为她的失误已经给叶婧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如果再因为她跟徐暮川走的太近以致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那就是对叶婧精神上的伤害。如果被有心之人肆意渲染,那她纪唯宁就当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遭人唾弃的角色。   徐暮川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静静的看着纪唯宁,那表情似是在思考着她的话,又似是不甚在意。      ☆、054 夜总会的酒局   纪唯宁不知道徐暮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到最后只是跟她说,箫董来了穗城,说要一起吃个饭。   她大概可以猜到箫董是为了什么要请她吃饭。从B市回来后,箫董来过电话,不知他是从哪里了解到她是凌宁的女儿,喜出望外的拜托她,并且向她询问了很多关于他太太病情的问题。   母亲凌宁是个非常出色且有名望的外科医生,她出生在一个中药世家,所以在中医学方面的造诣同样也是颇深的。因为太过专注于医学的钻研,使至她在三十八岁高龄才怀孕生女,也正因如此,造成她在生产时血崩至死。   毕生的钻研,只留下如今在她手中的那本笔录,那是母亲全部的心血,弥足珍贵。   或许是箫董对他太太那份厚重的爱感染了她,也或许是出于一个医生的本能,纪唯宁那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针对箫夫人的现状,结合母亲留下来的笔录,然后开出了一个中药方子,通过邮件发给了箫董。   这样的饭局,纪唯宁本不想去。可是徐暮川说箫董难得来一趟穗城,不去赴约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纪唯宁无奈,只得跟着上了他的车。依旧是那一部黑色的卡宴,只是这次他没有带司机,也没有带秦述。   他的车开的很稳,正如他这个人。纪唯宁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始终微沉的脸色,还有紧抿的薄唇,似乎是心情不好。   看他这副表情,她便不敢再肆意开口说话。整个车厢很安静,安静到似乎还能听见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所幸,与箫董的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箫董说,那个中药方子,他太太用着还不错,很感谢纪唯宁,也感谢徐暮川将纪唯宁介绍给了他认识。   整个包厢,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喝酒,只是相互间谈着感兴趣的话题。   饭后,箫董回了下榻的酒店。纪唯宁想自己打车去跟乔洵会合,徐暮川却执意要送她过去。   乔洵在唐会宴旁边的夜总会,因为要跟箫晋墨的专访,被箫晋墨折磨的要死。乔洵说,箫晋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能玩儿死人的二世祖,今晚她不知会不会被他灌的烂醉,所以拜托纪唯宁一定要过去陪她,保证她在烂醉后能回到自己家,而不是像上次那样被人弄酒店去。   徐暮川把她送到目的地的时候,乔洵在门口等着,那时候她已经喝的有些微醺了。   乔洵看见徐暮川,当下露出花痴本色,直接就开口邀请。   纪唯宁当然以为,像徐暮川这样的大忙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对他没有商业价值的酒局之上,可是没想到,他却不做犹豫的应了乔洵的邀请。   乔洵在前面带路,而徐暮川却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她隔着不远的距离,一起走在乔洵之后。   候在门口的服务生看见三人过来,帮忙推开了包厢门,瞬间,浓重的烟酒气味就扑了过来。   里面的人不算少,难得的是,其中有几张是纪唯宁认识的面孔。她看见挨着夜总会小姐坐着的箫晋墨,也有看到乔洵的领导韦台长,更甚至是,前几天才碰到过的,李娜。      ☆、055 李娜的挑衅   徐暮川的出现,让原本热闹的包厢霎时间安静下来。就连歪歪斜斜半躺在沙发上的萧晋墨也终于坐直了腰,嘴角叼着香烟笑:“喲,稀客哦!”   边说还边让身旁的人坐过一边去,给他们腾出位子。   “希望没有扫你们的兴。”徐暮川也是淡笑。   包厢的沙发虽然宽大,却也挤了不少人。徐暮川坐在萧晋墨身边,乔洵原先的位子已经被萧晋墨推过去的人挤掉了,环看了下,只剩下李娜身边的位置以及徐暮川身边并不足以容纳两人的空间。   乔洵自然是不愿意跟李娜坐一起的,所以携着纪唯宁二话不说的坐到徐暮川身边。位子有些窄,不知是乔洵有意还是无意,纪唯宁被她挤到徐暮川身边,紧紧的贴着。   他身上的气息覆盖着她整个呼吸空间,让纪唯宁不自觉的僵硬了起来。   她用手推了下乔洵,示意她坐过去点。乔洵耸耸肩,指了指自己半坐在沙发边沿的大腿,一副没法再挪的表情。   纪唯宁想起身,往李娜那边坐过去,却是才刚挪动身子,腰部便多了一道桎梏,半圈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七月的天热过头,纪唯宁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雪纺,他的大手搭在她腰间,如同一颗火球,炙的她浑身发热。   纪唯宁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却见他神色自如的跟萧晋墨交谈。   无奈,她只好借着身体的遮挡,去掰他的手,掰不动,就改用抠。纪唯宁觉得,这男人的手怕是石头做的,怎么使劲都抠不动,反而把自己的手指弄的很痛。   对他这越来越多的莫名其妙的行为很是恼火,纪唯宁报复性的寻着他手腕处用力一掐,刚想回头瞪他,却是在抬头的瞬间,对上李娜并不友善的眼神。   纪唯宁一杵,怕引起李娜的注意,不敢再动,于是只能放弃跟徐暮川的较劲。任由他的手环着她的腰,他的气息灼烧着她的身体。   “纪小姐,来夜总会就这么干坐着会不会太无聊?我们来喝一杯怎么样?”李娜起身,拎着两瓶啤酒,隔着包厢宽大的方形茶几,满是挑衅的看着纪唯宁。   “抱歉,我实在不会喝酒。”   李娜摆明了就是一副挑事的姿态,一喝上就不是一瓶能搞定的事。纪唯宁有过之前醉酒的前例,深知自己的酒量,并不想再沾。只不过因为是在这种人多的场合,还是保持着自己的修养,客客气气的笑着婉拒。   “是不会喝还是不想跟我喝?今天那么多人看着,纪小姐不会这么不给我面子吧?何况这还是啤酒,喝不醉人。”李娜不依不挠,把酒瓶递到她面前。   乔洵在旁边,伸手接过那酒,“她确实喝不了,李编导如果想喝,我陪你如何?”   乔洵已经喝到兴头上,再喝下去,纪唯宁怀疑等会自己能不能把她弄回去。于是挡下她的手,对着李娜笑的莞尔:“喝酒就免了吧,如果李小姐觉得无聊,那我们唱歌也不错。”      ☆、056 说好的幸福呢   纪唯宁这么一说,乔洵当下响应,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麦克风,边塞给纪唯宁边说着:“阿宁唱歌可好听了。”   点歌屏上早就被人点好了很多歌曲,刚刚他们就嚎的正起劲,后来是因为徐暮川的出现打断了唱歌的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这会儿一听有人要唱歌,电视屏上的声音便重新被人提了上去,低缓的旋律随之响起。   李娜被她们之间默契的配合噎的无话可说,但见一众人都已做好听歌的准备,只好拎着酒瓶悻悻的坐了回去。   乔洵的那句,‘阿宁唱歌可好听了’引的萧晋墨和韦台长那些人的视线直往她身上盯着,纪唯宁有些尴尬的撩了撩发,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   徐暮川的手早在李娜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动声响的收了回去,纪唯宁此刻也不敢再去关注他是什么表情,就那样挤在他和乔洵的中间,随着电视屏上的旋律缓缓唱了起来。   你的回话凌乱着/在这个时刻/我想起喷泉旁的白鸽/甜蜜散落了,情绪莫名的拉扯/我还爱你呢/而你断断续续唱着歌/假装没事了,时间过了走了/爱情面临选择/你冷了倦了我哭了/离开时的不快乐/我用卡片手写着/有些爱只给到这真的痛了,怎么了你累了/说好的幸福呢……   说好的幸福呢?   低缓深情的男音,却是被纪唯宁唱的婉转柔长,更带着些许悲凉。不得不说,纪唯宁的歌喉是很好的,正如乔洵所说,真的很好听。   可是,她不知道,这样一首歌,竟牵出了她那么多思绪。脑子里想起的,几乎全是与江承郗有关的画面。   想起在B市医院的楼道里,他的欲言又止他的无话可说。想起那一年冬天,他带她从纽约飞到伦敦,在特拉法加广场与成群的鸽子嬉闹时留下的欢声笑语。想起在B市的那个雨夜里,他毫不犹豫的弃她而去。想起在纽约的那场婚礼,因他的失踪而被气的在礼堂之上倒下去的父亲。   想起他在芬兰跟她求婚时,曾说过,婚后把父亲接回中国,买回当年的纪家别墅,一家人还是像之前那么多年一样,一起生活再也不分开,一起照顾父亲,一起养儿育女。   这是纪唯宁在国外那么多年,最最憧憬的幸福,很平淡却又很满足。   可是,这些说好的幸福如今又在哪里?   已经决定了要放手,所以纪唯宁更是刻意的回避着有关他的一切,而他,也竟真的就这样彻底的放开了她,没再有过一丁点的联系。   那么多年的感情,岂能说放就放,哪怕平日里伪装的再好,还是会触景伤情,还是会心痛的难以呼吸。   唱到最后,纪唯宁的眼角竟不知不觉间有了湿意,声音也有了些许哽咽。好在,一曲已终,纪唯宁放下麦克风,低头将自己的情绪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中。   不知过了多久,萧晋墨带头叫了好,包厢内其他的人也都鼓起了掌,李娜虽然满脸不愿,但见萧晋墨和自己的领导韦台长都拍手叫好了,她也不好落了单,象征性的跟着拍了两下。   唯独徐暮川,安安静静的坐着,幽深的眸子,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更显深沉……      ☆、057 疯狂的吻   散局的时候,已是深夜。乔洵总算没有醉的彻底,还能配合纪唯宁的脚步,一路跌跌撞撞的从包厢里面往外走。   其他人已各自散去,而徐暮川也是在刚刚拿着手机出去以后便不见了踪影。   夜总会大门外的停车坪上,横竖交错的车子太过杂乱,她搀着乔洵好一会,才找到她那辆红色奥迪。   从乔洵身上摸出车钥匙,按下遥控锁,正打算卯足劲把她弄进车座的时候,却是被身边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   纪唯宁有些错愕的看着秦述,看着他接过攀在她身上的乔洵,轻轻松松的放进副驾驶位,而后退出身子。   “纪医生,老板在那边等你。我会把乔小姐安全送到家,你放心。”秦述用眼神示意纪唯宁身后,而后朝她伸出手,让她把车钥匙交给他。   纪唯宁莫名,回头朝秦述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刚刚她以为早已先行离去的男人,此刻正倚在她身后隔着两个车位的卡宴身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颀长暗色的身影,清俊雅致的五官,在这光怪陆离的夜色中,更是添了丝丝的魅惑。   纪唯宁从未碰触过他如此灼热的视线,整个人像是被罩住了一般,让她避无可避。   手中的车钥匙被人倏然抽走,纪唯宁回过神,急急跟上秦述,而他却先她一步坐进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红色奥迪被秦述以着极熟练的车技,倒退,转弯,而后飞快的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原本拥挤的停车坪因为车子被开走而显得宽敞了起来。   纪唯宁再次转身,重新对上那个男人,他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在那站着。   不得已,她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开口:“徐先生。”   话刚落,整个身子却是被转了个180度的大弯,纪唯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而后两个人调换了方位,她被他压靠在那辆卡宴身上。   容不得纪唯宁再次开口以及反抗,微凉的唇便压了上来,覆盖住她的双唇,轻柔舔舐,辗转吸允。   这样突如其来的进攻,吓的纪唯宁双瞳瞪大,反应过来后直接就是对着他因为要配合她的身高而微弯着的背脊,一阵敲打。   可是,这样子的反抗却是让徐暮川更是发了狠的咬住那Q弹水润的唇瓣,舌尖轻轻划过她的双唇,而后用力一咬,在纪唯宁呼痛的瞬间,长舌直入,如同蛇信一般,肆虐的搜刮着甜如蜜汁的整个舌腔。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将她拥的紧,紧到没有丝毫空隙,紧到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变化。   纪唯宁觉得这个男人,像是疯子,疯的莫名其妙,疯的像是要把她揉碎,然后生吞了一般。   这样的吻,似曾相识,彷如那次在雨夜里,却比雨夜里激烈多无数倍。他步步紧逼,她节节败退,直到后来整个口腔发麻,她才似反应过来,卷住他温润的舌尖,用力一咬。      ☆、058 我是你最坏的人选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带着舌尖的麻痛感,徐暮川只是顿了下,并未在意。可是却在看见怀中的人儿呼吸急促,脸色涨红时,果断的撤离出来。   他直起身子,右手撑在车顶边沿,低头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前随之上下起伏。而后只能生生的别开眼,努力克制住再把她蹂躏一番的冲动。   左手虎口处忽来一阵刺痛,原本环在她纤腰上的大手被她抠下一层皮屑,而后被她使力甩开。   “徐暮川,你懂不懂得尊重人?”   纪唯宁双眼通红,因为失稳的气息,出口的训斥也变得柔弱,毫无震慑力度。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不恼火。   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这不该是两个半生不熟的人该有的行为。她非但不是一个无知少女,而且还是一个对人类生理了解很深的医生。   她能从他幽深的黑眸中捕捉到他对自己的渴望。可是,她却猜不透这仅仅是一种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需求,亦或是还有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亲吻这项技能,她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江承郗。在她成年后,江承郗每每情动之时,都会捧着她的双颊,吻遍她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柔柔的落在双唇之上。   但也仅此而已。   他从不会用太过激进的方式,更不会吻的难舍难分。他说过,要等到她心甘情愿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他,他说过,怕太激动然后会控制不了,所以他对她从来都是温柔的。   可是,徐暮川的行为,却一次次的刷新了她对男女情事的认知,而她更为自己每每的失神感到彷徨。   她承认,徐暮川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甚至于比起江承郗,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她爱的人,一直就只有江承郗。   “你就那么爱他?”   从来就是清浅好听的嗓音,此刻难得的竟有些沙哑,却更是能撩动人心。   “我和他认识十五年,五千多个日子的相互依靠,你觉得我对他的感情,会那么轻易消失吗?”   与其说纪唯宁是在给徐暮川解释,倒不如说她是在稳定自己的心绪。是的,那么多年的感情,一直憧憬的归宿,即使现在分崩离析,也不可能说不爱就不爱,更不可能因为别的男人莫名其妙的亲吻而产生任何偏移。   说这话的时候,纪唯宁的目光一直很坚定的看着他。曾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抹复杂波光,随即被他很好的掩饰,而后整个人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从容。   “走吧,我送你回去。”   徐暮川转身,挺拔的身姿率先没进车中,在这样的深夜里独自打车并不安全,纪唯宁倒也没有矫情的拒绝坐他的车。   又是一路无语,车子在锦尚华庭门口停下,纪唯宁解下安全带,道了声谢谢。下车的时候,犹豫了几分,终是顿下一番动作,微微咬唇开口。   “不知你心中所想的,是不是如我所猜测的那般。但是徐先生,你是有未婚妻的人,所以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格。哪怕你只是想玩玩,我也会是你最坏的人选。当然,我最希望的,就是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的想法。”   徐暮川回头,幽沉的目光盯着她,面色疏冷。      ☆、059 如此这般,才是他们该有的相处方式   回到公寓,乔洵已经睡下。她扔下包包钥匙,满脸困倦的进了卧室,而后拿着睡衣扎进浴室。   纪唯宁把整个身子置身在莲蓬头温热的清水下,微闭着双眸,任由温水洗刷那残留在她身上,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   连续的冲刷,让她的思维清晰了不少,可唇上传来的丝丝痛感,却让她怎么都挥不开她和他纠缠的画面。   纪唯宁对着浴室镜,轻轻抚过被他咬破的下唇,有些微微的红肿。想起明天要见的人,心里顿起一阵阴郁,思量着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那破开的口子快速的恢复好。   手机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叫嚣,纪唯宁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出来。已过凌晨十二点,自从她从医院停职之后,这个时间几乎没人会再打电话过来。   有过几秒的时间,纪唯宁握着手机,犹如烫手山芋,差点一下抖动把它丢开。   徐暮川的号码,她一直都有存在手机通讯录里,备注是‘徐先生’。可是不知何时,这串号码竟是除了乔洵之外,出现在她通话记录中最常的一个。   纪唯宁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以极平淡的口吻出声:“你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走?”   清幽的嗓音,空寂的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缥缈虚无却又丝丝入耳。   纪唯宁很难想象,如此这般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从他口中出来的,而他此刻又该会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越是无法揣度,越是如羽毛在她心间来回轻刷,挠的她心痒痒,无端就想探究此刻他的表情。   纪唯宁挪了挪唇,轻声细语:“如果你允许的话,那我明天就搬走。”   那端一阵静默,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甚至让纪唯宁觉得他早已挂下电话。她放下举在耳边的手机,瞧了两眼,屏幕上明明显示还在通话中,她狐疑的再次出声:“徐先生?”   须臾,她听到了他平稳的呼吸声,接着便是她熟悉的声音,简洁的回了句:“好。”   犹如那次在威斯汀酒店,她和他初次正面接触,他的嗓音清越淡漠,夹着几分薄凉。好似刚刚那一瞬他的空寂孤独,只是她的错觉。   鬼使神差的,她握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出了卧室,来到与客厅相连接的阳台上,从八楼的高度,眺望着锦尚华庭的小区门口,说不清心底在希冀什么。   门卫处通明的灯光,照亮着整个小区的出入口,然而那里却什么都没有,黑色卡宴早已不在。   心底划过些许的失落,可也只是一瞬,她又是长长的松了口气,为他的果断不纠缠。   今天之后,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商业霸主,而她也依旧只是一个背负着医疗事故的外科医生。他和她,不再同处一屋,不再私下接触。   如此这般,才是他们该有的相处方式。      ☆、060 纪唯宁的心虚   翌日上午,叶婧和徐夫人从清市回来,纪唯宁是顶着一双破唇去的徐家,一个夜晚的时间,红肿是消退了些,可是那道口子没那么快结痂。   许是因为心虚,纪唯宁甚至想好了,如果叶婧问起她唇上的伤口,她该怎么回答。   叶婧在清市呆了四天,不知是山庄的药池浸泡的作用,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即使依旧靠着轮椅行走,也难掩她的光彩。   纪唯宁依例给她做了检查,想着她刚从外地回来,本是想让她先休息一天,明天再继续康复锻炼。   可是叶婧却不肯,她觉得自己可以坚持。   纪唯宁一直都知道,叶婧的意志力是相当强的。她每天在康复室跌跌撞撞,像一个还未学会走路的婴孩,无数次跌趴在地上,又是无数次的挣扎起身。任凭她对她如何严格要求,始终未曾哼过一声。   这种熬人的折磨,能够好好坚持下去的,莫不是因为心中有个信念支持着。而支持着叶婧的信念,便是徐暮川。   叶婧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过,希望她可以尽可能的对她严格训练,她不怕苦不怕痛,最怕的就是,这辈子都不能重新站在徐暮川的身边。   自古爱情最是磨人,叶婧对于徐暮川的情深,旁人皆可感受。纪唯宁不知道,假若有一天,徐暮川若是负了她,她又会变的怎样。   所幸,叶婧看见她唇上的伤口,只是稍稍愣了会,并未多问什么。   这一天,叶婧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午休,一整天拉着纪唯宁在康复室陪着她。   站在医生的角度上来说,纪唯宁很欣慰叶婧的坚强和配合。看着她在不停的跌撞之间,慢慢的扶着器材站稳,继而能提脚,虽然在迈步的瞬间还是会狠狠的摔下去,但终归比之前是进步了太多太多。   一连几天,纪唯宁都是陪着叶婧泡在康复室,直到黄昏来临,才提着包包回乔洵的公寓。因为不再住在别院,所以晚上的那次药熏,纪唯宁都交代给了陪在叶婧身边的刘妈。   对于纪唯宁没有宿在徐家,叶婧没有表态过什么,但几天的相处,纪唯宁能感觉得到,她对着自己时,笑容明显比之前多。   而纪唯宁在面对叶婧时,偶尔依旧会免不了有些心虚。   她不知道李娜有没有跟叶婧说过什么,她也在那天之后没再见过徐暮川,唇上结的痂也在慢慢脱落,用不了几天,就会恢复如初,再也看不出被咬破的痕迹。   就如她同徐暮川,如若不是中间梗着一个李娜,那也该会如这道伤口一般,终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纪唯宁的心虚被彻底吊起来的时候,是在那天傍晚,叶婧结束一天的锻炼,坐在轮椅上,盯着她唇上的伤痂,陷入沉思。   而后,她指着自己的唇,歪着头打趣:“纪医生,幸好你早已搬离别院,不然这伤口,会让我多心哦!”      ☆、061 存心让她难以招架   纪唯宁一惊,有些不自在的拢了拢发,要说这伤口是自己咬伤的或是哪里磕伤的,这可信度实在不高。   “叶小姐,我有男朋友,而且已论及婚嫁。”纪唯宁莞尔一笑,掩饰着自己的心慌。   不管叶婧是有心在探视亦或只是单纯的打趣,这答案都能够最大的安抚她的心,纪唯宁几乎是没怎么多想,就这样说出口。   “是吗?不知纪医生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看起来你们感情很好。”叶婧嫣然灿笑,颇为感兴趣的看着纪唯宁。   “嗯,他也是个商人,我们认识十几年了。”   谈起男朋友这个话题,纪唯宁习惯性的脑子里就跳出江承郗的影子。   “青梅竹马,亦加情深意笃哦,我跟暮川也是从小就认识的。纪医生,有空把你男朋友约出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坐坐。”叶婧依旧笑着,而后把视线转向纪唯宁身后,“暮川,你说呢?”   听着叶婧的话,纪唯宁背脊一僵。徐暮川?!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为什么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挪着步子转过身,纪唯宁有些愕然的看着那道停驻在门口的挺拔身姿。银灰色的西装外套被他挽在臂弯处,黑色衬衫解了两颗扣子,看起来随性又洒脱。   幽深的视线有些飘忽,纪唯宁不确定他是在看自己,亦或是看她身后的叶婧,然后便见他迈开长腿,缓步进来。   “徐先生,叶小姐,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或许是她心中有鬼,这种场合纪唯宁站在他们中间,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于是匆匆道别,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岂料,长腿下的那双制工精细,黑色锃亮的皮鞋,最后竟是定在她面前,生生止住了她低头疾走的步伐。   “徐先生,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纪唯宁无奈,抬头规规矩矩的与他打了声招呼。   他抬手,看了下腕间的名表,不甚在意的说:“佣人已经在开饭了,吃过再走。”   纪唯宁瞬间满头黑线,他当着叶婧的面,像个熟人一般,这么随意的要求她留下来吃晚饭,这是存心要让她难以招架么?   背脊抽抽的发凉,纪唯宁觉得自己也真是够糟心的,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总是有种对不起叶婧的感觉。   正想开口拒绝,叶婧却是先出了声,如同女主人的口气,邀请纪唯宁留下来。   叶婧这样大方的表现,让纪唯宁反而不敢拒绝的太过,生怕给人此地无银的感觉。   饭前,纪唯宁进了偏厅的洗手间,想洗个手,顺便梳理一下自己的心绪。反手关着洗手间的门,打算上锁,却是被突来的一道强劲阻力推开。   纪唯宁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被推到墙上,来不及反应,洗手间的门就被‘咔’的一声上了锁,扑面而来的,是她极为熟悉的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      ☆、062 他为何如此在意   纪唯宁险些惊叫出声,如若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及时捂住她口的话。   漆黑澄亮的瞳眸聚满慌乱,纪唯宁唔唔直叫,拿脚踢着半撑着身子,覆在她身上的男人。   “餐厅就在隔壁,你想把人都引来,就尽管叫。”像是吃定了她不敢轻举妄动,徐暮川放了手,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唇侧,话音中带着些许不自然的鼻音。   纪唯宁有些不安,现在是晚饭时间,大家都在餐厅,而这里与餐厅之间仅有一墙之隔,只要她动静稍微大些,就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到时候,就算是有十张嘴也怕是说不清楚。   而徐暮川,他怎么敢在徐家人眼皮底下,做着这么大胆的事的同时,还能保持如此优雅淡定的姿态。   “你到底想怎么样?”纪唯宁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只能压着嗓子瞪着眼。   “纪唯宁,一个男人对着一个女人,屡屡失控,你说,我是想怎样?”   他直起身,嗓音不似往日清润,深邃的冰眸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微微有些粗粝的拇指指腹,来回轻抚她唇上的结痂口。   “他有这么吻过你么?”手上的动作停下,他盯着她,阴郁出声。   他的视线太过专注太过清明,纪唯宁甚至还可以在他幽黑的深眸中,看到急促惶恐的自己。只对视了几秒,便败下阵来,她别开眼,不敢再去迎视他的黑眸,深怕就那样被他吸了进去。   纪唯宁知道,刚刚在康复室她跟叶婧说的那一番话,他是都听进去了,所以才会问这么一句话。可是,江承郗吻没吻过她,怎么吻她,似乎跟这个男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就是这样一个清冷淡漠,情绪从来不外放的男子,他为何如此在意?   即便纪唯宁很不想承认,可是她却无法自欺欺人,徐暮川的表现,是真切的在乎,因为在乎,所以阴郁,因为在乎,所以眸中含着冰意。   纪唯宁的思绪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慌乱过,明明知道,现在她最应该做的,就是马上推开他,然后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徐家。可是,她却在他这样的注视下,频频揣度着这个男人的心思。   门口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继而停在洗手间门外,轻轻敲了两下:“暮川,你在里面吗?”   是徐夫人的声音,温温和和的,满是慈爱的感觉。   纪唯宁大气都不敢出,而这个男人却趁机在她毫无抵抗力的时候,把她整个身子都拥进怀中,侧开脸,下颌贴着她头顶柔软的发丝,细细摩擦。   徐夫人又敲了两下,有些疑虑:“暮川?”   “嗯。”他漫不经心的从喉间发出一个音,性感的喉结抵着纪唯宁的耳根,微微震动,麻的她浑身都不自觉的僵硬了起来。   “在怎么也不出个声?”徐夫人有些埋怨的责怪,而后又说:“感冒好些了没?怎么不见纪医生呢,本想让她开点药,怎么眨眼就找不到了。”   听到徐夫人在找自己,纪唯宁心都提到了嗓子口,满脸恐惧的揪着徐暮川的衬衫袖口,而他,却依旧是气定神闲的开口:“妈,有事一会再说。”   许是徐夫人也觉得这地儿不方便谈话,只是嘴里念叨了声,便让他赶紧的出来吃饭。      ☆、063 前路很渺茫,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   闻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纪唯宁才算是松了口气,伸手抵在他的胸前,作势推开一直贴粘着她的男人。   纪唯宁使了不小力,却是不见他有丝毫的动静,须臾,他开口,嗓音依旧带着淡淡的鼻音:“别动,再抱一会儿。”   “你要是感冒就去吃药,而不是抱着我不撒手。”纪唯宁蹙眉,拿这个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纪唯宁,前路很渺茫,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   他就那样抱着她,给人满是空寂孤独的感觉。犹如几天前的那个夜晚,他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搬走时那般。   纪唯宁想看他的脸,想探究他每每露出这丝丝的脆弱时,是怎样的表情。可他却始终侧脸贴着她鬓发,下颌丝磨着,让人无从探究。   面对着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怕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纪唯宁也不例外,她不否认自己也曾有过一丝触动,可是,当江承郗和叶婧的影子在她脑海中闪过之时,这一丝丝的触动瞬间就被灭了下去。   她虽然思绪混乱,但总算还存着理智,推不开他,索性也不再动,口中说出的话却满是坚决:“徐暮川,我们不可能。”   不是没有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可纪唯宁选择视而不见。趁着他松开她起身的瞬间,她矮下身子,逃离开他的桎梏,匆匆走了出去。   为了避人耳目,纪唯宁特意从偏厅的侧门出去,绕到屋后,再从前庭的大门进来。来到餐桌的时候,佣人已把碗筷布好。   徐夫人一见她,轻声唤着:“纪医生,我正找你呢。暮川身子有些不适,吃完饭你帮忙瞧瞧,看看碍不碍事。”   纪唯宁听罢,险些没握住筷子。   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他已端坐在首位,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刚在洗手间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但这并不代表纪唯宁也有如他这般的从容气场,因为叶婧隔在两人中间,从坐到餐桌上,她就不敢抬头,甚至连余光都不敢投向他那边。   “纪医生?”徐夫人再次唤了声。   “哦,好……好的。”纪唯宁稳了稳神,为自己的失神尴尬的笑着应声。   “纪医生是在想男朋友吗?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来我好像不应该强留下你吃饭,耽误你们约会的好时光哦。”   叶婧依旧噙着她那标志性的笑容,眉目璀璨。   “还好吧,他不在穗城,出差去了。”纪唯宁强撑着一张笑脸,应付着叶婧。   谈话之间,一双筷子倏地被‘啪’在桌上,力道有些重,让餐桌上的人悉数抬起头,看着首位的男人。   他却只是眉目疏冷的扫视了眼众人,从身上摸出一直震动的手机,起身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餐厅很大,他站的地方虽然在纪唯宁身后的窗边,却是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听的不太真切。隐隐约约似是听到,他那寡淡的声音,寥寥数语的打发着手机那端的人。      ☆、064 这个叶婧,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精明   这个电话时间不长,只须臾,便又听见他沉稳的脚步声踏着过来。纪唯宁以为他会重新坐下来用餐,却没想,他只是在餐桌前停了数秒,跟着众人说了句:“你们慢吃。”   余光瞥见他俊挺不凡的身影走向客厅,捞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打算出门的样子。   徐夫人见状,忙起身:“暮川,你这是要去哪儿?”   “公司有些事,我去处理下。”徐暮川缓了缓步,嗓音微微沙哑。   “你还感冒着呢,脸色这么难看,有什么公务非得让你大晚上过去。”徐夫人走着过去,不满的轻斥。   纪唯宁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徐暮川的脸色到底是有多难看,但听他那声音,感冒似乎还不轻。   正想着,往日里清冽如泉而现在却哑的明显的嗓音再次传来,带着隐隐的不耐:“我先走了。”   “伯母,让他去吧。暮川这个工作狂,您拦着不让他走,他一会准跟您急。况且感冒这些小儿科的问题,根本就难不倒他,我们就别跟着操心好了。”   叶婧适时的插话,巧笑倩兮的看着徐夫人,娇俏的说着。徐夫人刚好站在叶婧的旁边,似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也不再开口挽留自家儿子。   “你哦,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男人。”   徐夫人伸手,蹭了蹭叶婧的脑门,嘴里虽说着埋怨的话,却透出浓浓的宠爱。   看得出来,徐夫人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女孩,纵使她现在坐着轮椅,对她也没有丝毫的异样眼光。   “咦,纪医生,要不让暮川顺路搭你一程吧,反正都是回市区。天太晚了,这里相对较偏,坐车恐怕不太方便。”   “啊?”纪唯宁愣了一声,看着叶婧,忙摇头:“不用了,一会我朋友会过来接我,约好了。”   在叶婧刚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纪唯宁明显的感觉到,门口那阵脚步声微顿了几秒,继而在她摇头晃脑的拒绝之后,大步流星的踏出大门。   前庭传来汽车引擎的发动声,而后便是车子呼啸离去的声音,之后,别墅前后,重归夜晚的安静。   纪唯宁侧头,悄悄观察着重新拾起碗筷的叶婧,刚刚她说那些话时,眸子里的精光那么亮眼,这让纪唯宁隐隐担忧。   这个叶婧,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精明。   纪唯宁吃完饭,早早告别了徐夫人,提着包包出了徐家。漓景路上有公车站台,就在徐家别墅往前几百米的地方,纪唯宁这几天都是从这里坐了公车,而后在中途换了地铁,辗转着回到锦尚华庭。   乔洵出差去了,为了跟到箫晋墨的专访,被他忽悠的团团转,所以今晚她依旧是自己坐车回去。   路途比较远,纪唯宁回到锦尚华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挎着包包,从地铁口出来,因为不急着往回赶,一路晃悠着回去。   可也是因为走的过于缓慢,以至才到小区口,就让她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卡宴。一开始,纪唯宁以为自己看错,特意停下脚步,看那车牌。之后,似是不相信,视线顺着车牌往前,又走了几步,却是刹那僵住。      ☆、065 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敢靠近   英挺不凡的身姿,屈着单腿倚在卡宴身上,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衬衫西裤,双手插进裤袋,整个人融在暗色之中,与唇相隔几厘米的那一点猩红便显得尤其亮眼。   纪唯宁眨了眨眼,再看那个男人,依然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那一点猩红。她这才敢确定,这个男人唇间含着的确实是香烟。   徐暮川竟然在吸烟?这在纪唯宁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这个男人,身上除了偶尔应酬时沾染上的烟酒气息,从来都是干爽清新的。   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干净的纤尘不染,干净的清雅出尘,有时候纪唯宁甚至觉得,这个人洁癖的比她这个医生还要严重。   他每次在用餐前都会认真的擦拭自己的双手。他无法容忍一件染了污秽物的衣服在清洗过后重新上身。因为亲密接触过,纪唯宁甚至还记得他那连口腔舌尖都带着的清冽甘醇,那决不是一个吸烟者能够拥有的美好气息。   许是感觉到了纪唯宁的注视,他缓缓侧过头,唇间香烟灰烬洒落,那抹猩红更为刺目,一双清眸在暗夜中显得犹为深幽。   他抬手看了下腕表,似是在算计着时间。黑色的丝质衬衫被他随意的卷到手肘处,露出他那线条完美,遒劲有力的双手小臂。   这样直打直的照面,纪唯宁不可能躲得掉。即使她刚刚不停下脚步,要进锦尚华庭的小区,也必须要经过他身边,好像是特意挑好了这个停车的位置一般。   纪唯宁懵懵的,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从卡宴身上抽离,举手拿下唇上的香烟,熄灭,投进前边一米处的垃圾箱,而后缓步过来。   整个过程都是不急不徐,优雅迷人,最后站定在她面前。   “不坐我的车,搭公交转地铁比较舒服是不是?”沙哑的嗓音,有着感冒时特有的磁性,从他喉间低低溢出。   纪唯宁挪了挪嘴皮,最后还是选择仰视着眼前这个足足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徐先生公务繁忙,我怎好意思耽误。”   “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敢靠近?”他微低着头,配合着她的身体高度,气息里带着轻轻的烟草香。   纪唯宁猛地一怔,为他的话。   是不敢靠近吗?怎么可能,她和他才认识多久,他就算再如何优秀到无可挑剔,也不可能让她在这短短的月余时间,对他产生感觉,那种想靠近却因外界的各种因素而产生畏缩,以致拒绝靠近这个男人的感觉。   她想起江承郗,心里还会揪痛,她潜意识里,一直都还有江承郗的存在。所以,她决不可能对他产生任何感觉。哪怕那些偶尔的触动,也只是因为一时的迷惑,过后她都会很清醒。   “我再问一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重申。   纪唯宁忽然就低下头,不去看他沉如深海的眸光,她吐了口气,轻轻浅浅的出声:“我爱的人一直都是江承郗。”   “咔嗒”,手指紧握的响动声传入纪唯宁的耳中,然后便是他冷的如冰棱割喉的声音:“好,纪唯宁,很好。”      ☆、066 你若动摇,我定会把你拉进深渊   心尖似是被这冰冷的声音蛰了一下,纪唯宁抬起头,看着那张清俊的面孔。   刚刚在徐家,她一直都在忐忑不安中,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脸上。此刻细看,才惊觉这个男人的脸色,确如徐夫人所说,难看的有些苍白。   他的眼色讳莫如深,看着纪唯宁,修长的五指托起她尖细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搓,微扯着薄唇。   “纪唯宁,希望你可以一直像今天这样,坚定自己的立场,不许动摇。你若动摇,我定会把你拉进深渊。”   他神色平静,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一番让纪唯宁需要思考才能领悟过来的话。   摩搓着的指腹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肌肤,烫的惊人。然而这样的动作只是维持了那么一会,就被他收回。   纪唯宁不禁蹙眉,这样异常的温度,明显是在发烧,他却不作丝毫在意。挪挪唇,想提醒他一句,而他却早已转过身,大步向着车子走去。   不过眨眼的时间,黑色卡宴便驶离了小区门口,重新融入夜晚的街道。快的甚至让纪唯宁无从辨别,那长龙似的车流,哪一部才是他的。   纪唯宁躺在床上,转辗反侧。脑中细细回想着这段时间与他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然后试图捋顺其中的错乱。   然而,越是急于想梳理,脑子里越是一团糟乱。   徐暮川这个人藏的太深。他不想让你懂的时候,你永远都看不透他平静无波的黑眸中隐匿着的情绪。他想让你懂的时候,你只需微微观察,便可读懂他所想表达的意思。   就如在徐家的洗手间,一向无法揣度他心思的纪唯宁,居然可以在他眼中看清他鲜有表露过的在乎。   纪唯宁烦躁的揉搓着自己的一头青丝,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呆呆的看着房间四周。必须要找点什么东西来分散一下自己的精力,如若不然,这一整个晚上,必定会被徐暮川这个人折磨的彻底失眠。   手机在床头柜上摆放着,纪唯宁拿起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正是纽约的下午时间,索性给父亲的主治医生乔治拨了个电话。   回国这几个月,因着时差的关系,纪唯宁跟乔治的联络,大多借由电子邮件,知道父亲在那边一切安好,她才在这里安得下心呆下去。   兴许是年岁大了,父亲在病愈后就一直念叨着要回穗城。当初本也计划好了,她和江承郗的婚礼过后,举家迁回中国。   谁能料到,最后竟发生这样的变故。父亲一时没顺过气倒在礼堂上,把纪唯宁吓的半死,生怕他旧病复发,所幸,在乔治的帮助下,父亲总算没有大碍。   纪唯宁当初回国,最是彷徨无助的时候,连她自己如何安顿都还是个未知数。哪怕她有心想将体弱的父亲带回中国,也不敢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轻举妄动。   那端电话接的很快,依旧是和熙悦耳的声音,跟她说着拗口的中文。   纪唯宁的英文很好,偏偏乔治就总喜欢跟她别别扭扭的用中文交流,经常惹的她捧腹大笑。   所幸,乔治的回复,与之前几次三番的邮件来往一样,都说父亲的身体非常稳定,这对纪唯宁来说,便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067 不要多管闲事   黑色卡宴从锦尚华庭出来,直上天桥,滑入穗城的主干道,向着市中心CBD区域的方向驶去。   约莫十来分钟的时间,车子在世腾大厦门前稳妥停下,男人修长的双腿踏入地面,而后便见那道俊挺的身姿反手按下遥控锁,迈着沉稳的阔步,一路向着大厦内的专用电梯走去。   电梯一路向上,男人薄凉的双唇始终紧抿着。   还未离去的秦述在办公室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见到徐暮川,很是惊讶:“老板,你不是回去了吗?”   “嗯。”徐暮川只是淡淡应了声,经过秦述身边的时候,冷声吩咐:“把日本KM公司的收购方案给我。”   他一声交代,接着往前几步,推开总裁办的楠木大门,径自走着进去。   秦述站在走廊口,眼里虽有不赞同,却也不敢怠慢,匆匆找了文件,进了总裁办。   宽大的办公桌上,摞着一堆文件夹,男人俊挺的身影埋首在其中。   秦述将文件递上去,看着他脸上的疲累,到底还是开了口:“老板,其实这些文件留着白天处理也来得及。你已经连续工作好几个晚上了,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徐暮川未语,待批完一份文件,才抬头,看向秦述:“江承郗斥巨资入股于氏,取代方家并且成为如今于氏集团的最大股东。我们要趁他资金抽调时完成对KM公司的收购,缓不得!”   徐暮川这么一说,秦述当下默了。中承集团成功控股于氏的新闻还未发布出来,他也是刚刚在办公室才了解到的内幕消息,没想到自家老板也是那么快就掌握到了。   “明天一早,你把陈总监召回来,B市那块地皮,世腾不参与竞标。”淡淡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果决,徐暮川低头,重新批阅桌上的文件。   秦述应允,虽然没有明说,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于氏在B市根基深厚,脉络甚广,要跟刚刚取的于氏控股权的江承郗去争得那块地,太过劳师动众,对世腾来说,并不值当。   工作量如此大,徐暮川因为这几天来没日没夜的忙碌,过度劳累导致有了小感冒,眼看还不能休息,秦述不免有些担忧。   暗暗思量了会,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在上面划拉。   “你做什么?”凉薄的声线道出一句,无波的幽眸睨向秦述。   手指按在拨号键的秦述看见自家老板如此的表情,一向镇定的他竟也忍不住有些发憷,忙顿下手中的动作,解释:“我看您感冒好像比之前加重了,想麻烦纪医生配点药。这个点,她应该还没睡。”   话落,徐暮川握在手中的签字笔忽地一顿,笔尖因为执笔的力度过大渗出墨滴,而后渲染在纸张上,散开一团污渍,模糊了其中的两个字。   徐暮川再次看秦述,幽眸迸发出一丝冰寒,薄唇轻斥:“不要多管闲事,出去!”      ☆、068 老板在上面,我带你去   翌日。   纪唯宁站在徐家的康复室,细心观察着叶婧的一举一动。她可以借助器材便轻松站立,虽然还没办法站的太久,更甚至远远谈不上行走,但其中的技巧叶婧却掌握的非常到位。   她只需在每一个提升阶段稍加指导便可以,这样发展下去,恢复健康只是早晚的事情,纪唯宁心下舒朗,欣喜有加的出言鼓励着。   “纪医生,夫人找你过去一趟。”   纪唯宁回头,见是玉姐站在门口喊她,淡笑点头,而后看了眼还在努力的叶婧,跟身边的刘婶交代了声,这才跟着玉姐走出康复室。   徐夫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握着手机,像是刚刚跟谁通过电话。   看见纪唯宁,温雅笑开:“纪医生,我听秦助理说,暮川从昨晚去了公司就忙到现在。我实在是担心他的身体,你能不能帮我过去看看?”   纪唯宁现在是受雇于徐家,徐夫人既然有这样的要求,哪怕她个人不想跟徐暮川过密接触,此刻也不敢说不好。   于是,她点了点头,给了徐夫人一个放心的眼神:“好,我过去看看。”   “那婧婧这边我先看着,你先去一趟?现在过去大概还能在公司下班前赶到。”   做为母亲,徐夫人显得有些心急,万没有想到,自家儿子一工作起来竟然不要命的不眠不休。   看徐夫人这样,纪唯宁也不敢多耽搁,拎了包包就出了门。   不知道他的感冒因何而发,纪唯宁索性去药店配了几种感冒以及退烧的药揣在包包里。   世腾集团这栋大厦,之前在跟徐暮川协商叶婧的问题时来过一次,知道要去顶楼不容易,遂熟门熟路的走到前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前台小姐并不是上次那个,对纪唯宁的贸然来意表示怀疑,不愿意向上面通报。   纪唯宁无奈,只好掏出手机,想给顶楼的人打个电话。可是好巧不巧的,手机竟是没电,早已自动关机。   好说歹说跟前台借用了电话,拿起听筒,更是一阵郁闷,她哪里记得徐暮川的手机号?秦述的就更不用说了。   前台小姐像盯骗子一样的盯着纪唯宁,让她尴尬的耳根火烧火烧的热。轻轻吐了口浊气,索性低头,从包包里翻出刚买的药,打算让前台帮忙转交上去。   “纪医生。”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在喊她,回头一看,没想到竟是秦述,纪唯宁喜出望外的唤了声:“秦助理。”   手里还揣着药,秦述一看,似知她的来意,客气点头:“老板在上面,我带你去。”   纪唯宁点头,跟在秦述身后,同时朝刚刚斜眼看自己的前台小姐俏皮的眨了眨眼,似在申明,她刚刚并没有骗人。   前台小姐瞬间满脑门黑线,要笑不笑的回着纪唯宁。      ☆、069 暖暖的渗进他心窝   纪唯宁站在总裁办配套的休息室前,忽觉不知怎么摆放手脚。   秦述说,徐暮川刚刚进去一会,呆会还有个应酬,可能要持续到很晚。纪唯宁不禁汗然,这大集团的掌权人着实不好当啊!   深吸了口气,她抬手敲了敲门,久久不见里面回应,纪唯宁狐疑的探着身子进去。   大床上,男人颀长的身躯仰躺着,修长的双腿,一条搁在床上,一条垂在地面。休息室的窗帘没有拉上,许是光线刺眼,没戴腕表的那只手臂反覆在双眸间。   应该是特别困,以至皮鞋都还套在脚上未脱下来。墨色的西装外套敞开着,一方下摆被压在身下,白色衬衫下包裹着的腹肌,紧实有力。   纪唯宁眉头蹙的紧,这到底是有多累,这样子也能睡得着?轻浅的脚步挪了挪,一时间也不知该叫醒他还是该退出去。   “什么事?”沙哑的嗓音从喉间散出,带着掩盖不住的疲倦。   显然,徐暮川把她当成是秦述。休息室铺着奢华的地毯,再加上纪唯宁刻意放轻的脚步,以至床上的男人一时并未辨清来人。   “徐先生,是我。”   出人意料的轻柔嗓音,让徐暮川忽地一怔,覆在双眸间的小臂慢慢抬开,清眸因为困倦而显得迷离。   纪唯宁就站在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落日的余晖从玻璃窗上洒进来,铺满休息室的大半个空间,也打在她纤瘦的身躯上。   余晖融着她清丽无暇,大气甜美的精巧五官,暖暖的渗进他心窝。   徐暮川忽然想起,她初去徐家那天,在漓景路的林荫道上迷了路,然后就着石凳睡过去的那一次,也是如今日这般,打着残阳,美好的让人不忍轻易破坏。   两个画面就此重叠。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天,他坐在车上,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将她看进眼底。   片刻的失神,幽深的眸底恢复一片清明,徐暮川坐起身,昂贵的西装外套因为一直压在身下而起了些微褶皱。   “你怎么在这里?谁准你进来的?”哑淡的嗓音,有着隐隐的不悦。   纪唯宁敛眸,第一次站在纯属于他的私人空间里,满室的男性气息,让她无端急促起来。手心勾着包包提手,低头抿唇:“徐夫人让我过来看看,秦助理说你在这里。”   “看见了?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声音里除了微哑,没有波澜,听不出喜怒。   纪唯宁看着他从床上起身,修长的手指举到颈间,三两下扯开领带,接着脱下半皱的外套丢在床尾的置物凳上。颀长的身姿,只着简单的白衬黑裤,勾勒出他的好身材。   许是看纪唯宁一直杵在原地,他微微拧眉:“我要冲凉,你想在这里站多久?”   “看你服完药我就走。”柔柔的嗓音轻轻说着。   徐夫人的交代总归要完成,纪唯宁本能的向着他靠近了几步,垫起脚尖,用手心探他的额头,本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在发烧。岂料,指尖才碰到他的额际,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甚为粗鲁的扣住。      ☆、070 我和她之间你了解多少   “你是非得逼着我跟你发生点什么才肯罢休是不是?”   似是在克制着什么,徐暮川下手的劲很大,掐的纪唯宁生生白了张小脸。他的眼色太深,深到让她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恐慌。   “这样的话你应该对叶婧说,而不是我。”   纪唯宁有些羞恼,再加上手腕处剧烈疼痛,不禁加重了语气,试图提醒眼前这个男人,认清他的身份。   孰料,这样的一句话却更是让他发了狠的揪着她纤细的皓腕,薄唇迸发出浓浓的寒意:“我和她之间你了解多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他的眸底分明染着复杂的情绪,然而纪唯宁却在两人对视的瞬间,捕捉到了她一直想要探究的那丝属于他的空寂,很苍白。   一颗心,莫名就软了下来。   澄澈的水眸愣愣的看着他,有些无辜的嗫嚅:“我只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在发烧。”   “还轮不到你来关心我,滚出去!”   他忽然松了劲,重重的甩下她的手挽,眉间全是疏冷阴鸷。   纪唯宁低呼一声,抚了抚已然黑了一圈的腕间,不知是疼的太厉害,亦或是他的发狠让她无端升起丝丝的委屈,胸腔隐隐泛酸,水眸更是腾起些许雾气。   她别开眼,提着包包的手心紧了又紧,而后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手掌握住门锁轻轻旋动时,纤瘦的身躯顿了顿,低头从包包中掏出一个塑胶袋,重重地掷到门口的柜子上。   徐暮川看着她的身影离开,塑胶袋中散落出几个颜色各异的药盒,而他只是定定得站在原地,太阳穴突突直跳。最后,抬手用力按着眉心,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他一身清爽的出来,眸中的戾色已被他很好的掩饰。从衣柜中取下一套纯黑色的修体西装,重新换上。   打算出去的时候,在门口间瞥见那些散落的药盒,他停下了脚步。长指轻轻翻动,而后拿起其中一个,开封,掰下两粒,送进口中,混着唾液就咽了下去。   门一开,就看见正想敲门的秦述。   “纪医生怎么了?我看她出去的样子不太对劲。”   秦述呆呆的说了一句,然后便见那道清眸冷寒下来:“以后没我的准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秦述不解,虽然知道自家老板一向注重个人隐私,但他以为纪医生应该是个例外,所以才擅自做主让她进去。   老板不高兴,秦述也没辙,只能暗暗摸着鼻子,认栽。   纪唯宁愤愤不满的从电梯出来,一路暗暗腹诽着徐暮川的不识好歹。经过前台时,她只是无心一瞥,却见那个前台小姐朝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纪唯宁不甚在意的扯扯唇。   出了大厦,四面全是高高耸立的摩天大楼,纪唯宁站在其中,怔怔的看着对面马路上,那台超大型的液晶电视屏。   电视屏上原本播着的是一个洗发水的广告,不过几秒的时间,画面一下转换成另外一个场景。   众多的媒体记者,簇拥着一个俊美无俦的男人,争先恐后的高举着手中的话筒。   隔的距离有些远,纪唯宁不知道这是一个关于什么内容的新闻发布会,但见那个男人游走在其中,跟于桑榆的父亲于天明并肩,始终风光无限。      ☆、071 父亲病发(明天上架,万字更)   忽然就感觉双腿失了力气,胸腔的酸胀感久久不去。纪唯宁分不清,这种感觉是源于刚刚在徐暮川那里惹来的委屈不快,还是因为电视屏上的那个男人带来的伤心难过。   提不起脚,就那样蹲在马路牙子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   “总裁,车子已经备好了。   今天的应酬,徐暮川带的是投资总监陈柏青以及公关部的两个员工去的。秦述没在,留在办公室处理公务,站在徐暮川身后的人就成了陈柏青。   看见迈着阔步的徐暮川倏然停下脚步,直直看着某个方向,许久未有动作,陈总监便出声提醒。   对面的电视屏还在播放着刚才的场景,徐暮川只是扫了眼,神色很淡,长腿重新提步,却是向着蹲在马路牙子上的那个女人走去。   纪唯宁蹲在那里,本来只是想缓缓身体上的劲,此刻有些腿麻,便从中抬起头,刚想起身,视线中便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熟悉的款式。   目光顺着笔挺的裤管往上,不出意料是那张清俊的面孔,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纪唯宁有些懵,不知他为何会站在这里,脚下很麻,起来的话可能会止不住踉跄,怕撞到与她相隔如此近的男人身躯,索性就那样一直蹲着。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微提起裤管,俯身蹲在她面前。纪唯宁瞬间屏息,即使是这样的姿势,他依旧高了她整整一个头,满身的清冽气息,悉数灌进她鼻端还有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唇间。   纪唯宁看着他的大手执起她受伤的手腕,而后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一管药膏,干净的指尖启盖,挤出一小条,用指腹过渡到她手腕上的黑圈处,轻轻抹匀,动作柔的不像话,丝丝的扯着她的心尖。   “徐暮川……”纪唯宁糯糯出声,声音有些感性。   “回去吧。”徐暮川并未看她,只是淡淡的嘱咐了声,“药膏你拿着,记得抹。”   话落,他起身。只须臾,挺拔的身影便没进前方不远处,早已为他打开车门的黑色卡宴中。   ———   日子安静的过着,纪唯宁是在三天后的下午,拿到售楼处的钥匙。坐在南郊回市区的地铁线上,她脑子里一边计划着如何把父亲接回国,一边计划着今后的生活。   乔治的电话,是在她刚刚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进来的。穗城的下午,纽约已是半夜,乔治从不会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心脏在那一刻,莫名揪起。她忐忑的接起,甚至没察觉握着手机的整个手,颤抖的厉害。   “宁,你父亲突然心脏病发,情况很危急,请你速速回来。”乔治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语言,也似是抽不出空,只交代了两句:“我在这里看着,你镇定些。”   晴天霹雳,莫过于此。   纪唯宁大脑空白了好几秒,等想起自己身在何地的时候,乔治已在那端连连焦急的喊着她。   没有回应乔治,纪唯宁倏地挂断电话,拔腿狂奔。         ☆、072穗城到纽约   纪唯宁以着最快的速度,胡乱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赶到穗城国际机场,大脑空白的甚至忘记跟任何人交代她的行踪。   飞机从机场跑道飞离地面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下,窗外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   纪唯宁此刻的心,亦如不断爬升的机体一般,悬空吊着,更是因为无法预知的情况,整个人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恐慌。   乔治是江承郗的熟识,更是纪唯宁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学长。三年前父亲在心脏手术后,被江承郗安排进当地一家知名的疗养院,并且特聘乔治为父亲的私人医生紧。   这几年来,父亲的身体逐步恢复健康,乔治功不可没。他心思细密,向来尽心,如若不是父亲的病真的危急,他不会这样急匆匆的召她回去。   人体的疾病,关乎到心脏,大多紧急。更何况父亲是二度病发,再加上他本就不够完善的身体器官,亮眸紧闭,纪唯宁不敢再想下去。   脑海中忽然闪过,三个多月以前,她在纽约肯尼迪机场,那个因为心梗而倒在她面前的中年男人,他的痛苦表情。   当时她因为江承郗的缘故,整个大脑都是脱片的。身体也因为那几天一直在处理婚礼过后的残局,累的将近透支。站在机场大厅,一个人拖着行李拿着护照机票,竟也不知该何去何从雠。   然而那个中年男人倒下去的时候,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瞬间扔下手中的东西,对他施行急救措施。   十五分钟已过,机场工作人员叫的救护车因为堵在路上,迟迟未到。纪唯宁挥洒着满头的大汗,手下的动作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她的急救方式是没有任何错误的,但是对一个体力本就濒临透支的女人来说,心肺复苏她做的很吃力,以至病人一直没有反应。   就在纪唯宁几乎以为这个病人不会有生还的机会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东方男人突然出现在人群中,俯身没有任何言语的接替过她的工作。   他的手法很巧,按压的力度也很准,看得出来,是个行家。   病人的心跳在他熟练的动作下,终于回来。救护车也在此时赶到,一行医护人员将平躺在地上的病人担进车里。   机场本就人流密集,又因为刚刚围观的人群挤拥,她只是目送了一眼那个病人,再回头,那个东方男人就已没了踪影,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   病发在外的中年男人都能抢救过来,那她的父亲呢?乔治的语气那么凝重,这情况到底该有多严重?   为了江承郗,她从纽约飞往穗城。为了父亲,她再由穗城飞到纽约,每一次,心里的煎熬都是如此浓烈。   飞机抵达肯尼迪机场的时候,又是一个凌晨。   乔治等在出站口,看见纪唯宁,忙上前迎了两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拥抱。   纪唯宁心急,迫切的想知道关于父亲的具体情况。   乔治一面开车,一面回答:“感染性心内膜炎,急性的。”   “瓣膜呢?受影响了吗?”即使知道这个答案是肯定的,纪唯宁还是抱着侥幸心态的问着。   “宁,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你父亲在三年前换过心脏瓣膜,这次的感染性心内膜炎,最直接受到损害的,就是他的瓣膜。”   “到什么程度?”纪唯宁的心凉了半截,却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挺严重。一会给你看检查结果,主要是二尖瓣和主动脉瓣的损坏,目前,不排除继续恶化下去的可能。”   纪中棠已经被乔治安排进他所在的纽约西奈山医院,纪唯宁赶到的时候,他躺在重症室里面,已然睡下。   纪唯宁风尘仆仆的赶来,没敢靠近纪中棠,只是隔着重症室的玻璃窗,眼泪扑朔的看着病床上,头发发白的父亲。   父母是中年得女,纪唯宁二十七岁,而纪中棠则已年近古稀,华发满鬓。据说是父亲为了让母亲能够专心钻研医学,一再拖延着生儿育女的大计。   父亲从不愿多说关于母亲凌宁的事情,以至她对自己的母亲,了解甚少。但纪唯宁一直都认为,父亲是爱惨了母亲的。   因为极爱,所以纵容着母亲对医学的痴迷。因为极爱,所以终生未再娶。因为极爱,所以在母亲逝后,给还在襁褓中的女儿取名为‘纪唯宁’。   纪中棠唯爱凌宁。   二十几年的时间如此漫长,当年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成了疾病缠身的老人,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   纪唯宁心酸难忍,几欲呜咽出声。   “宁,要去休息吗?这里有我在,你可以放心。”乔治站在她身后,温声问着。   纪唯宁摇头,此刻的她哪里有心思睡觉。   “手术怎么安排?”   “我们去办公室谈吧。”乔治拍了拍她的肩,率先转身。   虽然同样是医生,但关于手术的问题,乔治觉得还是要详细的跟纪唯宁阐明。   p>医生办公室,乔治让纪唯宁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短短几月的时间,她连受重挫,哪怕再如何坚强的女孩,也有受不住的时候。   看着明明孤独无助却依旧死死挺着背脊的纪唯宁,乔治多少有些不忍心,却也不得不将关于纪中棠的检查报告悉数递给她。   “宁,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这个手术,哪怕是我,也没有足够的把握。”   “换瓣膜需要进行体外循环,你父亲早年接受过肾脏移植,并且现在只有一个肾脏,体外循环很大可能会诱发肾脏衰竭。再加上三年前的那场手术,他的肾脏已经承受过一次手术负累,这一次,情况更严重。如果没有控制好体外循环的时间,即使下了手术台,能活几天也难说。”   纪唯宁低头,紧紧攥着手中的报告,眼泪早已忍不住的滴滴落下。   “那现在有谁可以做这个手术?”她哽咽着,努力维持着大脑的清晰思维。   “你父亲当年的主刀医生罗伯特,不过他性格古怪,怕是只有跟他有交情的江才有本事请得动他。”   乔治是她和江承郗共同的朋友,深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但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不应该有那么多忌讳。   “宁,不管你们现在怎样,纪中棠毕竟也是他的养父,他有这个责任。”   “除了罗伯特,就再没有别人了吗?”   “还有一个。是来自你们中国的医学鬼才,消失三年的心外专家alston。可是宁,罗伯特和alston,哪个要现实些,你考虑一下,你父亲的病不能拖的太久。”   “alston?”纪唯宁无意识的呢喃了声。   “宁……”乔治唤了声,似是没听到纪唯宁的呢喃,再次建议:“打电话给江,让他去请罗伯特。”   纪唯宁抬头,清丽的脸庞只剩下干涸的泪迹:“谢谢你,乔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乔治的意思很明显,是让她放下跟江承郗的感情恩怨,请他帮这个忙。毕竟那个传说中的alston,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攸关父亲的性命,纪唯宁怎么可能拎不清。她只是在担心,担心她会联系不上江承郗,或者联系上了,他也会因为各种比她更重要的事情,无法前来。   纪唯宁起身,给自己洗了把脸,几乎没做任何休息,便给江承郗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可却不是他的声音。   “江承郗呢?”   纪唯宁知道接电话的女人是谁,但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跟她讲话,也没心思去想江承郗的手机为什么会在她手里,只一心想快点跟江承郗说上话。   “他在洗手间,纪小姐有事吗?”有别于纪唯宁的沉重,于桑榆柔糯的嗓音里满是轻快的感觉,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我等会再打给他。”纪唯宁不指望她会帮忙转告任何事情给江承郗,遂打算挂了电话,一会再打过去。   “我们现在在飞往法国的航班上,飞机马上就起飞,要关机了。抱歉,纪小姐。”   “喂?!”   纪唯宁听见她的话,焦急的惊呼了声,想要喊住于桑榆,那端却是无情的瞬间挂断电话。她不死心,握着手机再度拨过去,那边传来的却只是机械的女声,提示手机已在关机状态。   ——   穗城机场,飞往法国的航班上,头等舱的空乘员在过道上来回,亲切地嘱咐着乘客们需要注意的事项。   一身黑色装扮的江承郗从洗手间出来,狐疑的看了眼座位上正拿着他手机把玩的于桑榆,而后坐在她身边的位子。   “怎么样?能清理干净吗?对不起哦,都是我大手大脚的,才把果汁洒在你身上。”于桑榆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轻轻抚着他外套下摆的一圈湿迹。   “你拿我手机做什么?”桃花眸微闭,有些迷离的睨着身边的女人。   “嘿嘿,飞机不是要起飞了嘛,我帮你关机。”于桑榆俏皮的笑着,一脸的坦荡。   见他不再说什么,于桑榆暗暗松下一口气,而后倾身抱住他的手臂:“到了法国你能陪我几天再走么?”   江承郗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从空乘员手里要过的财经日报,注意力都在日报头版,那道关于世腾集团成功收购日本km公司的内容上。   听见她的话,他并未抬头,只是平静的陈述着:“桑榆,我陪你的时间够久了。有些事情,你必须要有明确的认知,我对你的责任,仅限于兄妹之间。这次若不是因为在法国那边正好有公务要处理,我不会送你过去。”   “你对我是兄妹,那对纪唯宁呢?难道你和她不是兄妹吗?她的父亲是你的养父!”于桑榆低声控诉,眸中闪过一丝沉痛。   “那不一样。”江承郗收起报纸,靠着椅背闭目,不再跟身边的人纠缠。   看着这样的江承郗,于桑榆眼里有执拗,更有不甘,心里不知有多庆幸,刚刚纪唯宁打来电话的时   候,他正好不在。   ——   长途的颠簸,又是一路的精神紧绷,使得纪唯宁最后直接累倒在乔治办公室的椅子上,睡了过去。后来,是乔治进来看到她这样的疲累,把她抱进旁边的沙发上,给她盖了一层薄毯。   凌晨五点的时候,纪中棠醒了过来,从乔治口中听到纪唯宁在医院,便想要见她。乔治进来叫人,正好纪唯宁已起身。   哪怕经过了几个小时的休息,她的眼眶依然泛着红色的血丝。一路跟着乔治,做了些消毒措施,换了隔离服,最后进了有父亲在的重症室。   纪中棠远远看见纪唯宁,就朝她伸着手,本就大的岁数,加上这几年的病累,让他整张脸显得更是苍老,却也有着历经沧桑的平静。   纪唯宁小跑着过去,牵住他的手,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不小心就弄痛了他。在父亲面前,她不敢哭,强撑着笑脸,故作轻松的喊了声:“爸。”   “你还好吗?”纪中棠的声音虚弱无力,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关心着自己的女儿。   “我好啊,当然很好。爸,你好好的,做完手术,我带你回穗城。我知道你想家,也想妈妈,我在穗城买了套房子,回去以后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   纪唯宁抚着父亲的手,轻轻柔柔地说着,脸上依然笑容甜美,眼泪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还是女儿贴心。”纪中棠喃喃说了句,满足的感叹。   父亲没有问起江承郗,这也让纪唯宁松了口气。江承郗虽然是半路领来的养子,但父亲对他,却还是花了心思的。   纪唯宁不敢在重症室呆的太久,只几分钟就出了门。   乔治等在门口,问她:“跟江联系过了吗?”   纪唯宁攥了攥手,眸中有丝焦虑:“他在飞往法国的班机上,要等落地才能联系上。”   “好吧,那只能等等了。”乔治点头,有些无奈。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纪中棠竟在一个小时之后,病情急剧加重,出现栓塞和心衰现象。看着从他口中咳出的滩滩血渍,还有因为心绞痛而扭曲的苍老的脸,哪怕是看惯了生老病死的纪唯宁,也是双脚发了软,堪堪倒下。   ———   中国穗城   合溪酒楼的雅致厢房里,三男一女坐成一圈,在饭后品着茶。   贺端宸搂着自己费尽心机娶来的老婆,满是春风得意的傲娇样,深深刺红了另外两个单身狗的眼。   宁呈森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徐暮川:“怎么不见你带人来?”   “也没见你带。”清俊的面孔,冷冷的反驳了声,没有丝毫情绪。   “我们不一样,我那不是没人选么?”宁呈森理直气壮地的说着。   徐暮川扬眉,端起茶杯优雅的呷了口,惜字如金的道出两个字:“彼此。”   “在我面前,你好意思装。”宁呈森靠在椅背上,非常不屑的表情,正想跟满是趣味看着他们的贺端宸说说,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医院的电话,原本他是还有一台手术的,因为知道贺端宸来了穗城,就把那台手术推给其他人去做了。   贺端宸特意携伴从b市过来,把他的女人介绍给他们认识,说明了他对这个女人的重视。就连刚刚从日本出差回来的徐暮川都过来了,宁呈森自然也不会缺席。   只是当他看到来电显示,眸光尽显讶异,侧头看了眼徐暮川,微微拨高了音量:“纪医生?”   宁呈森的表情,贺端宸是看在了眼里。看着他在接电话前瞄着始终冷着脸的徐暮川,而后又故意的拨高音量,贺端宸不免也对这个来电人注意起来。   只是,宁呈森陡变的语气,却是让在座原本轻松惬意的众人都端坐了起来,视线悉数投向他。   ☆、073徐暮川的心思   “你先别哭,慢慢说。到底什么情况?谁的瓣膜出问题了?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端的人表述很混乱,明显的已经六神无主,宁呈森只能一点一点的引导着她回答问题,然后了解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在纽约?你父亲要做瓣膜手术?”宁呈森特意复述着纪唯宁的话,让旁边眸光凝聚的某人听着,而后又安慰道:“瓣膜手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找个经验丰富点的医生做就行了,你不用急成这样。”   “alston?这样的手术用不着alston。”   宁呈森喊出这样的名字,贺端宸的目光倏地转向紧绷着下颌,始终无声的徐暮川。   杯子里的茶水在不觉间已洒尽到桌上,他却毫无感觉的依旧紧握着,握杯的力度有些大,依稀能看到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雠。   贺端宸不由得对这一个电话更加关注起来。   “what?!”宁呈森以为自己听错,不自觉的发出疑问:“你父亲做过肾脏移植手术,还是二度心脏病发?这是在演电视剧么?”   糟糕透顶的巧合!简直比电视剧情还要疯狂。   “我跟alston确实是校友,不过……”   宁呈森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旁边的人抢了过去。他以为是他自己想要跟纪唯宁说话,所以也没阻止他的动作。   可是没想到,徐暮川抢过他的手机,竟是果断的按了挂断键。   “一惊一乍的,烦不烦!”   俊脸崩的死紧,徐暮川直接不客气的将宁呈森黑色的机子丢到桌面上。   从始至终观察着这一切的贺端宸,微微颔首:“终于看到云淡风轻之外的暮川了。”   回答贺端宸的,是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徐暮川站起身,捞过椅背上的外套,朝贺端宸旁边始终安安静静的女子客气颔首:“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话落,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宁呈森见状,忙喊:“你不跟她讲个电话?”   俊挺的身影顿了顿,最后却是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了句:“你自己应付。”   从合溪酒楼出来,徐暮川开着车在这个城市兜兜转转,车窗大开着,夜风灌进车内,却纾解不了他心中的燥意。   那天他在办公室的休息间赶她出去,是打定了主意两人从此各不相干,而后在公司外的马路牙子上,看见因为电视屏上的江承郗而难过的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只是给她送了药膏,却任由她蹲坐在马路上,转身离去。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向来清淡,也从不认为会对一个只认识三四个月的女人上了心,可是他却忘了,从他第一次在肯尼迪机场见到她的时候,便对她有了印象。   那时的她,明明就像个游魂一样在机场大厅四处飘荡,无所适从,却在看到那个心梗病人倒下的瞬间,几乎以零秒的反应速度,扑过去抢救那个病人。   即使她自己早已体力不支,满头挥汗,依旧拼命的坚持着。他在人群外,看着周围尽是围观人群的冷漠表情,终是提步上前,接替过她手中的动作。   叶婧在世腾开发的一个项目工地上,被施工重物掷伤,倒在血泊中时,他刚好在场。他抱着她一路驱车赶到距离工地最近的穗城省医院,本是想找宁呈森做手术,可是宁呈森刚好出了国。   院方极力向他举荐她来做这个手术,了解到她这段时间以来手术场次太密,且刚刚才从一场手术上下来,他怕她体力不支,并不太同意。可是,叶婧的情况没办法再耽误,再者,看到她接过满头是血的叶婧时的镇定从容,最终还是默许了。   结果,意外发生了。徐家对叶婧本就有亏欠,母亲不顾他的意愿,硬是把叶婧塞给他当做报恩,已经是他为人子能忍的极限。如果叶婧因为这次的事,再弄到此生不能行走,那他徐暮川就得一辈子背负着对她的亏欠过日子。   他很愤怒,甚至还曾想过让她无法再在这个行业呆下去。院方对她的处罚,大多是因为他的推动。   然而,她却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小小的身板,像是有无穷的力量,铿锵有力,条理清晰的表达着她的想法。   她说她喜欢当医生,不想放弃这个职业。医生这个职业,也曾是他一直坚持的梦想,可是,家族的变故却让他不得不放弃。   作为医生,必须要有很严谨的态度,而她却因为个人的情感问题,把情绪带进工作中,以至最终导致事故,这是他无法苟同的,所以他对她并没有很好的态度。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她专业素养的认可。她制定的康复方案,完全针对了叶婧的各种情况,让他不由的赞赏,并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   让她住进徐家,是想让她专心对待叶婧的治疗,不要受过多外界的打扰。秦述说,她会是对付江承郗的一个筹码,但他从未有过这个想法。一来,是他不屑利用一个女人来做棋子,哪   怕对手再如何难缠。二来,他也欣赏这样一个在接连的重创面前,依然坚韧不屈的女子。   可是,她却道出了他心底最隐晦的想法。老爷子擅自做主让叶婧住进徐家,那他就把别的女人带进别院给他添堵,即便他知道,叶婧是他摆脱不了的责任。很幼稚的行为,幼稚到他都不好意思表露,却偏偏是让她说了出来。   林荫道上,她在斜阳下的睡颜,美好的不可思议。被他叫醒后,她拉裙扯衣,扭扭捏捏的小女人姿态,又让他看见了她不同于平日里的另一面。   老爷子一生辉煌,整个徐家乃至现今整个商圈,都甚少有人敢违逆他。可她却在面对老爷子的下马威时,平静的阐述她的观点,以至老爷子一时语噎。   他忽然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子。   她很懂分寸,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别院那么多房间,却选了一楼最小的,也是离他最远的那间住下。   箫晋墨组的饭局,他没想到会遇上她。其实他本来没什么意思,只是看见她一副完全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起了故意逗弄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她酒量那么差,酒品更是差,不仅闹的欢还吐了他一身。他送她回别院,她抱着他不撒手,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如同无尾熊一般,脆弱无助的呜咽着,一声声唤着江承郗的名字。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平静坚强的外表下,竟含着那么浓的情愫。忽然地,他就有些羡慕一直以来被他视为死对头的江承郗,竟然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那么纯粹的深爱着他。   他以为,她酒醒后,多少会对她一晚上的折腾表示抱歉,可是她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询问着他,有没有给他添麻烦。显然,她对醉酒后发生的事没有丝毫印象。   她再美好,也是别人的。他不会对爱着别人的女人动心,所以即便他对她欣赏有加,也不过如此。   他们同处一个屋檐,却并不怎么打照面,他有太多的事要忙,对儿女私情的事认真不起来。可是,不论他多晚回去,玄关处那盏暖黄色的灯都会亮着,就好像家里一直有个等待他归来的人。   从十岁开始,老爷子就把他送到英国,美其名曰是培养他成为世腾的继承人,父母不敢有任何异议。在长期远离父母的环境下长大,以至他久而久之对亲情的期待越来越少,再到后来因为叶婧的事,对母亲更是亲近不起来。   他想,他定是因为一个人过的太久了,以至连这么一丝丝的温暖都可以渗进他心底。她做的面条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食物,可她却没有丝毫的自觉。   b市之行,注定了她的再次受伤。他有劝阻过,可最后却是遂了她的意。其实他是存有私心的,他想看看她和江承郗之间的感情到底能够经受得住什么程度的考验,所以他提前一天去了b市,还特意定了她下榻的酒店。   可是,真当看见他们争吵闹翻,看见她满身狼狈崩溃痛哭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心疼起来。在电梯里,她倚在他身上,哼哼唧唧的说着,徐暮川,我疼。   他心情很好,只为她在这样的状态下,竟然能辨清他是谁。只为她是在看清楚了是他后,才攥着他的衣服,要跟他亲吻。也只为,那一刻,他成为了她的依靠。   恒信集团是北方大鳄,也是他要发展的盟友。萧董的生日宴,他执意带她去,自有他的目的,却从未想过,会让她听见江承郗说的那些话。   他想,江承郗的那些话算是击垮了她对江承郗一直笃定的信任,她面如死灰的问他,非得带她去生日宴,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她听到江承郗说那些话。他以为她会哭,可是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他愈发心疼起来。   她没有打声招呼就回了穗城,他也坐了当天的航班回去。公司的事太多,他总是忙不过来,可是,不管忙到再如何晚,他总是不会忘记回到别院,即使那里离公司很远。   他看着她日益消瘦,看着她晚晚熬夜,心里不禁后悔带她去了生日宴。他敲过她的门,想跟她说声抱歉,可是她却关了灯,不以理会。   她不知道,在那一个星期里,他曾在深夜里进过几次她的房间。只因为他每每回来,她房间的灯都还亮着。起初没在意,后来某天他从她虚掩的房门看见她累趴在桌子上,走进一看,才发现桌面被她压着的全是关于萧董夫人的病情分析还有很多医书。   萧董打过电话给她,他当然知道,电话号码还是他给的。可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明明自己已经这样了,还对别人的事那么上心。   在跟江承郗闹崩后,她没有自怜自艾,更没有自暴自弃,只是每天很平静的过着,可是他知道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她迫切的需要休息,不然身体肯定会垮下,所以他特意支开了叶婧到清市,也让她可以彻底停下来。   可是他没想到,他给她休息,她却跑到酒吧去买醉。好吧,愿意醉就醉吧,只要这样可以让她释放掉那些坏情绪就好。然而她却发了烧,很高的温度,他只能带她去医院,折腾到半夜,又把她送回了自己   在市区的公寓。幸好,她身子体质不错,这烧来的迅猛也退的很快。   秦述问他,是不是对她有想法。他这才发觉,自己对她的关注已经太多了。他不知为什么竟对秦述有些发恼,可能是秦述的提醒,让他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叶婧的缘故。   醒来后,她说她要找房子,他问要不要帮忙,她说不想欠他越来越多。是的,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半生不熟的人,所以她觉得麻烦他太多会不好意思。他想,既然这样,那大家就扯清点吧,她有心爱的人,他有必须负责的人。他和她,始终是不合适有太多交集的。   然而,却又让他在合溪酒楼撞见她跟人对峙,噎的人硬生生没有话说。她向来是伶牙俐齿的,这点他知道。她说他的段位太高,他忍不住问她,会不会让你觉得遥不可及。   李娜的伎俩,他没有太过在意,可是她却忌惮的不行,甚至对他竖起了防心。   那份文件确实很重要,也很紧急,秦述在公司已是无法抽身,他不想让别的人进他的公寓,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她。虽然她并不是很乐意,但最后还是带着文件来了公司。   他知道她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紧紧的粘着,似是想从他身上探出个洞来。他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的书房有那么多医学文献,但凡没有视力问题的人都可以看见,何况是同样学医的她。看到了有疑虑是正常的,不过,他却一点都不排斥她的探究。   可是,他原本不错的心情,却是被她突然提出要搬离别院而微恼了起来。她说了她的想法,他也明白她的顾虑,确实,如果叶婧想在他们之间做什么文章,那首先受到伤害的便会是她。何况,叶婧真的不是一个空有外表的女子。   萧董特意来穗城,是为了感谢她给他太太的帮助,这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自然不可能不去赴这个约。后来她说要去酒吧跟朋友汇合,他送她过去。想起她那令人堪忧的酒量,便没有拒绝她朋友的邀请。   然后,享受着她在他身边进退不得的急促,看着她巧妙的与李娜对答。只是,这一切的好心情,都被她唱的那首歌给破坏了。怎么有人可以把一首歌唱的那么婉转柔长,那么情意绵绵,那么敲击人心。可偏偏,却都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那一刻,他嫉妒了,嫉妒的发疯。他特意早早出去,等着那些人全部散去,又叫来秦述送她的朋友。然后,他失控了,搂着她几乎想把她辗碎。   她很生气。他问她,就那么爱江承郗吗?她说,他们相互依靠五千多个日子。这一个认知,莫名就打击到了他。是啊,他们相互依靠五千多个日子,而他和她呢?总算起来不过几个月,除却最初那次她并没有印象的肯尼迪机场的交集,她对他的认识仅在于叶婧出事之后。   她向来是敏锐的,即使他从未说破什么。她提醒着他他的身份,提醒着他他的责任,她说她是他最坏的人选。   他想,既然她那么爱江承郗,他插手在其中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同意了她搬出去的想法。心底也在刹那,像是好不容易才被填上的空洞骤然又被重新抽离。   那天过后,他接连几天的疯狂工作,处理km公司的收购案,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她抛之脑后。可是,却不过几天的时间,他的双腿又不自觉的踏入有她在的徐家老宅。   看着她面对叶婧的心虚,看着她谈笑自若的跟着叶婧说起江承郗,他到底还是没能控制住心中的嫉妒,在洗手间堵住她,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她说不可能,斩钉截铁的语气。他不死心,又堵在了她朋友的小区口,最后问她。   可她却说,她爱的人一直都是江承郗。   ☆、074徐暮川,我好怕   很好,真的很好。他该感谢她,一直以来她都足够清醒理智,他才没有陷入爱情和责任撕扯的囹圄中。   即便他自始至终都知道,于桑榆怀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江承郗的,可是他一直都没有跟她说明。   他没有那么好的心,既然他们那么相爱,这样的结应该由他们自己去解开。   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与她扯开距离的时候,她却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一个人跑到纽约,孤助无力的面对着她人生中的再一次重创紧。   手机的声声震动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看了下四周,这才发觉,他竟是不知觉中转了大半个穗城,车子停在江边。   看了是宁呈森的电话,他无声接起,然后就听见他在那端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她那样,人命关天,我告诉她了。”   宁呈森也不是个唠叨的人,话说完,就兀自挂断。   徐暮川将手机攥在手心里,双手离开方向盘,整个身体向后靠着。最后,就着这样的姿势,到底还是给秦述打了个电话雠。   “帮我定一张去纽约的机票,今晚的。”他的声音很淡,淡的就好像在交代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穗城飞纽约一天只有一个航班,现在已过了起飞时间。”秦述在那边回着。   而他没有丝毫犹豫,接着开口:“没有直飞就转机,时间越早越好。”   挂断电话,他依旧握着手机,等着秦述的回复。只是,秦述的电话还没进来,却先等来她的。   他看着手机,任由它在手心震动,没有打算去接。   他知道,她会给他打电话,只是因为她需要alston,而不是需要他徐暮川。可是她锲而不舍,打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他接起电话的时候不禁有些烦躁。   “做什么?”   “徐……暮川?”她的声音有些怯懦,更是沙哑的不像话:“宁呈森给了我alston的电话,可这电话明明是你的。你真的……是alston吗?”   “我是谁很重要吗?”他的声音有些冷。   “……徐暮川,我好怕。”   可能是被他的态度慑到了,很长几秒都没说话。再出声的时候,她的话音很颤,看得出来真的是心惊无神。   她在那边哭,不停的啜泣,话也说的断断续续:“我,只剩下父亲了,只有他,我很怕他撑不下去。”   许是她突然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倾诉她的无助,她颤颤的嗓音叫着他的名字,竟是让他原本没多少暖意的心瞬间被撩拨了起来,柔柔的,以至连带着整个人也跟着软了下来。   “纪唯宁,哭什么?拿出你救治病人时的勇气来。我会搭今晚的航班去纽约。”   清沉的嗓音,好听的能渗进人心,让纪唯宁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她坐在重症室外的休息椅上,细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小小的机身。徐暮川说完了那句话以后,就挂了电话。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闻名医学界的alston竟会是徐暮川。   怪不得,他比她这个医生还要洁癖。怪不得,去b市之前的那一个晚上,他在看了她电脑上关于方华的病例时,极为笃定的说,那个手术她做不了。怪不得,他知道胃痛的时候吃什么药最好。怪不得……他的书房有那么多稀罕的医学文献。   联系不到江承郗,父亲的病已经处在命悬一线的地步,她几乎要发疯。   她的生命中,重要的人总是那么少。失去江承郗,已经够到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再一个唯一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若是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她很难想象以后自己无处为家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医院一次次下的病危通知,就如一个个重石不停的砸向她,砸的她整个大脑乃至整个心,都四分五裂。   到最后,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哭。   若不是乔治把她拖到办公室,又是安慰又是谴责的,她可能还无法从悲伤情绪中清醒过来。   虽然知道江承郗在飞机上,可她依旧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之前那通电话是于桑榆说了谎,是于桑榆故意用来刺激她的。   所以她一遍又一遍的重拨着江承郗的手机号,没有停歇的拨着,直到手机没了电,她去找乔治借手机。   乔治说,他同样联系过江承郗,并且托朋友在航空公司查过他的出入境记录,确实去了法国没错,现在正在飞机上,要联系到他怎么也得十几个小时以后。   婚礼上的抛弃,几个月的了无音讯,b市发生的一切,更甚至是他后来的彻底放开,她对江承郗有过失望,有过愤怒,有过不堪,却怎么都没有产生怨恨这个男人的想法。可是,在那一刻,她忽然就恨上了江承郗。   万念俱灰之下,纪唯宁忽然想起宁呈森。所有人都知道宁呈森和alston是当年剑桥同期出来的,他们不可能不认识彼此。   打给宁呈森的电话,她没有抱多大的   希望,毕竟宁呈森的医术再如何好,他也只是神外的医生。她只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通过宁呈森,了解到alston这个人。   宁呈森直接给她发了那个传说中的alston的联系号码,她激动的不知该怎么表达,对着宁呈森一个劲说着谢谢。   因为情况紧急,她也没去细看那串号码。可是当她把电话拨出去,跳出来的竟是徐暮川的名字,几乎没把她吓的丢了手机。   她怯怯的问着,生怕是自己搞错。可是,那道嗓音她不会听错,即便冷的犹如冰窖,却依然可以很好的辨认出来。   只不过,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那么差,以致她有些忌惮。   可是,谢天谢地,在那一刻,哪怕徐暮川情绪再如何不好,却也并没有否认他的身份。   不知为什么,那颗始终吊在半空中的心倏然落回了原处。好像是经历了惨烈的煎熬,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她就那样,在他的面前,泣不成声的低低诉说她心中最深的恐惧。   ——   徐暮川是在隔了一天后的清晨到的。在这期间,纪中棠的病情也只是有惊无险,算是保持相对稳定。   纪唯宁连续几天衣不解带的在医院里,整个人憔悴不堪不说,精神也很萎靡。纪中棠一直在昏睡中,她就坐在外面,极困时候会眯眯眼。   乔治让她回去休息,她说她无处可去,也不想去住酒店。以前在纽约住的房子,都是江承郗的,现在的她,本能的排斥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   后来乔治让她去他的公寓,纪唯宁拒绝了。在这样的时候,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她是怎么都不可能离开的。   晨曦的光辉从偌大的窗户中打进来,铺散在整个楼道以及白色的墙壁上,还能看到飘荡在空气中的尘埃。   纪唯宁坐在楼道中,看着柔柔的太阳线条静静的绽开着它的光彩,而后便见那个男人,夹着满身的晨雾而来。   世腾大厦门外的那一别,这是时隔一个多星期,纪唯宁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他踩着从容不迫的沉稳步伐而来,颀长的身姿,包裹在一袭纯黑色的修体西装下,更显英俊挺拔,西装下的衬衫,依旧是他偏爱的白。   皮鞋噔噔的声响,每踏上一步,就让她的心不自觉的踏实了一点,到最后,是他清冽的气息满头盖脸的扑到她口鼻之中。   纪唯宁抬着头,看向她,而后咧开唇无声的笑。   他扬手,大掌把她瘦的愈发明显的身躯捞起,而后揽进他宽厚温暖的怀中,清幽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调侃:“笑的真傻。”   纪唯宁被他搂着,道不出心中的情绪,又是哭又是笑,鼻涕眼泪擀到他的西装上,他却没有丝毫的在意。   “走吧,带我去见你父亲的主治医生。”他抚了抚她的背脊,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徐暮川答应了会过来的时候,纪唯宁就先跟乔治说了一声。   许是alston这个名头,让医学界的太多人敬仰了太长时间,以至连乔治这样的人,见到徐暮川都是没忍住激动了一把。   徐暮川对乔治表示,这一次的手术是特殊情况,他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乔治表示明白,这一次的手术,他会亲自安排,由他来做徐暮川的助手。   乔治把他制定的手术方案拿给了徐暮川过目,徐暮川看过之后,只是微微拧眉,对他的方案大抵都认可,只是说着要把体外循环的时间控制在三个小时之内。   这样的时间,就代表着这一个手术,要进展的异常顺利,而且还在要顺利的基础上尽可能做到避免一切不必要的任何动作,要到下刀如神的程度。   乔治不敢保证他能做到,但是对于alston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但凡在医学界混过些年头的人都知道,目前的医学界,可以在三十分钟内就做好一个大动脉剥离手术的人没几个,而alston便是其中之一。   由于乔治一直都极力稳着纪中棠的各项身体指标,让其可以随时都进入手术的状态,所以,徐暮川把这场手术定在了第二天的上午。   从乔治的办公室出来后,徐暮川去了重症室,穿着隔离服跟刚刚醒过来的纪中棠做了翻简短的交流,也亲自检查了纪中棠的身体状态。   纪唯宁跟在其后,听着他清沉从容的说话声,整个人变得尤为安定。   只是,整个白天,除了他刚来的时候给过她一个拥抱,说了那两句话之后,徐暮川就再没跟她有过交流。他可以跟乔治滔滔不绝的说上好几十分钟,却是在其中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这让纪唯宁的心里有了小小的别扭,像是失落又像是说不清什么样的感受,扭扭捏捏的小女人姿态在徐暮川身后尽显无遗。   当天晚上,徐暮川在乔治临时腾给他的办公室里,低头认真的复查着手术方案,修长的手指支着俊逸的下颌。   清俊的面孔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立体的五官   柔和了不少,整个人都散发着魅惑的光芒。   纪唯宁推门进来,手里握着一杯温温的牛奶,递到他桌面。   正在研究方案的男人凝眸,看着手边奶白的液体,疏朗的眉间微微蹙起,有些嫌弃地说:“我不喝这个。”   “那你想喝什么,我去弄?”   她回的很快,一脸的殷勤,忽就让徐暮川觉得有些烦躁,出口的嗓音便也冷了下来:“不用因为你父亲来讨好我。毕竟,你也救过叶婧的命,算是我还你的人情。”   “我不是……”   “不是讨好那是什么?”徐暮川截住她往下说的话,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你之前可从来没用这么好的态度对过我。”   “我……”纪唯宁攥着双手,有些无措的站在他面前,不知该怎么跟他表达自己的心情。似乎怎么说,都确实有一种让人觉得有讨好的嫌疑。   “去休息吧。一切有我!”徐暮川淡淡的说了句,清眸看着她瘦削的容颜,终是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纪唯宁挪了挪嘴皮,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   “承郗,我的手机没电了,你的借我给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才下飞机,于桑榆就蹦蹦跳跳的攀到江承郗身前,伸手跟他要着手机。   江承郗正好要去取行李,看着她这样蹦跳着,忙阻止:“你身子才刚刚好转,少这样又蹦又跳的。”   “好好!我不跳,那你把你的手机给我。”于桑榆笑嘻嘻的说着,哪怕江承郗带着些训斥语气的关心,她亦是很受用。   江承郗依言,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了她。   手机还是关机状态,他们刚刚才下飞机,于桑榆是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要他手机的。借着他离开的空档,她动作迅速的开了机。   而后,便如她所料,跳出一条条手机短信,全是未接来电提醒,而这些未接来电,全是来自纪唯宁和另外一个相同的号码。   于桑榆想也没想,就快速的把这些痕迹删除的干干净净,而后在江承郗回来之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江承郗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于桑榆捂着肚子往地下蹲,看起来似是很不舒服。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江承郗走近,用手拉着她的胳膊,想带她起来,可她却怎么都不肯动。   “承郗,我的肚子好痛。”于桑榆皱紧眉,紧紧按着腹部,声音有些无力:“会不会是小产后发炎了?”   提到小产这个字眼,江承郗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立马俯身把她抱起:“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你不是有事要忙么?”   “再忙也不能不顾你的身体,之前就让你再休息一段时间才过来,你非得那么着急做什么?”江承郗抱着她,直接往门口方向走去。   “对不起。”于桑榆忽地低下头,一脸歉疚窝在他怀里闷声不吭。   江承郗早在来之间就已经跟这边的人联系好,所以外面自有人来接他们。江承郗把她怀中的人抱进来接他们的车里面,而后又吩咐了人去拿回他们的行李。   一路开着车去医院,江承郗把车速控制的既稳又快,不时的问着身边的人还有没有其他的不适。   于桑榆只是摇头,而后把脸瞥向车窗外,看着匆匆倒退的街景,她的眼眶也不自然的有些发涩。   她从来不是一个善妒的人,可是遇上江承郗,她所有的不善,所有的不甘都针对上了他心中挚爱的那个女子。   直到后来,知道她和江承郗之间那一层特殊的关系,她说不清自己是悲大于喜,亦或是喜大于悲。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折磨的她夜夜处于噩梦之中,在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更是痛苦的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075完美的手术   如果不是江承郗,她根本无法再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所以,哪怕她知道,他心中另有所爱,哪怕她知道,他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也依然贪婪着多一刻的美好紧。   也就因为有了这样的贪婪,让她变得连自己都厌恶着自己。   纪中棠的手术,从上午八点开始。   乔治把她领到观摩室,让她借着画面观看着手术的进程,而她也是从仪器上的画面,看到从特殊通道进去中央手术室的徐暮川。   他是在父亲麻醉后才进来的,一身的手术装扮,似是知道什么,他举着双手进来的时候,先是朝像头看了一眼。   然后,纪唯宁便看见了他沉静的双眸,里面没有一丝的慌乱。哪怕是站在一群西方人的身旁,他依然有着身高的优势。   而那一直被纪唯宁认为极为普通的手术服,套在他身上,亦是好看的不得了。   没有多余的交流,他一进来,便进入手术预备状态。   他简短的跟整个协助团队交流了一番,包括用多少的时间做到哪个步骤,包括手术过程中会发生的各项意外以及解决办法,到最后要把整个手术控制在多少时间之内。   纪唯宁看着他在父亲的胸口正中,沿着上一次手术的伤疤再次开口,看着他切开胸骨,而后切开心包,架起撑开器。   画面很为血腥,若不是纪唯宁自己也是每天看惯了这样的事,真的会不忍心看下去雠。   他速度很快的建立了体外循环,每一次下手,都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没有丝毫的虚废时间。   看着父亲身上的血从那管子里来来回回,她的心再次揪了起来。她很清楚,那些血液在体外多循环一分钟,父亲的肾脏就多一分负累,或许也就让他的生命多一分危险。   乔治给父亲准备的是人工瓣膜,这也是经过了她同意的,父亲这种年纪以及身体状况,经不起再多一次的手术,人工瓣膜便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纪唯宁看着站在正中央的男人,敏捷快速的运用着各种器材,一下一下的往父亲的身上掏着,剪着,拉扯着。   整个过程做的极为流畅,他的手在父亲的心内上上下下,动作细腻。她从未看过一个男人的手,竟可以如此轻柔,细致的做着如此复杂的动作。   他每隔三分钟便让麻醉师报着父亲的各项指数,然后指挥着他们要如何把那些起伏多变的数值控制好。   他的视线始终都在父亲的那颗心脏上,没有移开过半秒,加上乔治的默契配合,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氛围中进行着。   纪唯宁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动作。直到最后缝合,结束体外循环,心脏复跳,整个手术用了两小时三十五分。中间没有出现丝毫的偏差,更也没有出现令纪唯宁胆战心惊的那些预测现象。   “perfect!居然不到三个小时就完成了。”纪唯宁听见麻醉师在那边惊呼,她也在这边捂着嘴,喜极而泣。   她想,如果徐暮川现在就在她面前,她肯定会控制不住给他一个拥抱。太完美了,太不可思议了!   术后,父亲仍然要送进重症室监护,纪唯宁无法探视。可是,除了探视父亲之外,此刻她有一件迫切的事情必须要做。   她从观摩室奔出来,一路向着中央手术室的方向跑着,而后停在那里,等着手术区的大门打开。   人群从里面出来,纪唯宁轻而易举的就认出了站在队首的徐暮川。   他的手术帽已摘下,因为带过帽子的缘故,软软的头发松松的趴着,却丝毫不减他的帅气好看。不知是不是他的刻意不让人认出,遮住他半张脸的口罩却依然戴着。   长腿迈着阔步,沉稳有力,一边走着一边跟身旁的人交代。   纪唯宁一直站在那,等着那些人散去,当人群只剩下他和乔治时,再也克制不住,直直的奔向他,因为跑的太快,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力度没控制好,加上他的毫无防备,硬是把他撞了一个踉跄。   可是她却不管不顾,紧紧的搂着他,垫起脚尖,在他耳边,一遍遍的说着:“谢谢。”   他比她高的很多,纪唯宁抱着他不撒手,他只能用手轻托起她的身子,让她不至于太累。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十几秒,然后,徐暮川便看到了那个伫立在前方,紧紧盯着他们这个方向的人。   “你是想勒死我?”他松开了托着她身子的手,率先出声,气有些闷,似是真的被勒着了。   “啊?”听见他这么说了句,纪唯宁赶紧松了手,抹着脸上的一滩泪水,急急的问:“有没有怎么样?”   “我是没有怎么样,不过我看你身后那个人应该不怎么好。”幽深的眸光,看着前方的人,而后清浅浅的说了声。   纪唯宁莫名,不知他在说什么,但见他的视线一直看着她身后,遂也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然后,便是看见了那个她以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个跟着于桑榆在法国不知呆了几天的江承郗   按理说,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飞机上,飞到另外一个国度,再怎么长的时间,也会在徐暮川到来之前,联系上。   可是没有,她已经对他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在徐暮川来了之后,她就没再试图联系他。   然而,他却来了,在父亲的手术之后。   纪唯宁回头,看了眼徐暮川身旁的乔治,后者闪了闪眸,笑道:“其实,他早就来了。今天早上在你父亲手术之前,带着罗伯特。”   听到乔治这么说,纪唯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却也只是一瞬,恢复如初。   乔治来来回回的看着他们三个,最后摸了摸鼻子,识趣的先行离去。   江承郗一步一步的走来,最后站定在他们面前,朝着徐暮川伸出手:“这一次,我由衷的跟你说声,谢谢。”   显然,江承郗是认出了徐暮川。   “不客气。”徐暮川同样伸出手,眸光微澜,看了眼身旁自始至终闷声不吭的纪唯宁。   “我还要去看看病人的情况,你们聊。”徐暮川朝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声线清冷,而后缓步离去。   一瞬间,剩下的两人都无声。   “对不起,我来晚了。”江承郗先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闷,看着她憔悴无血色的脸颊,他深深自责着。   纪唯宁却是嗤笑了声,“你对不起的是爸爸,而不是我。他还没渡过危险期,你可以去外面看看他,至于其他的,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阿宁,你听我说!”看着欲走开的人儿,江承郗忙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江承郗,我不想听你说!难得我现在对你还有着以前的那些美好记忆,就请你不要一再的刷低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了行不行?”   “你有比我更好的选择,我不怪你,毕竟结婚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于桑榆可以给你带来事业上的突飞猛进,而我只能拖着你,这点我可以理解,所以即使你放弃我,我也无话可说。”   “爸爸出事后,我曾给你打过电话,于桑榆说你们在飞往法国的航班上,然后你的手机关了机。既然这样巧合,我能有什么办法?反正这几个月来,我已经习惯了,找不到你,我可以找别人。   她每说一句,他的眉就皱了一分,最后他冷冷出声:“于桑榆接过你的电话?”   “是的,在你们飞机起飞之前,她说你去了洗手间。”纪唯宁如实说着,看着他眸底的惊讶,她几乎不用猜测就知道,于桑榆隐瞒了他。   所以,在他到法国之后,也定是因为于桑榆的从中作梗,使得他没有第一时间知道她和乔治打过那么多次电话给他。   可是,这已经不是她关心的事情了。   “江承郗,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了。我会努力忘记你,更也不会去跟于桑榆抢男人。所以,你可以帮我转告她,以后不用对我那么防患。”   她的话才说完,便看到了江承郗脸色的瞬间变化,有些愤怒更也有些阴鸷。   “你不是要我给你一个解释吗?好,我现在就给你从头到尾的解释。”似是怕她走掉,他的长臂揽住了她的纤腰,半拖着她走向电梯。   纪唯宁觉得,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再有波澜。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便也不作挣扎,任由他拖着她进了电梯,一路坐上顶楼。   出了天台,他才放了手,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极有分量的震到了她的心脏。   他说:“于桑榆是我的妹妹,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076所以,活该我坚强么   “那……孩子呢?”   在那一刻,纪唯宁震惊的难以接受,瞪着原本水亮,却因为这几天的煎熬而变得无神黯淡的黑眸。   好可怕,亲妹妹竟然喜欢自己的亲哥哥。于桑榆是喜欢江承郗的,这一点她绝对不会看错。   一个女人如果不爱那个男人的话,又怎么可能一路从大学追随他到国外留学,那么多年的时间,即便江承郗从未正眼看过,她都一直尾随在后。   可是,既然是他的妹妹,在这之前,为什么他对于桑榆一直以来都是冷眼相待?江承郗不是孤儿吗?同母异父,他们的母亲在哪里雠?   纪唯宁忽然想起之前做手术的那个方华,于天明的妻子,那个被于桑榆称为母亲的女人。   “孩子当然不是我的,我没有那么变态,去碰自己的亲妹妹。紧”   江承郗从身上掏出一盒香烟,而后从里面敲出一根,含在嘴里,微偏着头用打火机点燃。青烟瞬间弥漫,他刻意踏开了两步,好让烟雾不至于熏到身边的女人。   他的桃花眸闪着迷离的光,高大的身子伫立在天台中央,就那样细细的说着。   “于桑榆自出生起就被于天明接进于家,安在他的正室,结婚数载一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方华名下抚养,外界的人都以为她是方华所生,没人知道她其实是于天明跟情人江心瑜生下的女儿。”   “江心瑜是于桑榆的亲生母亲,也是生我的人。她在怀着我的时候,被我的生父抛弃,然后独自生下我,在最初那几年的时间里,我们母子俩过着非常艰苦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被于天明看中,然后为了让我能过上所谓的富足生活,她心甘情愿的做了于天明的情人。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我忍受不了我母亲因为要给我好的生活,极力讨好那个男人的嘴脸,所以在我十六岁以后就离开了于家,不愿再去接受来自于天明的任何施舍。”   “后来我遇到你父亲,因为一些缘故,他把我带进纪家,一路栽培着我,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家的温暖,还让我认识了那么美好的你。我理所当然的渐渐放下在于家见不得光的日子。从不愿跟任何人提起。”   “或许我该感谢于天明,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没有抛弃我的母亲,哪怕二十几年来一直没名没分。他对我没有好态度,但他对我母亲,却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   “我一直以为我母亲怀的第二个孩子已经死了,却是没想到是被于天明给抱走的。知道于桑榆是我的妹妹,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   “方华一直知道我母亲的存在,也更知道于桑榆的出生。二十几年来,她无所出,对待于桑榆既用心却也嫉恨,两种极端的情绪始终纠缠着她,让她不得安生。眼看着于天明已经无所忌惮的跟着我母亲出双入对,嫉恨的情绪终于蒙蔽了她。”   “就在我们婚礼的前一晚,她暗中安排了几个人,把于桑榆轮*奸了,彻底毁了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我母亲知道后,愤怒的冲到于家找方华算账,激动之下,用水果刀刺伤了方华。然后,她就被方家的人送进警察局。”   “方家是于氏的大股东,没有方家的资金支持,于氏便不好运作。所以,哪怕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于天明在方华的一个眼神下,便都什么不敢动,任由她折磨着我母亲,放任在警察局里,想要告她故意伤害。”   “我母亲被方家利用人脉控制在狱中,没有一个人去过问。原本她是说要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我都想好了,婚礼前让你知道有她的存在也没什么不好。然而她却迟迟没来,我心里起疑,过问起来才知道这一切。”   “你知道,纵使再如何,她始终是生我为我甘心情愿付出的母亲,这样的情况下,我不得不回去。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不吃不喝两三天,整个人脱了形,还时刻担心着刚被人糟蹋过的于桑榆。”   “于天明懦弱,总算对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些良知,于桑榆被他安排的人照顾着。在桑榆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江心瑜之前,她对方华的感情是很深厚的,并且这种感情一直都延续至今。没人敢让她知道,害她的人恰恰是方华。”   “所以,你才会在方华的手术室前,看到为方华担心着的她。那段时间,她身心都处在重创之中,精神一度令人堪忧。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因为被人糟蹋而有了身孕之后,几乎天天寻死觅活。”   “我在b市,一面处理着我母亲的案子,将她保释出来,一面引导着桑榆,让她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   “你那次看到的报道,就是我陪着我母亲和于桑榆。因为怕你胡思乱想,在我发现那个报道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全部撤了下来。没想到,还是让你看见了。”   “方家并不好对付,我母亲的事情一直无法得到妥善处理,接着于桑榆又是小产。在箫董的生日宴上,我恨不能把你从里面带出来,然后好好跟你解释一番,请求你的原谅,可是我不能。外界的人都不知道我和于桑榆的兄妹关系,以为她的孩子是我的,为了保全于桑榆的名   声,我也顺势着让外界的人这样认为。”   “我搞垮了方家一个最有效益的子公司,然后逼着方家撤销对我母亲的控诉。方家因为资金链的突然断裂,不得不从于氏撤资。而于氏又因为方家毫无预兆的突然撤资,陷入水深火热的地步,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便让我抓到了机会,中承集团成功控股了于氏。”   “我终于让我母亲有了名分,跟在于天明的身边。就在方华手术后一个星期,于天明为了得到我的资金支援,跟方华签署了离婚协议。”   “阿宁,我发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对除你以外的女人动过心。你那么好,好到让我这辈子都想牢牢栓在身边,我怎么可能做出背叛你的事。”   江承郗手中的香烟已燃到尽头,而他却无所察觉,从头到尾只是轻轻的说着事情的缘由,用他那低沉厚感富带磁性的嗓音。   快到正午的太阳,又是在高层的天台上,即使有些凉风,也消散不了身上的热气,更也消散不了纪唯宁心中的郁结。   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对这样的江承郗,突然就没了之前那么浓烈的情感。   到最后,她不得不深吸了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眸中含着浅笑,讥诮出声:“江承郗,你真的很伟大。你为你妈妈,为你妹妹什么都想到了,可是,在这一整个过程中,你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我。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会是什么感受。”   “阿宁,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一直那么坚强,我以为……”江承郗好看的俊脸上,因为难堪而有些微微扭曲,迷离的桃花眸中也有了些许破败。   “你以为什么?我一出生我母亲就死了,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当我是扫把星,说我克死了我妈妈,我从小就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我不坚强,我哭给谁看?如果我也跟于桑榆一样,整天娇娇滴滴,卖萌扮乖,你是不是就不会忍心把我丢下,让我独自去面对那场婚礼?”   纪唯宁每说一句,脸上的笑意就多了一层,眸中的讥讽更是多了一分:“所以,活该我坚强么?”   “阿宁……”江承郗向前,想揽她进怀,结果她却连连后退几步,而后便有了一丝沉痛升起在那双好看迷离的的瞳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沉声说着:“对不起。”   “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下去了。”纪唯宁转身,不再看他。   “你和徐暮川是怎么认识的?”   在她的身影就要走到楼梯入口的时候,他在身后低低问了句,问的纪唯宁更是心底万千滋味夹杂着。   而后,她浅浅的说了句:“但凡你在这几个月有那么一点点的关注我,你都会知道,我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纪唯宁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站在原地,背对着身后的男人,再度轻轻开口。   “在爸爸还未脱离生命危险之前,我没有心思再跟你谈这些事情。江承郗,如果你真的对那个一心栽培你的老人还有些孝心的话,就请你不要在这段时间闹出节外生枝的事,让他老人家不得安生。我们之间,先这样吧。”   ☆、077 每一处细节都没有假他人之手   纪唯宁从天台回到住院部的时候,正好在重症区病室的走廊上遇到迎面过来的乔治。   听到他在跟下属的医生交代处方,还说着什么严格按照处方上面的剂量来执行之类的话,她忙走上去。   “怎么了?”纪唯宁没来由的紧张,逮着乔治就问。   乔治倒没急,挥了挥手让那医生去处理处方的问题,这才看着纪唯宁,解释着:“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利尿不太理想,刚刚那是Alston下的处方,我看着上面的剂量跟我们平日开的处方有些差异,这才特别交代了一声。”   “真的没有大问题吗?”纪唯宁抚着自己嘭嘭乱跳的心脏,重复确认着。   “Alston在病房,你可以在门口等着他出来的时候问一下看是不是。”对纪唯宁如同惊弓之鸟的状态,乔治双手一摊,很是无奈的开口特。   不过说起Alston,乔治倒真是敬佩的。   当年他还是实习医生的时候,就曾在医院观摩室里面,看过一场史上最不可思议的换心手术。大小不匹配的两颗心脏,血管也很难吻合,而那场手术却很好的将这一场人人都不看好的手术漂亮的完成了。   其主刀医生就是被医院从英国特邀过来的Alston。   当时的乔治看着录像上Alston每一个下手的动作,简直是到了膜拜的程度,那是一种可以让人身心都沸腾的享受。   只是,也就那么一次而已。之后,他再没机会见过Alston,再之后,他就神秘消失了。   没想到,这一次竟是因为眼前的小女人,让他得以有了机会跟Alston同台合作,他没激动的跳起来已经算是把情绪控制的很好了。   纪中棠的病室就在转弯处,听着乔治这么说,纪唯宁也就往着那边而去。   术后才没几个小时,现在进去探视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外面看看,心里也可以踏实些。如乔治所说,徐暮川确实是在里面。   看着他穿着隔离服,戴着口罩头帽的在那里,低头认真的检查着每一个仪器上的接头,导管,时不时观察着排尿量和连接体内的引流管,而后又盯着仪器上的各种数值,纪唯宁的心,愈发安定。   “Alston好上心,每一处细节都没有假他人之手。”乔治站在身后,发着感概。   一般医院里比较能耐的主刀医生,基本上下了手术台那些术后监测的事便不会再管,最多也就是过来查查房,询问两句,甚少有像Alston这么严谨的人。   乔治看了看身边女人瘦弱的身板,不由又转念想着,或许Alston的上心,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她的关系。   “宁,现在有Alston在这看着,你就出去找个酒店,好好休息一下,若是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叫你。你若不好好顾着自己点,等你父亲醒来了,谁去照顾?”   听着乔治的话,纪唯宁低头上下将自己打量了翻,这几天虽然有在医院换洗,但毕竟很多不方便,加上没睡好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些邋遢的感觉。   再看着里面的徐暮川,他好像也没那么快出来,便点了头,“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江也在这里,不是么?所以,你安心休息。”乔治笑着开口,露出两排齐刷刷的白牙。   乔治似乎是故意提起江承郗,也不知真是为了让她安心休息还是什么,纪唯宁只是扯扯唇,没多说什么:“我傍晚再过来。”   拿着自己从穗城带过来的行李等电梯,好巧不巧就碰到了刚从天台下来的江承郗,满身的烟草味,混着他身上的沉木香,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好闻。   只是,这一道太过熟悉的气息,却是让纪唯宁不由自主的想起徐暮川的清冽干爽,而后,眉尖便微微蹙了起来。   “抱歉,抽的有点多,熏到你了?”意识到是自己身上的烟草味太重,江承郗索性脱了外套,挂在手肘上。   “没事。”纪唯宁表情冷淡的回了句。   “你的样子很难看,我送你回去休息,然后我再过来这里看着,好吗?”江承郗的声音很柔,明显带着讨好的意味。   “不用,我就在旁边找个酒店休息。”   纪唯宁说完这句话,电梯门刚好启开,里面人有些多,好在她身板纤薄,挤进去也不至于太困难。只不过,江承郗想进去,却是不可能了。   也不敢太过勉强,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江承郗就叮嘱了句:“不用急着赶过来。”   ——   她是真的太困了,随便在医院旁边找了处看得过去的酒店,订了房,胡乱冲了下澡,裹着酒店的浴袍就趴到床上,没几分钟,便已睡下,连湿哒哒的头发都没想着吹干。   一觉醒来,已是天黑。   纪唯宁抓着头发,四处张望着,然后便看到了墙上有个挂钟,时间指向下午七点。   似是想起什么,她腾的起身,抓过旁边床头柜上” 的手机。满格的电量,手机没有丝毫的响动痕迹,这说明医院并没什么特别的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睡了这么一觉,纪唯宁感觉整个人的精神气回来了些。也不再耽搁,起身换好衣服,便出了门。   赶去医院的时候,乔治和江承郗都在,只是不见徐暮川。   乔治说,父亲醒来过,不过因为身体太虚,后来又睡过去了。纪唯宁站在窗外,看着父亲睡的安详,心里也莫名多了些轻松。   一切都在控制的范围内,往着好的方向发展。   重症室只允许一个家属在外陪护,江承郗坚持要留下来,纪唯宁也没辙。   走的时候,特意拉着乔治问了下徐暮川的行踪。乔治却是摇头,他说Alston傍晚才走,出来的时候,只说纪中棠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他先回去。   乔治想了会,接着又说,他听到Alston在讲电话,好像要订今晚的机票回中国。   “那你知道他有在哪个酒店下榻吗?”纪唯宁有些懵,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要回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   乔治猛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Alston这么私人的事情。   想想徐暮川这个人的性格,纪唯宁也倏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无厘头。遂跟乔治摆了摆手,她独自出了医院的大门。   手机在兜里揣着,纪唯宁几次摸着进去,想拿出来给徐暮川打个电话,却每次都是下不定决心。于是,一只手就那么来来回回的在兜里进进出出。   心底说不出的纠结,想不出一个很好的理由来给他打电话。想跟他说声谢谢,却早已经在手术刚结束时说过了。想问他有没有吃饭,没有的话就一起吃,可人家又要赶飞机回去了。   到最后,便有些烦躁。   索性什么都不想,先打通了再说。只是等她好不容易积蓄起勇气,把电话拨过去的时候,那边却是没有接。   纪唯宁不死心,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然后,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气,电话一下就拨到秦述那里去。   国内正是早晨上班时间。   秦述先是早早被自家老板的电话叫醒,给他订了机票,再想回去睡觉已是不可能,索性来了公司上班。   接到纪唯宁电话的时候,秦述早已处理了好些公务。   “纪医生?”秦述是有些讶异的,他知道纪唯宁现在在纽约,也知道自家老板是为的她才跟着去了纽约。   “秦助理,不好意思打扰你。”纪唯宁握着手机,忽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挪着嘴皮久久,才轻着声问:“请问一下,徐先生订的是几点的航班回中国?”   “纽约时间是凌晨两点,怎么了?”秦述如实回着,又怕是有什么事,加问了一句。   他本来以为老板会是在那里呆上好几天的,没想到除去坐飞机的时间,才在那里呆了两天便要回来。又加上纪唯宁这样问着,免不了有些疑问。   “那……你知不知道他住哪家酒店?”纪唯宁咬着下唇,问的小心翼翼。   回答她的声音却是很干脆,直直的说出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纽约卡尔顿酒店,V1809号房。”   从秦述那里问来了徐暮川的去处,纪唯宁几乎是什么都没想就打车去了位于曼哈顿附近的卡尔顿酒店。   而后,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敲响了V1809号房门。   ☆、078 从内到外,都要买齐 (二更,3000字)   房门在被纪唯宁敲了好几次之后才从里面打开。   徐暮川站在那里,颀长的身姿,酒店宽大的浴袍被他套在身上,却只堪堪遮住他的膝盖往下一寸的地方,他甚至还打着赤脚。   纪唯宁顺着视线往上,便看到他那头乌黑松软的头发还有点点水滴挂在末梢,而后慢慢滴下,顺着他沐浴过后显得更加清俊舒爽的容颜,沿着性感的锁骨处,没进松松垮垮的衣襟内。   美男出浴图?   看着这一幕,纪唯宁脑子里想出的只有这一个,她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岛。   “有事?”平淡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带着他那足以魅惑人的清润。   “你……今晚就要回去?”纪唯宁的视线四处飘忽着,没胆子看这样的他暇。   徐暮川却是不甚在意,不觉有丝毫不妥,对她的话,只是淡淡轻嗯了声,便转身进了套房的浴室,留下纪唯宁一个人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须臾,他拿着一条浴巾出来,边用手擦着濡湿的头发边看着门口发呆的纪唯宁,“有事就进来说,别堵在门口。”   看着他沉沉的目光,纪唯宁在那一瞬,忽然就懊悔死了自己的冲动。不该过来的,来了,站在他面前,她什么话都想不出来说,偏偏他还盯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怎么了?”看着她久久不开口,瘦的比他巴掌还小的脸上,满是纠结,以为她是在担心纪中棠,遂说了句:“你父亲没什么大问题了,过两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没……不是,我父亲我知道,乔治说过。我……我就是想来跟你说声谢谢。”他看着她,太专注,以至纪唯宁连这么一句话都说的结结巴巴。   而后,便见他清俊的面容上,噙起一抹极淡的笑弧,他把浴巾丢在沙发上:“你不是已经谢过了?不必特意再跑一趟。”   他带着微微调侃的语气,让纪唯宁莫名的耳根有些发红,然后她眼一闭,死着胆子说:“徐先生,你吃饭没有?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吃吧,我请你,就当谢谢你为我父亲做了这场手术。”   没有声音,没有声音,纪唯宁睁眼,却是看见他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站在沙发旁边。   “你这样的表情,让我感觉像是下刀山。”   他又是淡淡丢下一句,而后转身从柜子边拿了纸和笔,不知在写什么,接着用他那完美修长的指尖夹着那张薄薄的纸片,连同一张尊贵低调的黑色钻卡,递到她面前。   纪唯宁低头一看,见纸片上是几个数字,满脑子疑问看向他。   “吃饭就不必了,你按上面这个尺寸,给我买套衣服回来。”他掀着好看的唇,说的很是自然,却是把纪唯宁唬的直接愣住。   这是什么情况?   “你自己没有换洗衣服吗?”纪唯宁被迫接过他塞进来的东西,哆嗦着手,弱弱的问。   “没来得及收拾。”他微挑着双眉,旋即坐进身旁的沙发上,拿起放在一边的财经杂志翻阅了起来。   纪唯宁很疑惑,再次发问:“那你昨晚上不是有换吗?”   他是昨天早上到的,那晚在穗城挂了她的电话后,就直接去了机场,身上除了钱包手机,连证件都是秦述给送过来的,哪还能回去整理衣物。   昨天晚上他回酒店太晚,今天白天穿的衣服还是早上叫的酒店服务送过来的,现在房间里搁着两套换下的衣服,没清洗他是不可能再上身的。   本来是想叫酒店服务再送一套过来,不过他电话还没打,她就先来了。   徐暮川没说话,只是把目光从杂志上挪到她身上,幽深长久的视线,道不出的意味。   “我去!马上去!”   被他这么看着,纪唯宁一个激灵,快速应下,然后转身冲向门口。   只是,当她刚把房间门拉开的时候,他清沉的嗓音又在后边响起:“从内到外,都要买齐。   从内到外?纪唯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回头望着他,一脸的疑问。   明明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却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开口强调:“你没听错,从内到外。”   纪唯宁瞬间满头黑线,所以他的意思就是,她要帮他买内裤?!   “还不走?”看她一直杵在那当门神,徐暮川催促。   卖糕的!纪唯宁在心底哀嚎,她可以反悔吗?心下是彻底对自己来酒店找他的行为感到无比懊恼。   捏着他的卡还有写着他衣物尺寸的纸片,纪唯宁颤巍巍的把它们塞进包包里,而后替里面那个男人关上房门。   卡尔顿酒店位于曼哈顿区,周边到处是购物广场,纪唯宁不用坐车,只寥寥几步,便进了一家男装品牌专卖店。   徐暮川对衣服的品质要求有多高,她是有些了解的。每天看着他不重复的穿着,皆是质量手感上乘的衣料,纪唯宁自然也不敢随便应付。   衣服倒是好安排,反正男人的着装,不外乎就是西” 装衬衫,尤其是像徐暮川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物,纪唯宁就没有一天不是看见他西装革履的装扮。   导购小姐很热心,帮她介绍了好些个款。纤细的手指从那一排排衣服划过,而后取下一套烟灰色细条纹款的商务西装,交给导购。   在她看来,给徐暮川买衣服,只需尺寸合适就行了,至于衣服的款式颜色什么的,他整个人的资本摆在那儿,根本不用挑。   “麻烦这一套帮我拿这个尺寸。”纪唯宁将手中的纸片给导购小姐看了眼,微笑着说。   “小姐好眼光,这套衣服是我们刚到的新款,每个尺寸就一套哦。”见纪唯宁爽快,导购小姐更是热情。   选好了外套,她又把视线调到另外一面的衬衫展示柜上,上面什么颜色款式的都有,而她却独独把目光放在了其中一件天蓝色的衬衫上,在她的记忆中,徐暮川似乎从未穿过这类颜色的衣服。   “请问,您还需要其他吗?”导购小姐包好了纪唯宁选下来的一整套男装,看着她还在东装西望,立马贴心问道。   “有……内裤吗?”纪唯宁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当然,您需要什么款式?”   啊?内裤还有款式的吗?   纪唯宁头大,跟在亲切热情的导购小姐身后,被她带到位于店中央的内衣物展示台。   “有四角的,三角的,紧身的,弹力的,还有各种面料的,各种功能的……”   导购小姐在那滔滔不绝的介绍,店里相继进来些人被其他导购小姐带着,估摸也是要买衣服的,听到纪唯宁这边的说话声,莫不把视线往他们身上扫了两眼。   纪唯宁只觉得尴尬,虽然她在纽约住过那么多年,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这么放的开,在公众场合跟导购小姐讨论各种男士内裤。   为了速速结束这个场面,纪唯宁随手拿起一条XL的黑色四角内裤,交给导购:“就这个。”   说完,她就匆匆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想尽快埋单走人,结果,人还没踏出一步,就被导购喊住。   “小姐,您男朋友的身材那么好,这个XL的内裤他穿不着,前边尺寸太小。”   导购小姐是按照纪唯宁给的尺寸来帮她衡量的,知道这个东方女孩很尴尬,她还特意说的比较隐晦。   只是,来这的都是成年人,谁会听不明白。   瞬间,刷刷的视线从店里每个角落,全投到纪唯宁身上,带着浓浓的暧昧,让她瞬间爆红了整张脸。   纪唯宁低头,只能重新回到导购身边,轻轻出声:“麻烦你帮我选吧。”   或许是见她真的不会选,导购小姐索性做主给她重新选了一条,同样的黑色,纪唯宁瞄了一眼,本就爆红的脸愈发灼热。   嗯,前边那空间,好大!   结账的时候,纪唯宁特别麻利的从包中掏出徐暮川给她的卡,给了收银台。   然而,就在结完帐,她打算接过收银递回来的卡和购物单时,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靠近她旁边,笑容可掬的问她。   “小姐,你好性*福哦!你男朋友一个晚上要几次?”   纪唯宁霎时瞪了一眼那个少妇,而后提着几个购物袋匆匆走出店门,接着听见里面传来的一阵笑声。   卖糕的,她完全没脸了好吗?   ☆、079 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要来酒店找我(一更,3000字)   徐暮川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听着电话。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抬腕看了下时间,估摸着也是她回来了,边起身边跟手机那边的人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门外的人不停歇的按着门铃,显然有些不耐烦。   徐暮川走过去,刚把门一拉开,几个购物袋就被塞进他怀里。   “衣服,给你!卡,给你!暇”   “谁给你气受了?”徐暮川拿起那几个购物袋,放置一边,看着她满夹晕红,口气发冲的样子,有些好笑的问着。   “没谁!岛”   刚才在店里的事,纪唯宁是死都不会说的,一路走着回来是好好的把他整个人都问候了遍,这才没至于起火。   一抬头,看见他依旧是浴袍挂身的穿着,忙催促:“赶紧去换上。”   看着男人幽深的眸底升起的浅笑,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似有些不妥,忙解释:“我是说,你快换上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趁现在时间还早,能换。”   徐暮川倒是不疾不徐,牵了把纪唯宁的手,把她带到餐桌边:“不是没吃吗?我给你叫了餐。”   纪唯宁当真是饿了,这么一折腾,都已是晚上九点,也不想再推脱,遂坐了下来。而徐暮川则是拎着那几个购物袋,进了卧室。   一开始,纪唯宁以为他只是进去换衣服,可是后来,她都吃饱了,他还是没有出来。想起自己急匆匆从穗城飞了过来,就连叶婧那边都没有交代一声,心里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反正来都来了,也就想顺便跟徐暮川谈谈这个事。目前以她父亲的情况,她暂时肯定是离不开的,就想问一下他的意思,看叶婧那边怎么安排比较好。   可是,她却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出来,往卧室方向走了两步,可以听到他讲电话的声音,像是在说着工作上的事。   于是,她便在沙发处寻了个位子坐下来。可能是这几天来根本没有好好休息,也可能是吃的太饱大脑缺氧,整个人就犯懒,以至下午刚刚睡过一觉的她,再次在沙发上沉沉睡过去。   徐暮川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身上的浴袍已被换下。纪唯宁的眼光不错,这一套衣服在徐暮川身上穿起来整个人更是英挺帅气。   环看了下四周,餐桌已收拾妥当,却没见到她的身影,便以为她已离开。而后,他走向沙发,想把自己刚刚洗澡前摘下来的腕表重新戴上,这才发现沙发上竟有个人影。   在中国女性的普遍身高中,她算是属于高挑的那种,只是因为身板太过纤薄,便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此刻的她,蜷缩着身子,双手窝在胸前,睡的极安稳。原本扎着马尾的头发被她蹭的有些散乱,发丝落在皙白却缺乏血色的脸颊,尽显慵懒。   她睡的那么香,以至徐暮川打消了要抱她去卧室床上睡的念头,怕一挪动她会醒过来。最后,只是进了卧室,拿了条空调毯给她盖上。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徐暮川从沙发另一侧起身,叫醒了纪唯宁。   “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徐暮川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让纪唯宁猛然想起,他还要赶飞机,问了下时间,听见已是十二点,她忙匆匆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就在医院旁边,离这很近。”   “大半夜的,你觉得安全吗?”徐暮川没有多言,只是冷着嗓子说了句,而后兀自先出了门。   纪唯宁只能紧跟在后,看着他退房,叫车,然后,大手拖过她的身子,把她塞进车后座。   车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司机是个话唠,许是看徐暮川的样子便知他是个很厉害的商人,三句两句都拉着他,讨教着说一些金融,股票,证券之类的问题。   奈何,徐暮川本来就不是话多之人,对这样一个陌生人,更是直接默不作声。纪唯宁是觉得,这样会让司机感觉好没面子,于是只能自己出声,跟司机随便聊着。   她对这座城市本身就熟,司机就更不用说了,话题一碰上,聊的比较热情,就忽略了身边还有个人。   车子先在纪唯宁住的酒店停下,司机的话也在这时才止住。而后座上的那两个人,全程没有过任何交流。   下车前,纪唯宁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想跟他说的事还没说,忙顿下动作,看向他:“徐先生,我父亲这边怕是暂时离不开,叶小姐那……”   “你安心呆着,叶婧那边我会安排。”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声接了下来。   纪唯宁有些莫名,看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好,可是,明明刚才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还没这么冷的。   “那……我先进去了。”她知道他要赶时间,也不敢再多耽搁,转身便去推车门下车。   然而,车门才开了一半,她刚想探着车子出去,手腕就倏地被他握住,肌肤相碰的地方,是他指腹传来的丝丝温度。   “怎么了?”纪唯宁回头,看着他幽深无澜的黑” 眸。   他没有回答,却是在下一秒,清俊的面孔凑了过来,薄唇与她的唇瓣只隔着微微的距离,纪唯宁几乎被他喷洒过来的湿热清润的气息给迷惑。   她听见他在说:“纪唯宁,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要来酒店找我?为什么要向秦述打听我的行踪?真的只是想感谢我吗?想好了,等你回来,告诉我。”   他的嗓音徐徐,带着他独有的清沉。他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在她丰润嫣红的唇上,轻轻印下。   纪唯宁看着他的眸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情*欲,只是很纯粹的吻着,而后,撤离开。   “你……还要赶时间,我先走了。”纪唯宁被这样的他弄的一瞬恍惚,回过神后,有些无措,只想起要催他快点走。   他终于放了她的手,看着她下车,特别用英文叮嘱了句:“女孩子在外,不要和陌生人搭话。”   纪唯宁下意识的就回过头,看了眼前排明显一脸尴尬的司机,而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结果却是听见自他喉间发出的沉沉笑声。   他甚少这样笑,至少纪唯宁是没见过他如此的笑容,柔柔的,融合着他清冷的五官,能魅惑进人心。   徐暮川是看着她纤瘦的身影走进酒店大堂,这才开口让司机直赴机场。一路下来,他始终面无表情,以至原本说个不停的司机愣是不敢再出半句声。   这一天晚上,纪唯宁失眠了。   许是因为之前睡的太多,也或是因为徐暮川说的那些话。连她自己都有些迷惑,从医院出来的那一瞬,她有些偏执的非要见到他,到底只是为了要感谢,还是因为听到他要回去,心里有一些其他的情愫在荡*漾?   这几个月来,几乎她每一次的狼狈落魄,都是他陪在身边。不管他心存什么目的,始终没有真正强迫过她做什么。   父亲病发,只是一个电话,他便连夜从穗城飞了过来,拿起他几年来都未再曾碰过的手术刀,沉稳的指挥着整个手术流程。术后他细心监护,愣是在医院看顾了父亲整个白天。   那天早上,他踩着晨光而来,把她拥入怀,调侃着说她笑的真傻。她知道他是想尽量放松她紧绷的神经,而就在她窝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她真的就整个人安定了下来。   就如,他是一个可以让她完全依靠的人。   可是,明明她跟江承郗相处了那么多年,而且感情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说对别的男人动心就动了心?   这对她来说,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有一点她却是很确定。如果有人问她,阔别多年之后回到穗城,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那她几乎可以不用考虑的就回答,最开心的是,拥有如乔洵这般可以始终同行的好闺蜜,还有认识那个让穗城人人都仰慕却又忌惮的徐暮川。   纪唯宁觉得,真不能太念着人。她这厢边才想起乔洵,第二天一大早,乔洵便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夜里不好睡,第二天她起的很早,顺便在附近吃了早餐。想起医院里的江承郗,到底还是给他打包了一份。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纪唯宁只觉得里面的人眼熟,停下来看了一会。   而后,便是让她看见,乔洵拖着行李,提着匆匆的步伐直奔着医院门口来。   ☆、080 我祝你回中国后,和Alston撕的愉快 (二更)   “乔乔。”   乔洵因为心太急,并没有注意到同在门口的纪唯宁,听见这么一声喊,才顺着停下脚步。   “亲爱的,你还好吗?”乔洵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给了她一个拥抱。   乔洵曾在纪中棠手术前一天打来电话,本来她是出差在外,闲着无聊才打了电话过来闹纪唯宁的,却不想听到纪中棠的事。   听了之后,她第二天就收拾了东西飞了过来,她怕单单一个纪唯宁,忙不过悴。   乔洵跟着纪唯宁进去,一路问着纪中棠的状况,说起来,纪中棠还是看着乔洵长大的。两家住在隔壁,乔洵又经常过纪家玩,跟纪中棠自然不会生疏。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江承郗竟然也会在这里设。   看着他长手长脚的坐在休息椅上,想起他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乔洵气不打一处来,撩了撩袖子,就想上去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却硬是被纪唯宁扯了回来。   被这么一扯,乔洵也总算记起这里是医院,还是重症病室区,四周一片安静,便将心里的火生生压下。   江承郗听见声音,站起来看了会瞪的眼珠子都要出来的乔洵,而后转向纪唯宁:“我去找一下乔治。”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英俊的脸上添了些暗青色的胡茬,漂亮的桃花眸微微凹陷。   纪唯宁觉得,他在B市的那些日子,怕也是熬过很多个夜晚的。连着几次,她都看出他脸上的倦意。   不过也难怪,想着救母亲,忙着安抚妹妹,又还要花心思搞垮别人的公司,最后还能控股于氏,这确实需要很大的精力。   “这早餐给你。”纪唯宁把早餐拎到他面前,淡淡说着。   B市之后,再次面对江承郗,她忽然变的平和下来,就好像他只是一个跟她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的家人。她给他带早餐,也只是出于对家人最基本的关心,何况他彻夜守护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可能是因为纪唯宁在天台上说的那些话,让江承郗也平静了下来,他没有再拖着她非要计较清楚两人之间的事情。   看见纪唯宁带的早餐,他的脸上是欣喜的,哪怕那早餐对江承郗这样的人来说,太过简单。他伸手接过,并没有说谢谢。   “阿宁,这样的人你干嘛对他那么好!”纪唯宁还没怎么的,乔洵先是看不过去了,待江承郗的身影走远之后,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着。   “严格说起来,他并没有什么错。”纪唯宁淡淡笑着,拉着乔洵一起坐下来:“人非早木,孰能无情,在他妈妈陷入困境时,他把我丢下也是无可厚非。毕竟,生养之恩大过天。”   “你烧糊了吗?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江承郗不是孤儿吗?”   乔洵被纪唯宁这几句弄的完全迷糊下来,还以为她是因为这几日的焦虑弄的再次发烧而说着胡话。正想伸手探她额头,却被她笑着拍了下来。   而后,她跟乔洵说着关于江承郗的一切,包括于桑榆跟他之间的关系,但并没有提起于桑榆遭遇到的事。毕竟这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灭顶的灾难,少一个人知道便是少一分的伤害。   “那再怎么说,他也不该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人啊,留下婚礼上的烂摊子不说,这段时间你为他担了多少心。他但凡有点脑子,跟你说一声又怎么了?你会拦着让他不要去救他妈妈,不要去帮他妹妹吗?”   “他不是没脑子,他是太自信,自信到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他。”说出这一句话,纪唯宁满是释然,一双水眸很平静。   “那你呢?真的放不下吗?”   “我不知道,乔乔。我明明跟他一起那么多年,感情一直那么好,我也以为我会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他,可是现在我发觉我对他越来越平和起来,甚至还可以用很宽容的心态去面对他。”   纪唯宁有些糟糕透顶的抓了抓头发,她没敢告诉乔洵,关于徐暮川的事情,还有她心底最深处的触动。她怕让别人知道她那么容易就‘移情别恋’,连她自己心里都有些唾弃。   江承郗从重症区出来,就直接去了乔治的办公室。   很久未见,两人这下才算是真正有时间面对面坐下,聊着天。   江承郗是知道纪中棠心中念想的,那个到处充满他和凌宁美好回忆的纪家别墅,是他一直想回去的归宿。   其实早在公司重新步入正轨的时候,他就从当时的买家手里花了三倍价钱买了回来。因为纪家别墅也是他向阳花开的地方,在那里,他认识纪唯宁,是她的出现,给了他黯淡无光的人生一道最灿烂的阳光。   他来找乔治,是想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才能把纪中棠接回去。   乔治想了想,而后回答着:“过阵子吧,看看他身体恢复情况。毕竟年岁大了些,我建议出院以后还是先疗养一下身体。”   “一个月可以么?”江承郗眯着眸子,眼底有着他自己的算计。   “你是想把老丈人拐” 回去,然后才好把宁也哄回去,最后你们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那栋别墅里是吧?”   乔治是深懂江承郗心的,他们之间的一切,他几乎都清楚的七七八八。   “怎么?突然变得沉不住气,是感觉到危险来临了?”乔治打趣着兀自沉思的男人,几句话便把他的心思全都暴露出来:“这次的敌人,很强劲哦,不过也是,宁一直都那么美好。”   江承郗不说话,乔治就一直在旁边刺激着,好像不看到他慌乱就不罢休似的。奈何,他的刺激并没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江承郗点了一根烟,眯着眸子看乔治:“我遇到的情敌还少吗?连我最好的朋友都对我的女人虎视眈眈。”   乔治正喝着水,听见江承郗不阴不阳的这么说了一句,满口的温水尽数喷出,喷到办公桌上,湿了他一大片的纸质病例,也喷湿了江承郗的半侧俊脸。   “冤枉啊!”乔治放下杯子,抽了一把纸巾塞给他,而后着急开口:“我不否认我一直觊觎着宁,但是在你们两个这么多年的刺激下,我早已经狠狠掐断这根情丝了。现在的我,绝对肯定并且十分确定,我只是站在欣赏的角度上来看宁的。”   就着纸巾,江承郗擦干了侧脸,眼色不善的看着乔治:“你早在多年前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就算你还觊觎,也对我产生不了影响。”   “你!”这算是赤*裸裸的看不起吗?乔治一股闷气上来。   “FU*CK!”他忍不住暗咒了声,起身,双手插腰恶狠狠的看着江承郗:“我祝你回中国后,和Alston撕的愉快。我会在这里等着,有一天到中国去喝Alston和宁的喜酒!”   纪中棠醒来的时候,江承郗已经不在医院,纪唯宁一个人进去看的他。   牵着父亲苍老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纪唯宁终于绽开连日来最舒心的笑容:“爸,你好厉害。乔治说,明天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哦!”   “是吗?我倒觉得是那个医生比较厉害,那么年轻。”纪中棠的声音比手术前更加虚弱,可却是难得心情很好的跟女儿逗趣。   “嗯,我也觉得他很厉害。”纪唯宁顺着父亲的话,呵呵笑,乐的直点头。   浑浊的目光微转,纪中棠看着女儿,探着问:“我昨天好像看到承郗了,是他吗?”   昨天下午加晚上,她都不在医院,并不知道父亲醒来的时候,江承郗有没有让他见过,但既然他这么问起,想必也是看到了的。   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她朝纪中棠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你跟他怎么样了?”即使纪中棠的眸光再如何浑浊无力,依然掩盖不了他对女儿的关心。   纪唯宁忽然就不知该怎么回答,就那样擒着父亲的手,默声下来。   “其实最开始,我也是不太赞同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但是你们看起来感情那么好,我做父亲的,也不能太强势要求你们什么,久而久之也就乐见其成。毕竟,我看得出来,承郗是真心对你。”   “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管你们能不能继续走下去,爸都尊重你的意见。只是,有一件事,爸必须要求你,不管承郗是因为什么而放下你,你都不能恨他。”   ☆、081 走进徐家有千险万难(一更)   飞机抵达穗城的时候,外面已是艳阳高照。   国际航班出口处,一道俊挺颀长的男人身影踏着沉稳的阔步直直走向闸口,清俊的五官带着些许冰冷,让过往那些忍不住被他吸引的旅客,皆不敢把欣赏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黑色卡宴早已停在机场门口,机场高速容易塞车,秦述特意提前了半小时从公司出来。   看见徐暮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秦述赶紧推开车门下来,向前两步,伸手想替他接过行李,却发现他身后是空无一物,更是只身一人。   视线从他身后转移到他身上时,秦述看着自家老板的一身行头,有些微微错愕。   “怎么了?”徐暮川感觉到他盯着的视线,率先出声问着蹇。   “呃,这衬衫的颜色,很新鲜。”   秦述工作能力很强,在必要场合也很能控制偶尔一些言语上的交流,唯独是在生活中有些木讷,跟谁相处都是一张正经八百的脸,说话总是词穷。   新鲜这一词,是褒是贬,任人理解。   秦述本身的意思,只是想说没看见自家老板穿过这样颜色的衣服,看起来很新鲜也很抢眼,当然也很帅。只是,他说不出那么腻的话来。   多年下属兼亲信,自然了解甚深,即便他这么的表述,徐暮川也能明白他的意思,遂点头附和了一声:“我也觉得不错。”   车子在机场高速平稳行驶的时候,秦述开口问着:“纪医生的父亲还好吧?”   秦述只知道纪唯宁的父亲做手术,以为自家老板是因为不放心才过去,并不知道这场手术其实就是徐暮川主的刀。   抛开纪唯宁和徐暮川这一层暧昧的关系,秦述跟纪唯宁也算是多少有些接触,知道她的父亲动手术,出于关心就多问了一句。   徐暮川坐在后座,修长的双腿优雅的交叠着,手中把玩着黑色的手机,像是酝酿着什么事情,对秦述的问话,只是淡淡嗯了声,代表一切还好。   “叶小姐好像知道你和纪医生都去了纽约。”秦述一面开车,一面向后座的男人汇报着:“她曾给我打过电话试探过,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不过老爷子却知道你今天从纽约回来,让我转告你,今天回老宅吃饭。”   秦述的话,让后座的徐暮川微微拧眉,手中把玩的动作也是顿下,纤薄的手机被他捏在掌心,久久不语。   良久,他终是把手机收进兜里,对着秦述说了声:“我知道了。”   “老板,你是回公寓还是直接回徐家老宅?”   公司虽然积压了一堆文件需要徐暮川最后处理,但也不是紧在一时半刻。现在已是午后,又刚从国外回来,加上前段时间自家老板一直忙的昏天暗地,秦述觉得还是先回去休息会是比较好的选择。   “回公司。”   徐暮川嗓音极淡,整个身子向后靠着,闭着双眸假寐,也算是稍作休息。   老板的吩咐,秦述自然不敢违逆,黑色卡宴从高速出口进城,直接向着穗城市中心的CBD区域驶去。   世腾大厦顶层,徐暮川抄着裤袋行走在走廊间,每走向一个工作区域,里面认真工作的一众助理秘书皆恭谨的喊着总裁,他一一淡声应下。行至总裁办门口,他单手推开楠木大门,反身跟秦述交代了一声,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来打扰,便径自去了里面,直到下班都没有出来。   许是徐暮川的电话打不通,也或许是打通了但他不想接,徐家老宅的电话就只能往秦述手机上打。   一遍又一遍,催着让他转告徐暮川回去,秦述只能用工作繁忙来推搪着。直到最后,老爷子放话,再不回去,他亲自过来。   秦述很是犯难。一般情况下,老板不会特别交代不要来打扰之类的话,他既然交代了,就必然有他的理由,他实在不太愿意去敲门喊人。   可老爷子的性子他多少有些了解,强势偏执,若有人一二再的挑战他的威严,难保他不会做些让人郁闷的事情。   秦述心中以为,老板是在为刚刚他在车里面说的话烦恼,然后想一个人静静思考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自家老板对纪医生的心思,虽然他从未在任何人前表露过,但天天跟在他身边的秦述是看得出来的。   只是,走进徐家有千险万难,老板若跟纪医生只是逢场作戏倒也罢,但秦述深知,他不是那样的人。   在有了叶婧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之后,不论他对叶婧是有着怎样的感情,始终都没有在外面跟任何女人有过暧昧。这是他对叶婧的尊重,当然,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本身也并不是个欲重的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清心寡欲的男人,却是动了真心。秦述是真的希望他可以找到幸福,而他也一直都认为,纪医生会是个不错的人选。   因为,只有她那种足够坚韧的性子,才能跟着老板一直走下去。   思量再三,秦述还是去敲了总裁办的门。   “进来。” ”   清淡的嗓音从里面传出,秦述推开大门,走进总裁办。   原来以为的,自家老板会是在办公室静静思考的画面根本不存在,有的只是他俯首在案,认真工作的样子。   “老板,老宅那边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催你回去。”秦述站在徐暮川办公桌前,道明来意。   一直埋头工作的人,这才抬起头来,幽眸扫了眼落地窗外,看着那渐暗的天色问:“几点了?”   “快七点了。”   徐暮川起身,高大的身躯移动着大班椅,而后捞起挂在椅背上的烟灰色西装外套。手机被他塞在外套中,又因为是消音的震动铃声,所以并不知道老宅的电话已往他的手机打了好几个。   他看了眼上面的未接来电,不甚在意的重新塞回外套内袋中。   优雅的步伐踏过办公桌时,他问着秦述:“你怎么还没走?”   老板都没走,他这个特助哪里敢擅自下班,不过,对着徐暮川,秦述并未说什么。   “以后到了时间自己下班,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不用等。”   电梯一路向下,秦述站在徐暮川身后,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句:“老板,老爷子好像有些生气,刚刚在电话上,听到他在旁边发脾气。”   “他哪一天不发脾气我还比较好奇。”徐暮川轻轻浅浅的说了句,而后率先步出电梯,走向停车场。   下午的时候,秦述把卡宴送去保养,徐暮川现在开的是一辆捷豹。   同样是黑色,极富现代感的弧线设计,隐隐流露着古典的奢华,极为优雅。亦如徐暮川这个人,与生俱来的贵气,举手投足间,散发的皆是优雅从容的气质。   徐家老宅的主屋前,佣人已是来来回回好几次,伸长着脖子张望着前庭大门的方向,直至徐暮川的车子驶进庭院,佣人高兴的转身进屋,喊着里面的人。   徐暮川每次回来,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所以,虽然反感,却从未表态。   佣人早就做好了晚餐,就等着徐家大少爷的归来。   自从纪唯宁搬走后,徐暮川也甚少再回老宅,不是故意不回,而是工作太忙,应付不过。   距离上次在这里吃饭,已是一个多星期之前的事情。徐夫人每次看到徐暮川回来,皆是满面笑容的迎着上去,嘘长问短,似是总想着要把以前母子之间缺失的遗憾补回来。   徐暮川对于来自母亲的关心,也总是淡淡回应。   徐夫人喊着玉姐开饭,今天的晚餐做的很丰盛,有很多都是徐暮川小时候爱吃的菜。只是,玉姐跟其他佣人刚张罗着布菜,拄着拐杖的徐老爷子就从偏厅出来,对着自己的孙儿,一声暴吼。   “你,跟我进书房来!”   八十高龄的徐老爷子,吼起来仍是声如洪钟。   徐夫人深谙老爷子的性子,这一下进去,恐怕这晚餐又是不欢而散,到时候,怕是徐暮川更是不想回家。   “爸,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话,不如先吃了再说。”徐夫人有心阻止老爷子,却也不敢把话说的太过。   “少吃一顿饿不死,要吃你自己先吃。暮川,你给我进来!”老爷子脸色微微泛红,显然气生的不小。   徐暮川只是挑了挑眉,给了母亲一个眼神的安抚,毫无所谓的跟着老爷子进了徐家主屋一楼的书房。---题外话---亲爱的小伙伴们,喜欢这个文文就辛苦动动手指,把它加进藏书架吧O(∩_∩)O哈!   ☆、082 我喜欢她,而她不喜欢我的关系 (二更)   “把门关上。”老爷子拄着拐杖,背着门口站在书房中央,声音比之前在客厅缓和了不少。   书房的门早在徐致远出声之前已被关的严实,徐暮川站在其后,看着腰杆挺直,头发花白的老人,浅淡的喊了声:“爷爷。”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徐致远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书房的工作台,而后坐到后面的太师椅上。   这书房原是徐致远在主屋住着的时候用惯的,后来他贪图后院的安静搬了过去,书房里的东西也没谁敢去动。加上他偶尔间还是会过来这里,所以这书房平时他不在的时候就给上了锁,甚少人能进去。   “纽约。”徐暮川敛着眸光,一派从容的回着孵。   “我是问你,去纽约做什么?”   徐致远双手倚着拐杖,端坐在太师椅上,平静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威严,蛰伏着精明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家孙儿蹇。   “爷爷不是知道么,何必明知故问。”徐暮川轻扯着薄唇,无意跟眼前的老人打太极,互相揣摩心思。   “你跟那个姓纪的小医生,是什么关系?”徐致远的声音缓长,似是在心底压制着火气。   话题既然提到这,说明老爷子知道的也不少。徐暮川索性也就说开,干净的指尖灵活的拨着西装上的纽扣,随手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以后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现在,是我喜欢她,而她不喜欢我的关系。”   徐暮川对着老爷子,神色冷淡的说着,话说到后半句,疏朗的眉间不自觉的微微蹙起,也是因为这后半句的内容,让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一时没察老爷子朝他抡过来的拐杖。   幸好是隔着一张宽大的桌子,即便老爷子起的力再大,也只是把拐杖砸在徐暮川的手臂,发出闷闷的声响,并没有很痛。   刚刚努力压抑着的火气,在听到徐暮川这样一句让人无法置信的话之后,徐致远简直是瞬间到了暴跳如雷的境地。   “我警告你,先别说那个小医生是什么家世什么背景,哪怕她是总统的女儿,我徐家的长孙媳也只能是婧婧一个。我不管你对她存有什么心思,还是她对你不怀好意,我今天先把态度给你摆在这儿。别忘了,你是一个有未婚妻的人。做大事的男人,首先该有担当,要懂得自己身上该负的责任!”   满是褶子的老脸被怒火腾的连脖子根都泛红,徐致远连连挥着大手,口气里全是告诫。   “叶婧是你们强塞给我的。”   徐暮川依旧坐在那里,嗓音淡淡,只是眉尖蹙的更紧。   “身为徐家的子孙,强塞给你你也得受着,这就是你的责任!”许是怕这样的话传到外边去,让叶婧听到实为不妥,老爷子刻意压低了一声,口吻更显严厉。   始终不见情绪起伏的男人,在老爷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倏尔笑开,清俊的面孔上,那丝浅浅的笑容好看至极,却更显冷意。   他抬起幽深的黑眸,看向徐致远,薄唇依旧在笑:“那爷爷的担当呢?可否言传身教来让孙儿学习一下?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却从不敢站出来说句话,这就是你的担当?有这样的父亲,我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混账!”徐致远气的一张老脸通红,随手抄起桌上的东西就朝徐暮川扔了过去。   这不是上一次在餐桌上的调羹,而是一个强硬度很高的歙砚砚台,砸在脑袋上分分钟要破口缝针,搞不好会来个脑震荡。   老爷子的速度极快,东西丢出去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丢的是什么,愤怒的情绪瞬间染上一层着急,却在发现徐暮川轻巧躲过之时,怒火更是暴涨,低吼了一句。   “我是你爷爷,这辈子都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相较于徐老爷子的恼羞成怒,自始至终皆是云淡风轻的徐暮川更只是了然的点点头:“没什么其他的事的话,我先出去。”   这几年来,每一次和老爷子的谈话总是以这种氛围结束,徐暮川对此越来越烦,也越来越不在意。   “你都知道些什么?”   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去的时候,老爷子的声音又在后边传来,已没了刚才的气势,有的只是一个寻常老人的无力沧桑。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如果不娶叶婧,第一个不答应的不是我老头子,而是你母亲!”   徐致远的再次开口,却是让欲踏步前行的男人,猛地身形一顿。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站在那,久久,重新拾步离去。   徐夫人因为担心,从徐暮川进去之后就一直在老爷子的书房外徘徊,想敲门,终是不敢。想在外面听听里面的动静,却因为屋子隔音太好,没办法听到一丁点的响动。   书房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徐夫人的步子刚好踱到门口,看见自家儿子冷着一张脸出来,她急急开口:“暮川,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吃饭吧。”   徐暮川虽然对自己的母” 亲不亲近,但该有的尊重还是给足了的,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背,示作安抚。   “好,你先过去。妈去喊一声你爷爷。”徐暮川不想说,徐夫人自是问不出。   “你喊了他也没心情出来。”徐暮川淡淡一声,率先步向餐厅。   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徐暮川用餐都是很规律的,因为多年的医生生涯,长期不能正常饮食,导致他曾经有过很严重的胃病。   痛到他蜷着整个身子,大汗淋漓的躺在异国他乡一片清冷的公寓床上,无人问津。若不是后来宁呈森的突然造访,他想,估计他已痛死过去。   正如徐暮川所料,老爷子呆在书房,不肯出来用餐。徐夫人没法,只能让佣人准备了老爷子的那份,给他送到书房,也不知他会不会吃。   因为刚刚在书房里的时间耽搁,以至饭菜不若刚端上来时那般热气腾腾。徐夫人知道自家儿子吃东西向来讲究,便让佣人把菜端下去热一热,却是被徐暮川挡下,嘴里说着,随意吃就好。   叶婧依然坐在他的旁边,看着始终冷着脸的徐暮川,喃喃地说了声:“对不起。”   她跟秦述打听他行踪的事情,秦述肯定已经告诉了他。大家都是聪明人,彼此心知肚明,叶婧自己向老爷子透露了什么,徐暮川随便就可以猜得到,她更不必想试图去遮掩,索性,大大方方的道个歉。   自从李娜说起纪唯宁跟他的事情,她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虽然纪唯宁的存在,或者是任何一个女人的存在,都不能威胁到她成为徐家长孙媳的身份,但是她要的从来就不仅仅是一个身份。   一直以来,她甘心情愿的陪伴在他身边,只为能得来这个男子的青睐,让她可以完全拥有他的身心,而不是只覆着一层身份的躯壳。   工地上的事故之后,接着是她双腿的重创,但这些始终都没有打倒她。她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还是可以恢复到以前那个健康美丽的叶婧。   何况,她虽然膈应纪唯宁,但她的康复方案对她起的作用也确实是非常大的,这点她不敢否认。   这个男人如此优秀,优秀到让任何女人看了都想染*指的地步,自己不多做些努力,又怎么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的他。所以,即便再苦再累,她始终无所畏惧。   徐暮川从来不喜在用餐的时候多言,对叶婧的道歉,也并没及时回应。餐桌上一阵沉闷,只有徐夫人偶尔的给两个年轻人分别添着菜时,温和的几句话音。   叶婧聪明,也有着自小长在优渥环境中的傲气,她可以跟任何人谈笑自如,包括徐家老爷子,但她独独惧怕徐暮川。   也许真的就是人们常说的,爱之深,惧之切。她有多惧怕徐暮川的脸色,就有多深爱着这个清冷的男子。   一顿饭,她吃的有些忐忑。最后,是徐暮川率先放下餐碗。   起桌的时候,他难得的将正脸摆在叶婧面前,却是对刚刚叶婧的道歉恍若未闻,清浅的嗓音里只是一声交代:“我会给你另找一个全职的康复师,你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每次他对她的叮嘱,都是只有这么一句。叶婧虽有失落,却也不敢表露,最起码他还记得叮嘱她,这怎么也算是好的。   另找一个康复师,就代表着纪唯宁不会再来。叶婧忍不住在心底琢磨,这对她来说,到底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083 我让你想的事,想了没有 (一更)   徐暮川原本并没有打算在徐家住下,只是出了主屋,脚步就不由自主的向着别院的方向走去。   别院是老爷子为他准备的,一切的设计都迎合了他个人的喜好,是要给他准备将来结婚用的婚房。那时叶婧还不是他的未婚妻,父亲徐炜元也还没过世。   百年望族的徐家,有个传统的规矩,那就是徐家老宅只有每一代的长房才能住进去。徐老爷子膝下有三子一女,除去身为长子的徐炜元,徐暮川的二叔,三叔在成年之后都另外安家。   徐老爷子的男孙也不止徐暮川一个,但他却独独为他在徐家老宅兴建屋宇,足以见徐老爷子对这个长孙的偏爱。   如今徐家子孙四分五散,一年到头难得一聚。而这座别院,徐暮川更是很少踏进来矗。   若不是之前跟老爷子赌气,把纪唯宁带进这里,他大概是不会住进来的。可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不经意的计算,却是将自己套进一个进退不得的深洞里边。   徐暮川进了自己的卧室,冲了个澡,身上披着深蓝色的浴袍,边从浴室出来边在腰间松松打着腰带结,黑发已被他吹的半干汊。   之前他进来的时候,是直接解下自己身上的束缚就去的浴室,卧室里并没有开灯。而在此刻,刚刚被他随手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就发出幽蓝的光,在这暗夜里犹显夺目。   是一条短信提示音,蓝光只几秒,就灭了下去。   一开始,他并不在意。若是工作上的事情,如果紧急的话,秦述都会直接电话打给他,甚少用短信这种方式。而他也没有用短信跟别人交流的习惯,所以他以为那是一条打广告的信息。   后来,他躺到床上,按下床头的灯光,随手抄过手机想查一下工作邮件,却是忽然间瞥见那条短信的些许内容。   他微微凝眸,打开一看,只刹那,他冷了大半天的俊脸顷刻间破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是极少出现在他脸上的,发自内容的笑,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有着勾人魂魄的魅力。   手机上躺着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寥寥几句。   “徐先生,你下飞机了吗?我爸爸已转入普通病房,谢谢你!”   没有署名是谁,可是在徐暮川这里,又何须署名。尽管前面那个生疏的称呼,让人看着极不舒服,可是无碍。   徐暮川没有给她回这个短信,太浪费时间,他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也不知那端的人在做什么,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徐先生?”   是她轻轻柔柔的声音没错,似是没想到他会给她打电话,开口的声音有些微扬,带着讶异。   “我中午一点下的飞机,你现在才来问我?”他开口,清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调侃。   “啊?可是我刚刚起床就来了医院,然后看着我父亲转病房,接着就给你发信息了。”   她在那边无意识的呢喃,却让这边的男人笑意染的更开,而后是喉间发出的沉沉笑声。   纪唯宁似是被他那样的笑声蛊惑,握着手机久久不能言语,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给他解释着什么,当下用空出的那只手捂住脸暗叹。   “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这样吧。”纪唯宁脸皮儿薄,禁不得别人取笑,急急就想结束这段通话。   “纪唯宁。”   她的话音刚落,他便在电话那端喊她的名字,幽幽彷如天籁的声音,让她的心也不禁柔了下来。   “嗯?”她顺着他的话,轻声应着。   “我让你好好想的事,想了没有?”他的语气很认真,让纪唯宁一瞬根本无法答上话来。   静默了良久,那端又问:“有没有想?”   “还……还没。”她根本想不清楚,但是对着他那么认真的语气,却又无法实话实说,只能这样结结巴巴的应付着。   “那你还要多长的时间?”   “一个……星期吧?”   “三天,三天后你回答我。”   徐暮川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逼的纪唯宁不知怎么应付,胡乱地应了声便直接挂了电话。   通话倏然结束,徐暮川却是心情甚好。   他从未想过利用这次她父亲手术的事情,去赢得她的感情。会决定去纽约,只是看不过她一个人在那里受折磨。若不是后来她跟秦述打听他的行踪,并且主动到酒店去找他,他不会再跟她提起这方面的事情。   她说她是想感谢他,可是她却对着他紧张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这让他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所以在回国之前,他才会抛了那么一个问题给她,让她好好想想清楚,是不是她也对他有感觉,哪怕只是一丁点。   今天若不是她再次主动发来短信,他原本是计划给她时间慢慢想的。   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   “你躲在这讲什么电话,讲的这么满脸红晕的?”乔洵从纪中棠的病房出” 来,本意就是要找纪唯宁,没想到她就站在病房外,靠着墙,满脸酡红。   纪唯宁正在自己的思绪中,乔洵突兀的出现让她微微吓了一跳。脑海中想起的就是刚刚那一幕,突然致使她给徐暮川发短信的根源。   今天一大早,她和乔洵过来医院,乔治便说父亲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这当然是一件非常值得欣喜的事情。   两个人跟前跟后,站在几个医生护士身边,看着他们将纪中棠身上的各种监测仪一个一个撤下,看着他们将纪中棠送进普通病房。   好不容易一切处理妥当,护士过来给纪中棠做伤口消毒。因为是在上身部位,所以也没有避讳她们,何况纪唯宁本就是医生,她也想看一下父亲的伤口恢复的如何。   然后,当护士掀开纪中棠宽大的病号服,当那一道刀口曝露在外面的时候,乔洵那个死丫的忽然惊呼出声。   他们还以为她怎么了,皆抬头看着她,一阵莫名。   “天呐天呐,这针谁缝的?好细腻,好整齐,这手也太巧了吧?”她在那边啧啧称叹。   连乔洵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纪唯宁又岂会没发现。而且因为针脚落的很好,连带着伤口也恢复的比寻常的要好。   手术的整个过程,纪唯宁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当然知道这是出自于谁之手。做这场手术,他用尽了心,细微到不管是手术中伤口的缝合,还是手术后身体的监测,他都亲自过手。   忽然就在那一刻想起他,她知道,她已经道过谢,但心底里就是想再次跟他道谢。思前想后,便以短信这个最为稳妥的方式,既能表达自己的意思,还不用考虑如何面对他。   谁曾想,他会直接电话回了过来,看见他来电的时候,差点没把她吓倒,她是捂着手机走到门外,才接下他的电话。   讲电话就电话吧,又不是没讲过。可是,他却独独把重点放在她短信的前半段,她明明想表达的是后半段的重点好么?   然后,纪唯宁根本就无法再想然后了。   她想,她定是被他的声音还有那沉沉肆意的笑声给蛊惑了,以至整个通话过程,她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以至最后,她到底答应了他什么?!   用三天的时间,想清楚他说的那个问题,然后给他答复?   他还不如直接就说,纪唯宁,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清楚,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纪唯宁忽然就很想哀嚎,这不是她发信息的本意好么?   ——   “你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谁刺激你了?”乔洵站在门口,看着她复杂多变的表情,满脑子疑问。   “没什么,有空再跟你说。”纪唯宁摆摆手,又问:“你出来找我?”   “外面太阳挺好的,我刚才问了护士,说可以带纪伯伯去花园里小晒一会,吸收一下阳光。就想叫你一起呢。”   闷了那么多天,纪中棠也想出去换换气,纪唯宁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规定了只能在外面呆二十分钟就回来。   江承郗都会在晚上过来,然后陪纪中棠一个夜晚,早上离去。刚刚他也是看着纪中棠被送进普通病房才离开的。   纪唯宁不知道晚上的时候,他们有没有谈过话,但是这两天谁都没有提起什么,她就更加不会主动去问起。   父亲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恨江承郗,这辈子哪怕没有缘分做夫妻,也要以兄妹的关系一直和睦相处下去。对此,她心里虽然有疑问,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究竟太清楚的时候。   ☆、084 他从英国来,为见她   乔洵在医院又陪了两天后,回了穗城,是被纪唯宁赶走的。她在穗城还有工作,离开这么几天,工作电话一大堆,也因为箫晋墨的专访在即,她们领导更是不可能放任她一直处于假期状态旄。   江承郗也渐渐恢复了以前的忙碌状态。始终他都是掌控着一个集团公司,现在又成为了于氏的大股东,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他为纪中棠安排了三个非常有经验的护工,全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看护着。   算起来,最闲的莫过于纪唯宁自己。她不用上班,照顾纪中棠的事护工很积极,她做的,就是每天陪伴着父亲。纪中棠大半辈子都在拼搏事业,老了老了,有个女儿这么贴心天天陪着,心情别提有多好。   徐暮川在那个电话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到现在为止已是第五天,早已过了他说的那个期限。   这几天,纪唯宁的心绪烦乱,她乱的不是自己的心,而是不知怎么面对徐暮川的咄咄逼人。他没有找来,她在惆怅之余,又是松了一大口气。   并不是因为对江承郗还有留恋,在天台那次谈话之后,对江承郗这个人,她不恨不恼却也无法再对他产生更多的情感涟漪。   她曾经是一心想着成为江承郗的新娘,可是他一次次的弃之不顾,不闻不问,彻底凉了她的心。   所以对他屡次要求她从酒店搬回他们在纽约的别墅,她都直接否定。   江承郗其实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在被她屡屡拒绝之后,前天上午他擅自退了她在酒店的下榻房间,把她的东西带回别墅。   纪唯宁知道后,直接打车去了别墅,把她的东西再度拎出来。江承郗当时在中承集团位于纽约的分公司办公,是在下班回到别墅后才知道她此番行为的。   当时怒的直接把她从医院拖出来。两人在医院门口起了一番争执,最后纪唯宁提出分手,很郑重的表情和语气阌。   江承郗慌了,满目猩红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对她的分手要求始终不松口应允,在与她对视足有一分钟之后,愤然离去。   分手一事,在天台那时她就已经做下决定。只不过当时父亲刚刚手术完,她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再给彼此徒添烦恼。若不是他这次的擅作主张,或许她也不会那么快就把这个事情提出来。   纪唯宁骨子里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她无法忍受江承郗把她的一片真心当做理所当然,觉得就算再怎么折腾,她也离不了他。   父亲在病床上睡着,纪唯宁就在旁边的陪护椅上无聊的刷着手机,看着网络上的新闻。   只是没想到,她无意间的浏览竟是被他看到关于国内世腾集团的报道,而后,视线就那样紧紧胶在上面,把报道中的每一个字都看了个遍。   上面说着,世腾继前不久收购日本KM之后,再次与英国第一大企业迈科集团合作开发高科技能源技术,以着势不可挡的发展前景在国内商圈独占鳌头。   世腾集团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新闻,会出现在财经版面着实不是一件多稀罕的事,吸引纪唯宁眼球的也并不是那些字眼,而是那道与迈科总裁握手的俊挺身姿。   画面背景是英国迈科总部,这样是不是就说明,徐暮川他此刻是在英国?所以,他就是为了这个合作项目,而一直没有找她?   不知为何,纪唯宁的心愈发惆怅起来。原来那样一件让她每天都焦虑无比的事情,什么三天期限,在他嘴里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对这个男人,她是有着一丝悸动的。但是这一丝悸动还不足于让她有足够的勇气与他走在一起。   他那么优秀,常常游走于世界各国,站在金字塔之巅,有着万千少女的仰慕,他的家族那么复杂,他还有一个被他们家族认可的未婚妻。   而她,只是一个刚刚跟别的男人在婚礼台上走下来的女人,尽管那是一场并不作效的婚礼。   她二十七,不想再去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太耗费精力。而她也很清楚,徐暮川这样的男人,是很容易让女人着迷以至产生霸占心理的。她害怕自己跟他在一起后,也会变成那样一个善妒的女人。   这是她这几天无比纠结的心情写照,如今因为这样一则新闻,一切都好像重归于宁静。他不过是说说,她其实真的不必太认真。   下午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纪唯宁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纪中棠去花园呼吸新鲜空气。   纪唯宁蹲在纪中棠的轮椅前,帮他细细理好衣衫,让他不至于受凉。纪中棠俯着头,满是慈爱的看着女儿,轻声喃喃:“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妈妈了。”   纪唯宁没跟母亲相处过,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但她是有看过母亲的照片的,那是一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人,给人的感觉一看,便知是饱读诗书的女子。照片在纪中棠的房间里,被他裱着相框,常年摆放在他的枕头底下。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才以至纪中棠在妻子过世二十多年之后,还一直如此念念不忘,终日与之照片相伴。   纪唯宁在羡慕之余,又满是好奇。但是纪中棠从不愿多说,此刻看着他又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她忍不住就想问。   “爸,不如你跟我说说妈妈的事吧。”   纪中棠看了女儿一眼,看出她心里的期待,也就顺着她的意,说起他生命中另一个最重要的女人。   “你妈妈凌宁是名门闺秀,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已经在家里的安排下,跟别人有了婚约。或许是饱读诗书的缘故,凌宁向来有自己的主张,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要跟当时还什么都没有的我在一起。她父亲一气之下,就把她赶出家门。”   “然后我就带着她南下,我们结了婚,婚后我努力打拼自己的事业,她一面用她的智慧辅佐着我,一面维持着我们这个家。后来,我事业有了起色,条件也越来越好,就在江西路买下一栋房子。因为要辅佐我的事业,她荒废了太多时间,我知道她对医学有着近乎狂热的痴迷,这应该是跟她的成长环境有关,她的整个家族都是行医之人。”   “在我们的条件稳定之后,我就鼓励她重拾旧业。她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子,脑袋里总是装满了各种大胆新奇的尝试,我给你的那本笔录,就是她在一次次的研究之后,得来的经验。”   “生儿育女,是每一对夫妻都期盼的事情。我看她整天如此忙碌,即便我心里对拥有自己的孩子再如何渴望,也不敢轻易提出来。可是她却看懂了我的心思,后来,她怀了你。只是年纪太大了,从有了你之后,身体就一直出现各种问题,我本是想让她放弃这个孩子,可是她却怎么都不同意。”   “我知道,她要把你生下来,很危险。可也许是我对你的到来太过期盼,心底总存着一丝侥幸心理,认为深谙医道的凌宁都没有惧怕,我一个大男人不应该总是胡思乱想。可是,我错了,为了生下你,你母亲向我隐瞒了她身体存在的其他问题。”   “生你的那一天,她的血弥漫了整个产床,再也没有醒过来。我跪在她面前,哭的伤心欲绝,可再怎么哭,都无法挽回你母亲的生命。因为我的大意和侥幸,让你母亲送了一条命,我觉得我罪大恶极。”   “处理完你母亲的后事,我心灰意冷,消沉了大半个月,天天都在醉生梦死中。后来若不是医院通知我,让我把你接回去,我甚至忘记了我已经是一个父亲。”   “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你,看着你朝我绽开甜甜的笑,我的心都要化了。也就是在那一刻,我重新振作起来,不管怎样,我都要将你好好抚养长大。把所有的爱连同你母亲那一份一块给你。”   “可是宁宁,爸爸并不称职。从小到大,除了满足你的物质需求,从来没再给过你别的方面的关爱,这是爸爸的错。你越长大,就越像你母亲,你们连喜好都是那么相象。”   “我每每看见你,都会想起你妈妈弥漫在产床上的血,我无法平静,所以我总是借着工作常年呆在外,而只把你独自留在家,交给家里的帮佣们。”   “这么多年来,爸爸对你亏欠太多了。”   话说到最后,纪中棠眼眶噙泪,语气里皆是懊悔感叹,让纪唯宁险些也被他惹出眼泪。   “爸,不是还有那么长时间吗?你好好养身体,回穗城后,我们天天在一起,把以前的遗憾都补回来。”   纪唯宁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抚着,也为父母间这种深沉的爱感动着。   他们的爱情故事很老套,在那一个年代,不乏这样为爱脱离父母关系的人,多少情侣与这样的开端开始他们甜蜜的爱情,却在好不容易修得正果之后再分道扬镳。   而父亲和母亲,却始终深爱着彼此。甚至在母亲过世几十年后,还拥有着父亲沉痛的爱念,这对于母亲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纪唯宁安抚好父亲的情绪,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是夜幕时分。华灯初上,整个纽约城处处都可见霓虹闪烁的旖旎,让人应接不暇。   虽然是夏天,晚上偶尔也是会有凉风。纪唯宁穿的单薄,夜风一过,手臂便起了些鸡皮疙瘩,她抬手摩擦着双臂,一步步走下医院门前的一小排阶梯。   纪唯宁是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她走完那排阶梯,重新抬头的那一刻,夜幕中竟出现了那道俊挺颀长的身姿,清俊的面孔漾着一丝浅笑,长身玉立的站在街头。   那一霎,光怪陆离满是霓虹的街灯皆成为了背景,纪唯宁的眼里,只有他。   她整个人呆僵在原地,就那样看着他踏着沉稳的步伐来到她面前,看着他优雅的解开自己的外套衣扣,而后,带着他体温还有他那清爽气息的黑色西装,覆在她的肩上,袭卷了她的整个呼吸空间。   “你……不是在英国么?”纪唯宁呆呆的问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好看的唇角扬的更开,眼底眸光漾出的笑意,深深透进她的心底。   “这么了解我的行踪?又是问了秦述?”他笑,又是对着她调侃。   不知何时,他与她之间谈话不再客气疏离,不再每一次开口说话   的时候,都一声声喊着彼此的称呼来做开场白,而这样的转变,却让他们之间谁也没觉得突兀。   “哪里有,我是今天下午闲着无聊,拿手机刷了新闻,无意间看到的。”纪唯宁一着急,忙着解释,却忽略了自己语气中的娇嗔。   “那就是太想我,看到有我,就忽略了其中的内容?”徐暮川双手抄着裤袋,领口松开两粒扣子,显得很是闲适潇洒。   “我是认认真真一字不漏看了内容的。”纪唯宁没有说谎,对着那一版报道,她确实是认真看着的。只不过,她没有留意到,她刷的新闻,其实是昨天的报道。   “嗯,什么时候对世腾的新闻这么关注了?还认认真真一字不漏?这是不是说明你因为关注我,所以关注世腾?”   “没有,我刷新闻是因为无聊,我看财经是因为那是我无意打开的界面,我看世腾的新闻,是因为我看到了那上面有你。”   徐暮川顺着她的话,一直绕,绕到纪唯宁满脑子打结,总之就是绕到纪唯宁肯俯首承认她是想着他的就对了。   而纪唯宁也确实是着了他的道,最后那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就差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断。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每次跟这个男人说话,说到最后,都会与她的想法背离?!   纪唯宁有些抓狂,为自己做着最后的辩白:“总之,我没有想你。”   始终从容淡雅的男人,听着她的辩解,只是点头,牵她的手心,外加附和:“好,你没有想我。”   纪唯宁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这一次再见面,两个人忽然就那么暧昧了?她意图甩掉他的手,却怎么都甩不开。   纪唯宁觉得,女人大抵是矫情的,尤其是对着这样一个从内到外都能魅惑人的男子。明明看到他的出现,她心里是很开心的,可嘴里就是不愿意承认。   “我谈完生意就直接从英国飞来这里,一下飞机就过来找你,你不会让我一直这么站下去吧?”   清沉幽幽的嗓音依旧能轻易蛊惑到纪唯宁,可是他眼底眉间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疲倦。她不再做声,任由他牵着她,走向街头的那辆黑色轿车。   “你的车?”   对她的话,徐暮川未作回应。只是,看到从驾驶位下来的秦述,纪唯宁自己给了自己肯定的回答。   出差在外,竟还能开着私家车行走,实属土豪。可转念想想,徐暮川本身就是一个纯土豪,在异国他乡要弄到一辆车,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秦述很识趣,下车朝纪唯宁打了声招呼,便径自走开。   纪唯宁还未来得及回应秦述,整个身子就被男人的大手拎进车厢后座,更是还未来得及坐稳,随着车门被关的一声闷闷响动,男人高大的身躯带着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便霎时笼罩住她整个身体。   他的吻来得毫无预兆,也是异常凶猛,跟他平日里的优雅从容丝毫沾不上边。他将她抵在车窗上,凉薄的唇贴上她嫣红的唇瓣,深深浅浅的印上属于他的味道,而后巧妙的探进她的口中,于之舌尖缠绕。   她每每退缩一分,他就更霸道的缠住她一分,直到彼此不得不交换着相互的唾液吞咽。   纪唯宁无力招架,双手在他紧实的胸前推搡,想离开他的纠缠,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平日里无波的幽眸早就在这样一场交战中染上情*欲,她的推拒,更是激发了他更为强烈的占有。   他伸手,抠着她的下颌,让她与他抵死纠缠,不给她丝毫逃离的机会,舌尖上的缠绕,侵略,更为凶猛。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纪唯宁几乎以为他要失控,她维持着头脑的最后一丝清醒,带着哭腔的求着他停下。他才似从中拔离出来,搂着她开口说着,喃喃的话语中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他失稳的气息,他说:“纪唯宁,其实是我想你了。”   ☆、085 带他去吃饭   她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强烈的心脏跳动声,还有他的低声呢喃,却是始终低垂着头,大口大口的踹着粗气。   徐暮川将怀中的人儿掰正,看着她微张的红唇肿的厉害,棉质的衬衫也被刚刚情动的他在激动之时扯下两粒扣子,甚至可以看到她裸色内衣的边沿,以及那若隐若现的,属于女人的温暖馨香。   原本松松挽在脑后的发髻,早已散乱不堪,一头青丝倾洒在肩头,顺着垂到她皙白的胸前邾。   斑驳的夜色透过车窗投进来,衬的她整个人更为诱惑。   徐暮川生生的别开眼,长腿从她身上翻了下来,双手抚面,仰头微叹:“对不起,我失控了。”他的嗓音哑的不像话,没有一丁点平日里清润淡冷的踪迹。   纪唯宁没有应他,只是快速的整理着凌乱不堪的自己。狭小的车厢,有着他的清冽和她的馨香,两种气息交互相融着。   两个人都只是静静的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各自平息着。   “陪我去吃点东西吧,好吗?”   过了半分钟之久,徐暮川才重新开口,嗓音比之前恢复了些,却还依稀含着暗哑犍。   “你对这里熟,带我去,好不好?”见她不说话,他再次出声,故意放柔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诱哄。   她绞着手指,抬头看着他满身的疲累,想到他风尘仆仆的从一个国度赶到另一个国度,终是点了点头。   纪唯宁不知道后来秦述是去了哪里,在她答应跟徐暮川去吃饭的时候,他便绕到了驾驶座。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她本是坐在后面,车子发动之前,纪唯宁想起他曾说过的所谓的坐车礼仪,便想下车坐到副驾驶位去。   没想到他却是侧过头来,反手挡住了她要下车的动作,沉声说着:“就在后面坐。”   纪唯宁有些不明,视线投向他,然后看到他幽深的黑眸中,还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退却的情*欲,心下一怔,却也了然。他是刻意不想她坐的那么近,以免再一次的情不自禁。   纪唯宁带着他去了一家位于时代广场中心地段的特色餐馆,那里的老板娘很热情好客,纪唯宁这么多年在纽约,没少往她那边去。   只不过,因为时代广场整条街太过拥挤,车子要想顺畅通过有些困难,徐暮川索性就把车子停在街头。两人就那样步行在这五光十色的街心,随着人流一直往前,很有些闲适散漫的感觉。   起初,两人是一前一后各走各的。徐暮川腿长,即使他一直都在刻意放缓着脚步等着,纪唯宁依旧比他慢了半步。   后来,街头突然出现一群随歌起舞的青年男女,引得四处的一片叫好声。纪唯宁一直都在低着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因此并未注意到朝着她这边蜂拥而至的人群。   结果,她险些被那些人流绊倒在地,身子不禁打了个趔趄,幸是徐暮川眼疾手快,长臂圈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捞起,固在身边。   “走路不要想事。”他的嗓音已然恢复幽冷,带着些微责备。   纪唯宁抬头,看着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牵着她再次前行。他没有再说什么,却是把步子放得更缓,几乎与她平行。   她只需稍稍侧头,便可以将他完美俊冷的侧脸尽收眼底,他的眸光很深很远,在这流光闪烁中,愈发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心里是在想着什么。   似是想就这样牵着她一路走下去,他始终没有回头跟她说话,或者问她什么事情。最后,是纪唯宁停下脚步,他察觉到身后的人顿下的步伐,也跟着回头:“怎么了?”   “到了。”纪唯宁指了指旁边的餐馆,轻轻说着。   徐暮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家中餐馆,忽地就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我以为你会带我去吃当地的名吃。”   “我就对这里熟。”纪唯宁实打实的说着。   “为什么?你不是在纽约呆了很多年吗?”徐暮川看着她,忍不住就想了解她多一些。   他本是这么随口一问,结果却见她很不好意思的摩搓着头发:“那时候厨艺不好,又馋中国菜馋得紧,家里请的帮佣做的中国菜很难吃,就只能到外面找些华人餐馆了,这里不错。”   听她说起厨艺不好,徐暮川第一时间就想起在徐家别院她做的那碗面条,眼皮止不住一跳,暗幽幽地说了句:“厨艺确实有待改进。”   话落,他松开她的手,率先走进餐馆。   现在正是饭点,餐馆的客人很多,一眼看过去,几乎找不到一张没有坐人的空桌。   徐暮川身高腿长的站在那里,甚为惹眼,再加上他本就英俊绝伦的五官以及优雅从容的贵气,只是那么站着,便是引来周围的一群蜂蝶,争相邀请着他过去拼桌。   这里是一间偏向平民化的华人餐厅,如徐暮川这般的人,是甚少出入这种场合的。刚才他是听见纪唯宁说这里不错,更是想急” 于了解跟她有关的一切,这才有些迫不及待的进来。   没想到,一进来,就是这般窘况,疏朗的眉间微微拧起。   “怎么了?”纪唯宁是随后进来的,一进来便看见这个男人高大的身躯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有些疑问。   许是那些人的目光太过狂热,徐暮川的俊脸崩的有些冷,抿着薄唇挤出几个字音:“没什么,先找位。”   纪唯宁站在他的身旁,自然也能感觉到那些人投过来的视线,只须臾,她便了然。抬手招来她熟识的老板娘,跟她要着这里的厢房。   餐馆有三层,一楼是厨房跟堂食,二楼是专给那些喜好安静的客人用餐的,三楼是老板娘自己的住房。   纪唯宁每次来,都是要的厢房,她个人偏喜清静。   餐馆虽然平民,却打扫的很干净,哪怕洁癖如徐暮川,纪唯宁也没看到他有太过排斥的行为。   老板娘也是中国人,来自中国一座北方城市,为人很是豪爽干脆。看见纪唯宁,非常开心,忙遣退了服务生,亲自上阵,将他们带上二楼。   “阿宁,你好久没来过了。”老板娘的嗓子有些亮,满面的笑容。   阿宁这个名,是老板娘听江承郗这么喊,听多了她自己也开始叫,后来便越叫越顺口了,以致每次纪唯宁一进这家餐馆,老板娘都会用她那亮堂的嗓子喊着,阿宁。   还别说,她的声声喊听起来特别有家乡的味道,让纪唯宁更是中意上了这家餐馆。   最先,是江承郗带她过来的,后来,江承郗回国内重振纪氏企业,偶尔来美国的时候也会跟着过来,但大多是她一个人来的比较多。   “嗯,回了趟中国。”因为熟悉,纪唯宁对老板娘也是莞尔笑着,如实回答。   “真好,我都好久没回去过了。”老板娘微微有些惆怅的感慨,却也只是须臾,又恢复了她那标志性的笑容,看了眼一身正装,卓尔不凡的徐暮川,转头对着纪唯宁轻声问:“这是新男朋友?”   纪唯宁摇头,淡笑着回:“不是,是朋友。”   “也对,江先生那么好,你怎么舍得交新男朋友。”老板娘呵呵笑,再看了眼始终冰着脸的男人,又道:“不过这个比江先生还好看……”   老板娘哪壶不开提哪壶,纪唯宁有些头大的扶额,不敢迎视对面那个男人的幽深眸光,只出声催促着:“老板娘,先点菜,我们都饿了。”   似是看出了问题,老板娘连声道好,不再打趣。   纪唯宁是熟客,点这里的菜几乎可以不看菜单,只问了下徐暮川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见他摇头,她就朝着老板娘兀自报出一叠菜名,报完又让她帮忙上茶水。   也不见得真得有多饿或者多渴,她只是怕老板娘再在这里呆下去,她的脸会被对面的男人给盯出个洞。   “你和江承郗经常来?”老板娘一走,他总算出声,声线微冷。   “还……还好吧。”她模糊着敷衍。   其实这也没什么,她和江承郗在一起那么多年,一起吃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何况他也不是她的谁。可是不知为何,在他眼皮底下,被老板娘这样调侃,她竟觉得周身不自在。   ☆、086 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吧(二更)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很客气,拎着个自己做的酱菜坛子要给纪唯宁。   老板娘做的酱菜很爽口,以前总是会时不时的给她拎一些,而纪唯宁大多时候也会接受,然后会在下次光顾的时候带些小礼品,回馈一下老板娘的热情。   不过今天她倒是没敢要,现在天天住酒店,吃饭更是随便解决,拿回去也不知哪里摆放。又怕老板娘多心,纪唯宁索性跟她解释了一番。   两人交谈的时候,徐暮川朝老板娘微微颔首,而后径自出了门,在门口的空地上,候着纪唯宁。   许是受到老板娘的笑容感染,从餐馆出来的纪唯宁心情不错,脚步也明显轻快了起来邾。   徐暮川依然想要牵她的手,她没给,他也就没再坚持,只是脸崩的有些紧。一路回去,他或左或右的站在身旁,为她隔绝着与她相隔过近的人群。   即使是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走着并不熟悉的街道,徐暮川的车依然开的很稳。他似乎对方向感的辨认很强,刚刚走过的路,沿路回去,只字没有再问纪唯宁犍。   徐暮川是知道她住在哪个酒店的,她以为吃完饭,理所当然的就是回酒店休息,各自告别。可是当车子经过第五大道的时候,他倏然改变了行车的路线。   纪唯宁以为他到底还是记错了路,忍不住出声提醒:“错了,这边是左转。”   “带你去个地方。”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半开的车窗上,扯着薄唇淡淡出声。   她不禁有些好奇,虽然他经常在各国间游走,但每一个地方都没有久呆过,纪唯宁想不出在这偌大的纽约城,他会有什么地方想带她去。   车子在帝国大厦边上停下,他取下安全带,反手捞过从刚刚就被落在车后座的黑色西装外套,推开车门,率先迈出车厢。   而后,看着他长腿阔步的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站在那里等着她出来。   他似乎很有耐心,她不出来,他就一直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也不说话。   纪唯宁被他盯的没撤,只能从车厢中钻出来,抬头望了眼高不见顶的摩天大楼,不解着问:“怎么想起来这里?”   帝国大厦是纽约城乃至整个美国最著名的地标,纪唯宁在纽约住了那么多年,当然不会不知道,那里排队购票的人经常都如长龙般。   如果想上去玩,起码得提前好几个小时出来排队,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哪怕他们能够赶上时间买好票,上去也已经是凌晨了。   虽然景色漂亮到没话说,而且还能俯瞰整个繁华的纽约城,像是把一切都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更是让人很舒爽。可是也因为楼层太高,以至夜风肆虐,刮的人脸颊生疼不说,眼睛有时候都无法睁开。   她不知道别的旅客是怎么享受在上面游玩的感觉的,但纪唯宁自己是觉得有些遭罪。   但徐暮川却直接忽视了她的疑问,有些强横霸道的拉过她的手腕,直直朝着大厦里面走去。   不出纪唯宁所料,里面购票的人已排到几近门口,工作人员拒绝后面的人再上来。   “排不上队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纪唯宁扯了扯被他抓着的手腕,反正也上不去,还不如早些回去的好。   “你等我一下。”他总算松了她的手,却是走到一边没有人的走廊上,从身上摸出手机。   纪唯宁看着他在给谁打电话,单手抄在西装裤袋上,身上依旧是干净的纤尘不染的白色衬衫,整个人在大厦亮堂的灯光映衬下,更显卓尔不凡。   他手臂上挽着的外套,是之前他们在车里面一番纠缠时,从她身上滑落下来的。看着那上面全是褶皱,纪唯宁耳根不禁又发起烧来。   电话结束的很快,不过几秒的时间,因为排队的人有点多,显得有些微吵,纪唯宁并没有听到他在讲什么电话。   只须臾,从里面出来一个工作人员,朝着他的方向过去,毕恭毕敬的站在他面前,做着请的姿势。   纪唯宁一阵莫名的看着他,却见他在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当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坐着电梯直达86楼的时候,纪唯宁才后知后觉,他是走了后门。只不过,有必要为了上来一趟,而特意走后门么?她想不出来他为何坚持要到这上面来。   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86楼就先行退下,他带着她去了瞭望台。   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把那件外套带上,瞭望台的风力不是一般的大,纪唯宁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夏装,才出了电梯门,他就把那件满是褶皱的西装外套覆在她身上。   “这里风好大。”纪唯宁忍不住出声,有些不乐意陪他在这。因为风大,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提起来。   “嗯,这样头脑会更加清楚。”他插着裤袋,白色衬衫被大风吹的有些微微鼓起,松软的黑发亦是肆虐飞扬着。   他们之间只隔着半臂的距离,纪唯宁被风刮的有些哆嗦,不由的更是裹紧了他的外套” 。她望了他一眼,似是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不再做声,等着他开口。   也就是这么一望之间,她整个身子便被他的双臂圈入怀中,源源的热度从背部传来,瞬间从头到脚都暖和了起来。   她背对着他,他的下颌抵在她耳侧,摩擦着她耳际的发丝。纪唯宁知道,与他们之间的身高相差度,这样的姿势,他势必要俯着身子,可他却像是很享受般地,抱着她久久不语。   “徐……暮川。”最后,是她先耐不住,开了口。   “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他贴着她的耳根,即使风吹的再大,也能清晰入耳,那灼人的气息,更是让纪唯宁险些站不住脚。   终于,他还是问出来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始终都在若有所思,始终崩着一张脸,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可到底,他还是将这个问题说出来了。   纪唯宁的一颗心,被他这样的一句话,又是撞的七零八落,还未等她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他又在耳边喃喃,“唯宁,我喜欢你。”   唯宁,唯宁。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名字竟是这样好听。从小到大,有人喊她宁宁,有人喊她阿宁,也有很多不太熟的直接连名带姓的喊纪唯宁,就像之前的他一样。   从来没有人,会喊她唯宁。他的嗓音澄澈如清水,又带着男性特有的沉音,轻轻念着那个唯字,颤的她心尖儿发痒。   他说的没错,站在这里的确能够让人的大脑保持清醒。如若不是此刻的大风吹的她浑身激灵,她恐怕就那样溺在他的怀中,毙在他能蛊惑人心的话语中。   她哆嗦着唇,颤颤开口:“徐暮川,我跟你在一起了,那叶婧呢?”   几乎是话落,纪唯宁便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微僵,圈着她腰部的长臂无意识的加重着力道,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纪唯宁知道,如徐暮川这样的人,他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只要他愿意,整个人就那么一站,也会有大把的女人自己粘上来,哪里用得着他来主动求爱。   若不是真的上了心,他何需这样一次次明里暗里的表白,又何需一次次在她失意潦倒的时候,陪伴左右。   能够得到他的青睐,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事,可她却每天都是这样惴惴不安着。推开他,舍不得。回应他,她怕受伤。   “我和叶婧,从未发生过什么。”   “那又如何?在外人看来,你们是理所当然的一对,我的存在,始终都是插足你们的感情。徐暮川,我就算再如何喜欢你,也不可能去做感情中的第三者。”   纪唯宁敛眸,始终,她都还是没有勇气。   “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吧?”徐暮川终于直起身,转过她的身体,认真细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我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把你顾虑的事情都处理好,那你就必须答应我,我们在一起。”   “你喜欢我吗?哪怕只是一丁点?”他垂眸看着她黑亮的双眼,紧紧的盯视着,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眼神。   直到最后,他看着她微点了下头,才似是松了口气,重新揽她入怀,眸光荡*漾:“喜欢就好,我只要你喜欢就好,其他的,有我。”   ☆、087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信任我 (一更)   被他抱的太紧,有些透不过气,纪唯宁微微挣扎,而他也顺势放开了她。   回去的时候,徐暮川很规矩,没再跟她有过任何肢体上的相触,只是很专心的开着车,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路况之上。   纪唯宁也是到现在才敢把气松下来。他说,他只要确定她也是喜欢的,那就好。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释然,她实在没有办法顶着第三者的名头,理直气壮的跟他在一起,这样的行为是她始终唾弃的。   所幸,他是懂的,他没有强迫她蓉。   曾经他问过,前路很渺茫,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   那时候她是排斥的,觉得他明明有叶婧那么漂亮的未婚妻,为何还要来招惹她。更何况,说到底,叶婧也是因为工伤才变成如今这样,但凡稍微有些责任心的男人,也不应该在这时候抛弃她。   可是,她一面排斥着,一面又忍不住与他靠近着。   其实,叶婧这个人真的不简单。在徐家吃晚饭的那天之后,她明明有听见叶婧跟李娜在通电话,因为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所以说话并没有避讳馒。   当时她本是想找她说说进一步的训练计划,叶婧的双腿恢复的很好,只要不断加强训练外加她自己足够坚持,恢复健康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能是电话讲的太投入,她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而纪唯宁也无心偷听,遂打算转身离去。   就在她准备提步离开的时候,她听到叶婧在房间里说:“纪唯宁算什么?没有谁会威胁到我徐家长孙媳的地位,哪怕徐暮川再怎样能耐,他也不敢不娶我。”   那样一种笃定以及狠戾,她从不知道,看起来柔美动人的叶婧,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可是稍后,她坐着轮椅从房间出来,却看不出丝毫异样。对纪唯宁,也依旧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   类似这样的话,纪唯宁听李娜也说过。她不知道徐家与叶婧有着什么纠葛,或者徐暮川与叶婧是因为什么而走在一起,但从她后来了解到的他们相处情况来看,相爱似乎不太可能。   至少,她没在徐暮川身上看出他对叶婧有什么感情。   而她呢?又是在什么时候彻底对他抗拒不起来的?   纵使内心深处也曾受他吸引,但她从来不愿承认。或许是因为跟江承郗有过那么多年的感情,她不肯承认自己也会轻易‘移情别恋’。   可是,当他就那样随意的蹲在马路牙子上,为他擦药膏时,当她坐在医院过道里,满心绝望无所倚靠,他踏着晨光而来,拥她入怀时。   她想,那样的状况下,任何一个女人都没办法对这样的男人抗拒。   刚才他们从帝国大厦下来的时候,他问她:“天天住酒店方便吗?要不要给你安排个住处?”   她说不用,这样很好。   他看着她,只是点头,让她注意安全,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虽然,安排一个住处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但现在的他们还不算有什么关系,她不想早早就依傍上他要这要那。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叫你都听不见。”   清幽的嗓音倏然传来,纪唯宁回过神,这才发现车子早已停在她下榻的酒店门前。   “哦,到啦。”纪唯宁反应有些迟缓的说着,而后就忙着去推车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   “等等。”   他原本搭在方向盘的手拉住她的手挽,在纪唯宁回头后,他便松了手,看着她,似是有话要说。   他的表情很郑重,无端的让纪唯宁也凝起神来。   然后,她就听到他微沉着声音开口:“未来一个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信任我。如果发生的事情实在没办法让你信任,那你定要问清我,问不到我,你就问秦述,知道吗?”   他的眼神太专注,似要把她看进心底。   纪唯宁虽然无法想象后面会有什么事情,但总归不会轻松,只作了一番考虑,便坚决的应下:“我知道。”   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满意,他微点着头,眸光微澜,嘴角扯开一丝浅浅的笑。   “那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点休息。”纪唯宁挪了挪唇,再次转身开车门。   “纪唯宁。”   他又是开口,让纪唯宁不得不顿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无语的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以后不要跟江承郗去那里吃饭。”   “为什么?”   “不喜欢。”   纪唯宁的无语瞬间比之前更加一层。所以他从餐馆出来,一张脸崩的那么紧,是因为不喜欢她跟江承郗一起在那吃过饭?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很霸道有木有?!   “不喜欢他可以在你生命里留下那么多痕迹。”紧接着,他又这么说了句。   纪唯宁有些汗然,这就是传说中所谓的男人的占有欲么” ?可是,他们明明还没怎么着,怎么感觉她像是逃不出他的掌心了?   不过,心里还是有着暗暗的欣喜,他会在意会嫉妒,才说明他对她确实是用了心的。   心下触动,她在想,如果他可以妥善处理好叶婧的事情,并且能做到尽量不伤害她为前提,那她愿意给他比一个月更多的时间。之后的路,不管怎样困苦,他若不弃,她便不离。   她抿了抿唇,或许是因为时机不对,纪唯宁终是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进去吧,早些休息。”他揉了揉她的乱发,终于放行。   依旧是看着她进了酒店大堂,他才开车离去。车子行驶在路面上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那端很快便接起,恭敬喊了声:“老板。”   “搭今晚的航班回国,一个小时后在机场大厅会合。”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开口,便是果决的吩咐着。   “好的,我马上去订票。”   ——   纪唯宁坐着电梯一路上来,才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打算刷卡,却是发现走廊尽头,有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看着窗外,抽着烟。   似是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随着烟头的掐灭,他一脸阴沉的走了过来。   “有事吗?”纪唯宁停止了刷房卡的动作,对上他漂亮的眸子,平静的问着。   “你执意要跟我分手,是因为他?”江承郗出声,隐着怒气。   纪唯宁知道,江承郗站的窗口位置,正好对着酒店大门,刚才徐暮川虽然没有从车里出来,但他的车窗是开着的。她住的房间在四楼,不算高,以江承郗的角度能看清他,也不是难事。   可是,她心底很清楚,就算没有徐暮川,她一样会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手。   她努力做到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即使这辈子没办法成为夫妻,也要做为兄妹好好相处下去,所以她不会对这个男人恶脸相向,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与他再度纠缠。   所以,她依旧很平静的回着他:“跟他没有关系。”   “这么快就护上了?”江承郗的眸子有些猩红,双手压住她的肩头:“你对他了解多少?你对徐家又了解多少?他可以把他亲叔叔都送进牢里去,更可以背着他受伤的未婚妻来欺骗你的感情,你觉得这样的男人能有多好?”   “纪唯宁,中承和世腾是商场中的死对头,我和徐暮川更是势不两立,如果你偏要夹在其中,以后的日子有得你哭。”   “他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对你用了心,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是因为要搞垮我,才会去接触你?”   “够了!”他一声高过一声的低吼,让纪唯宁无法再听下去,她甚至听不得他对徐暮川的丝毫诋毁,所以,她高扬着声打断他继续说下去。   才刚在车里说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信任。所以,现在就来了么?江承郗说,他是因为要搞垮中承,才刻意接触她。   纪唯宁不禁嗤笑,抬手一点一点的拨开他固在她肩头的大掌:“江承郗,对你来说,我重要吗?我是你的软肋吗?我有什么能耐让别人拿着来胁迫你什么?从你一次次开始丢弃我之后,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我在你心中是不是有价值。在我遍寻你不着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了解过,我在承受着什么?我给你信任,你回馈我的不过是一句无法解释!”   ☆、088 一起回国 (二更)   纪唯宁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和江承郗之间竟会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用敌视的目光对视着彼此。   也许说敌视有些太过严重,但江承郗此刻疾言怒色的样子,让纪唯宁想不出一个更好的词语来形容他。   “一个男人如果在我几乎无助绝望的时候都没办法给我依靠,那我还要他做什么?江承郗,我跟你分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现在之所以还愿意好好跟你相处,是因为我还当你是我的亲人。”   “阿宁……”   俊美的脸上透出一丝挫败和难堪,江承郗低声唤着纪唯宁,想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蓉。   然后看着她转身,开门进屋。   她现在宁愿天天住酒店,也不肯回他们的家。他一直都知道她性子很执拗,但凡她决定的事情,旁人很难再左右她馒。   所以他才会用强硬的方式,退了她的房间,将她的东西搬回去。却没想到,这激发了她更强烈的反抗。   他现在最后悔的,莫过于天台谈话之后,他才让人去调查那几个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他懊恼的要死也心疼的要死。   从到B市起,他就布下了一个局,一个既能救出母亲并且让她名正言顺站在于天明身边,还能成功控股于氏集团的局。   这中间,但凡有一些差池,他便会满盘皆输,而且身边还有个几近疯狂的于桑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其他的事情。   他一直都相信,只要他把那边的事情解决好,回来再找她,她一定还会在原地等着她。   她足够坚强,坚强到他真的以为她会无坚不摧,他从未担心过她会处理不好婚礼上的那些残局,所以才走的那么彻底。   可是没想到,这短短的几个月,竟是把她推到另外一个男人身边。   先不说徐家是个龙潭虎穴,单单是他江承郗,也不会让徐暮川太好过,更不会让徐家好过。虽然中承集团的实力跟世腾还差上一截,但跟于氏一起的话,那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定。   他怎么可能让阿宁踏入这样的境地中,而且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对阿宁放手。   ——   纪唯宁才回到房间,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边脱着鞋往里面走,边拿出手机瞧着,电话是徐暮川打来的,她并没有太意外。只不过是才刚刚分开,她猜不出他是有什么事。   “怎么了?”她按下接听键,轻柔的问着。   “到房间了?”   清朗的嗓音混着汽车的鸣笛声,透过话筒传进纪唯宁的耳中,虽然有些嘈杂,却依稀可辨出他此刻的心情似乎不错。   “嗯。”纪唯宁轻轻回着,听得出来他还在路上,于是多问了一句:“还没到酒店么?”   那边的男人却是沉沉一笑,而后才道:“我今晚的航班回国,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   “这么赶?”   纪唯宁微蹙着眉,想起他在医院门口说的,他从英国过来,傍晚才下的飞机,她以为他怎么也得在这里呆上一个晚上。   “舍不得我?”他笑,心情甚好。   “不是,我是觉得你一直都在赶航班,吃得消么?”   “嗯?那就是心疼我?”   纪唯宁只是很逻辑性的思维,正常人赶一趟飞机,不休息上一天根本缓不过劲,而他却是一天赶两班,这是铁打的人也会吃不消的吧。   可是,在徐暮川听来,就完全变了味。   纪唯宁非常的郁闷,这是普通朋友之间都会有的关心,被他一说,全都变了味。虽然她心底确实是有那么一点,觉得他太辛苦。   她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他都不能好好说话了。他总是会抓住她的任何一处细微的语言漏洞,可劲的调侃她。   纪唯宁觉得,这一点都不像她初初认识的,那个清冷淡漠高高在上的徐暮川。   因为是开着车,两人都没有多聊。徐暮川打这通电话,似乎就是为了告诉她一声,他今晚的航班回中国。   其实这次再见面,纪唯宁本是想问问他,叶婧的治疗方面是怎么安排的。如果需要一些细节上的交接,她可以随时配合。   可是,这整个晚上,被他这么一搅和,她哪里还分得出心来想其他的事情。   至于江承郗说的那些话,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徐家的那些事,一直以来都只是外界的传闻猜测,纵使他是真的把他亲叔叔送进牢里,那她也相信,里面肯定是有缘由的。   因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不会有那么狠的心。但凡一个有道德的医生,他连一个死刑犯都会去救,怎可能为了钱财反害自己的亲人。   而Alston,无论医术还是医德,都是翘楚中的翘楚,这在整个医界都是被大家认可的。就连江承郗的挚友乔治,也不例外。   只有同为医生,才能深刻了解其中的意味。   —————   纪唯宁第二天去医院,乔治说父亲这两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但是考虑到他年岁稍大,在回中国前,还是先回疗养院住一段时间比较好。   疗养院毕竟专业,环境也好,在身体方面,做一些专业系统的疗养,恢复会比较理想。纪唯宁当然不会有异议,毕竟什么事情都没有父亲的身体重要。   纪唯宁问乔治,父亲的身体一直都维持的很好,怎么说发作就发作了?   乔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纪中棠的身体抵抗力本就不强,再加上经年的忧思还有来自那场婚礼的打击,身体免疫能力更是急速下降,以至某些不经意的日常行为便可导致细菌入体,而后产生菌体滋生,损害瓣膜。   纪唯宁听后,心里免不了还是担忧。   她和江承郗的事情,父亲其实想的很开。当时会受到打击,只是因为事发的太突然,他一时接受不过来。   父亲的忧思来自哪,她很清楚。如果不早日回中国,回到有妈妈的那个地方,那他的手术做的再成功,也无可避免以后的再次病发。   江承郗早已让人办好了手续,打算纪中棠一出院,就直接回疗养院。   纪中棠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或许他也是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还不适合长途飞行,一直都很平静的接受着他们的安排。   疗养院的护理很周到,父亲在那里几年,也认识了不少伴,纪唯宁在那陪了两天,差点没把她闷坏。   那天正好江承郗过来,纪中棠是随手一摆,赶着纪唯宁:“宁宁,承郗明天要回中国,你也跟着一起回吧。你走了那么久,工作老放一边也不是回事,爸爸有伴,不需要你特意放下工作来陪。”   纪唯宁有些不太放心就这样回去,可她又不能跟纪中棠说,她现在正被医院停职中,回去也无事可做。   江承郗似是知道她的心思,适时插了句:“这里有专门的护理,还有乔治在,你可以放心,反正你在这,也无事可做,就一起回去吧。你的事,我会跟你们院长打声招呼。”   最后那句,江承郗刻意压低着声跟纪唯宁说。   纪唯宁凝眉,看了眼江承郗,他刻意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她懂他的意思。只是,她并不希望他真的去插手。   于是,她淡淡回了句:“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交涉。”   “好,那我让人去订票,明天上午的班机,要我去接你吗?”   江承郗兀自替她做了决定,明天回中国,纪中棠很赞同,连连说着赶紧回。   她不知道江承郗到底是怎么想的,昨晚两人才起了一番争执,今天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她面前,说着要替她张罗这张罗那。   顾着父亲在场,纪唯宁想拒绝也不敢做的太明显,而他又故意像是看不出她的不情愿。或许他就是吃准了纪中棠在场,才敢这么擅作主张。   其实,抛开父亲的事情不说,纪唯宁也确实是想回去的。长期在这里,总不能天天住在酒店吧。而且说不准江承郗一个什么诡计,便会煽动父亲让她回到原来那个地方去住,那是她厌烦的。   回去之后,她得开始布置她的新家,不管以后父亲回国是要住哪里,她都得提前把该准备的事情准备好。   思前想后,最终也是随了父亲的意思,跟着江承郗一起回国。   ☆、089 老朋友叙旧(一更)   飞机从万丈高空落入穗城机场跑道的时候,纪唯宁像是终于有了归家的感觉。   回国的事,她没有告诉乔洵,也没有告诉徐暮川。   乔洵若是知道她回来,定会放下工作过来接机,她觉得没必要。而徐暮川,她还真的不习惯时时跟他报备自己的行踪,那好像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纪唯宁觉得不适合他们之间。   机场大厅人流涌动,江承郗一直站在她的身边,行李被他叫来接机的人带着。   许是觉得这次回来,会长期定居在这里,所以回国之前,纪唯宁还是回了趟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把她比较重要的东西都收拾了回来,以致行李车上现在是满满的一堆。   “你要回乔洵那里?”j江承郗忽然出声问着拘。   江承郗对她目前的环境很了解,包括之前在父亲面前说起的关于医院停职方面的事情。纪唯宁知道,他可能去了解过。对于江承郗来说,只要他想知道,这些其实都不难。   对他的话纪唯宁只是点头,并没有出声。   这一趟飞行,她没有主动开口跟他说话,并不是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而是觉得两人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而江承郗,竟也是难得让她安安静静的。   “一会先送你回去。”他又继续出声。   纪唯宁本是想说不用,这里打车其实很方便。可是想到那几个行李箱上装满的书籍,搬搬抬抬的她一个人实在挪不动,便默了声,算是应下。   眼角余光瞥过一抹熟悉的身影,纪唯宁不禁抬头,张望着不远处门口的方向,然后便看见秦述和站在他身旁的一个三十开外,看起来很知性的女子。   秦述的手里拖着一个白色的女款行李箱,应该是他旁边那个女子的,看起来倒像是过来接机。   纪唯宁也只是那么一望,并没有多想什么。然而前面的人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倏然回过了头,略略搜寻,便把视线定在她身上。   也就是那一瞬,江承郗忽然将她揽了过去,纪唯宁措手不及,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身上。   前边那张正经的脸上一开始是有些微的讶异,而后是朝着纪唯宁很客气的点了下头。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么?”感觉到她的奋力挣扎,江承郗也没敢继续搂着不放,只是眯着一双狭长的眸子问她。   纪唯宁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重新抬头想回应秦述,却是扫遍整个大厅都没再看到他们的身影。   江承郗的话并没有引起她的兴趣,也更有着对他刚才的行为很是不满,她低头疾走。   “那是一个很知名的专职康复师,是徐暮川花重金请来帮助他未婚妻复建的。徐家的司机那么多,他却出动自己的特助过来接机,你说,他是有多重视?”   纪唯宁不理会,江承郗兀自直说:“徐家要什么康复师请不到,他当初为什么会用你?”   终于耐不住,纪唯宁倏然停下脚步:“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阿宁,我说过,他接近你的目的不纯粹。”江承郗眸色微暗,试图劝说。   “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江承郗,你好歹也是一个大集团的老总,在背后嚼人耳舌不觉得很丢份吗?”   纪唯宁看着他,只是轻轻的说着,而后便见他的俊脸有一丝扭曲。   “东西先放你那吧,我自己回去。”   反正也只是一些医学类的书籍,搬回去乔洵那边,也不够地放,纪唯宁只想着赶快离开有江承郗的地方,免得被他一直闹。   她一路出来,没想到却是看见秦述站在门口的临时停车道旁。   只须臾,秦述便发现了她,上前问:“纪医生,需要我送吗?”   他也是开了辆黑色的车子,但不是卡宴。那个女子已经坐在里面,而他却像是特意在这边等着她出来。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纪唯宁摆了摆手,怕耽误秦述的正事。   江承郗和他的人正从后面上来,秦述睨了眼,固执的坚持:“还是我送你吧。”   她还在犹豫之时,秦述已经把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也是刚好,江承郗就走到那边上,纪唯宁一看,索性上了秦述的车。   车门关上的时候,纪唯宁看见江承郗有些噬人的眼色,然后秦述朝着他打了声招呼,绕过车头坐了上来,车子很快就发动。   出于礼貌,纪唯宁回头跟身后坐着的那个女子浅笑着打了声招呼,那女子只是淡淡回应。   “这是宁医生的朋友,也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接替纪医生给叶小姐做治疗。”秦述说话很直白,没什么感情,就是用着最简单的词语表述着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能被宁呈森那样眼高于顶的人当做朋友的,那想必也是一个能耐的人。物以类聚,这个女子始终淡然的表情,足以可见,也并不是一个亲和的人。   刚上车那会,知道她将会是叶婧的下一个康复师,纪唯宁” 本打算跟她交谈一下的,现在看她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她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述在打电话,她听到他喊了声:“老板。”莫名的,纪唯宁就有些发僵。   “接到了。带她去公司吗?”   “……”   “好。”   “……”   “纪医生也在,你要跟她说话吗?”   纪唯宁坐在秦述身边,依稀可以听见电话那端徐暮川淡冷的声音,她不自觉的竖起耳朵想细听,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愣神之际,秦述忽然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纪医生,老板要跟你说话。”   她心下一惊,瞧了眼秦述直直递过来的手机,想到他正在开车老举着手机不好,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会,便伸手接过。   “喂。”纪唯宁闷闷的出声。   “累了?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清幽幽的嗓音很好听,不似刚刚跟秦述讲电话那般公式化的淡冷。   “嗯?没必要吧,又不是小孩子。”顺着他的话,纪唯宁不甚在意的回着。   态度随意的丝毫不觉跟他对话之人的身份是有多与众不同,惹的后座的女子也不禁将视线投向纪唯宁,深深看了一眼。   对此,徐暮川倒是没有在意,继续出声:“跟江承郗一起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纪唯宁扬着声音,感到奇怪。她刚刚明明没有听到秦述跟他说起江承郗。   “猜的。”清沉的声音倏然变得有些幽冷,而后又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用,我和乔洵吃。”纪唯宁拒绝,她不想两人之间现在显得太过亲密暧昧。   “那好,回头给你电话。”   纪唯宁听到他那端似是有人敲门的声音,也没再多说,挂了电话将秦述的手机放到前面置物格上,开口说着:“谢谢。”   ——   世腾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   秘书刚拿了几份急需签字的文件交给徐暮川,因为文件要的急,徐暮川便让她在这里等着他签完,然后带出去,接着安排后续的工作。   秦述带着人进来的时候,文件刚好签完。徐暮川跟秘书吩咐了一声,秘书转身离去,他也跟着起身。   颀长的身姿踏出办公桌,朝着那个女子走去,一如往日清俊的面孔带着些许笑意。   “嗨,暮川,好久不见。”女子笑容满面,看见徐暮川,上前给了个拥抱,完全不似刚才在车里的淡然。   “好久不见,之娅。”徐暮川并没排斥她的拥抱,却也只是稍稍一会,便将她拉离。   “抱一下会怎样?总是那么拒人千里之外。”被他拉开,女子也不恼,只是笑说着。   “不能跟有夫之妇走太近。”徐暮川淡淡出声。   秦述和秘书都已离去,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相处起来也很是轻松自然。   “我是有夫之妇怎么了?有夫之妇为了帮你可是抛家弃女大老远的过来。”凌之娅很是不服气,在他们的圈子里,唯独她是结了婚的,所以总是被冠上有夫之妇的名号。   “相关资料我已经发过给你,一个月内让她重新站起来有没有问题?”稍微寒暄,徐暮川便直切正题。   凌之娅却是不愿,抱怨着:“我们老朋友可不可以先叙叙旧,别一见面就谈工作,很郁闷的。”   “嗯?你想谈什么?”徐暮川极为配合的说了声,看着凌之娅。   “譬如,刚刚在车上跟你讲电话的那个女人。我听你的助理喊她纪医生,她也是医生吗?跟你什么关系?”凌之娅边说着,一条藕臂也跟着攀了上去,兴趣十足的表情看着始终风轻云淡的男人。   ☆、090 纪医生和徐总说不定比咱俩更激烈(二更)   “如果我说没什么关系你信吗?”徐暮川起身,长腿缓步走向办公桌,清清淡淡的说着。   “骗我没谈过恋爱呢吧!”被他拂开手臂后,凌之娅总算坐正了身子,喝了一口刚刚秘书送进来的茶水:“我可是听宁呈森透露过一点点的。”   “女人不要那么八卦,做好你分内的事。”徐暮川睨了她眼,坐回到老板椅上,边拿着手机边说:“我先让人送你去酒店休息,晚上给你接风洗尘,明天带你去徐家老宅。”   他径自安排着,也不管凌之娅是不是愿意,电话就已拨了出去。   几分钟后秦述进来,带走了凌之娅,办公室恢复一贯的安静,徐暮川亦重新埋头到文件中姿。   —————   秦述把纪唯宁送到锦尚华庭的小区门口才回的公司。乔洵家的钥匙,纪唯宁手里一直都备着,所以,即便乔洵不在家,她也可以自己直接回去桀。   乔洵给她腾出的房间依然维持着她之前离开时的样,而且打扫的很干净,看得出来时刻为她回来准备着。   有这样一个好姐妹,不管你多久没回来,不管你从多远的地方回来,始终都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你,这是一件非常窝心的事。   纪唯宁甚至没等着换下身上的衣服,一股脑的就往她最爱的大床扑过去,打了好几个滚,心里很是满足。   她手里带回来的只是一个装着几套换洗衣服的简便行李以及随身携带的包包,也没什么好整理的。现在吃饭时间也还早,她起身冲了个澡,换上丝薄的睡衣,索性就那样躺在大床上倒时差。   大半个月一直住在酒店,总是睡的没那么踏实,这一觉,纪唯宁几乎是睡死过去。一觉醒来,天已大黑。   她抬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只除了江承郗的一个未接电话,没再有谁找过她。心里无端就想起徐暮川来,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从门缝可以看见外面客厅还是一片漆黑,乔洵还没回来,纪唯宁手中握着手机,刚想给她打个电话,外面就传来一道门被撞开的声音。   声音很响亮,几乎吓的纪唯宁当下就从床上跳下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没怎么多想就往门口走去。   锦尚华庭的治安非常好,一般不会出现那些入屋盗窃的事情。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心里第一反应就是乔洵可能应酬喝多了,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回家。   然而,当她开了卧室的灯,打开房门的时候,却是被大门口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吓的懵呆。   客厅没有开灯,那两人兀自沉浸在情*欲中,纪唯宁忽然从房间出来,她房里的光线就那样照了出去,也唤醒了两个沉醉中的人。   彼此对视着,纪唯宁比两个当事人还要尴尬,想躲回房间都来不及。只能跟招财猫一样的摆着手,呵呵笑着:“光线不好,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话完,她重新闪进房间。   客厅的灯随之亮起,纪唯宁躲在自己房间门后,听着乔洵气喘息息的声:“箫晋墨,你个王八蛋……”   “宝贝,先喘喘气再说话哈。”箫晋墨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嗓子,给人的感觉还真真像足了二世祖。   “纪医生也是成年人了,你羞个什么劲,人和徐总说不定比咱俩更激烈。”箫晋墨大咧咧的坐进乔洵客厅的沙发,语出惊人的说着。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阿宁和徐总?”乔洵简直就是惊呼出声,根本就忘了这套房里还有纪唯宁的存在,抓着箫晋墨的衣服跪坐在他面前:“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不好?你看过徐暮川跟哪个女人套过近乎?”箫晋墨啐了声,一脸看白痴的看着乔洵。   “怪不得,我总是觉得他们不正常,死丫的还不承认。”   乔洵说的咬牙切齿,却是忘了她和箫晋墨也曾是纪唯宁调侃过的对象。   纪唯宁在卧室,听着他们这样一来一去的话,几乎想遁走。好好的,扯到她身上这是要干嘛,害她老是挥不走徐暮川在她脑中的影子,以及他们也曾像外面那两个人般,那样激烈拥吻过的画面一直在盘旋。   瞬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纪唯宁只能一直拍着自己绯红的脸颊,用医学的角度分析人类的生理反应,并且不断安慰自己,这种现象是正常的,正常的。   还未等她做好足够的准备去面对门外的那两人,房门就先被乔洵敲响了,连声叫着纪唯宁,让她出来。   “等我换好衣服。”   纪唯宁瞧了瞧自己的一身打扮,刚才情急之下出去也没发觉不妥,现在知道外面有个男人,她自然不能再穿着一身睡衣出去。   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客厅的那两人倒是比她这个局外人还要神色自若。   “亲爱的,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这惊喜也太大了吧。”看见纪唯宁,乔洵喜笑颜开。   纪唯宁却是眼皮一跳,呵呵笑道:“以后我一” 定先说,一定。”似是在保证什么,她特意连声强调。   “说什么,死阿宁。”   被纪唯宁一说,原本在箫晋墨的调笑下已经恢复如常的乔洵,也忍不住耳根泛了红,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就丢了过去。   也幸好两人隔的不远,乔洵丢的那个苹果,被纪唯宁接了个正着。从飞机上下来,直接睡了几个小时,正好是肚子饿的时候,她就着那个苹果‘咔嘣’咬了一口。   而一直未出声的箫晋墨则是靠躺在沙发背上,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的纪唯宁心里发毛。   她忍不住在心底猜测,箫晋墨会不会是在怪她坏了他的好事?可是,她也很无辜的好不好?有谁会愿意看一套真人版的,呃,亲密戏。   乔洵晚上有一个台里的聚会,因为箫晋墨的专访做的很成功,台长很高兴,就想要聚一聚。这一聚自然就不能忘了还逗留在穗城的箫少总本人。   又因为箫晋墨只卖乔洵的面子,所以请他的这活就只能让乔洵出马了,结果人箫晋墨硬是蹭上了乔洵的车,连乔洵要回家换衣服也蹭着上来。   这段时间因为专访的事,两人没少摩擦,擦着擦着火花就出来了,到最后就真的起火了,然后好巧不巧的就给纪唯宁撞上了。   乔洵要带纪唯宁一起去,纪唯宁不太愿意。这一路上,她要是再做两人的电灯泡,箫晋墨不用眼神把她杀死才怪。   可是偏偏,乔洵死都要拉着她过去。说在穗城长居,多认识人没什么不好,而且她同事纪唯宁有些也是认识的。   纪唯宁几乎是被她拖去的,没撤,即使她这个电灯泡再亮,也只得一路照着他们去了江湾大道的唐会宴。   他们的局是一个晚上吃饭唱K直落的,选在江湾大道再合适不过。那里一整条街都是吃喝玩乐的好场地。   然而,纪唯宁万万没想到,在唐会宴门口竟是会看到徐暮川。   当时箫晋墨去停车,乔洵带着她先行进去。看到徐暮川的时候,他是背对着她们,英姿俊挺的站在门口的石柱旁讲着电话,他的臂弯挽着的是一条属于女人的白皙藕臂。   是乔洵先看到的他,心里有些不确定,就拍着她的手问:“你看前边那个是不是徐总?”   纪唯宁听见乔洵的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几乎一下就看到了他。那么帅气潇洒,是个女人也会被吸引过去。   “阿宁,他身边的女人你认识吗?”乔洵有些神经兮兮,许是因为刚从箫晋墨口中知道他或许跟纪唯宁有关系,不免就多问了起来。   当下,纪唯宁也是说不清什么感受,好似喉咙口堵着一堆东西,说不出话来。   正想着,那女人却是忽然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而后回头跟徐暮川说着什么,接着那个已经结束通话的男人就那样转过脸来。   隔着几米对视,他微微拧眸,却是没抽开被女人牵着的臂弯,这一点都不像徐暮川平日里的作风。   “来这里吃饭?”两人走近,站定在纪唯宁和乔洵面前,徐暮川率先问声。   乔洵依旧发挥她花痴的本性,对着徐暮川呵呵笑了两声,嘴里喊着:“徐总。”   而纪唯宁却是眨了眨眸,没说话。   ☆、091 徐暮川这个老谋深算的东西   这个女人纪唯宁自然记得,白天的时候两人还同乘一车,秦述说,她是宁呈森的朋友。可是,宁呈森的朋友,看起来似乎跟他还更熟稔。   乔洵看了眼不作声的好友,只能自己开口回答:“对,跟同事有个聚会。阿宁在家无聊,我拖着她过来的。凳”   纪唯宁刮了眼乔洵,不满她对这个男人解释的那么详细。   徐暮川却是了然的点点头,俊脸始终都是云淡风轻,看向纪唯宁的时候,眸子里泛出浅光:“既然这样,就跟我们一起吧,宁呈森也在。”   纪唯宁再次敛了敛眸,微别开眼:“不用。”   “暮川,不给我们介绍下?”始终挽着他手臂的凌之娅,落落大方的开口。   “不是见过了?”徐暮川微微挑眉,眼神却始终都在纪唯宁身上,看着她那张别别扭扭的鹅蛋脸,心情甚好,连带着嗓音也是微扬:“跟我们一起吧,正好你跟之娅也可以交流一下。”   乔洵也摸不清他们三人在搞什么鬼,但既然都是认识的,那跟着去也无所谓,于是推了推身边的女人:“阿宁,你跟他们一起吧,回头我们再联系哈。”   也不等纪唯宁同意,乔洵话一说完就落了跑。看着面前的两人,纪唯宁再回头看那道已经跑远的背影,深深懂得,专业坑闺蜜的含义!   纪唯宁眉心紧蹙,极度郁闷,郁闷到想掉头就走人。脑子里才升起这个想法,却是被忽然晃过来的身影吓的猛抬头娲。   不知何时,眼前只剩下徐暮川,而那个女人却是不见。纪唯宁狐疑的张望了一圈,这才发现她早已迎向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宁呈森,同样亲密的挽上他的手臂,脸上噙着尤为知性的笑容。   纪唯宁有过瞬间的凌乱,这女人,挽男人的手臂可以这么随心所欲的么?   忽然之间,有些明白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个女人是宁呈森的朋友,而宁呈森跟徐暮川也是很要好的朋友,同为医学界的人,他们彼此就是一个圈也说不定。   可是就算再好的朋友,也不至于如此吧?她跟乔治认识那么多年,彼此信任,却是连握个手都没有过。   感觉到男人幽冷专注的目光,纪唯宁重新调回了头,对上他,然后便看见他黑眸中没有丝毫掩饰的笑意,这让纪唯宁蓦地红了耳根,亮眸躲闪着。   “吃醋了?”似乎是看够了,他终于出声,带着一丝揶揄。   这样直白的话,纪唯宁哪里肯承认,继续闪着眸,干瘪瘪的说着:“没有。”   “没有那你摆着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包子脸做什么?”   徐暮川站的挺直,双手抄在裤袋,自上而下看着她因为眨眸而不停忽闪的两道长翘细密的睫毛,口音含笑。   纪唯宁本就发糗,脸上升起红晕,此刻被他一调笑,更是又羞又恼,语气微冲:“谁包子脸了!”   “她也是剑桥出来的,跟我和宁呈森是同期,很要好的朋友,以前相处因为大多是男生,她性子也直爽,所以没那么多忌讳。”   清幽的嗓音沉沉说着,算是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做了解释,也坐实了纪唯宁后来的猜想,更是让她整个耳根红了个透。   “耳根都红成这样了,还不承认自己在吃醋。”   许是顾虑到现在是在外面的公众场所,又或许是遵守着他们之间的约定,徐暮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只是用言语调侃着,用眼神戏弄着。   “刚才看到我和凌之娅在一起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徐暮川又往前凑近了些,两人相隔只差几寸,双手却依旧是规矩的摆放在裤袋里。   良久没出声的纪唯宁,被他这样忽然的凑近,只能微偏开头,手臂背在身后,纤细的十指相互绞着,有些不知所措。   对他的问话,不作声,像是在默认。   “你现在说说,回国有没有必要告诉我?”清幽的声音倏然变冷,有些颤人:“纪唯宁,你让我感觉我还是你的局外人,我也很不舒服。”   ——————   这边两人还在对峙中,那边凌之娅早就挽着宁呈森重新回到大门口,凌之娅想叫他们一起进去,却是被宁呈森扯了回来。   于是,两人就那样站在相隔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   “啧啧,这还是我认识的暮川吗?”凌之娅连连感叹:“我嫉妒死了嫉妒死了,想当年读书时候,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我追着徐暮川跑了四五年,他愣是不肯给我机会,连幻想都不给我丝毫,我最后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才会选择一毕业就嫁给现在这个老公的!”   “生无可恋?”宁呈森接了句,撇撇嘴:“我看你现在活的比谁都好。事业风光,公婆疼爱,女儿乖巧,动不动搞个离家出走了无音信,让你老公慌了神,跟我们这些人四处打听。”   “老公再好也没有初恋好,哦不,连初恋都不是,因为徐暮川根本就不甩我。”凌之娅难得露出怨念的表情,在宁呈” 森面前寻求安慰。   哪知,他却只是翻了个白眼:“走吧,我们先进去。”   ————   回到另外一边,却是俨然如老板对员工的训斥局面。徐暮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而纪唯宁始终低着头。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跟我进去。”他睨了她一眼,没有去拉她的手,却是丢下一句不可违抗可视乎为命令的话语,转身往着大门入口迈步。   纪唯宁不知道,男人的心眼竟也可以这么小,小到一件她几乎不以为意的事情,他竟是在心底耿耿于怀。   然而,她却不知道,在白天那个三言两语的电话中,徐暮川听到她说回国没有特意告诉他的必要,本就已经心塞。再接着,确定她是跟江承郗一起回来的,更是心塞,   跟着江承郗回来,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可以理解,他亦作罢。可是,前面那个问题,他终究还是要计较的。   他觉得,他对她来说,依然只是一个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一点的平常人,没有任何特殊,所以才会觉得没必要。   凌之娅跟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几乎让圈子里的人见怪不怪了,并不是说她是一个多随便的人,而是大家感情到了那份上,没太去分清男女之间的界限。   唯独他是不习惯她的碰触,许是因为以前读书时候,她对他存过心思。他对她无感,并不代表他不认同这个朋友,只是相对其他人来说,他是刻意跟凌之娅保持着距离。   刚才是因为他在讲电话,才没有当下推开凌之娅攀上来的手,后来是因为看见眼前的小女人正好在后面,他是临时起了意,想看一下她的反应,这才会携着凌之娅站到他们面前。   幸好,试探的结果让他很满意。看着她一副小媳妇的脸色,原本整个塞的心,瞬时通体舒畅。   可是,他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那么好打发,所以一张俊脸依旧绷着。   纪唯宁禁不住他一直绷着的脸。提步紧跟在其后,接着步入厢房区域的走廊,张望了左右看着四处没人,这才追前了两步,伸出细细的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微侧头,脚步停下,看着她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别别扭扭的说着:“以后我注意就是了。”   话完,那张酷酷的俊脸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而后伸出大手,拉着她一起前行,在纪唯宁看不到的地方,好看的唇角绽出一抹轻浅的笑弧。   这个男人此时是真正的通体舒畅了,却换成纪唯宁心塞了起来。   他们明明就还没有确立关系,不知什么时候起,却是暧昧尽显。面对着他对她的指责还有几乎是老板对员工的命令,她就没法再坚定自己的立场。   就好像真真是自己做错了事,无奈被他训斥一般,更糟糕的是她最后真的是自己在主动认错。   徐暮川这个老谋深算的东西,在她身上,分分钟展示了他步步为营的主导地位,就好像她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一般,而她竟然也没有过多反抗。   进包厢之前,徐暮川并没有避讳着松开她的手,两人就那样直晃晃的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刚刚先行进来的两人,今晚本就为凌之娅接风洗尘,自然不会有别的生人在场。   看见他们进来,凌之娅倒是一改和纪唯宁初见时的疏离,主动站起身伸手跟她打招呼,言笑晏晏:“你好,我是凌之娅,跟他们是好朋友。先强调一句,本人已婚。”   纪唯宁本已伸出手,正要回握,却是忽然听到她后面那一句,指尖忍不住微缩,脸上挂不住尴尬。   ☆、092 你不是在南郊买了房子吗,什么时候搬家(二更)   饭间,几人说说笑笑,很是惬意。   一开始,纪唯宁有些担心融不进他们,毕竟这三人都是很多年的旧识。可没想到,凌之娅却是主动跟她聊起叶婧的问题。   一聊上,两人的话就都没完了。凌之娅的很多想法,都让纪唯宁在康复这一块层面上,有了更多新鲜且全面的认知,心里也不得不欣赏起她的博学来。   相较于她们,另外那两个男人倒显得安静很多。   纪唯宁的心思都用在了与凌之娅交谈中,以致她没有去注意身边男人的动作,只看到属于自己的那只碟子有可吃的东西,就顺手夹起送进口中刀。   吃进嘴里,鲜美滑嫩的口感在口腔中尽处散开,这才知道自己吃的原来是虾仁。   来回几次之后,发现她碟子里的虾仁源源不断,恍然觉得奇怪。抬眸一睨,却是发现旁边另一只碟子上盛满的一堆虾壳,还有那男人一向干净此刻却沾满油渍的指尖恍。   纪唯宁几乎是跌破眼镜。徐暮川的洁癖她见识过,他用餐的时候根本不容许自己的双手沾有丝毫的污渍,所以他总是会用湿巾仔细的擦拭,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他向来如此。   可是,这满手的油污,还有残留在她口中,那种属于虾仁鲜美的味道,尤不在提醒她,刚刚她吃的那些,都是他剥好放过来的。   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这桌上的另外两人,但见他们都是一副怪异的表情,纪唯宁尴尬的不知是该继续吃下去,还是放下举在半空中的筷子。   纪唯宁觉得,徐暮川每一次的举动,都在一步步的坐实了他们不寻常的关系,并且还每次都能让她尤其配合。   不由得,便有些怒自己的不争气,在他面前,总是不够机灵。   气氛倏然变得有些暧昧,身边的男人却是从容起身,淡淡开了口:“我去洗个手。”   “宁呈森,你说我要是把刚刚那一幕拍个照片放校友圈上,那些人看了会不会炸锅?!”   徐暮川的身影一离开,一度目瞪口呆的凌之娅,在反应过来之后便因为惊讶而显得有些咋呼。   宁呈森自然不屑于跟女人讨论如此幼稚的问题,故只是傲娇的瞥了两眼,随后看向兀自低头吃东西的纪唯宁:“你什么时候回医院?整个科室现在都快忙疯了。”   穗城省院的神经外科在全国都是知名的,每天远道求医的人群络绎不绝,宁呈森说的一点都不夸张,科室人手本就不足,再少了个纪唯宁,那忙碌度可想而知。   “我也希望可以早点回去。”纪唯宁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口,莞尔笑着。   叶婧的事情已经有了凌之娅,父亲的事情也已妥善解决,她不上班似乎有些太过无聊。   —————   散局的时候,几乎是默契一般,凌之娅挽着宁呈森就走,留下她和徐暮川在后。   好像很理所当然的,纪唯宁跟着他上了他那辆黑色卡宴。知道乔洵吃完饭还要去唱K,便没再联系她。   一路回到锦尚华庭,纪唯宁一直都在欲言又止中。   “说吧,有什么事?”徐暮川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索性解下安全带,做好了一副耐心交谈的准备。   纪唯宁抬头,看着他幽深无波的黑眸,微微抿着唇,似是在思量,却是到底没忍住的开了口:“既然你有朋友是专职做康复的,当初怎么还会答应我给叶婧做康复?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医生,而不是康复师。”   “困扰了你一路,就是这个事?”清幽的嗓音,有些无奈又好笑的语气,稍后,他才解释着:“凌之娅的作风太过凌厉,她善于挖掘患者的潜力,无限激发他们的斗志,但这些并不适合当时叶婧大难过后的心境。”   “你不同,你给的方案每一处细节我都看过,大多是在技巧和细节处出发,偏向柔细,训练强度上比较容易让她接受。”   当时纪唯宁制定那套方案的时候,本就依着尽可能减少叶婧身体上的痛苦以及顾及到她大手术过后的各种状况,而加了很多辅助性的治疗。   因为叶婧本身意志力就不错,她并没有刻意去激发她什么斗志,只想着慢慢加强她的训练度,让她无论从身还是从心,都可以顺其自然的接受这种锻炼强度。   当时她给出去的方案上,也明确列举了各种辅助治疗的作用,她只是没想到,徐暮川竟是看的那样细,竟然可以准确无误的说出她的初衷。   “这么说,你答应我给叶婧做康复,只是因为我的方案适合她,而不是因为我跟江承郗的关系?更不是因为中承和世腾之间的瓜葛?”   江承郗说的话,虽然她没太过在意,但既然提起来了,索性就问个明白,这也没什么不好。   纪唯宁盯着他幽深的瞳眸,却并未在那里发现任何一丝不悦,他戴着腕表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攀在她背后的头靠上,即便两人没有肢体上的相触,她也觉得,自己几乎是整个被他圈围。   然后,她听到他幽深” 的嗓音自喉间发出,他问着:“纪唯宁,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么?”   第一次见面?   纪唯宁觉得他有些答非所问,脑子里却也顺势做着回想,然后喃喃出声:“不就是那次在威斯汀酒店大堂,我拦着你,非要跟你谈话么?”   他没做声,轻轻摇头。   “那就是叶婧被送来的那天,我看见你穿着一身带血的西装,看着叶婧被推进去。”   纪唯宁努力搜刮脑中记忆,实在找不出比叶婧手术那天更早的时间。   然而,他却不疾不徐的道出一句,“纽约肯尼迪机场,心梗病人。”   霎时,像是什么在脑中炸开,纪唯宁惊呼:“那个东方男人就是你?!”   徐暮川微挑着眉,算是默认。   “我不否认,在威斯汀酒店我给你说话的机会,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听秦述说了你和江承郗的关系,但更重要的,还是你本人给我的印象足够深刻。”   他撤回攀在她后面头靠上的长臂,用指尖托起她弧线完美的下颌,轻轻吐字:“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接近你是别有所图。我徐暮川还不屑于利用女人来打击竞争对手,哪怕那个对手再如何难缠。”   心底深处,蓦然就松了口气。即使面对江承郗的话时,她心底更多是倾向于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信任,但怎么都没有比他此时亲口说出来的感觉这么好。   纪唯宁怎么都没想到,他竟是早在比她先两三个月,就已经认识了她,更是不曾想过,那个她没来得及看清容貌的东方男人,竟就是徐暮川。   一切都好像是冥冥中安排好了,那次她没有看清他,然后便又有了之后那么多次的机会,让她和他相识,相熟,而后忍不住互相靠近。   这一刻,纪唯宁的心整个都柔了下来,尤其是被他幽深的黑眸注视着,她的双眼也亦发晶亮。   彼此对视间,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情,两双唇瓣便相互贴上,密实的没有丝毫细缝。   纪唯宁生涩,却在他的撩拨下,不自禁的张嘴迎合,湿润的舌尖随之探索着进来,前前后后,左右游走的搜刮着她的整个口腔,而后缠绕着她小巧的舌,带着她起舞,久久不分。   他每一次动作都极具温柔,给予她的唯有甜蜜和快乐。   车窗没有打开,空气稍显稀薄,纪唯宁被他吻的有些难耐,寻得每一处辗转中的空隙换着呼吸,直至最后一张小巧的鹅蛋脸被憋的爆红,才被放过。   她整个身体被他的双手压进怀中,听着他沉沉有力且节奏微快的心跳,还有他沙哑着声在她头顶深情说着:“纪唯宁,我靠近你从来都是情不自禁。”   她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以及某处叫嚣的欲*望,她不是无知少女,懂得这种年纪的男人有着强烈的生理需求,可是,他却极力控制着,没再继续下去。   那一刻,她在想,就这样溺在他的怀中,即便万劫不复,也会是心甘情愿。   不知在车里呆了多久,她下车,他也跟着下来,拉着她的手,扫向锦尚华庭的公寓楼,忽然就问了一声:“你不是在南郊买了房子吗?什么时候搬家?都是成年人,老住在你朋友这里,总归是不方便。”   纪唯宁瞬间就默了。   ☆、093 送你乔迁之礼   纪唯宁的家几乎是被徐暮川逼着给搬的,在那之后的几天,每次两人有通电话,他必然要问的一句就是,你什么时候搬家?   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按理说,她搬不搬家,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   其实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这几天先把新家该置办的东西都给办齐了,然后再去找院长说一下回去上班的事。如果院方同意她回去上班,那接下来似乎就没什么空余时间再去谈搬家的事情了缤。   乔洵要工作,白天的时候她独自去的家私城。因为比较喜欢那种简洁明亮的家饰风格,所以她选的家具大多是简约风,前后只用了两天整个家就初具皱形。   之后,纪唯宁花了很多心思在布置房子的每一个细节之处,也把厨房里该有的锅碗瓢盆全都置办回来。   看着自己亲力亲为打造出来的家,纪唯宁心里特别满足。唯一感到无力的就是,属于她的房间还是空空的。   可能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每每拖着一具累瘫的躯体回到家,就希望可以美美睡上一觉,所以纪唯宁对床的要求相对要高一些。   可是,选来选去,总也选不到合适的。也许是以前的条件过于优渥,导致她现在随便看上的一张合自己心意的大床便是五位数的价格。   买完房子后,存款还有一些剩余,可总也不能掏空了用,所以纪唯宁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下点狠心把它买回来坼。   这天下午,纪唯宁躺在自己新买回来的沙发上,正在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徐暮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似乎一直都很忙,两人自从那天一起吃饭后,几天都没有再见过,只除了偶尔他打过来的电话,纪唯宁从未主动找过,也是因为忙着新家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听着他那边的动静,好像是刚开完一个会,他是在开完会得了空,给她打的这个电话,依然是问她搬家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徐暮川曾问过她要不要让人过来帮忙,她拒绝了。自己的家,她喜欢从头到尾都由自己操办,那会很有成就感。   所以,就连乔洵后来知道她这几天都在忙活着什么以后,说要过来帮忙,她都没要,而且她也不想占用乔洵太多的工作时间。   那死丫的以为,她是因为那天晚上她跟萧晋墨的事导致她做了快速搬离的决定,搞的萧晋墨无端受了乔洵一通暴脾气。   纪唯宁是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她不否认乔洵和萧晋墨的事对她起了一定的催化作用,但更重要的是徐暮川的催促。   那人放了话,一个星期内不解决,他直接安排人帮她搞定。   于是,搬家这一事,几乎弄的纪唯宁凌乱,只能一边安抚着乔洵,一边应付着徐暮川。   对于徐暮川这种越来越拿定她的事,纪唯宁已经习惯了,懒得去抗议,因为你怎么抗议人家都直接无视。   以前倒是没发觉,他这么清冷的性子竟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   这一次,许是被问的有些烦,纪唯宁脱口就出:“差一张床就可以住人了。”   结果,那端似是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然后问她:“你现在在哪?”   “我在新房里啊。”纪唯宁如实答道。   “好,在那等我,别走。”淡淡的声音交代了句,便挂了电话。   纪唯宁一阵莫名,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他要过来?可是,他过来是要做什么?而且她家的地址他怎么知道?   徐暮川的电话,在半小时之后又飞了进来。看着停在她家小区门口的那辆卡宴,还有车里坐着的那个出色的男人,纪唯宁恍然觉悟,这个男人,早就把他想要了解的事情都掌握于心。   “去哪儿?”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纪唯宁上了车,却不知他是有什么事,于是就那么随口问着。   “送你乔迁之礼。”他扬了扬眉,口气极淡,像是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这家都还没搬呢,礼先送上了?纪唯宁有些咋舌,心说不用,可话还没说上来,他幽冷的眸光就先扫了一眼:“不准拒绝。”   好吧,他要送就送吧,反正是乔迁之礼,很正常的人情交往。一路上,纪唯宁就这样说服着自己,名正言顺的收他的东西。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竟是把她带到了市区的宾宜广场。那是一家很大型的购物中心,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且全是高端品牌,价格自然不是纪唯宁所考虑的范围。   从车上下来,他倒是没牵她没拖她,只是以眼神示意着她进去。纪唯宁一路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然后进了电梯,直接上了广场五层。   五层一整层都是家居产品,纪唯宁一愣一愣的问:“你带我上这里来买什么?”   电梯只有他们,徐暮川本是站在她的前面,一身墨色西装衬的他身形更为俊挺,听见她的话,他索性转过身来,唇边牵起一抹浅笑:“你不是缺床吗?我给你买。”   纪唯宁瞬间” 满脑门黑线,嗫嚅道:“我听过有人送红包,送家电,可没听过送床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送红包,然后给你去买床。”徐暮川双手插着裤袋,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说着。   听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区别。纪唯宁便不再做声,任由他带着她去了专门卖卧室家居的店里。   看着两人的衣着打扮,导购小姐十分热心的为他们推荐着高价位,却是品质上乘的款式。一开始,徐暮川跟她站在一起,为她做着参谋,她觉得很怪异,总是浑身不自在,思路也不能集中,以致总是下不了决定。   后来,他手机响了,他退到一边去接电话,纪唯宁才总算觉得呼吸顺畅了起来。   也不知他是在跟谁通电话,时间还挺长,却是什么声都听不见,他始终都没有开口,只是在那听着。   纪唯宁觉得奇怪,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就那么刚刚好的对上他的目光,幽深沉静,睨着她。   然后,她听他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妈,先这样。”   显然,电话是徐夫人打来的。纪唯宁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结果他却无意跟她说起这个话题,只是问了一声:“选好了吗?”   纪唯宁指了指手边的一套,有些不自在的说着:“这个吧。”   她选的是价位比较适中,而且舒适度还过得去,她比较可以接受的一款。然徐暮川却是拧了拧眉,视线扫向别处。   须臾,他下颌比了比斜前方,看着导购:“要那一套。”   “为什么?”趁着导购去下单的空隙,纪唯宁无比郁闷的问了一声。   她刚刚费了好大劲,左挑右选才选了一套自己喜欢的,结果却被人家一眼否决,心里有些愤懑。   “看起来结实。”他清清淡淡的回着,给她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径自去了收银台刷卡。   店里承诺,一个小时之内就送过去,纪唯宁也便不敢耽搁,出来就直接回了南郊小区,徐暮川自动跟着一起。   纪唯宁简直是无语了,最后只能直言了句:“徐暮川,我们还没有什么关系。”   他的反应倒还好,只是淡定的说着:“我知道。”然后,然后便没了下文。   回到南郊小区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他坐在车上,默了好一阵,表情稍显冷然。搞的纪唯宁想下车,又不敢出声。   然后,他说:“这里有市场吗?我们去买菜吧,今晚这里吃饭,算是提前庆祝你搬家。之后一段时间我会很忙,你暂时可能没多大机会见到我了。”   市场当然有,这里本来就是生活小区,纪唯宁当初在决定买下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对周围的地形做了一番勘察。   只是,他忽然这样的表情出来,让纪唯宁直觉就想起了徐夫人的那个电话,心里不免就有了些戚戚然。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买好就回。”纪唯宁心里似是有些明白,却也没说透,在帝国大厦答应他那个约定之时,便意料到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平。   “一起吧。”他道了一声,率先下了车。   纪唯宁看着他一身矜贵的衣着,直说不用,其实也没多远,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很快便好。   可他却坚持着要一起,握着她的手,很是享受的牵着她往前走着。   ☆、094 我可能会跟叶婧订婚(二更)   在市场这样一个充满普通百姓生活气息的地方,徐暮川的出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他却没有显出丝毫的不自在。   菜场摊主的目光皆往两人身上投过来,纪唯宁微微挣脱着被他握着的手,轻声问着:“你想吃什么?”   “挑你会做的买。”他淡声说着,双手抄进裤袋,一派闲适的看着她。   纪唯宁有些发窘,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厨艺没什么好印象,但说的这么直白,让她有些不知怎么回应。   她对做菜本来就不在行,可是自己新家第一天开伙,她又不想太随便。于是,在市场里兜兜转转,买了一大堆食材,每买一个,就会有一只大手伸过来,从老板手中接过去览。   到最后两人满载而归,东西全都在徐暮川的手上,而她却是两手空空。   纪唯宁看着如此接地气的徐暮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橹。   听到这么一声笑,前面身高腿长的男人倏地停下脚步,幽眸睨着兀自发笑的纪唯宁:“走快点,我饿了。”   “哦。”她低头应声,压制住笑意,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纪唯宁买的房子在E栋502,属于小区的中间部位。两人走回去的时候,家居店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门口了,偌大的床垫以及一会需要组装的大床塞满了整个过道。   她急急上前,掏出钥匙开了门,把他们让进客厅来,正想跟着他们进去卧室,想告诉他们怎样的方位摆放,却是被身后的男人拉住手腕。   “你去做饭,我到里面看着。”他把一堆食材塞进她的手中,踱步去了卧室。   看着他如若主人一般的穿梭在这套房子里,纪唯宁忍不住翻着白眼,最后还是认命的钻进厨房。   锅碗瓢盆都是全新的,而且被她仔细刷洗过,现在用起来倒也方便,只是对着那一大堆的东西,纪唯宁有些无从下手。   把它们一样一样拿出来,搁在琉璃台上,纪唯宁小心翼翼的做着菜色配对。排骨山药汤,油焖大虾,清蒸鲈鱼,青椒炒牛肉,素炒莲藕……   当徐暮川拉开厨房的门,看到的便是她绑着一头马尾,有些笨拙的拿着菜刀切着菜,台面上摆好了各种等会炒菜需要用到的作料,炉灶上的砂锅有这汤水翻滚的声音。   亦如那一次在别院,她捧着一碗面条,披着凌散的头发从厨房间走出来的感觉一般,丝丝暖意透进他心扉。   他就那样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直直的看着她纤瘦的背影,以及项背往上,那截白皙柔腻的鹅颈。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专注,以至一直专心做菜的纪唯宁忍不住转过身来,在发现他就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亮眸微闪:“到客厅去,别站在这里看着。”   纪唯宁厨艺本就不精,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可以手脚自由些,被他这样一直盯着,她就莫名紧张,摸不准味道放佐料。   倚在门框上的男人轻笑了声,直起身子走向里面,转身靠着琉璃台,深眸扫着锅里的菜肴,微点着头:“挺不错。”   纪唯宁抬头,看着他似乎太过清闲,顺手抓了把青菜塞到他手里:“既然你想呆在这,那这个你洗洗。”   他眉心微蹙,修长的手指翻转着那把青菜,语气凉凉的说着:“纪唯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是啊,敢让他动手洗菜,这不是胆大是什么。   纪唯宁没做声,却是暗自好笑。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畏惧越来越少,跟他说话越来越随意,丝毫都不曾担心,他会因此而不高兴。   徐暮川的手法倒是很娴熟,拿起菜心在水龙头下一根一根的冲洗,有条不紊,水池周围更是没有溅的水花四起。   这倒有些出乎纪唯宁的意料,如他这样一个清贵的男子,生来就与厨房这地方拉不上边,而他的动作却让她觉得,他似乎也是一个会做菜的人。   大功告成的时候,纪唯宁很郑重的把饭碗递到他手中,要他好好尝尝她的手艺。就她自己感觉,味道应该过得去,因为菜色什么的,看起来都很好。   她想转变在徐暮川心里对她厨艺否决的认知,于是便有些忐忑的盯着他一口一口细细嚼着。可是他却迟迟不出声,纪唯宁等的焦急,耐不住先问:“味道还好吧?”   “鱼太腥,牛肉太老,莲藕太熟。”他毫不客气的点评,看着她一点一点暗下去的脸色,他放下碗筷,很是正经的说着:“纪唯宁,你要好好练练,我不想以后每天都吃外面的饭菜。”   纪唯宁有些窝火,她辛辛苦苦准备的这么一顿自己认为已经很丰盛的饭菜,结果却被他批的一文不值。可是听到他后面那一句,她却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恼。   最后,她什么话都未说,只低头闷声吃饭。   三扒两口吃完,筷子一摆,愤愤出声:“我做菜,你洗碗。”   “这就生气了?”徐暮川抬眸,淡笑着看她,然后端起旁边的汤碗,喝了一口:“可是我觉得这汤煲的不错,火候” 刚刚好,味道也合适。”   早已放下碗筷的纪唯宁,已没了心思再去尝他口中所谓好喝的汤,直接给他丢了个白眼。   后来,收拾餐桌的事,到底是落到了纪唯宁头上。徐暮川这个人,要他去处理一堆满是油渍的碗筷,比要他去谈个生意还要折磨人。   水池中满是飘着泡沫的水,纪唯宁刷洗着一大堆的碗筷,身后却忽然贴上一道男性刚硬的身体。   纪唯宁猛的一怔,手里的碗差点从掌心溜走,她微斥着:“徐暮川,你放开我。你这样我没法干活。”   “你洗你的碗,我抱我的人,不碍事。”清冽的气息撒在她耳侧,嗓音微沉。   “谁是你的人。”纪唯宁耳根微红,轻柔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娇嗔。   他却不再说话,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大手环抱着她的纤腰,紧紧抠着。抠的纪唯宁浑身忍不住发起僵来,她连精神都无法集中,一双手哪里还想得起来做事。   她的双手还沾着泡沫,而他就那样转过她的身子,大手怀抱住她,隔着薄薄的夏衣抚着她的背脊,还在她愣神之际,他便俯身下去。   亲吻来的如此突然,纪唯宁还未从刚刚的状态中反应过来,沾满泡沫的双手不自禁的攀上他紧实精瘦的腰部,迎接着他的侵袭。   好像怎么吻都不够,怎么用力都解不了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他想把她揉碎,融进自己的骨血。   直到纪唯宁憋的无法换气,嘴里细碎的叫着他的名字,求着他停下。他这才微喘着气,湿润的舌尖从她口中退了出来。   “纪唯宁,总有一天我要给憋死。”他难耐的说着,柔软的身子被他紧紧的压进怀中,平息着由内而外燃烧着的渴求。   “徐暮川……”纪唯宁有些呼吸不透,推着他的身体,想把两具同样火热的身体隔离开,以免真的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纪唯宁无法控制对他的感情,但是最后这一步,是她始终坚守的防线。叶婧的事一天不解决,她就一天不可能真正跟徐暮川走到一起。   跟徐暮川这样的男人,她始终不够自信,她不想到最后,自己输的满身狼狈。   纪唯宁的力道用在他身上,没有丝毫用处,他依旧抱着她,极少见的轻叹着:“我可能会跟叶婧订婚。”   即使纪唯宁的心里一直都有准备,可是听到他这么说,心底还是控制不住的猛颤,揪的有些微疼,尖锐的,痛着。   叶婧是徐暮川的未婚妻,这是内定的,也是上流圈里心照不宣的,但从未有过正式的仪式,宣布过。   徐暮川会这么说,就说明了,徐家要操办一个仪式,徐暮川要给叶婧一个真正的身份。   纪唯宁无言,埋首在他怀中,眼眶发涩。   “你放心,这只是一个仪式,我对你,还有我们之间的约定不会有任何改变。我要摆脱叶婧,首先要让她站起来。纪唯宁,我跟你在一起,要的是光明正大,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的方式来让你难堪,让你受伤害。”   他低低的声音说着,解释着,也同样安抚着她的心。   他的话,纪唯宁能够听的明白。若是有一天,她跟徐暮川走到一起,如果不是叶婧自愿退出,那她终究会受到伤害。   就如那一次在合溪酒楼的洗手间,像李娜所说,她也许会因为叶婧的攻击,身败名裂。   ☆、095 给你一个订婚仪式(一更)   与世腾集团隔着大约两条街,同样的繁华CBD地段,那栋同样具有相当实力的摩天大楼便是中承集团,它的前身是纪氏企业。   三年前集团总裁力挽狂澜,将破败的纪氏企业发展成为如日中天的集团公司,更名为中承。而后,便在那里建下一栋写字大楼。   秘书林琪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随着里面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回应,林琪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踏着干练的步伐走了进去。   办公桌上没有人,林琪张望了左右,才发现大半个身子陷进单人沙发上,面向着落地窗,兀自沉思中的男人。他的手里还夹着带有火星的香烟,青烟袅袅中,依然可以清晰瞧见他紧锁的眉头暇。   最近他的烟抽的越来越凶,林琪劝过好多次,没有丝毫用处。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唯有那个女人的话,他才会乖乖听着。   林琪叹了一声,向前拿掉他手中的香烟,而后灭熄在茶几上那个水晶制成的烟灰缸里,那里烟头成堆,灰烬几乎溢了出来。   而他却没有因为林琪的动作而有丝毫回神。   “江总!”不得已,林琪出声喊着他:“现在公司运营一切都在稳步发展,你有很松容的时间,为什么不去找纪小姐?岛”   仿似是因为她提到了纪唯宁,他终于有了反应,眯着一双桃花眸。   对这个秘书,他向来不隐瞒什么事情,于是,他沉沉出声:“她的性子我知道,现在对我正是最为抵触的时候,我若是隔三差五的找她,只会激起她更强烈的反抗情绪。林琪,我需要等一个契机,让她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林琪的心有些微微发涩。她何其羡慕那个女人,羡慕她一直都可以让江承郗如此花费心思。   即便江承郗这个男人,利益心要重些,可至少他足够专情。社会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男人重利并没有什么不对,在商场中,你若不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那你根本无法在其中立足。   男人的魅力是靠事业支撑起来的,而江承郗,无疑是成功者中的佼佼者。   “若是她身边出现了同样出色的男人呢,你就不怕?”   林琪觉得他太过沉得住气,既然非她不可,哪怕需要用上强硬的手段,也应该是在所不惜的。   何况,他还有纪中棠这个筹码。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重新燃上一根烟,复又出声:“哪怕徐暮川真的对她有情,要跟她走到一起也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我会牢牢盯着。”   “不管如何,我只希望你幸福。”林琪又是轻叹了声,噙着笑脸说着。   稍顿了会,她才说起进来的目的,看着依然坐在沙发上,有些颓然的江承郗,恢复了一个秘书的干练:“江总,河光公司的代表大概会在十五分钟之内到达,合同我已经打印好了,您要不要准备一下?”   谈起工作的事,江承郗才终于起身,随口道着:“我去换洗一下,他们来了,你先接待着。”   “好的,我马上出去。”林琪点头应声,打算转身离去。   “你约一下市里的人,晚上组个局,跟他们打听一下北山脚下的那块地,市里有什么处理意向。”   北山脚下的那块地皮,江承郗一直都很关注,以至林琪也对它有些多少的了解。那里风景秀美,却也是一块散坟地。   二十几年前,中国大陆还流行着土葬,那块地皮零零散散的竖着几个墓地。北山地理环境很好,近几年被各大开发商大肆改造,以至那里成了寸土寸金的商圈。   想当然,阻隔在其中的那块散坟地便成了阻碍商家发展的大石头,市里早想解决掉这个麻烦,几次透露出重新开发的意思,只是到今还没有具体的意向。   林琪虽然不知道江承郗在打着什么计划,但既然他如此吩咐,她便是照着办。   ——   徐家老宅,康复室里的叶婧又是一记重重趴倒在地。   这几天高强度的训练,让几月来从不曾喊苦累的叶婧终于渗出了泪水。她半躺在地板上,微微挪着双脚,几次挣扎都无法起身。   一边始终看着她的刘婶过意不去,想去牵她一把,却是被凌之娅喝断。   刘婶是叶家以前的佣人,几乎是带着叶婧长大,对她的感情就犹如对自己的孩子般,看到自己的孩子遭受如此的罪,哪能不心疼。   偏偏这个凌医师根本就不让她靠叶婧的边,害她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后来,她索性出了康复室。   没想到,刚好在客厅碰到从楼上下来的徐夫人,她犹豫了几会:“夫人,这凌医师的训练强度未免也太过了,婧婧能不能捱得住啊!”   这几天的情况,她又何尝不了解。比起之前的那个纪医生,现在这个凌医师简直就是把叶婧往死里训练着。   要不是暮川特意交代,一切听从凌医师的安排,她早就把她从中‘解救’出来,可后又想想,如果” 这样的训练能让她真正站起来,这不管是对她,对暮川也总归是好的。   所以,她到最后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昨天,她打电话给暮川,转达了老爷子想准备一个订婚宴的意思,他一直没有说话。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儿子对叶婧,并没有什么感情。   可是她如今双腿成了这样,她是哪怕再如何心疼自己的儿子,也不可能弃叶婧不顾,要不然,她如何对得起已故的叶泽添。   刘婶心疼叶婧,她又如何不心疼,婧婧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看了眼刘婶,最后只是温声说着:“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   徐暮川突然回了老宅,这让徐夫人在欣喜之余,又有些措手不及。   看着亦发成熟魅力的儿子,却是终日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似是天底下再大的事都撼动不了他的内心,这让徐夫人心底的愧疚更是日益增加。   看着他把西装外套交给随后跟着的佣人,徐夫人也紧着迎了上去。   “暮川,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现在不过下午时分,按理他还在忙着工作。   自从三年前回国后,他偶尔会回来这里吃饭,但都是晚上,只呆上一两个小时就走,好像回家对他而言,也只是应付。   作为母亲,她是失败的。哪怕每次都想留他在这里过夜,到最后都是没有勇气把话说出口。前段日子还好些,起码他还曾回来,哪怕只是住在别院,但至少每天能看到他的影子。   “嗯,叶婧这几天的训练如何?”他淡声回着,并没有把太多的目光放到何湘云身上。   徐夫人有些惊讶于他问出这样的话,虽然前后两个康复师都是他请回来的,但对于叶婧,他过问的并不太多。   他问出来了,何湘芸便也如实回答:“凌医师的方法好像有点太过激进了,我怕婧婧受不了。”   徐暮川微顿着脚步,幽暗的眸光扫了眼康复室的方向,轻轻扯唇:“我过去看看。”   叶婧已在凌之娅的要求下,重新站了起来,扶着器材平衡着自身的重量,她的方向正对着康复室的门口。   当徐暮川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的时候,叶婧明显激动了起来。   这几天,她可以自己行走几步,不用攀附任何东西。脚下好不容易蓄起的力量,让她急于想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进步。   而后,就那样踏出了脚,在几步稳妥行走后,她正扬着笑脸想看向门口的人。结果,一个失衡,身体便又重重跌下。   她有些狼狈,柔美的脸上泫然欲泣,几乎能让所有男人都产生怜惜。她抬头看着徐暮川,想寻求他的安慰,而他却始终站在门口,冷眉淡目。   就在叶婧失望的重新低头之时,那双修长的大腿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头顶,轻声说着:“叶婧,自己站起来。只要你能重新站起来,我就应了老爷子的安排,一个月后给你一个订婚仪式。”   “暮川!”叶婧有些难以置信,抓着他的裤腿:“你说的是真的吗?!”   “所以,你要赶得上凌医师的强度训练。”   徐暮川并没有正面回答,但他这样的话,已经足于让叶婧清楚的理解,那一刻,她几乎欣喜若狂,语气笃定的承诺:“我一定会站起来的,我要让最美的自己站在你身边。”   ☆、096 诊室撒泼(二更)   那天晚上,纪唯宁收拾好了厨房,两人就那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下无下的换着电视频道。谁也不曾再主动提起什么,一切的话语似是都融在了彼此的眼神交流中。   徐暮川是被她赶着回去的,本来他是想要送她回乔洵那里,但是被她拒绝了。心情无来由的低落,她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会,于是就呆在新家,住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虽然偶尔会跟徐暮川讲电话,但许是因为她实在太闲,脑子里总是在胡思乱想暇。   也不知道真的是江承郗说了什么,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纪唯宁之后接到岑院长亲自打过来的电话,让她回去继续上班。   正如当初承诺般,依然保留了她副主任医生的头衔。就像生活又有了重心,纪唯宁很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回去上班的第一天,科室便安排了她的门诊。   挂专家号的人特别多,神经外科主任级别的医生,今天唯有纪唯宁在坐诊,导致属于她的那间门诊室外的人挤满了整个等候区。   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没有如此麻密的工作安排,又加上这几天心里始终装着事,让纪唯宁不免有些吃不消。   中午一点的时候,号还没有叫完,趁着实习医生叫下一个病患的空隙,纪唯宁起身,打开身后水池边的龙头,用手捧着水洗了把脸岛。   她抽了几张纸巾边擦着,边回头,却不想,竟会看见李娜。   来这里看病的人,纪唯宁向来一视同仁,所以即便李娜在看到她,并没有和善的脸色,她也没去介意。   纪唯宁在桌前坐了下来,依着惯例询问:“姓名?”   李娜着一身枚红色的贴身连衣裙,扭着婀娜多姿的身躯靠在纪唯宁的桌前,撅着红唇说:“我的姓名你还不知道吗?”   她的香水味让纪唯宁微微蹙起眉尖,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缠,她愣是忍住了想打喷嚏的冲动,温声说着:“你可以坐下来,这样我们交谈会比较方便。”   “你这的椅子,是个病患就往上面坐,我可坐不下去。”李娜如只骄傲的孔雀,斜眼睨着整副桌椅。   “那请问,李小姐是有哪里不适?”对待病人的时候,纪唯宁向来耐心。虽然她跟李娜不对盘,但既然她来了这里,她同样会把这份耐心用到她身上。   “头疼。”   “怎么个疼法?持续多长时间了?”纪唯宁继续问。   “头疼就是头疼,我要是能说清什么疼法,还用得找医生吗?”   李娜的态度明显不太配合,交谈几句便让纪唯宁觉得她是故意来找茬,脸色便也不若刚刚那样好看。   只要从外面进来的人都知道,后面还候着一大群人,她在这里若是闹点什么事,难免不会引起轰动。   纪唯宁想迅速解决这个麻烦,又不想惹毛她,所以在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底的情绪之后,扬着一张笑脸回道:“我看李小姐的身体也挺好的,一般的头疼估计是睡眠质量不好,或者是工作压力过大引起的。这些你可以自己调节,不必要看医生。”   “是吗?可是我已经睡不着觉了,还怎么调节?你不仔细给我看看,回头再闹个医疗事故恐怕就不好了。”   其实李娜是真的睡不着觉,才想着来找医生开点安定顺便咨询一下。   在台里,她本来就事事被乔洵压制着,让她心里不痛快,再加上最近她成功跟了萧晋墨的专访,并获得超前的收视率,就更是让她窝了心火。   偏偏她给乔洵使的绊子,处处都被萧晋墨给识破,并且还将她护的跟什么一样,这更是让李娜红了眼。   想当初,她费劲心思追上了个富二代,结果那人却是奔着她和乔洵的同事关系,借她搭板过桥,追在乔洵的屁股后面跑。   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李娜几乎是把乔洵厌到了骨子里,连带着跟乔洵有关的一切,包括她的朋友都能够让她咬牙切齿。   更何况,眼前的纪唯宁还跟她表姐叶婧有着一番并不算好的交集。   刚刚她在挂号的时候,看到纪唯宁的名字着实惊讶了番,不知道她竟然那么快就能重新返回岗位。   脑子里忽然想起她和徐暮川之间的猫腻,心里便更是替表姐不值。她特意挂了她的号,等了一个多小时,进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她闹点事,让她不能愉快。   所以,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被打发。   “既然你无法描述自己的病情,又担心医院不给你好好看,那不如就做个脑部CT吧,所有的结果一目了然。我给你开单子,你去交钱做检查。”   纪唯宁又是深吸了几口气,而后平静说着。   “你坑钱吧?我就一个头疼,你就让我做脑部CT?”李娜似是抓到了机会,故意飚高了音说着。   门外有几个等的心急的病患正透过门缝观察着里面的情况,李娜那么高尖的音,自然就落到了他们耳中。   纪唯宁当然也看见了门缝里” 的那些人,怕造成一些不好的印象,她硬是压着气说着:“你若可以好好配合我,把你的病情描述准确,可以不做CT。”   “呵,一会说做一会说不做,耍我们这些老百姓玩呐?”李娜讥笑了声,而后一把拉开诊室门,朝着外面一声喊。   “大家都听到了吧?医生耍我们玩呢,看我们的钱好赚,动不动就说做检查。被我一呛声,立马就转口说不做。如此出尔反尔,还是副主任医生,能让我们相信嘛!”   李娜扫了眼围圈人群,看到他们在她的煽动下有些开始动摇立场,更是添油加醋的继续说着。   “你们知道吗?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副主任医生,几个月前刚刚给我家亲戚做过一场手术,结果硬是把人家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弄的残了双腿。这样的医生,还敢来这里坐诊,简直就是天理不容!你们说是不是?”   “不会吧,看起来这么文静的医生,竟然如此黑心,诓骗我们做检查?”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呐,当医生的就没有一个好心人。”   “要我说呀,他们是怕负责任,所以把一切诊断都依赖在各种仪器的检查上。真要出了问题,他们也推脱的干净。”   国内的医患关系向来比较紧张,李娜如此这般的故意起哄,顿时掀起了一阵小波动。围着圈的人在议论纷纷,用各种眼色瞧着纪唯宁。   李娜的计划成功,便抱着双臂,背着门外的人,给了纪唯宁一个很嚣张的眼神。   饶是再如何好的脾气,也没办法再忍下去,纪唯宁起身,盯着李娜:“李小姐,在我的诊室撒泼很过瘾是不是?你也是一个有身份并且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相信你自己心底也能很清楚的明白,手术台上,病人的生命就是重中之重,我能把她的性命保全下来,作为家属你应该要感谢我!”   “任何一场手术,哪怕再厉害的医生,都不能给出百分百的把握,何况是她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我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坏心思,都不会去接下那样一个危险四伏的手术。而我若是不接,死的会是患者,我可以不负任何责任,依旧风风光光的当我的副主任医生!”   似是被她一长串的话弄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李娜有片刻的愣神。   再回头瞧着周边人的目光在她们之间徘徊,似是在分辨两人话中的真假,李娜更是起火:“出了医疗事故你还有理了?你能这么快回到工作岗位,还不是因为傍上了有权有势的男人,你在这里瞎得意什么?”   人群中又是嘁的一声,异样眼光悉数倒向被李娜戳着心窝子的纪唯宁。   “你倒是说说,我傍上谁了?让你眼红的来我诊室找茬,没事找事?”   纪唯宁心里的火早已窜起,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不得不耐住性子,冷眼盯着她,以着坚定且平静的声音质问着这个难缠的女人。   心里不是没有慌乱,可她不敢表露出来,她在跟自己打赌,赌这个女人没胆量把徐暮川的名字说出来。   纪唯宁态度强硬,李娜也毫不示弱,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实习医生见状,忙弓着身子偷偷开溜,打算去搬救兵来缓解一下局面。   ☆、097 纪医生很强悍   整个穗城的人,哪怕没有见过徐暮川这个人,也知道这个名字。纪唯宁不知道,她若是真在医院诊室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他的名字,该会造成多恶劣的影响。   所幸,李娜虽然刻薄尖酸,倒也没把脑子全丢掉。徐暮川这个人她得罪不起,因而没顺着纪唯宁的话回答结。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这样善罢甘休,只是稍顿了会,她就重新开口。   “你有什么可让我眼红的?话说到这,我不妨告诉你,这个月底他们就要举行订婚仪式,到时候全国人都知道,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我表姐叶婧。而你,什么都不是!”   李娜伸出一根手指,轻摆着摇了摇,唇角得意的翘着。   周围的人,原本是因着李娜的话在议论谴责着纪唯宁,到后来,也都能看得出两人之间似有恩怨,其中的对错谁也说不好,便都不再出声,却也没有散开,像是把这当做是个热闹一般来围观。   此刻,纪唯宁的心里却是有些感谢徐暮川的。   感谢他提前将他要跟叶婧订婚的事情告诉了她,让她心里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准备。不然,李娜这样的话一出,难保她不会因难过而失控。   因为,哪怕是此刻她知道徐暮川订婚只是他盘算的一个局,可这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她依旧止不住心底的失落。   可她不愿表露出来,尤其是在李娜面前,她更不可能示弱然后让她看了笑话。她上前了几步,把诊室的门关上,将外边那群人都阻隔在外洪。   一间诊室只剩下她们两个,说起话来也不需再做什么顾虑。   纪唯宁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微微笑着:“订婚算什么?等徐暮川娶她的时候,你再来我面前嚣张也不迟。况且,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对象都不会是你,不知你哪来那么厚的脸皮,天天瞎嚷着,耀武扬威!”   “纪唯宁,你要不要脸,当人小*三儿滋味是有多好?”   刺激不到她,李娜便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说话更是口无遮拦,甚至控制不住扬起巴掌:“我今天就替我表姐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要脸的三儿!”   从未碰到过一个女人可以如此不可理喻,若不是她想好好气她一顿饱,让她以后不再那么嚣张,纪唯宁早就离开了这个诊室。   此刻,看着她迎上来的掌风,她速度极快的后腿了一步,闪到了安全范围,不让李娜伤她分毫。   “李小姐,你若再闹下去,我不介意叫保全把你从这间诊室丢出去!”纪唯宁出声警告着,作势就要拿起桌上的电话。   只是,电话才刚被她拿起,便看到了李娜忽然惊慌的神色。   纪唯宁凝眉,按理说哪怕她就这样把电话拨出去,依李娜的性子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她有些奇怪她的反应,顺着她的方向转身,然后,她搁在电话的手瞬间僵住。   从刚刚把门关上那会,她就一直背对着门口,以至她不知何时,诊室的门竟然已被打开,更不知何时,门口竟堵上了两道同样俊挺的身影。   “我看这纪医生也挺强悍的,根本不需要你担心。”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宁呈森,手肘推了推身旁的男人,笑的肆意。   “嗯,我知道。”清淡嗓音,含着骄傲,然后,他缓步走向里面。   纪唯宁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定定的看着进来的男人,还有他那张清俊的面孔,微抿的薄唇,然后看着他站定在她面前。   “你先出去一趟。”他沉沉说着,带着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深幽的瞳眸泛着难得的温柔和深情。   或许是太过震惊他的出现,纪唯宁一直处在怔愣中,听他如此说,她机械的点点头,又机械的将手中的电话听筒搁回到座机上。   直到他再一次的用眼神示意她出去,她才恍悟过来,他是要单独跟李娜谈话。   纪唯宁没兴趣再去看李娜此刻的表情,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几步走出诊室。   门外,只有宁呈森和跟着她的实习医生。刚刚围观的那群人,已被疏散,纪唯宁远远看着,见是岑院长正引着他们到别的诊室。   她狐疑的看着这一切,而后朝着宁呈森看了两眼,出声打了招呼:“宁主任。”   宁呈森似是知道她的疑问,指了指旁边的实习医生,回着:“是她过来找我的。暮川正好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刚好遇上,就一起来了。”   说完,他又抬腕看了看时间,“我一会还有个手术,先走了。你在这里等他?”   纪唯宁当然明白宁呈森指的是谁,回头看了眼紧闭的诊室门,犹豫了会,而后到底是点了点头。   宁呈森没多逗留,等到她回应,他便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徐暮川会跟李娜说什么,站在门外也听不到里面丝毫的动静,索性就坐在了旁边的等候椅上。   忙碌了一上午,纪唯宁已是饥肠辘辘,又加上跟李娜的一番斗气,此刻胃里便有些不自在的翻滚着,并且发出咕咕叫声。   视线内,忽然出现了一块简易包装的三明治。纪唯宁抬头,见是实习医生小米站在她面前,伸手给她递着,满是朝气的脸上是一抹安慰的笑容。   “谢谢。”纪唯宁伸手接过,为她的三明治,也为她刚刚去帮她叫人。   小米是个很率性的年轻女孩,看着纪唯宁接过她买来的三明治,便也顺势坐到她旁边:“纪医生,我们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小米是重点大学医学临床专业的本硕连读生,差一年就毕业,家里找人把她送进穗城省院当实习医生,因为是跟纪唯宁差不多时间进的这家医院,所以一直跟在纪唯宁的手下学习。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和配合,让她对年纪轻轻就拥有如此专业水平的纪唯宁很为敬佩。那台事故手术之后,同期进来的一堆实习医生里面,对院方让纪唯宁停职一事,最为愤愤不平的就是她。   可是,实习医生在这个省级大医院里,是个比小虾米还要微小的存在,即使她有心为她出头,也没有任何用处。   刚刚看着她和那个无理取闹的女人针锋相对,她怕极了那个女人再惹出什么事,给纪唯宁带来麻烦,她唯有出去找一个能震得住场面的人过来。   一开始,她本是想去院长办公室,可后来一想,院长那个人,肯定不会去得罪病人,说不好到时又要让纪医生吃哑巴亏,或者安上什么不好的罪名。所以,没几会,就被她否决。   思来想去,便想起那个向来以严厉和臭脾气出名的科室主任宁呈森,这也是她比较熟的一个人。   纪医生停职的那两个月时间,她就是跟在宁呈森手下,终日被他骂的灰头土脸,以至每次见他,都让她汗毛颤上几回。   这样的人,对付一个撒泼的女人,绰绰有余。   所幸,宁呈森听到她的话,一刻都没耽搁就从办公室来到门诊大楼。只是,没想到,竟会遇上刚刚从电梯出来的岑院长还有他身边清冷优雅的男子。   她本来是不想让岑院长知道这回事,可宁呈森的匆匆步履却让院长把他叫停了下来。然后她听着他们对话,然后便知道了那个优雅的男子跟宁呈森似乎是相熟。   当听到纪医生在诊室被人为难时,那个男子脸色倏然变得很难看,一个字也不说,就朝着诊室方向大步走去。   三个男人的步伐很大,她只能小跑着跟上他们。   待走到纪医生的诊室门口,看见那群围观的人依旧在那议论纷纷,那个男子甩了个眼神给院长,而后便见院长亲自去做着人群疏通。   她还没见过,只消一个眼神便可吩咐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院长大人做事的人,这个男子气场足够大,有些还不愿离去的围观者被他一个冷漠的眼神扫过去,就都径自转身离去。   直到人群尽散,她看着他推开诊室的门,又看着宁呈森也跟着上去,两人一起站在门口,几乎堵住她的所有视线。   但她还是听到了纪医生的声音,在里面说着,叫保全把那个女人丢出去。她觉得纪医生真的好有气魄,轻柔的嗓音,愣是被她说的铿锵有力。   然后她就听到一直没出声的宁呈森,开口调侃着旁边的男子。   ☆、098 她让他欣赏,也让他心疼 (补8月9日二更)   小米的话多多少少安抚了纪唯宁的心,她伸手拍了拍她,微笑着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吃饭吧,已经不早了。”   对于小米来说,纪唯宁几乎可以算是她的偶像,她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奋斗目标,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跟她好好坐着聊,她当然不想轻易离去。   可是,她也知道,纪医生要等里面那个男子,便也不敢多留。唯有点头,用她们年轻女孩的方式,竖起拳头,响亮出声:“纪医生,我撑你!襞”   搞怪的模样让纪唯宁忍不住发笑,心底的阴霾也似是随之消散了些。   徐暮川在诊室并没有呆多久,约莫五六分钟的时间,颀长的墨色身影便从里面出来,然后直接走到纪唯宁面前,二话不说便抓起她的手,将她从等候椅上拉起身,在李娜的眼皮底下,牵着她一路走向电梯。   她不知道徐暮川到底跟李娜说了什么,以至后来的她整个焉了下来,再没有之前对着她时的嚣张气势。   中午的医院走廊很安静,出了门诊区,几乎就见不到走动的人影,纪唯宁索性就那样让他牵着。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将她的纤手握成拳,整个包裹着。   直到两人踏入电梯,她这才抬起头,对上他那双黝黑的深眸。   “你就这样把我带走,不怕她告诉叶婧吗?”纪唯宁轻声问着,晶亮的水眸中有些忐忑竭。   徐暮川听罢,只是微微扬眉:“堵住她的嘴是件很容易的事。更何况,她就是告诉了,又何妨?”   纪唯宁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淡定。没有一个女人在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喜欢上别人之后会无动于衷,除非那个女人根本不爱。   可是,叶婧对徐暮川的感情,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   有时候,纪唯宁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极其自私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爱情,她不顾叶婧的感受,纵容着徐暮川想方设法的摆脱叶婧。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又忍不住靠近着徐暮川。   这个男人,让她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那个原则性很强的纪唯宁,所以,她被李娜说成是不要脸的三儿,也算是她自己作的。她不作声息的叹了口气,烦恼至极。   “纪唯宁。”清润的嗓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响起,荡起一阵轻渺的回音,久久不散:“你不用自责。这一整个过程,都是我在逼你,逼你回应我的感情。所以,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而你,只是被我强硬拉下来的。更何况,叶婧这个人,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多了。也许过段时间,你会丝毫都不觉得对她亏欠。”   一个人精分过了头,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会去了解叶婧,是在帝国大厦的那个约定之后。   当年回国之初,在老爷子和母亲的一起安排下,叶婧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未婚妻,他表态过,他对叶婧无感,结果他们还是执意如此。   遇到纪唯宁之前,他原本的计划真就打算跟叶婧这样过下去,迟些选个合适的时间结婚。没去想过跟她之间会有订婚宴,更没去想过关乎婚礼的任何。   如果他的妥协可以让母亲安心的话,那他愿意将就,哪怕就当做是回报她的生养之恩。   可是,偏偏让她遇见了纪唯宁。   她让他欣赏,也让他心疼,她填补他心中太多年的空缺,他忍不住心动,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纵使他知道,叶婧的存在对世腾集团有多重要,可是因为有了纪唯宁,他开始变的不甘心。   不甘心为了所谓的名利恩情,而让自己一辈子都背负着一段沉重的婚姻过日子。他进退不得,唯有逼着她回应自己的感情,哪怕他心里很清楚她的排斥纠结,他亦不肯放过。   他需要她给予勇气,让他去劈荆斩刺。   哪怕有着徐暮川的安慰,纪唯宁还是叹气。有时候,她真的希望叶婧可以对她做点什么,这样她心里的愧疚才不至于如此深。   徐暮川拉着她直奔停车场,走到熟悉的卡宴面前,她才把思绪从刚刚的事中抽离开来,扯了扯他的手:“我下午还要坐诊,不能离开医院。”   而他却仿似是没听到她的话,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有些强硬的把她塞进车里,接着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纪唯宁一阵无语,这才刚重返岗位呢,就这样撂摊子走人,感觉很不好。   待车子启动,他才微侧着头回道:“一个小时后我会送你回来,反正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   他这么说,她也便不再抗拒。   车子驶离医院的时候,纪唯宁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而后视线就朝着身边的男人投过去。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胶粘,让一直专心开车的男人不由的发出浅笑:“怎么一直盯着我瞧?”   “徐暮川,你怎么会在医院?”她扬着声,疑惑问着。   “如果我说我本来是要找你吃中午饭,结果在医院门口碰到你们院长,这才顺道去了他的办公室聊了会,你会不会觉得开心?”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了医院” ?是你让院长叫我回来的吗?”纪唯宁有些不确定的问着。   修长的大手微微转动着方向盘,而后拐进另一条街道,徐暮川的视线始终在前方的路况上。听着纪唯宁的话,他这才侧过头来,挑了挑眉:“确切的说,是江承郗让岑霖把你叫回去上班,岑霖怕我有什么想法,就问了我的意见。”   “原本我是想让你再休息一阵的,毕竟医院的工作太累人。后来又怕你太空闲,在叶婧的事上难免太过胡思乱想,索性就让你回去上班了。”   在纪唯宁眼里,徐暮川本是个寡言冷峻的男人,甚少会一口气讲那么长的话。可是现在,他却那么耐心的解释着她随口问出来的问题。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心思细腻。可是,却没想过在他自己本身那么忙碌的空余,还能顾虑到她的感受,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满足。   他的体贴,几乎让她连着几日来的压抑情绪悉数扫空。   “纪唯宁,不管外人如何,你一定要坚定自己的立场,知道吗?”他拉过她的手,柔声说着。   在这之前,他曾经也说过一次,要她坚定自己的立场。只不过那时候,他是问她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她回答着说自己爱的人始终是江承郗。   她还很清楚的记得,他说如果她动摇了,他定会把她拉进深渊。而今,他再次强调,她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却是怕她因为外人的闹腾而产生退缩心理。   从始至终,他没有丝毫掩饰,他对她的在乎。   她回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轻笑着:“已经走在深渊边缘了,想回头也怕不可能。”   这几乎是她第一次主动且正面的回应着他,她能看见,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眼底眸光的喜悦。   徐暮川带她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颇具古香的茶馆,里面没有传统的饭菜,却有着各式各样几乎让她垂涎的点心,如同合溪酒楼那般的精致,甚至有过之。   点心很美味,也因为太饿,纪唯宁吃的很满足。   小米给的三明治,刚刚她还没来得及吃,徐暮川就出来了。后来被他一路拉上了车,她顺势把那三明治搁在车上,结果两人一说话,她愣是忘了那东西的存在。   反观对面那个男人,握在他手里的始终都只有茶杯,桌面上的点心,他吃的很少。   “不喜欢吗?”当纪唯宁解决了一碟蒸凤爪之后,不由得出声问着。   “嗯,有点甜。”他抿了口茶,淡淡说着。   点心这类东西,不管是荤是素,普遍都是偏甜。可是他明明吃不惯,为什么还要带她来这里。   纪唯宁的视线来回扫着桌面,而后夹起一个虾饺,放到他碗中:“这个不会太甜,你尝尝。”   像是很自然的动作,她夹的时候没觉得丝毫不妥,夹完她就兀自低头又吃自己的东西。可是,头顶上方,似是他在盯着她。   纪唯宁狐疑着,抬头便看到他太深的目光。忽然想起这个人的洁癖症,以为他是不喜欢她给他夹东西吃,于是便有些悻悻的重新举筷,想把他碗中的那只虾饺夹回到自己这里。   只是,她筷子才伸过去,他碗中的那只虾饺刚好被他夹起,而后看他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099 茶馆偶遇,狭路相逢   “我用过的筷子,你……不介意?”看着他吃的很愉快,纪唯宁问的有些纠结。   他抬头,睨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说着:“你的口水我吃的还少吗?”   一句话,便让纪唯宁默了声,她挠了挠微微有些泛红的耳根,水眸四处扫着,而后将桌上的其中一个碟子端到自己面前:“这个粿条看起来不错。”   她很明显的在转移话题,徐暮川也顺势着没再出声调侃。   两人从茶馆二楼的隔间雅座下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从下面上来的江承郗,他的身边跟着常年不离身的秘书林琪襞。   原本还算宽的木质楼梯,瞬时被四人占满,颇有些狭路相逢的感觉。   茶馆本就安静,四人又皆是静默,气氛便显得有些诡异。纪唯宁站在徐暮川身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见江承郗的视线,专注的落在他的身上,神色微冷竭。   然后,便见他转身,清越的嗓音打破这番诡异沉闷的局面:“你跟他聊,我在车上等你。”   徐暮川的寥寥一句,却是道出了他和纪唯宁两人之间的熟稔,还有其中的默契。   偏偏,纪唯宁还很配合的回了一句:“嗯,我很快就出来。”   这让江承郗眼中的冷意更深,而徐暮川却是心情甚好的朝他微颔首:“江总,聊的愉快。”   “徐总,请。”   江承郗微侧开身子,给徐暮川空出楼道中间的位置,语调还算平稳,只是一张脸沉冷的厉害。   徐暮川走后,一直站在江承郗身边的林琪,抬头看了眼纪唯宁,似是有些话想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点了个头,而后转身离开。   独剩下他们,不上不下的站在楼梯中,纪唯宁站的高,而江承郗比她低了两个阶梯,很难得的,她可以平视他的双眸。   一直都知道,江承郗的眼睛生的特别好看,狭长勾人的桃花眸,总是闪烁着细碎的迷离,特别是他抽烟的时候,烟雾缭绕间,亦发魅惑。   可是,她现在看着这样一双漂亮的眼,心底却是没有太多波澜。   纪唯宁终于承认,自己也是善变的,十几年的相处,原来真的可以说放下,就能放的如此彻底。   “江承郗。”见他一直不说话,她便先开了口,带着些许感概的口气:“你有什么事想说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走了,一会还要上班。”   他久久未语,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后来,她想绕过他身旁,下楼。心里想着,既然无话,就没必要老这么僵持着。   而他,却是倏地握住她的手臂,力道大的几乎让她惊呼出声,纪唯宁蹙眉微斥:“你干什么,弄痛我了。”   “阿宁,你真的变心了吗?”许是顾及着这个场合,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生硬冰冷。   他的话,让纪唯宁莫名难受。这个陪她走过太多岁月,在她生命中留下过那么多痕迹的男人,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现在就已经是夫妻的关系。   就如她跟乔洵所说,严格说起来,江承郗并没有什么错,他只是在矛盾冲突之时,选择了生养他的母亲,还有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而已。   他没有背叛她,可事实上,她和他却是再也走不回去。既然如此,那索性说明白点,这样对彼此之间都更好。   于是,她再度叹了口气,轻声回着:“江承郗,之前的事我不会再怪你,但是我们之间也就这样了。你说的没错,我是变心了,而且我对他,怕是无法自拔。”   她的嗓音轻柔,说出的话却是如一把最利的匕首绞着他的心脏,江承郗始终看着她那清丽无暇的五官,每一处都如记忆中的熟悉,只是,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因他扬起的璀璨笑容。   这几个月来,他看着她对着他的时候,脸上由悲痛,失望,厌烦,直到现在的平静,平静到就如同他和她之间,从不曾有过什么。   他的眸色暗沉,对着纪唯宁,阴冷出声:“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事在人为。”   她抬头,紧接着他的话说了句。没有用长篇大论的语言去反驳他,只是那么轻轻浅浅的说着。   一个人如果有心想做成某件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那些可以称之为理由的东西,全都是规避困难的借口。   而她,信任徐暮川,比之前相信江承郗还要多的信任。她相信,只要她携手与徐暮川同进退,他们始终会迎来幸福的一天。   “我先走了,谢谢你替我在岑院长面前打了招呼,让我可以回去工作。”   这里的场合,不便谈论太过私人的话题,而纪唯宁,也再没有什么好说的,想起还在外面的徐暮川,怕他等的太久,她只好开口告别。   江承郗这会倒是没有阻拦,只是在她踏步之时,又开口说了一句:“你搬房子了?你的行李还在我那,改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纪唯宁顿了顿,背对着他:“好,谢谢。如果到时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自己去取,你告诉我地址就行。”   静默了会,没听到他回应,纪唯宁便径自下了楼。   两个人彼此背对着,直至纪唯宁越走越远,他才转过了身,目光深远的看着那道高挑纤瘦的背影,心底自语:“阿宁,你终究,只会是也只可能是我的。”   纪唯宁走后,退到楼下的林琪就跟着上了来,看着江承郗,有些着急:“江总,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没必要硬碰硬,让她去撞撞头,也没什么不好。”江承郗侧头,回着林琪,而后踏步走向二楼,又说了一句:“不用心急,我自有主张。”   她的心已从他身上转移,他强逼着她做什么,只会让彼此走到更僵的地步。他在盘算着,并且已经有了很好的机会,能让她心甘情愿主动找上他。   ————   黑色卡宴正好停在茶馆正门口的方向,纪唯宁一出来,就已轻易寻到。车窗门半开着,她能看见车里面那个男人直挺的鼻梁,以及他举着手机微微弯曲着的修长五指。   手机挡着他部分的侧脸,纪唯宁看不见他的薄唇,有没有开口说着话,但她可以很确定,他的这通电话,定是关于工作的。   细细回想,似乎甚少听到他跟徐家的人通电话,更是没听到过他有其他别的私人电话。   他的这通电话讲的很专注,直到纪唯宁坐到车子面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他才收了线,幽深的眸光向着她,淡问:“怎么要这么久?”   “还好吧,也没有很久。”纪唯宁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轻声应着。   “我出来到现在,已经讲两个电话,足有十分钟。这是没有多久?”他语气微凉,有着不满。   纪唯宁抬头,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上班,怎么跟他聊就有时间了?”徐暮川又是凉凉出声,车子随后驶向路面。   这男人,是在说她陪他出来吃饭就没时间,陪江承郗聊天就有时间吗?如果纪唯宁这还听不懂他什么意思,那就稀奇了。   从未想过徐暮川这样的男人也会有吃醋的时候。纪唯宁看着他微崩着的俊脸,紧抿着的薄唇,心里暗自好笑着。   车厢一阵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纪唯宁的手机正好在包包里响了起来,她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掏出手机接下电话。   “纪医生,我是小米。你下午还去不去门诊的?”电话一接通,小米就在那一口气说着话。   “去的,我等会就到,你在诊室等我。”小米的爽朗很容易感染到人,纪唯宁被她这样带动着,说话也不禁轻快了起来。   然后,小米又在那边问了什么,纪唯宁握着手机,瞅了眼身边的人,伸出小巧的指尖戳了戳他的小臂,小声问着:“还要多久能到?”   纪唯宁对他走的路线不太熟,刚刚来的时候,又没太过注意,只知道吃饭的地方在医院附近。小米在那边问着还要多久,她便只好跟徐暮川确定一下时间。   哪知,他似是没听到,并不作答。   不得已,纪唯宁只能接着戳了两下,微微提高音:“徐暮川,还要多久才到医院?”   而后,看着他掀了掀唇,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五分钟。”   ☆、100 我的生命里,你才是最深刻的存在(8月10日二更)   徐暮川的时间掐的很准,包括路上红绿灯的时间,刚好是五分钟左右到的医院门口。   他的脸色始终冷淡,也似没有什么话可说。看着这样的男人,纪唯宁忍不住蹙起眉尖。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原来男人吃起醋来,竟也可以如此莫名其妙。   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有着丝丝甜蜜的。   她和江承郗,其实也没有多说什么。若不是江承郗迟迟不说话,他们之间的三言两句,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她解下安全带,扑闪着水眸说道:“江承郗问我,是不是变心了。沿”   这样的一句话,成功的引来他的注视,他盯着她,却依旧未开口,似是等着她的下文   她扑闪着水眸,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半个身子朝着他凑过去,贴着他的耳畔,细声吐气:“我回答,是。纺”   因为在笑,她的水眸更显得晶亮,又闪着因为恶作剧而染上的促狭,更是亮的犹如夜空中的星星,直直打进徐暮川的心底。   倏然,他的大手扳住她的后颈,将她固定在自己的眸光下,良久,才扯唇斥了句:“调皮。”   “谁让你一路板着脸。”纪唯宁轻轻呢喃,伸手拍着他搁在她脖颈上的大手,示意他放下来。   徐暮川很为配合的收回自己的手,然后顺着她的光洁饱满的额头,将她散落下来的几条发丝牵回到原处。   “我没有板着脸,只是在想,如果认识你那么多年的那个人是我,那该有多好。对江承郗,我承认,确实嫉妒他曾经那么深刻的存在在你的生命里。”   清越的嗓音有些微沉,低低的说着他心里的感受,眸色更是深幽无边,注视着纪唯宁,似要把她整个都圈进去。   纪唯宁敛了敛眸,有些承受不住他如此的深情,最后,她只是细声说了句:“以后,我的生命里,你才是最深刻的存在。”   这样的话,本来不是纪唯宁这种性子的人会说出来的,只是刚刚,车厢内的氛围被他渲染的有些暧昧,以至她一时情动,便有些不过大脑的说了出来。   话一说完,她几乎羞臊的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急急推开车门便走了下去,甚至连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一路小跑着进了医院。   黑色卡宴停在医院门口,久久未开,而车里的男人,笑容亦是久久不散。   ————————   徐暮川牵着纪唯宁离开之后,李娜一个人站在诊室门外,怔了良久。   刚刚在里面,徐暮川其实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那么看着李娜,她便瞬时畏畏缩缩的垂下了头。   他的眼色也并不迫人,幽沉的一派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也正是这样的目光,才是最让李娜发惧的。因为,她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样的人,到底是有着怎样的内心。   之后,他面无表情的一句话,几乎是让她顷刻慌了神。   他说:“叶婧这次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叶夫人却迟迟没有从国外回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就出了门,根本不屑再给她一个眼神。   或许是他的话让李娜觉得太过惊悚,以至她在他们离开之后的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当她恍悟过来的时候,面前早已没了那两人的身影。   她三步并作两的出了医院大门,掏出手机,立刻就给叶婧拨了个电话。   她知道白天的时候,叶婧大多会是在康复室,接电话并不太方便,可是她等不及。她觉得这样的情况,必须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电话如她所料,响了很久都没有接起,她没接,她就一直打,等她回到自己车里的时候,叶婧的电话终于被接起。   “什么事情那么急,让你一直往我手机打电话?”   高难度的训练消耗了叶婧的耐心,她出口的声音有些不悦。   从刚刚她的手机就一直在响,她本想让刘婶帮她拿过来,可是凌之娅却不让她停下来。凌之娅这个人太过强势,总是对着她吆三喝四,让她围着她的命令团团转。   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叶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若不是看在她的训练确实有明显的见效,加上徐暮川的特意交代,她早就开声呛她了。   而且,她还需要借助凌之娅,让自己重新站到徐暮川的身边,迎接那个她向往已久的订婚礼。   “姐,你现在说话方便么?”   李娜的声音有些谨慎,看得出来要说的事情不简单。叶婧扫了眼康复室,看着刚刚走出去的凌之娅,她朝着电话吩咐了声:“你晚上的时候再打过来。”   “其实电话上一言半语根本说不清楚,你下午能出来吗?我想当面跟你说。要不我过去接你,徐总会不会在那儿?”   这边厢的李娜,思索了一番,还是觉得当面说话比较妥当一些,但考虑到叶婧现在住在徐家,她又怕徐暮川也会在那儿,一时便有些不知怎么办。   “到底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被李娜这么神经兮兮的话语,惹的叶婧也谨慎了起来,她想了会,压着声音回了句:“你晚上过来徐家老宅,他不在这里住,晚上人少,说话也方便。”   叶婧和李娜这一对表姐妹,来往一向密切,徐夫人也同样认识李娜,她要来徐家看自己的表姐,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更何况,叶婧住院那会儿,李娜没少往她的病房跑,几乎是与徐夫人轮流着过来看顾叶婧,相互间也会有些话搭上几句。   徐家主屋的一楼,只有叶婧在住。徐夫人在楼上,吃过饭后就甚少下来,佣人那些全都住在别处,要说些什么话自然也就方便许多。   刚交代完李娜,徐夫人便端着汤盅走了进来,叶婧匆匆挂了电话,扬着笑脸:“伯母。”   “累坏了吧,来,把这个参茶喝了。”徐夫人笑意盈盈,温声说着。   自从叶婧的身子恢复过来之后,徐夫人便天天变着法的给她炖各式的补品,想让她的身子尽快恢复元气。   她对待叶婧,似是对待女儿,视如己出。每天的补品,都是她亲自下厨做好,并且送到她的面前。   “谢谢伯母,又让你辛苦了。”   刚完成一个阶段的训练,叶婧坐在轮椅上,香汗淋漓。看着徐夫人递过来的参茶,她忙放下手里的手机,双手接过,嘴上亦甜甜说着一些体己的话。   “瞧你说的,你是我未来的儿媳,更是我从小看着大的女儿,只要你身子能快点好,伯母愿意做这些,一点也不辛苦。”   徐夫人又拍了拍她的肩,叮嘱着:“快点喝,凉了就没那么好的效果了。”   “伯母,晚上我表妹想要过来看我,方便么?”   叶婧很懂分寸的先问了徐夫人,哪怕她知道,就算她擅自让李娜过来,徐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毕竟现在她还不是徐家正式的成员,先跟她说一声,显得她识趣,也尊重了这家的主人。   在徐家人面前,叶婧向来是懂进退的,她不会恃宠而骄,这也算的她的聪明之处。   徐夫人听罢,笑斥了声:“瞧你说的,怎么可能不方便。是今晚过来?那我让厨房多准备些饭菜。”   “不用那么麻烦,我让她吃了饭再过来。”叶婧摆摆手,深怕麻烦了人。   “怎么可以这么不懂规矩,你表妹也是我们徐家的亲戚,哪有亲戚上门还不给饭吃的?”徐夫人蹭了蹭她的头,训着。   叶婧调皮的吐了吐舌,而后笑道:“那我让她早点过来。”   “对,让她早点过来。顺便也让她给你参谋一下,看订婚礼的时候,选些什么样的礼服。依暮川那性子,也恐怕是腾不出空来陪你挑这些东西。”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给你联系了好几家服装店,她们都有送一些样品过来。晚上我拿给你试试,看喜欢哪个,我尽快安排一下。酒店的话,就定在威斯汀可以,那里足够宽敞,档次也够。你就安心在这训练,到时能站起来走到暮川身边,伯母就无憾了,也总算对得起你父亲的托付。”   徐夫人牵着她的手,细说着关于订婚的事情,谈到叶泽添的时候,一向温雅的脸上,露出一丝伤感。   对于这样的徐夫人,叶婧扬眉笑笑,牵了牵她的手:“伯母,不管以前如何,都已经过去了。我相信,爸爸在泉下有知,也会替我开心的。”   ☆、101 就算用尽全力,也会让你如愿(一更)   晚上,李娜如约而至,还没忘给徐夫人带了一堆礼品。   徐夫人自然是热情招待,只是心底压着事情的李娜,连在饭桌上也显得心不在焉。叶婧怒其不争,趁着徐夫人不注意,狠狠的瞪了自家表妹一眼。   “一会吃过饭,我就上去把礼服样品拿下来,你们姐妹俩回房间挑选一下,也顺便可以说说体己话。”   徐夫人也是看出了李娜的异样,但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碰到什么麻烦想找叶婧解决。于是,饭后拿了礼服样品就催着她们回房去,更也催促着佣人早点收拾好早点回屋,给她们姐妹一个清静的空间。   有徐夫人这般的疼爱,叶婧也是享受的,从她手里接过那些款式新颖的礼服,叶婧很是欣喜:“谢谢伯母。沿”   “谢什么。快去吧,我看你妹妹情绪不是很好,如果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话,你尽管说,知道吗?”   徐夫人交代了声,便转身上了二楼纺。   客厅间,一下只剩她们姐妹两个,还有几个在忙碌着的佣人。   叶婧又是瞪了一眼,看着李娜,语气并不算好:“跟我进来。”   在电话上,她就知道李娜显得慌张,可没想到她竟是慌乱的六神无主。若不是现在徐家的人不放心她单独出去,她也不必让李娜亲自上门来。   也是幸好,徐家的人都信任她,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徐家给叶婧准备的房间很宽敞,除了里面的卧室之外,还外带着起居室,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小套间。   李娜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叶婧,进了里面的卧室间,并且把房门上了锁。   “说吧,到底什么事?”叶婧将徐夫人搁在自己腿上的那些礼服挪到身旁的大床上,转眼看着自家表妹,出声问道。   李娜这个人什么样,做了二十几年姐妹的叶婧最是清楚不过。智商略余,情商堪忧,心里更是藏不住事。电视台的那份工作,若不是这两年来她一直在帮她对付着,恐怕早就让人挤出去了。   “姐……对不起。”李娜微垂着头,吞吞吐吐的说着,而后便把今天在医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姐,你说徐总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话完,看着叶婧渐渐沉下去的脸,李娜更是不安。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一向镇定的叶婧听完了她的这些话,不由地脱口狠斥,但只须臾,她又是慢慢冷静下来,双手攀在轮椅扶手上,问着李娜:“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李娜猛摇头:“他从始至终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拉着纪唯宁走了。”   纪唯宁,又是纪唯宁。看来她之前还真的低估了这个女人对徐暮川的重要性。   如果他真的是喜欢这个女人,而母亲那边的事又让他知道了的话,那她叶婧还有什么机会得到他的感情?她这么几年的努力,不都白白费劲了?   想到这里,叶婧对李娜就更为气愤。早在之前,她就警告过李娜,在还没确定徐暮川对纪唯宁是否真心之前,不许轻易去招惹她。   如果徐暮川对她只是玩玩,那她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男人玩女人,很正常。只要婚后,他能忠诚婚姻,她不介意他婚前怎么玩。   她曾经很自信,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她成为徐家长孙媳的身份,但前提是在母亲那边的事情没有曝露的情况下。而且她知道这个男人性情冷,不会轻易动心思,这几年来他也一直没有过分排斥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若是他真的对纪唯宁动了心,那她们去招惹她,就等于招惹了徐暮川本人。   叶婧跟着他共事几年,深知这个男人的手段,她怕到头来激起他强烈的反抗情绪,她连一个只覆有驱壳的婚姻都得不到。   可是李娜这个笨蛋,偏偏就要去招惹纪唯宁那个女人。   朝夕相处这么久,叶婧对纪唯宁也是有些了解,她习惯将她的聪慧隐在好脾气之下,让人觉得她很无害。可真要对付起来,李娜这样的脑瓜子,根本不够跟纪唯宁拼。   看着叶婧始终不说话,李娜的心里也很是懊悔:“姐,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早就警告过你,你为什么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哪怕如此斥着李娜,也丝毫解不了她心中的火气。   叶婧不知道徐暮川到底了解到多少。事到如今,她也不指望能够慢慢获得徐暮川的心了,只要能保证订婚礼顺利完成,让全国人都知道她叶婧是徐暮川的未婚妻,到时她就有更好的资本去对付纪唯宁。   “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被叶婧训,李娜也不敢出声,听着她要手机,她也只能乖乖的把她搁在梳妆台上的手机递给她。   叶婧夺过自己的手机,划拉了几下便拨了个电话,精致的五官有着难掩的烦躁。   电话一接通,叶婧先对方出了声:“妈,是我。”   叶夫人在” 那边问着叶婧的身体情况,可此刻的叶婧哪里有心思听这些,冲冲打断叶夫人的说话声:“行了,先别说这个。你们身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过?”   “可疑的人?没有啊!”叶夫人被问的莫名其妙,稍后才像是想起什么,忽问:“是不是徐家发现了……”   “他最近怎么样?”叶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叶婧打断。   “子然吗?他挺好的。”叶夫人回着,忙又安慰:“婧婧,你也别心急。就算徐家发现了又如何?她何湘芸还欠着我们叶家一条人命呢,徐老爷子也始终忌惮我们在世腾拥有的股份,你和他的事,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婧婧,只要你真心想嫁给徐暮川,妈妈就算用尽全力,也会让你如愿。”叶夫人的话说的底气十足,这让叶婧多少安了心。   “不管怎样,子然的事还是要小心些为好。你最好先把他妥善安排下,然后在订婚礼之前回来一趟。徐暮川的母亲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没确定回过她。”   叶婧说完了话,叶夫人那边却是默了声,母亲在想什么,她自然清楚,于是出声:“妈,再怎样,爸爸的事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知道你恨何湘芸,可是,她会是我未来的婆婆。就当是为了我,你回来一趟,行不行?订婚礼上,我不想让外人觉得,我没有娘家人做靠山。”   听着女儿的话,叶夫人到底是叹了声,“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这个讨债鬼,这辈子要这么为你做牛做马。我先安排一下这里的事,确定好了回国的日期,我会告诉你。”   跟叶夫人通了电话,叶婧才算是有了心情看着床上的那些礼服,足有七八件,抹胸斜肩吊带各种款式都有,颜色也有好几个。   叶婧扒拉了几会,而后挑起一件淡紫色的抹胸长裙,示意李娜帮她换上试试。   双腿恢复的越来越好,叶婧已经可以自己站起来稳稳走上几步,日常行走肯定还是有障碍,但配合着换衣服,倒已经不是问题。   她向来都知道怎么给自己打扮最漂亮,所以刚刚那么多礼服当中,她一眼就选中了适合她肤色和气质的淡紫色,上身之后衬的整个人更为高贵,优美。   “姐,姨妈都说什么了?”看着叶婧换上礼服后心情稍显好了些,李娜才敢出声问着。   “没你的事,不要多问。”叶婧瞥了眼,而后吩咐:“我现在腿脚不方便,在订婚礼之前,你在外面给我多看着纪唯宁一点,她那边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记得,不许再轻举妄动!”   李娜连连点头,嘴里说着知道。   白天在诊室被徐暮川这么一说,她吓都吓死了,生怕坏了叶婧的事情。现在,她哪里还敢再随便乱来,哪怕徐暮川不屑于跟她计较,她也不可能不忌惮叶婧。   要知道,她们李家能过的风生水起,还都是仰仗了叶婧一家。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接着传来徐夫人温婉的声音:“婧婧,礼服选好了吗?厨房已经把药汤都熬好了,你方不方便出来?”   纪唯宁给的药熏方子,可以加强身体抵抗力,助其恢复元气,也能活络她的腿部神经。因此,即便后来康复师换了凌之娅,她也赞同叶婧坚持用下去。   ☆、102 你到底是怕毁了世腾,还是怕毁了我(二更)   “董事长,您慢点。”   世腾集团大厦,直达顶层的电梯门一打开,便传来一道恭敬的叮嘱声。   投资总监陈柏青本是上来找总裁汇报工作的,结果一进电梯就碰到了徐致远。自从三年前徐家三子为了争权夺利,手足相杀之后,这个一生叱咤风云的商业大鳄一下子就苍老了下来。   那事之后,徐老爷子再也没在公司出现过,今日前来,实为罕见,一路上来,几乎惊动整个集团。   陪同他一起的,还有徐家年逾半百的管家王叔。   “董事长,徐总现在估计还在会议室,我去通知一声。纺”   陈柏青上来之前,有问过总裁秘书,知道他现在在会议室跟财务部的人在清算世腾的账目,若不是他有要紧的情况汇报,也不会挑在他开会的时候上来。   可是,现在徐老爷子来了,恐怕再重要的情况也得排在老爷子之后了。   眼尖的秘书早已看见来人,速度很快的迎了上来,同是恭谨的喊了一声董事长之后,便把他们引进总裁办公室。   陈柏青走到会议室边上的时候,一群人正好从里面出来。   抱着一堆账目以及手提电脑的财务部总监以及他手下的那些会计师和审计师,相互交头接耳着。   徐暮川依旧坐在会议室的首位,在跟人讲电话,随着财务部的员工一起先出来的是总裁特助秦述。   秦述知道陈柏青要找老板汇报工作,也不奇怪他会出现在这里,只是顺道打了声招呼,并且交代了句:“总裁在讲私人电话,稍后再进去。”   “工作我回头再跟徐总汇报,或者你可以帮我把这个资料转交给总裁,他要的信息都在里面。现在,是老爷子等在办公室,要见总裁。”   陈柏青拿着文件夹在自己手心敲了敲,而后递给秦述。   “老爷子?”对于徐致远的到来,秦述也不免奇怪,他接过陈柏青递过来的文件夹,思索了一会,只道了句:“我进去跟总裁说一声。”   秦述进来的时候,徐暮川刚刚收了线,唇角还挂着一丝笑弧。几乎不用猜,秦述便知道刚刚跟他讲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只是,想起等在办公室的徐老爷子,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老板。”秦述先喊了声,而后接着道:“徐老爷子过来了。”   嘴角边的浅笑忽地收住,徐暮川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然,面无表情的说了声:“他来做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现在在你的办公室等着。”秦述如实回着,而后把陈柏青转交的文件夹递给徐暮川:“这是陈总监刚刚拿上来的,他说你要的信息都在上面。”   干净的大手接过文件,徐暮川翻阅着看了两眼,对还在办公室侯着的徐致远,似是并没有急着过去相见的想法。   直到整份资料看完,他重新合上文件夹,捏在指间,这才从容起身,踏着沉稳的阔步出了会议室。   徐暮川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徐致远正拄着拐杖端坐在沙发上,一头白发齐齐整整,悉数往后梳着,一身笔挺的黑色中山装衬的他整个人更为精神气派。   徐致远看到推门进来的孙儿,一张严肃的老脸微微放松了些,开口的话音尽是沧桑:“开会去了?”   “有事可以叫我回去。”徐暮川一手捏着文件夹,一手抄着裤袋,淡声回着老爷子,而后又转头扫了眼站在旁边的管家:“他那么大岁数你还跟着他折腾。”   “少爷,我这……”王叔也是无奈,老爷子那执拗的性子,哪里是他劝得住的。   “哼!等你回家,我是不是要等到进棺材那一天。”徐老爷子冷哼一声,斥着自家孙儿。   对于老爷子说没两句话就是训人的口吻,徐暮川早就习惯了,他不甚在意的踱步走向老爷子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拨开西装外套的扣子,从容坐下。   “特意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徐暮川将手中的文件夹搁到茶几上,也没太去关注老爷子的神色。   徐暮川的漫不经心,在徐老爷子眼中看来,就是目无尊长,心里不是没有恼怒,却终是叫他给压了下来:“暮川,你这是要跟爷爷置气到什么时候?”   一直站在徐老爷子身旁的王叔,听见他们爷孙俩似是有什么话要谈,便朝着老爷子躬了躬身,先退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王叔开了又关,徐暮川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我没有置气,我如果置气的话当初就不会管世腾的死活。”   “在你父亲的事情上,你怨我也无可厚非,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承认我存有私心。可是,你两个叔叔也算是受到了惩罚,如果你还觉得不解气,那爷爷给你道歉,跟你说对不起。”   老爷子说的语重心长,徐暮川却恍若未听,俊冷的五官始终都只是微崩着,面无表情。   “你和叶婧的事,是命中注定,不是你想摆脱就摆脱的。世腾跟迈科公司合作的那一次,我知道你从英国转机去了纽” 约,去看那个小医生。”   “也正是因为知道你和她之间的往来,所以我才这么仓促要你跟叶婧举行订婚礼。暮川,趁还没陷的太深,你赶紧醒悟吧,你若执意,毁的是整个世腾还有你自己。”   徐老爷子很久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这阵子除了订婚礼的决定,他几乎没踏出后院一步。但是,他却掌握着外面的一切信息,关注着徐暮川的一举一动。   动之于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的劝告,向来不是徐老爷子的作风。可是,在这个孙儿面前,他却愿意放下架子,跟他相谈。   “你们这样操控我的人生,就那么有成就感么?”徐暮川平静的脸上,终是嗤笑一声,“你到底是怕毁了世腾,还是毁了我?”   “好,你若不听劝,可别怪我去找那个小医生。你知道,我有得是法子让人家知难而退。”老爷子也似是没了耐性,撑着拐杖起身,脸上亦是起了怒色。   “你若是敢找她,我会考虑把你唯一在外的儿子也送监狱去。随便一项罪名,也够他坐上三五年,也许你百年归寿的时候,都等不来他们为你送终。”   徐暮川的眼神无波,脸上亦沉静的可怕,用着淡冷到几乎无情的口气说着这些他从未出口的狠话。   这样的话,让徐致远瞬间勃然大怒,挥舞着手中的拐杖,砸向徐暮川:“你这个逆子,竟敢跟自己的爷爷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怕遭雷劈!”   被噎的几近憋气,徐老爷子不停的喘着粗气。   他徐致远一辈子没向谁低过头,更没受过谁的气,因为心里对这个孙儿确有歉疚,他今日才会特意前来,摆低着架子,想好好谈谈。   谁曾想到,到最后,竟然被他掐着死穴威胁,他怎能不怒!   算起周岁,徐致远差一年才八十,因为平日里保养的很好,看起来身体也算是硬朗。但此刻被自己最宠爱的孙儿伤了心,呼吸一下就提不上来。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脸色变得一阵苍白,手上的拐杖根本就支撑不了他的重量,而他也无力再握,之后便控制不住的整个身子倒了下来。   徐暮川眼疾手快,在他完全倒下去之前,伸手接住徐致远的身体,而后将他整个人抱到沙发上平躺着。   这几年,老爷子的心脏一直都有些小问题,偏又控制不住暴脾气,经常火气一上来,就透不过气。徐暮川一直都把应急药交给常年呆在他身边的王叔,让他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儿,算是派上用场了。徐暮川速度极快的从他上衣的口袋掏出那只小小的药瓶,倒出两粒,送进他的口中,让他含在舌下。   看着他满是褶皱的脸上,血色一点一点回来,他这才直起身,伸手扯了扯颈上的领带,而后解开一颗扣子,也顺着吐了口气,闭眸。   须臾,他弯身,将沙发上的老人整个抱起,把他送进办公室配套的休息室的床上,为他盖上了薄毯,而后轻轻带上门。   哪怕这个老人再如何自私,终究都是自己的血脉亲人,他就是把话说的再狠,真到了他有什么情况的时候,他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就如当年,哪怕他有多不情愿,他们把叶婧塞到他头上,他都同样忍了下来一般。   ☆、103 想了解一个全面的徐暮川   医生办公室的走廊过道上,纪唯宁单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刚收线的手机,靠在墙上发着呆。   这几天,和徐暮川之间很少联系。那天他送她回医院之后,就一直没有声息。   若不是刚刚在办公室,宁呈森逮着她说了一句,徐暮川这几天忙疯了,天天以公司为家。她想,她估计还是不会鼓起勇气主动给他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依旧是他清越幽沉的声音,带着一些笑意,直敲人心。可是细听之下,还是能够感觉到他语气里的疲累,即便他在刻意掩饰着沿。   那一会,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她想起他带她去买床那一天,接到徐夫人的电话之后,他并不算好看的脸色,还有他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很忙。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一直就很忙,可纪唯宁却没想到,竟是忙到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徐家的事,叶婧的事,她从未跟他过问过细节,一直以来都只是很信任的,很放心的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他去解决纺。   可是,她现在忽然就很想了解那些事情。如果这注定是一个难题,那她希望,在解决这些难题的路上,她不会是他的拖累。   纪唯宁在斟酌,她是要找谁去了解这些内情比较合适。徐暮川是不可能的,比起她与他一起分担,他更侧重的是一个人独自面对,把她掩在羽翼之下。若是他肯说,早就说了。   脑子里闪过的是秦述,还有宁呈森。   秦述是他工作上的好搭档,是亲密战友,他知道的肯定不会少,但也仅限于他进世腾之后的那些事。   而她想要了解的,是一个全面的他。不仅仅是世腾集团执行总裁徐暮川,还包括在医学界闻名遐迩的Alston,关于他的所有一切。   所以,她只能找他多年来的挚友,宁呈森。   敲定主意之后,纪唯宁的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些。宁呈森现在还在手术室里,做一台极为棘手的手术,一时半会出不来。   纪唯宁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也是快到了午餐的时候,便径自往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做外科医生,常常因为手术的时间,很难有准时用餐的机会,长期以往,便容易积成一些小胃病。所以,纪唯宁总会在没有手术的日子里,准点勤快的解决吃饭问题,好让自己的胃少遭一些罪。   偌大的省级医院,医护人员和各种职工也特别多,哪怕是提前过来用餐,也会是人满为患。   纪唯宁端着装好饭菜的盘子,四下张望,想寻一处安静些的角落就餐,结果却见小米在前面朝她猛招手。   小米看到纪唯宁比较高兴,乌溜溜的眼睁的有些大,偏生又刚送了块糖醋排骨在嘴里嚼到半碎,想吐感觉有些恶心,想咽又还咽不下去,最后就只能猛摆着手臂,跟纪唯宁打着招呼。   这么喜感的丫头,让纪唯宁忍不住笑开,脚步也自然就朝她那边走了过去。   “你今天不是要跟宁主任的手术吗?怎么会在这里?”纪唯宁一坐下,就问着对面还在努力跟口中的食物奋战的小米。   小米像是有些被噎,拿起餐盘边上放着的水杯喝了口水,顺着胸口,一脸苦兮兮的样:“我被那颗炸弹丢出来了。”   事实上,是小米在跟宁呈森的手术之时,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递错了宁呈森需要用到的手术器械,而后便被他厉声一斥,接着直接被赶出了手术室。   “炸弹?”纪唯宁有些没听太明白,重复着小米的话,一番疑惑。   “呵呵,炸弹就是宁主任啊,他动不动就发火,这不是炸弹是什么?”小米细声说着,朝纪唯宁凑过身子,笑的有些傻气:“你别跟他说我取了这么一个外号啊,我怕他。”   纪唯宁闷闷一笑,宁呈森凶是凶了些,可谁叫他技术好呢。就连她自己,曾经也是有些忌惮这个大牌医生的,何况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小米。   “纪医生,你跟宁主任比较熟,要不你说一声,让我跟回你吧?”小米说的可怜兮兮,双手拱着,一副求情的模样。   “小米,能跟上宁主任,你应该求之不得。”纪唯宁夹了一口菜送进口中,很理性的说着。   想之前,她配合宁呈森,给方华做了那个高难度的肿瘤手术,成功后,心里的成就感简直就要爆棚。只可惜,这种心情还没维持多久,就被江承郗和于桑瑜给闹没了。   “可是跟他再呆几个月,我会神经衰弱。”小米细细声的嘀咕,重新夹起盘中的菜,却是失了刚刚吃饭时的兴趣。   “你当初为什么会学医?”   依纪唯宁的看法,如小米这般单纯咋呼直爽的性子,并不像是喜欢当医生的那类人,可她却偏偏还本硕连读考临床专业,因为一时好奇,便出口问着。   “因为我觉得手术台上的外科医生很帅。”小米嘿嘿笑着。   小米的原因有些无厘头,让纪唯宁有些哭笑不得。显然,面前的这个小女孩” 要成为一个外科医生,还需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历练改造。   “宁主任在手术台上就是特别帅的一个,你好好跟着他,准没错。”最后,纪唯宁是这么笑着说了句。   她见识过宁呈森在手术台上的风采,曾以为他是她所见过最帅的那一个。但后来在父亲的手术上,她看到了出神入化的徐暮川,然后,这个最帅毫无疑问就发生了改变。   “可是纪医生,我觉得那天牵着你出医院大门的那个男人更帅哦!”小米眼冒花心,花痴的模样跟乔洵一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天小米本是先离了诊室,后来家里有人送了东西过来,她出去拿,就那样撞见了,只是当时他们没有发现她而已。   食堂比较吵闹,加上小米的声音又刻意的压低,这会儿倒不担心被别人听了去,可终究她和徐暮川还处在那么一个半尴不尬的境地中,她并不想闹的人尽皆知。   于是,便嘱咐了小米一声。小米自己也知道,连声保证,不会乱说话。   ——   接连着一整个下午,纪唯宁都很忙,等她好不容易完成手上的工作,却已寻不着宁呈森的身影。问了办公室的其他人,说他已经下班了,刚走不久。   本来这样的事,也不是非要今天问个明白。但纪唯宁打定了主意之后,便有些等不及,于是匆匆跟同事告了别,脱下白大褂,抓起自己的包包就奔了出去。   一路到停车场,纪唯宁就没停下过奔跑的脚步,所幸,宁呈森的车子还停在那里。   他刚按下车锁,侧身进了驾驶位,副驾驶的车门便被急急冲过来的纪唯宁一把拉开,随后她的身子也随之矮下,坐了上车。   宁呈森被这突来的状况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而后便是饶有趣味的看着还在顺气的纪唯宁,并没打算发车,也并没开口说话。   “宁……主任,我请……你吃饭,去不去?”纪唯宁的气还有些急,说话也没那么连贯。   宁呈森听罢,眼眉一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你去不去?”总算是顺了口气,纪唯宁又问了声。   宁呈森也不推拒,点了点头:“那行,叫上暮川一起,正好把他拖出来吃顿正常的饭菜。”宁呈森说着,就拿出手机打算拨电话。   然而,电话还未拨出去,手机就被纪唯宁一把夺过去,因为动作有些突兀,她便尴尬笑了一声:“就我跟你,我们两个,我有事想问你。”   宁呈森又是看了她几秒,而后点头,启动车子:“行,想去哪里?”   “你看吧,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就行。”纪唯宁把手机递回给他,微笑说着。   之后,宁呈森带她去了合溪酒楼,那里足够安静,里面大小厢房尽有,他是那里的常客,哪怕没有预约,也不担心会没有位子。   服务生把他们引进一个小包厢里,一落座,宁呈森便打趣着出了声:“避开他,是想从我这里了解什么?”   “宁主任,你认识他多久了?”   菜已经点好,服务生也已经下去,宁呈森这么先提起,她也就顺着问了起来。   “多久?”宁呈森似是在思索,而后慢慢道着:“从他十岁那年,他被他家老爷子丢到英国去,算起来我跟他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吧。“   ☆、104 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二更)   服务生已经把菜上齐,安静的包厢里,只听得到宁呈森低低的说话声。   “可能因为暮川是长孙,又加上过人的天资,深受徐家老爷子的宠爱。徐老爷子有心想要栽培他成为世腾的继承人,所以才会早早的把他送到国外去,让他独自锻炼,甚至逢年过节都不准他回来。那些年,陪同他一起生活的,只有一个洋保姆。”   “徐老爷子放手世腾后,几乎把公司的所有大权都交到了徐家长子,也就是暮川的父亲徐炜元手里,这样以后暮川要继承家业,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徐炜元虽没有经商天分,但他性子谨慎,加上公司根基深厚,世腾在他手里,虽没有如今天这般的辉煌,但总归还算平稳。只是,财富权势终究是吸引着每一个人,徐老爷子的偏爱,让徐家二子徐炜清,和三子徐炜尧产生嫉妒不服的心理。”   “人一旦起了贪婪之心,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徐炜尧,不停的鼓动他二哥徐炜清,两人合谋给徐炜元设下一个连环的圈套。让徐炜元掌权以来,第一次大胆投资的巨额项目一夜之间惨败。公司的资金链瞬间断裂,股票数度跌停,一度是岌岌可危。沿”   “徐老爷子大怒,被气的进了医院。接下来,公司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徐炜元去收拾,那段日子,商业罪案调查科的人频繁出入公司,银行更是频频追债,徐炜元不堪重荷,终是选择跳楼轻生。”   “看着大哥徐炜元的身体从高空坠落,徐炜清默声关在家里足有一个星期未与外界联系。他再次从家里走出来,是因为听到电视上的新闻报道,说徐炜元的妻子何湘芸在世腾集团转弯处的路口出了车祸,幸得集团股东叶泽添在最后的紧急时刻,将何湘芸推离,然而,叶泽添却因为救何湘芸送了命。纺”   “几乎不用猜测,徐炜清便知道这是三弟徐炜尧所为,曾经他们合谋的时候,徐炜尧便透露过这层意思。他是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若不是徐暮川无心从商,忤逆老爷子的意愿做了医生,而后跟老爷子闹僵。恐怕,远在英国的徐暮川也不能逃过他的魔掌。徐炜尧的狠戾,几乎到了巅峰的地步,可徐炜清为了明哲保身,硬是不敢出声半句。”   “在徐炜元投资的那个大项目中,巨额资金除了部分所向不明之外,徐炜清拿过一小份,而其中大部分都被徐炜尧收入囊中,世腾对于他来说,已经只是一个空壳,会不会破产,他不会有一点在意。”   “徐老爷子躺在医院,父亲跳楼身亡,母亲又差点遭遇不测,纵是暮川对家人的感情再如何淡薄,终究做不来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不顾。所以,他毅然放弃了能让他扬名国际的医学行业,选择回国,接下父亲留下来的一手烂摊子。”   “暮川初初回国,徐炜尧对这个将近二十年未见的侄子并没放在心上,待他发现原来暮川并不是一个等闲之辈后,便开始再次布局。而他的屡屡动作,也终是引来了暮川的注意,顺着线索一查,才发现这一串的惊天阴谋。”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在父亲死后,关于徐炜清和徐炜尧兄弟两动的一些手脚,竟然都被徐老爷子悄悄抹去。”   “确实,精明如老爷子,在自己长子过世后,便掌握到了这一桩事情的来龙去脉。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老爷子念情,失去的儿子无法挽回,可他要保住剩下的两个儿子不被立案调查,于是才这么悄悄做了手脚。”   “暮川当然愤怒,一气之下他把自己搜来的证据全部交了出去,作恶多端的徐炜尧被他送进监狱,判了刑,此生若要出来,也怕是垂垂老人。而徐炜清,他终是念在老爷子份上,想着他还没有良知尽泯,选择把他放逐。这已经是暮川最大的让步。”   “外界的传言半真半假,他确实是亲手把他三叔送进监狱,并且放逐二叔,他会做这样的事,恰恰是为了给他父亲洗冤,而不是说他为了谋权掌利,搞垮整个徐家。”   “徐叶两家本是世交,世腾也是当初叶家老爷子协助徐老爷子打下来的江山,公司稳定发展之后,徐老爷子为还叶老爷子的情,就送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他。后来,叶老爷子逝后,股份就转交到了其子叶泽添手里。”   “世腾如今的股份,暮川手里有百分之五十,叶泽添车祸去世后,属于他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便掌握在他女儿叶婧手上,另外百分之三十,当时在徐老爷子退出商场之后,就把它平分给了剩下的两子一女。”   “等于说,除了暮川以外,世腾最大的股东就是叶婧。”   “这么多年来,叶泽添始终心仪求而不得的何湘芸,这已经够让叶夫人耿耿于怀一辈子。如今叶泽添又因为救何湘芸而送了命,叶夫人更是愤恨难平。她天天上徐家闹,要他们徐家偿命。让本就处在丧夫过后,又承受了一条人命大责的何湘芸几近崩溃。”   “偏生叶婧对暮川情深,便想借此霸占暮川。叶夫人即使再不情愿,也耐不住追求幸福的女儿,思量过后,便是默认了这一段几乎可称为是交易的感情。”   “叶家的这一提议,让徐老爷子和何湘芸” 终于松了口气。徐老爷子当初送叶老爷子股份,是因为他们感情深厚,可这一代代相传下去,他终究是担心流在外人手中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世腾的灾害。”   “何况,那时候的世腾危机还未解除,如果叶家不配合,再利用手中的股份闹出什么事,那老爷子毕生创建的商业王国可能就真的会土崩瓦解。”   “如果暮川和叶婧能够结婚,那徐家就等于收回了全部股份,徐老爷子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而何湘芸更是不敢有丝毫意见。那时候的她,哪怕是叶家要任何东西,她估计都不会有二话。何况叶婧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向来都喜欢,她本就有意让叶婧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这样,她也对得起叶泽添临终之前,要她好好照顾叶婧的托付。”   “于是,在老爷子和何湘芸的双重夹击下,叶婧就成了徐家内定的长孙媳,成了暮川的未婚妻,暮川当然抗拒。”   “其实,我一直很坚信,哪怕世腾这个烂摊子再如何不好收拾,凭暮川的能力,起死回生也不是一件难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所以,在叶婧的事情上,他最终会无声妥协,绝不可能是因为徐老爷子那方面的顾虑,担心叶家使坏而让世腾崩解。”   “让他最无力的,是那个生养她的母亲。既然做母亲的都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卸下心中的重负,不惜罔顾自己儿子的意愿,执意让他接受叶婧,那么,他就只好母债子偿。”   “或许是从小就缺乏家人的关爱,致使他性情冷淡,除了医学之外,几乎看不到他对任何东西付诸热情。哪怕,在青春年少,对男女情事最向往好奇的阶段,我们身边的朋友或真或假,或是逢场作戏,都开始接触异性,而他却始终不为所动。”   “也许他自己同样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对谁动情,所以才会安然默许叶婧存在在他的身边。可是,谁曾想到,这之后,竟会有个你。”   说到这,宁呈森才收回悠远的目光,把视线重新放到纪唯宁身上。   “说实话,他会看上你,我一点都不奇怪。并不是说你长的足够漂亮,喜欢他的女孩,漂亮有气质且家世好的多比比皆是,其中也包括凌之娅。而是,他在你身上,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你对医学的热忱坚定,甚至你的孤冷寂寞,都像是他的缩影。”   “当然,你比她幸运的是,在你之前那么多年的孤冷岁月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陪伴。而他,始终只有他自己。”   “这段时间,他步步算计,思前顾后,只为了遵守与你之间的约定,希望可以摆脱叶婧,再光明正大跟你走到一起。我很高兴,今天你能主动找我,了解他的事情。这足够说明,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这么些年,他就爱上你这么一个,所以,纪唯宁,千万不要让他失望,更不要太顾及外界对你们的看法。不管未来如何艰难,我希望你都可以和他走下去。我永远祝福你们。”   ☆、105 我们,在一起吧   听着这些话,纪唯宁只觉得心情沉重,还有更多的是对他的心疼。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是抬头对着宁呈森,说了一声:“谢谢。”   从合溪酒楼出来,是晚上八点。宁呈森要送她回去,她直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他便也没再坚持沿。   纪唯宁拦下一辆出租车,也没说具体的目的地,只是让司机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   一直以来,她都很介意徐暮川和叶婧之间的婚约,哪怕这个婚约或许不是两厢情愿,哪怕并没有正式公之于众,但总归是被家族认可的,是他们上流圈子心照不宣的。   纪唯宁何其骄傲,她无法忍受江承郗在关键时刻的毅然舍弃,更无法忍受当别人感情中的插足者,哪怕是她再如何喜欢这个男人。   可是,她却没想到,他和叶婧之间,竟是存在着这样的内情。   也许是自幼受父母感情的影响,她一直都认为,爱情是非常神圣的。若爱,就深爱,一辈子不离不叛,若不爱,就放手,不应该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然而,竟还会有人拿爱情来做交易,用道德来做绑架,并且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越冷情的人,往往是越重情。不然徐暮川就不会在徐家遭遇这样的变故之后,毅然回国,更不会答应母亲,用感情来偿还对叶家欠下的债。   而今,他无法完成母亲的心愿,千方百计想要摆脱掉叶婧,这在他心底,怕也是不好受的纺。   忽然想起,他曾跟她说过:“前路很渺茫,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今天她才似有些明白,他到底是经受了多少思量,才会把这样的一句话说出来。   她很心疼,很心疼这个男子。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却从未有人回报过任何的东西给他,真情,关爱,他拥有的少之又少。   纵是宠爱他的徐老爷子,也是把世腾集团的利益摆在先,纵是生他的亲生母亲,也同是只顾着要解救自己的良心,而罔顾他的人生幸福。   纪唯宁坐在出租车后厢,单手托腮撑在车框上,眼中是急速后退的街景,脑中想的却全都是他。   当熟悉的写字大楼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纪唯宁朝着司机急急叫停。   “小姐,这里是主干道交叉口,不能停车。”司机出声提醒,“你要下,也得等到过了这个路口,在前面的人行道旁。”   人行道在前面五百米处,从那里下车,直接过对面马路,再步行折回到那栋写字楼,也不会太麻烦。于是,纪唯宁默许了司机的安排。   当她终于走到世腾大厦门前的露天广场之时,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好像是有点太冲动。刚刚她只是看到这栋熟悉的写字大楼,心里急切的想要见他的欲*望就呼之而出。没有考虑,现在这时候,徐暮川是不是还在上面。   广场上的喷泉已停止了工作,没有了白天时踊跃的水花,四周都是泛白的路灯,明亮度还算不错,却是一片安静。寥寥几辆小车,怕是集团里面需要加班的员工贪图方便停放在这里的。   纪唯宁下意识的寻找着那辆黑色卡宴,却是不见踪影。似是不甘心,她的脚步又向着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方向走去,可是,才走到那,就被里面守夜的两个保安毫不客气的轰了出来。   保安说,总裁还在上面办公,他一会要是知道他们私自放生人进入世腾内部,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那责任。   若是平时,纪唯宁肯定不会为难。可是此刻,在知道了他就在上面办公之后,忽然就没有了任何等待的耐心。   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很是熟练的拨了一串数字,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只是还没等那端说话,纪唯宁先是抢了口:“我在你公司楼下,带上你的车钥匙下来。”   就这么一句,说完,她就挂断。   他的公司她进不去,那就只好让他出来,不管现在他手中是有多重要的工作未完成,她就想那么任性一回,霸道一回,不管不顾要他下来,见她。   依照纪唯宁的思维,她认为既然已经跟徐暮川说过,带上车钥匙出来,那么他必然会直接从顶楼到停车场,然后开了车出来接她。所以,她一直站在原地,张望着那辆黑色卡宴从里面出来。   两个保安像盯个特务一般的盯着她,视线没有丝毫的脱离,纪唯宁也索性就让他们看着,一脸坦荡的表情似是回应保安,她并没有坏心思。   可是,张望久久,都没看到那辆熟悉的车身,反而,先是接到他的电话。   “你在哪个位置?”清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疲倦从听筒传进她耳中,让纪唯宁听了,更是心疼。   她张望着左右,总觉得他的声音很近:“我在停车场出入口这里啊!”   “在那等着。”   几乎是电话刚断,她便瞧见了他从公司正门口的方向过来的身影。   在月光和路灯的双重作用下,他的影子被拉的特别长。许是光线太过泛白,连带着纪唯宁看他那清俊的面孔也似有些苍白。”   依旧是西装革履,哪怕是一天的忙碌工作,也没有让他身上留下丝毫不整的痕迹,外套下面穿着她在纽约时,帮他去买的那件蓝色衬衫,倒是没有系领带,却同样好看的煞眼。   他走过来,很自然的握住她的手,轻叹一句:“我以为你会在门口。”   “不是让你拿车钥匙下来吗?我当然是在最近的地方等你了。”纪唯宁说的理所当然,却是惹来徐暮川清浅一笑。   “怎么会过来?”   他拉着她一路向着停车场里面走去,纪唯宁也很享受的跟在他半步之后,并没有去顾忌那两个保安异样的眼光。   “去吃饭?”两人走到卡宴面前,徐暮川从裤袋掏出车匙,随手按了下遥控锁,问着纪唯宁。   “回我那吧,我给你煮东西吃。”外面太嘈杂,此刻的纪唯宁只想两个人静静的呆一起,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也是满足。   徐暮川难得的怔了半秒,看着眼前的小女人,澄澈的瞳眸晶光闪闪,含着期待,他不禁有些惊讶。要知道,之前有一晚他想过去找她,结果却不被她允许。   理由是,孤男寡女,又在大晚上,实在不方便!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骨子里很保守。尤其现在两人之间已经相互挑明,彼此情愫暗涌,不若刚开始在别院同住时候的陌生疏离。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一时情动,而后便造成擦枪走火。   有过之前他几次失控的记录,这个女人,现在防他,如防狼,甚少给他两人独处的机会。   而他,也是因为太过繁忙,并没有多少时间与她联系,于是,两人见面也是很少。只是,这突然的转变,是为何?   “你到底去不去?”纪唯宁扯了扯他的袖口,催了一声。   她好不容易开了口,邀他去自己家里,结果那人却不声不响,没个回应。这让纪唯宁的面子有些过不去,耳根也因为羞恼微微泛起红来。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有此转变,但她这样主动的行为,他抗拒不了。于是,他打开车门,用眼神示意她上车,用行动代替给她的回答。   车子从停车场出口经过的时候,纪唯宁有看见那两个保安眼珠子都几乎掉出眶的模样。换做是之前,她肯定会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因为心中有了决定,她再也没了这层顾虑。   她抬起纤细的手,覆在他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手背之上,嗓音柔柔:“徐暮川,我们,在一起吧。”   仿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徐暮川脑中炸开,柔柔的嗓音,带出的话语,击荡着他每一处的脑部神经,而后,便是车子摩擦地面突发的巨响。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特别低,特别浅,似是怕惊扰了刚刚才印进他海马体的那句话。   “我说,我想跟你在一起。不管外人怎么看,我也愿意跟你同行,始终。”她的嗓音放的更柔,手心一直覆着他的手背,眸中却满是坚定。   轻浅的笑意慢慢变浓,薄凉的唇角掀起的笑弧渐渐扩大,他的嗓音清沉愉悦:“你不怕别人喊你小*三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个男人么?纪唯宁微微蹙眉,有些怨怼的看着他,正想开口斥他一声,放在他手背上的掌心,却倏地被他反握住,紧紧攥着。   ☆、106 靠那么近,想要做什么   “纪唯宁。”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宛如那是世间最美的词汇。   修长的五指分开,与她十指相扣,他的视线很专注,紧紧的盯着她清丽绝伦的脸,一秒钟都不曾挪开。   而后,他慢慢凑着过来,朝着她的方向倾身,唇与唇相隔越来越近。   纪唯宁被他这样灼热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又见他靠着过来,眸光幽深专注,只以为他是要过来吻她,索性,就那样闭上眼,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来自他的深情。   然,他的唇迟迟未落下,她只听到一声浅咳,接着是他闷闷的笑声在车厢里荡起,而后,便听到了车窗外是谁在拍玻璃窗,乒乒乓乓的响。   她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却是看见刚才那两个保安,皆站在对着她的方向,正使劲的拍着纺。   从未有过这么窘迫,她贴着一张脸想要跟人家亲吻,结果人家不但没领情,还被外人看了笑话。纪唯宁此刻,还真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而身旁的男人,却是一副气定神闲,在保安数次拍击下,他降下车窗。   纪唯宁一直面向着前方,不去看他们,可是,眼角余光却仍旧关注着旁边的动静。   她看见外面的保安朝着车里的男人鞠了一躬,问的有些着急:“徐总,你的车子没问题吧?”   刚才徐暮川刹车的那一声巨响,连纪唯宁都有些被震到,接着又停在原处良久未开走。与之相隔几百米的两个保安听到声音,会过来一问,也是职责所在。   只是,这两个保安未免有些太没眼力见,她刚刚明明都感觉到了他就要凑着上来,他会忽然撤回去,定是因为发现了外人。   可是他却不告诉她,任凭她像个傻帽一样,微嘟着唇闭着双眼。   并不是说,她是有多期待他的亲吻,而是,她从未像此刻这样,在外人面前出这么大的糗。   最让纪唯宁不解的是,那两个保安明明就在他的背后,在他们未拍车窗前,他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徐暮川伸手朝外摆了摆,清声回着:“不碍事,你们回去。”话完,车子重新启动,驶向路面。   纪唯宁依旧摆正着脸,目视前方,她能感觉到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可她却不愿迎视。   “抱歉,我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亲密,如果让你感到不开心,那回去我再好好补偿?”他的嗓音悠扬,清越惑人,可那话语中无不透露出的戏谑,几乎是让纪唯宁抓狂。   她终是耐不住,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骂他,可是对着他那张即使现在心情很好,却依旧盖不住倦意的脸,她根本就骂不出来。   最后,只能那样闷声不吭。   “纪唯宁,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她不答。   “纪唯宁,你答应了我,我很开心。”   依然没有回声。   “纪唯宁,你待会打算煮什么东西给我吃?我已经好多餐没吃过正常的饭菜了。”   她索性闭眸,装作听不见他的没话找话,故意搭讪。   “纪唯宁……”   终是被他扰的烦躁,她睁开眼,口气微冲:“你一声声喊我的名字,是要干嘛?”   “终于肯说话了?”他浓眉微扬,一脸无辜的表情:“我记得我刚刚是有提醒你的。”   他不说话,纪唯宁倒也觉得这事就这么过了。可是,他忽然又这么提起,让她想起他的那声浅咳,蓦地,更觉丢脸。   两人回到南郊小区的时候,纪唯宁开门,丢下一句:“我给你下面条。”之后,就直接奔了厨房。   这个男人,每次跟他呆在一个空间,她的智商就会直线下降,简直是让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他跟在身后,随着她的脚步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叮嘱了声:“别放太多油。”   “我放点毒药毒死你!”纪唯宁从冰箱里拿出要用的食材,朝着门口的男人,终是狠狠斥了句。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他抄着裤袋,低喃了声,而后收起倾斜着的长腿,转身走向客厅。   没几会,纪唯宁在厨房,听着他的脚步声似是从客厅出来,而后又回到了门口,开了门。她有些奇怪,他这会儿开门出去是要做什么,等她关了煤气,伸头出去探个究竟,早已不见他的影。   这么一声不吭的,让纪唯宁一阵莫名,正想着拿手机给他打个电话,问他是要干嘛。结果门外又传来钥匙插进匙孔的声音,接着,是他俊挺颀长的身影,还有手中拎着的一个高档的白色购物袋,类似是服装店的那种。   “你去买什么了?”纪唯宁疑惑着问了句。   她住的地方,纯粹是个生活区,环境清幽,外面没有什么大卖场,也没有步行街,让他能够买到如此高档的东西。   “回车里拿点东西。”他倒也实话说着,拎着东西进来,朝厨房口看了眼:“面条煮好了?”   被他这么一提,纪唯宁才想” 起厨房里搁着还未煮熟的东西,于是又匆匆钻了进去。   等纪唯宁再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的是一碗铺满牛肉番茄的汤面。   客厅很安静,而他,正躺在沙发上,似是在睡觉。   沙发太短,而他的个子又太高,以至几乎一大半的长腿都垂在沙发边沿。   许是因为客厅的光线太强,他反起一条手臂,挡在双眼间,外套已被他脱下,随手挂在沙发背上,整个的姿势,就如那一天她去世腾集团,在他的办公室休息间看到的那般。   纪唯宁把面条放在餐桌上,向他走了过去,因为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所以想过去探个究竟。   “徐暮川……”她试着轻声叫了句,见他不作声,她又靠近了些。   只是,这会儿,还没等她再次出声叫他,挡在他双眼间的手臂就挪了开来,双眸睁开,泛着幽光。   而后,几乎是以着让纪唯宁无法反应的速度,他的长臂勾住她的后颈,将她带进沙发中,他的身子随之覆在她身上。   “靠那么近,想要做什么?”他的薄唇贴在她的腮际,轻轻一啄,嗓音微哑。   他的身上只有衬衫西裤,夏装的布料,那么薄,薄到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体每一处的源源热度,以及他的紧绷,还有那处的昂扬,渴望。   纪唯宁是第一次,与着这样的姿势被他完完全全的按在身下,哪怕之前有过那么多次亲密的接触,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仿佛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某个点,像是轻轻碰触,便要着火。   他倾轧着她的唇,如每一次的用力,渴望着需求更多。   许是因为放下心结,不再想着他和叶婧之间的关系,纪唯宁这一次没再推拒,任他吻遍她脸上的每一处,直至下颌,锁骨。   他的撩拨,也让她情动,哪怕生涩,也抗拒不了的学着迎合,回应,而后双手不受控制的攀上他的脖颈。   她的这一动作,无疑是激发了早在情*欲中挣扎的男人,他的动作更为凶猛,不停的吸吮。   他的气息已经开始紊乱,而纪唯宁更是直接喘不上气,一张清丽的鹅蛋脸,红的好似要滴血。   他忍的难耐,逼着自己稍稍撤离了开,满目旖旎的看着同样陷进欲*望里的小女人,轻声低喃:“唯宁,可以吗?”   清越幽沉的嗓音早已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低沉暗哑,极富性感的诱*惑。   如此渴望的眼神,哪怕纪唯宁想逃,也忍不下心。她微微闭眸,只须臾,攀在他颈背的双手微微用力,将他压向自己,而后主动送上了早已被他蹂*躏到红肿的双唇。   一切都好像无法再停止,徐暮川在她那一刻的主动之后,几乎是控制不住,双手在她身上急切的解着碍事的束缚,探手进去,寻找着她每一处的美好。   两人从客厅辗转到主卧,而后双双顺势倒在那张大床之上,霎时,满室的旖*旎暧*昧,犹如火光爆发。   昏暗的房间,透着月光,只听得到女人的娇喘,还有男人的满足低叹。   情至最深处,男人释放了热情,贴在女人早已透红滴血的脸颊,沉声低喘:“早就想这么弄你了。”   全身的骨头好似已被揉碎,夹带着欢愉过后的余韵,让她几乎昏死在男人的这番折腾之中。紧接着他出口的这么一句话,更是让她直接装作昏睡在枕头底下,没法抬脸。   ☆、107 相拥而眠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幸福的味道,床上更是凌乱不堪,她弓着身子,不着寸缕,背对着他。   他的大掌抚上她紧俏的臀,哑声呢喃:“你这样,会让我想再来一次。”   他的话,让本已装睡着过去的女人以着极快的动作卷起脚边被挪成堆的薄被,而后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裹的密不透风,继续成昏睡状沿。   月光渗透下,还能看到淡蓝色的床单上,那点点的猩红,让他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不一般的柔情。   知道她是在害羞,索性他先起了身,进了房间附带的小浴室,冲澡。   纪唯宁的体力其实还算过得去,这多得归功于她平日里高强度的工作逼着她锻炼出来的。只是,这会儿,她除了大脑还有清晰的意识外,全身四肢早已没有了动弹的力气。   可是,听着浴室潺潺的水声,她整个人却是猛的坐起身,薄被顺着她的动作滑下,让她胸前的风光曝露无遗。   而她却没有丝毫知觉,似乎很用神的在想着一个问题。   这里没有任何男士的衣服,包括连条可供他将就的浴袍都没有,他这会儿进去冲澡,那等会该怎么出来纺?   经过刚才那么一番长时间的折腾,她现在根本就没什么勇气再去面对那样一个,不穿衣服而且还不知餍足的男人。   思及此,纪唯宁一刻也不敢耽搁,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以及私密处的不适感,急急下床开了灯,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睡裙胡乱套上,然后又扎头进去,想从里面找出一件可以让他裹身的衣布。   “你在找什么?”   徐暮川拉开浴室的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女人正撅着腰臀,几乎把大半个身子都探进衣柜里,胡乱一通的翻着。   忽来的声音,着实把纪唯宁吓了好大一跳,本能的直起身,却是忘了自己的头正在衣柜里边。然后,很悲剧的,她的头就那么撞上了实木的衣柜门,疼的她几乎龇牙咧嘴。   看着他大步过来,纪唯宁眯着的一双眼,下意识就往他身上瞄着。   总算还好,他的下身正裹着那条她平日里沐浴后用来擦身子的长浴巾,虽然只堪堪遮住了那带重要的部位,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太多。   纪唯宁看着他的深眸盯着她的额头,而后微微蹙着眉尖,一副懊恼的神色:“真不知道你的体力是如此好,还能这番瞎折腾,早知道我刚刚就不该那么轻易……”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衣服!”他的话未说完,就被纪唯宁插了口,深怕他口中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纪唯宁曾经以为,这男人清心寡欲,道貌岸然。可如今她疑惑,毕竟真正寡欲的男人,不会在床上一折腾就是一个多小时,更不会在事后还说着那么浪的话!   她的一张脸有多红,徐暮川的心情就有多愉悦。此刻卧室的灯亮着,两人翻腾过的痕迹更是一览无遗。   “去洗洗,出来我给你擦点药。”   徐暮川怕自己定力不够,尤其她现在里面什么都没穿,只有一件丝质的睡裙套在身上,裙底下的风光难免又让他心猿意马,索性催促着她去清洗一番。   幽深的眸底光晕还未散去,直直的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荡,纪唯宁意识到他如此的目光,几乎没考虑,直接奔了浴室。   她在浴室磨蹭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徐暮川过来敲她的门,纪唯宁这才慢吞吞的从里面出来。   床单已是焕然一新,而他更是一身休闲装扮。   纪唯宁看着他从外面进来,一手拿着从她医疗箱里翻出来的药膏,一手拿着手机在耳边,跟手机那端的人相谈甚欢。   许是听到浴室门拉开的响动,他抬眸,而后跟对方随口说了句,便收了线。   “过来,我给你上点药。”他将手机丢在梳妆台上,扬手示意她过去。   头上被撞的地方仍有些疼痛,刚刚在冲澡的时候,纪唯宁从浴室镜里观察了一下,那里起了个小小的包,说实话,还挺难看的。   她稍稍往前走了两步,他的长臂便拉过她的手,坐到床沿。   沁凉的膏药抹在伤处,自然很舒服,再加上他完美的手法和力度,纪唯宁只感觉困意都被他带了出来,眼皮沉沉的往下掉。   没有精力再去问他是怎么从她衣柜里找出这床备用的床上用品换上的,也没去究竟他是哪找来的这么一身干净休闲的衣服,让他恢复了往日的清冽干爽,更是早就把外面餐桌上的面条忘的一干二净。   眼皮就那么合上,想要沉沉睡去。   而后,听到他一声宠溺的轻叹,接着,她的身子被他抱到床上。卧室开着空调,他便给他盖上了薄被。   关上了床头的灯光,他和衣躺在她的身侧,从背后拥着她,感觉整个心都是满满的,从未有过的知足。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今晚会发生些什么,毕竟她之前哪怕再如何沉溺在他的撩拨中,都总会在关键时刻,清醒的推开他的碰触” 。   他随着她进来,只呆了那么一会,与她几句斗嘴,就让他产生了不想离去的想法。于是,出门去车上拿了套备用的衣服。   平日里,他在应酬之时,难免有些客户一时兴起,要去做些运动或是打个高尔夫什么的,所以他车上总会备着一套休闲的服饰。   他拿衣服上来的时候,心里还在盘算着,待会该用什么样的借口留在她这里过夜。她的沙发太小,他躺着浑身不舒服,可却忍不住困意来袭。   并没有睡着,心里在思索着她今晚的异常,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她就过来喊他。   他渴望她的心思,本就已久,受不得她的丝毫撩拨,哪怕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依然可以吸引着他不受控制的靠近。   何况,她的身子凑的那么近,他的呼吸皆是属于她的馨香,他就算再如何清心寡欲,也终究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是男人,都会喜欢这种身心的交融。   他知道她脸皮薄,满床的旖旎定会让她羞的抬不起脸,索性就把床单都撤了下来,从衣柜里翻了一套,重新换上。   那碗搁在餐桌上的面条,已经无法再入口,可是有了她,就算是三顿不吃他都不会觉得饿。   电话是宁呈森打来的,也总算解了他心中的疑惑。   他没想到,她会主动去找宁呈森,想要了解他的事情。其实,他从未想过,要让她知道那些事情,在他看来,那些都已不是他在乎的东西,说与不说,都没两样。   可是,他却因为宁呈森的一番话,完全消了对他的抵触。他不由得一阵懊恼,早知道这样能让她妥协,他早就自己说出口了。   多少年来,第一次的踏实,怀中搂着心爱的女人,听着她浅浅的呼吸,他也跟着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天刚透亮,阳光洒进窗户,投射在相缠着的两人身上。同样出色的容颜,男的清俊,女的精巧,美的犹如一幅画面,让人不忍去打破那安静的美好。   随着阳光越来越刺眼,女人的美眸几次轻颤,卷翘的睫毛眨了好几回,终是睁了开来。   惺忪的睡眼有过几秒钟的呆滞,而后思绪慢慢回笼,忆起昨夜的疯狂,心中却只有甜蜜,连带着唇角也勾起淡淡的浅笑。   床头柜上的闹钟已指向七点,纪唯宁的生物钟向来很准,醒了便不想再睡。   侧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离的那么近,又是在大白天下,纪唯宁这才发现了他眼眶下边浓浓的黑影。   明明上次见面,他都还没有这样的黑眼圈,这到底是熬了多少个夜晚,才硬生生的把自己熬成这样。   不由得,就想让他多睡一会。她轻轻执起他干净修长的大手,想把它从自己身上挪开,可是,哪怕她再轻的动作,依然是吵醒了一贯浅眠的他。   “别走,再陪我睡会。”他圈着她细腰的长臂微微收紧,又重新把她揽进怀中,甚至还霸道的抬起一条腿,压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禁锢住,无法动弹。   “我去做早餐,上午还有手术,再睡就来不及了。”纪唯宁轻轻推拒着,嗓音柔柔。   她说上午还有手术,纵是再不愿,他也不得不把她放开。   他比谁都清楚,每个主刀医生的手术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他们不似一般的上班族,可以随便请假迟到,一个医生没有按既定的安排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那会造成一连串的乱套。   ☆、108 食髓知味(二更)   见他终于肯放她起身,纪唯宁快速的给自己梳洗了番,而后从浴室柜里拿出新毛巾和新牙刷放到一边,预备着待会给他用,水杯只有一个,只能将就着两人共用。   把这些东西准备妥当,她接着就出了卧室,进了厨房沿。   自从被徐暮川深深嫌弃过她的厨艺之后,纪唯宁搬来新家是有在厨房苦练过的。早餐,日常菜色,虽说没办法一下子手到擒来,但总归算是应付得过去,口感味道什么的也是稍有进步。   冰箱里还有全麦面包片,纪唯宁把它们通通拿了出来,放进烤箱,设定了时间。而后,洗锅打算煎些鸡蛋和培根,简单做个三明治,再打两杯豆浆。   鸡蛋煎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一双大手从她身后绕着过来,圈住她的腰,纪唯宁怔了一下,回头扫了眼身后的男人:“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我没穿鞋。”徐暮川把下颌搁在她耳侧,轻轻出声。   因为是刚搬来不久,很多生活用品纪唯宁都只准备了自己的,整个屋子自然是不会有适合他穿的室内拖鞋。   他似乎特别喜欢这样的姿势抱着她,然后用他的下颌摩擦她的耳际,腮侧。只是,这会儿隔着一夜,俊逸的下巴生出些许青色的胡茬,虽短,却也硌人。   纪唯宁被他弄的一阵痛痒,频频躲闪着。   她躲,他又凑了上去,像是故意逗她,如此几个来回,简直不能愉快的做早餐,纪唯宁不得不抗议,让他放手纺。   “你今天几点下班?”考虑到待会的早餐,徐暮川只能微微退开,不过大手却依旧保持着抱她的姿势,嗓音清浅的问着。   “说不准,怎么了?”   纪唯宁关了火,将锅中的鸡蛋放置盘中。知道怎么也推不开他,索性就那样让他抱着。   “下班后帮我准备点日常用品回来,你这的东西都是单份的。”   他在她身后,纪唯宁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手中的锅铲哐当一声,滑落下来。   这会儿,她不得不转身,双手撑在他的胸前,让两人之间隔开一些缝隙,亮眸睨着他:“徐暮川,你不会是食髓知味,想赖在我这儿了吧?”   “呵。”他轻轻一笑,露出几颗洁白亮泽的牙齿,气息中带着些许牙膏的薄荷清香,而后抓住她撑在他胸前的手,眸光浅漾:“难道我不该食髓知味么?若不是考虑到你白天工作量大,我现在就想食。”   说着,作势就要凑过来亲她。纪唯宁哪里肯,且不说昨夜已让她浑身酸痛,这时间,两人要再这么闹下去,肯定要赶不及上班。   偏偏,他就是抓住了她的心理,拽着她不放手:“你若不想我住这里,那换你去我那,正好,我们上班都近。要不然,我们现在再来一次,让我先餍足了,我保证今晚不找你。”   他的唇角逼着她,缓缓的说着,两人几乎就要相触。   “行了行了,我下班后去给你买,总行了吧?”纪唯宁直接双手抚面,被他无赖又直接的话语弄的脸红耳赤。   明明最初的时候,两个人谈的是很日常的话题,到最后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纪唯宁顿时有一种惹狼上身的感觉,让她郁闷至极。   目的达到,他总算心满意足的退出厨房,而纪唯宁却继续跟着食物较劲,把从他身上惹来的闷气,都撒在了那几块培根之上。等最后出锅的时候,那几块已被她戳的不成样子了。   要她去他公寓住,那感觉就像金屋藏娇?被包养?反正怎么想怎么怪异。但他堂堂大总裁,纡尊降贵住在她的小公寓,说他被包养,瞎子都不会信。那只能是真爱有木有!   想当然的,如果一定要粘在一起,纪唯宁当然会选择在自己的地盘。   当她好不容易把早餐端上桌的时候,那人正叠着双腿,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悠闲的看着早间新闻。   看到她出来,他关了电视,走向餐桌,眸光扫过那盘食物,还有两杯豆浆。纪唯宁知道他用餐的习惯,特意给他递了条湿巾,他亦从容接过。   他吃东西向来优雅,哪怕看起来慢条斯理,实际上速度却比她还要快。而且,她刚刚想着,他从昨晚到现在就没有进食,所以特意给他多弄了一份,而他也很给面子的吃了个精光。   总算,这一次他没有出声嫌弃,她稍稍安慰了些。   纪唯宁上午十点有手术,在这之前她要做些准备工作,所以并不能太耽搁。吃完东西,匆匆收拾了餐桌,徐暮川正好在门口等着她。   在电梯的时候,徐暮川问她,做外科医生会不会太辛苦。如果太辛苦的话,可以考虑转内科,内科手术少,不用每天赶着上手术台,还能准时上下班,也不至于耗费太多精力。   纪唯宁连连摇头,握着他的手臂,柔声轻喃:“以后成了家有孩子,我会考虑转内科。但现在,我还想再锻炼一下自己。”   见她这么说,他也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虽然她若转了” 科,会给他带来很多好处。比如两人可以一起出门上班,下班一起回家做饭,然后呆在家里享受安静的夜晚。比如晚上运动的时候,他可以不需顾虑她强度那么大的工作,让自己尽情满足。   最重要的是,他不需要担心,长时间的手术,三餐不能正常进食的工作,会让她的身体受不住。哪怕她再怎样强,终究也只是一个女人。   可是,他也曾是一个外科医生,他懂得她对这份职业的热爱和坚持,所以,哪怕心疼,他也不忍强求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他的默声,让纪唯宁不禁抬起头。他正微垂着头,浓眉微扬,与她对视,哪怕什么话都没说,纪唯宁却能从他的眸光中读懂他的理解。   这样不需过多的口舌解释,便可以让彼此都懂的眼神交流,是他们的默契。纪唯宁很知足,这样的默契存在于她和他之间。   她是坐徐暮川的车去的医院,时间赶的刚刚好。纪唯宁有些心急,车子一停妥,就急急的解着安全带,提着包包要下车。   只是,她才刚转身想要去推车门,却是被他的大手挡住。以为他又想要做什么,纪唯宁回过头去,想提醒他一声,她马上就要赶不及了,结果,却是他先开了口。   “今天会比较晚,不用等我吃饭。还有,东西记得帮我买回来。”他幽幽出声,一本正经的叮嘱。   纪唯宁几度无语,被他这么一番特意的叮嘱,就算她是想忘,也怕是忘不了了。   此刻正是医护人员上班的高峰期,黑色卡宴虽然在豪车中算是比较低调,但再低调它也是豪车,在这里停的久了,难免不会引起路人的围观。   为了尽快可以从他车上下来,纪唯宁胡乱的一番点头,嘴里连连道着:“忘不了忘不了。”   徐暮川还是很拎得清的,把他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好了,也不再纠缠,伸着长臂为她开着她那边的车门:“去吧,晚了宁呈森又要骂人了。”   本已踏出一条腿的纪唯宁,听到他这句话,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知道他会骂人,你这一早上的,还专门耽误我的时间。”   被他这么一提醒,纪唯宁才想起今天是宁呈森带头巡房的日子,像是脚下生风,她拔腿就往前跑着。   没顾得上再去回头看那辆卡宴有没有开走,好似真怕一会迟了,那个被小米说成是炸弹的宁呈森,就真的要开骂了一般。   “纪医生。”   身后忽然传来的一声喊让纪唯宁停下了奔着的脚步,扭头看着来人,淡笑着回应:“李医生早!”   “怎么跑这么快?”李医生一身正装,手里拿着公文包,模样倒是俊秀,只是鼻梁上的镜片有些厚,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书呆子。   “今天不是周三吗?宁主任带领科室医生巡房的日子,去晚了不好。”   眼前的这个李医生,比纪唯宁小一岁,却也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假以时日,也必然会是一个拔尖的主刀手。   只是平日里他话很少,又戴着那么一副眼镜,整个人便显得有些木讷,除却工作上的必要交流之外,甚少见他开口。   此刻,他这么追着过来喊她,纪唯宁不是没有惊讶的。   ☆、109 这个牌子不错(5000字)   “李医生,叫我是有什么事吗?”纪唯宁见他手攥着公文包的提手,有些拘谨的站在那,便率先出声问着。   “没……没什么急事,还是先进去吧,回头再说。”李医生笑的有些憨,着实让纪唯宁糊涂了一把,但既然他说回头再说,她便也没放在心上。   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因为是一个科室,她遂提了一声:“那一起进去吧。”   “好。”李医生显然很乐意,抬手扶了扶眼镜,几步从后面踏到她身旁沿。   李医生没什么话,一路过来,纪唯宁几次看他欲言又止,却始终未说出什么,他不憋的难受,她在一旁看的都挺着急。   纪唯宁想,若不是现在她着急着赶回科室,保不准她会停下来,让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两人走到神经外科的专属办公室时,正好撞见宁呈森带着一帮科室医生从里头出来,看见他们两个,他只是随便扫了眼,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也没有如纪唯宁预想中的那般。   她进了自己的办公桌,而后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套了上去,就急急的跟上前面的大部队纺。   按职称排位,平常,她都是走在宁呈森后头。这会儿,因为来的太晚,前面排着好几个人,她索性就站在队尾,没挤着上去。   队尾都是一些实习医生,纪唯宁站的地方,正好挨着小米,走了没两步,胳膊肘就被小米撞了一下。   纪唯宁侧头,用眼神询问着她,是有什么事情。   小米脸上张着灿烂的笑容,调皮的眨着眼睛,挨着她的身子细声说着:“纪医生,昨晚干什么去了,一副满面桃花开的俏模样,把我们的书呆子都迷住了。我来科室那么久,还没见过他这么殷勤的跟在哪个人身旁,一起进来。”   小米的声音压的很低,然,纪唯宁却听的很清楚。   她也学着小米的样,抬起手肘撞了她一下:“说什么呢,我和他是刚刚在门口撞上的,都在一个科室,一起进来很合理好不好?”   “哟,偶遇啊!”小米微点着头,再次笑说:“可是,据我所知,书呆子家境殷实,平时都是开车上下班。而我半小时之前,从停车场上来的时候,明明就看到了他在那里泊车,怎么会跟你偶遇上?再说,你看过他几时有过踩着点来上班的记录?”   被小米这么一说,纪唯宁不由就想起他一路欲言又止,还有那拘谨的模样,心里不免也觉得怪异,但嘴上肯定是不会承认,因此,她只是睨了眼小米:“不要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且看后续发展。我敢保证,他心底现在肯定是在琢磨着怎么跟你套近乎。”说到后来,小米干脆双手搂住纪唯宁的手臂:“咱先不说那书呆子了,说回你。你今天这么娇俏可人的,是不是那个帅帅先生滋润的呀?”   小米知道徐暮川这个人,但并不知道那天在诊室把纪唯宁带出去的就是徐暮川本尊,所以,每次跟纪唯宁提起的时候,都用着帅先生这个称呼来代替他本身的名字。   纪唯宁觉得,如今的九零后,还真的什么话都敢问,什么私密都敢挖啊!   也幸好,要去的病房就在眼前,队前的宁呈森和科室副主任都已走了进去,纪唯宁很干脆的打断了小米的‘不耻下问’,跟着进了病房。   宁呈森平日里的手术非常满,以至很难有机会到病房去问候患者,这会儿,那些病人一看到他,就犹如看到天上的神,两眼放光事无巨细通通拉着他问了个明白,而他也是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着。   要巡的病房很多,如果一直以这样的速度下去的话,单是巡房都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从一个病房出来的时候,纪唯宁正在跟宁呈森讨教一些术后并发症的问题,话题谈完,宁呈森忽地住了脚步。   “你一会不是还有个手术吗?去准备一下,巡房不用你了。”   确实,她若继续跟着去,直接就不用做手术了,于是纪唯宁点了点头,从宁呈森带着的人群中,叫走了她的助理医生,还有小米。   小米大部分还是跟着宁呈森,但她总是在纪唯宁耳边唠叨要跟她的手术,所以,有时候纪唯宁还真的会叫上她。   大抵也是觉得两人投缘,就想跟她走近一些,要知道,在这个医院,她一直都是被孤立的,许是因为她的空降,又或许是因为她在事故前的那段日子,经常不言不语不理人,让其他同事看不过眼。   所以,哪怕她的专业水平确实很不错,也得不来如宁呈森那般的受人拥戴。   人家的专业水平高到旁人只能堪叹,偏偏还拥有着一副出众的好皮相,平时的穿戴衣着也看得出他个人的经济实力很不错。   所以,即便脾气真的很差,同样有很多人趋之若鹜,男的膜拜他本事,女的痴迷他全身上下。   上午的这个手术对纪唯宁来说,不算难,在她的职业生涯里,这样的手术已经做过上百例,算是驾轻就熟。   纤细的手指,哪怕戴着医用胶套,依然可以灵活应用各种” 手术器械,整个过程,不过三四个小时,而后完美收官。   有时候连纪唯宁自己都觉得,手术刀在她手里,要比菜刀好使的多。   安排好了术后患者,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又是过了饭点,科室里面也是静悄悄的,没人在。   助理医生去了茶水间热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爱心便当,纪唯宁自己打算跟小米一起去吃食堂。   只是,还未等她们走出科室,前面的路就被一个黑影挡住,纪唯宁很自然的抬头看着,而后便见此人正是今早在后面叫她的李医生。   几乎是下一瞬,小米的眼珠子就溜溜转:“呃,你们有话谈,那我自己去吃了。”   书呆子李易哲是比小米高好几届的学长,在小米那座全国知名的高校里,他的才气是出了名的,当然,他的木讷内向也同样是出名的。   小米多多少少能看出书呆子的心思,她的座位就在他对面,经常可以看到他有意无意盯着纪唯宁出神。   虽然知道他若是表白的话,指定也是没戏,但他本身性格已是这样,她若在一旁站着,恐怕他就更加手足无措了。   所以,小米只是给纪唯宁打了个‘我说的没错吧’如此的眼神,接着便匆匆溜走。   小米一走,整个办公室只剩下李易哲和纪唯宁,像是鼓足了勇气,他终于出声:“纪医生,晚上……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酝酿了很久的话,终究还是被他说的结结巴巴。   纪唯宁蹙了蹙眉。晚上?自然是没空的,她答应了某个赖皮的男人,要去超市给他准备日常用品。   若是今早,李易哲问出这样的话,纪唯宁肯定会笑笑着应声,哪怕同样是拒绝,她也会礼貌性的问上一句,是有什么事?   但是后来经小米那么一通胡言乱语,这会儿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个李医生的意图,又怎么可能会去多问。   于是,她轻轻摇头,只是客气的微笑回道:“没有,晚上家里有事。”   李医生似是很失望,可却又不死心,接着又加上了句:“那明天晚上呢?”   “明天晚上也应该没有。李医生若有什么事,这样说也可以。”本来,纪唯宁是想着,现在这里也没人,不管什么事,一样可以说。可谁知,她这话一出,那李医生竟然整张脸瞬间成爆红状态。   她还未见过脸可以红成这样的男生,瞬间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近人情。顿了顿,终究还是出了声:“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如果李医生也赶巧没事的话,我们可以去医院边上的咖啡厅坐会。”   纪唯宁是觉得,这个人本就性子内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跟人打交道,哪怕他真若如小米所说那样,她也不该太冷硬。毕竟,都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   可是,纪唯宁怎么都没想到,她这样一个心软的邀请,竟会就那么巧合的落了某个男人的眼。   ——   咖啡厅外,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下。前座的两人皆有些疑惑,不明他为什么会忽然让车子在这里停下。   “总裁,是有什么事吗?”   车是秦述开的,陈柏青坐在副驾驶位,回过头问着后座的男人,却见他的视线向着窗外,专注又深远。   秦述见此,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而后见到坐在咖啡厅窗前的男女,瞬间了然,难得体贴的说着:“老板,我们要不要进去坐坐?”   “嗯,请你们喝咖啡。”后座的男人淡淡应声,收回放在远处的清眸,推开车门,从容踏出车厢。   “我们不是要赶着去清市吗?”   陈柏青莫名,明明现在是要去清市,市区绕来这边,打算从这个方向上高速,结果这总裁和特助竟然兴致勃勃想起喝咖啡来。   严格说起来,陈柏青并未见过纪唯宁。世腾门口那次,纪唯宁蹲在马路牙子上,是背对着他们的,而且当时她把整个头都陷在膝盖中。   所以,即便现在陈柏青也有看到咖啡厅临窗而坐的男女,也只以为是寻常的客人。   位子是徐暮川自己挑的,背对着纪唯宁,相隔的距离又能很好的听到她们那端的谈话,并且还没让纪唯宁发现他们。   秦述深懂老板的心思,一直默声跟着,陈柏青即便有疑惑,但两人都坐下了,他也只能跟着坐下。   三个大男人坐在咖啡厅这样的地方,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尤其是还有个皮囊极好,一身衿贵的徐暮川在其中。   服务员上来问他们的需要,三人皆点了黑咖。   纪唯宁与李易哲对坐着,因为怕气氛太过尴尬,她特意挑了他擅长的工作话题开了口,几番讨论下来,李易哲倒是慢慢放松了起来。   而后,他终于说出了在心底憋了很久的话:“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但是又不知怎么跟你接近。”   纪唯宁正拿着小勺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听到他的话,顿了顿手,而后放下   手指的小勺,抬头对着他,也顺便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他,才不至于让他觉得不自在。   因为心底在想着,所以一时间并未出声说话。   “纪医生,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或者你有什么顾虑也可以跟我说一下。而且,我母亲她也挺喜欢你的,她带人去看过你的门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家里会有什么看法。”   看她不出声,李易哲接着连说了好几句,愣是把纪唯宁雷的里嫩外焦。   “不……不是!”因为有些急切,连带着她说话也急了起来,“我没有什么顾虑。李医生,我已经有很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们不太可能。但在工作上,我认为我们之间会是很好的搭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已经尽量把话说的很婉转,也同样表达了自己对他这个人没有排斥的意思,纪唯宁只希望,他能够很好的接受。   李易哲性格虽然木讷,但他人并不木,纪唯宁这样说,他自然也是明白,遂憨笑着:“我知道,是我不够优秀。不过没关系,就如你所说,我们会是好搭档。”   两人都还在上班时间,不可能坐的太久。要说的话说完,便都起了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出去。   因为心思不在四周的环境中,纪唯宁从头到尾愣是没发觉坐在她后面卡座的男人,正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瞧着人已走,徐暮川也便随着起身,优雅的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淡淡的丢下一句:“走吧,时间不早了。”   陈柏青瞧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他杯中分毫未动的咖啡,已经说不出话了。   去清市,虽然路程不远,但他们计划是当日来回的,加上在那座城市要考察的项目时间,本来就有些急促,偏偏还在咖啡厅耽误了十来分钟。   ——————   今天的工作很顺利,纪唯宁很难得的六点就从医院出来。   坐上地铁回到南郊的时候,是七点半,走着回小区的路上,她进了一家超市。不算很大型,但日常生活所需的东西,都能够买到。   因为是买来要给他用的,所以纪唯宁打算问一下他的意见,看他有没有什么要求。   她没想着他会真的每天住在这里,毕竟两人的工作都那么忙,何况她有时候还会值夜班。   但两人既然已到这程度,他偶尔会过来也是在所难免,所以,给他准备一份生活用品,也是必要的。   电话打过去,他那边很快就接起,而后是他清沉好听的说话声:“下班了?”   “嗯,我在超市,你需要买哪些东西?”纪唯宁站在生活区的货架上,亮眸四处扫着她一会大概需要选购的东西,顺便问着电话那端的人。   “你看着买,买齐了就行。”   他的声音有些不太清晰,像是在车上的感觉,于是纪唯宁多问了句:“你在开车?”   “嗯,在高速上。”他如实回着,清浅的嗓音有些断续,传到纪唯宁的耳中,间或有着旁人的说话声。   “那好吧,我自己买了。”说话不方便,纪唯宁也就没再多言,挂了电话。   因为是晚上,很多下班的人都路过这边带东西回家,以至超市的人有些拥挤。   纪唯宁将拖鞋,刮胡刀,沐浴乳等等东西全都买齐的时候,推着车子排在队尾,等待结账。   握在手心的手机忽然一声传来一声震动,她顺手翻转着手机,解开键盘锁,也没去顾旁边会不会有人,就那么打开了信息。   “记得买盒安全套。”   短短的几个字躺在上面,甚至没有标点,却让纪唯宁瞬间红了耳根。   收银台的货架上就摆着很多安全套,可纪唯宁死不下胆子去拿,本已做好了不理会他短信的准备,谁知旁边竟有个小青年忽然靠了过来。   纪唯宁抬头,见这个小青年正穿着超市促销员的工作服,而后当着众人的面,从货架上拿过两盒冈本递给她,很亲切的说着:“这位姐姐,你要买的话,这个牌子不错。”   ☆、110 人面兽心 ,深藏不露   众目睽睽之下,纪唯宁怎么敢伸手过去拿。   可偏偏小青年太过热心,直接把东西丢进她的购物车里:“姐姐,不用不好意思,你老公不是让你买回家么?”   小青年这么一说,纪唯宁便知道刚刚她手机里的短信,恰好是让站在旁边的他给看到了,而后,便不予余力的向她推销。   遇到如此卖力的促销员,纪唯宁只能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唇,道了一声:“谢谢。”   索性,大部分人还是比较正常的,对纪唯宁这样一个年龄阶段的女人来买安全套,只是随意瞥了瞥,没有多少怪异的眼光。   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家,把它们分明别类放在该放的位置,而后再把那两盒冈本丢至床头柜的抽屉里,纪唯宁这才进了厨房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纺。   一个人的晚餐,总会简单的多。她掏了两把米,放进电饭锅里,熬白粥喝。   徐暮川没说几点回来,她就一直窝在沙发上,上网,看电视,直到快十点,才进了卧室。其实也没有刻意要等他,她知道今早走的时候,他是有把这里的备用钥匙带在身上的,所以哪怕他要回来,也可以自己直接进门。   可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脑子里想是全是关于他的事情。不知他现在在何处,不知他有没有吃饭,也不知他到底几点能回来。   思念,竟是来得如此莫名。   明明前不久,两人还处在进退双难的尴尬境地,虽然彼此爱慕,却总是顾忌着太多,而始终不敢向前迈上一步。   而今,却是忽然变的如此亲密,就好像她等他归来,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响动,而后是关门的声音。纪唯宁忽地拉开身上的薄被,从床上跳下来,拉开卧室的门。   玄关处,男人颀长的身姿站在那,正抬脚换着她刚刚买回来的室内拖鞋,手臂上挽着一件纯黑色的西装外套,身上只着一件白色衬衫,还有与外套同色的笔挺西裤。   “还没睡?”男人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在卧室门口的人儿,柔声问着。   下午去清市,本预计晚上八点左右能赶得回来,可因为中途又绕着去了趟别处,等回到穗城的时候,都已过了凌晨。   徐暮川没有自己开车,秦述在市区放了陈柏青后,直接就送他回了这里。本来他是可以回自己在市区的公寓的,可他舍不得这里的温香软玉。   “睡着了,又被你吵醒了。”   明明就在睁眼说瞎话,纪唯宁还故意打了两个哈欠,装作一副困顿不堪的样子。徐暮川是什么人,哪能看不清她的小伎俩,向来她就是死要脸皮瞎嘴硬的,他只是不屑于戳破罢了。   “快去睡,我先洗洗。”他提着外套进来,而后把它搭在客厅沙发上,边解着腕表边说着,眸光温柔。   没有什么多余的甜言蜜语,很平常的交谈,仿若两人已经这样相处了很久一般。   纪唯宁哦了一声,而后交代着:“东西我都摆放在浴室了。”   还未等她转身回卧室,他已几个大步走了上来,揽住她的肩就往里带着:“一直站在这,是想等我一起睡?”   纪唯宁有些发窘,她可以说不吗?可是她躺在床上两三个小时都没法睡着,不是等他又是等谁?   她没答话,红着半张脸,推开他,径自躺回床上,蒙被睡觉。隔着一层薄被,她听到他的沉沉笑声,而后是他进浴室的声音。   两个这等岁数的成年男女,大晚上同睡一张床,不可能不发生一些事情。纪唯宁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只不过真到了这时间,反而又畏缩起来,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整个都埋进了被子里。   她侧躺着,背对着浴室,听着里面的水流声,想到的全是昨晚那些羞人的画面,还未开始做什么,她已经先把自己给憋红了脸。   须臾,浴室的门被拉开,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向着大床的方向靠近,也连带着让纪唯宁的背脊不由的发僵。   感觉得到身边的床位微微凹陷,是他上了床,而后,那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若有似无的隔着一层被子飘到她鼻端。   “你把自己裹成这样做什么?”沐浴过后的声线更为清润,他的大手作势要拉下头上的被子。   结果,她先是自己先钻了出来:“不做什么,空调开的有些大,我就是感觉冷而已。”   房间里的空调确实开的有些大,那是因为昨晚太过热情,以至两人身上都似着了火般,徐暮川不得不将冷气往下调。   八月的天何其热,纪唯宁今晚一回房间,就开了空调,随后去了浴室洗澡,也就忘了调回合适的温度。   “冷?”徐暮川看着她酡红的脸颊,眸光闪着笑,声音沉沉说着:“一会我会让你喊热。”   他的身体贴着她,纪唯宁刚刚起来的时候,是半撑在床上的,此刻他贴着近来,她不自禁的身子就往后闪着,而后就那样靠在床背上,任凭他倾身过来。   四目一相对,他眸中的灼热几乎要将她吞噬,纪唯宁着急别开了眼,却又不小心瞄到了他身上。   修长的躯体,就那么一块浴巾围在腰间,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纪唯宁的双眼扫过他的锁骨,胸前,而后至腹肌,接着是隐藏在浴巾之下的风光。全身没有一处瑕疵,蜜色偏白的皮肤,紧实有力的腹肌,还有健壮却不会显得很发达的手臂。   不知是室内开着冷气,让她觉得空气太干,亦或是来自于他的完美诱惑,纪唯宁竟感觉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随之,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看起来,你也很想。”他一句调侃,唇角笑弧缓缓绽开,而后,俯身,戳了下她的唇:“东西买回来了吗?”   虽然他没明说,但纪唯宁很讨厌自己竟能听得懂他口中所指的东西是哪个。   昨夜一切发生的太仓促,他们什么都没准备,情到浓声,他都是及时退了出来,结果,愣是将床单弄的到处一片湿渍。   他们都是医生,深懂得在两人条件还不够成熟的情况下,应该做好保护措施,这似乎是两人中心照不宣的。   所以,他说要买那个东西,她认为很有必要。只是,她一直认为,这样的东西理所当然应该要男人去买,女人去,多难为情。   经过今晚超市的那一次,纪唯宁心里是下定决心的,以后这些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再过手。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眼角瞄了瞄床头柜的抽屉,他也了然,长臂伸过去,才刚拉开,双眸忍不住一亮,笑意更深:“这么看得起我?不是让你买一盒吗?”   纪唯宁无语,整个人顺着床背蹭了下来,拿枕头压住脸,瓮声瓮气的说了句:“那不是我自己拿的?”   “那是谁拿的?”   徐暮川难得的有耐性,美人在侧,却偏偏把兴趣都放在了聊天之上,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商场促销员!”   “他向你推荐的牌子?”他拆了那盒东西,放在床头,备用。   “嗯。”枕头底下的女人又是闷闷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去买这个东西么?”他的嗓音柔的不像话,一个转身,长臂把她整个都捞进怀中,而后按在身下。   “我怎么知道你,反正以后我是不会再去买的。”纪唯宁冷声冷气说了句。   没想到他竟使坏的用自己的身体将她轻轻一撞,哑声说着:“买这个,是提醒你,你已经有男人了。”   直白的话,让纪唯宁臊红了脸,却不知他何出此言。   “不用提醒,我也知道。”她依然嘴硬的回着,纤瘦的身体承受着他压下来的重量,气息开始不稳。   “你知道,知道还敢跟喜欢你的男人出去喝咖啡。”他的声音也早已哑的不像话,紧贴在一起的两具身体早已紧绷到极致,偏偏他却一直不见任何动作。   纪唯宁眉头一蹙,嘴角微抽:“你怎么知道?宁呈森告诉你的?不对,宁主任不是嘴那么碎的人。”   “我自己听来的。”似是再也压抑不住,他倾身,含住她的嘴唇,像是惩罚一般,重重一咬:“以后不准跟那个黑眼镜医生出去。”   “说什么呢?人家也是个优秀人才好不好,什么黑眼镜医生。”纪唯宁拍了拍他的背,不满他乱给别人取外号。   “优秀?”他难得的,微微眯眸,带着十足的危险气息:“有我优秀么?拿手术刀比我厉害?谈生意比我强?还是长的比我好看?”   他的大手在她全身上下游离,指尖每到之处,都惹起身下女人的颤栗,可面上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正经,“唯一比我好的,就是他母亲很喜欢你,对不对。”   “徐暮川,你无不无聊!”这下,纪唯宁直接一掌拍在他停在她身上的大手上,瞪着一双美眸:“你到底要不要做?!”   身上的男人未语,只用如同疾风骤雨的吻侵袭着她全身每一处,将她带进欢愉的最顶端。   酣畅淋漓过后,他依旧从身后搂住她,将她整个纳进怀中,薄唇细细吃着她的耳垂,他知道她那儿尤其敏感。   “累不累?”他在她耳边轻轻喃声,不停的撩拨着她的神经:“明天上午你没有手术,还可以继续么?”   被他紧紧圈在怀中,身上全都是他的温度,鼻尖还能闻到暧昧的气息,一切才刚平和,他竟是又打算再来。   纪唯宁本已昏昏欲睡,愣是被他这样搅醒。   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然连她哪天有手术,安排在什么时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让她想逃都没有借口。   没有力气与他抗争,索性就那样让他带着起起伏伏。到最后,是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入睡,都已经没了印象,只知道,在她混沌迷蒙间,他好像抱着她去浴室清洗了一番。   纪唯宁觉得,这男人像是刚开荤的腥猫,怎么折腾都似不够。而她,也终于明白,买这床的时候,他为什么看中它的结   实。   确实结实的要命,他那么带劲的动作,几乎都要将她拆散架,那床竟然连晃都没怎么晃一下,甚为踏实。   第二天,一向生物钟很准的纪唯宁,直接起不来。   所幸上午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徐暮川进来叫她的时候,都已经是早上九点。她梳洗了一番,换了衣服从卧室出去,非常意外的发现餐桌上竟然摆放着碗筷。   他抬头,示意她过去。   纪唯宁直接一愣一愣的,攀着椅背懵懵坐下:“外卖?”   看起来又不像,而他也没有应声,她索性大胆猜测:“你做的?”   她曾看过他在厨房做事的样子,并不像个生手,会做饭菜,虽然出乎她的意料,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尝尝味道,应该比你做的要好吃。”他扬眉,很是傲娇的回了句。   睡到现在,这让一向准时进餐的纪唯宁早已饥肠辘辘,毫不客气执起筷子,夹起碗中的面条吸溜进口中。   面条筋道,味道很足,不知道他加了什么特别的作料,吃起来特别与众不同。纪唯宁从吃第一口起,就没再抬过脸,等碗中的食物去了大半,她猛然抬头,对上男人深幽的眸:“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吃?”   每次她做了东西,都很在意是不是合他口味,于是,他每吃一口,她都会看上几回,总怕他嫌弃。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吃他做的,他竟然淡定的连一个音都不吱一下,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平衡。   “你吃东西的样子,还用我问吗?”他起身,睨了他一眼,眼角带笑:“好吃吧?”   纪唯宁嚼着面条,点点头。虽然他说话讨人厌了些,但不否认,这是她吃过最好的吃的汤面。   “嗯,以后,你让我爽,我保证让你饱。我会做的,可不只面条。”他说的一本正经,清俊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说完,就径自回了客厅。   留下纪唯宁嗓子眼卡着一堆,吞咽不得,吐之不出,双眸瞪的老大,直接傻眼。   所以说,她今早能够让这个厌恶油污的男人,下厨为她做早餐,是昨晚付出的得来的报酬?   这人面兽心的流氓啊!简直是深藏不露!   说出这样的话,太对不起他那张清俊不容外人亵渎的脸了!   纪唯宁咳了好几声,才总算顺下了气,看着碗中自己付出苦力得来的福利,似是发了狠,将它们悉数下肚。   从收了碗筷到出门,她没再跟徐暮川说过话。她觉得,私底下跟这个男人说话,大抵都是不能好好聊天的,而且聊多了,她必然默声。   索性,从一开始就默声,这样,最起码自己不会弄的灰头土脸,缩着脖子像个傻二姑娘。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电梯,而后步出单元楼,却是看见秦述等在门口,开着他的卡宴。   纪唯宁并不知道昨晚上徐暮川是怎么回来的,她没想起问,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给她时间,问问题。   所以,这会儿看见秦述一大早出现在这里,还是很奇怪的。   秦述原本呆在车里面,远远看见他们的身影,便从车上下来,走至两人面前。   “老板,纪医生。”秦述开口,打着招呼。   纪唯宁知道,秦述是徐暮川的亲信,两人天天如影随形,徐暮川在哪里,做什么事,秦述大半也是知道。所以,如此碰上,她也并没有多难为情。   秦述更是对她没有回避,直接跟着徐暮川说着:“老板,叶夫人的航班会在两个小时之后抵达穗城,要去接机吗?”   叶夫人?   听着秦述这么说,纪唯宁第一想起的便是这人是否跟叶婧有关。她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但见他神色淡定,犹若平时,而后,见他轻轻启唇,嗯了一声。   之后,他侧过头,对着纪唯宁解释了句:“叶夫人是叶婧的妈妈。走吧,先送你去医院。”   ☆、111 叶夫人归国 (三更)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这两天,纪唯宁过的平静又幸福,几乎都把那些烦恼的事情都遗忘。   徐暮川自从做了那句解释之后,就没再针对这方面的事情说什么。在这些事上,他总会在大方向上先给她一个解释,让她心里有些准备,却从不愿多说任何细节。   比如,他会告诉她,他可能会跟叶婧订婚。比如,他会告诉她,订婚只是一个仪式,而不是最后的结果。又比如,他会告诉她,叶夫人是叶婧的母亲,是他接下来要应付的一个人。   这样的交代,会让纪唯宁心里存上底,不会因为听到他要订婚就方寸大乱,不会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看到他跟叶家母女在一起而胡思乱想沿。   他不愿说细节,是想让她避开这些烦心的事。   这些,她都能懂。   秦述在开车,她和他都坐在后座,她兀自沉在自己的思绪中,看不到出口。而他却是心无旁骛的翻着手中的文件。   叶夫人的归来,没有影响到他分毫,就好像他对这些事,是胸有成竹,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纺。   “订婚的日子,安排在什么时候?”纪唯宁转过头,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轻声问着。   听着她的话,徐暮川的视线从文件中抽离,而后落到身旁那张带着些微忧虑的精巧五官上,薄唇微抿,而后出声:“这个月27号。”   “27号?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纪唯宁淡淡笑着,打着趣。   哪怕知道这只是个仪式,她心里还是会介意,会感到不舒服。可是,她又不想让自己这样的心情再影响到本就烦乱的他,索性就那样扬着笑脸,故作轻松的聊起。   “没什么意义,是我妈选的日子,据说那天日子好。”徐暮川如实说着,而后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放心吧,一切有我。”   其实,这个订婚宴,是徐暮川将计就计的一个局。   老爷子知道他和纪唯宁的私下往来,怕其中出现什么纰漏,着急着就要他和叶婧办一个订婚宴。   他索性就顺了他的意,正好,他可以借这个来利诱叶婧。   叶婧对他的感情,他当然清楚。她的双腿成了如今这样,她一直坚持着复建,是因为怕自己变得配不起他,他亦清楚。   可是,两个人的感情,如果只是一个人情深,那终究是一场悲剧。何况,这场所谓的感情,从开始就不纯粹。   他知道凌之娅的作风,知道把叶婧交给她,定不会让他失望。可是,要让叶婧能够受住凌之娅堪称折磨的复建,必须要给她一个她最感兴趣的诱饵。叶家什么都不缺,叶婧更是什么都不缺。   唯一能让她产生强烈欲*望的诱饵,唯有徐暮川本身。   要订婚,必须先站起来,只有她站起来了,他才可以解开他身上的第一道枷锁。也是保证纪唯宁不受外界攻击所需要完成的第一个步骤。   事故医生抢夺患者未婚夫,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这样的标题一旦在网络上渲染,产生的言语攻击是任何人都无法意料的。   他自然不可能去冒这个险。   群众的直观思维都是习惯性的维护他们所认为的弱者。纪唯宁给叶婧做手术,大家只会看到手术的结果,是叶婧的双腿毁在纪唯宁手里。纪唯宁和他走到一起,大家更只会抨击纪唯宁蛇蝎心肠,给叶婧带来二度伤害。   这曾经是纪唯宁本身很忌惮的一个事情,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急着想要搬离别院。   他好不容易才拾获到她的感情,消除了她心里一层又一层的顾虑,又怎么可能让她陷进如此的困局中。   他用订婚一事,既可以保证叶婧撑住训练,早日恢复健康。又可以稳住叶婧在订婚之前,保持安分守己,不做出任何轻举妄动之举,伤害纪唯宁。   这是他从英国去找纪唯宁,逼着她回应自己感情之前,就已想好了的。也在同时,他联系上了凌之娅,请她回来帮忙。   索性,叶婧的双腿恢复,是朝着可喜的方向发展的。   只要她在订婚礼之前,站起来走到台上,那么,他就有办法施行他的第二步计划。不管是老爷子,还是他的母亲,亦或是叶婧母女,都不能阻止他做任何事情。   到那一天,他会卸下身上的第二道枷锁,彻底解除和叶婧之间的纠缠。   即使,这样的行为会让他付出很大的代价,他也曾经有去预估,但不管后面如何,他如今只顾得到订婚礼之上的事情。   他要纪唯宁,要她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走过接下来的每一段人生。   不把计划中的任何细节告诉纪唯宁,是担心她因为心软,而再针对此事给自己背负上愧疚的包袱,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商场不比医院,医生大多怀着慈悲之心,想挽救每一个经自己手的病人。而商场中,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算计。   叶婧自小被叶泽添培养成商场女强人,甚至在世” 腾这样的大公司,她都能胜任企划总监一职,他自然不会拿当医生的那种慈悲心怀去对付那样一个颇会算计的女人。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两人默了一阵,像是都有话说,却又都没说。   “晚上不用等我。”徐暮川捏了捏她的手心,淡声说着。   纪唯宁抬眸,看着他,而后轻轻点头,柔声说着:“你不用顾虑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定是有自己的安排。”   她给予的信任,便是徐暮川全部的勇气。心里尤为欣喜,再次用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进去吧,等着我给你打电话。”   每次,他都是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才会启车离开,这一次,也是如此。   “老板,先回公司还是直接去接机?”秦述在前座,从后视镜中看到徐暮川收回了视线,这才启动着车子,出声问着。   “先回趟公寓。”徐暮川重新翻起身侧的文件夹,淡声吩咐。   身上的衣物需要整理一下,在她那儿住了两天,来回两套衣服换着穿,并不是他一向的穿衣风格。   “连素敏回国,那个孩子被她安置在哪了?”后座的男人依然低头,在处理公务,口中却问着与手上工作完全不搭边的事。   “交给了她妹妹连素晴看着,老板放心,我们的人正跟她们接触着,进展很不错。”秦述一边绕着方向盘,一边恭敬回声。   连素敏是叶夫人的名字,这次回国,是为了商谈叶婧订婚一事,而连素晴,则是李娜的母亲。叶婧和李娜这对表姐妹,分别是连素敏和连素晴所生。   徐家作为这次订婚礼的男方,理应要去接久未归国的未来亲家。   徐老爷子年事已高,又是长辈,自然不可能亲自接机。徐夫人本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辈分更是相当,她若接机,也是对未来亲家的一种尊重,只可惜,她和连素敏有着那么深的过节。若不是叶婧当初坚持要跟徐暮川一切,连素敏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看见徐夫人。   以至,这样的任务就落到了徐暮川头上。   若是平常,徐暮川自然不予理会。但如今,他起码还是要把门面功夫做足了,而且还要好好的维持到订婚宴那天。   秦述的车子停在机场门口的时候,连素敏的航班刚刚抵达。   正午的时间,太阳高照。徐暮川倚在车旁,双手插在裤袋,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超。   人是秦述去接的。连素敏五年前出的国,当时叶泽添还在人世,夫妻俩不知因为何事,分居两地。   三年前叶泽添车祸去世,连素敏回国,在徐家整整闹了两个月,最终妥协在女儿的幸福之下,再次出国,直至今天,才归来。   叶婧出了这么大的事,连素敏甚至没回来看过一次,这是最初引起徐暮川怀疑的地方,他顺着这个方向一查,便让他找到了出路。   秦述领着她出来的时候,手中推着一个特大号的行李箱,可见,她这次回国,是做了打算要呆上一阵子。   徐暮川早看见他们,却并未上前,只是站在原地,保持着倚车的姿势,看着他们步步走近。   连素敏手上拎着个爱马仕挎包,走在秦述之后。哪怕三年未见,依旧没有多大变化,即使已年过五十,亦风韵犹存。   当她终于站定在他面前的时候,秦述拉着她的行李去了车尾箱,而他也终于直起身。   “好久不见,暮川。”连素敏率先打着招呼,神态平和。   说起来,徐暮川对连素敏也并不陌生。在他十岁之前,生活在徐家的那些日子,叶泽添和连素敏,经常会带着他们的女儿叶婧过来徐家玩。   这个女人,在他的印象中,性子泼辣,并不像是眼前这般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妇人。   她在国外抚养那个孩子这么几年,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出现在他面前,怕也是吃定了徐家人对她的亏欠。   “叶夫人,好久不见。”徐暮川淡淡出声,清俊的面容在黑超的掩盖之下,看不出情绪:“天气太热,叶夫人还是赶紧上车。叶婧在家里也怕是等不及了。”   秦述放好了行李,在自己老板的这声话后,上前两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让叶夫人坐上去。   而徐暮川,则是闪到了副驾驶位。   从机场回到徐家老宅,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跟连素敏寥寥几句问候之后,各自默了声,而连素敏本身,也好像是有些累,靠着后座,闭目养神。   回到徐家老宅的时候,一众人等在那里,就连徐老爷子,也端坐在了客厅。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叶婧,连素敏三年未回国,她们母女也就三年未见,说起来也是让外人匪夷所思。   明明她们都有充足的时间,有充足的金钱,却谁也不曾坐航班去看过谁。   连素敏弯身抱着女儿,频频问着她的身体状况,为了安抚母亲,叶婧干脆自个从使力,轮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搭着连素敏的   双臂。   “妈,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好起来只是早晚的事。而且,我很有信心,在订婚礼之前,稳步走路。”   离订婚礼,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叶婧已经完全配合到了凌之娅的强度要求,在她做好了准备,蓄足了力气的时候,走上五六步已经不是问题。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可以在训练强度上再加一个级别,相信,定会比现在更好。   “哎,真是造孽。好在你们也要正式订婚了,不然,这腿脚真落了毛病,哪个好人家会愿意要你。”连素敏感叹了声,却是故意在徐家抛着这样的话。   这一番言辞,徐夫人听了,自然要发话,代表一下徐家的态度。   “素敏啊,瞧你这话说的,婧婧一直以来就是我看好的儿媳妇,有别人家什么事,你说是不是?”   对这个人,何湘芸有着歉疚,说话也顺着有些讨好。   何湘芸霸占着自己丈夫一辈子,从一开始的心,到最后连条命,都为救她而丢掉,连素敏恨都来不及,又岂能给她好脸色。   她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把头转向一直未出声的老爷子,恭敬打了声招呼。   对这个老人,她倒还是存着客气的,毕竟,叶家能有今天,也是靠了当初徐老爷子给的股份。   “素敏啊,既然孩子们都已经决定在一起,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一切以孩子们为先。你对湘芸有怨,老头子明白,但两个孩子的喜事,还是要你们两个母亲共同商讨的。”   老爷子语重心长,劝着连素敏,而后在王叔的搀扶下,起身:“难得回来,就住在这里,也好跟婧婧多呆一会。”   “暮川,对这个订婚宴,你有什么想法?”老爷子本是想走,经过自家孙儿身边的时候,顿了顿,到底还是问出了声。   虽然他答应了自己,跟叶婧举办这个订婚宴,但徐致远的心里,总觉得这个孙儿不该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   “我没什么想法。你们看着办吧,想请多些媒体过来也没问题。”徐暮川扫了眼众人,出乎在座之人的意料,如此说着。   、   ☆、112 高架追尾   “那行,这些事情我会着手安排。”徐夫人率先接话,而后又交代了声:“不过,暮川,你这两天得抽个空出来,陪亲家母还有婧婧吃顿饭,然后你们订婚礼上的戒指,也该准备了。”   徐暮川那时已转身向外,听见徐夫人的话,他微顿了脚步,回头看着叶婧:“你方便的话,下午我陪你去买戒指,到时让司机过来接你。至于吃饭,今天先给你妈妈倒倒时差,我会再安排时间。”   话中皆是以着叶婧母女的角度考虑,即便他语气再如何淡冷,也算是尊重到了她们,这让连素敏也是稍稍安了心,也更是让叶婧安了心。   徐暮川再度睨了眼轮椅上的叶婧,对她,他虽然从未付诸过感情,但是她在世腾三年的卖力工作,一心一意向心公司,这是无可否认的。   如若不是那些事,他想,也许他对她,多少会有些愧疚。   出了徐家老宅,徐暮川坐在车上,长指捏着纤薄的手机,玩转了两下,顿了会,像是在想着什么,而后拨出一个电话。   “喂?”   轻柔的嗓音很快就从电话那端传来,让一直面无表情的徐暮川终于软了俊脸上的紧绷,嗓音清幽:“在忙吗?”   “还好,在病房。”   许是怕打扰到病人休息,她把话音放的很轻,而后又是一阵脚步声,约莫着是出了病房,然后再次传来她的话:“人接回来了?不用忙吗?”   “嗯,说好了给你打电话的。”他淡声,唇角带笑:“昨晚那样,今天会不会很累?”   “你觉得呢?”纪唯宁没好气的回了句,有些嗔怒纺。   而他却是沉沉笑开:“这几天我抽不出空,正好你可以蓄精养锐。”   “流氓!”纪唯宁狠狠斥了声,接着又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纪唯宁自从复职之后,手术安排的已不似初初回国之时那么紧密,大的手术一天一台,偶尔夹点不用花太长时间的小手术,这样应付着,比之前,轻松不少。   嘴里说着要挂电话,却是谁也没有先断线,彼此耳根都贴着手机,听着对方轻浅的呼吸。   “下午我会跟叶婧去买戒指。”两人默了几秒,是徐暮川先出的声,有些抱歉的轻叹。   “好,我知道了。”订婚,戒指是必须的,纪唯宁怎么会不知道,即使心里冒酸,还是故作轻松回着。   只是,那天下午,似是老天都不配合,突来了大暴雨,让叶婧不便出行,以至,订婚戒指没有买成。   纪唯宁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将黑,整座城市被倾盆大雨横扫过后,到处都充斥着泥土钢筋的气息。   一走出医院大门,凉意习习,纪唯宁抱着双臂搓手,抬头望着天色,一阵担忧,看起来等会还要有一场大雨,即将会倾泄而下。   从医院门口到地铁,要走上十分钟的路程,未免被雨淋透,纪唯宁打着主意是想叫辆出租车。   奈何,这样的天气,满大街的出租车,却没有一辆是空位的。   正在思量间,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关的严实,以至纪唯宁一时没有看清里面的人。   秦述从车上下来,绕着车头走到她这边,给她拉开了车门,礼貌道声:“纪医生,老板让我过来接你回家。”   纪唯宁抿唇一笑。   徐暮川这人,事无巨细,他总会想的特别周全,让你总是在不经意间,便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关心和体贴,就好像他是时刻都把她放在心上那般。   “他呢?”一坐上车,纪唯宁就顺口问着徐暮川。   秦述开着车,目视着前方,听见她的问话,以为她是想见自家老板,讷讷着回道:“老板还在公司,走不开。纪医生若想找他,我可以先送你去一趟,然后再回家。”   “没……不是,我就随便问问。”纪唯宁摆手,淡笑一声。   她不是一个粘人的人,何况他们今天还见着面。过去了,势必就影响他工作,还要劳烦秦述兜来兜去。   从医院回南郊,自己驾车就要上高架桥,走环市线。虽然不至于堵车,但总归是刚下过雨,又已天黑,视野不够清,车子开的太快便容易出事故。   所幸,秦述的车开的四平八稳,纪唯宁坐着也舒服。靠着座位,她的视线习惯性的往窗外飘着,高架上昏黄的路灯下,还能看见细雨飘丝。   倏然,车子旁边飞过一辆红色的奥迪,速度极快。纪唯宁原先只是觉得眼熟,后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乔洵的车子。   她的视力一向不错,刚刚车子从她身旁飞过的时候,她看见车里面只有一个驾车的人。   这样的天气,乔洵那丫头竟然把车开的如此快,不是有急事,便是不要命,纪唯宁不禁为她吊起心。   也顾不得会不会麻烦到秦述,她双眼紧盯着前方的红色奥迪:“秦助理,麻烦你帮我跟上前面那辆红色的车子,最好能把她截下来。”” “好。”秦述没有多问为什么,干脆的应了声,而后切线,行到乔洵旁边的那条车道上,开始提速,跟了上去,打算从旁边截住她的车子。   只是,还未等到秦述的车子追上去,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嘭’的巨响,吓翻了纪唯宁的心。   她推开车门,顾不得外面的细雨和凉风,奔至前方追尾的两辆车前,大力拍着乔洵的车窗。   隔着车窗,又是雨夜,纪唯宁只看见乔洵整个头趴在方向旁上,却是看不清她有没有受伤。   可是她那么大的力气拍着她的车窗,她竟然都没反应。这让纪唯宁不由的发起慌。   前方被追尾的车主已从车上下来,行至乔洵那辆奥迪之前,毫不客气的拎开纪唯宁,喊着要乔洵出来算账。   纪唯宁本就着急,此刻不慎防的被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拎,控制不住的打了个趔趄,一只膝盖就那么磕到了地上。   随后而至的秦述,看见此,忙过来拉起了纪唯宁,等她站定之后,又走至那个车主面前:“先生,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如果确定是这辆奥迪的责任,我们自会负责。”   “负责又如何,我这是新车第一天落地,存心给我找晦气呢吧?!”车主脾气很大,说话的同时还抬腿踹了一下乔洵的车。   细雨还在下,秦述一边扯着那个车主,一边拿出手机打了电话。而纪唯宁却是担心着依然坐在车里面的乔洵。   也不知道后来秦述跟那个车主说了什么,以至他的情绪稍稍平和了些。可能也是觉得乔洵的情况让人实在担忧,他折了回来,翻动着自己的后备箱,而后找出一个小锤子。   而后绕到乔洵的副驾驶座,用锤子敲碎她副驾的车窗,探手进去推耸着乔洵的身子,而后便见她嘤咛一声,摇摇晃晃的从方向盘上支起头,混沌的开了锁,再又摇摇晃晃的下了车,背倚着车身。   扑鼻的酒味,哪怕是在这样的风雨夜里,都还能冲人口鼻。   纪唯宁赶紧冲了上去,检查着她全身上下,见她除了额头有点磕破之外,并没其他外伤,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车主见到她这样醉酒的状态,又是撩起了火:“我说呢,怎么隔那么远距离你都还能撞上来,喝成这样还开车,怎么不出个车祸辗死你!”   “这位先生,虽然过错在我们,但你说话也要为自己积点德吧。”   纪唯宁刚被他推了一把,此刻膝盖上还火辣辣的疼,本来她还挺理解人家新车被撞的郁气,可这车主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她心里也是不自在。   平日里向来脾气大的乔洵,此刻却焉焉的,无力的抬着眼皮,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正在僵持的时候,交警的车呼啸而来。   下来的两个交警一番查看与询问,呆了大半个小时,处理完了追尾现场,而后便强势带走了乔洵,说她醉酒驾车,证据确凿的话,或许会给予拘留处分。   穗城对醉酒驾车处理的有多严,纪唯宁多少有些耳闻。而偏偏乔洵的模样,已经足够充分的给了交警们证据,若真要拘留了,那可怎么办?   何况,乔洵现在的情绪那么不对,相识以来,她还从未看过这样颓然的乔洵,像是被什么事情击垮了一般。   ☆、013 曝露在徐家人面前   纪唯宁坐在交警大队的办公室里,有些惴惴不安。   大晚上的办公室,只有几个值班的人,秦述把她带到这里,就跟着高架上下来的两个交警去了里间队长办公室,协商乔洵的处分问题。   忽然,一阵‘蹬蹬’的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办公室外传来,纪唯宁闻声抬头,从办公室的窗户中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狐疑着起身,踏出门,看着外边的来人,有些愣。   徐暮川一身烟灰色的西装,单手抄着裤袋,踏着沉稳的阔步几步走到她面前,站定,瞧着她的时候,疏朗的眉尖微拧:“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刚刚外面一直在下雨,哪怕雨势不大,但因为在高架上呆了好一会,所以身上的衣服还是淋的半湿,头发本来是松散盘在脑后,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早已有些散乱纺。   纪唯宁却是毫不在意,拨了拨发:“你怎么会来?不用回徐家么?”   不用问,也知道该是秦述跟他说过这里的事情。她以为,今天叶婧的妈妈回国,他的工作忙完,是肯定要回徐家的。再怎样,也得客气应付着不是吗?   可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就那么想我和他们呆一块去?”徐暮川调笑一句,而后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她湿哒哒的身上:“我去处理一下,你在这等我。”   徐暮川说要处理,她是放了心,毕竟在穗城这座城市,甚少人敢不卖他面子。   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徐暮川进去,只几分钟,那个刚刚才从家中赶过来处理这宗案件的大队长,亲自将他从里面送了出来,临走,还主动伸手握着,态度极为谦恭友好。   处理的细节,秦述刚刚在里面已经跟大队长过了一遍,徐暮川进去,也不过是露个脸,让对方知道他对这宗案件的上心,处理起来也才会更快。   有了徐暮川的插手,乔洵当然不会被拘留,只不过她必须要在这里呆上一晚,这样才不至于让人家办案的人太难做。   这点,纪唯宁自然是了解的。虽然她担心乔洵,可想要了解她到底怎么回事,也没办法急在一时半会。   徐暮川牵着她的手,一路从交警大队出来,而后在门口顿下脚步。   把外套给了纪唯宁之后,他的身上就只穿着件黑色的丝质衬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雨夜里的路灯,柔和了他向来清俊的容颜。   “你淋成这样要早些换洗,今晚就回我那儿,让秦述送你。”他的手依然握着她,手心微微用力,攥了攥,另一只手抄着裤袋。   “那你呢?”纪唯宁抬头,看着他问。   “你不是要我回徐家吗?我一会就得回去一趟。”为迎视她的目光,徐暮川微垂着视线,眼神深幽,眸光清漾,而后又解释:“是老爷子,说是身体不太舒服。”   纪唯宁原本还想埋汰他几句,这会儿听他说老爷子身体不适,便催着他赶紧回去。毕竟岁数那么大,哪怕就是些小感冒,也得多注意一些。   本来纪唯宁是计划今晚去住乔洵的公寓,那里还有一些她的换洗衣服,同在市区,回去也方便。而且,她明天还想早点过来,接乔洵。   可是,徐暮川却不允许。说自己有房子干嘛要跑别人那里去,纪唯宁听了只能翻白眼,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还能财产共享了。   想着他一会儿还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回徐家老宅,纪唯宁也不敢太拖他的时间,索性就遂了他的意,让秦述送她回了他市区的公寓。   徐暮川回到徐家老宅的时候,直觉去了后院老爷子住的地方。   老爷子已经回了房,王叔刚伺候他上了床,看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真的不太好。他面向着里边,知道徐暮川来了,也没转过身。   或者准确来说,自从那次在公司,祖孙俩发生争吵之后,徐致远一时气急攻心,导致昏迷,到现在,精神一直都不算好。   徐暮川虽然不与老爷子,或者是徐夫人亲近,但这么些年来,他也从未对他们恶语相向,尽管他对他们太多失望,但在他的心底,始终是珍惜着这两个家人。   那天他为了纪唯宁,第一次威胁了老爷子,毋庸置疑,是伤了老爷子的心。以至,今天连素敏回国,他去了趟主屋,说话也没了以前的精神气,甚至没有久呆。   “爷爷。”看着这样佝偻着腰躺在床上的老人,徐暮川到底还是轻声喊着他:“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胸闷。”老爷子依然没有转过身,只是背对着他,声音沧桑,气息微喘。   听着他这样的声音,徐暮川微微拧眉:“明天我安排你去医院做一下全面的检查,今晚早些休息。”   徐暮川并没有逗留调酒,便从老爷子的房间出来,同时也把王叔叫到了身边:“我给你的药,有没有按时给老爷子服?”   “有的少爷,我都按照你的吩咐,天天盯着老爷子吃药。只不过,那天从公司回来后,他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哪怕有坚持服药,老爷子也一直喊着胸闷,透不过气。我总担心有些什么事,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听罢,徐暮川只是点了点头:“你回去吧,看着他点,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因为怕老爷子有什么异样,当晚,徐暮川并未离开老宅,却也没有进主屋,而是直接回了别院。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里有过纪唯宁的痕迹,徐暮川现在对别院,已没了当初的排斥,每次回来,反而多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回到房间冲了澡,搁在床尾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徐暮川披着浴袍,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手机,看见号码,微微翘唇。   “想我?”他开口,清越笑说。   “没,我就想问一下,你爷爷怎么样了?”   纪唯宁与徐老爷子相处不多,仅有的印象,就是当初她第一次去徐家之时,他的威严强势以及对她极度的不满。   可勿管老爷子对她如何不友善,他终究是徐暮川的爷爷。但凡关于他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想要去关心。所以,哪怕知道他现在会是在老宅,或许不太方便讲话,她还是没控制住打了电话。   “心脏有点问题,明天带他去做个检查。”   哪怕他的语气平平,纪唯宁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微微有些失落的情绪。他本就是一个重情的人,如今自己的至亲身体出了问题,哪怕再如何情感淡漠,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好受的。何况纪唯宁经受过父亲病重时的无助,更是懂得那种感受。   “去我们医院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安排一下?”   哪怕知道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微不足道,可她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希望能够帮他分担一些。   他在那端笑叹:“这么体贴,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或许,这也是走近老爷子的一种方式。”   “我可没想那么远。”她在那边糗了句。   之后两人又随便拉扯着一些琐碎的话,聊了十来分钟。其实大部分时候,是纪唯宁在说,他在听,哪怕话说的没有一个主题,他也没有任何不耐。   翌日一大早,纪唯宁刚刚起床,就有人在按门铃。   当时,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里面什么都没有。衣服是从徐暮川衣柜里拿出来的,长度完全可以让她当成是裙子来穿。   昨晚回到公寓,她连夜洗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丢进烘干,想着今天早上再穿回去。这会儿,听到门外有人,她忙匆匆收了自己的衣服换上,也管不得这衣服其实还没有全干。   因为怕门外的人久等,她有些着急,以至也没去想,这时间,这地方,会有谁来敲门。   直至门被她拉开,看到站在外面气度高雅的妇人,她直接傻了眼。   纪唯宁曾想过很多种可能,有一天她和徐暮川之间的关系曝露在徐家人面前,该是以着怎样的一种方式。   有想过,等叶婧的事情尘埃落定,徐暮川光明正大牵着她的手走进徐家人的视野。也有想过,权大势大的徐家人,率先发现存在在徐暮川身边的她,然后百般刁难。   但无论她怎么想,都曾未想到,这一天,到来的竟是如此之快。   徐暮川的公寓,就连徐家人都甚少踏入过,而她一个年轻女人,竟是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合理。   ☆、114 没有委屈   纪唯宁清丽精巧的脸上,闪过震惊,慌乱,而站在门外的妇人,却始终都是高雅的姿态,以着探究的眼色打量着她,没有一丝意外沿。   “徐夫人。”   纪唯宁手心攥在门框上,逼着自己平静下来,而后礼貌的开口叫了声。   “早,纪医生。”何湘芸挎着包包,侧身进了公寓,说话的语调依如她一向的温和,却不若之前在徐家时的客气。   她率先进了屋,将手中的挎包搁在客厅的茶几上,而后以着极优雅的坐姿落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着,有着傲慢,有着从容。   无可否认,徐暮川身上的那份优雅,便是随了他的母亲。   一直以来,纪唯宁眼中的何湘芸都是温雅的,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虽然没有平易近人的感觉,却在待人接物中都有着很适度的客气。   她说话温和,让人莫名就感觉很舒服,就好像是永远都没有脾气的那种人。她对叶婧的好,足以到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宠爱程度。   然而,此刻的她,却是让纪唯宁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疏离,而且还是独独针对她,刻意渲染出来的。   “纪医生,过来坐吧。”她说话,声音俨如主人。   纪唯宁先是微愣,而后恍然。确实,这套房子是徐暮川的,她身为徐暮川的母亲,确实有资格能用这样的主人姿态来招呼她纺。   她缓步走向客厅,坐到了何湘芸的对面。因为不知道她所来之意,更不知道她心里此刻的想法,所以,纪唯宁只是微微抬眸,看着她,选择静观其变。   “一直以来,我都还没好好感谢过你,为婧婧所下的功夫。这个月27号,两个孩子订婚,我想我们徐家应该邀请你参加这个订婚宴,毕竟,你算是我们徐家的恩人。本来想打电话约你出来,没想到今天这么巧撞上,那我就先把请柬送到你手上,以示我们徐家的诚心。”   徐夫人拿过刚刚搁在茶几上的挎包,用她那保养得宜,没有丝毫皱纹的手,从包包掏出一贴大红喜帖,递向纪唯宁。   这么大清早的时间,特意挑上徐暮川不在的时候,上门过来送喜帖,就好像无声的刮了纪唯宁一个大耳光。   也让纪唯宁清楚的明白,徐夫人平日看着温和,心里却都跟明镜儿似的,更也知道,她此行前来的目的。   她没有委屈,选择跟徐暮川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想着有一天会跟徐家的人对峙,遭受他们的责难。   可面对着那刺目的大红帖子,她的脸色也不由的微微苍白,就好像那个喜帖的存在,就是证明了她插足者的身份。   她伸手,接过何湘芸递过来的帖子,没有去打开看里面的内容,隐藏在贴子下面的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   “徐夫人,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她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准备,迎接来自何湘芸的任何不善。   “我不好奇你为什么会大清早出现在暮川的公寓,你们的事,我同样知道的七七八八。暮川虽然和我不亲近,但他到底是我生的儿子,没有一个母亲,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挎包被她放到身旁,何湘芸把目光投向纪唯宁,有着些微的迫人。   “自打他把你领进别院,我就觉得怪异。暮川性情清冷,向来不喜与任何陌生人同处一个屋檐,他这样的行为,让我不得不对你关注起来。”   “而你,也一直都让我放心,让我以为自己是太过多疑。若不是后来,我们从清市药池山庄回来,看到你破了口的唇,我恐怕会对你一直这么放心下去。”   “那顿晚餐你的魂不守舍,你从后院绕回前庭,你和他一起躲在偏厅的洗手间里,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看得出来,叶婧也已经察觉到了你们之间的暧昧。让你去世腾集团找他,一来是真想让你给他送点感冒药,二来我也是试探你和他之间到底是到什么程度。”   “暮川一直都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知道自己肩上担的责任,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哪怕他对你有情,依然还是答应了老爷子的要求,跟叶婧订婚。这也是我为什么明明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却始终装作不知情的原因。”   “可是昨天夜里,在他明知道老爷子身体不适,然后放下手中的工作赶回徐家的途中,却又绕道去处理了你朋友的交通事故,这一点,让我无法再装作无视。在他心里,俨然,你比他的血亲家人还重要!”   “纪医生,抛开你跟暮川的关系,我对你这个人,一直还算欣赏。但是,你在明知道他和婧婧是有着婚约的前提下,还跟他搅合到一起,甚至住到一起来,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人品!女孩子,懂得自尊自爱,尤为首要。”   “如果你是因为他的钱,那我同样可以给你,你想要多少,我愿意给。但是,我绝不会允许,因为一个你,而让这场订婚礼发生任何意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何湘芸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的话,而纪唯宁却是越听下去,就越为徐暮川感到愤愤不平。这样一个罔顾自己” 儿子情感的母亲,还敢口口声声说着,她了解自己的儿子。   她心里积着一股气,很想站起来,大声指责这个为人母亲的妇人。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于是,她抬起眸,唇角含笑:“徐夫人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如果他真如你所说,我比他家人还重要,那他又怎么会不顾我的感受答应订婚?”   “大家都是成年男女,看对眼了,玩玩也实属正常。他要订婚,自然就想要摆脱我,给我朋友处理那场交通事故还有让我住进这里一晚,是我答应他分手的条件。从此,我们俩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所以,这场订婚礼,你可以把心安在肚子里,我实在是起不了什么风浪。”   纪唯宁之前一直觉得,纵容徐暮川摆脱叶婧,是一种罪过,是自己非常自私的行为。但自从听了宁呈森的话,知道叶婧拿着感情做交易,知道徐家的人事,那些存在在她心底的愧疚,已然消失。   所以,在跟徐暮川的这条道上,她非但不会退缩,甚至还会与他风雨同共。   她知道徐暮川打着一盘局,虽然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是在怎么具体琢磨,但她决不能让徐家的人,还有叶婧她们,在这个订婚礼之前发现任何异常,从而打乱徐暮川的计划。   何湘芸听罢,难得笑出声:“纪医生到底是国外回来的,思想就是开放,这么随随便便就可以跟一个男人玩。看来,我还真的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希望纪医生也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要钱,我愿意给,如果有一天纪医生后悔了,可以随时找我要,只要数目合理,我无所谓。”   何湘芸站起身,十指丹蔻拎起挎包,恢复了惯常的温雅:“该说的话说完,那我就先回了。订婚礼,如果纪医生怕尴尬想要回避,我会理解。”   纪唯宁同样也是站起身,刚想说话,公寓的大门却是被人从外推开,而后便见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眸光含冰。   何湘芸似是没料到,徐暮川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眼中闪过一丝不定,却只须臾被她掩饰,走向门口:“暮川,你这么早从医院回来了?老爷子现在怎么样?”   “妈,你若还想我27号准时出现在酒店,就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这一声妈,徐暮川喊的毫无感情,似乎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称呼,没有其他任何的意义。   何湘芸当然看得出他的隐忍的不悦,况且,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再在这里多逗留的必要,于是点点头:“行,我先去医院看你爷爷。”   门开了又关,室内已没了何湘芸的身影,有的只是剩下的两人,他们之间的眼神对视。   徐暮川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身上只着一件衬衫,难得没有外套加身,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清爽,却是有着些许疲倦。   他朝着她走近,满是心疼的把她拥进怀中,幽叹一声:“你一向都是伶牙俐齿,刚刚为什么不反驳?”   “我不能因为要图一时口舌之快,而毁乱了你的计划。”纪唯宁被他按在怀里,闷闷着出声。   ☆、115 订婚礼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4000+)   她不知道刚刚他有没有听到她和徐夫人之间的话,亦或者,哪怕是听到了,又是听到多少。徐夫人进来的时候,她只是把门关上,并未上锁,徐暮川从外面进来,只需轻轻推开。   而她更是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听徐夫人说那番话上,所以,即便她坐的地方,正对着门口的方向,也没太过留意那边的动静。   徐暮川单手抚着她的背脊,指尖微湿的触感让他拧起眉尖:“怎么湿衣服还穿在身上?”   “呃,昨晚洗了,打算今天换上,可能因为下雨潮气大,没晒干。”纪唯宁微微吐舌,从他怀中退出,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闻着,怕有潮味。   “这样的衣服你也穿的上身。”徐暮川极为嫌弃的看了一眼,而后将另一只手拎着的购物袋塞到她手中,嘱了一声:“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你是从医院过来?你爷爷怎么了?”纪唯宁接过衣服袋子,却是如此问着。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纪唯宁听到徐夫人说他是从医院回来的,还问起了老爷子的情况,而昨晚他才刚说要带老爷子做检查,没想到竟然连夜就被送了去。   “冠状动脉狭窄,血压太高。”徐暮川随口回了句。   冠状动脉狭窄,是冠心病的一种,算起来也是老年人常见的疾病,徐老爷子那么大岁数,脾气又不怎么好,有这个病也是不出奇,就是不知道严不严重。   纪唯宁本来还想再问下去,徐暮川却是眼眸一凛,催促她去把衣服换上。   衣服是新买的,甚至标签都还未拆下,也不知道他这一大早是上哪弄来的。   鹅黄色的无袖连衣裙,柔软的面料,穿上身很舒服,连带着一套内衣裤,完全是她的尺寸,未差分毫纺。   纪唯宁甚少穿连衣裙,平日里她的穿着大多是雪纺衫铅笔裤,或者是衬衫牛仔,再不然便是T恤长裙,可这样一件她从未尝试过的风格的裙子,穿在她身上,竟是连她自己都惊讶几分。   鹅黄色衬着她的皙白肤色,嫩的让人辨不出这已经是一个二十七的成熟女人。   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纪唯宁环望了下四周,而后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他搁在茶几上的长腿。走过去,却是发现他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抬着一只手臂,用那修长的指尖轻轻捏着眉心。   纪唯宁早就看出了他的疲倦,估摸着也是昨晚为忙徐老爷子的事,又是一夜没有休息。她伸手,正想拍拍他的大腿,让他回房去休息一会,他却是倏然睁开了双眸。   幽深的眸光在她身上扫视,透着对她穿着的满意。只是,当他的视线下移至她的双腿之时,却是忽然顿住,而后便见他幽沉着声开口:“你的膝盖是怎么回事?”   纪唯宁一时没想起,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腿上瞧了两眼,才发现膝盖上的大片淤青,带着浅浅的血丝。   这是昨晚在高架上,被那个暴脾气的司机推到地上,磕到的。当时只感觉到火辣辣的疼,后来因为一心挂着乔洵的事,也没去再意。   只是,她昨晚洗澡的时候,也没发现到这么严重的淤青,就是红了一片,有些疼痛,她就没去擦药。谁曾想,睡一觉醒来,竟变的如此怵目。   “怎么弄到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站起身,垂头查看着她的伤口。   纪唯宁伸了伸受伤的那只腿,自己也低头又看了两眼,喃喃道:“就昨晚高架上不小心磕到的,之前也没这般严重。”   “坐着。”   徐暮川闷声一句,将她拉到沙发上,转身去找了医药箱,拿了一支药膏,踱步过来,蹲在她腿边,轻轻拧着盖子,蹙着眉心给她上着药。   亦如那一次在世腾大厦前的马路牙子上,他拿着药膏蹲在她面前,细心的为她揉着被他抓伤的手腕,动作轻柔的仿似是捧着珍珠一般。   纪唯宁难得的,以着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长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紧抿的薄唇,以及清俊的脸上,认真专注的表情,皆入了她的眼。   她在心底庆幸又欣喜,她到底是哪里好,竟可以让这个如此优秀的男人对她上了心,为她,甚至不惜与整个徐家,整个叶家,斗智斗勇。   而她,为他受点言语上的屈辱,又算的上什么。   纪唯宁轻轻屏息,微咬着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柔声说着:“徐暮川,订婚礼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吧,免得节外生枝。”   揉着膝盖的指尖微的一顿,定在她的伤口处,却只须臾,又是动了起来,直到药膏尽散,他都未言只字。   纪唯宁看着他起身,看着他缓步折回去的背影,看着他把药膏收进医药箱,重新放妥,而后,又是踱步回来。   他把大手伸向坐在沙发上的她,清沉的嗓音说着:“时间还早,陪我睡会。”   纪唯宁起床的时候还不到七点,何湘芸过来呆了二十来分钟,到现在,也不过是七点三十分,说起来,时间也确实算早。   可是,纪唯宁原本是计划着早点过去接乔洵,接到了,时间差不多就去上班,顺便安排一下徐老爷子的检查事宜。   没料到,徐老爷子已经在夜里就送去了医院,而一大早,她又迎来了徐夫人何湘芸。   她不得不承认,徐夫人的到来让她的情绪有些起伏,可是,她说订婚礼之前不要再见面,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徐家有老爷子和徐夫人,叶家有叶婧母女,甚至还有个总是出其不意,喜欢闹事的李娜,纪唯宁不得不想着要谨慎。   她挪了挪嘴皮,看着他,有些为难:“可是,乔洵那边,我也想过去。”   “你朋友那边的事,我会让秦述过去,就陪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送你去上班。”徐暮川再度出声,似是在商量,而后又掏出手机,作势要给秦述打电话。   他的困倦如此明显,纪唯宁哪怕心里再担心着乔洵,也不忍拂了这个男人小小的要求,咬着唇皮想了一会,终究还是点头:“就睡觉,不许做别的事情。”   纪唯宁见识过他在那方面的折腾,担心两人一下碰触,又会发生些什么。也不是说她抵触他的这种行为,男欢女爱是所有年轻情侣所热衷的事情,她只是觉得,现在的他,比起那事,更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听着她的话,徐暮川却是嗤嗤一笑:“就这么一个小时,我就算有心想做什么,时间也不够。”   纪唯宁骂了句,没正经。而后,便是两人相携着进了卧室。   两人和衣躺在床上,徐暮川也是真的很规矩,除却手脚并用的将她从后面搂进他的怀中,就没再有过其他亲密的举动。   他的唇角依旧磨着她的耳际的青丝,低沉着声:“唯宁,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对你的感情,如果我在你之前,先把叶婧的事情彻底解决好,就不会让你陷入如今天这般,被人如此过分的指责,却不能吭半句声的境地。   其实,早在她和自己母亲谈话之初,他就已经站在门外,若不是想听听自己的母亲知道多少,或者是心里正在做何盘算,他早就进来了。   对母亲的话,他没有多少意外,毕竟,这才是他一向了解的何湘芸。只是,他不知道,她竟是那么早就关注起了他和纪唯宁。   心里有过一声冷笑,想必她会如此关注他的情感动向,也只是怕有任何意外扰了他和叶婧的婚约,毁了她想要报答叶家恩情的计划。   他从来就没指望过,她会因为他徐暮川爱上另外一个女子,而产生成全的想法。   原本以为,如纪唯宁这样的性子,定不会任人责骂。她平日里脾气向来很好,可真有谁踩到了她的底线,她是绝不会任人搓圆捏扁的。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对何湘芸的指责非但没有一句反驳,反而是顺着她的话,把自己说成是一个那么随便的女子。   她有多美好,她有多纯洁,他比谁都清楚。   而她给出的解释,更是让他心疼。她宁愿承受着这样被人戳着脊梁骨指责的委屈,也要配合着他的计划不被识破。   她说不要见面,他又何尝不明白。离月底其实也只剩半个月,就算不见面,也应该不是那么难熬。   既然如此,那就先不见吧。   听着他道歉的话,纪唯宁默声良久,最后,只是伸手覆上他圈在她腰上的大手,细声说着:“睡吧。”   或者是他实在太累,也或者,是这样抱着她让他满足,这一觉,他很快睡了过去。纪唯宁就那么维持着相同的姿势,陪他躺在床上足足一个小时,没有转动手脚,更也没有入睡。   眼看上班的时间已到,他还在熟睡中,纪唯宁有些不是太忍心吵醒他。   思索了会,她轻轻收回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伸到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给小米发了条信息,让她帮忙向科室请半天的假,她下午再去上班。   只是,这一番动作,哪怕放的再轻,还是惊醒了睡在身后的男人。   他蹙了蹙眉,指尖捏着眉心,而后睁开眼,看向身旁的人儿:“抱歉,我睡过了。”说着,就要撑着起身,却是被纪唯宁一把按了回去。   “我跟医院请了半天假,还是想过去看看乔洵,你自己再睡会,好吗?。”她细声说着,像在轻哄:“累成这样,我会心疼。”   徐暮川沉沉一笑,对她如此的温柔,很是享受。他一手压在脑后,空出另外一只手搂住她的细腰,把她带到他的身体之上。   “我们接下来半个月都不见面,你也没想着请个假慰劳我一番。对你朋友的事,比我还上心。”   他的语气幽沉,带着没睡醒的性感哑声,意有所指的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压了压。   纪唯宁唇角微抽,闪了个身便是迅速翻下床,就好像生怕他真的会来点什么。心里也同时在腹诽,看来男人确实都是下半身动物,不管他如何优秀,一旦有了开始,逮着机会就会想着那种事。   纪唯宁不肯配合,徐暮川哪怕再想,也只能生生压下心中的渴求。看着她出了卧室,他也起身,想要送她过去,结果却是被她严令回去睡觉。   从徐暮川的公寓出来,纪唯宁先给乔洵打了电话,得知她已回了锦尚华庭,纪唯宁直接拦了出租车过去。   开门的时候,乔洵刚刚洗过澡,穿着睡裙披散着半湿的头发,比起昨晚上的精神状态,已是好了太多。   纪唯宁对这熟悉,进门也没跟乔洵客气,直接拿了拖鞋换下,径自走到里面。   “亲爱的,你不用上班吗?”乔洵依旧用着她惯常的称呼,上前跟纪唯宁说着话。   纪唯宁丢下手中的包包,转身看了乔洵几眼,这才说道:“我请了半天假,过来看看你。喝那么多酒,会不会头痛?”   “洗了个澡,已经好很多了。”乔洵窝进沙发,端过一杯白开水咕咚喝了下去,而后又像想起什么,灿笑着说道:“帮我跟徐总说声多谢,若不是你把他叫来,恐怕我的履历表上就有黑历史了。”   “乔乔,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纪唯宁随着也坐在乔洵身边,笃声问着。   乔洵却是一笑,有些自嘲:“能有什么事,不就失个恋,心里一时难受想放纵一会嘛。”   ☆、116 轰动医院食堂的新闻   纪唯宁一听,不禁挪正了身子,侧头问着:“怎……么了?前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   乔洵却是头一歪,靠在她的肩上,低声无力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只是想玩玩,我明明知道他有很多女人,可我还是认真了。”   这样的乔洵,是纪唯宁从未见过的,那么无助那么让人心疼。她一直以为萧晋墨那人,只是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上也是用了心的,毕竟他追随乔洵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可如今这样看来,也许是她看走眼了。   “阿宁,你当初被江承郗舍弃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乔洵抬起头,扯着笑,看着纪唯宁的美眸却是涣散无焦距的沿。   这样一个洒脱直爽的女子,从来都是明艳动人阳光灿烂,她的美,向来能够夺人眼球。而今,却不过短短的时间,竟就成了这般了无生气。   纪唯宁不禁有些心酸,而后把她的头压到自己肩上:“乔乔,你需要休息,这些问题,等你睡好一觉,醒来再想。纺”   跟徐暮川在一起之后,她已经甚少再会想到那些事。   当初,她也有过伤痛,失望,尤其是在婚礼场上,得知江承郗不见了之后,她整个人都懵了,好似她的人生都要颠覆了一般。   B市之行,她是以着绝望的心情,回了穗城。   不过,她比乔洵幸运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个徐暮川,在她每一次因为江承郗落魄不堪时,给予她最大的慰藉。   纪唯宁在乔洵的公寓呆了好几个小时,直至后来,乔洵要去睡觉,轰她闪人,她这才从公寓出来。   直接坐车去了医院,回到科室的时候,正好撞上要去食堂吃饭的小米,于是便结伴着一起。   两人拿着餐盘排队点好饭菜,因为人多,只能找了一处还剩两个空位的长桌与人拼坐。   中午的休息时间是这些医护人员难得轻松的时刻,食堂四个角落皆吊着电视屏,他们会根据自己的喜好,看球赛,看新闻,甚至有些年轻女护士在追剧。   纪唯宁和小米头顶前方正对着的那台电视屏,播放的是午间城市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很熟悉,经常都可以听到。   只不过,纪唯宁不若小米,她没有吃饭看电视的习惯。小米喜欢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不管她坐在哪个角落,不管电视上播的是球赛,电视剧,还是新闻,她都会瞥上几眼。   “豪门联姻向来是以利为先,但本月底城中徐叶两家的喜事,却让我们不得不感叹,豪门也是有真爱……”   当听到新闻主播用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播报着这条新闻的时候,纪唯宁在低头吃菜。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直到之后听到徐叶两个姓,她才顿住了动作。   穗城这个大都市,有大把的豪门,他们之间的联姻实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过,能在这样正式的新闻频道播报出来的算是史无前例,因此,新闻主播的话成功引来了周围人群的关注。   新闻主播在那边侃侃而谈,说着叶婧如何在世腾的项目上受伤,说着徐暮川如何对双腿几乎尽毁的叶婧不离不弃,讲的绘声绘色……   纪唯宁的心中闪过一股闷气,手上握着的筷子不自觉的收紧,顿在餐盘上久久不动。   若不是后来,小米忽然一阵剧咳,而后激动的拉着她的手臂,指着要她看电视屏幕,纪唯宁是没打算抬头的。   电视屏上出现的身影,正是徐暮川,颀长俊挺的身姿,一身墨色修身西装加身,更衬得他的贵气优雅,哪怕仅是一个侧脸的画面,亦是引起了食堂用餐之人的哇哇吼叫。   尤其是那些未婚的女性医生护士,连连哀叹着幻想破灭,被他看中的女人,上辈子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徐暮川成长在英国,近三年才活动在穗城,而他本人又低调惯了,外界几乎没有他的任何照片流露在外。   今天这条新闻上的照片,只能是徐家的人,或者是徐暮川本人提供出来的。   叶婧住院那会儿,徐暮川甚少出现在医院,哪怕偶尔出现了,也只是随意逗留一会,便从VIP病室的专用电梯直接离开。   小米和大多数人一样,只听闻过徐暮川这个人如何厉害如何冷情,如何挽救世腾,如何年轻英俊,却始终无法跟他本人的面貌对上号。   以致,这会儿突然在电视上看到他的照片,想起他就是跟纪唯宁在一起的那个一直被她称之为帅先生的男人,震惊的几乎眼球都要瞪了出来。   整个医院,有谁不知道叶婧和徐家的关系,又有谁不知道是纪唯宁导致了这场事故,当时,医院上上下下还渲染的沸沸扬扬,断定了纪唯宁会前途尽毁。有多少人在背后幸灾乐祸,只为嫉妒纪唯宁初初回国就被院长重用。   小米听到那些人在背地里议论纪唯宁,更是没少呛声回去。可她一个小实习生,再如何呛那些人,也只能被他们无视。   直到后来,听闻是徐暮川从院长手里要走了纪唯宁”让她给叶婧做康复治疗,医院里的议论声才渐渐消停。   也或者是说,他们是怕有朝一日,纪唯宁真的治好了叶婧,成为徐家的恩人,前途便是无量。而那些人,便开始未雨绸缪,不敢再过分得罪。   可是如今,小米有些消化不过来。   那个帅先生明明就是叶婧的未婚妻,可却是跟纪医生走到了一起?既然跟纪医生走到了一起,那为何忽然又要订婚?这是要弃纪医生不顾了吗?   小米看着旁边一直沉默的纪唯宁,以为她是在为这件事难受,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纪医生,听说现在叶婧的双腿恢复的很好,这里面恐怕你也下了不少功夫吧?徐家的订婚礼,有没有给你发请帖啊!”   有人开了声,便有人跟着起哄。   “肯定要请的,救命恩人呢,连徐家她都可以住,这订婚礼怎么可能不请,对不对纪医生?”   “话说,徐家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是不是特大户的豪宅?徐暮川他母亲,还有他家那老爷子,好不好相处?”   “哎,纪医生,他们订婚礼的那天,我正好没班,你若是去,能不能捎上我?我好想亲眼目睹一下,这辈子妄想不上徐总,旁边看着满足一下也好啊!大不了,你的那份礼钱,我帮你随了。”   “……”   一声接着一声,人群蜂拥过来,将纪唯宁和小米坐的那张桌子团团围住。她一句话也答不出来,除了默声还是默声。   最后,是小米站起来发了飙,“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人家请没请,话说好像跟你们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激动个啥劲。”   小米一边说,一边挥手散着周边的人群,而后拉起纪唯宁的手:“纪医生,我们走吧,被这些人扰的都没有食欲了。”   纪唯宁也顺势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朝着众人微微一笑,也没什么话好说,随后便离开。   一出食堂,小米还板着一张气愤的脸,噼里啪啦的说着:“这些人也真是够了。当初你出事故的时候,没少见她们幸灾乐祸,这会儿,还都好意思又凑了上来。”   纪唯宁只是笑笑,这都是人的本性罢了,其实也没什么。   只不过,听着她们在她面前起哄着徐暮川和叶婧的订婚礼,她心里是真真的五味杂陈。若是她们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怕又会腾起不知怎样的编排。   想到此,纪唯宁不由的停下脚步,看着小米。   小米是这医院里,除了宁呈森之外,另一个知道她和徐暮川之间的关系的人,哪怕她之前不知道徐暮川就是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但在刚才的照片放出来以后,她也已经知晓。   只是,她刚刚却什么都没有说,更还帮着她驱散那些围着上来的人群。   “小米,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中午的楼道,很安静,除却两个人外,没有其他人走动,纪唯宁轻声问着。   小米听得懂她的话,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纠结,似是在想着怎么回答纪唯宁的问题,可是又不知要如何出口,才不至于让人误解她纯粹的关心。   想了好一会,她才出声问道:“你们分手了吗?”   ☆、117 珠宝店相遇 (4000字)   对于小米的话,纪唯宁实在是回答不上来,这其中复杂的周折,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跟她讲的清。而且就算讲了,她一个小姑娘,也未必理解得到。   索性,纪唯宁直接跟她开了口:“小米,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沿”   小米甚少听到纪唯宁如此郑重的口气跟她说话,自然,她也重视了起来,闪着大眼认真回答:“你说,我可以做到的话,绝对没问题。”   看她那么一副严肃的表情,纪唯宁又是轻笑一声,然后才说道:“不管你怎么猜测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要说出去,好吗?如果你想知道,以后我会告诉你。”   其实小米也不是那种爱探人隐私的女孩,她只不过是因为跟纪唯宁投缘,才时不时的开着她的玩笑,偶尔挖掘一下她跟徐暮川两人的私人生活,调侃一番。   虽然,她相信纪唯宁不是那种破坏别人感情的女人。可整个医院谁都知道,叶婧才是徐暮川的未婚妻,纪唯宁就算再怎样,也只是一个后来者。   更何况,现在那两人又要订婚了,如果让医院那些八卦之人知道纪唯宁曾经跟徐暮川有过什么,只会给纪唯宁惹来更多的冷眼嘲笑。   这是小米心里的想法,关乎到纪唯宁的声誉问题,她自然是拎得清的。   “放心吧纪医生,这个我懂。”小米点头,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笑呵呵道。   ————纺—   世腾集团总裁办公室,秦述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从外进来,手里拿着几分报纸和杂志。   “老板。”   秦述顿在办公桌前,看着眸光盯视着手提电脑屏幕的徐暮川,恭敬喊了声。   徐暮川抬头,扫了眼秦述手中的东西,淡声问着:“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述翻动了下手中的报纸和杂志,大版面上皆是自己老板要和叶婧订婚的图文,他将这些东西递上前:“您看一下。”   徐暮川伸手接过,而后靠坐到办公椅背上,随意翻阅了几下,眸中一片平静,没有多少惊讶。   这些报道,他刚刚已经在电脑上看过了。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何湘芸竟然把这条消息散步的如此广,也确实是煞费了苦心。   他扯扯唇,不甚在意的将那些东西丢到桌面:“我的照片,是哪来的?”   徐家没有徐暮川近年来的照片,何湘芸手里也不会有,如果是***,不至于能拍到这等水平还不让他发觉。   秦述微迟疑,而后道:“是我拿给徐夫人的。她早前说想要一些你的近照,我没多想,就给了她。”   徐夫人跟秦述拿徐暮川的照片,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后面会出现一个纪唯宁,让老板上了心,而后牵连出那么多的事情。   看着微沉着脸,不作声的徐暮川,秦述觉得很是抱歉:“对不起老板,是我欠考虑了。”   “不碍事,她要去散就让她散去吧。”徐暮川手一挥,示意秦述拿走那些报纸,在秦述转身离开之时,又吩咐了声:“你下班之前去徐家把叶婧接出来,就说去买戒指。”   既然做戏,就要做足全套。连身边的她都觉得,在订婚礼之前,不能让他们发现任何异常,他哪怕再疲于应付,也还是得配合着些。   想起纪唯宁,他那因为一大幅渲染着他和叶婧如何情深的文字而惹来的阴郁,也才慢慢消下。只是,不知道她看到这些新闻,又是何反应。   徐暮川瞥了眼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又怕打了以后听到她的声音,便会让他贪婪的想要见上一面。   思及此,最终还是作罢。   有时候,徐暮川自己也觉得纳闷,他向来淡情,却唯独对这个女人,无法抗拒。   ————————   人生有时候真的是有着很多巧合,很多事情,你越是不想碰到,老天就偏偏安排你们碰到了一起,哪怕在穗城这个不算小的一线城市。   下了班,小米约着纪唯宁去给她父母买礼物,说下个月是她父母结婚二十五周年的纪念日,她想要买个好一点,并且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给他们,让纪唯宁帮忙给一些意见。   纪唯宁原本是想去趟锦尚华庭,看看乔洵的,但小米那么热情,她也没好意思说不。   她知道,小米是想拉着她去散散心。一整个下午,小米深怕她会因为中午那条关于徐暮川和叶婧的新闻而伤心,左言右语,刮尽肠肚的想着法安慰她,这让纪唯宁倍觉暖心。   小米的意思,是想给她父母打一对夫妻同款的戒指,问纪唯宁的意见。   夫妻同款的戒指,倒是挺好的,本来戒指的意义就象征着婚姻的坚实牢固。二十五年的婚姻经营,至今感情和满,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于是,纪唯宁也是欣然前往,跟小米一起去了繁华的市中心,那里有一条珠宝街,里面有很多穗城的百年品牌店,手工打造的金饰很出名。” 纪唯宁被小米拉着进了一家名为“钟情”的珠宝店,里面的珠宝金饰品种繁多,款式多样,服务又热情。只是,他们的价格定位之高,也是整条街之首。   但凡人们办喜事,心情都是极好的,因此也就不会太在意这些东西的价格,稍微可以承受也都能咬牙买下,所以,哪怕“钟情”一直以着高端定位,生意依然好得不得了。   纪唯宁知道小米家境殷实,平日里上下班都开着自己的车子,来这里买一对戒指,也不是不能应付。   店里有专门的设计师,负责为那些需要定制首饰的客人服务,了解他们的想法,而后画出设计图纸,供客人过目,通过了,他们便会开始着手打造的步骤。   小米跟设计师说了自己的想法,还有她想要表达的意义,因为需要一些详细的沟通,所以被设计师请去了办公室。   她本是想喊纪唯宁跟着一起进去,可是纪唯宁却被展厅玻璃柜里面花样繁多,款式新奇的饰品吸引住了目光,继而留在了外面。   大多数的女人,都容易被一些珠宝首饰吸引住目光,纪唯宁也不例外。   她被吸引,并不是因为心里有渴求,想把它们据为己有,她只是纯粹的站在一个欣赏者的角度,去看待那些美好的东西。   她一直都认为,每一个用心的珠宝设计师设计出来的饰品,都是有着灵魂的。它们或寄意了设计师的念想,或暗含着设计师的经历,或道出了人们都向往的爱情。   纪唯宁总会喜欢透过这些东西,琢磨它们隐含的意义。   她在一边看的正入神,所以没去注意周边的人事。直到一声颇为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喊着她,纪唯宁这才狐疑着直起身子。   几乎是在抬头的那一刻,她的双眼发直,愣愣的盯着那些人。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叶婧,还有徐暮川,以及跟在叶婧身边,与她有着几分相像的陌生妇人,纪唯宁猜测那位妇人或许就是叶婧的母亲。   哪怕再震惊,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怔的太久,纪唯宁敛了敛眸,掩下面上的表情。   叶婧的轮椅,折叠着,被身后的司机拎在手里,而她,则是被那个妇人搀扶着,并没怎么费劲的站在旁边的玻璃展柜边上。   视线下意识的往站在门口讲着电话,身高腿长的徐暮川身上投了两眼,而后收回,重新对上叶婧。   已经能够这样子站立,看起来确实恢复的相当不错。   “纪医生,这么巧?”叶婧再次出声,言笑宴宴,而后对着身边的妇人说着:“妈,这位就是给我做手术的纪医生,我前期的双腿康复,也是她帮我做的。”   “是吗?”连素敏上下打量着纪唯宁,扬着语调说着话,满是不以为意,然后便把视线转向展柜中的各式戒指。   本是不相识之人,纪唯宁自然不会在意她的态度,只是对着叶婧,她还是勉强噙着一抹笑脸:“恭喜你叶小姐,看起来双腿恢复的很不错。”   叶婧却是灿然一笑:“单单恭喜这个吗?我很快就要订婚了,纪医生难道没看到新闻?”   纪唯宁也是笑脸迎着,对眼前这个一直以来都喜欢把自己装成明净女孩的叶婧,她说心里话,确实是有些佩服的。   徐夫人也有说过,叶婧对她和徐暮川之间的暧昧,早有察觉。而在纪唯宁面前,她却一直装着糊涂,甚至到现在,都还是这样一副坦然的表情跟她谈着这样的话题。   既然她没有挑明着说,那纪唯宁肯定也不会说,遂是点头附和:“有看到,那就恭喜叶小姐双喜临门。”   “我听伯母说,她有给你送请帖,那到时你会不会来?”   叶婧说这话的时候,珠宝店的服务员正好拿着一款刚刚她看中的钻戒递给她,叶婧伸手接过,边说话边细细研究着戒指。   纪唯宁唇角微扯,笑笑着说:“这要看看到时有没有手术安排,你知道,我们的时间最是说不准的,如果接到像叶小姐当初那样紧急的手术,我是有心想参加怕也是没有办法。”   这样的话,不经意间就是将叶婧噎了一把。   她似是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不知是故意转移着话题,还是想刺激一下纪唯宁,把手中的钻戒递到她面前:“纪医生,你看这款戒指好不好看?”   看到他们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是来买订婚戒指的。昨天就听徐暮川说要买,估摸着也是因为昨天下午的大暴雨,导致改了行程。只是没想到,这样一改,竟是让几个人这么撞上面。   “订婚戒这么有意义的纪念品,只要叶小姐喜欢,就是最好的。旁人的意见,不足为取。”纪唯宁莞尔一笑,面上平静的回着叶婧,同时也张望了下小米刚才进去的方向,想看看她出没出来,在这里,并不适宜久呆。   只是,小米还没从里面出来,徐暮川却已是挂了电话,从门口缓步进来。他刚才是背对着店内的,所以并没看到纪唯宁。   这会儿一转身,看到里面相互交谈的两个   女人,眸中闪过一抹讶色,却也仅是半秒,又恢复一向的深幽无波,长腿迈着的阔步不禁就加快了频率。   叶婧侧头看了眼门口进来的男人,倏然一把拉过纪唯宁的手,做了拥抱的姿势。   纪唯宁正被她这样莫名的举动弄的一阵糊涂,她却是附声过来,压着极低的话语说着:“纪医生,如果我们同时摔倒的话,你觉得他会先扶谁?我很好奇,所以,不如我们试试看?”   在叶婧拉过她手的时候,她就已经脱离了连素敏的搀扶,纪唯宁几乎是被动的承受着整个叶婧的体重。   纪唯宁的亮眸中升起一抹警惕,这里到处都是玻璃的展柜,如果摔倒的姿势或者力度不对,保不准就会撞到展柜上,严重点,头破血流也说不定。   因为店内面积很大,她们又站在里端,徐暮川不可能几步就从门口走到面前,而且就算他走到了她们面前,正如叶婧所说,他先扶谁,是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正是叶婧想试探了解的。   ☆、118 计划泡汤   然而,就在纪唯宁还未想清楚如何应对的时候,突来的一股推力便从叶婧身上作用到她身上,并不算小的力度,加上叶婧的重量,本就纤瘦的纪唯宁根本无法抵挡。   叶婧的眸中同样闪过一阵惊慌,由此可见,刚才的推力,并不是她自发的。纪唯宁在身体倾斜的时候,看了一眼始终站在叶婧身后的连素敏,而后就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直直往后倒沿。   因为两人本就站在展柜旁,纪唯宁本能的移动身体,想躲避那些展柜,可是,她身上还有个叶婧。   她的双腿好不容易才恢复成这般好,如果因为这样摔一跤,而造成什么意外的话,那后果恐怕就严重了。   所以,纪唯宁几乎是认命的,闭着眼睛,等待着鲜血淋漓的痛楚,等待着成为叶婧的肉垫。   徐暮川远远看着,心,莫名就因为这一幕而紧张了起来。   他的俊脸绷成冰,拔腿几步冲上,本能的就要伸手去接住已经跌至半空的纪唯宁。只是,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勿管他的手再怎样长,到底还是探不到她的身体。   所幸,这时候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赶在他之前,以着极敏捷的动作冲到纪唯宁和展柜中间的空隙。   疼痛,如意料中一般来袭,却没有玻璃碎裂以及鲜血直流的画面。纪唯宁整个人都懵懵的,后脑勺落地,敲击地面发出的闷闷一声,让她恍然明白,她是落在了旁边过道的地板上。   她是该多庆幸,自己跟小米走进的这家店,足够高端,以致脚下所到之处,都铺满了深色的地毯,让她不至于摔成脑震荡纺!   身上的压力太重,让本就头脑嗡嗡作响的纪唯宁几乎透不过气,叶婧也在挣扎着起身,挪动着身子退到纪唯宁身侧。   刚刚最关键的时刻,是小米冲了过来。   因为急着推开纪唯宁和她身上的叶婧,小米连打几个趔趄,整个人就往展柜倒去。   这样的情况,徐暮川只能先拉住处在较为危险境地中的小米,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纪唯宁落地,耳侧传来闷闷的敲地声,同样也敲在了他的心尖之上,微微揪紧。   一直站在身后拎着轮椅的司机,也是被刚刚这一幕吓了一跳,因为太突然,他反应了好一会,这才哆嗦着手支开轮椅,打算将叶婧扶起身。   叶婧原本是想,她轻轻作力,而后跟纪唯宁同时倒地的话,她可以借此观察一下,徐暮川是对双腿不便的自己紧张些,还是对纪唯宁更为紧张些。   自从纪唯宁搬离别院之后,她无法亲眼观察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大多时候,她都经由李娜口中了解,以及自己的推测。   因为太过迫切想要得到徐暮川,总让她有一种越临近订婚礼,就越心慌的感觉。所以,今日算是天送良机,可以让她清楚了解到,他们之间,如今会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在背后使了那么大力,以致险些就酿了大祸。而今,真的两个人倒了地,要扶她起来的,竟会是家里的司机,她当然抵触。   这几乎是等于将她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硬是给弄泡了汤。   叶婧的不肯配合,却让司机以为她是摔的太重,动不了,顿时心下更慌,一把蛮力就将她拉起身。   刚才下车的时候,徐暮川示意司机把车停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然后让叶婧试着自己走路。在司机和连素敏的共同搀扶下,叶婧走的也还算稳当。   轮椅是随手携着,以备叶婧万一脚力不支之时备用,而徐暮川在进门之前接了个电话,便示意司机照顾着叶婧。   可没想到,他才这么一分神,这叶婧就摔倒在了地面上。   司机满是不安,望了眼眸光含冰的徐暮川,似是深怕被他责怪他的照顾不周,扶着叶婧坐进轮椅中的动作,就变得甚为小心翼翼。   小米几乎是吓傻了眼,双手捂着眼睛,直到徐暮川把她的身子扶正,她才似回过神来。   而后,看着徐暮川俯下颀长的身躯,半蹲在撑着身子打算自己起身的纪唯宁身侧,伸手,将她拉起。   哪怕隔着厚厚的地毯,连素敏的那一道推力,以及叶婧的身体压力,接着是小米的推离,也足以让纪唯宁摔的双眼冒星。   她伸手,下意识的触探着自己的后脑勺,以着专业的角度分析着自己的受伤情况。   “怎么样?”徐暮川的手还攥着她的另一只手心,许是顾及到身边还有这么些人,他出口的话音稍显清冷,可对着她的眸光,却盛满心疼。   叶婧处在徐暮川身后,她看不见徐暮川的眼神,看不见他攥着她的手。可是,徐叶订婚的新闻,经上午那么一发布,几乎全城的人都已知晓。   这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以及闻声而来的想要处理意外的经理,围观在侧的店员,还有连素敏那些人,全都注视着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   纪唯宁摔的很疼,疼的她眼泪几乎都要飙出来,可是,她非但不能钻进这个男人的怀中,寻求安慰,还要” 想着怎么应对这个场面,才不至于让大家起疑。   一瞬间,她就莫名觉得委屈。以致,心尖泛酸,眼眶不自禁就红了起来。   徐暮川以为她摔的很重,关心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是倏然被纪唯宁将他的手生生扯开。   “徐先生,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好好遵守其中的规则,不要让我成为别人眼中的假想敌,我受不起。”   纪唯宁开口,她的声音客气,疏离。   这样的话,外人听得云里雾里。可是,徐暮川听得懂,叶婧也同样听的明白。   她是在说,既然已经做出了和叶婧订婚的决定,就不要再跟她扯不清,以免他的无意之举,惹来叶婧的不快,也让她不得安生。   纪唯宁没有心思再去应付叶婧兜兜转转的试探,既然叶婧早就已经知道她和徐暮川之间的问题,那现在,不妨就由她来挑明。   她要传递一种错觉给叶婧,纵使她和徐暮川之前有过什么,但在他选择了她叶婧之后,她纪唯宁已经完全没戏。   徐暮川何尝不懂她的意思,就如她同自己母亲所表的态度一样,她这样说就是想消了叶婧的顾虑,让她可以心无旁骛的期待那场订婚礼。   她思维清晰,说话流利。同样是医生,徐暮川看得出来,她虽摔的很重很痛,但总归是没摔出什么严重的伤来。   这样的场合,也确实不适合他们之间有过多的互动。所以,哪怕再心疼,此刻,他也只能掩下情绪,面上重新覆上他惯常的清冷,象征性的叮嘱了声:“记得去检查下。”   纪唯宁嗯了一声,仓促的拉过一直呆在旁边的小米,急切的想要脱离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关注,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直至纪唯宁和小米的两道身影消失在店门口,周围才响起一阵嘘吁声,而后,在触到徐暮川冰冷的眸光时,悉数作散。   一场闹剧也才算落了下来。   对刚刚的事,徐暮川未言只语,清眸只是扫视了眼连素敏,而后落在叶婧身上,淡着声问:“选好了吗?”   叶婧摇头,似是在揣摩着他的心思:“还没。”   她说没有,徐暮川便让她继续挑,自己却站在一边,双手抄袋,对这些提不起丝毫兴趣,却没表现出不耐。每当叶婧拿出一个款式问他的意见,他都只回,你喜欢就买。   最后,叶婧挑中了一双对戒。交给店员要她们帮忙包起来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徐暮川却是蹙了眉尖,挡下店员的动作,而后,随手指了另外男女不同款的两个,买了单。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让纪唯宁从“钟情”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的已如一只兔子。说不上哪里来的情绪。   她可以承受住徐夫人的言语攻击,也可以跟叶婧绕着弯斗智,更可以无视叶夫人的冷眼。可是,她却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男人,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贴上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标签。   从医院食堂,到这家珠宝店,所有围观者都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徐暮川是属于叶婧的。这一点,让她尤其委屈。   可是转过头想想,却又觉得自己实为矫情。从一开始,就是知道,她和徐暮川走在一起,这便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119 各怀心思(4000字)   看着这样的纪唯宁,小米心里一阵愧疚,本是想拖着她来散心,结果心没散成,还更是添上了一层堵。   “纪医生,你还好吗?”小米跟在纪唯宁身侧,细声问着:“头上有没有怎么样?要不我载你回医院检查一下吧?”   纪唯宁轻轻吸了吸微酸的鼻尖,撑着一张淡的不能再淡的笑脸:“没什么事,我自己能感觉得到。刚才,幸好你反应快,不然现在指定要进医院了。沿”   “还说呢,我都被你吓死了。我刚从里面出来,就看见那个妇人推了叶婧一把,然后你们就双双倒了下去。两个人的重量,展柜的玻璃再如何坚实,也怕被你们撞裂,万一要是撞碎那玻璃,叶婧倒不怕,一切有你在垫着。如果你没摔对位置,万一给碎玻璃刺进脖子上的动脉血管或者脑部什么地方,啊呸呸呸!!!”   小米一边后怕的说着刚才的那一幕,一边又呸呸着出声,直说自己在胡说八道。   被小米这么一说,纪唯宁才觉得自己颈后发凉,刚刚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脑子没办法快速转动。   第一时间,只是想到,叶婧的双腿好不容易才恢复成这个样子,若是自己为了闪避而推开她的话,只会造成她的二度受伤,到时还能不能够完全恢复健康,就真的不好说了。   她和叶婧在说话的整个过程中,她母亲的注意力都在那些珠宝首饰上。不曾想,她竟会突然下此狠手。   任何一个有正常思维的成年人,都会懂得这样相互作用力之下的力度会有多大,而她却还敢在满是玻璃展柜旁的地方,使力一推,甚至不顾自己女儿也在那其中纺。   这让纪唯宁觉得,太为可怕。   小米深知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但也知道纪唯宁忌讳,所以,哪怕心里再如何好奇,如何想要关心,也终是什么都没敢问出声。   “纪医生,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小米是开车来的,车子就停在路边上,本来是想着,定好了首饰,就拽着纪唯宁去她常去的火锅店吃个小火锅,热腾一下,也当是发泄一下心里的闷气。   可这么一搅和,哪还有什么心思吃东西。   纪唯宁原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着叶家母女的事,这会儿听到小米说要送她回去,这才抬起头,轻笑道:“不用了,我住的比较远,你来回兜路太麻烦。”   说着,又抬头张望了左右,而后指着前方几百米处:“那里正好有地铁,我自己坐地铁回去,方便多了。”   小米自然是不放心这样的纪唯宁一个人坐地铁回去,坚持着要送,而纪唯宁却是抿唇一笑,拍了拍小米的肩头,说道:“放心吧,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不待小米再说话,纪唯宁就已挥着手,踏步离开,嘴里还道着:“改天再一起吃饭。”   纪唯宁也是真的没了心思再逛下去,甚至连原先想去乔洵那边的念头也打消了,独自一人进了地铁站,回南郊小区。   —————   徐暮川等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早已看不到纪唯宁他们的身影。   让秦述安排司机将叶婧从徐家接出来的时候,司机是把车子开到世腾门口,等着徐暮川的。   因为考虑到一会要去医院看下老爷子,徐暮川自己开了车出来。   这会儿,叶婧母女要回去,自然还是坐司机的车,而徐暮川,则是把戒指交给了叶婧保管,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自行开车离去。   叶婧心有不安,便让司机跟着徐暮川的车子走。   司机是徐家聘请的,要他跟踪徐暮川,他心里也是有些瘆的慌,可是,叶婧的话他也不敢不听。   毕竟,整个徐家,还有徐老爷子和徐夫人在背后撑着她,他日若成为徐家的女主人,他同样得罪不起。   于是,最后唯唯诺诺之下,还是跟了上去。   徐暮川的车开得并不快,司机要跟上,也没有太费劲。可是,越到后来,就越让司机发觉,前面的那辆黑色卡宴,是刻意放缓了速度,让他可以很容易就跟得上,更不至于跟丢。   司机心里有些戚戚然,可是,在叶婧的瞪视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到底。   直到最后,徐暮川的那辆卡宴停在医院门口,叶婧看着他从里面下来,而后走进住院大楼。   来医院,有可能看老爷子,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纪唯宁。毕竟,这家医院正是纪唯宁上班的地方,她要过来检查刚刚有没有摔伤,肯定会来这里。   为了一探究竟,叶婧索性让司机把她的轮椅拿下来,只要她借着看老爷子的名头,去医院里面,就不会有任何说不过去的地方。   连素敏已配合着下了车,搀扶着叶婧从车后厢下来,司机怕连素敏一个人扶不住,担心再发生刚才在店里那样的情况,赶紧上前,接过叶婧的另一边手。   待确定叶婧已靠着车身站稳的时候,他这才绕到尾厢,拿出叶婧的轮椅支开,将她扶了上去,然后” 推着她,一路进了住院大楼,直上心外科的VIP病室。   徐致远的病房,摆着很多新鲜花束和水果,皆是闻讯而来探望的那些穗城商圈人士留下来的,何湘芸在那儿做着整理。   “湘芸,上午那些消息,都是你发布出去的?”徐老爷子半躺在床上,看着长媳的背影,出声问着。   原本洪亮的声音,因为这一病,苍老了不少。   “是我让人安排下去的。”何湘芸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至老爷子床前:“爸,你就安心在这养病,等着出来喝他们的喜事酒。公司现在有好几个大项目都在进行中,叶家又是大股东,即使暮川心里真的对那个纪医生有想法,也不至于犯糊涂到这时候跟叶家作对。”   “连素敏那人也不是善茬,当初好不容易才肯消停下来,如果暮川这次要是毁了婚,不要婧婧,谁说得准连素敏会不会拿着那股份要挟着闹出什么篓子来。”   “所以,爸,我也是考虑了良久,才决定把消息散布出去,而且还那么大范围的宣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给暮川警个醒。”   徐致远听了,只是点头,也似是困了般,无力的道了一声:“但愿吧。”   徐暮川推门进来的时候,老爷子正在闭目,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本能的打开那双浑浊的眼睛,当看到来人之后,又是别开眼,不予理睬。   以老爷子的态度相反,何湘芸却是迎着笑脸上去:“暮川,今天这么早下班?”   夏季的天,总是黑的比较晚。此刻已是六点多钟,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往日里,徐暮川这时候大半还在公司。   关于何湘芸经手的那些事,包括一大早去找纪唯宁,也包括上午把他和叶婧订婚之事以着那样的方式宣布出去,徐暮川没去质问。   对她的问话,只是淡淡点了个头:“过来看看。”   床上的徐老爷子一听,冷哼出声,眉目竖起:“你来看我,也许我会死的更快,到时恐怕就真如了你愿,我是死了都无子送终。   显然,老爷子还在气着那天在世腾集团顶楼,祖孙间的争吵。   徐暮川闻言,只是蹙了蹙眉,而后走至他床前,观察了几会他的情况,却并无意跟他讨论无子送终这个话题。   一直以来,他都不认为,他以那样的方式处罚自己的二叔,三叔有任何错误之处。尽管他的这番举动,让三房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将徐家弄的一盘散乱。   何况,如果老爷子若真用什么强硬手段去做伤害纪唯宁的事,他是绝对说得出做得到,把他的二叔徐炜清也送进去。   既然这招能够成功威胁老爷子,他何乐而不为,用此来稳住一向精明强势的他。只要老爷子不乱动,那他的母亲,哪怕再如何使动作,也不过是几番扑腾罢了,闹不起大风浪。   病房一时沉闷,谁也不曾说话,只有这监护着徐致远的仪器发出的轻微滴响。   而后,便是又传来一阵推门声,随之进来的是叶婧几人。   看到徐暮川正在老爷子床前认真看着仪器上的数值,叶婧的心,也才是安定了些,笑容随之跟着染了上脸。   “爷爷,我来看你了,现在感觉还好吗?”叶婧一进来,张口就甜甜喊着病床上的徐致远。   徐致远是昨晚半夜因为呼吸越发困难,被徐暮川连夜送进了院,接着又做了一番详细的检查,折腾那么久,白天几乎都在睡觉。也是到了这会儿,才是刚刚醒来不久。   叶婧母女也算是这会儿才来探视,一见面,自然就问上了好多关于老爷子身体的问题。老爷子疲乏,虽然对叶婧和善,却应付不了她那么频繁的问候,于是,便由旁边的何湘芸答着话。   连素敏跟何湘芸不对盘,一直以来都无法同在一个空间呆的太久,哪怕何湘芸一直容让,可自己母亲那性子,叶婧也是清楚。   最怕就是一句不妥跟何湘芸杠上,这里又是老爷子的病房,都拉着个脸,多少不是那么好看,所以也没敢久呆。   抬头看了眼依旧站在原地的徐暮川,看他的样子,似是想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叶婧也只能按捺住自己,催促连素敏一起回去。   一路回徐家,因为司机在,叶婧也没说什么,即便连素敏偶尔跟她搭话,叶婧都是兴致缺缺。   直到回到徐家主屋,叶婧把连素敏喊进房间,这才问她:“妈,刚刚在那店里,你干嘛突然使那么大劲往我身上推,这幸好没酿成大祸,不然可真麻烦。”   谁知,连素敏却是哼哧一声,骂叶婧没出息。   “你一个双腿不便的人,倒在她身上是情有可原。我不经意间往你身后一推,她跌在地毯上,是她的运气好,她若是跌到玻璃上,头部弄个什么严重的伤,那是她命该如此。”   “头部若是被玻璃扎伤,随便一个都是不小的问题,兴许还会成为废人一个。一个废人,她还有什么资格跟你争男人。做女人,如果不狠点心,就会像你妈妈我一样,活该被别人抢走老公。”   对于自己母亲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叶婧也是颇为震动的。她虽然一直膈应纪唯宁,甚至到了此刻,她开始处处防犯,可她再怎么防犯,也没有狠绝到如连素敏这般的地步。   “可是妈,当时我也在上面呢,那万一没摔好,我也遭殃了呢?”叶婧虽然震惊母亲的这番心思,却也没有过于指责。   “你可别忘了,我一直在你身后呢。如果不是后来那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姑娘,我会及时把你拽起来,更何况,有她在那垫底,你能伤到哪里去?”   连素敏不以为意的回着,而后又是咬牙切齿道:“我自己的老公,一辈子的心思都花在了她何湘芸身上,这债,自然就该让她儿子还。”   “妈妈这辈子,除了钱,就只得到你这么一个女儿,这半生的恨,压的我透不过气!所以,只要你喜欢,哪怕他徐暮川不爱你,我绑也要将他绑到你身边。”   ☆、120 吃饱饭饭好做事   纪唯宁从市中心回到南郊小区,倒腾了两次地铁,这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也是让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从地铁口走到小区单元楼下,纪唯宁看见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A8,没有牌照,甚至在路灯下,还可以看到车轮上,并没有沾上多少灰尘,足以可见,这辆车不过今天才落地。   在这个小区里,她曾看过好几辆这样的车子,所以,这会儿,也没觉得多奇怪。   电梯一路向上,最后停在她所在的楼层沿。   纪唯宁边走着路,边低头掏着包包,而后拿出钥匙正想要开门的时候,却是看见从门缝里透出来的白色灯光。   这套房子,因为搬来的时间不长,加上最近总跟徐暮川搅在一起,她原本预着给乔洵的那把钥匙,一直没给出去,后来,便是让徐暮川揣进了自己的裤袋。   所以,这会儿,在里面的那个人,会是他吗?   因为心里腾起这样的想法,以致纪唯宁心中有所期待,连带着开门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急切纺。   门被打开,毫无意外的,在玄关处的鞋柜边上,发现那双款式熟悉的皮鞋。纪唯宁放下手中的钥匙和包包,环看着四处,想搜寻他的身影,而他,却是忽然从她的卧室中出来。   白色的V领T恤,烟灰色的休闲长裤,脚上套着她在超市给他买回来的拖鞋,一副很居家的打扮,干净的纤尘不染,仿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   他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擦着那头湿漉漉的半长黑发,显然,他这是刚刚在她房间里的小浴室里,冲过澡。   徐暮川是闻着门声,然后从房间出来,所以,这会儿看到站在门口的纪唯宁,没有丝毫意外。   他放下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手,而后随手将毛巾搁在一边,踱步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浅笑着:“看傻了?”   纪唯宁不得不承认,看见他就这样出现在她的家中,她的心情莫名就变得很好,很满足。可是,不是早上才说好,暂时不见面的吗?   心里这么想着,口中也就跟着这么问了出来。   徐暮川顺着拉她手腕的动作,接着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的怀中,凉薄的唇瓣落在她头顶的发丝之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清沉的嗓音幽幽出声:“我放心不下。”   他身上的气息依旧是清冽好闻,带着沐浴过后的淡淡清香,更是让纪唯宁贪恋的在他怀中连着猛吸了两口气。   两人浅抱几会,徐暮川微微将她推离开来,重新拉上她的手,带她走到客厅的沙发边上,沉声说着:“你坐着,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这样的温柔以待,让纪唯宁变得尤为乖巧,配合着他的所有动作。   感觉着他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拨开她的发丝,指腹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皮,而后找到那处伤口。   只是微微按压,便是疼的让纪唯宁龇牙咧嘴。   “很疼吗?”听着她的抽气声,他也跟着心尖微颤,而后收回手上的动作,轻声问着。   “还好,不碰就没那么疼。其实就是起了个包,过几天散了就没事的。”怕他担心,纪唯宁便说的毫无所谓。   他却是幽眸一扫,不满着轻斥:“以后不要那么傻,不是什么事你都可以自己扛的住。”   刚才在那店里,看着她的身子直直往后倒,他心里闪过从未有过的惊慌,尤其是当他伸长着手,却依然无法碰触到她身体的时候,他的心都要跳到嗓子口。   若不是她的同事忽然冲出来,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番怎样令人冲击的画面。哪怕是到现在,他心里都还存着一丝后怕,那是他三十一年来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想到那两个罪魁祸首,徐暮川的双眸,不经意间就又迸发出幽冷的寒冰。   纪唯宁见他这样默不作声的坐在她身边,便想调拨一下这气氛,她知道他是在心疼她,她也知道他是在说,她不应该为了要保护叶婧不受伤害,不作丝毫躲避,从而让自己置身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中。事情过后,她也同样觉得叶婧母女太过可怕。   可是,在自己的家里,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她不喜欢再把关于叶婧的任何情绪扰进来。   于是,她展开一张大笑脸,对着他:“你吃过饭了吗?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徐暮川直接扫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径自步向厨房。纪唯宁不知他是何意,满脸问号的起身跟去,而后便见他从厨房里面,端出一碟碟的色香俱佳的热腾腾的菜肴,还有她钟爱的大胖虾!   纪唯宁亮眸几欲瞪出眶,手指有些哆嗦的指着餐桌上那足有五六个的菜色,吭吭哧哧的开着声:“徐……暮川,这都是你做的?”   虽然吃过他亲手做的美味面条,虽然听他说过,他会做的不单单是面条,可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全能到可以如此!   他浓眉微扬,对她那一副因为吃惊而显得有些白痴的表情,有着些许嫌弃,而后薄唇抿出几个字:” “去盛饭。”   纪唯宁肚中的馋虫早就被这些配色极佳,香味扑鼻的菜肴勾了出来,因此,对他习惯性的嫌弃毫不以为意,蹦跶着去厨房,拿碗装饭。   找到一个会做饭的男人,对纪唯宁这个不擅长厨艺却又喜欢吃东西的女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救赎!开心兴奋的什么坏情绪都瞬间抛光光。   回来的路上,她未曾想过,徐暮川会跟她联系,更不曾想过,他甚至是比她还早的出现在她的家中,默声做好了饭菜,等着她归来。   许是因为他的无声体贴,又许是因为正在她肚子饿的慌的时候,这个男人摆出这么多诱人的食物,让纪唯宁满足过了头。   以致她在吃了几口菜的时候,噙着满嘴油渍的双唇,忍不住往旁边那张清俊的侧颜之上,吧唧了一口,亮眸颤笑。   对她这样难得调皮的行为,徐暮川选择宠溺的纵容。   只是在被她亲过之后,他的长指抽过桌面上的餐纸,将她弄上去的油渍擦掉。   徐暮川自小独立在国外生活,该有的生活能力,他全都有。也因为他生来挑剔,所以几乎所有事情,他只要动手做了,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所以,可怜纪唯宁那堪忧的厨艺水平,总是被他深深的唾弃。   只不过,因为他有着比较严重的洁癖症,受不了厨房里的油烟味,所以并不怎么喜欢自己动手。平时他自己一个人,总是外面用餐比较多。   刚刚他去冲澡,也是因为做了这桌菜。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纪唯宁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继而问着:“你是怎么过来的?我怎么没见你车啊!”   她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的卡宴,以致后来看到从家里透出的灯光,才会那么惊喜又急切。   “开车。”徐暮川睇了她一眼,随口回着。   纪唯宁稍稍一愣,而后想起楼下那辆崭新的奥迪,顿悟:“你换车了?之前那辆不还好好的吗?”   徐暮川抽着餐纸,几下擦拭,而后睨着纪唯宁,浅笑着起身:“以后上了牌,这辆给你用。”   仿若一块大石头砸下来,纪唯宁瞠目,这小百万的车子,给她开着去上班?太惊吓了!   她随着他步向客厅的身影回头,而后又是追着过去:“你现在不上牌,也敢开着四处走?”   徐暮川坐在沙发上,本是想打开电视看一会,见她追了过来,便是应了一声:“嗯,这样避人耳目。”   “你不怕被拦?”   问出这样的话,只是纪唯宁惯常的思维。这段日子的相处,早已让她抛却了他的身份,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心爱的一个寻常人。   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同样有着需求,同样是过着人类的生活,不再那么高高在上,傲视云端。   所以,她几乎都忘了,在穗城,没人敢拦他的车,哪怕是拦了,也不敢对他处罚。   徐暮川觉得她话太多,忍不住侧头,眸光专注的睨视她,沉着声问:“你吃饱了?”   纪唯宁没有多想,直直点头,她刚刚吃了一碗半的饭,早就撑过头了。   徐暮川听罢,扬唇一笑,而后直接丢了手中的电视遥控,起身,长臂揽过她的纤腰,将她捞进自己怀中,哑声诱哄:“吃饱了,我们回房。”   ☆、121 臭宁,你变坏了哦   他这么说着话,纪唯宁直觉就想到那些羞人的画面。可这才刚刚吃饱,会不会太心急了些?   徐暮川一路揽着她进卧室,结果却是自己又退了出去,嘱咐了声:“你换件舒适点的衣服,等会我给你的伤口做下冰敷。”   他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让纪唯宁忍不住耳根臊红臊红的,为自己无比邪恶的内心。可是刚刚在客厅,他用那样的眼神,那样诱哄的语气,是个女人怕都会误会吧?   门口的男人在离去之前,转身看了眼屋里满脸羞臊的人儿,轻而易举便能够猜想得到她此刻的心思,忍不住沉沉笑开,而后便见她直接羞恼的抽起床上的一个枕头,朝着他扔了过来。   只是,枕头扔过去的时候,卧室的门已被徐暮川带上,以致那枕头最后是拍到了门后,接着又弹了回来沿。   她摔那样的一跤,徐暮川能够猜想,必然会起包。于是,他之前准备了些冰袋在冰箱里面放着,本就打算给她做下冰敷的,这样才不至于让淤血积的更严重。   他用那样的语气诱哄她回房,当然是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以前没去碰触,倒不怎么觉得太过需求,这会儿尝到了那滋味,每次见她,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会让他产生那些心猿意马的想法纺。   想来,到底他也是正直壮年的男人,哪怕再如何冷情,也同样会有自己的需求,以及那份情难自禁。   不过,在这之前,怎么也得先把她的伤口处理一下。   当徐暮川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纪唯宁已换好了一身睡衣,无袖上装还有及至膝盖上方的短裤,很保守很淑女的款式。   他的手里拿着两个冰袋,看见纪唯宁这样的穿着,只是挑了挑眉,而后便让她躺到床腰,头部侧着,搁在他的大腿上。   纪唯宁觉得,跟他扯上关系之后,她总是小伤不断。   先是在他办公室休息间,被他暴怒之下抓的手腕发青,接着又在高架上磕到膝盖,到现在都还有淡淡淤青,再接着就是今天头上起了个大包。   短短的时间,就这么三次,其中两次都是跟他有关的。只不过,每一次都是他在为她处理着这些伤,而且,每一次都是极尽温柔的动作,让她哪怕再疼,亦觉得窝心。   冰冰凉凉的感觉,让那些疼痛消散了许多,直至冰袋慢慢融化成水,他手上的动作始终保持着同等的力度。   最后,是纪唯宁怕他的手一直抓着冰,会受不了,便抬手将那融得差不多的冰袋从他手中扒拉下来。   触及到他冰冷的指尖时,她问了一声:“你的手会不会冻的受不了?”   “嗯,冻点没关系,一会就好。”许是觉得已敷的差不多,徐暮川也顺着她的手,将她夺下来的冰袋放到一边,低头睨视着搁在他大腿上的那张精巧的鹅蛋脸。   她一直面向着他,鼻尖喷薄而出的热气直直撒向他小腹之下,他的身子早已处在紧绷状态,只是因为纪唯宁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给她敷伤的动作之上,以致没有觉出异常,脸上更是没现出尴尬。   此刻,已完成了敷伤,纪唯宁因为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脖子便有些发僵,她下意识的扭动了下,却是惹来他一声难耐的闷哼。   这样独具象征性的磁性哑声,让纪唯宁猛的顿下扭脖子的动作,亮眸一敛,便是瞧见了眼前那处耸立。   许是因为没有心里准备,纪唯宁被他这样大的变化吓的直接跳起身,而后,好巧不巧的,头顶碰上他高挺的鼻端。   而后,两人都是一声闷哼。   纪唯宁是因为这一碰,又扯到了头上的伤,而徐暮川,则是被她这样强烈的反应撞得鼻梁生疼。   几乎是下一秒,跳起的人儿便被那双大手拉回到身边,直接按在床上。   而后,以着哑到不像话的声音魅惑着身下那个双颊酡红到几欲滴血的娇羞女子:“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逃哪去?况且,刚刚你自己不也在想吗?”   “我哪里有想?”纪唯宁的声音几欲蚊蚋,无力的反驳。   “没想?没想你为什么恼羞成怒的朝我扔枕头?”徐暮川哑声一笑,轻易就戳破她的口是心非,而后擒住她的嫣唇,细细撩拨。   这样的夜晚,身边有着这样一个精力旺盛的霸道男人,纪唯宁自然逃无可逃。几番无用的抵抗之下,终究还是随着他一起探进欢愉的顶端,身心融合的最深处。   直至最后,她浑身绵软,意识半无的被他抱进浴室。   ——   翌日清晨,纪唯宁是闻着一阵清爽的须后水味道醒来的。   睁开惺忪的睡眼之时,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放大的清俊面孔,正盯着她出神。纪唯宁眨了两下眼,看着一袭铁灰色西装的徐暮川,有些奇怪他是何时带了这样的衣服过来她这里。   “吵醒你了?”他开口,声音犹如这丝丝透过窗帘钻进来的清晨阳光一般,淡薄却又能撩拨人心。   “几点了?”看他” 已穿戴整齐,纪唯宁直觉就要拿过床头柜上的闹钟看时间,以为自己睡的太过。   而他却是将她的动作挡下,执起她的手放回到枕头边,“今天是周末,你好好睡。”   “你要走了吗?”   天色刚亮,而他就要急着离开。纪唯宁半眯着双眼,看着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清俊男人,似是明白他的这番举动。   徐暮川淡淡嗯了一声,看着她的眸光有着抱歉:“没办法陪你,会不会生气?”   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纪唯宁也无法再安心睡。她深知他此刻身上背负的压力,心疼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于是,她也支起身,淡笑着睇了他一眼:“走吧走吧,我一会还想着去找乔洵,你就是能陪我,我也没时间。”   他听罢,只是点头,而后起身,微垂着头看着坐躺在床上的她,神色认真的叮嘱了句:“出外面,自己要多留意下那些人。”   纪唯宁点头,知道他是怕她再发生类似珠宝店那样的事情。有过一次教训,她心里对叶家母女也有了个谱。   别说那么大城市,要遇到不容易,就算真的是遇到了,她也会绕着道走。   尽管纪唯宁应的爽快,徐暮川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再说些什么,想了想,终是默了声。她躺在床上起不来,同时又催促着他赶紧离开,纪唯宁现在只期盼着安安稳稳的等他跟叶婧解除婚约,不想再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可是,直到门外,他离去的关门声传入耳,她的心里竟一下又跌的空落落的。辗转了几回,已毫无再睡下去的想法,随手抓过闹钟一看,才不过早上六点。   这么早,又还是周末,纪唯宁一下子忽然不知该怎么打发时间,索性就那样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痴痴的发起呆。   后来,她发呆发的想再次昏昏欲睡之时,却是被外面的门铃声闹醒。   没去看时间,她迷迷糊糊的出了卧室,有过昨天早上何湘芸忽然找上门的经历,纪唯宁这回总算想起,开门之前,先从门缝瞄了眼来人。   见到是乔洵,她这才拉开门。   “亲爱的,陪我去shopping吧!”   乔洵手里勾着一个大包,甩在肩后,亚麻色的长卷发随意披散着,身上着了一身连体哈雷裤,配着细尖的高跟鞋,很时尚也很抢眼,只除了脸色稍微憔悴,其他一切都看起来很好。   纪唯宁本就想着要去陪她,这会儿她自己找上门来,她当然更是奉陪。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彼此间不见一点客气。乔洵来这儿,也正如纪唯宁去锦尚华庭一般,自顾自的进屋,换鞋。   “我先进去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就走。”纪唯宁边打着哈欠,边跟乔洵说着话。   “慢着!”乔洵忽然的一声惊喊,吓的纪唯宁硬生生止住脚步,回头看着正弯腰换鞋的女人,而后便见她直起腰,眯着美眸啧啧出声:“臭宁,你变坏了哦!”   纪唯宁一阵莫名,而后便见她手指着鞋柜旁的那双男士室内拖鞋:“想不到你这样的女人也会跟男人同居。老实交代,这是不是徐总的?”   乔洵的美眸发着精光,纪唯宁只能呵呵傻笑,算是默认。   而后,她又像是发现什么,几步倾身上来,盯着纪唯宁的脖子,几乎跌破眼镜一般的眼神,连连叹声:“想不到徐总这个人看起来风轻云淡,疯狂起来的时候也是挺禽*兽的,看把你折腾的……”   ☆、122 那些年的美好皆成回忆   被乔洵这么直接的揶揄,纪唯宁反射性的就抬手,快速的拢住自己的领口,只是,任凭她想怎么遮蔽,也盖不住锁骨上方的红痕。   心里忍不住就腹诽起徐暮川来,那人之前一直都很注意,哪怕她身上总是被他吮出很多痕迹,但却不会往她明显的部位弄出什么印记颏。   昨夜里不知怎么了,疯狂的不像话,比之前都要令人无法招架。敢情他还是想好了今天是周末,她不用去医院上班见人,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乔洵脸上的笑意久久不散,纪唯宁郁闷的吐了口浊气,索性放下拎着领口的手,“如果取笑我能让你心情大好,那就给大方的给你看吧。”   “我没有取笑你,我只是有些意外。”乔洵又是呵呵笑了两声,而后几不可闻的轻叹,揽住纪唯宁的身子,把她带进沙发上,两人挨着身子坐下。   “阿宁,你说江承郗要是知道,会不会怄死?虽然我也觉得他挺混蛋的,不过至少他对你确实是有情的,他守了你十几年,结果却没比上徐暮川的几个月。”   纪唯宁敛了敛眸,而后扯着发丝挪着,有些别扭也有些不自在:“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跟江承郗太熟,每次在他面前,我都可以很理智的面对他的情动。但是,对他,我无力抵抗。”   “可是阿宁,他要订婚了,你……算什么呢?”乔洵侧头,看着好友,满是忧心。   徐叶两家订婚的新闻早已散布穗城,乃至全国。只要平日里稍微有关注新闻的人,都会知道这回事,何况是乔洵这个媒体人。   这段时间,她过的浑浑噩噩,和萧晋墨之间,一直都在假假真真中。有些时候,连她自己都辨不清,她到底是在跟他玩,还是真的上了心动了情夥。   他是B市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喜欢把所有的情绪都掩在那张笑脸之下,跟他在一起纠缠的这几个月,直至后来发生关系,乔洵一直未触碰过他的内心,他也从不让她窥探。   直到那一天,他突然抽离开她的生活,噙着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说着:“乔洵,我们好聚好散吧,这个游戏爷现在玩的有些腻了。”   那时候,从未有过的心痛骤然来袭,搅的她几近不能呼吸,而他却转身走的潇洒绝然,她这才敢确定,她是爱惨了这个男人。   这样的痛,这样无望的爱情,她乔洵尝过一次就怕了。阿宁已经经受过一次抛弃,好不容易才又投入到这一段新的感情中,如果这一次又是得来同样的结果,那她的心都要为她揪死。   也是因为担心,所以她才大早上的从市区跑到南郊来。可是,于她所见,这一次,阿宁似是投入了全部,毫无退路。   徐暮川这人,低调沉稳,冷情兼备一些神秘,这是所有媒体人对他挖掘了解之后,得来的结论。   虽然都知道他有个家族内定的未婚妻,却从未见他正面有过回应,而他更是从来不跟任何女性暧昧。他不若萧晋墨,所以大多时候,乔洵都确信,他会和阿宁走到一起,定是因为动心。   倘若是此,她也为阿宁高兴,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没太多过问。可谁知,这订婚的消息,就那么突然的被徐家人宣布出来,并且已经定下了日期。   乔洵的担忧,纪唯宁自然知道,可是她却没办法跟乔洵解释太多。   “乔乔,你觉得我们像不像一对苦情姐妹花?”纪唯宁扯着笑,有些自嘲自乐。   乔洵直接白了一眼:“我都为你担心死了,你还有心情在那自娱自乐,败给你。”说完,又拉起纪唯宁:“换衣服逛街去,你这副样子出现在我面前,会让我觉得你像是被家暴。”   纪唯宁撇了撇嘴,再次低头瞧了眼自己,其实也还好,就是锁骨上下,有着几道红痕,嗯,还有淡淡的淤青。   顾虑到那些不是太雅观的东西,纪唯宁在衣柜里翻出件白色的竖领棉布衬衫,纽扣悉数扣上,恰好能挡住所有该挡住的部位,细长的直腿套了条浅蓝色的做旧牛仔长裤,再穿上一双白色的平底鞋,绑起马尾。   与乔洵完全不同的风格,这样的打扮,显得很是青春靓丽,而且舒适。   只是,两人从单元楼里出来,却没想到江承郗会等在那儿。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衬衫,打着整齐的领带,站在楼道前,手里夹着香烟,身后是一辆高大的黑色路虎。   一双迷离的桃花眸,直直盯着纪唯宁。   看到他出现在这,纪唯宁自以为他是来送行李的。那天在茶馆偶遇,他说过,会让人把她那些装着书籍的行李送回来。   之后,却是一直无声无息,因为那些东西也不急用,所以纪唯宁也没有主动去联系。主要是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她潜意识里,不想接触太近。   乔洵见状,只是淡淡的朝江承郗打了个招呼,而后转向纪唯宁:“阿宁,你们聊吧,改天再约。”   待乔洵走后,纪唯宁才往前了几步,站到他面前,出声问着:“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江承” 郗用手捏灭了烟头,丢掷身后的垃圾箱,而后才道:“来了才发现时间还早,知道你上班辛苦,怕吵着你睡觉。”   跟乔洵在客厅呆了大半个钟,出门的时候,纪唯宁特意看了下时间,不过上午九点,这在大多数人的时间观念里来说,确实有些早。   纪唯宁点头,对他这样的答话也没去究竟,水眸瞄了眼他的车尾箱,而后道着:“行李在车上么?”   她说着,就要绕着去车尾,却是被江承郗伸手,扯了下她的手臂,将她拦了下来:“你的行李我放在纪家别墅,若是需要,改天再拿。不拿也可以,反正那里也是你的家。”   她这么一说,纪唯宁忽觉几分不自在,抬手推下他放在她臂上的大手,刻意疏离的喊了声:“哥,那里现在是你的。”   纪唯宁喊出这声哥,是真正的把他当回了以前那个初进纪家时的少年。   在茶馆相遇之后,她彻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心意。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可能做不到无视这个男人在她过去岁月中的美好,但是,她会把他摆放到最正确的位置,将过去那些皆化为回忆。   就如父亲所说,会一直以着兄妹的身份,相处下去。   江承郗一听,似是有些反应不过,好像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   他初进纪家,她喊他一声,哥。之后的那几年,她事事依赖他,不允许除了乔洵之外的任何女孩靠近他。   直到她十八岁生日那年,他们确立了关系,他就没再允许她那样喊他。   他跟她说,喊哥哥,会让他感觉到罪恶,没有哥哥会喜欢自己妹妹的,外人听了也不好。   他还记得,她当时咯咯直笑,眸光璀璨的犹如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星,搂着他的胳膊连声点头道好。   那么多年过去,她的瞳眸依旧水亮如昨,却不再为他绽放光彩。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人心真的可以转变如此之快?   看着这样的她,迷离的双眼不自禁细碎,闪着冷意。   许是看着江承郗如此的表情,纪唯宁有些不适应,而后转着话题:“那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了吗?”江承郗笑,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而后又恢复如初:“回来这么久,有去看过你母亲吗?”   纪唯宁微微蹙眉,虽然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却还是如实回着:“刚回来的时候,去看过。”   以前,他们都还住穗城纪家别墅的时候,纪中棠会带着她和江承郗去给母亲扫墓,清明一次,母亲的死忌一次,每年如此。   纪唯宁回国时,正是三月间,中国刚过开年,每天都是细雨蒙蒙。她很早就去了墓地,想着自从父亲出国养病之后,母亲的墓地已经几年无人问津,怕是杂草丛生,所以她是预备了时间,好好将墓地清理一番的。   没料,那里却像是有人长期打理着,周围没有寸草,墓碑亦是干净的很。   “前天大暴雨,据说北山脚下发生山体滑坡,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你母亲的墓地。所以,今天找你一起来,我们过去看看。”   江承郗用他那低沉厚感的磁性嗓音说着话,而后示意纪唯宁上车,一起去北山。   ☆、123 母亲的墓地   纪唯宁住南郊,而北山是处于富人区的城北中心地带。   一座偌大的城市,从南到北,哪怕是自己开车,也需要一个多小时,其中还不包括路上堵车的时间。   涉及到自己母亲的事,纪唯宁不可能不去,于是,没有多言,她坐上了江承郗的副驾座。   除却之前在回国的飞机上那次,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这样独自呆在一个空间里,而且还有漫长的路途。   纪唯宁单手撑着下颌,视线很自然的投向窗外,看的专注。   “要不要听歌?这里有很多CD,都是你喜欢的歌。夥”   耳侧忽然传来江承郗的声音,她不得不回过身,看着他腾出一只手,打开车上的储物盒,指了指那一整碟的光盘。   纪唯宁性子偏静,喜欢听歌,也有着一副好歌喉。江承郗深知她的喜好,只要她喜欢上哪首歌,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帮她收集,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个的光盘。   此刻看着这些东西,纪唯宁心里只剩下一阵感叹。   虽然这一路有些长,有些无聊,更有些尴尬,可她却不想去碰那些东西,于是,浅浅说了声:“不用。”而后,就自己合上了储物盒。   “年初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我母亲的那块墓地被打理的很好,是你在弄的吗?”纪唯宁抬眸,看着江承郗,问着出声。   出国之后,她全心都付在了学业之上,医学院的课程每天都压的她没有丝毫的个人时间,而她为了自己的梦想,始终都在咬牙坚持着。   大学最后一年,纪唯宁更是进入了疯狂的高强度学习中,她要通过医考,要拿到医生执照,她必须要学习很多很多的东西。那是一个竞争很激烈的地方,你若是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就只能被淘汰。   毕业后的第二年,她成为一名实习医生,每天都有忙不完的琐碎工作,晚上有看不完的论文。   那时候,纪氏企业还是纪中棠在坐镇,江承郗已经被父亲带进公司,重点培养。   直至后来,她终于可以自己主刀,她打算着回国,跟父亲,跟江承郗团聚。然而,纪氏的忽然垮台,让父亲突发急性心脏病,手术过后,被送来美国疗养。   自此,江承郗顺理成章的接管了纪氏企业这个烂摊子,然后便被他一路发展成为今天的中承集团。而纪唯宁的回国计划,却因父亲的到来,就此搁下。   这三年来,江承郗虽然大多时候呆在穗城,却和她保持着天天联系,经常飞来纽约看她和父亲。   母亲的墓地,除了他,纪唯宁倒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会去打理。   对纪唯宁的问题,江承郗没有否认,点头回着:“是你父亲交代的,这几年,我有让人定期过去打理。”   “谢谢。”不管是他亲手做的,还是请别人打理的,纪唯宁都觉得,这一声谢,她该说。   车子的性能很好,加上江承郗本身车技娴熟,到达北山脚下的时候,比预期的时间要快了好些。   其实北山说不上是一座山,它只是个面积比较辽阔的丘陵,这几年开发以后,北山顶上已成了一个高尔夫俱乐部。   如果纪唯宁没记错的话,她还曾在某本财经杂志中看到过,北山顶上全是世腾旗下的资产,那里包含着高尔夫俱乐部,各种休闲场所,以及度假村别墅群,专供给富人圈活动的场所。   围绕着整个北山周围的区域,该开发的都开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一块有着几块墓碑的地皮,因为开发商比较忌讳,所以迟迟没有声息。   这块地皮是山顶高尔夫场地后山处的延伸,面积比较大,相隔着的地方一边是北城大酒店附属的人工湖,另一边是农家乐,无人打理的地方,便是杂草丛生。   因为刚下过大暴雨,地面有些泥泞,纪唯宁走的小心翼翼。江承郗在前头,手里拿着一束鲜花,返过身想用另一只手来牵她,她没给。   见她执意不肯伸手,他索性就回到了她后面,在背后盯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影。   凌宁的墓地在最里头,挨着高尔夫场地的后山处,穗城的土质大多松软,因为大暴雨导致山体滑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一旦滑坡,母亲的墓地便是第一个受影响的。   其实纪唯宁也弄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为母亲选了这么块地安葬,这附近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座的墓碑。不过,这里的环境倒是真美的没话说。   所幸,山体滑坡不是很严重,泥土只掩盖到了母亲墓地的一角,不算太大影响。   江承郗把手上的鲜花递了过来,纪唯宁了然,伸手接过,而后缓缓蹲下身,把鲜花轻轻放到上面。   她与着同母亲照片平视的目光,看着墓碑上那个跟自己有着几分相像的年轻女人,心里不禁泛起酸楚。   自她懂事以来,对母亲的印象就是墓碑上这一小方块的照片,二十几年,都是这般模样,清丽大气的五官,温婉动人的微笑。   像是很陌生遥远,又像是很亲切熟悉,说” 不出的感觉。   纪唯宁活到二十七岁,从未过过一个生日,只因为,她出生那天,便是母亲离开的日子。在家里,父亲只把那个日子当做是母亲的死忌,每年的这一整天,都只能用来祭奠他的亡妻。   “过几天,市里会将这块地皮拍卖,这里易主之后,墓地恐怕就要迁了。”   低沉的男声传进纪唯宁耳中,仿若一颗不小的炸弹,让她不禁愕然起身:“为什么?”   “这里四处都已经开发完善,只留下这么一块地皮,利用起来只是迟早的问题,一点都不奇怪。”江承郗双手背在身后,眸中闪着精光,理所当然的说着。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清秀的眉尖忍不住蹙起,虽然不知道母亲的墓地为何选在此,可这里面,势必有父亲自己的缘由,如果要迁移,像父亲那么执着的性子,怕会不知怎么难受。   “市里一直没有明确的计划,我也是这几天才摸清楚的。拍卖会就在下个星期,当然,中承也会参与竞夺,但最后会怎样,我也说不好。”   “或者,你试着跟你父亲沟通一下,如果同意迁移,那我会找处最好的地方。如果不同意的话,那就需要你陪我在拍卖会之前,跟相关的人应对一下。”   江承郗的语气很平和,似是在跟她商量,没有丝毫强迫的语气,可眸中的细碎光芒却又是频频闪烁着,像是笃定,最终她会选择后一种方式。   因为江承郗说出的这事,让纪唯宁回程一路,都在默声沉思。他也不说话,像是给足了她时间,好好想清楚。   —————   周末的世腾大厦,只有少数加班的员工,外加顶层的总裁和特助,显得尤为安静。   秦述坐在总裁办公室会客区的沙发上,与自家老板面对说话,少了平常工作日时的刻板与严肃。而徐暮川则是交叠着双腿,向来的优雅姿态,抿着玻璃杯中的碧螺春茶。   淡淡的茶色,冒着些许热气,他的指尖修长,隔着热茶,在玻璃杯身上印下浅浅的湿迹,听着秦述的话,眉尖疏朗。   “这么说,那个孩子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着清眸看秦述,确认着。   秦述点头:“简单的,关键的,教了,他都会,也记得住。”   “很好。”徐暮川忍不住点头,扯唇浅笑:“我现在非常期待那天的到来。”   看着自己老板心情甚好,秦述也难得的笑了一声:“一切都会顺利的。”   话正说着,秦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表情又恢复了工作时的认真,接电话之前,跟徐暮川小声说了句:“是市里秘书处的电话。”   秦述只是听,没怎么说话,简短交谈后,就收了线。   没等徐暮川问,秦述先是开了口:“北山脚下那块剩下的地皮,我们世腾被取消竞夺资格了。”   徐暮川微凝眉,淡声问着:“有没有说什么理由?”   “理由就是我们已在那边占领了三分之一的地盘,市里怕我们再得到这块地皮后,会产生垄断得利,不利于城中其他公司的发展。”   秦述握着手机,将刚刚对方的通话内容,丝毫不差的转述出来。   ☆、124 齐聚威斯汀   回到市区的时候,已近中午,江承郗把车泊到威斯汀酒店门前。   这一路上,纪唯宁一直都在低头想事,没有注意到他的行车路线,这会儿抬头,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看着眼前气派的酒店大门,微微睨眸:“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陪我吃顿午饭,吃完我会送你回去。”江承郗倾身,想要为她推开副驾的车门。   “我不去。”秀气的眉心蹙的更紧,纪唯宁语气稍硬的回绝。   “反正都已是饭点,吃了再回有何不可?”江承郗好脾气的说着,而后伸手,按了某个键,降下车窗,从置物柜里拿来烟盒,敲出一根,燃上颏。   “没心思。”纪唯宁淡淡答了声,而后拿起包包,作势推车门:“你若没时间的话,我自己回去。”   其实,若是江承郗带她去别处吃饭的话,她或许还不会拒绝,也正好可以多了解一下关于母亲墓地那块地皮的事夥。   可是,来威斯汀,纪唯宁觉得,江承郗是故意给她添堵,想以此让她难堪。   全城的人,谁不知道,徐暮川和叶婧的订婚礼会在威斯汀酒店举行。这段时间,徐夫人前前后后的张罗这场喜事的各个细节,皆做到了精益求精的程度。   这酒店,她更是隔三差五的过来,交代场景布置,讨论酒桌安排……   纪唯宁进去,说不准就会遇到徐家人,或者是叶婧母女,再或者就是其他与这场喜事相关的跑腿办事之人。   她现在躲都躲不过,又怎会送上门去,看人冷眼奚落,再或者是又一次的故意陷害,她得有自保意识。   看着她迅速的推门下车,江承郗眸中闪过冷意,做力的吸了一口烟,而后推开车门下来,将烟头狠狠的踩灭在地上,大步绕着车头,跨到纪唯宁那边,一把拉住她亦要转身离去的身影,甩到车身上。   “现在,连跟我吃顿饭都不愿意了?”带着烟草香的气息硬梆梆的咬出几个字,盯着纪唯宁的迷离双眸布满阴鸷。   和他相识十几年,纪唯宁哪里会不知道,此刻的江承郗,是暴怒的,狠戾的,也是蛮不讲理的。   她微微挣扎着被他握住的手腕,不想在大众场下跟他引起纷争,便稍松了口:“吃饭可以,换个地方。”   纪唯宁原本是想和他商量,哪知这样的话却更是引起了他怒火的暴涨。   “如果我偏要在这里吃呢?”他紧了紧手中的力道,俊美无俦的脸上一片冷漠:“想不想进去看看,你变心爱上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准备他接下来那场订婚礼的?”   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很大,痛的她几乎扭曲了五官。   江承郗不若徐暮川,徐暮川也是霸道,但他大多时候会因为顾虑她的感受,选择对她尊重。而江承郗,脾气上来的时候,他是不管不顾的。   “江承郗,你先放开我。你这样,只会让我以后越来越疏远你。”纪唯宁哼着声,不停的拽着自己的手腕。   “你现在对我还不够疏远吗?”江承郗冷笑一声,有些偏执的拉着她的手:“给你两个选择,牵着我的手走进去,或者,我扛你进去!”   “你有病是不是!”纪唯宁觉得他太过无理取闹,她都已经明明白白的跟他说过,她和他不会再有可能,这会儿竟然又表现的好像两个人还是情侣一般。   “既然这样,那我替你选择好了。”   话落,不待纪唯宁反应,他就拉着她的手,大步走向酒店大堂,不管纪唯宁在后边怎么叫骂,他都充耳不闻。   纪唯宁不明白,这一上午都好好的,怎么到了这会儿,她只是不愿进去威斯汀陪他吃这个饭,就让他怒成这样。   越靠近酒店大堂,纪唯宁就越是心慌,最后几乎求饶:“你别这样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前面高大的背影忽地伫停,江承郗转过一张冷脸,而后讥笑,低声说着:“你连做人第三者都不觉得什么,我拉你进来吃饭就不好看了?”   纪唯宁一听,脸色忽变,看着周围行走之人,生怕被那些人听了去,而后她羞怒的斥了声:“江承郗,你混蛋!”   就算她和他做不成情侣,但她好歹也还是喊他一声哥,他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这样慌张的神色,以及羞恼的斥声,让江承郗胸中的郁气更盛,但到底是顾及了这场合不对,他硬是压下脾气,只是手中攥着她的劲却没松,依旧固执的拉着她往里边走着。   都已经这样,纪唯宁自然不敢再闹,哪怕心中再不愿,也只能顺从着跟在他身后。   直到终于走进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然后就真的如预想中那般,碰到了一群她最不想碰到的人,从电梯出来,迎面而对,想避都避不及。   徐夫人,叶婧母女,甚至还有李娜,几乎所有对她有敌意的人,全都聚在了一起。而她的手,依然被江承郗拉着。   看见她们,纪唯宁不想理,可偏偏,江承郗却是顿下脚步。”   “在酒店大堂,就跟男人拉拉扯扯,还真是有伤风化啊!”连素敏看了纪唯宁一眼,眉眼高抬的奚落了声,嘴角嗤笑。   随在她们身后的酒店经理一听,望着江承郗的冷眼,不由的捏了把汗,赶紧上前:“抱歉江总,这位夫人是世腾徐总的未来丈母娘,刚刚从国外回来。她不知江总您的身份,说话不当之处,望您和这位小姐能够见谅。”   在穗城,一说世腾徐总,那所有人都会给三分面子。酒店经理怕连素敏的话得罪江承郗,然后给酒店招来不快,第一时间就上前来解释,搭上徐暮川的名号。   江承郗不会计较,他不计较不是因为他给徐暮川面子,而是,这样的场面,正是他想让纪唯宁面对的。他要让她知道,跟徐暮川在一起,她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要让她知难而退!   纪唯宁的脸色很差,为面前的这么一群人,也为酒店经理所说的那些话,更为江承郗在他们面前的故意驻足,让别人有了奚落她的机会。   “纪医生。”   几乎不用抬头,纪唯宁都知道,这一次出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叶婧。   “我记得当时在徐家康复室的时候,纪医生跟我说过,你有一个青梅竹马,感情很要好的男朋友,难道就是江总?”   叶婧这几年,都在世腾担任企划部总监,对江承郗,她自然是不陌生的。因为江承郗挽救纪氏企业的传奇事迹,让穗城人皆对他有着敬意,更也知道,他跟纪氏企业的千金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只不过,那个女孩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从未对外曝光,以至叶婧也不知道,原来纪唯宁就是纪氏企业纪中棠的独生女,是江承郗一直保护在身后的恋人。   想到此,叶婧不由得从内心发出笑意,像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我当时还以为纪医生是在敷衍我,随便说出来的,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纪唯宁当然记得,自己跟叶婧说过这回事。当时,她和徐暮川还没有什么关系,可他却总是莫名其妙的跟她靠近,还在夜总会外面咬破她的嘴唇,之后面对叶婧,她心虚,所以跟她做了这番解释。   当时她对叶婧,还看不太出来她的反应有何不妥,那么嫣然灿笑,态度友善,像是信了她的话,说找个时间约出来坐坐。   纪唯宁攥了攥被江承郗拉着的手心,没有回答叶婧的话。她低头,忍不住闭了闭眸,如果这样能够让叶婧安心的话,那就这样应付着吧。   看着纪唯宁这样的默声,叶婧便以为她是默认。心里暗想,不管她和徐暮川曾经有过什么,或者是真是假,但如果纪唯宁就是江承郗一直护在身后的那个女人,那她倒少了很大的顾虑。   毕竟,像江承郗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女人,投向其他男人的怀抱。这样想来,她和江承郗,还相当于是盟友。   心里好久没有过这般舒爽,像是一块大石头悄然落了地,叶婧抬头,示意连素敏扶她一把,而后站起来,几步挪到面前,扬着笑唇看江承郗,伸出细手:“江总,久仰大名!”   江承郗微垂眸,并没有回握,而是侧头瞧了眼面色灰白的纪唯宁,见是目的已达到,便朝着叶婧告辞了声:“我们先走。”   ☆、125 跟他解释(5000字)   叶婧能够担得起世腾企划总监这个职位,自然也是见惯了商场中的各色人士,而她,一向都是可以应对自如的。   面对江承郗的不以为意,她不见丝毫恼意,不疾不徐的收回自己想要与之交握的手,言笑晏晏:“那行,希望江总和纪医生用餐愉快,我就不叨扰了。”   发生珠宝店那件事起,纪唯宁就觉得跟叶婧之间,不必再保持着表面的客气,因此,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插话,更是没有与之攀谈的想法。   可偏偏,她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侧着视线过来:“纪医生,那订婚礼,你就可以和江总一起来咯!上次珠宝店的事,我还没跟你说声抱歉,若不是我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颏”   叶婧把视线侧过来,纪唯宁若不迎视,便会让人觉得,她会是怕她。她怎么可能缩着脖子,给人瞧不起她的机会,她纪唯宁就不是那样任人宰割的人。   于是,她抬起头,对上叶婧弯弯的眉眼,淡笑了声:“若是叶夫人有心为之,那力道自然是控制不好的。”   当时连素敏的动作虽然隐蔽又快速,围观的人或许没留意,但纪唯宁感觉得到冲力是从哪里过来,而且,小米出来的方向,也正好看见了连素敏那一伸手推在叶婧腰部的举动。   这么有心又狠毒的招数,她躲过了,实属幸运,也多亏了小米的敏捷反应夥。   每次看叶婧的脸,纪唯宁都会觉得,这样的美貌长在这么一个心计深沉的女人脸上,实属浪费。任何一个不了解她的人看到叶婧这样的外貌,都不会对她有任何防备之心。   虽然,连素敏的那一推,叶婧也是意外的。但叶婧的心思,本来也不纯,若不是连素敏抢在前出了手,她还是一样会被叶婧压倒在地。   纪唯宁平时不多话,但若跟人认真了起来,她也是有膈应人的本事。对着叶婧,她自动忽略了她让她跟江承郗一起参加订婚礼的话,却是独把重点放在了珠宝店发生的事情之上,还道出了连素敏的名字。   这就等于告诉叶婧,连素敏的动作,她是看在眼里的。   被纪唯宁这么一噎,叶婧也没了交谈下去的欲*望,而始终扶着她的连素敏,脸色也是变了好几下,想说些什么,却又顾虑到她身旁的男人,终是忍了下来。   出乎纪唯宁意料的,李娜这个向来刻薄的挑事者,今天竟一直站在叶婧身后,安安分分的,未曾说过一个字。   而同样未曾开口说话的,还有雅致考究的徐夫人,她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手腕处拎着挎包,头发高高挽起,一丝不苟,用着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纪唯宁,还有她旁边的江承郗。   而后,才不疾不徐的往前踏了两步,看着纪唯宁:“纪医生,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何湘芸的眼神是带着一丝轻蔑的,纪唯宁能够猜想,她为何会以这样的眼神看她。昨天清晨,她才跟何湘芸说着,她和徐暮川之间,不过是看对眼了,互相玩玩。   这会儿,又被另外一个男人牵着出现在酒店,这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怕都是恼于看见的。就好像自己生的儿子,在别的女人眼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既为她的不纠缠而放心,又为她没把自己的儿子放在眼里而闹心。   不管怎么说,何湘芸都是徐暮川的母亲,她可以对叶婧母女冷眼不看,但对何湘芸,她到底还是留着一分尊重。   虽然此刻,并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但既然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开了口,纪唯宁不至于不给她这个面子,于是,点了点头,想要挣脱开江承郗的手,随着何湘芸走开。   只是,江承郗却不干了,拉着她的手,对着何湘芸,甚至没有称呼,随意开口:“阿宁怕是没什么可以跟你谈的。徐总的好事在即,你们徐家必然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话完,就要拉着她踏步离开,就好像知道何湘芸没什么好话,要出语为难她一般。   对江承郗的行为,纪唯宁自觉好笑,如果怕她被别人欺负了去,刚刚为什么又一定要进来,进来了,又为什么非要驻足在她们面前。   这么一个心思多变的江承郗,是纪唯宁少见的。   纪唯宁闷声,被江承郗拉着走,可也就是这么一转身,便让她的眼角余光瞥到酒店旋转门边,窜动的人影。   只是很自然的,感觉到动静,下意识就抬眸看了过去。刚刚窜动的人影,是一直守在旋转门口的两个门童,这会儿,正极为殷勤的上前着两步,为来人拉开门,而后,动作统一的弯腰问好,声音恭谨。   纪唯宁盯着来人,水亮的眸闪过一丝惊慌,而后几近无意识的挣扎着自始至终被江承郗握着的那只手,力道比之前还要大上许多。   江承郗哪会感觉不到她的变化,他的视线也同样看着门口的男人,用着强硬的力道,撑开纪唯宁的手,强迫着她和他,十指相扣。   门口的男人,一袭铁灰色的商务西装,里面是黑色的衬衫还” 有同色系的领带,一手捏着车钥匙,一手抄在裤袋,从门口缓步进来。   这身衣服,还是今早他从自己家中离开之时换上的。   八月天的大中午,外面热的足以让人汗如雨下,而他却依旧一身整齐,清冽干爽。笔挺的裤管,没有丝毫褶皱的外套,衬的他更为颀长俊挺。   甫进门,他的脚步微顿,清眸扫过不远处的那群人,而后把目光落在那两只相扣的手上,停了半秒,接着扫过纪唯宁的脸,最后落向后边的那些人身上。   这短短的几秒时间,他的眸光便将一切收进眼底,脸色冷的就跟他身上的西装颜色一般,成冰铁的状态。   虽然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是那么一下,却是让纪唯宁感知到了他的不悦。可是,在这样的场合,她什么都不能做。   他的脚步声越近,纪唯宁的心就越紧,直至最后,他停在面前,面无表情的扫了一圈。   “杵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回去。”他出声,音线清冷。   这话,自然是对叶婧一行人说的。她们上午过来,布置一些事情,也顺便着在这里吃饭。而李娜,则是因为周末不用上班,粘着叶婧母女,参与其中。   刚刚从电梯出来,她们是从楼上摆席位的大厅,过去酒店另一边的用餐厢房。   连素敏回国好几天,徐暮川这个名义上的未来女婿,还未跟她一起吃过饭,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于是何湘芸便知会了自己儿子一声,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过来。哪怕是敷衍,也要走个过场。   所以,纪唯宁才会在今天,把这些讨厌的人,这么齐全的一次碰上。   徐暮川的话,何湘芸不会不听,叶婧不敢不听,李娜更不敢不从,唯一气焰较高的连素敏,也是被叶婧拽着一起,向着大堂另外一边的电梯走去。   顷刻间,只剩下三人。   对着徐暮川冷到慑人的目光,纪唯宁发憷,以至忘记了继续脱离江承郗的控制,就那么傻傻的站着,看着他。   而后,看着他眼皮微沉,向着叶婧一行人的方向,提步离去。   “徐总。”江承郗出声,看着他的背影,喊住了他的脚步。   徐暮川转身,站在相隔一米远的地方,对上江承郗,面容清冷:“江总有何指教?”   江承郗轻笑了一声,而后终于松开纪唯宁的手,朝前走了两步,站定在他面前:“北山那块地皮,听说世腾放弃竞夺,我在这里,先谢谢徐总了,让我少了最强劲的对手。”   “江总客气,这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无需言谢。”徐暮川淡淡出声,而后微颔首:“告辞。”   自始至终,他对纪唯宁,视若无睹。   纪唯宁不知道他是因为叶婧她们还在大堂,故意做出这番陌生疏离,亦或是看到她和江承郗牵在一起,而误会了什么。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直到他的身影跟着叶婧她们一起消失在电梯中,他都不曾投过一记眼神给她。   “走吧,我们也去吃饭。”江承郗回过身来,揽住她的肩,将处在愣神中的纪唯宁带进电梯。   虽然只是两个人吃饭,江承郗同样也是要了厢房。看着服务员将一道道自己喜欢的菜送上来,纪唯宁没有丝毫的胃口。   江承郗的手指白皙修长,拿着汤匙,兜了一勺西芹百合炒虾球,放进她的碗中:“这里的菜色都不错,你尝尝。”   纪唯宁没有应声。   看着她没有任何动筷的意思,江承郗索性也放下了手指的汤匙,掏出烟盒,习惯性的敲出一根烟。   想要燃上之时,却似是想起,这里是密闭的空调房,他若是抽烟,会熏到纪唯宁。于是,只那么将香烟的过滤嘴咬在齿中,烟头没有猩红色的火光。   其实,之前他的烟瘾并没有很大,一包烟放在身上,会抽上好几天,更甚至是,一直抽不完。因为,他知道,她喜欢清爽干净,而不是满身的烟草味,这或者是跟她的职业有很大关系。   所以,他也一直不让自己身上染上烟味。   只是,这几个月来,他习惯了用香烟来让自己提神,或是冷静思考着,自己要怎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管是在B市,对付方家,对付于家,亦或是回穗城后,应对自己的劲敌徐暮川,他都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尤其是在跟纪唯宁闹掰之后,更是发展到了烟不离手的地步。没有香烟的麻痹,他会觉得长夜漫漫,难熬到天明。   “你刚才说,世腾放弃北山那块地皮的竞夺,是什么意思?”久未出声的纪唯宁,忽然抬眸,问着靠坐在椅背上,叼着香烟,显得有些慵懒的江承郗。   按理说,世腾拥有着北山那么大部分的地皮,如果投上剩下那一块,不管怎么说,对公司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   虽然那里是散坟地,但只要不建小区别墅那些居民住房,便不会有太多人忌讳。   “意思就是,那块地皮的拍卖会,徐暮川不会参   与。”他开着口,香烟在他唇间,上上下下晃动,而后被他伸手取下,侧过头来看纪唯宁:“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被迫取消参与的资格。”   “为什么?”   纪唯宁更加不明,世腾这个大集团,全城有半数产业都与之相关。无论走至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国,它都是所有人拍手欢迎的投资者,为什么到了这块地皮上,会有被迫取消资格一说?   而且刚刚徐暮川还说,这都是江承郗努力得来的结果,这跟江承郗,又有什么关系?   “是我,动用了市里的关系,以着一条很正当的理由,取消了徐暮川参与的资格。”江承郗翘唇一笑,美的迫人,看着纪唯宁的水眸,眼神迷离光彩。   “阿宁,中承少了一个强劲对手,难道你不高兴吗?至少,那块地皮被我们收入囊中的机会更大了一些,只要中承得到那块地皮,我向你承诺,永远不去动用。这样,你母亲便可以一直安眠。”   对于江承郗的话,纪唯宁实在不知该给出什么反应。   原本,她还计划着,就这件事情,问一问徐暮川,都是这个商圈的人,他对这块地皮的事,应该不会不清楚。   可是,还没等她问出口,却是被江承郗截住了后路。   放在她面前的路,似乎就真成了江承郗所说那般。要么,说服父亲,要么,期盼着中承得到那块地皮,在拍卖会之前,一切听从他的安排,跟着他应对相关的人事。   这等于是,被迫性的让她跟江承郗不得不走近。   纪唯宁苦恼,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像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通通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静心思考。   吃完饭,江承郗依照之前所言,直接送她回了南郊小区。下车之前,还特意叮嘱了她一声,尽快跟父亲商谈这个事情,以免到时说服不了父亲,又来不及在拍卖会之前走动关系。   纽约现在是深夜,纪唯宁就算再怎么心急,也不可能现在打电话过去跟父亲说这些事情。   如果说,那块地皮的拍卖,只是单单出自江承郗之口,那她兴许会有些怀疑。毕竟,现在市里也没有放出这样的消息。可是,刚刚在酒店大堂,徐暮川也是知道这事的,证明此事确实无误。   纪唯宁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然后又想到,在威斯汀酒店大堂,徐暮川的态度,更是让她焦躁的如同热锅里的蚂蚁。她想打电话过去给他,想问问他是不是生气,也想跟他解释一番,但又怕他还跟着叶婧她们一起,不方便说话。   于是,一直犹犹豫豫,拖拉了一个下午。   到傍晚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终是把电话拨了过去。那端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是他清沉的嗓音,淡淡嗯了一声。   “你在哪里?方便说话吗?”因为不知他身处何地,纪唯宁只能细声先问着,看他方不方便说话。   而他却似是无所谓,只道了一声:“什么事?”   “那个……我和江承郗,我们其实没什么。”纪唯宁嗫嚅着,思考着措辞,想尽量用简短的语言跟他做声交代。   “我知道。”他又是淡淡一声,没什么情绪的语气。   接着,纪唯宁便听见他那端,似是有叶婧的声音,在喊着他过去看什么东西。忽然间,嗓子口就跟塞了块难咽的东西,堵的她说不出话。   一阵默声后,他只说了句:“我在老宅,先这样。”   还未等纪唯宁说上一声,再见,那边就径自收了线。纪唯宁由原先的嗓子口堵塞,直接发展到整个胸腔都发堵,这样冷淡的徐暮川,跟今天早上才从他家里走出去的那个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126 计划之外的变数   从威斯汀酒店回来,徐暮川难得的特地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呆在徐家老宅。   徐家上上下下都在为订婚礼的事忙活着,就连平日里向来与何湘芸不多交谈的连素敏今天都是兴致高昂的。   唯独徐暮川,只是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优雅的交叠着双腿,眉目微敛,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的手里握着手机,一直把玩着,似是想要打电话,却总是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   之后,手机自动响了起来,给他来电的是一串号码,并没有备注是谁,可他却是用指腹摩挲着手机屏,显然,即便没有名字,他也知道这个电话来自于谁添。   在接与不接之间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按下接听键。哪怕知道这里人多耳杂,不方便说话,他依然没控制住接了她的电话。   其实看见她和江承郗握在一起出现在威斯汀酒店,他确实是惊讶的,当然也会有不快,但并没有到误会她的程度,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自然清楚屋。   何况,进门的时候,他是有看到江承郗强撑开她的手,逼着她与他相扣的。但是,在那样的场合,他哪怕再怎么觉得碍眼,也不能去掰了江承郗的手。   和江承郗,自他回国之初两人就开始交手,他本无意与他为敌,只不过人家却处处拦着他的去路,久而久之,便那么硬杠硬的对上了。   如今发展到女人方面,他们之间,依旧如此。只不过,在商场上,他向来理性,分析利弊之后,该进的进,该退的退,不会跟他在一条死胡同里磕到底。   但是,对于纪唯宁,他却是执拗的。   听着手机那端唯唯诺诺的解释,他心里的不快消散了些,清眸扫过不远处跟着何湘芸一起讨论事情的连素敏母女,到底,他只是跟着电话里的人淡淡的应付了几声。   “暮川,你快点过来,帮忙再确认一下宾客名单还有席位安排,不要到时哪里出错可就不好了。”叶婧在客厅的茶几边喊着他过去,他也就顺势着挂了电话。   徐暮川并没有如叶婧所说的那般,过去看她手中的宾客名单,他只是把手机塞进上衣内袋中,淡淡睨了眼:“让我妈看吧,这个她懂的多。”   自从订婚的日子确定下来之后,今天,算是徐暮川最为配合的一天。虽然,仍旧是那么清清冷冷的表情,但叶婧也不敢再有过多要求。   于是,她顺着徐暮川的话,将名单递给何湘芸,眉眼弯笑着:“伯母,那就辛苦您再看一遍了。”   这份名单,本来就是何湘芸整理出来的,之后交给叶婧,让她把叶家的亲戚友人也加上去。叶泽添虽然不在了,但叶家这几代下来,皆过着富足的上流圈子生活,跟她们有着交情的人,自然也不会少。   如今请帖该发的都发下去了,现在看着,也不过是查查有没有什么错漏。这场喜事,能被邀请来的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如果万一有些错漏,这自然是不好的。   何湘芸接过叶婧手里的名单,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满眼含笑:“行,都交给我们做母亲的吧,你们两个年轻人,就轻轻松松的等着上礼台就行。”   连素敏也是凑了过来,难得的靠近着何湘芸,主动拿过她手里的名单,上下扫视着,而后道:“我说亲家母,你不是说给那个纪医生也发了请帖吗?怎么这里都没找到她的席位啊?”   “我有留备用席的,她若是有来,我再安排。”   其实何湘芸会给纪唯宁送请帖,一是为了礼数,二是为了给她敲个醒。她对纪唯宁说那么一番话,只要是有点尊严的女孩子都不会想着赴宴,何湘芸自然不会想着,她真的会过来。   可连素敏却不是这么想。对她来说,女儿的幸福便是她如今唯一的慰藉,对任何一个有可能威胁到叶婧婚姻的女人,她都会特别‘上心’对待。   “到时派人去接,她自然就会来了。还有,把她的位子安排到主家席,我们家婧婧的命是她救的,她有这个资格担任我们的座上宾。”   连素敏扬了扬手上的宾客名单,直接做下决定。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湘芸做谦让也是没问题的,何况这喜事,也同样是她叶家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该不尊重连素敏的意见。   只是,这纪唯宁,到底是跟自己儿子有过一段,而且今天又在酒店让他那么撞上,她跟另外一个男人亲密拖手,她不知道徐暮川会不会介意。   偏偏,这又不是什么拿得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正当何湘芸为难之时,徐暮川却是出人意料的开了口:“就这么安排吧。”   话落,他就起了身:“我还有些事,你们继续。”   “暮川,你这是要走了吗?”看着他转身踏步,叶婧也不由得推着轮椅追了两步,细声问着。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徐暮川顿了步,回身看着叶婧,眉心微拧,而后唤着身旁的佣人:“刘婶,从今天开始,把叶小姐的轮椅收起来。让她自己走路,走不动时,你们扶她。”” “可是……这样,小姐会很辛苦。”   刘婶是叶家非常忠心的佣人,尤其是在对待叶婧的问题上,就如护犊的猫,堪比连素敏这个亲生母亲。所以,哪怕畏惧徐暮川,依然磕磕巴巴的说着大实话。   徐暮川面色微沉,抄着裤袋看着叶婧:“让你站起来走到礼台上,很辛苦吗?”   叶婧看着他这样的脸色,连着摆手:“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我现在走路已经没那么吃力了。刘婶,快过来扶我一把。”   说到最后的时候,叶婧瞪了眼刘婶,示意她赶紧过来。而徐暮川,则是早就转身,出了大门,走向前庭。   刚坐上车子,准备离开的时候,秦述便打了电话过来。   徐暮川接起,直接问了一声:“怎么样?”   “连素敏从国外总共就雇了四个人回来,二十四小时轮班的盯梢着,纪医生从中午回了家就没再出来过,她大概还不知道有人在跟踪她。”   手机那端,是秦述恭敬的声音,汇报着自家老板要他去了解的情况。   徐暮川拧着浓眉,眸光微寒,吩咐秦述:“你多派些人,给我盯紧点。”   “好的,老板。”秦述应了声,便挂了线。   这一通电话后,徐暮川的俊脸崩的有些紧,脚下一驶力,黑色卡宴随后以着箭般的速度,飞出徐家老宅。   早就知道,连素敏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善茬。但真正让他感觉到她的狠毒,是在昨天的珠宝店,她干净利落的那一个动作,还有眼中闪过的绝然。   他知道纪唯宁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哪怕她再如何聪明,也敌不过连素敏的恶毒。   早上从南郊小区离开的时候,他本来想跟她说一声,但又怕给她带来精神上的巨大压力,思索过后,还是默了声,没说出来。就只那么提醒了一句。   也是因为他出来的时候还太早,以至让他发现了隐匿在她单元楼旁灌木丛边的鬼祟身影,如若不是他反应快,兴许他就已被发觉。   他觉得甚为诡异,便让人去查了一番,直至中午去威斯汀之前,才得到结果。   他倒是不知道,连素敏这个人竟然那么能耐,竟在国外还能跟道上的人攀上关系,而那些被雇佣回来的人,皆是听她命令行事。   也是怪他,当初在调查叶婧之时,没有再深入其中,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原本,他几乎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中间突来的意外,虽不至于让他措手不及,但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纪唯宁跟江承郗站在一起,他固然心中不快,甚至会不安。毕竟,就算他再如何相信纪唯宁,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始终是有着深厚的岁月积累的。   说白一点,在这份感情上,兴许是因为他先动了情,是他的主动逼迫让她在纠结万分的情况下,接受了自己。在面对江承郗这个守护她那么多年的男人面前,他多少,会有些不自信。   他知道江承郗不可能就那样放弃她,他让他们站在一起,无疑会是自己一个巨大的威胁。   可是,若是纪唯宁靠近他,会让她随时都受到伤害,那他宁愿就这样,让她暂时归回到江承郗身边,受他庇护。   ☆、127 抱着膝盖呜咽出声   被徐暮川就这样撩了电话,纪唯宁心里是非常不自在的。她跟他解释,他说他知道,然后就好像再跟她多说一句话的欲*望都没有。   或许是这段日子以来,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柔体贴,忽然间,他变成了最初之时的那种淡冷疏离。她的心里,骤然就好像缺了个口,空空的。   手中握着手机,想要再给他打个电话,可想起他说他在徐家老宅,她只能做罢。   刚才在电话中,她清楚的听到了叶婧的声音,很愉快的喊着他的名字,让他过去看什么名单,她能够猜想,他们在一起讨论什么事情。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酸楚,却又无法抱怨添。   纪唯宁打开手机中的日历,查看了下月份里的日期表,拍卖会在一个星期后,而在拍卖会过后的两天,便是徐暮川和叶婧的订婚礼。   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无法预料。   纪唯宁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可以说服父亲,把母亲的墓地迁移出来,尽管她心中把握不大,但目前看来,这是她唯一能够争取的事情。   现在的时间,打电话给父亲,还太早。纪唯宁把自己丢在沙发上,极其烦躁的抓着头发,频频叹息屋。   后来,她进了卧室,打算给自己冲澡,让自己的头脑可以在莲蓬头的水流下,清醒一番。   浴室的竹篓里,还放着徐暮川今天早上换下来的那一身家居服,镜子旁边的置物柜上,有他的牙刷水杯,毛巾还有须后水这些杂杂乱乱的东西。   刚刚她拿睡衣洗澡的时候,甚至发现她的衣柜竟不知何时被他挪出了一个空间,整整齐齐的挂着好几套他的衬衫西装。   这男人,还真是越来越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了。   只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到底何时才能清的完?纪唯宁的心里不免惆怅。   洗完澡,她把两人换下来的衣物一并洗好,晾在与主卧相连的小阳台,这才出了房间,想去厨房给自己弄点晚餐。   不过,她才刚走到客厅,被她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在那边嗡嗡的震动着。   最初,她以为是徐暮川打过来的,心底不禁有些欣喜,小跑着扑到沙发上去,待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是国外的号码。   这个号码她熟悉,是父亲在疗养院病房里的座机号,自从父亲二次手术后,她三不五时就会打过去,问着父亲的情况,偶尔也会跟他瞎聊聊,算是给他解解闷。   但他主动打过来,这还是没有过的。   自从上次父亲病发后,她最怕的就是忽然接到国外来电,深怕又会有关于父亲什么不好的消息传过来。所以,这会儿,她接电话的动作便有些急切。   直到听见父亲平和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她才似松了口气。   “爸,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虽然纪唯宁现在也正守着时间,打算再过一两个小时就给纪中棠打电话,可他这么忽然间,在纽约还是天刚亮的时候,就找了过来,纪唯宁自然是奇怪的。   “宁宁,你最近有没有去看过你妈妈?”纪中棠的声音,不算大,却也还算和稳,感觉得出来,这段时间,恢复的还是不错。   “我这两天,老是梦见你妈妈,梦到她当年怀着你那时候,天天跟我抱怨说睡不安宁。我这心里啊,总是惦念的慌。你明天要是抽得出空,就帮我过去看看,带束她最喜欢的邹菊,让她知道,我们都念着她呢。”   听着父亲的话,纪唯宁懵了一下,这世上,难道真有这么神奇的事?她什么都还没说,父亲却是先把话引到这上面来了,竟还能梦到母亲睡不安宁?   纪唯宁抿了抿唇,透过电话跟着父亲开口:“爸,其实我今天刚去看过妈妈。前两天,穗城下了大暴雨,北山那边山体有些滑坡,塌下来的泥土掩住了妈妈的墓地,不过不算太影响,我们已经处理过了。”   纪唯宁尽量用着和缓的声音,通过电话感觉着父亲的情绪,听到他还算平稳的呼吸,她这才试探着说起:“爸,北山那边经常发生山体滑坡的事,你有没有想过把妈妈的墓地迁出来?”   “不行!”   纪唯宁的话刚落下,纪中棠紧接着就斩钉截铁的回绝掉:“你妈妈的墓地是绝对不能够迁的,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听到。”   “爸,恐怕不迁也不行了,政府要开发那儿。”   虽知纪中棠会抵触,但没想到会是这般强硬的态度,纪唯宁索性,也就把眼前的情况摆了出来。   “那你就去找承郗想办法,总之,你妈妈的墓地是绝不能动的。怪不得,我这两天老是梦到你妈妈说睡不安宁,原来是我自己的女儿想要去动她的墓地!”   纪中棠一时气急,便有些口不择言。可这样的话,听在纪唯宁心里,却是如一根鱼刺卡在喉咙。   “爸,你明知道我跟江承郗之间那样,我再去找他,不太合适。”纪唯宁支支吾吾的说着,深怕说的太重了,” 会刺激到这个本身就有心脏病的老人。   “你不合适,那我去找,我给他打电话。你妈妈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你怎么可以什么努力都不做,就要屈服于现实中的难题面前。你真的让我失望!”   纪中棠说到最后,连着喘气,似是真的受到了刺激,吓的纪唯宁再也不敢乱说话,只一个劲的安抚着他,说她会想办法解决。   好说歹说,才安抚好了父亲的情绪,等到他那边挂了电话,纪唯宁自己的情绪却是再也没办法控制住。   一滴滴的眼泪,就那么嗒嗒的滴在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屏上。   从来就知道,只要涉及到母亲的问题,父亲便是偏执的,毫无理性的。所以,江承郗才会那么笃定的把这个选择题抛到她面前,料定了她没有办法说服纪中棠。   就因为她的到来,夺走了母亲的生命,所以,她就不配得到爱吗?   她这个女儿,只是这个家里的一个附属品。是纪中棠在谈完某场生意之后,恍然想起还有个女儿被他丢在家中,然后才会从外地赶回来,看一眼,然后留下一大把钱,再度离去的所谓牵挂。   如若不是他的这种态度,她又何需受到亲戚朋友的那么多冷眼,自己的父亲对自己都不上心,她还指望谁能对她上心。   她也曾有过童年,有过期待,渴望过家庭的温暖,渴望过父亲的爱,可是,她得到的是什么?   就连十八岁那年,江承郗偷偷给她买回一个生日蛋糕,被他发现后,都是狠狠发了通脾气。那时候,说的话,甚至比今天在电话上说的还要刺耳。   若不是这几年他在国外养病,父女俩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关系有了改善,他们这对父女,便是世界上最怪异的一对组合。   她满心以为,上次在他手术过后,父女俩那么贴心的一次谈话,终是让她拾获了缺乏多年的父爱,可是,今天这一通电话,又是将她打回了原形。   原来,她纪唯宁在父亲心中的地位,终究不过如此!她第一次如此悲凉的发现,原来她是那么不该,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手机屏幕上不知何时已经积满了她的泪水,任由纪唯宁再如何坚强,被自己最在乎的亲人如此说一通,也没办法受得住。   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想起冷淡的徐暮川,想起那掐着她软肋,等着她找上门的江承郗,纪唯宁越发无助,最后,就那样抱着膝盖呜咽出声。   这一次,身边没有徐暮川,任凭她哭的如何伤心,也不会有人来问询。   最后,是她自己觉得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抬起头,抹了一把泪,更用身上的衣服擦干了原本滴在手机上的泪迹,给江承郗拨了通电话。   对她的来电和决定,江承郗没有丝毫意外,只说让她保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他会随时联系她。   纪唯宁没有多言,只应了声,便擅自收线。   既然父亲觉得,这辈子是她欠了母亲的,那么,这一次的事,就当她是还母亲的恩情。   她不知道徐暮川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她也已经顾不上他在知道这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这段时间,他有他的事要忙,而她,必然会跟江承郗经常同进同出。   ☆、128 缕清思绪   南郊小区某座单元楼对面,停着一辆无牌奥迪,黑色的车身与夜色融为一体,隐在修剪整齐的木槿丛边上。   密闭的车厢,坐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   “老板,现在那些盯梢的人正是困顿的时候,你要不要趁这个空上去看看?纪医生家里好像还亮着灯。”坐在驾驶座的秦述,抬头看着单元楼第五层的某个窗户,对着后座正在闭眸沉思的男人说道。   此刻已是深夜,他们刚从一个酒会上出来。徐暮川喝了好些酒,有些困乏,却还是吩咐着秦述,让他把车开到这里来矗。   酒会是以着市里的名义办的,谈论的大多是关于穗城未来的发展蓝图,城中但凡有点脸面的商界人士,都被邀请在列。市里每年都会办一次这样的酒会,目的是为了城市建设,公家项目,拉拢商资。   如徐暮川这般地位的人物,自然是在被邀请之首。   因为是市里牵头办的酒会,他哪怕疲于应酬,也还是耐着性子参加。席间,免不了被敬酒,商界人士敬的酒,他可以推脱不喝,但市里的那些重要成员,他不能不给面子。于是,一来二往,便喝的有些微醺。   有人谈论起北山那块地皮,大多数的人,都是跃跃欲试,旁敲侧推的跟市里的某些负责人打探着内幕消息,而那些人皆是守口如瓶,只说等拍卖会见晓汊。   北山那块地皮,不管哪个公司拿下,一旦利用好了,那收益是几倍几倍翻的。对于已占足北山商圈优势的世腾集团来说,更是如此。   而如今,忽然被这么取消了拍卖会的竞夺资格,徐暮川自然要过问清楚。   了解之下,才知道,市里新任一把手林祥东,早已把这块地皮内定给了中承集团,拍卖会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当然,中承给出的价格,非常可观。   林祥东的女儿林琪,是跟随江承郗多年的心腹秘书,想必,他就是透过这层关系,以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挤掉了一向在地产界称霸的世腾集团。   世腾赚钱的项目很多,徐暮川自然不会太在意这么一块地皮。他奇怪的是,中承的产业重心,并不在地产上。江承郗为何如此费劲心机,只为得到这么一块有着坟墓的地皮。   徐暮川压了压眉心,打开幽深的清眸,顺着秦述的视线,也同样看向五楼的某个阳台,看着上面的人影,默了几会,终是出声:“不了,在没摸透连素敏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连素敏回国,表面上是为了叶婧订婚一事,可又好像不单单是这一个事情,具体怎样,时间太短,他们还没摸清。   秦述了然,而后问:“以前的那些账目,还要继续查下去吗?或者暂停?”   “当然要查,动作隐晦点。”清淡的嗓音,微拧的浓眉,在在的显示着这个男子面临的问题似是有些棘手。   “那订婚礼……”   “如期举行,连素敏先不动,摆脱叶婧为首要。”徐暮川收回望着远处的目光,淡淡吩咐着:“开车吧。”   秦述听罢,再度看了一眼那个窗户。摆脱掉叶婧,自家老板有着绝对光明正大,且被大众拥护的优势,自然的,纪唯宁身上背负的罪名也会随之卸下。   只是,在那之后,世腾估计就会引来不小的麻烦。而视世腾为毕生心血的徐老爷子,到时又会使出什么手段,秦述只要一想到这,便有些心里没底。   老板心意如此决绝,他做下属的,自然不敢有更多异议。所以,他没再说话。黑色奥迪缓缓驶出木槿丛,朝着小区出口而去,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   跟江承郗通过电话之后,纪唯宁起身,步出客厅相连的阳台,想在夜晚的凉风中,释放一下心中的压抑,顺便缕清自己的思绪。   小区的路灯稍显黯淡,五楼的高度,花园中还有着很多半人高的灌木丛,哪怕是视力再好,在这样的夜里,能看见的东西也是有限,何况,她还刚刚哭过,双眼朦胧。   所以,那辆无照的黑色奥迪,哪怕就停在她垂眼可见的地方,她依是没有丝毫察觉。   她的情绪太过复杂。   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和江承郗之间,会以着怎么样的方式相处。   以前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江承郗愿意迁就她,愿意包容她,他对她永远都是和颜悦色,所以,即便知道他阴鸷霸道,却从不曾畏惧过。   可是,现在她却发觉,江承郗的内心最深处,她似是从不曾了解过。就如她从来不知,他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自己的血脉亲人。   纪唯宁从不曾问过父亲,为何会把十七岁的江承郗领回家。那时候的纪唯宁,极度缺爱,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哥哥般疼爱她的男孩,理所当然的霸占着不肯让任何女孩子靠近。   时间越长,她对江承郗的依赖便越浓,她同样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疼她,关心她,保护着她那么多年的男孩,会是她这辈子的归宿。   感情,当然是有的。如果那场婚礼没出现如此的意外,” 她觉得,她会和他一直走下去,一辈子温馨甜蜜。   在江承郗了无音讯的那些日子里,她会焦躁会不安,在以为他和于桑榆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解释,她愤怒,伤心,甚至是绝望。   她觉得,她生命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唯一美好,竟然也会这样不堪的轻易被别的女人夺去。从B市回来,独留一具空洞的躯壳。   可是,她却平静的接受着这一切。   直到后来,他解决好了所有事情,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心境已然发生了转变。   说不上哪个环节错了。他惊讶她变心太快,她同样也惊讶自己竟是那么一个容易变心的女人,她曾抵触过,抗拒过,可最终,还是沉沦在了徐暮川的深情里。   她背负着一个随时都可能让别人戳着脊梁骨喊小*三的包袱,却依然陷了进去,哪怕一开始就知道,跟徐暮川的这条道,非但不好走,还很有可能会万劫不复,她却仍旧甘之如饴。   她唾弃过自己的自私,却仍是霸占着还属于叶婧的徐暮川。人性真的太可怕,贪恋上的东西,哪怕知道自己不该,还是没办法控制住内心的渴求。   所以,她今天,才把自己逼进了这么一个死胡同。   她不知道,江承郗想方设法的在北山地皮这个项目上逼退徐暮川,到底是为了少一个竞争对手,亦或是想要堵死她的后路,逼着她回到他身边。   现在的江承郗,心思多变,喜怒无常,她没办法预料,他会以哪一种方式来面对她。可是,哪怕如此,她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行走。   她怕这样的行为会加重徐暮川的误会。可是,想到今天在威斯汀酒店大堂,叶婧在看到她和江承郗在一起之时,那种从内心释放出来的轻松,放心,却是让她意识到,或许,与江承郗同出入,便是最大程度上的消除了她们母女俩的顾虑。   这样想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之后的事情,拍卖会过后,订婚礼过后,江承郗会如何,叶婧母女会如何,徐暮川又会如何,徐家又会如何,她现在似乎已没有那么大的脑容量再去思虑这些不可预见的问题。   可是,这样一连串的想下来,纪唯宁的心里又有些吁嘘。好像整个过程中,她都是在利用江承郗。   纵使他是拿了那块地皮逼她找上他,可江承郗要拍得那块地皮,也是要付出大量资金的。何况,她刚刚的想法中,还想借着江承郗,来打消叶婧母女还有徐夫人她们的顾虑。这算是双重的利用吧?   纪唯宁的心揪成一团,她不想因为这个,从而欠上江承郗。闭目思索几番,她终是下了个决定。   摊开掌心的手机,在通话记录中,寻到江承郗的号码,再度拨了过去。   当年,纪氏企业在重组之后,她和父亲在纪氏的股份,都衍变成了中承集团的份额。这些年,她手里一直握着中承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之前没想过她和江承郗会发展成这样,所以一直没去在意过,公司现在到底是纪氏,还是中承。   而如今,若是通过中承,能够拍得那块地皮,那她愿意把她手中所持的股份,全部归于江承郗。   这样,至少,在金钱上,她不会欠上他任何。   ☆、129 你此言,非所虚(补8月24日二更)   夜里,纪唯宁一直辗转反侧,以致第二天直接睡到了大中午,之后,是被医院的电话给叫醒的,说是有个急诊手术,要她赶回去取。   周末的时间,接到急诊手术,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一般如宁呈森那样大腕级的医生,都不会被叫回去做急诊手术,医院给他们这些人保留着充分的休息时间,何况宁呈森还是大腕中的大腕。   神经外科的急诊手术,如果遇上是白天,被叫回去最多的是纪唯宁,如果是晚上,那被叫回去的便大多是科室的另一个男的主任医生。   纪唯宁是她们科室唯一一个担着头衔的女医生,说起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面对着攸关生命的工作,纪唯宁哪怕是心绪再复杂,也只得将这些烦人的东西抛向脑后,快速的收拾了自己,出门,打了车就往医院赶。   急诊病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性,硬脑膜外血肿,血肿量有50ML,并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必须尽快手术清除血肿。   纪唯宁赶到的时候,手术室里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今天跟她同台搭档的是李易哲,因为他本就在医院值班,所以对病患的情况了解的较为全面。   当她换好手术服,走至中央手术室区域的时候,看到李易哲正站在水池边做着消毒清洗,她便也站了过去,本意是想跟他了解一下这个病患的情况的。   可哪知,她才刚打了声招呼,李易哲便是在抬头的瞬间,脸色发红,张口说话时,舌头控制不住的打结。   从未看过这样容易脸红的大男孩,纪唯宁忍不住心底一乐,而后万分纠结的拧眉看着他,故意打趣着:“李医生,我很可怕吗?为什么你每次对着我说话都要结巴。”   李易哲是整个神经外科,唯一顶得住宁呈森各种出其不意考验的人,同样也最受得住宁呈森爆脾气的人。连宁呈森这样让人闻风惧胆的作风他都受得住,自然会是有他过人之处的腑。   纪唯宁打趣他,一来是想放松一下两人的情绪,二来,毕竟两人以后有很多同台合作的机会,如果一直处在这样拘谨的状态中,难免会影响工作效率。   所以,她挺希望他们之间的相处,可以随意些,融洽些。   李易哲被她这样的表情逗的忍不住一笑,而后便进入工作状态,两人一边走进手术室,一边交谈着患者的各种情况。   纪唯宁其实只比李易哲大一岁,但毕竟她在美国那些年是拼出了实力,而且,也因为来自母亲凌宁的影响,让她在医学方面较常人多了些许天赋,所以,但凡她出场的手术,主刀手的位置大多会是她。   这一场手术,依旧如此。不过,也是亏了李易哲默契的配合,手术完成的比预期时间要快,而且还非常成功。   两人从手术室出来,重新穿上白大褂,稍作休息之后,便依照惯例的去了病房,观察一下术后患者的情况。   从科室走到病房,需要经过一个天桥过道,而后乘电梯上住院部11楼,那里一整层都是神经外科的病房,而12楼则是神经外科的VIP病室,叶婧曾在那儿呆过。穗城省院以神外出名,慕名而来的人很多,以致神外的病房尤其多。   而住院大楼的10楼一整层,则是心外病房,包括普通病室和VIP病区。   因为是周末,走动的人比较少,纪唯宁跟李易哲并排着进了无人的电梯。而后两人针对刚刚那个患者的情况,谈论着一些可预见的术后状况,以及处理措施。   一时之间,也没去过多留意电梯的动向。   直到电梯门倏然打开,纪唯宁才抬头看了下电梯上的数字,此刻正停在八楼,这里,是所有住院中的患者做各种检查的地方。   纪唯宁一开始没觉得什么,毕竟整个住院大楼那么多人,来往上下电梯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于是,只瞄了眼那数字,便又径自回过头去应李易哲的话。   然而,就在这一回头间,她却发现停在门口的人,并不是普通的病患及其家属。   说实话,门口出现的人,是有些微微震撼到纪唯宁的,可是她没敢让自己表露出来。看着有些虚弱的坐在轮椅上的徐老爷子,纪唯宁猜测,他应该是刚刚做过检查。   徐老爷子住在她们医院,纪唯宁是有听徐暮川说过的,所以,这会儿这么碰上面,她虽然心头微憾,却不惊讶。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徐暮川,也不是徐夫人,而是叶婧的母亲叶夫人。   哪怕是在病中,徐老爷子依然目光如炬,盯着纪唯宁看了几眼,而后才在叶夫人的帮助下,推着轮椅进了电梯。   看着他们要进来,纪唯宁自动的挪了脚步,退到了李易哲后边,在给他们让开了些位置的同时,也最大程度的远离了叶夫人,更没去看她一眼。   而对于徐致远,虽然只见过一面,同桌吃过一次饭,但他的目光,让纪唯宁清晰可辨,他对自己的印象是深刻的。   毕竟是一个老人,还是相识的,处在” 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打招呼好像说不过去。于是,纪唯宁看着面对着他进来的徐致远,轻扯着唇,低喊了声:“徐老爷子。”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刚做过检查太累,还是不想搭理纪唯宁,总之,他连鼻子哼气的声都没给她回应,只是那么靠在轮椅上,闭着双目。   当电梯停在10楼的时候,徐老爷子似是有感知,睁开浑浊的双眼,对着身边的叶夫人开口:“素敏啊,你去叫王全过来推我。”   王全是王叔的名字,陪伴在徐致远身边大半辈子,徐致远习惯了他的伺候。刚刚若不是连素敏主动要求陪同,现在侯在徐致远身边的便会是王叔。   连素敏对老爷子还算是尊重,听他这么说,她只是抬头看了眼纪唯宁,而后给老爷子回了声:“好。”便退出了电梯。   徐致远的目光重新投向自己的时候,纪唯宁便知,他是特意支开连素敏,有话想说。纪唯宁见状,只能按着电梯上的数字键,保持着电梯门开的状态。   李易哲很识趣,看着这个老人的行为,以及纪唯宁的反应,深知此刻自己不便多留,便跟纪唯宁打了声招呼,率先步出电梯,而后从楼梯走上11楼。   徐老爷子看了眼纪唯宁,说话很直接:“我听湘芸说,你和暮川分开了?”   湘芸是徐夫人的名字,这点纪唯宁清楚,只是,听见这样的话,她不禁微微敛眸,而后,轻嗯了声。   徐老爷子岁数颇高,大多时候是深居简出,不然纪唯宁不会在徐家那么长的时间,只见过他一面。可是,就是这样看起来不问世事的老人,却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   他苍老的双手搭在轮椅两边的扶手上,满是褶皱,凸起的青筋盘错在手背,还能看到几个吊过水的针眼。   听见她没有否认,徐老爷子更是加深了精明的眸色,看着纪唯宁:“虽然我不认为这是暮川那种性子的人能做出来的事,但我希望,你此言,非所虚。”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无力,但面色却是威严的,有些慑人。   显然,他的这句话有所隐意,还未等纪唯宁悟出什么,王叔已从徐致远的病房来到电梯口,非常熟练的推着他的轮椅,走出电梯。   看着徐老爷子离去的背影,纪唯宁有过一阵恍惚。不知为何,待她把手从电梯数字键上放下来的时候,手心竟是冒满虚汗。   随着电梯门再度关上,她整个人虚软了下来,靠在电梯墙上,隐隐有着不安。   电梯很快就升到11楼,想到病房里还有个刚刚下手术台的患者,纪唯宁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向着病房走去。   纪唯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出现在面前,李易哲只以为她是有事,便自己承担了观察患者的任务,让她回去休息。   看了一下患者的各项指数,见一切正常,实在没必要两个人耗在这里,纪唯宁也就顺着点头。   刚走出病房,揣在白大褂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工作的时候,纪唯宁习惯把手机换成静音,或者是震动,这样才不至于太吵。   电话是江承郗打来的,问她怎么都联系不上。纪唯宁答了刚才自己在手术室,那边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说他过来接她,晚上有事。   ☆、130 心惊于他的早有筹谋 (8月25日一更)   纪唯宁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江承郗已经等在那里,嘴里含着香烟,靠在黑色路虎的车身上,一身极正式的打扮,看起来像是要去赴什么宴会。   待纪唯宁走到面前,他捏灭了烟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护手让她上了车取。   “是要去哪里?”纪唯宁侧着头,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声。   “参加一个慈善晚会,你做我的女伴。”江承郗答了一声,迷离的眸光上下扫视着身边的人,而后道:“先带你去做下造型。”   “去慈善晚会做什么?”纪唯宁蹙着眉心问着。这样的活动,不用说,也是具有一定曝光率的。   “经营企业,也要注重它的形象建设,去慈善晚会露露脸,会为中承加分很多,还可以顺便摸摸城中各大集团的底,这对拍卖会上的竞夺有好处。在这个事情上,你既然找上我,那就必须听我的。”   江承郗说的冠冕堂皇,软硬兼施,纪唯宁只能听从。   一路被他带着,做头发,换衣服,买鞋子,上淡妆,直至最后,把纪唯宁打扮成一个清雅绝伦的世家名媛,这才满意的带着她去了晚会现场。   此次名为“天使之夜’的大型慈善晚会,是由穗城电视台举办的,这样一个有公众影响力的媒体平台发起的活动,来的知名人士自然不会少。   晚会的地点,设在城中的菲亚酒店,全程直播的方式,晚会的整个过程,都会传到穗城家喻户晓腑。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慷慨解囊,掏出一笔善款,无疑是给企业做着最好的形象宣传。   江承郗带着纪唯宁到场的时候,里面已是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群,交互攀谈着。纪唯宁是来到这里,才知道这个晚会,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盛大。   如此的场合,让纪唯宁很自然的想起,那一次在B市时,徐暮川带着她去参加萧董的生日宴,也是跟现在这般,盛装打扮。   只不过,那时候跟徐暮川走在一起,虽然显得有些不自在,但毕竟是在遥远的北方城市,纪唯宁心里并没有太多顾虑。而且,徐暮川也只是带着她在大厅随便过了个场,就去寻了萧董夫妇,之后更是低调的隐身在会场角落。   而现在,却是被江承郗带着,全场游走,无论走到哪个位置,总有人笑着喊江总,而后成圈的人围了上来,攀谈着,不时还拿着身边的纪唯宁朝江承郗打趣。   江承郗在对答如流的同时,对那些人的打趣,皆是以笑回之。   来这的,大多是商场上的人精,他们不会看不出来。江承郗一直没有明确表态身边女人的身份,可他那样的笑意,却胜似言语的表达。   对江承郗的这种行为,纪唯宁很是不喜,总觉得他是故意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若不是游走间,很多人都在聊起接下来的那一场全城瞩目的地皮拍卖会,纪唯宁怕是没办法耐着性子陪着他这样走的。   她的视线,总会在不经意间投向门口处,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徐暮川也应该会来。如果碰上了,他会怎么样?   想起昨天他的漠视,至今心里仍有酸酸的感觉,而这一整天,他们也是没再联系过。   随着主持人的入场,到场的人皆围桌而坐,大圆桌上,摆着慈善之夜特供的点心。而台上,是主持人动情深切的开场白,以及对这次晚会的主题介绍。   只是纪唯宁始终都没有看到徐暮川的身影。   其实心里也清楚,哪怕他是出现在了这样的场合,两人之间也不便交流,或者做任何的解释。   在这样一个公开的晚会之上,他们之间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徐家人乃至整个穗城的人们看在眼中。   随着歌声的飘起,晚会正式开始,台下的人,或在倾听,或在附耳交谈。每当表演告一段落,几位主持人都会出来,宣布着刚过去的那个时间,所获得的善款数额,以及捐款人的名字。   当纪唯宁的名字,被主持人连着中承集团江承郗的名头念出来的时候,她被惊呆,五百万的善款,不是小数,足以引起轰动。而他,偏偏还与她齐名捐出。   江承郗,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纪唯宁错愕的看着他,也有更多的人看着他和她。似是在确定着,坐在江承郗身边的她,会不会就是主持人口中那个跟江承郗一起捐出巨款的女人。   这番举动,无疑是将她纪唯宁,彻底的推到这整座城市的注目之下。   几乎不用猜测,明天一大早,不,或者就是几分钟之后,穗城所有的人都会知道,纪唯宁和中承集团的江承郗,关系不一般。   纪唯宁想质问他,却是发觉,哪怕自己此刻是如此的愤怒,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可以指责他。   他说,要竞夺到北山那块地皮,就必须要陪他应对一些人事。按他的说法,这场慈善晚会,也是牵系到那块地皮的竞争,而她刚刚在跟他游走之时,也确实是听到了很多人在讨论关于这块地皮的很多细节。   纪唯宁” 以为,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听那些同为竞争者的口气,透过这些了解,从而想办法让中承在拍卖会上,一举拿下。   可如今看来,他的目的,真的有如此简单?   纪唯宁牙齿都在打颤。任凭她昨晚如何静心思虑,试图去摸透,接下来与江承郗之间,会以着怎么样的方式相处,她考虑过很多种可能,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一下子,竟让他将她逼至如此境地。   主持人还在台上,列举着中承集团这些年的善举,纪唯宁却是再也听不下去。甚至顾不得众人的目光,起身,向着门口大步离去。   纪唯宁拖着礼服的裙摆,才刚步出酒店大堂,江承郗便已追了上来。   酒店外面没有媒体,没有观众,纪唯宁索性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随后而来的男人,冷着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江承郗反问着,而后又是嗤笑一声:“我想尽办法,拿到北山那块地皮,你却想用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来抵掉我这个人情。阿宁,我好不容易才寻得到一个机会,让你可以向着我靠近,你以为我会稀罕那点钱吗?”   “中承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知不知道现在市值多少?它足够让你买十几块地皮都不止。或者说,你就那么想,跟我干干脆脆的撇清关系?不肯欠我人情,不肯要中承集团的股份,然后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投到那个男人怀里去?”   “呵,一直以来,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好打发的男人?”江承郗冷笑着,眸中满是迷离的碎光,看着纪唯宁,几乎有一种掐死她的冲动:“我说过,你和他不会有好结果的。而我,也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纪唯宁昨晚第二次给他打电话,跟他提起,如果中承集团拍得那块地皮,她会把她的股权转让给他。   当时,他听了过后,只是笑着问了声:“阿宁,你知道你手中做持的股份市值多少吗?就那么便宜了我?”   之后,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两人就那么挂断了电话。可没想到,他心中却是有了如此计算。   纪唯宁忽然有了一种全身的无力感,她挪着嘴皮,轻声道:“我没有想要打发你,中承集团本来就是你一手创下来的,之前的纪氏早已不复存在,哪怕我给你这些股份,也是你应得的。可是,江承郗,不管怎样,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是吗?”江承郗冷笑了声,而后抠住她的下颌,眯着眸子道:“你相不相信,不出明天,我们在国外举办过婚礼的事,必定会被媒体放出来,到时候,你想和我撇清关系,也怕是不容易。”   “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在我花心思挤掉徐暮川之后,那块地皮紧接着就内定在了中承名下,拍卖会它已然成了一个幌子。”   “阿宁,你若不想你母亲不得安宁,就乖乖的听我的话,回来纪家别墅住,过阵子,我会把你父亲接回来。我们三个人,就应该这样在一起。”   “其实,我之前完全可以拿着那块地皮压制你,但是阿宁,我并不舍得为难你。若不是你昨晚后来的那通电话,便不至于刺激到我用这般强硬的方式,将你强留在身边。所以,这都是你自己找的,知道吗?”   ☆、131 将她完全规避在难题之外   纪唯宁心惊于他的早有筹谋,而她却没有丝毫察觉,在这其中,被他牵着鼻子一步一步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还傻傻的跟着他游走了整个慈善晚会。   可是,哪怕她能够察觉,又如何?   说服父亲这条出路没有希望,寻求徐暮川帮助的这条后路被他堵死,江承郗只用一块地皮,就吃死了她,让她没有一点点的转圜余地责。   可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般田地的时候,他这么费劲心思,各种威逼利诱,把她逼回到他身边,还有什么意思?   此刻的纪唯宁,根本已经无法思考。   往前走,她进入江承郗布下的圈套,此后想要挣扎,希望更是渺茫。往后走,她会掉进徐家那个龙潭虎穴,然后会被啃的渣都不剩。   今天下午,在电梯上跟徐致远那短暂的交谈,她至今还有着后怕和不安。总觉得,围绕在徐暮川身边的所有事情,这个深居简出的老爷子,怕才是最不简单的那一个。   纪唯宁抬眸,对上面前这个曾经那么熟悉那么依赖,如今却变的对她使用满腹心计,各种逼迫的男人,只觉得陌生,心凉民。   抖了抖嘴皮,她说了一声:“我要回家。”   她无法想象,明天早晨起来,她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大概,会如之前徐家宣布徐暮川和叶婧订婚一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才是一对。   而她和江承郗亦是如此,再或者,那些媒体把她和江承郗曾经在国外举办过婚礼的事情连同报了出来,那她纪唯宁可就真的闻名全城了。   “好,我送你回去。”江承郗已然恢复了如初的情绪,柔声应着,而后带着她走向停车的地方。   纪唯宁没有去拒绝,或者说,她根本已没有了心思去与江承郗应对,只是愣愣的跟在他的身后,接着被他送进车中。   一路回到南郊小区,纪唯宁自始至终低着头,没有说过一句话。从江承郗的车上下来,她亦没有跟他再打过招呼,径自进了单元楼,摁了电梯,回家。   湖蓝色的晚礼服,已被她双手揪的不成样子,皱巴巴的拧着褶,精致妆容下的脸色也是出奇的难看。   她踩着七寸的高跟鞋,身子有些晃荡的走到家门前,机械性的从包中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或许是这两天来,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事,她承受不下,以至甫一进门,身子就那么靠着玄关软下,蹲坐在沁凉的地板上,痴痴的发着呆。   纪唯宁整个人太过混乱,以至她并没有发现客厅沙发旁的边桌上,此刻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昏黄的光圈暖暖的照着半个客厅,而沙发扶手上,却是搁着一件深灰色的男士西装外套。   连着客厅的阳台上,站着一道颀长的俊挺身姿,身上的衬衫西裤,服帖的套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   月色之下,他长身玉立,眸光深幽的盯视着楼下那辆渐行渐远的黑色车身。直到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他才收回盯着远处的目光,转身踏步进来。   没有在客厅中看到人影,他又往前几步,而后,便看见她跌坐在地板上,正傻傻发着愣。一脸精致的妆容,湖蓝色的拖尾晚礼服,她的清雅绝伦,亦如他刚刚在穗城电视台直播的那场慈善晚会上所见那般。   哪怕他已站在她面前,她仍似没有察觉。对她,徐暮川有气有恼,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直到他俯下身子,蹲在她面前,她才似从沉浸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睁着一双大大的水眸,看着他,既惊又喜,而后便是泪眼朦胧,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徐暮川伸手,替她脱去脚上的那双高跟鞋,而后一把将她抱起,送进客厅的沙发上。   “你怎能……来了?”纪唯宁问的轻声细语,有点不敢置信。   “我不来,你今晚上还能睡吗?”徐暮川冷声回了句,而后又回身走去玄关处,从鞋柜中拿下她的拖鞋,放置她脚边:“先去冲个澡,清醒一下,一会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哪怕此刻仍旧云里雾里,可有他出现在身边,纪唯宁的心莫名就定了大半。赤脚套进拖鞋,连声哦着,一边进着卧室,一边回头看他。   因为心里惦记着他一会要跟她说什么事,纪唯宁几下便冲了澡,换了身舒适的睡衣,顶着湿漉漉的长发就从里面出来。   徐暮川见状,微微拧眉,而后让她回去拿毛巾把头发擦干再出来,纪唯宁虽有些等不及,却还是依言回了卧室。   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徐暮川正好结束一通电话,从阳台外进来。   看见她,示意她过去沙发,纪唯宁随意寻了一处坐下,徐暮川也随之坐到她对面,清眸凝视着她,问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纪唯宁看着他这样一副严肃的表情,颇有些找她算账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戚然,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   呆了几秒,她抿着唇,抬眸看着他,轻声问:“昨天在威斯汀” 酒店,你生气了吗?”   “没有。”徐暮川微微扬眉,嗓音清越:“但是,你有事情却瞒着不告诉我,我很生气。现在,要不要从头告诉我,你和江承郗是怎么回事?”   徐暮川的话,显然已经表明,他对她的事,已有所了解。只是,想从她口中,再详细听一遍。   于是,纪唯宁就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之下,说出了整件事情,到最后,看着他越发幽深的黑眸,她不禁有些底虚:“我也有想过找你的,可是,你不是已经被取消竞夺的资格了吗?江承郗已经把我的前后退路都堵死了,所以我才会妥协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他今晚会闹这么一出。”   “如果不是我觉得江承郗费尽心思去拿下这块地皮的举动太奇怪,从而去了解一番,你是不是就那么掖着不告诉我了?”徐暮川交叠着双腿,眸光幽冷是扫视着对面的人儿,微斥了声:“我是不是说过,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你想扛就能扛得住?”   “我……”   明明一开始,纪唯宁觉得自己没有哪里错,可是被他这么一逼视,却好像显得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做的不对。最后,她只能泄气的低下头。   看着这样的她,徐暮川终是缓和了面色,起身,步到她边上,而后将她揽入怀中,挨着坐下,轻叹了声。   “这两天,叶婧的母亲连素敏派了人一直盯着你,我没有告诉你,是怕给你造成精神压力,在威斯汀酒店,我对你漠视,还有之后电话上的冷淡,都是因为有连素敏在场。其中的事,比较乱,我需要时间处理。”   “在威斯汀酒店,看到你和江承郗在一起,我当然会不快。只是,连素敏回国的目的并不单纯,在我还没摸清之前,我不能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今天,你和老爷子在医院碰过面的事情,我知道。我有在怀疑,在连素敏的这番动作中,是不是后面有老爷子在撑腰。”   “倒是没想到,你会因为你母亲的墓地问题,产生烦恼。据我了解,那块地皮虽然已经内定给了中承,中承也同样已付出大笔资金,但是双方还没办足转让手续。”   “所以,严格来说,那块地皮,现在还不是中承的,在手续未办妥之前,江承郗没有资格动用。你也可以无惧他的威胁。等到他真正可以动用那块地皮的时候,我已经赢得了解决的时间。所以,这个问题,你就不要再想了。”   “但是,今晚这么一闹,明天各界媒体关于你和江承郗的报道肯定不会少。为了不造成你的困扰,明天你跟着宁呈森去趟英国,那里正好有个医学学术交流会,你可以以着出公差的名义在那边呆一阵,这样也可以暂时脱离江承郗的纠缠。”   “订婚礼会如期举行。这段时间,你安心跟着宁呈森就行,其他的,都交给我。”   他那么一长串的话,听的纪唯宁有些傻。在她眼中,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就被他这样一件一件的拨开。   而且,她身后什么时候有人跟踪,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连素敏没必要为了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连这样的手段都用上吧?   可是,这些事情听着简单,真正做起来,有多不容易,纪唯宁心里清楚。然而,他却那样全部担了下来,将她完全规避在难题之外。   ☆、132 暂时的分别   纪唯宁不想去国外,不想把所有的问题全都推到他身上。   可是,徐暮川却说,哪怕没有江承郗这个事,他也有打算过让她暂时先避开一阵。她在这里,他要时刻为她担心,会分心,也会困扰,让他不能够全心处理问题。   听罢,纪唯宁只能点头。   想想也是,她若是在穗城,不可能每天足不出户。她只要一出门,必然就要面对江承郗,也必然要面对接下来的众多媒体***扰,还有医院上下的各种议论。还有可能要面对徐家那些人的各种攻击。   如果她避开,能让他安心,那她会配合。   “徐暮川。民”   “嗯?”   “我要在英国呆多久?”纪唯宁微敛眼皮,轻声开口问着,澄澈的亮眸盯着他的神色,还有他那深邃不见底的黑眸。   “学术交流会要持续一周,加上前后的时间,等你回来的时候,也许正好能赶上订婚礼。”徐暮川垂眸,将一切情绪掩之深处,看着她,有番戏谑的扯唇淡笑:“你要不要来参加?”   纪唯宁有些郁气的拧了一下他的手臂,想让他吃痛,奈何他的臂上的肌肉太过紧实,不管她怎么掐,都掐不起一分皮肉,最后只能泄气的把手放下。   “那你安排我坐哪?”纪唯宁闷闷的出声,虽然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订婚礼,但心底总归是有些不自在。   “座上宾,连素敏安排的。”徐暮川轻浅出声,嗓音淳淳,缭绕在耳际。   纪唯宁蹙眉,不解:“为什么?”   徐家地位尊贵,来的客人大多也有头有脸,怎么编排,也排不到她坐上宾席去。   “大概是想让你见证一下叶婧的幸福时刻,顺便刺激你一下,这样估计她心里的安定感会更强一些。”   连素敏自己那段失败的感情,让她受够了长年累月爱而不得的煎熬,在对待自己女儿的婚姻幸福上,就变的更为小心翼翼,生怕任何一个有可能潜在的危险因素而影响到她女儿的幸福。   不得不说,这女人虽然不善,但对待自己的女儿,却是掏心掏肺的。   “那如果最后的结果出乎她所料,她会怎么样?”   纪唯宁无法想象,如连素敏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最后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别人摆了一道,会不会更加激发她本就有些扭曲的心理,从而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再看吧,事情会怎么样变化,现在不好说。”显然,徐暮川无意再在这个话题上说更多。   纪唯宁大半个身子被他揽在怀中,索性她就甩掉了脚上的拖鞋,曲起双腿搁在沙发边缘,而后顺势着仰躺在他身上,抬头面向着他。   他的五官清俊,眉间疏朗,纪唯宁忍不住抬手,纤细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浓眉,而后是有型的内双眼皮,连带着拨了两下他长密的睫毛。   “别淘。”他微侧开头,沉声轻斥。   纪唯宁却像是起了兴,呵呵笑开:“你的睫毛比很多女生的都要长。”说话的同时,她的指尖又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而后流连至他习惯紧抿的薄唇之上。   像是给她惩罚,在她指尖放到他唇上之时,他倏然张口,将他的细指含进口中,稍稍用力,小啃了会,听到她呼痛,他也没放过。   顺着她伸过来的手,将大手覆在她手腕上,将她从他的身上拉了起来,让她反身,跪坐在他两腿之间。   他腾出一只手托住她紧俏的臀部,而另外一只手,压在她后脑,让她整个人都对上他,无从逃避。   向来对她,难以把持,何况还是即将分别的前夕。   他俯身,敛眸,吻过她的眉眼,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那微微张开的嫣红唇瓣上,说也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纪唯宁没有拒绝,对这个男人,她向来无法抗拒,也不舍抗拒。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生涩的回应他。   两人唇舌交粘,直至胸腔无法透气,才难舍难分的微微退开,连带着牵出几条银丝,附在唇上。   幽深的黑眸早已染上晕色,她酡红细滑的脸颊,还有那些微红肿的嫣唇,在这样昏黄的壁灯染晕下,直让他崩住整个身体,不待她稳住气息,便又是控制不住的夺住她的红唇,狠狠吮吸过后,又是顺着她柔美的下颌,直至皙白的鹅颈处,沿至锁骨,再往下。   他一路吻过,一路印上濡湿的痕迹。   她扛不住,只能闭眼,任由他索取。他的每一次落唇,都好像是有着最滚烫的东西在炙烤着她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她本就被他撩拨至异常敏感的各处神经。   来不及起身去卧室,也舍不得因为任何的场地变动而让彼此分开,就那样,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给以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柔深情。   最后的时刻,他动作忽然变的急切而又疯狂,好像是积着太多的情绪,得不到释放的出口,而后,只能依着这样的方式来宣泄。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身心交融,过后,他抱着” 她,静静的躺在沙发上,拨着她已然汗湿的青丝,柔声道:“进去洗洗,嗯?”   他的嗓音带着尽情过后独有的沉声性感,几欲醉人。纪唯宁埋头在他怀中,还在为刚刚两人之间的互相索取而心生羞意,闻着他的声,她点头,闷闷的嗯了声。   他起身,抱着她进了卧房,而后推开浴室的门,打开莲蓬头,细细的为她清洗。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缠着她说要继续,而后一直纠缠个不停。   清洗过后,他把她抱到床上,给她调好了室内的温度,而后拉过薄毯,盖住她晶莹剔透的身子,抚着她的额轻声带哄:“你先睡,我去收拾一下,一会就来。”   “可是,我的行李还没收拾,还有机票那些,医院那边,全都没准备。”纪唯宁双手拉着薄毯,亮眸已有倦意,又有着懊恼,看着他,嗫嚅出声。   性感惑人的姿态,半裸着上身俯在她面前,让纪唯宁不免得又是脸红耳热,而后别开眼,不再看他。   他却是沉沉一笑:“机票还有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行李,回头再收拾,你先睡。”   纪唯宁看着他转过去的背影,重新进了浴室,里面潺潺的水声再度传来。   总觉得今晚上的他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她细细思量,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过来,眼皮就已重的再也撑不开,没几会,就那么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透亮,是被徐暮川轻轻推醒的,不过清晨五点的时间。   床头柜上的台灯拧着一丝亮光,纪唯宁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站在床侧,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还有纯黑的西裤,而她身边的那半边床,却是没有一丝温度。   她不知道他是早就起来了,亦或是一直都没有睡,有些奇怪他那么早叫她起床,凝眸问:“怎么了?”   “宁呈森已经过来了,你们搭清晨六点的航班,早些走会比较好。”   他准备了一套衣服给她换,放在床尾,该收拾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妥当,只等她起床梳洗。   纪唯宁还很困,想赖床,他却不给,直接把她从毯子中拖了出来,有些强硬的想要亲自动手给她穿衣服。   昨夜洗过之后,她是不着寸缕被他抱上床,然后睡过去的。那时候正处在情浓之时,倒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她会觉得很是难为情。   于是,拉过毯子盖住自己,赶他出去,说给她五分钟换洗。   徐暮川点头,转身退出房间,为她带上了门。楼下还有人看着,不管是他还是秦述,送她去机场都不合适,所以,只能叫宁呈森过来。   她和宁呈森是同事,一起出公差,同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纪唯宁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大男人正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寥寥几句交谈着。   沙发边上,放着她的行李箱,显然,是徐暮川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给她收拾好了的。他向来周到,体贴,这点,纪唯宁知道。   宁呈森看见她,朝她笑开,而后起身,问道:“好了吗?好了就出发,时间已经不早了。”   纪唯宁点头,而后看向同样站起身的男人,他的手里拿着护照和机票,向着他缓步过来,把东西递到她面前:“这是你的,拿着。”   ☆、133 我代她谢谢你(4000字二更)   “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了。”被她这样依恋,徐暮川心里满足,可是时间已然不能耽搁。   宁呈森早就过来了,他看她睡的香甜,没忍心那么早叫醒她,直到了最后不得不出发的时候,他才进了房间,拖她起床。   他伸手,将怀中的人儿拉离,看着她微嘟的嘴唇,同样顾不得外人在场,俯身轻啄了口,安抚着她的情绪:“我会给你打电话。”   一边的宁呈森实在看不下去,他手里拉着属于纪唯宁的那个行李箱,侧身扫视着他们:“你们两个,够没够?不知道旁边还站着一个单身狗吗?!责”   宁呈森半是调侃半是催促,让一时被离愁情绪感染着的纪唯宁,蓦地笑开。   实在是惊讶于这个在医院里,抖抖脚就能吓坏一帮年轻医生,平日里高大上狂酷拽的宁呈森,竟然也会说着单身狗这样的词。   不知为什么,看着宁呈森那张傲娇的侧脸,纪唯宁的脑中忽然就想起小米那副谈宁色变的惊恐,还有宁呈森总是会像拎小鸡一样把小米拎出他手术室的画面。   宁呈森的狂酷,小米的朝气,纯净,大教授和小医生,很邪恶的组合啊哈民。   纪唯宁边想着,边唇角漾开笑,连带着眼底都是晶亮的笑意。她觉得,或许等回来的时候,有必要跟小米交流一下,也许还真能让宁呈森脱单也说不定。   拉着行李已经率先走到玄关处的宁呈森,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身后的女人天马行空般的想象,为他敲定了脱单的终极人选。   徐暮川在后头,清眸扫视着她诡异的眼底亮光,而后看了眼宁呈森的背影,轻轻撩了一下她的发丝,宠溺的微斥:“调皮。”   纵有再多的不舍,还是要分别。徐暮川没有送他们出去,而纪唯宁也在刚刚的氛围中,活络好了心情,只是朝屋里的男人挥了挥手,就转身跟上宁呈森的步伐。   宁呈森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把纪唯宁的行李放进尾箱,而后两人相继上了车,转瞬离开了单元楼,向着小区的出口驶去。   他们的车子刚开出小区,随后一辆停在旁边斜道边的黑色小车,紧跟着而上。   纪唯宁坐在车上,许是因为昨晚听徐暮川说过,这两天她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所以这会儿,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扫着后视镜,想看一下身后,会不会有如徐暮川所说的那些人。   所以,那辆紧随在后的黑色小车,她是有看在眼里的。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巧合,想着或许是小区里的住户,也刚好在这个时间出去,可车子越开越远,直至上了机场高速,后边的车还在跟着。   她心里有些没底,于是问身边的人:“宁主任,你看后边那车,是不是跟我们的?”   宁呈森抬头,扫了眼,而后满不在意的说:“没事,跟到机场,看着我们登了机,他们就不会再跟了。”   纪唯宁不由的嘘吁,弄不懂连素敏的这番举动是为何,亦或者真的只是为了防范她去破坏叶婧的订婚礼。   宁呈森说他们跟到机场就不会再跟,话说的很有把握,纪唯宁也就稍稍放了心。   “你要是困就睡会,到了我会叫你。”宁呈森瞧了她一眼,很好心的说着。   纪唯宁直摇头,刚刚她不想起床是因为没睡醒,可现在起了床都那么一会了,整个人早就清醒了,哪还能再睡。   “那你坐稳了,我要开快一点。”   看着她摆头,宁呈森只是睨了眼,而后低头看了下腕间的手表,脚下不由得微微用力,踩着油门加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纪唯宁当然不知道,宁呈森在她家里空等了大半个钟,某个男人就是不愿意进去喊她起床,以致他现在才会把时间凑的那么紧,不得不加快着车速。   总算,赶到机场的时候,时间还略有松动。纪唯宁一路跟着他,直至入了闸口之后,再回头,身后已然没有了刚刚从车上下来后,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影。   直到坐上飞机,纪唯宁听着宁呈森在讲电话,从谈话中可以猜测,手机那端的人是徐暮川,随便几句后,宁呈森把手机递过来。   纪唯宁会意,接过宁呈森的手机,贴在耳边,而后,他幽沉的嗓音便从那端传了过来:“去到那边好好玩,我会让宁呈森带你去我的房子住。”   “好。”纪唯宁唇角染笑,而后问:“你还在家里吗?”   “在公司。”   纪唯宁有些懵,这么早就去公司,是有什么事?正想再问,他那边却是传来一阵声响,像是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厚重声。   接着,再次传来他的声音,说着:“我这边有点事,回头联系。”   她只来得及轻轻嗯了一声,他那边就已收了线。把手机递还给宁呈森,并道了声谢谢,纪唯宁就靠着座背闭目。   也不是要睡觉,就只是想那么安静一会。   每次搭乘飞机,她身边的位置,坐过江承郗,坐过宁呈森,也坐过很多很多” 的陌生人,却从来没有过他的身影。   纪唯宁心里暗想,不知何时,他们也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没有任何顾虑和阻碍,有的只是满身的惬意和放松。   ———   纪唯宁走后不久,徐暮川也跟着离开,而后直接去了公司。   打电话给秦述,让他约纪唯宁的好姐妹乔洵过来,这会儿,秦述已经把人带进了办公室。他手里还握着刚刚收线的手机,看见乔洵,他起身,把手机放置办公桌上,示意她过去会客区的沙发边。   “徐总。”乔洵客气又不失恭敬的喊了一声,跟着徐暮川走向沙发区。   乔洵从未想过,有一天真的能踏进世腾大厦的顶层办公室,没有想象中的奢华气派,   有的只是简洁大气的装潢,细节中透出雅致的布置。   若是平时,她肯定会双眼放光,欣赏这个品味脱俗的办公场景,也会欣赏眼前这个如神抵般优秀的男子。   用纪唯宁的话来说,乔洵每次看到徐暮川,都会发花痴。   虽然有些恶寒,但乔洵觉得,那是每一个女人都兼备的那种欣赏美好事物的乐趣,无关情爱。   只不过,现在这些,她已无心定目欣赏。   面对着这个在平民大众中,遥不可及的男子,哪怕是如乔洵这般的直爽个性,也一下子有些放不开手脚。   “乔小姐请坐,不用拘谨。”徐暮川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自然,温声说着话,没有素日里的冷然。   “谢谢。”乔洵应声,在他之后,坐到与他相隔甚远的位置。   “其实,我本来也想找您。昨晚上,阿宁和江承郗的事太过轰动,大家一直都在好奇被江承郗护在身后那么多年的女孩会是谁。”   “阿宁的出现,把他们挖掘八卦的兴趣全都调了出来。这一整个夜里,全城的媒体界都在搜集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天亮之后,阿宁会不会被那些人堵的无法出行。还有她在婚礼上被抛弃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大做文章。”   “或许是江承郗的传奇创业史太过吸人眼球,以致他的新闻对我们媒体界的人来说,价值是很大的。我兜转了好多个地方,打了很多电话,想从中让同行的朋友尽量降低对阿宁的报道,可没人愿意把这等美差放下手。”   “我实在没什么办法可再想了。徐总,虽然我知道你即将会订婚,但是阿宁跟你之间,再怎么说也有过一段,你看在这情分上,能不能出面帮个忙?”   乔洵不知道徐暮川为何会突然找她过来,而且是还在天未亮的时候。可是,好不容易能见上他一面,为了阿宁,她已经顾不及太多,只想把自己想说的话先说出来。   “那依你所见,怎样的方式会阻止这些媒体人的无底限挖掘?”徐暮川交叠着双腿,眸光幽深的看着乔洵,似是在听她的意见。   乔洵心中,当然有她认为最有效的方式,可是她不敢太过要求,怕惹来徐暮川不悦,适得其反。   思量了几分,试探着说:“或许你给媒体界发个话,让他们不要报的太过分?你也知道,整个穗城商圈,你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徐暮川听罢,浅笑一声:“乔小姐,我的话再有分量,也没办法控制全城人们的每一张嘴。何况,江承郗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干的弱者。”   “那怎么办?”乔洵有些着急。   确实,哪怕徐暮川再如何有能耐,他也只是个人,不能控制住每一个人的行为,以及事态的任何发展。   “或者,我们可以做些比江承郗的报道更有价值的东西来盖住他的风头?”他不语,乔洵继续试探着问下去。   徐暮川似是深知她意,启着薄唇轻道:“譬如,我的专访,够不够压住他的新闻?”   他的语气太过淡然,以致乔洵分辨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于是便不敢轻易表现出心底的兴奋,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笑问:“徐总有没有说笑?”   乔洵跟徐暮川的专访,跟了好几年没成功,这个男子,自从回国之后,在世腾内部披刀阔斧的一阵杀伐,就已经吊足了世人的胃口。   这么几年的时间,世人对他,早已蓄积了太多的好奇之心,加上他本人过去那些年无人探知的神秘,如果一篇专访下来,那势必如一枚炸弹,引爆整个媒体圈。   “你觉得我特意找你过来,就是说笑的?”徐暮川反问,嗓音淡淡。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太意外,有些不可置信。”乔洵连连摇头,笑容挂上眼梢:“不知徐总什么时候方便,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快。专访早一刻出来,就能早一刻盖住前面的新闻。”   “现在。”徐暮川回了句,而后做着安排:“你用自己的专业眼光,把我身上最能吸引众人眼球的问题抛出来,我会尽我可能,给你满意答案,你先做文字整理。如果需要我到你们台里录制,我会配合。”   他的话,如同一条木棒,几乎要敲晕乔洵的头。若不是现在场合不   对,她说不准会跳起身,仰头长笑。   用尽心思盼了那么多年的专访,竟然就这样被答应下来,最最重要的是,还能帮阿宁解决问题!   乔洵的嘴角翘的都要咧去耳后根,直直点头,从包里掏出纸笔:“我现在把一些问题列出来给你,你看着怎么回答,如果徐总方便的话,上午麻烦到一下我们电视台,我们的节目都是要现场录制的。录制完以后,我会找我们台长,先把你的专访播出来。”   笔尖刷刷的在纸上写下一串又一串的字。关于徐暮川的专访,乔洵早在脑海中想象过千百回,这会儿列起问题来,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直至最后,她把写满两页纸的笔记本递给徐暮川的时候,看着他伸手接过,她连连道谢,说要赶着回去电视台做准备。   徐暮川自然不会留,起身的时候,他抄着裤袋看乔洵,难得的和善:“对纪唯宁,我不是玩玩。另外,我代她谢谢你,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也是她的幸运。”   ☆、134 各种言语攻击(3000字,万字更毕)   慈善晚会的举办方就是乔洵所在的单位,哪怕不是她负责的节目,她依然是在现场。因为人太多,她原本并没发现纪唯宁。   直到后来,主持人将纪唯宁这个名字和江承郗连同念出来。她在惊讶之余四处搜寻阿宁的身影,而后便见她在台下,愤然起身,大步离开,江承郗随后追了上去,更是引来现场的一阵抽气声,若不是还在晚会现场,说不定那些人就蜂拥着尽情讨论了。   因为她也是媒体界的人,深知这样的事会引起民众太过热烈的反应,于是,耐着性子等到晚会一结束,她就找上台长,还有平日里一些交情甚好的同行,希望能够帮阿宁挽回点什么。   可哪怕是这样忙活一个夜晚,她还是没有丝毫成果。秦述联系她的时候,她刚从外面回到锦尚华庭,一身疲累责。   对秦述这个人,乔洵并不陌生。在过去几年里,她每次想要约访徐暮川,好不容易缠着秘书松了口,说会替她上报一下,却总是会在这个总裁特助前被回绝。   所以,秦述主动联系她,她是意外的。   而秦述说,是徐暮川要见她,她更是惊讶。她想不出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腾执行总裁为何会主动约见她,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不管是什么事,见他一面,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如果说,徐暮川的约见让乔洵太过吃惊,那现在他对阿宁的表态,已然震撼不了乔洵了。为了帮阿宁避开媒体的追缠,这个一向极为注重隐私的男子,轻易的便肯把自己的专访交出来,这样的行为,怎么可能是对阿宁玩玩民。   或许,他对阿宁,比她想象的还要上心。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订婚,但身在大家族中,定然会有太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这一点,乔洵只是推测,不知其中细节,所以,她没办法定论徐暮川的对与否。   徐暮川既然会主动找她来,还做了主意给她专访,必然是跟阿宁接触过,乔洵不知道阿宁现在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她还没来的及联系她,于是,只能问面前这个男人。   “徐总,不知阿宁她现在怎么样了?”乔洵同样站起身,对这个男子亦发尊敬的问着。   “她去英国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已经在飞机上了。”   乔洵听罢,放松的轻吐了口气,笑道:“那就好。谢谢徐总,那我先回去了。”   徐暮川微微颔首,抬手比了比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便拿着乔洵给的笔记本,径自回到办公桌后。   ————   约莫一个钟后,整个穗城天色透亮,秦述拿着一堆报纸杂志进了总裁办公室。   犹如那次徐夫人擅自宣布徐暮川和叶婧订婚消息时一般,几乎所有的媒介头版以及网络上的大篇小幅,全是关于慈善晚会上的报道,其中,又以中承集团江总以及其身后秘密情人的字眼为头条。   而他们曾在美国举行过的那场半途而废的婚礼,更是为大众所津津乐道,大家都在猜测婚礼没有进行到最后的原因,网络上的评论尤为活跃,说什么话的都有。   有的说,新郎在婚礼前,发现新娘的各种不贞洁,才会在现场愤然离去。也有的附言,呵护那么多年的女孩,忽然在婚礼前被发现有过不堪过去,新郎当然不愿买账。   各种猜测,各种推论,整个网络论坛讨论的特别激烈,从消息发上来至今,短短一个多小时,评论已是数十万计。   当然,也有人在批判新郎太渣,不管新娘如何,一个男人也不该把女人丢在这样的场合之中,那种无助和羞辱,对一个待嫁女孩来说,是灭顶的。   还有的说,江承郗与纪唯宁齐名捐出巨额善款,其实是为了那场婚礼赎罪,想挽回纪唯宁的心。   但是,能够说出这样中立客观,或者偏帮纪唯宁这边的话的人,毕竟是少数。   大陆的社会风气,大抵上已决定了在男女关系中,女人始终是处在被人议论的角度之上,加上江承郗本身的身份和财富标榜,大多数的网民都觉得,这样的男人,甩一百个女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年轻英俊,身家过亿,对他趋之若附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没必要为了挽回一个女人的心,如此花巨资,费心思。   所以,受言论攻击最多的,只能是纪唯宁。   乔洵从世腾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回了台里,准备该准备的东西。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这单事,总是在做事的空隙间,用手机上网,关注着网民的各种评论态度。   越往后看的时候,她心里越是冒火,恨不能将江承郗这个混蛋给踹上几脚。   她很想打电话给江承郗,骂他一通,可是事已至此,好像怎么骂都无济于事,何况,她手中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心中万分庆幸,好在阿宁此刻不在国内。想也能够想到,无论是她的家里,还是她上班的医院,肯定堵上了很多想要更深度挖掘八卦的媒体们。   而在医院的小米,同样万分侥幸,在这种” 非常时刻,纪唯宁去参加了学术交流会。要不然,她在医院,就是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可能都有。   上上下下,每一处有人的地方,或三或两或成群,都在议论着纪唯宁,更是参与讨论着网上的各种话题。这种状况,比之前纪唯宁出医疗事故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医院大门外,来来去去的记者们,明目张胆的守在那里,若不是因为这里是看病的地方,他们不敢瞎闹,小米真的相信,那些人会控制不住,扛着长枪短炮进来。   她原本不知道,纪唯宁会去参加学术会,一直以来,神经外科这次去参加英国那场盛大的学术交流会,两个名额早就定给了宁呈森和李易哲。   纪唯宁因为刚从国外回来,进这家医院不久,所以院方并没让她去的意思。   小米今早在家里看到这些报道,担心的一直给纪唯宁打电话,奈何她的手机总是处于关机状态,因为太过担心,所以比平常特意早了半个钟到医院,就是想看看她怎么样。   结果,听到她出了国,她的心才算是放下。   因为纪唯宁和宁呈森都不在,小米今早上是跟着李易哲一起去例行查房的。听着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哪怕是小米这个局外人,都没办法入耳。   走过护士站的时候,那些八卦的群体中心,更是将她和李易哲横拖硬拽的堵在护士站边上,唯恐天下不乱的打听。   护士甲问李易哲:“我们神经外科参加这次学术交流会的名额不是早定给你了吗?怎么忽然变成纪医生了?哎李医生,她是怎么挤掉你的名额,然后自己跟着我们宁主任去的?她忽然去英国,是不是为了躲避这场言论攻击?”   李易哲平时除了病人,除了手术,几乎无话。可这会儿,却是推了推眼镜,溜溜的张口说话:“我是因为家里临时有事,走不开,才拜托纪医生替我过去的,昨天上班时候就说好了。”   众护士将信将疑,而后又转话:“怪不得她刚进医院那会,天天傲着一张脸做手术,谁也不搭理,一副清高到天的模样,原来是因为在婚礼场上被人抛弃过后,才狼狈归国的啊!”   护士乙恍然大悟的道出惊人之语,而后又接着道:“像她那样喝过那么多年洋墨水的医生,如果不是伤心至极,又怎么会抛弃国外那么好的就业机会,跑回国来,对不对?”   听着这些人言语,小米很气,但张嘴难敌众口,还未等她说出什么反驳的话,那些个护士又是议论开来,像是有无穷无尽的乐趣。   “今天周一呢,你们不用去病房忙?好几个周末做过手术的患者都需要伤口清创,你们在这里耽搁太久时间,等会患者出点什么事,该被议论的就是你们了。”   李易哲又一次推了推眼镜,不慌不忙的说着这一段话,而后打开手中的讲义夹,不声不响的径自去了下一个待巡查的病房。   留下一干护士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个平时说话,一天不曾超过二十个字的年轻医生,好一阵子都反应不过来。   就连小米,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心中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喜欢纪医生,所以这会儿也听不得别人议论她么?好一番感叹爱情伟大的力量,竟然能让闷葫芦也出口成章,着实不容易!   ☆、135 重新有了想法   坐落于城北江西路的一栋三层小洋楼,红砖绿瓦,楼体有着些微斑驳,攀附着很多爬山虎,它们的触角沿着楼身直上二楼的每一个窗户,在这夏日的烈阳下,呈现一片生气勃勃的绿色责。   这样的一栋楼,外表太过老旧,看起来便有好些年份。但是,它的前庭后院,却是锦花繁簇,旁边的空地上,还散放着平时用来浇花的水管,接着龙头。   尤可知,这栋楼里一直有人住着,并且打理的很好。   这里是纪家别墅,是纪中棠心心念念的地方,也是纪唯宁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的爬山虎是纪唯宁的母亲,凌宁种下来的。   几十年来,攀墙的爬山虎从未做过任何修剪,因为纪中棠不允许,所以便任由它肆意生长。   这几年,江承郗偶尔会过来这里逗留,平日里,则都交由以前在纪家帮过忙的管家佣人打理,时刻为着他们一家搬回来而准备着。   洋楼前庭外的围墙,有一些记者模样的人群正拿着相机,攀着围墙看里面,想从中拍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奈何,这楼古老,没有像如今到处可见的那种整片落地窗的设计,哪怕他们技术再如何好,也没办法透过那小小的窗户,观察到里边的分毫。   林琪走进二楼书房的时候,江承郗正站在窗户口看着那些始终没有散去的媒体记者,一言不发。   “江总,纪小姐她已经在飞往英国的航班上了,据说是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临时决定的。清晨六点的班机,跟着她们的科室主任一起走的。”   今日的情况,是江承郗可预见,也是想见到的。原本他是想着,等纪唯宁被堵到没办法出行的时候,他会让人过去,把她接到纪家别墅来民。   这里很安全,那些记者哪怕想要钻空子扰乱,也没办法靠近。而她要想得到清净,必然要住在这里,之后,他还有那块地皮做筹码,她只能会在这里一直住下去。   这栋楼里,有着他们那么多的美好回忆,他有绝对的把握,如果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像她那么重情的性子,一定会有所触动。   他需要一步一步的,唤回她的感情。   可是,今天早上让林琪过去南郊小区的时候,却已是人去楼空。他让林琪去查,然后便得来这样的结果。   因为对纪唯宁那么上心过,所以有关她在医学方面上的常识,他曾经大抵了解过。   这一次的大型国际学术交流会,三年一度,每个医院能去的名额有限,院方要衡量各方面的条件,选定具备资格且有前途的医生,早早定下与会者。   而因为在那里能够得来巨大的收获,对那些从医的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能被选去的医生,不可能放弃这样千年难逢的好机会。   纪唯宁回国不过半年,在穗城省院任职的时间太短,自然不在资格内。医院让她这样一个不具备资格的医生过去,必然会引起其他医生的公愤,所以,院方是不可能轻易换人的。   她临时决定走人,必然是为了躲避这场由他引出来的纠缠,只是,到底谁那么大能耐,能在夕夜之间,左右医院方面的决定?   迷离的眸光中闪过一抹痛楚。   她宁愿就那样走人,也不愿面对与他之间的关系,甚至他连拿她母亲的墓地做威胁,她依然可以走的这样义无反顾,无声无息。   到底,他是把她的心越推越远了么?可是,他如果不用强硬的手段,她怕是更不会回头看她一眼吧。   “走吧,去公司。”他的视线终于从墙外的那群人身上收回,转身,并没有看林琪,而是直接出了书房。   当黑色路虎驶出别墅门口时,一群记者瞬间围了上来。林琪蹙眉,正想下去与他们交涉,江承郗却降下了他那边的车窗。   “江总,你终于出现了啊!请问你和纪唯宁医生是不是未婚夫妻?她真的是你护在身后十几年的秘密情人吗?”   “江总,这栋别墅不是当年纪氏企业纪中棠的吗?那纪唯宁医生会不会就是纪中棠的女儿?你和纪中棠到底什么关系呢?”   “你和纪唯宁医生真的在美国举行过婚礼吗?后来为什么半途而废了?是不是真的如网上所传那般,因为纪唯宁医生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选择跟她分手?”   “江总,你为什么要跟她齐名捐出五百万巨款?真的是为了那场婚礼赎罪吗?方便给我们一个回答吗?”   那些人争先恐后,唯恐漏了江承郗的任何一个表情,举着相机不停的‘咔擦’闪着。   江承郗看着他们,迷离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而后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女记者拿着的录音笔,绽眸一笑,眷眷情深,低沉厚感的声音随之而出。   “我们确实在美国举行过婚礼,没有办下去,是我如今最悔的事。如果能挽回她的心,哪怕是让出中承半数股权我也愿意,何况是区区五百万。”   江承郗话一说完,重新关上车窗,将那些记者阻挡在外,而后脚底油门踩尽”黑色路虎开的既快又急,那群记者瞬间四处飞跑,深怕会被车轮殃及。   他的话,有悔意,有深情,也替纪唯宁挡去了网路上那些不实猜测。   向来习惯捕风捉影的媒体记者,闻之感动,写起稿子来,便会更加强调他和纪唯宁之间的情感纠葛。   这样看来,纪唯宁想要和他抹清关系,怕真的很难。至少在外界人的眼里,会从此认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这段画面被记者们现场连线,播放在城市街头的电视屏上的时候,徐暮川正从穗城电视台录制完节目,避过了那一堆子簇拥出来的电视台领导之后,他上了秦述的车子。   此刻,正在回公司的路上,在等红绿灯。   仅是侧头的当口,便瞧见了江承郗那一个含笑深情的眸光。   之后他口中的那一段话,做成字幕放在屏幕下方,所以,哪怕隔着些距离,徐暮川依然清楚,这样的画面,是在说着什么样的事情。   “老板?”   红绿灯已过,秦述的车子尚未启动。后面车鸣骤响,声声催促着堵在前面的秦述的车子,不时还有人伸头出来,骂骂咧咧。   看着自家老板眸色认真的看着街头的电视屏,秦述不敢擅自开车,只能如此询问,想要唤回他的思绪。   徐暮川回头,后面那些车辆的催促声,他能够听到,只不过,他刚刚在想一些事情,不想被从中打扰,于是自动屏蔽那些吵闹声。   “开车吧。”他朝着后视镜的方向,看了眼秦述,淡声吩咐。   “好的,老板。”   秦述恭敬回一声,而后重新启动车子,刚刚被他堵下的后面那一列长龙,这才得以疏散前进,骂咧声也是渐渐落下。   车子开回世腾集团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车后座男人的修长双腿踏入地面,径自向着顶层的专用电梯走去,步伐沉稳,单手抄袋。   秦述随后跟上的时候,自家老板早已进了电梯,而且还非常难得的亲自伸手按着数字键,在里面等着他进来。   见老板亲自为自己服务,秦述不敢有半秒耽搁,赶紧跟了进去,而后瞧着他似乎心情甚好的侧脸,正想发问,他却先开了口。   “帮我约江承郗。”他的唇角微翘,嗓音清幽。   秦述微愣,有些不明他为什么忽然间要约江承郗,但听惯了他的命令,知道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有着他恰当的理由,所以他没有多言,点头称着马上去办。   电梯一路上升到顶层的时候,徐暮川在踏出电梯前,回头看了一眼秦述,吩咐了声:“把之前让你整理的资料拿到我办公室。我想,连素敏的事情,大概可以跟着订婚礼一起解决。”   秦述有些摸不明白自家老板的心思,他要的资料,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可连素敏那边,不是明明说好先不动的吗?   这忽然间又说要一起解决,难道是有了什么好主意?可如果真有什么计划,秦述不可能不知道。   猛然间想起,自家老板刚刚是在看了江承郗的新闻播报之后,沉思过一阵,难道就在那当口,他心中重新有了想法?   思及此,秦述不敢怠慢,紧踏着几大步,跟上前面那道先行离去的俊挺身影。   ☆、136 当年密谋   当下,秦述就给江承郗的秘书林琪去了电话,表达着自家老板想要跟江承郗见面的意思。   林琪是中承集团的首席秘书,跟着江承郗这么几年,但凡他身边的事,有半数是可以不通过江承郗这个总裁,她自己就能拿主意的,这也是江承郗所默许的。   世腾和中承,在商场上除了对立的关系,没有过友好的交集。   虽然彼此的产业重心不同,但毕竟都是集团公司,尤其是世腾,涉及的行业甚广,难免就有产业交叉的区域。   而中承也在控股于氏之后,所涉行业跟世腾之间有了更多牵连,使得两者之间的竞争越演越烈责。   徐暮川和江承郗,两个集团的负责人,也从未有过坐下来好好聊的兴趣。这会儿,世腾忽然主动约见,林琪心里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只是一会,想起那个已经飞往英国的女人,便似了然。   没去问江承郗的意思,林琪擅自答应了下来民。   世腾总裁甚少主动约人,他若约人,没有谁会不给面子。而林琪同样相信,问江承郗的意思,他也肯定会应邀。   放下电话,林琪便进了总裁办公室,跟江承郗说了这件事情。他坐在老板椅上,只是眯了那么一会眸子,便跟林琪要了地址,独自驱车离开了公司。   秦述把约见的地点定在老城西区的一座茶馆,包了一个场,遣退了所有服务生,他站在门口守着,隐私性极好。   江承郗来到的时候,徐暮川已经坐在茶馆二楼里侧的一处雅座,优雅的抿着杯中的淡茶。他左手边的桌角上,放着一个暗黄色的牛皮卷宗袋,密封口,一看便知,这是很重要的资料。   看见来人,他并没有起身,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杯,客气的比了比对面的空座:“江总,请坐。”   “徐总约见,江某实在荣幸。”江承郗解开外套纽扣,微微掀了一下身上的西装,而后坐在徐暮川手比的位子上,慵懒出声:“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说不上,今日约江总过来,只是想我们之间或许能谈个合作。”徐暮川淡声出口,清眸扫过他的神色,而后便见他似是听到笑话一般,嗤笑出声。   “我们之间,能有合作的项目?”江承郗闪着眸光,同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   徐暮川但笑不语。   他似是有了好奇之心,背靠向后,眸光迷离的看着始终情绪不现的徐暮川:“劳烦徐总指点一二。”   徐暮川未答,修长的指尖拿起桌上的卷宗袋,递了过去:“相信江总看了就会明白。”   江承郗心下狐疑,但毕竟是游走商场的人,能够时刻把情绪掩饰的很好,所以,面对着这么一件看似神秘的牛皮袋,他只是不紧不慢的倾身接过,而后绕着线口打开。   里面约莫有着十几页满满都是字的纸张,密密麻麻的数据,旁人看了会头昏眼花,但是对眼前这两个平日里看惯了各种报表的集团负责人来说,要明白里面的内容,并不是一件难事。   江承郗浏览了三两分钟,便已明白手中的数据是什么,忍不住微拧着眉心,又是看了几会,这才抬头,嗓音低沉带着深意:“不知徐总这是何意?”   徐暮川叠着双腿,同样靠向椅背,呈现一幅放松的神态,他的眸光深邃,看不出情绪。见江承郗已然粗略阅完这份资料,这才扯着唇皮,清浅出声:“有些话,我不妨跟江总直说。”   “世腾集团三年前在家族内斗中被亏空,与此同时,纪氏企业放出经营失败的消息,而后随之垮台。这不是巧合,而是有心之人所为。”   “纪中棠跟世腾有着长期合作的关系,那个间接要走我父亲性命的项目,里面所涉及的巨额资金,有大半部分是通由纪氏企业被转出,而后进到徐炜尧那些人的口袋。”   “因为双方合作年限太长,来往的账目自然就多的不胜数,偶尔添进的几笔,没有引起我父亲的注意,恰逢老爷子彻底放权,不问公司巨细,再加上他们的账目做的太逼真,以至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的的便让徐炜尧那些人动了太多手脚。”   “我今天给你的数据,就是世腾和纪氏的所有账目往来,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   “纪中棠是个本分又有信誉的商人,被徐炜尧他们哄骗进那个大项目的圈套之中,与着合作的名义,将双方所有的资金都汇在一起,然后再转到徐炜尧新成立的公司中,最后,想当然的,纪中棠也被骗的彻底,直至输了整家公司。”   “徐炜尧从始至终要的,不过是纪氏企业这个跟世腾有着长期合作关系的名头,借由转出公司内部的资金。”   “徐炜尧能做这些事,必然需要很多人配合,单是徐炜清不行,虽然他也有这贪婪之心,但徐炜清的胆子不至于大到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在这整个事件的过程中,还有一个嫉恨着我父亲的人,那就是我母亲当年的恋人,世腾集团的大股东叶泽添。”   “那么多年,他一直都嫉恨着我父亲夺走了他这辈子最心爱的女” 人。他被嫉恨之心蒙蔽,从而受了徐炜尧的拉拢。”   “既然有份参与,当然会同样得利,要不然这桩事件的始作俑者徐炜尧不会安心,他们就如一条线上的蚂蚱,分别得利之后,谁也不会出卖谁。”   “叶泽添得来的那笔财富,他和当年已在国外的连素敏,里应外合,悉数转到海外账户。这么些年,连素敏拿着这笔钱在国外享尽了荣华富贵,还带起了她们娘家的一帮亲戚。”   “谁料,我父亲会因为扛不住压力选择自杀,我母亲在我父亲死后,在他的书房中发现的相关文件,从而有所察觉这场阴谋。结果,她把心中的怀疑告诉了她一直以来都颇为信任的叶泽添,我父亲死后,可以说,叶泽添是她最信任的一个人。”   “可他却不知,正是叶泽添的参与,加剧了我父亲的惨败。还未等到她寻到解决的办法,便被徐炜尧发现,徐炜尧想要灭口,永远堵住我母亲的嘴。可是,叶泽添到底是深爱我的母亲,所以,在我母亲出事的当口,他才会及时出现救下我母亲。”   “当年我在为我父亲追查这事的时候,因为叶泽添的离世,属于他那边的线索断掉,从此死无对证,再加上他为了救我母亲丢了性命,所以我便无意再查。”   “江总当时已经是纪氏企业的副总裁,如你这么一个精明的人,不会不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压在心底不给纪中棠提点,但想必,他们的所有账目往来你都一清二楚。”   “我今天找你出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够交出当年叶泽添夫妇参与这件事情的证据,定下连素敏挪用世腾公款的罪名。”   在徐暮川说话的整个过程中,江承郗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直到最后,他才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对他的态度,徐暮川不以为然,依旧嗓音清越,表情寡淡:“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纪唯宁。”   “此话怎讲?”提起纪唯宁,江承郗的眸色中总算有了一点暖意,连带着,他说话的声音也缓和了一些。   “连素敏这次回国,一是为了叶婧,二来,便是想借由此次回国,消除掉当年叶泽添侵占公款的那些证据,这些数据往来都在纪氏的账目里。纪唯宁身为纪中棠的女儿,自然就成为了她想要销毁证据的首要目标。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几天,她在派人跟踪纪唯宁。”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在相互装傻,既然如此,徐暮川干脆就把话都摊到桌面上来讲。   他把纪唯宁送去英国,交代给了宁呈森照顾,其实并没有定归期。因为,在连素敏的事上,因为叶泽添的离世,以至他始终都没办法找到他们夫妻合谋犯下的罪证。所以,他拿连素敏没有办法。   连素敏一天不除,纪唯宁就一天都会处在危险之中,而他不敢百分之百肯定,自己能够随时保护到她。就如那一次在珠宝店,他明明就在现场,却没办法及时抱住她往下掉的身体。   从始至终,他未跟纪唯宁提起过这些事,是不想她背负太多的压力。至今,她一直都以为,连素敏会针对她,只是因为叶婧的缘由。   他同样知道,江承郗手中必然有他需要的东西,只是,要让江承郗心甘情愿的把东西交出来,必然要有一个足够动摇他的理由。   ☆、137 心底的溃烂之伤   “纪中棠如今身在美国封闭式的疗养院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顾,连素敏不容易近身。而你身边,她更是没办法靠近下手。若不是这两天你一直出现在纪唯宁身边,让连素敏心生顾忌,怕是她就已经对纪唯宁下手了。”   “虽然我有在派人暗中保护她,但她是一个需要正常生活的人,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知道,江总也定然不会让她一直处在这种危险之中。责”   徐暮川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十几年的感情,这种感情必然深厚,但有没有到为她不顾一切的程度,他始终没法确定。毕竟,江承郗曾在婚礼上,抛弃过那么美好的她。   江承郗若是交出了这些证据,就等于是在承认自己当年在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的情况下,却没有阻止纪中棠的任何行为,导致纪氏破败,纪中棠病发。   如今他找上江承郗,不过是为她赌了一把,就赌江承郗对她的爱,赌江承郗愿意为了纪唯宁,可以不顾一切。   因为,在街头电视屏的画面上,他看到了江承郗在跟媒体们谈起她时,眸光中的深情闪动,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流露出来的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就如他在看纪唯宁时,也会有着这样的眼神出现。   所以,徐暮川才敢在江承郗面前摆下这道题,让他去选择,交出证据保住纪唯宁的安危,亦或者,掩下他当年对纪氏垮台那整个过程冷眼旁观的目的,然后置纪唯宁的安危不顾。   “我没有心思去探究你当年的所作所为有何目的,如果你愿意交出证据,我会替你很好的保守这个秘密,保证一辈子都不会让外人,更不会让纪唯宁知道,你曾经的这种行为。”   徐暮川像是终于把话说完,清眸盯着江承郗,静待着他的反应。而他的眼中,已然是一片惊色,虽然很浅,但徐暮川能够扑捉民。   “徐总真是能耐,这一连串的事,没想到都被你掌握的清清楚楚,连我这个旁观人都没有放过。”江承郗唇角一扯,眸光细碎,弧线美好的下颌微微抬起:“如果我说不呢。”   “如果江总不愿意配合,那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毫无保留的透露给纪唯宁,那你这一辈子,怕是永远都不能够得到她的原谅。”徐暮川慢条斯理的说着。   一个人,最怕是没有软肋,这样的人大多不好对付。但江承郗的软肋,是纪唯宁,这一点,他恰恰很好的掌握到了。   闻言,江承郗的眸光更是破碎闪动,像是忽然有了一股烦躁,他掏出自己的香烟,抽出一根含在嘴上,点火的动作有些微的失稳。   直至青雾缭绕,他这才重新抬头,对上徐暮川始终云淡风轻的脸色,沉声问:“是你把她送去英国的?”   他的问句,其实并没有含着疑问的意思。如果之前他还在猜测,那么现在,他已经无疑,能让纪唯宁夕夜之间就走人的,必定是眼前这个男人。   “你不是要订婚了,为什么还要跟她纠缠不清。”   “正如江总为了自己的亲人,选择义无反顾的抛弃她,而后又回来,想尽办法要挽回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爱情。我跟江总一样,订婚只是我的责任。”   徐暮川淡淡抿唇,而后优雅起身,双手抄向裤袋,微垂着眸看江承郗:“北山那块地皮,如果江总可以成全,那我愿意拿世腾百分之五的股权跟你交换。”   江承郗手上的烟已燃尽,将烟头捏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他同样起身,指尖扣着外套钮扣,沉冷开口:“那块地皮,是无价之宝。”   两个身高相近的男人,一个清俊优雅,另一个俊美无俦,彼此对视,眸光暗涌。   徐暮川唇角微勾,终是一笑:“希望如此。刚刚说的事,麻烦江总尽快考虑,我的耐心有限。”   话落,徐暮川用眼神示意着告辞,而后率先步出雅座,随后跟秦述两人,一起走出茶馆。   ——   江承郗没有急着离去,徐暮川走后,他又是坐回了刚刚的那个位子,重新燃上一根香烟,细细的思索着刚刚的那一番交谈。   在他十七岁进纪家之前,他的人生,简直可以用灰暗无边来形容。   母亲江心瑜一门心思放在怎么讨好于天明身上,而后讨得了于天明在外为她购置房子,给他们生活的保障,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于天明虽然为江心瑜所迷,但他那样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接纳他这样的一个外来子。   于是,在那套于天明为江心瑜买下的房子里,只要有于天明出现的时候,江心瑜便会偷偷塞他一些钱,让他去外面呆到于天明离去之时,再回来住。   久而久之,江承郗对母亲的这种行为深感厌恶,可是她又没办法离开于天明。所以,在他十六岁那年,江心瑜再一次把他推向门外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出去外面,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他住过桥洞,睡过巷角,做个各种苦力,直至最后,辗转” 到夜总会那样的场所。   他长的很好,随了母亲的美貌,也随了生父的挺拔身姿,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龄,已经足够吸引众多异性的眼球。   在夜总会那样的地方,就在他即将堕落的边缘,遇到了前来谈生意的纪中棠,然后他的人生终于出现了转机。   被纪中棠收养,并不是毫无缘由,他是为此付出过极大代价的。   但对那时候极渴望得到后盾的他来说,这些,已是无所谓。他希望借由纪中棠的支持,能让自己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而后让自己有足够的资本去对付自幼抛弃他的那个男人。   进了纪家,纪唯宁的友好,靠近,和依赖,是他整个灰暗的人生里,最惊喜的一场意外。只是,她越是美好,他埋在心底的自卑感就越是强烈,由此,便更加推动了他想功名成就的欲*望。   他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完全配得上她,可以让她在外人面前,因为拥有江承郗这个男人而骄傲。   他疯狂的渴望成功,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将纪中棠取而代之,他要以着纪氏企业做为人生中的第一个跳板。   烂船还有三斤铁,何况纪氏企业风光过那么多年,哪怕是破产,也依然有着它自身的价值。而他,只需要这么一个有着商圈根基脉络的公司,就已足够。   所以,他在明知道纪中棠中人圈套之时,硬是没有出声阻拦。这是他最好的一个机会,也许错过,此后都不会再有。   要让纪中棠自愿让位,不知道还要多少年。三年前,他已经二十九岁,他已经等不及纪中棠退位,他必须要在他人生最佳的年龄层面,打下他的一片江山事业。   在纪唯宁面前,因为自卑,他从不愿在她面前表露自己不堪的另一面。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母亲在做别人见不得光的情人,不想让她知道,他曾经在外流荡的那一年里,几乎堕落到去那种***去卖。   那是他内心深处,最不容得人窥探的溃烂之伤。   就连婚礼前夕,江心瑜几次三番要求要过来参加他和纪唯宁的婚礼,他都是犹豫再三。最终,实在熬不住江心瑜的频频请求,这才松了口。   他让江心瑜去参加婚礼,自然是以着母亲的身份,他已经想好了怎么跟纪唯宁解释,但他不会透露江心瑜跟B市于家的关系。   他知道,纪唯宁不是那种深根究底,心眼繁多的女人。   可是,之后B市发生的那些事,完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也让他措手不及。   也许这几年的巨大成就,让他得意的有些忘了形,甚至狂妄的以为,纪唯宁这辈子都会离不开他,所以才造就了这后面的太多悔恨懊恼。   如今看着她跟自己越走越远,每每想起,都会让他心痛的彻夜难眠。   徐暮川是抓死了他不肯让纪唯宁了解到他曾经那些不堪行为的弱点,将着他的军,要让他交出叶泽添他们侵占公款之时,跟纪氏企业所走的内部细账。   他不可能不顾阿宁的安危,他也不可能让阿宁知道,曾经在纪氏企业的破败之路上,他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   所以,最终,他也许就会那样轻易的将那些证据交到徐暮川手上。也更是会将阿宁再进一步的推向徐暮川怀中。   ☆、138 徐暮川本人,满足了一个女人所有的虚荣心   徐暮川的专访是在正午的时间,放出来的。   节目一播出,就犹如一颗鱼雷投进这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在沸沸扬扬的讨论着这个曾经一直以神秘视人的男人。   几乎只在一个小时内,关于他受访的照片,视频还有他曾经在国外的成长历程,硬是将今天早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遮去了大半的篇幅,并且还以着力压的趋势,要胜过之前那些报道的版面。   于是,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曾经是一个医生,三年前因为家族变故,不得不弃医从商,并不是如坊间所传那般,他为了争权夺利,回国将徐家搞垮。   当然,也没有对他的事尽数抄底。比如,大家只知道他是医生,却不知道他是闻名国际的心外医生Alston。大家知道他是为了家族变故,弃医从商,却不知道徐家那场变故的具体内幕。   如此优秀的男人,他的感情史不可能不被提及。只可惜,除了大家已知晓的未婚妻叶婧之外,他的过往一片空白民。   主持人打趣,说这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他却是难得扯唇淡笑,说着,国外的医学课程有多繁忙,你们没办法想象,我很早就开始主刀,一天的手术时间超过十五个小时,吃饭睡觉都不够,没有精力再应付那些事情。   他说的云淡风轻,闻者却是一片嘘吁。对他前不久才被曝光,那个传说中已有三年婚约的未婚妻,皆投于了羡慕嫉妒恨的关注。   这么一个在外人看来如近神坛般的男子,就这样走进了全城人的眼里,大量的分散了他们原本在江承郗和纪唯宁一事上的精力。   对这样的结果,乔洵再满意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因为拿到这么一次专访,更是让她在台里风光无限。   她没有再打电话去跟徐暮川道谢,因为知道,他会这么做,都是为了阿宁。   也算是到了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宁在明知道这个男人已有婚约的情况下,还会跟他纠缠不清。   如此用心的一份情,换做是她,她也会感动,或者还可能会做出比阿宁更疯狂的事情。哪怕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但最起码,曾经彼此相爱,经年日久后,想起来,仍然会有淡淡的甜滋味。   男人,大抵便是越冷情就越重情专情,如徐暮川。越博爱越无害就越是冷心绝情,如萧晋墨。   乔洵的脸上扯过一丝苦笑,为自己。   这个专访,在徐家同样炸开了锅,徐暮川给出的解释很官方,世腾几个大项目同时在进行,他在这个非常时期接受电视台的采访,是为了造声势,为世腾赢得更多的关注。   订婚礼在即,所有人都在期盼忙活,没有深究的意思。当然,他们就算是想要深究,也没办法在徐暮川面前打听出个什么。   专访播出后,也为徐暮川带来太多烦恼。   秘书办的电话一直不断,来自全国各地媒体界的人,都在跃跃欲试,希望同样能够跟他之间来一场合作。   对于这些事,徐暮川让秦述交代秘书处发出对外声明,专访唯此一次,没有下例。   下午的时候,原企划部总监叶婧在暌违三个多月之后,再一次踏进世腾大厦,没有坐轮椅。   其实这小半月来,她的双腿已恢复的不错,之前只是习惯了轮椅的辅助,才会在训练之余的时间里,为了让身体能够好好放松下来,坐在轮椅上行走。   自从那天,徐暮川规定她不能再用轮椅,她便让刘婶即刻收了起来。她虽是出身富贵,但叶泽添对她,并不纵惯,所以也并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气。   何况,她知道,徐暮川不喜欢太过娇气柔弱的女子。   这么几天,脱离轮椅的生活,反而让她整个人重新活现了起来,整个人自信满满。双腿走路虽慢,却已然慢慢适应。   此刻,她穿着平底鞋,从徐家的司机车里下来,直上顶层总裁办公室。   世腾的管理制度很严,没有内部人的带领,外人想进入这栋大楼,很难。但是,这里没有人会拦她。   虽然她是已卸任的企划部总监,属于过气员工,但她和徐暮川的关系,集团内部心知肚明,只是碍于徐暮川的份上,从不敢声张。   如今,在订婚日期宣布之后,她走进这栋大厦,得来的只会是员工们恭敬的问候,还有满心的祝福。   叶婧当然受用,跟徐暮川订婚,接着再嫁给他成为徐家的新任女主人,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事。   徐暮川本人,满足了一个女人所有的虚荣心。   电梯在顶层停下的时候,叶婧径自向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徐暮川的专属秘书夏千雅,一个很温婉的女子,看到叶婧,有些微讶异,但也只是须臾,便迎了上来,噙着客气的笑容,公式化的知会:“叶小姐,总裁在开会。”   她一路上来,没有人不对她恭维,唯有这个不知趣的秘书,会这样断然阻挡她的去路。叶婧提着手包,微微抬头睨向” 秘书,有些傲慢的面色:“夏秘书,我跟暮川约过,他让我去办公室等他。”   叶婧从以前就不喜欢这个秘书,仗着徐暮川的信任,跟秦述一样,都是死板不懂变通的人。   她还没受伤那会儿,隔三差五的上来找徐暮川,想尽可能的和他接触靠近,培养感情。却皆是被这个秘书挡下,理由多不胜数。   她从来就不会觉得,得罪她这个未来的总裁夫人,是不会有好果子吃。   看着她这样倨傲的神态,夏千雅倒也没觉得不自在,脸上依旧是职业化的微笑,用手比了比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叶小姐你先进,我去给你倒咖啡。”   叶婧喜欢喝咖啡,还专门挑那种精品来喝,这点,集团上下很多人知道。   只不过,她现在可以说是大病初愈,身体好不容易才在何湘芸的调理下,恢复元气,咖啡这类东西,自然是不适合的。   “给我白开水。”   叶婧随口丢下一句,转身向着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径自过去,就好像,那里本就是她可以出入自如的地方。   徐暮川结束会议出来的时候,夏千雅跟他说了一声,叶婧在他的办公室等着。他只是微颔首,表示知道。   刚刚在会议前,她曾打电话过来,说要过来找他,还说她现在可以不坐轮椅走的很好了。徐暮川本来不想应付她,但听到她后面那一句,心里闪过一丝念头,便允了她过来,还让她直接上来,去他办公室等就行。   这个会议持续两个多小时,这会儿已然接近下班的时间。他的想法是,她来了,他带她出去吃饭。   经过订婚礼的消息发布,再经过今天的专访播出,他和叶婧,哪怕是走到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都能够让人认出。   在订婚礼之前,他需要表现一下一个未婚夫该有的态度,而且,越多人看见,对他来说,就越好。   他从容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清眸扫视了一圈,只看到了会客区茶几上的半杯白开水,却不见人影。   夏千雅刚好拿着一份文件进来,想给徐暮川过目,看见里面没人,也是一阵狐疑。但也只是一会,她便看见徐暮川向着休息室虚掩的门走去。   显然,叶婧是呆在里面。夏千雅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怪自己疏忽没有出声提醒叶婧,也怕总裁怪罪,她知道,总裁最讨厌别人擅自进他的私人领地。   她在这里任职三年,记忆中,只有那个纪小姐进去过,而且还是秦助理直接领进去的。但是转念又想,叶婧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两个人以后是要结婚的,她在里面,也很正常。   自我安慰了一会,夏千雅识趣的退了出去,也没有去猜测里面会发生什么。   回到自己办公桌上没一会,徐暮川就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像是刚刚睡过一觉的叶婧,两人表情没有异样,看起来挺为和谐。   只是,徐暮川在经过秘书处的办公桌前时,却是顿下脚步,将手中的车钥匙交给叶婧,淡着嗓子交代了声:“你先下去,我跟夏秘书有点工作需要交代一下。”   对徐暮川的话,叶婧向来不会有异议,愉快的接过他的车匙,转身就向着电梯走去。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中,徐暮川才回头,看着秘书,冷着脸吩咐:“把我休息室里的床单换下来。”   ☆、139 用餐愉快   叶婧从顶层直接去了停车场,她知道徐暮川的车子习惯放在哪个位置,所以,哪怕偌大的空间,停放着几百上千的车辆,她亦能轻松的找到属于他的那辆卡宴。   徐暮川对车子没有太多的热情,这辆卡宴他开了差不多两年,没见他换过。但是叶婧坐上去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责。   哪怕有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谈生意,徐暮川最多,也是跟着她一起坐司机的车,他从来不会自己开车带她。   叶婧当然也会心里发堵,但是这几年他身边也没有过其他女人,所以,哪怕他对她冷淡,她也没有太过介意,只当他是生性如此。   纪唯宁的出现,是她计划中的一个意外,也是她深感威胁的存在。也是因为她的出现,让她觉得,不能再耐着性子妄想得到徐暮川的心。如果,这辈子注定得不到他的感情,那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   所以,哪怕订婚礼的日期早已定下,她依然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既是期盼又是害怕发生任何意外。   所幸,现在这层顾虑已然完全打消。   她是江承郗的女人,跟江承郗办过婚礼,她这种身份想要跟徐暮川发展到更深的程度,想要进入徐家,没有可能。   叶婧这颗被吊了那么久的心,终于在今天早上,关于纪唯宁和江承郗的报道之后,彻彻底底的安放下来。   徐暮川下来的时候,长指捏着手机在耳侧。电话是远在B市的贺端宸打来的,问他是不是抽风,怎么忽然做起专访来了,还把自己包装的像个举世无双的好男人民。   话到最后,又说了一句,虽然你确实是个好男人,但这样的行为,不是正常的你能做出来的。   徐暮川没有答话,全程只是微勾着唇角,自动忽略他暗含着的各种打探。清俊的面容上,却很是放松,而后,才慢条斯理的回了一句:“女人不都喜欢这样的男人么?”   他越好,到时候就越能显示叶婧的不好。他现在能够吸引到多少人的眼球,到时候叶婧便能够受到多少人的攻击。   徐暮川收起手机,抬头看了下不远处正坐在他车里的叶婧,敛下眸光。   在摆脱叶婧的事件上,他不否认自己或许有些缺德,但是他只是想干脆利落一些,如果不彻底一点,到时候纠缠不清,只怕更烦恼。   徐暮川上了车,坐到驾驶位,眸光瞄了眼叶婧的双腿,淡声问:“你的腿还好吗?这样走路有没有受不了?”   他这样关心的问候,叶婧自然是欣喜的,以至娇俏的脸上满是嫣然的笑意:“还受的了,只要走慢一点就没什么问题。况且,出门都有车,也没太多路可走。”   徐暮川只是淡淡嗯了声,而后收回视线,只须臾,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驶向路面。   此刻是下班高峰,路上有些堵,车子行的很慢,而徐暮川却没有丝毫不耐。遇上实在行不通的时候,他会不急不缓的将车子停下来。   修长干净的大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清冷俊逸的侧颜在夕阳的光照下,迫动人心。叶婧一直在看他,舍不得移开视线,而他也就那样从容的,任由她看着。   后来,他忽然转过头,问叶婧:“想去哪里吃饭?”   叶婧很为惊讶,虽然她过来找他,是有这意图,可她没想到,他竟会主动邀约。像是生怕他反悔,叶婧很快就说了一个地方。   位于江湾大道中段的一家高档西餐厅,这确实是叶婧喜欢的风格。   不知为何,这会儿,徐暮川忽然想起那个生活在美国多年,却是找着华人餐厅吃饭的女人,唇皮不觉间就扯过一抹笑意。   徐暮川脸上笑容罕见,哪怕是跟她共事三年的叶婧,也没有见过他如此柔暖的笑意,煞花了她的眼。   感觉得到他心情似乎不错,这一路上,叶婧就拉起了很多话题跟他聊。或工作,或生活,或徐家,或两人曾经有过的童年往事。   没有话题,是她叶婧掺和不进的,这点认知,让叶婧很快乐。   西餐厅没有厢房,用餐的客人也大多安静,哪怕是交谈,也都是细声慢语的,不会相互打扰。   徐暮川带着叶婧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同来用餐的李娜。   自从上次在纪唯宁的诊室闹过之后,李娜同时惹到了徐暮川和叶婧,这一阵子,才会消停下来。   这会儿看见,对徐暮川的一脸正色,还是有些发憷,微低着头,只敢向着叶婧轻喊了声:“姐。”   叶婧倒是很大方,她挽着徐暮川的手臂,问李娜:“要不要一起吃?”   “姐,不用了,你和姐夫用餐愉快。我在里面,还有同事等着。”   自家表姐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李娜作为叶婧的忠实拥护党,自然不会不识趣的跟着去做电灯泡。   只不过这声姐夫喊的,却是让徐暮川如同咽了个死苍蝇。他不动声色的抽回被叶婧挽着的手,淡着嗓子说了句:“你们聊,我先进去。”   叶婧” 看着他缓步离去的俊挺背影,忍不住转过头指责:“瞎喊什么呢你。”   李娜嘻嘻笑着,讨好的攀上叶婧:“我不该喊吗?你们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日子到来,再过几天,我不是一样要喊他姐夫么?他是你的,跑不掉。”   “现在那个纪唯宁已经对你构不成威胁了。徐总再能耐,到最后不还是奈何不了老爷子和他母亲,选择跟你订婚?由此可见,他对纪唯宁能有多少心?哪怕他们两个真有什么,可是,江承郗会罢休吗?徐家会愿意要一个跟别的男人结过婚的女人做媳妇吗?”   江承郗在媒体面前放话,如果能挽回纪唯宁,让他放出中承半数股权都愿意。足于可见,江承郗对纪唯宁,不会罢手。   这一点,全城人们皆知。   李娜的话,自是说进了叶婧的心坎里,但这么一个公共场合,她也不会把心底的欢喜表现的太明显,也不敢让徐暮川在里面等的太久,于是,几句相谈,两人便各自向着自己的餐桌走去。   徐暮川坐的位置,没有太隐蔽,这点,让叶婧有些意外。   但或许是心情甚好的缘故,她没有多想,迎着笑脸慢步走了过去,坐到他对面。   他的面前,摆放着湿巾,还有一杯白开水,旁边站在领班模样的侍者,等着为他们服务。侍者一看到叶婧,忙恭敬弯腰,而后才道:“叶小姐,您看想吃些什么,徐先生说让您拿主意。”   叶婧接过菜册,眼角瞄了下正低头摆弄着手机的徐暮川,觉得今天的他,对自己太过与众不同。   这家餐厅,叶婧经常来,对这里的菜色已是了如指掌,她没有看菜册,直接给侍者报出了一连串的餐品名字,便让侍者退下。   “暮川,今天有什么好事吗?怎么会忽然想起带我来吃饭?”叶婧叠着双臂放在面前的桌上,微倾着身子,言笑晏晏。   徐暮川抬头,清眸扫向叶婧,而后沉声说着:“你来找我,不就是想一起吃饭?你为了订婚礼能够站起来,那么努力的训练。这点小要求,我自然要满足你。”   他说的没有破绽,神色也是一片淡然,叶婧也便觉着是自己多想了。   他们即将要订婚,以后会是很亲密的关系,所以她因为困倦去睡了他的休息室,他也没有生气,自然,陪同来吃饭,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整个用餐的过程,徐暮川表现的都很绅士,周到。他为她切牛排,递纸巾,做了很多叶婧这几年一直想都没敢想的事。   最后离开餐厅的时候,似是担心她的双腿因为没有支撑而走的太累,他还主动让出他的臂弯,给她挽着。   两人的用餐全过程,都落入了旁人的目光中,哪怕是在这等高雅的餐厅,那些人也忍不住羡慕的感叹了好几声。   李娜坐在他们的偏后方,抬头间便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他们那个方向的一举一动,乐滋滋的拿着手机一直朝他们摆弄。   同行的伙伴看见她的这番行为,忙扯着她的手臂想要阻止:“你敢去拍他们,还要不要工作了?”   徐暮川的能耐大家都清楚,也深知他讨厌被人拍照,尤其还是像李娜的这种***行为。他若是发现,认真起来,分分钟会弄的他们在电视台呆不下去。   虽然他忽然接受了专访,让整个电视台的人都大跌眼镜,问乔洵,她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但世腾集团的秘书处也发表过声明,专访只此一次,由此可见,他是不愿意让自己更多的信息暴露在外的。   然而,李娜却是没有丝毫惧色,骄傲的说着:“那是我表姐和表姐夫,我拍他们怎么了?”   ☆、140 截住她的胡思乱想   徐暮川带着叶婧回徐家的路上,被他搁在置物格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叶婧看他在专心开车,便想替他接下电话。   只是,她的手刚伸过去,却是被他的大手挡下,在她之前,先把手机拿起。   来电是一串号码,并没有备注名字,叶婧觉得这号码好像在哪见过,只是,他的动作太快,以至她都没有看清号码的数字排列。   无法猜测对方是谁,却又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便竖着耳朵想要听听对方的声音责。   “喂。”   徐暮川接电话的声音很淡,似乎手机那端的只是一个很无关紧要的人,也没有多余的话,只那么一声后,就默着音听着对方在讲。   他用左手握手机,远离着叶婧,哪怕她是有心想听,也无法听到任何。   “我到了,刚下飞机。民”   听着暖人心扉的轻柔嗓音,徐暮川忍不住闪了闪眸,嘴上却只是不甚在意的应着:“嗯。”   “你那边还好吗?”   纪唯宁自己惹了这么一摊子事出来,而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全都推给他去收拾,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这一整个行程,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在飞机上也没办法安宁,所以这会儿才一下飞机,马上就给他打了电话,一是为报平安,二是想问问看,穗城那边有没有闹的太不像样。   “挺好的。”徐暮川回的云淡风轻,纪唯宁心里却是直打鼓。   只是听着他每句回话都是这么简洁利落,毫无情绪的几个字,她很快就反应出来,他此刻不太方便说话。   于是,她顿了顿,细声说着:“你身边有人,我们回头再聊吧。”   闻言,徐暮川浓眉微跳,看来有过上一次他在徐家老宅跟她讲电话的经历,这女人现在是变的聪明了,竟能一下就从他的反应中猜出他身边有人。   “好,再见。”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也甚为平淡,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而后把手机放回原处。   喂,嗯,挺好的,好,再见。   直到通话结束,他就只说了这么短短的几个字,叶婧无法从中判断出什么,只觉得对方应该会是一个熟悉的人。   但哪怕心里再如何挠的慌,她也不可能去问徐暮川,去探他的隐私。想到这里,叶婧只恨自己,刚刚为什么不反应快些,或者背下那串号码,哪怕是后面几位数也行啊!   回到徐家的时候,徐暮川在主屋逗留了好一会,徐夫人问他,什么时候把老爷子接回来,家里都马上要办喜事了,独留老爷子一个人在医院,身边虽然有王叔陪同,但难免寂寞。   徐老爷子的病,徐暮川建议先用药物治疗,如果实在效果不佳,再考虑用介入治疗。毕竟这么大岁数的老人,能不动手术,尽量不要去动。   介入治疗虽然不算什么大的外科手术,但毕竟是要往身上动刀子,这对于一个将近八十高龄的老人来说,还是要受罪。   只是,考虑到医院的设备比较齐全,老爷子时常要吸氧,便让他在那边住下来,也算是给身体调理一番。   “让他多住几天吧,把身子骨养好一点。”徐暮川看着自己的母亲,回了一声,而后又道:“我回去了。”   徐家的主屋,自从徐暮川在十岁那年出国之后,就没再住过,对这里,他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之前每次回来,他吃了饭就回自己在市区的公寓,这几个月,他回徐家,都会住在别院。   何湘芸深知留不了他住这边,也没敢去开过这个口。只是,这会儿眼看着离订婚礼越来越近,他越来越淡然的接受着,内心深处,又忽感愧疚。   随着他的步伐,她小跑着追上了几步,而后在门口处喊住他的身影。   徐暮川应声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脸色极淡的问着:“什么事?”   “暮川,你会不会怨妈妈?”许是被自己儿子这般冷淡的表情还有陌生的疏离伤到了心,何湘芸的话音有些伤感,眼神里有爱意也有愧疚。   以前,每次何湘芸拿这种眼神,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徐暮川都会觉得特别厌烦。   他的人生成长过程中,她没尽到过多少母亲的责任。后来他回国,她只一心想着救赎自己的良心,同样没真正为他考虑过。   徐暮川当初是没有证据指证叶泽添同样是有份参与陷害自己父亲的同谋,再加上他确实是为救何湘芸而丢了性命,所以,他才那么将跟叶婧之间的婚约背了下来。   可如今,也许是纪唯宁的出现,暖了他冷却那么多年的心,此刻看着自己的母亲,竟然忽然觉得,其实她也是不容易。   背负着一条人命过日子,哪怕这生活再富贵,也怕是毫无乐趣可言的。   徐暮川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发生的那些事,他只是在心底叹了一声,但愿,到时候指证了叶泽添夫妇,能让她心头的负担卸下一些。   “别多想,这段日子你也忙坏了,早些休息” 。”到底,徐暮川还是伸手拍了拍母亲的肩头,淡声做着安抚。   昼夜的忙碌,徐暮川回到别院之后,才算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他扯下颈上的领带,而后脱了西装套,衬衫的袖扣被他随意的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还有手腕间的名表。   高大的身子整个陷进沙发,只是,因为双腿太过修长,以至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间不够他伸展,索性,他将双腿搁到了茶几的边角。   手机在他从主屋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被握在手心,此刻,他垂眸翻着通话记录,重新拨回了刚刚那串号码。   纪唯宁的手机号,他从一开始,就没存过。最初的时候,觉得没必要,觉得他们之间,不会有多少交集。   后来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对她上心,自然也就把她的手机号熟记于心。   再加上横亘在他们之间有那么多阻碍,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看,手机上存她的名字,会带来更多困扰,所以,他更不会存。   ——————   徐暮川的电话再次打过来的时候,纪唯宁刚从机场回到住的地方。   据说,这里是徐暮川自己的房子。花园式的砖房,有前庭后院,不过两层,占地面积却是有些大,看起来挺土豪的。   风格,倒有些像以前她自己住过的纪家别墅,有点古老,却处处都是美景。   里面住着一对年过半百的华人夫妻,宁呈森说,那是徐暮川以前的一个病患父母,后来因为一些事,徐暮川就让他们住了进去,也算是给他看这房子。   夫妻两人很朴实热情,嘴里说着念着的,都是徐暮川,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关心远在中国的那个男人。   纪唯宁是跑到房间里接电话的,听着他清沉幽淡的嗓音,很是随意放松,她这才敢坐下来,安心跟他说话。   “方便说话了?”纪唯宁出声,率先确认着他所处的环境。   “嗯,在别院。”   国内现在是晚上,别院除了他,没有谁会在这个时间踏进去,纪唯宁清楚,于是又开声问着,有些闷气的说:“我今天有没有很出名?”   想起江承郗闹出的那事,纪唯宁心里还是膈应的紧,如果徐暮川没安排她出国,今天她在穗城,怕是连门都出不来了。   “江承郗在媒体面前表态,如果能够挽回你,他愿意让出中承半数股权,你觉得你会不会出名?”   徐暮川语气很浅的调笑了句,倒也没看出他有生气的意思。纪唯宁有些无语的默声,不知该做何表态。   听着她不出声,徐暮川微拧眉:“感动了?可惜,我在世腾的股权没那么多,要我让出那么多来换你,怕是不行。”   “说什么呢?!没正经。”纪唯宁闹了句,而后又道:“我只是在想,这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只要坚定你自己的心就好了。”徐暮川截住她的胡思乱想,带着警醒的意味。   他有预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和江承郗之间,还会有一场恶斗。   江承郗身边,有纪中棠,有纪家别墅,还有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而他的身边,有的只会是老爷子的阻挠,还有不知会如何站脚的母亲。   ☆、141 刺激人的照片   后来,两人还聊了一些其他的话,纪唯宁顺口问起了住在他房里的那对半百夫妻,徐暮川并没多说,只道那是两个挺好的老人,把她安排在这里住,也好有个照应责。   夫妇两个,男的话少客气,纪唯宁喊他坤叔,女的热情善谈,纪唯宁喊她茹姨。   茹姨给她和宁呈森都准备了卧室,学术交流会第二天才开始,宁呈森当天整个下午都外出,纪唯宁留在那倒时差。   醒来的时候,夫妇两个已经在准备晚饭,而宁呈森也已从外面回来,一个人站在庭院里,不知在想什么。   纪唯宁先去了厨房的料理台边,本是想问茹姨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结果人家夫妇两个在那里,搭手搭的默契十足,她反倒是不忍打扰,悄声退了出来。   伦敦的气候,比穗城要凉爽的多,傍晚出了屋子,已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纪唯宁搓了搓手臂,走到宁呈森面前。   “一个人站在这,想什么呢?”   宁呈森闻声回头,见着来人,出声打趣:“醒来了?还挺能睡的。”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还不到正午,纪唯宁一个倒时差的觉,就睡到了傍晚才起床,确实睡的挺久的。   但这也是因为她在飞机上一直心绪不宁,无法定下心来休息,所以这会儿,沾到舒适的大床,才会这么顶不住困意的侵袭。   “想不想出去逛逛他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吃完饭我带你走走?民”   宁呈森身上穿着白色的休闲衣裤,俊逸的脸上是浅浅的笑容,没了往日在医院里的坏脾气,这会儿看起来倒还挺绅士的派头。   这对于已经睡饱觉的纪唯宁来说,自然是道好的。而且,她也想多了解一些徐暮川的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他多一些,再更多一些。   这样会让她感觉到,彼此之间,会融入的更深。   当晚,宁呈森带她去了他们的母校剑桥,那里也是明天参加学术交流会的地方。游走在校园内,呼吸着他曾经呼吸过的空气,纪唯宁有些兴奋,也乐的有些忘形,她追着宁呈森问了很多关于徐暮川求学时期的事情。   后来的几天,除了白天学术会的时间,宁呈森都会在晚上吃过饭的时候,带着纪唯宁走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沿着他们踩过的足迹,粗略的走一遍。   某天夜里,经过特拉法加广场的时候,纪唯宁忽然顿住脚步。   而后,宁呈森也跟着停了下来,像是不经意的说着:“好几年前的冬天,我曾经在这里见过你,跟一个男人,笑声肆意,愉快的心情几乎能感染路人。”   纪唯宁诧异,确实,她曾跟江承郗来过这里,所以她刚刚才会在这里驻足,但也仅仅只是一次。   那时候,这里还有成群的鸽子,有很多游客拿着食物在给它们喂食,耳边响起的全都是翅膀的扑腾声,感受到的是群鸽飞起时的生命力。   只不过,现在这里已没有了那些鸽子的踪影,有的只是踊跃的喷池,还有停不下来的游客。   “这么巧?宁主任眼力真好,好多年前的事了,你竟能认得我,真是难得。”纪唯宁嘻哈着笑,而后又是有些闷声呢喃:“真的好久了呢,久到我都快忘记了。”   宁呈森倒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也没说其他什么话,只是又提步往前走着。   纪唯宁跟在后面,其实她想问他,当时徐暮川有没有跟着他一起,但是后来又想想,这样的问题,还是留着以后问徐暮川本人好了。   在英国呆的这些日子里,纪唯宁甚少跟徐暮川联系,而他也没怎么打来过电话。两人都忙,纪唯宁忙交流会的事情,而徐暮川,则是每天早晚都在忙碌状态。   对于她离开后,穗城发生过的事情,她后来又去问了乔洵。乔洵的回答,比徐暮川要客观全面,徐暮川那人,大多时候考虑到她的感受,并不会说太多会让她过意不去或者是担心的事。   而从乔洵那边了解到的情况,确实如纪唯宁所想。徐暮川用自己的专访盖住她和江承郗的报道,这一点,他竟然只字都没提。   纪唯宁心里不无感动。这么一个向来低调的男人,是要怎样的用心,才会眼都不眨的扒开自己的隐私,用来阻挡外界对她的攻击和猜测。   乔洵说:“阿宁,你要好好使劲,赶紧的,把这个男人抓牢了,管他的女朋友未婚妻,只要还没结婚,什么都不作数。”   纪唯宁被她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惹的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笑了之后,又不禁有些感伤,轻叹着气问乔洵,跟箫晋墨是不是彻底分了。   她在那边,似是无所谓,大咧咧的回着:“从来就没在一起过,说什么分。老娘不管那什么箫少总箫少爷的,脱离了他,兴许老娘也能遇见自己的‘徐暮川’。”   纪唯宁直接咋舌,敢情这徐暮川还成了所有未婚女孩衡量配偶的标准了?   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着乔洵。可乔洵却是毫不客气的称:“本来他就是” 未婚女孩的幻想,专访过后,就更不用说了。”   好吧,她这么说,纪唯宁承认,自己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意识过的危机感。   和乔洵通了小半个钟的电话,听起来,她似乎一切都好,但纪唯宁却能感受到,她心里其实是有痛楚的。   只不过,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非要把自己强装的像个打不死的小强,纪唯宁也拿她莫可奈何。   或许,这便是真实的乔洵。她敢爱敢恨,看起来豁达,实则心里却是比谁都敏感害怕,更不愿意把自己搞成柔弱狼狈的不堪样,如她那样一个明媚的女孩,从来都不喜欢把脆弱现出来给谁看。   交流会结束的时候,纪唯宁问宁呈森,坐什么时候的航班回穗城,宁呈森只是回了句,再看,便没了声。   算起来,还有两天国内就已是27号,纪唯宁想赶在那之前回去,心里便有些焦急,几次催宁呈森,他都说手里还有事,等忙完再一起回。   纪唯宁便想自己先回。可是,她的护照早在来的那天,一下飞机的时候就被他扣在手里,当时纪唯宁没有多想,他说要统一保管,她便随手交给了她。   这会儿,她要回国,自然得问他要护照。   可是,宁呈森却说,他答应过徐暮川,要照顾她,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独自回去的。   纪唯宁只得又耐着性子,等宁呈森。其实,回去也并不是想要去参加那场订婚宴,只不过出来这么长时间,心里老是七上八下。   没有了交流会的忙碌,纪唯宁便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偶尔会看一下从会场上得来的各种论文和罕见病例,但总是静不下心。   想找宁呈森讨论,偏偏他这两天都消失的无踪影。正在纪唯宁烦乱的猛抓头发之时,被她搁在一边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   她很自然的丢下手中的资料,起身过去拿手机,打开一看,却见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几张图片。   而这图片的所有内容,都是徐暮川和叶婧,他们在一起吃饭,徐暮川给叶婧递纸巾,递水,两人挽着出门,看起来相处甚为和谐。   纪唯宁不认得那串号码,但想也知道,一定是知道她和徐暮川关系的人,想给她故意添堵。   一开始,纪唯宁完全没在意,她想着能发这照片的人,无外乎是连素敏,或者是李娜,也或者是叶婧本人。   徐夫人虽然不喜自己,但依她那良好的教养素质还有骨子里的清傲,不会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于是,她直接把那些照片删除个干净,继续回到那一堆资料中。   可是,隔没两分钟,手机又在震动,纪唯宁想直接不理,奈何它一直响个没完,本就心绪烦乱,无法静心看资料,这会儿,惹的她直接烦躁的跳脚。   她不得不再次起身,打开手机想把那号码拉黑,结果,却是被她看到一张两人相拥的照片,徐暮川和叶婧,在徐家老宅前。   照片的角度,只看得到徐暮川俊挺的背影,还有叶婧的半边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两人似是在亲吻。   任是谁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这么呆在一起,都会是极不爽的。哪怕纪唯宁相信徐暮川,哪怕徐暮川拥着的那个女人,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但她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小心性,看着那照片研究了好久。   ☆、142 叶婧的察觉   纪唯宁瞅着那照片,却是怎么也分辨不清。   当然,她是不可能回电话过去的,发这照片的人,无非就想通过这些照片刺激她,她若是把电话打了过去,就正好遂了她的意。   可是,对方却似是不肯消停,紧接着又一张照片传过来,这会儿,甚至附带了文字。   “叶婧说双腿有些无力,徐总二话不说就把她抱起来。”   文字上方,是徐暮川抱着叶婧走路的画面,地点依旧是徐家老宅,不过这会儿是在主屋前庭,看那样子,是两人刚从外面回来。   心塞!真的很心塞民!   纪唯宁忍住心底的小愤怒,虽然她不知道徐暮川因何会跟叶婧几次三番这般亲密,但是她也不可能因为有心之人的几下挑恤就自乱了阵脚。   她微微闭眸,深吸了几口气,等到感觉自己可以平静面对那些图片的时候,这才又重新把视线调回到手机屏幕上。   这张照片,拍的是徐暮川的正脸,叶婧在他怀里被他松松抱着,定睛细看,还能发现徐暮川眉眼之间的隐隐微蹙。   注意到这些细微之处,纪唯宁的心里才算是顺过气来。   而后,她果断的把那串陌生号码发给了乔洵,向她确认是不是李娜的号码,她们两个是同事,如果是李娜的号码,她理应知道。   而乔洵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确实,也只有李娜那样的人,才会热衷于做这样的事。知道发这些图片的人是谁,纪唯宁反倒定下心来,仔细琢磨着她们的意图。   不管徐暮川的这番举动是为何,但如果她刚刚不够镇定,大概就不会发现徐暮川表情上的不耐,或者她还有可能一时控制不住对方的不停***扰,打电话过去怒斥,或者直接关机,拉黑。   不管她有任何的表现,都会透露一些不好的信息给她们。   还未等她琢磨透,刚从外面回来的宁呈森就过来敲门,让她收拾一下,搭乘两个小时后的航班回穗城。   虽然宁呈森通知的突然,但纪唯宁的东西大部分的已收拾妥当,倒也没显得手忙脚乱。只是,心里那事,却是一直装着。   —————   穗城徐家老宅。   李娜下了班就从台里过来,粘着叶婧在房间,试戴订婚礼那天能用上的各类首饰,都是何湘芸从品牌店里为叶婧定制回来的。   这一整场喜事的筹备,只差了结婚戒指是何湘芸没干涉的,其余的,她这个作为未来婆婆该给的能给的,全都成倍成倍的为叶婧准备到了。   只是,叶婧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这一堆的珠宝首饰,面上却是有着些许隐忧。   李娜刚好给她试着一条项链,见她如此的神色,不解着问了一声:“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小娜,为什么离日期越近,我心里就越是不安了呢?”叶婧扯下脖子上的项链,俏脸上满是凝重的表情。   这些天,徐暮川似乎终于进入了一个未婚夫的角色,对她虽然说不上多热情,但每天她找他吃饭,或者去世腾陪他上班,他也没拒绝过。   甚至有一天,他们从公司回来,许是因为她下车的时候一时没用对力,以至双腿有些作不上劲,他也二话不说的抱着她,直接进了主屋。   这么几天的相处,也曾未发现过他身边有任何不妥之处。   可是,每当她想起那天,他们去江湾大道的西餐厅用餐回来的路上,他接过的那一个电话,她心里总是有着膈应。   对于他这样一个每天讲无数电话的集团负责人,他不可能记得住每一个来电人,所以,他的手机通讯录不可能不存号,如果没有备注名字,那必然是一个陌生来电。   可是,他接电话的口气虽然冷淡,却也同样是那么随意,那样的随意是一种下意识的表现,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整个通话,只有只言片语,必然对方是个他很熟悉的人,而且,那串号码,真的太熟眼。   能让她感觉到熟悉,又同样是他熟悉的人,唯有秦述,可那号码明明不是秦述的。秦述的号码,她记得,之前还没受伤之时,为了靠近徐暮川,她没少给秦述打过电话。   可电话不是秦述的,到底又会是谁的?她可没忘了,接电话的时候,他特意从右手绕到左手,远离她那边去接的。   “小娜,你有没有纪唯宁的手机号码?”   叶婧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假设那个号码是纪唯宁的,那她会感觉眼熟就很正常了。因为之前纪唯宁在给她做复建的时候,曾写过她的号码给她,说如果她的腿有任何不适,可以随时找她。   当时她没在意,只是随便瞄了那么几眼,就随手搁在了复建室的桌子上。   纪唯宁在英国的行程,她早有了解过。如果那个号码真的是纪唯宁的,那时间算起来,应该是她刚下飞,才下飞机就给徐暮川打电话,这对两个已经分手的人来说,未免太过不合情理。” 虽然纪唯宁和江承郗的事情曝光后,徐家更加不可能接受纪唯宁,但也难保徐暮川不会在暗地里筹谋着什么。   这么些年,老爷子不是没有催办过他们的婚事,可每次徐暮川都以工作太忙,抽不开身为由。   依自己对徐暮川的了解,他不会轻易对人动情。可是,他跟纪唯宁有过一段,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如今他这么轻易的妥协,跟自己确定关系,这又无端的让叶婧心生怀疑。   她也终于是明白,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总是会提心吊胆,各种不安。或许,就是因为徐暮川太过轻易的妥协。   “有啊,不过你突然提起她干嘛?”李娜围着她的脖子,转了个圈,与她亲密的坐在一起。   “拿来给我看看。”   “姐,我看你是乐极生悲了吧,有什么好不安的?”相反于叶婧的忧虑,李娜却满是不以为意,但也依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找到纪唯宁的号码,递了过去。   李娜也是今天下午才把纪唯宁的号码弄到手的,她拍了那么多徐暮川和叶婧的照片,就想着什么时候发过去,膈应死她。   三儿终究是三儿,不管在诊室的时候,徐暮川如何护着她,到头来,徐暮川依旧会跟自己的表姐走到一起。   哪怕她真的有中承的江总护身,可在穗城,比起世腾来,中承还是差了那么一截的。   叶婧看着李娜给的那一串号码,只可惜,她没办法记住那十多位数的排列,以至,她根本就肯定不了徐暮川的那通电话,到底是不是纪唯宁的。   正在疑虑之时,她的指尖无意间打开李娜的相册,而后,便看到了李娜拍的那些照片。角度倒是选的都挺好,清晰可辨是她和徐暮川。   “你把这些照片发给纪唯宁,看她什么反应。”叶婧把手机递还给李娜,吩咐了一声。   这本来就是李娜所想,这会儿见叶婧也这么说,她的手指迅速灵活的就往手机上划拉着。   如此的照片发过去,但凡她和徐暮川还有点情分,都不会淡定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照片一张张发过去,李娜的手机没有传来丝毫回应。   难道真的是她多虑了?叶婧不由的抚额,心里也暗觉是自己过于神经兮兮。   连素敏推门进来,李娜起身,喊着:“姨妈。”   “小娜,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明天还要一起去机场接你妈妈呢。”   连素晴明天回国,参加后天的订婚礼。自己女儿的人生大事,连素敏为了争面子,拉拢了很多亲朋来给叶婧撑场面,自己的娘家人,自然是一个都不落。   李娜点头,出去的时候,还为她们母女带上了门。   “婧婧,后天就是订婚礼了,开心吗?”连素敏拍了拍女儿的脸,笑着道。   连素敏回国这么些天,叶婧总感觉她很忙,问她是有什么事,她也没说,只道是和以前的老朋友聚聚。   叶婧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事上,见母亲这么说,也就没多在意。加上连素敏也不爱呆在有何湘芸的空间里,她们两个只除了订婚礼上必要的细节商量,几乎不打照面。   这会儿,两人各自有了时间,能够这样坐下来闲聊,叶婧便才问起:“妈,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妈是想着,难得回国一趟,我顺便处理一下老关系,以后,你才能好好过日子。”面对着自己的女儿,连素敏却是难得的和蔼,挽着叶婧掉落下来的发丝,满是怜爱。   ☆、143 订婚礼前夕   对连素敏的话,叶婧没有深想,只以为她是想在再次出国之前,为自己打点一下穗城的关系脉。其实也是现在的她,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的事。   连素晴的班机是第二天下午到穗城,叶婧跟这个小姨的关系一向亲昵,小的时候,连素晴没少疼她,哪怕是后来她自己的女儿李娜出生,也没有减少对她的疼爱。   这也是为什么叶婧会跟李娜走的如此近的原因窒。   这回,连素晴特意赶回来参加自己的订婚宴,叶婧当然是要亲自去接机的。这几天,她都缠着徐暮川,跟着他一起上班,叶婧到点接机的时候,便想邀着徐暮川带她过去。   其实她也只敢随便提提,若是他不愿意去的话,那她会自己打车。反正徐家的司机已带着连素敏先过去了,而李娜也是自己有车,她回来的时候,不愁没车坐。   只是没想到,徐暮川听了她的话,只是顿了几秒,就点头应了声,而后放下手中的工作,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机场总是人流涌动,叶婧走的慢,徐暮川双手抄着裤袋,并没有去扶她,但是也放缓了步,随在她边上。   国际航班出口处,连素敏和李娜已经等在那里,并且已经接到了连素晴,几人在那说话,不时还张望着,看起来应该是在等叶婧。   “小姨!”隔着几步远,叶婧开心的喊着连素晴,向她挥着手戛。   “婧婧,我的宝贝儿。”连素晴更是开心,几步上来就抱住叶婧,而后又把她上下都打量了一番:“没事了吧?你的脚可以自己走了?”   叶婧出事,连素敏姐妹俩在国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碍于那边的情况,没法回来。也是近段时间,那边有了好的安排,她们才得以脱身。   “好了好了,完全可以自己走路了。”叶婧开心的捋了捋鬓边的发,而后又窝在连素晴怀里,做撒娇样。   “这孩子,倒像是你亲生的。“连素敏上前两步,站在两人身侧,打趣着连素晴,而后又看向叶婧:“也不跟你小姨介绍一下暮川。”   徐暮川独自站在一边,依旧双手抄着裤袋,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几人的寒暄之上,而是飘散着眸光,在国际航班出口处,四处寻着心中的身影。   按理说,她和宁呈森这会儿,也该从里面出来了。   他会答应过来,只是瞧着这时间和他们从英国回来的航班正好撞到一起,算起来,有一个多星期未相见,对她,自然想念。   这段时间,他每天除却上班之外的空余时间,都在应付忽然粘人粘的紧的叶婧。   他知道,或许是之前纪唯宁下飞机之时,打来的那通电话让她起了疑虑,毕竟,叶婧这个人,心思还是比较细腻谨慎的。不然她不会一找到机会就在试探纪唯宁。   如果她真起了疑心,对这场订婚礼抱有顾虑,那他的计划,可能就远达不到他想要的那种效果。   所以,她要粘,他只能遂她意。   也为了谨慎起见,他甚少去联系纪唯宁,反正她每天的情况,宁呈森都会告诉他,知道她一切安好,他便放了心。   也就是在叶婧开口要向连素晴介绍他的时候,他微缩着黑眸,看到了人群中那个并不起眼的她,像是刻意打扮过,如若不是宁呈森在旁边,他还真不能一下子把她认出来。   徐暮川心下一笑,想必她这副武装,也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悄无声息的收回视线,重新对上面前的这群女人,随着叶婧的开口介绍,朝着连素晴淡淡的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纪唯宁踏上回国班机的时候,特意在伦敦机场买了副宽边墨镜,还有一顶英伦风的大檐草帽,满头青丝倾泻在腮颊两侧,这么一副打扮,把她原本就精巧的鹅蛋脸几乎全都遮没。   为了让自己的风格不显怪异,她还特意穿了一件英伦风的长裙,及到踝处,配着那草帽和飘逸的长发,倒也好看。   如此费心的打扮,为的当然是掩人耳目。纪唯宁不知道,跟江承郗的事情之后,她重新出现在穗城,会不会有人轻易认出,她不想惹事,所以防防总归是没坏处的。   原本她计划着,低头直走,而后上车回家。只是没想到,才这么刚走出来,就被她瞧见了徐暮川的身影,接着,便是他身旁的那么一堆人。   纪唯宁不清楚他们为何会出现在那,她也不认识连素晴,但是看到李娜,看到叶婧,她的脚步不由的就向着他们过去。   没有去看徐暮川,他和叶婧卿卿我我的那些照片,她会等订婚礼过后,再慢慢找他算。只是,李娜不是想要刺激她么,她这会儿倒是有兴致,陪她们玩几回,也算是给她们订婚礼之前,最后的安心。   纪唯宁长裙飘逸,拨了拨散乱的发丝,摘下墨镜站定在他们面前,莞尔轻笑:“各位,这么巧?”   “纪医生?刚从英国回来?”   接话的是叶婧,看见她忽然出现在身边,她迅速的睨了眼徐暮川,见两人间没有丝” 毫的眼神互动,她这才对上了纪唯宁的一身打扮,以及她脸上的笑容。   “叶小姐还真是时刻惦念着我啊,连我从哪回来,都一清二楚。”纪唯宁唇角勾笑,水亮的眸扫过李娜,而后又定回到叶婧身上。   “话说,我昨天还收到很多你和徐先生的照片,看起来,感情很好哦!不过,我觉得吧,这恩爱,还是不能秀太多,难得修成正果,要惜福。万不能弄成我这样,人人弃而不顾,最后是肠子悔青都没用。”   纪唯宁轻扯唇,脸上的表情有无奈,有伤感,也有失落,就好像真的是心里在难受一般低叹,但也只是须臾,她又重新扬头:“幸好,兜一圈后,江承郗还要我,所以,我也跟叶小姐一样,还是很幸运的,对不对?”   在回来的飞机上,纪唯宁想了很久。   李娜发那些照片,要么是她自己的行为,目的是为了向她炫耀,示威。就如她当初在合溪酒楼所说那般,徐暮川终究会是叶婧的。   再或者,是叶婧或者连素敏示意李娜所为,目的同样是为了刺激她,要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已经被三振出局。   就如徐暮川之前所说,让她坐上宾席,见证叶婧的幸福时刻,为的是可以让她们自己的心更加安定,更加满足。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不配合的。   看着她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叶婧嘴角微抽,面上却也是淡定:“当然。江总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深情,纪医生福气也很好。”   “谢谢。那么,恭喜你,祝你订婚愉快!”纪唯宁爽快的伸出纤手,轻抱了一会叶婧,而后退身:“旅途劳累,我就先回去了。”   叶婧点头,回以笑容:“纪医生,慢走。”   纪唯宁来去匆匆,回身走向不远处的宁呈森,依然没有去看徐暮川,所以,并不知道她刚刚所说的话,已是让他沉下一张俊脸。   虽然,她的此番行为,能让叶婧彻底安心的走进明天的宴席台上,但她把江承郗这么一扯上来,他是怎么听怎么觉着心塞。   抬头间,宁呈森朝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他知道,宁呈森是在说,纪唯宁表现的很漂亮。   徐暮川手里捏着车钥匙,不动声色的把视线调回到叶婧身上,出声问着:“你是跟我回公司,还是跟她们一起回徐家?”   叶婧知道,徐暮川是中途放下工作陪她过来的,这会儿肯定还要回去处理那些未完的事情。   明天就是订婚礼,她自然还有很多细事要再确认一番,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况且连素晴刚回国,她也不能就这么丢下她。   只思索了一会,她便决定先回徐家,让徐暮川自己去忙。这么些天,一直粘着他,叶婧也怕他太烦。对他和纪唯宁之间,也同样觉得自己好像是过于敏感了。   徐暮川点头,对叶婧的决定,他当然不会去强求,只淡声道着:“一起走吧,别老在这站着。”   他们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已经引起旁人的注意,从这边出去大厅,还有些距离,一起走出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徐暮川独自驱车回了世腾,那时候,太阳已然西沉,晚霞铺遍整座城市,甚为柔美,也同样预示着明天会有一个好天气。   办公室的大片落地窗前,徐暮川笔挺的身姿站在那里,兀自沉思着,余晖打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向来清冷无边的气质。   他手中握着纤薄的手机,而后,掌心传来震动声,像是终于等来了他期待中的电话,他垂眸,接起,从容出声:“江总。”   ☆、144 订婚宴(一)5000+   纪唯宁第二天就回了医院,一个科室,她和宁呈森同时离开那么些时日,剩下的医生直接累成狗。以致他们一回来,直接就担下好几台手术。   徐暮川的订婚宴是在晚上,这一整个白天,纪唯宁几乎都呆在手术室里,等到她终于完成今天的任务,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   没有决定要不要去赴那个订婚宴。虽然徐暮川说,徐家有留她的席位,而且她也有收到他们的请柬,但是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一起接受着宾客们的祝福,哪怕那只是一个过程,她也没办法无动于衷窒。   而徐暮川的意思,去不去,都由她自己决定。   一直以来,她从未有细问过徐暮川,这个订婚礼他是有着什么样的具体安排,而他也从来没有过多提及过。   但想必,多半是不能顺利举行下去,到那时,她无法意料叶婧母女会有什么反应,她们对她本就防备心很重,如果她去了,会不会给徐暮川添乱?   所以,她心里的想法,更多是偏向于不去的。   这一路跟徐暮川走来,心里不是没有过矛盾。她也曾经在婚礼场上被人抛弃过,深知那种难堪羞辱的滋味,可是如今徐暮川要把这样的场景放在叶婧身上,同为女人,纪唯宁同样也会为叶婧感到难过,以致会产生愧疚之心,甚至有些时候,还会觉得自己太过罪恶。   可是,她和叶婧的情况又好像不同。至少,当初江承郗是因为对她有感情,才会和她在一起然后举办婚礼戛。   而徐暮川和叶婧,有的只是明晃晃的要挟和感情交易,如果不是叶婧一意孤行,要用如此恶劣的手段把徐暮川绑在身边,那今天这样的事情,必然不会发生。   纪唯宁一路走着出医院,一路低头,兀自想事。并没有注意到,行走在周围,对她评足论头的医院同事。   她和江承郗的事,报道之后,引起疯狂议论,各种猜测,而后又在江承郗在媒体面前表态过后,这些猜测议论皆转化为羡慕嫉妒。   虽然后来有徐暮川的专访掩盖,接着又过了那么多天,关于她的各种议论声已然慢慢安静下来,但她这一回来,难免又撩起那些八卦之人的热情。   “纪医生,门口有一辆好帅的车,还有一个好帅的男人在等你。”   当纪唯宁即将步出门诊大楼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个护士,扬声朝她嚷着。也不知是哪个科的,她并不认识。   “等我?”   纪唯宁狐疑着抬头,来人若是真的等她,那定然不会是徐暮川,而在这个城市,除了徐暮川之外,能等她的,怕只有江承郗。   “是啊,中承集团的江总,不是等你还能等谁。纪医生,我们可都是看过他在媒体面前如何表达对你爱意的。”   护士的话,确定了纪唯宁心中所想。她在那边啧啧感叹,连声羡慕,可听在纪唯宁耳中,只觉得头皮发麻。   慈善晚会那天夜里,他的森冷阴沉,他的咄咄逼人犹在耳目,她不自觉的就想躲避。越来越发觉,江承郗这个男人,一较起劲来,她奈何不得。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不由的就顿了下来,转身,打算往回走。   “阿宁!”   纪唯宁脚步刚迈起,身后便传来他的声音,独有的低沉浑厚,曾经是她很熟悉的嗓音。   四周有人群来往,皆看着他们两个,纪唯宁不可能当做听而不闻,只得认命的停下脚步,再次转身,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她无心让来往之人围观,于是向着他走过去,想跟他说,有事出去谈,岂料,她才刚走近,他就伸手,极其自然的握住她的手腕。   纪唯宁挣扎,他却在笑:“你不让我牵,我不介意当着这些人的面,抱你出去。反正,她们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江承郗,你这样有意思么?”碍于场合,纪唯宁妥协,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却也有不悦。   对她的话,江承郗充耳不闻,径自的说着他自己想说的话:“走吧,徐家的订婚宴都快开始了,我们不能缺席。”   “我没想着要去,而且,就算去,我也会自己过去。”两人终于走出医院大门,纪唯宁加大了力度挣脱他的禁锢。   只是,还没等她脱离开来,人已经被江承郗送进他那辆黑色的路虎车上,关上车门之前,他笑的眸光闪烁:“容不得你说不。阿宁,徐暮川终究不是适合你的那个男人。”   江承郗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会让纪唯宁从他眼皮底下逃脱。连换衣服的机会都没给她,直接就那样,把车子开去了威斯汀酒店。   徐夫人大手笔,包下整个酒店顶层的超大宴会厅,席开百桌。楼下另外整层客房,供远道而来的宾客休息。   据说,这百来桌的宾客,都只是徐家随便请请的,有很多在国外的友人,也还有很多在其他省份的商圈朋友,都未去邀请。   这只是订婚,若是结婚,徐家摆的酒席远远不止此数。”   整个宴会厅摆满鲜花,朵朵娇艳,礼台之上,铺着红毯,上面还有一瓣一瓣刚刚采摘下来的红色玫瑰,场景布置的唯美,浪漫又不失端庄。   满堂宾客个个盛装打扮,手持香槟来回游走,脸上皆是期待着主人出场的兴奋之色。   纪唯宁一脸素净,身穿便衣的走进来,无疑便显得跟这场合有些格格不入。只不过,她是被江承郗带进来的,所以即便那些人觉得她奇怪,也没人出声议论。   再者,今日的主家是穗城大户徐家,吃的是徐暮川的订婚酒,宾客们自然不敢把太多的关注放在她和江承郗身上,怕扰了主人家的兴头。   若是纪唯宁单独来的话,她可以选择坐在宴会厅最尾的预备桌上,远离宴席台,远离那一个是非之地。   但是跟着江承郗,他如今在穗城商圈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坐在遥遥不起眼的地方。   宴会厅的灯光很明亮,纪唯宁坐的位置,隔着宴席台不过几米远,那里即将会发生的一切,她都会清晰入目。   “要我说啊,这老叶虽然去了,可是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徐家,那也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确实,现今的年轻人,有哪个能像徐家长孙这般,能力过人,感情专一,有担当有责任感,哪怕叶家女儿瘸了双腿,都还是不离不弃。我家女儿要是能找个跟徐总这样的女婿给我,我是睡觉都能偷着乐呵。”   说话的是坐在邻桌的两个男人,五六十岁的年纪,纪唯宁并不认识。但能坐上前面几排桌位的,都是在穗城有些脸面的人物,自然也不是爱嚼舌根之人,他们感叹,皆是发自内心。   随着徐家人的入场,全场的宾客开始陆续入席,喧闹声却是依然不断。徐老爷子坐在主台首位,身边围着很多同辈的老伙伴,恭喜道贺之余,也在感叹着时光的流逝。   连素敏陪着一桌子坐在女方之首,其中还有李娜,纪唯宁猜测那都是她们的娘家人。而何湘芸却是坐在徐老爷子旁边,不时安排着些事情,平日里着装素来淡雅的她,今天也是难得的一袭喜庆旗袍,贵气中不失雅致。   徐家除了老爷子,徐夫人这两个至亲外,徐家二房,三房皆没人出席,纪唯宁知道,这是因为三年前徐家的那场内斗所致。   身边的江承郗,也被旁边的人拉着,谈着商经。   随着宴厅的音乐声响,所有的喧闹与交谈都停了下来,而原本围在老爷子身侧的那些人,也都归了座,屏息静待着主角的出现。   纪唯宁已经很多天没跟徐暮川见过面说过话了,昨天下午在机场,也只是匆匆一瞥。在叶婧那群人面前,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敢放到他身上。   她的心有些忐忑,也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又是别扭和心酸。世间有多少人能够像她这样,坐在台下看着自己的男人,牵着别的女人出来,走向礼台,完成他们的订婚仪式。   正在恍惚间,台下的宾客起哄一声,掌声骤响,齐刷刷的,像是拍到她的心,让她不由的一怔。而后随着众人此起彼伏的感叹声,她的目光也投向前方,看着此刻正缓缓走向宴席台的两人。   徐暮川一身纯黑色的西装,白色衬衫,依旧是他平日里的打扮,很简单,却是依然能够轻易夺人眼球。而叶婧,则是一袭白纱抹胸长礼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脸上的精致妆容,更是将她的美,悉数释放出来。   她的双腿恢复的真是不错,跟徐暮川这样一起走出来,每一个步伐,都是完美的如同大家闺秀的端庄。   抛却他们之间的内在纠葛,单是这外形,确实是天造地设般的搭配。虽然,这点认知让纪唯宁心生不爽,但她不能否认,叶婧这人,是能够衬的起徐暮川的。   两人走到台中央,礼仪给他们分别递了一杯香槟。   徐暮川率先接过,长指托起杯脚,清眸扫过全场,而后看向纪唯宁那桌,目光微定,随后收回,向着全场宾客举杯:“感谢大家的到来,希望今晚能让各位尽兴。”   清沉的嗓音,说着简洁的话语,即使是在这样多人的场合,依然能清晰入耳。全场宾客,除却上了年纪的,皆随着他的动作,起身,举杯饮尽杯中的酒,不停说着各种祝福语。   叶婧随在他身侧,始终保持着得体大方的微笑,与他相同的动作,向宾客们致敬。她甚至还能看见叶婧脸上洋溢着的满满幸福,以及她有意无意间,投向自己的目光。   大家都起身,纪唯宁不能搞特殊,但是她不想饮这杯中的酒,饮尽,便是代表祝福台上的那两个人。她怎么可能去祝福他们。   宴席在两个主角的致敬下开始,纪唯宁随着众人坐回到位子上的时候,再抬头,宴席台上已不见他们的身影。   她四处张望,后来才发现他们已经开始在敬酒,百来桌酒席,一桌一桌下来,得喝不少。叶婧是女人,没有人会为难,但徐暮川,必然逃不过。   最最让纪唯宁膈应的是,他们这样一桌一桌下来,很快便会到她这里,到时   候,叶婧肯定会跟她搭话,她该回什么?   看着徐暮川淡然的接受着每桌宾客的祝福,看着叶婧巧笑嫣然的挽着他的臂弯,依偎在他身侧,纪唯宁忽觉眼眶酸涩。   一直以来,她都只是相信徐暮川,甚至于几乎是盲目的信任,而后是自己各种配合。她相信这个订婚礼之后,他会解开叶婧强加上来的婚约桎梏,实现对她的承诺,不让她成为任何人眼中的感情插足者。   她无法预料这场订婚宴的后半段还会有什么内容,可单单只是这样,听着宾客们称赞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就已经足够让她难受。   她有些后悔,实在不该跟江承郗过来。她不该畏惧江承郗的威胁,哪怕之前在医院,她真的反抗他而后两人争执起来,也好过此刻站在这儿,看着他们跟着宾客们点头道谢好太多倍。   江承郗带她过来,不存好意。他就是想让她看看这样的场面,让她知道,她和徐暮川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心思,和连素敏叶婧这帮人,无异。   还未等纪唯宁做好准备迎接他们的敬酒,两个人的身影已经压了过来。叶婧没她高,加上双腿的关系,没办法穿高跟鞋,纪唯宁倒没觉得有压迫感。   可徐暮川不同,只是他身上那让她无比熟悉的清冽气息,便足够让她窒息。   他修长干净的指尖,依然托着杯脚,哪怕是游走在这众人之中,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从容,气定神闲,仿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还未等徐暮川开腔,席上宾客率先起身,江承郗的手,虚扶在她腰上,微凑着身过来,压着声音问:“喝他敬的酒,能入口么?”   纪唯宁觉得,江承郗是真的存心不让她好过,捡着能刺激她的地方,就使劲的利用。只是,纵使心中再多郁气,她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出来。   于是,她微微垂眸,吸了口气,而后嘴角扬笑,以着同样得体的微笑,对视着面前的两人。   不知徐暮川是因为酒喝的有些多,以至有些不适感,亦或是看到她跟江承郗这样在一块,心中不爽,总之,他一向疏朗的眉间,有那么一瞬,夹的死紧。   虽然很快他便重新恢复了清冷正色,但还是被纪唯宁瞧进了眼中。   “纪医生,你能来,我很意外,也很高兴。”叶婧先徐暮川出了声,噙着灿笑。   她的眸光流转,有着太多深意,以着骄傲的姿态,用眼神传递着她的胜利和喜悦。   纪唯宁扯唇,对上叶婧含笑的俏脸,佯装着打趣道:“几次三番被邀请,不来好像实在说不过去。”   她的心思有些复杂,既为自己此刻的酸涩,也为叶婧接下来的未知数。爱上徐暮川这样的男人,真的不算一件什么好事。   如叶婧,如她,表面上彼此之间总是在维持着客气,暗地里,却都在相互较劲。都在为自己能够跟这个男人走到一起,而在细心筹划,小心度日。   酒敬到一半,台上的司仪忽然调起了气氛,想要一些助兴的节目。于是,没几会,宴厅中央被挪出一个偌大的空间,当成临时舞池,随着音乐响声,徐暮川与叶婧双双进入池中,开头领舞。   纪唯宁看到的徐暮川,大多时候都是高冷的,当然两人私下里的时候,他会表现出深情温柔的一面,更也会有耍无赖的时候,但看过那么多面的他,却曾没见过,他这般舞姿翩翩的样子。   大概是为了配合叶婧腿脚的问题,跳舞的节奏稍慢,却依然是让全场不停拍掌叫好。而后吸引了更多的人,往舞池中央,成双结对的过去,像是刹那间,把晚宴推向巅峰。   舞池尽情之后,两人重新回到宴席台,晚宴还没到最后,但中间有一个交换戒指的环节。   从开始到现在,这整个过程,徐暮川都按着步骤走,没有丝毫的不配合,清俊的面孔上虽然是淡冷的,但大家心知他一向如此,所以,也没有谁会为他脸上没有笑意,而觉得奇怪。   礼仪端着的托盘上,安然放着两个丝绒首饰盒,可以猜想,那里面的会是什么。全场悄然无息,等待着这场订婚礼上最重要的一刻到来。   而后,便见徐暮川伸手拿过其中一只盒子,在将要打开那只盒子之时,他的指尖微顿,几乎也是在同时,耳侧传来一声孩子的轻喊声,像是在叫着:“妈妈。”   声音稚嫩,带着怯懦,兴许是因为整个宴厅太过安静,以致这么一声细细的童音,众人皆能闻之。   ☆、145 订婚宴(二)5000字   几乎是下意识的,众人循声望过去。   其实,最初大家应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这样一个大的晚宴,邀请来的客人那么多,免不了谁家会带小朋友过来。   可是,当小孩子从侧门进来,呆呆的站在宴席台前,他的样貌就那么曝露在灯光之下,也曝露在全场宾客面前。   在场的人,除了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还有不少年长的商界人士以及他们的家眷。   场中足有半分之久的时间,雅雀无声,而后,便从前几排那些较为年长的宾客桌前,传来一阵一阵的倒抽气声。   “老叶!这孩子,长的跟老叶太像了!桕”   “五官确实好像,可怎么是个混血儿?这头发黄的,这皮肤白的。”   “不会真是叶家女儿生的吧?那孩子他父亲,不应该是徐总啊,这孩子,明显就是混血儿。”   依旧是邻桌传来的议论声,刻意压低着。纪唯宁刚刚听他们提起过老叶这个称呼,所以知道他们口中所指的老叶就是叶婧的父亲叶泽添。   她不认识叶泽添,自然不知他长成什么样,可是,她却觉得,这个孩子的眉眼之间,像极了叶婧。   难道说,这真的是叶婧的孩子?他刚刚在喊妈妈,是在喊叶婧吗?纪唯宁几乎瞠目,这个小男孩少说已有四五岁,叶婧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生下过这么个孩子?且还是混血的!   纪唯宁不由的将视线投向叶婧,却见她早已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像是吓傻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那精致的妆容,已经无法遮盖住她的惊色。   而徐暮川,却是那么淡定,笔挺的身姿,站在原地,手中握着的丝绒盒子,早已被他搁回到礼仪面前。   这样诡异的场面,任是谁,都不敢乱出声瞎起哄,何况还事关着徐家的颜面。   “这谁家的孩子,怎么进来就乱喊人呢!”连素敏率先起身,步出席位,面色不改的说着话。   她本意是想把小孩子从宴席台前带开,好让仪式继续进行下去。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小男孩竟是朝着她,再次开口喊着:“外婆。”   这会儿,连素敏也已是满脸惊讶,她下意识的看向台上站着的女儿,只见她哆嗦着手,指着男孩,颤巍巍的说着:“他怎么会讲话?”   叶婧问的问题,也正是连素敏所惊讶的。   或许是母女两个都已愕然的浑然不觉此刻在何场地,太过震撼,太过难以置信,以至就那么把心中的疑虑问了出口。   这个孩子,生来就有自闭,即使他心中知道所有的事情,也没办法表达出来。所以,刚刚连素敏才会在发现他之后,还能保持镇定,面色不改的站出来。   单是‘外婆’,‘妈妈’这样的称呼,连素敏教了他不下万遍,可他就是不开口说话。如今,为何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脱口而出?   还有,他是怎么从美国来到穗城的?连素敏已经从惊愕中清醒,她怒目瞪向连素晴,想开口质问,却见满堂宾客一副了然的神色,她一下无法控制住发软的双脚,连连后退。   连素晴更是吓的无法出声,面对着连素敏那个质问的眼神,她只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她也不知道,她离开美国的时候,是把孩子交给他的心理医生的。   那心理医生看得住孩子,可以轻易控制住这个孩子暴躁易怒的情绪,不让他闹事,所以她才会安心回国。何况,那个心理医生,还是当初她和连素敏一起观察过好些时日,才请回来引导孩子的。   怎么她才回国这么一天,这个孩子竟然也出现在了穗城?   气氛已经凝滞到了某个顶点,只要谁再出声说点什么,随之而来的议论声,都将会席卷整个宴会厅。所以,谁都不敢去充当那个带头说话的人。   “这是你的孩子?这么大了,在国外读书时生的?”   寂静的大厅,响起一道漠然清冷的声音,没有质问,也没有多少情绪,徐暮川面色沉静的问话,让众人的目光皆转到了叶婧身上。   “不……不是,暮川……你听我说。”叶婧面无血色,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大家都不知道她是在否认她跟那个小男孩的关系,亦或只是因为情绪混乱,下意识的胡乱开口,但不管她此刻说什么,都难免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就连不认识叶泽添的纪唯宁都看出来,那个小男孩跟叶婧的相似,何况在座还有那么多本就对叶家不陌生的商界前辈。   叶泽添只有叶婧一个独生女,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不然,叶家在世腾的股份不会全部留给叶婧。   为了培养这个女儿成才,叶泽添同样是效仿了徐老爷子的方式,只不过,叶婧被他送去美国留学的时候,已经成年。   这个孩子是混血儿,大概有四五岁的样子,如果真的是叶婧的,那最有可能就是当年她在国外留学时,跟外国男人所生。   叶婧跟徐暮川的婚约,上流圈子有很多知情人,满打满算,不过三” 年的时间。足以可见,叶婧是在生下孩子以后,瞒下一切,再跟徐暮川定下婚约。   而叶夫人连素敏五年前出国,此后一直甚少回来穗城,哪怕此次叶婧身受重伤,也从未回来看过一次,想必就是为了要在国外抚养这个孩子。   这样想来,一切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如此的推测加认知,让在座的人,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纷纷议论起来。   “这个孩子跟老叶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根本用不着做DNA检测了!”   “太离谱了,叶家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女儿!她今年才多少岁?孩子都那么大了!年纪轻轻,就这么不知检点!”   “生了孩子不管不顾,是罪恶!生过孩子,还妄想着进徐家的门,这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亏得徐家有情有义啊!叶家女儿受伤以后,徐家可是事事亲为,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对待,不然她的双腿能恢复的如此好?!”   众人皆是愤愤不平的指责,这些人或许是真的为徐暮川为徐家感到不平,也或许只是忌惮于徐家的财势,附和着评论,但无疑,全场的宾客都整片倒向徐暮川这边。   “啊!!”   面对着这些毫不留情面,勘称讨伐的指责,一直以来高傲惯了的叶婧,像是再也无法忍受,极度崩溃凄厉的大喊出声,而后,就这样跌坐在宴席台的红毯之上,嚎啕大哭。   “妈妈……妈妈……”小男孩喃喃的喊着,像是无意识的重复着这个称呼。   随着叶婧的那一道凄厉喊声,小男孩开始变得焦虑起来。纪唯宁离那个孩子近,凭着医生的敏锐直觉,她好像是感觉到了这个孩子的异常。   他的目光虽然是看着叶婧,但没有焦距,有些泛散。他的脸上,没有孩子该有的童真,没有过于外露的情绪。   兴许是被他那样一声一声的喊,刺激到了台上跌坐着的叶婧,她霍地起身,拎着裙子冲下来,不停推搡着小孩叫着。   “谁是你妈妈!我不是你妈妈,不是,不是!是谁把这么一个有病的孩子带进来!你们难道都看不到他的异常吗!他有自闭症,一个有病的孩子,说的话你们也相信吗!”   叶婧的歇斯底里,根本唤不来众人的同情。   先不管孩子是不是她的,单是对着这么一个手无束缚之力的小男孩,下得去手猛力推搡,已经足够让人匪夷所思。   何况,无论她怎么否认,怎么抗拒,都改变不了,这个孩子跟她容貌的相似。   而且,除却身为医生的纪唯宁,还有就是主导着这一切的徐暮川,在座的还没有任何人发现到这个孩子的异样,她叶婧又怎么能够断定这是一个有自闭症的孩子。   此刻,她说的越多,只会让人越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小男孩被叶婧推的连连倒退,在纪唯宁触手可及的地方,眼看着就要跌落。纪唯宁只是下意识的,顺手就去接住被叶婧推的几乎要落进她身上的小男孩。   只是,她才伸手,却是有一个人比她的速度还要快,赶在小男孩跌落之前,把他带了起来。   而后,她听到了连素敏在旁边喊着:“婧婧,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感觉像是播连续剧,一个接一个的画面,不停的切换,纪唯宁抬头的时候,已经看见连素敏极为心疼的搂着孩子,安抚着他越发焦虑的情绪。   “他不懂吗?!你不是说他自闭吗?!你不是说他没有感情吗?!那他为什么会喊人!他怎么会从美国跑回到这里来!”   叶婧此刻的情绪,已经崩到边缘,甚至开始口不择言:“我说不要,你非得养!他长的像爸爸,就那么能够安抚你几十年爱而不得的心吗?!他就是祸害,祸害你懂不懂!”   连素敏根本就没想到,她活到五十多岁,今天竟然会被自己一直疼在心口的女儿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如此被打脸。   她在穗城也是风光过了几十载,常年兜转在上流圈子里,此刻这般的境地,当真是毁了她整张老脸。   可到底,她年长,即使再难堪,也不可能在此刻去指责自己的女儿,让在座的人,看她们叶家更多的笑话。   她抬眼看了下她娘家的那张桌席,想让连素晴过来,先把孩子带走,可是,才一转眼却是发现,那一整张桌子的娘家人,此刻皆已起身,打算悄声离席。   连素晴跟连素敏感情要好,她能看得懂自己姐姐的意思,想过去,帮她把孩子带过来,结果却是被自己的丈夫扯了回来,怒斥:“你是看不清形势是不是?你现在过去,要是得罪了徐家,我们家的公司怎么办?马上跟我回去,简直是胡闹!”   被丈夫这么当众呵斥,连素晴哪怕是再想过去,也只得顿住了脚步。她们姐妹俩感情虽好,但总不至于让她为了维护姐姐,不顾自己的家庭。   闹也闹够,戏也看够,台下的一众议论,皆传到了徐暮川耳中,也算是达到了他预想中的效果。   叶泽   添过世,把叶婧托付给徐家,徐暮川应了,今天兑现了责任,给叶婧一个订婚礼,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全城人都知,她是徐暮川的未婚妻。   叶婧虽然是在世腾的工地受伤,再接着她双腿致残。可是徐家二话不说,为她全程治疗,给她最好的条件,制定最好的康复计划,让她今天可以那么完美的出现在这场订婚礼上,接受来自所有宾客的祝福。   之前两人常常出去用餐的画面,都入过穗城人的眼。徐暮川对她体贴,周到,时刻关心着她的双腿,扶她起身落座,挽着她同行。哪怕是刚刚在舞池,他也照看到了因为她双腿的不便,刻意配合她放慢着舞步。   徐家没有亏待她分毫,徐暮川更没有亏待她分毫。徐暮川对叶婧,尽到了一个身为男人的所有责任。   今天闹至如此,怪她生活不知检点,年纪轻轻就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跟别人生过孩子竟然瞒着徐家,还想巴巴着跟徐暮川修成正果。   这样的事,摊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不可能忍受,何况还是如此优秀的徐家掌权人,如此要脸面的徐氏家族。   如此的局面,订婚礼当然不可能继续。哪怕是徐暮川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甩了叶婧,也不会有任何人敢说一句不应该。   所有的理,都已被徐暮川占足。叶婧这样的女人,以后若再想进徐家,会让人笑掉大牙。   随着徐暮川从台上缓步下来,连素敏也是站直了身,把孩子护在身后,愤怒出声:“今天不是想看闹场吗?不如,我们徐叶两家,一起来闹个够!”   说话的同时,她眼神狠戾的瞪向纪唯宁,处于暴怒边缘的人,不管男女,力气都是极大的,她出手,揪住纪唯宁的头发,将她从人群中扯到大众面前。   “你们以为他徐暮川就是好男人吗?好男人,会背着一桩婚约,跟这个女人搞在一起?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当初给我女儿……”   连素敏的话未说完,却是被一只忽然伸过来的大手扼住喉口,男人的劲不小,勒的连素敏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这样的场合,徐暮川碍于身份,会有顾忌,所以不便出手。也有思量过如果连素敏倒打一耙,他该怎么应对。但是,不管是什么问题,到最后,他必然会让它终结,不让纪唯宁受到伤害。   可是江承郗不同,他非但没有身份的顾忌,而且全城人皆知他对纪唯宁的心思。所以,他完全可以用最直接最暴戾的方式,阻断连素敏即将要出口的话。   这一场订婚礼,出乎江承郗的意料,他想要的目的,没有达成,他已然愤怒。   如今,连素敏将他身边的人就这么扯到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是再混,再如何厌恶徐暮川,也不可能让纪唯宁被众人耻笑。   他闪着细碎的眸光,长指摁着连素敏的脖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掐断气,声音沉冷的告诫:“这位女士,说话要注意分寸!所有人都知道,跟别人搞在一起的,是你女儿,懂吗?血口喷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江承郗话说的狠戾,全身都透着危险的气息,哪怕是当着众人,把连素敏掐成如此模样,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随着宴厅大门被推开,几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江承郗才缓缓放下掐在连素敏脖子上的手,侧头看了眼徐暮川。   会有这样的人进来,必然代表着有人要出事。只是,出事的会是谁,大家不敢妄自猜测。   直到那几个人走到灰头土脸的连素敏面前,她还没缓过气,看着这些人,连素敏的表情有些呆滞,而后似是恍悟,再接着是惶恐的想要转身逃开。   “连女士是吗?我们怀疑你跟三年前世腾集团公款亏空案有关,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带队的男人开口几句话,硬生生的唤住了连素敏想要逃离的动作。   ☆、146 疯狂成魔   随着大门的开了又关,没有了连素敏愤怒不甘的身影,而叶婧,更已是呆若木鸡。   这一场闹剧,连纪唯宁都没法短时间内梳理过来,何况是叶婧这个当事者。她怔怔的看着徐暮川,直到此刻才发觉,他导演的这一场剧,究竟是有多么震撼人心。同时,也几乎是把叶婧母女推入没有出口的深渊。   三年前徐家的那场争斗,到底还有多少人被牵涉其中?   那些人要是没有证据,不会贸然把连素敏带走,可如果连素敏真的跟这个事件有关,那连素敏的丈夫叶泽添不可能不知情孵。   毕竟,他才是世腾的大股东,他才是世腾集团的高层成员,如果没有叶泽添,连素敏应该干不成什么事。   依当时宁呈森所说,这个事件是间接造成徐暮川的父亲徐炜元死亡的原因,如果叶泽添也在这个事件之中扮演过什么角色,那么,害死徐炜远的凶手,他必然也能算上一份。   可偏偏,叶泽添又是因为救徐暮川的母亲何湘芸去世的,也是因为如此,令何湘芸背负着这条人命,足足三年。   令她甚至为了救赎自己的良心,不惜罔顾亲生儿子的意愿,要把叶泽添的女儿叶婧强推给徐暮川蹇。   如果何湘芸知道,叶泽添有份参与导致徐炜元死亡的事件中,那她心头所背的包袱会不会因此减了下来,重新摆正自己的角色,给徐暮川一份真正的母爱?   而经过今晚这样的闹剧,以徐老爷子的脾性,哪怕就算再怎样想要把世腾的股份握齐在手中,也怕是再不能逼迫徐暮川和叶婧在一起。   所以,徐暮川算是彻底摆脱了叶家这个紧箍咒,摆脱了叶泽添这条人命的束缚,从此恢复自由之身,还连带着获得全城人们的一片支持声。   他特意挑了订婚礼这样能聚集所有权贵的场所,逼着叶婧必须在订婚礼之前站起来,他让一个不会说话的自闭症孩子,在众人面前喊出那两个称呼,而又在最后的时刻,把连素敏带走。   这一切,他到底花了多少心思,筹谋过多久,才能做到如此无声息,又如此无懈可击。   她相信,推倒连素敏的证据,他必然是这段时间才掌握到的,如果三年前,或是在之后他但凡有这些证据指控叶泽添夫妇,都不会让自己的母亲一直背负着包袱过日子。   可是,短短的时间,他到底是怎么拿到那些证据的?纪唯宁越是想要理清,却是发觉自己越是困惑。   同为爱上徐暮川的女子,她很庆幸,自己有幸能够得到他的感情,要不然,她是不是也会像叶婧这般,在濒临灭顶之灾的时刻,还不自知的在沾沾自喜着。   “所以,我也被你算进这个圈套之中?”耳侧传来江承郗的声音,阴沉森冷,但并不是对她说的。   纪唯宁有些懵,不知他这话的意思,于是回过头去看江承郗,可也是在同时,身后又传来徐暮川清幽淡然的嗓音。   “在这其中,你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所以,这是两厢情愿,没有圈套之说。”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纪唯宁蹙眉,忍不住出声发问。   没有人回她,随后传来的是主台上的一阵混乱声,何湘芸连声喊着老爷子,看起来,怕是又出了什么事。   徐老爷子本就有心脏疾病,这么一场喜事闹成如此局面,想来也是受到了刺激。   人群有些混乱,喊着老爷子晕倒了,纪唯宁下意识的就想要过去看看。结果,脚步还没迈出,垂在大腿侧的手心,便被人暗暗攥住,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握着她手的男人是谁。   “你先回去,这里有我。”他的嗓音压的有些低,攥着她的大手微微用了力,似是要她安心。   纪唯宁也是猛然反应过来,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比她要专业多百倍的心外医生,有他在,徐老爷子肯定出不了大事。   他的话音才落,挺拔的身姿便已大步向着主台走去,步调快而不乱,稳中有序,同时还挥手招来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的秦述。   纪唯宁看着他对秦述说了两句,而后秦述便走了过来,命人将已然石化的叶婧,还有那个始终漠然的孩子带离了现场。   徐暮川拨开人群,走进其中,清眸扫过围观之人,淡声说着:“都让开点,老爷子需要新鲜空气。”   他这么一句话,众人自然不敢再围观,纷纷走开。   “王叔,给我药!”徐暮川长手伸到一直伴在老爷子身侧的王叔面前。   其实,早在老爷子发病之时,王叔已在掏药,所以这会儿,徐暮川要的药片颗粒,很快便到了他摊开的手心。   他捏着两粒小小的白色颗粒,撑开老爷子的嘴,把它们放进他的舌底下方,让他含在其中,而后静待着老爷子的反应。   几分钟过后,看着老爷子的面色渐渐缓和,似是回了知觉,他这才弯身,把老爷子有些佝偻的身躯稳稳抱起,侧头看了眼已然忙乱了手脚的何湘芸:“妈,你跟我一起去医院,这里秦述会处理。” ”   何湘芸整个人也是被这场闹剧震荡的无法思考,好不容易能够冷静下来,她还在思量着怎么处理这桩烂摊子,一直坐在身侧的老爷子就那样倒了下来,吓的她整个人直接就手忙脚乱了起来。   她既是担心老爷子,又是操心着这整个会场的事,这会儿,听着秦述会处理这边的事,她才敢放心的跟在自家儿子身后,去医院照顾老爷子。   关于叶婧,关于连素敏,关于那个孩子,还有叶家的一切,何湘芸现在已没有空余的时间再去想。   纪唯宁是在徐暮川抱着老爷子离开之后,随后出了宴会厅,跟着江承郗。   直至出了威斯汀酒店的大门,两人一直没有说话,这不像江承郗的风格,好像一直都在沉思着什么事。   纪唯宁想起刚刚他和徐暮川的那两句对话,疑虑再次升起,不由的出声问着:“你和徐暮川,是不是有着什么交易?”   “商场之中,有交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走吧,我送你回去。”江承郗说的一副理所当然,却是对其中的细节不肯透露丝毫。   来的时候,他的车子就停在酒店外的露天停车场,这会儿取车,很方便,两人隔着他的那辆路虎,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纪唯宁明显拒绝,话说过之后,又觉得好像太过直接,便又转了个口:“南郊离市区比较远,来回太浪费你的时间。”   走出威斯汀酒店的区域,上到大马路边,会有很多出租车,她随便招手,便可以拦下一辆,直接回家。   纪唯宁没有忘记江承郗这个人的性子,他说变就变,上一刻很正常,保不准下一刻一句话没上他的心,就又变的狠戾起来。   他已然不是以前那个事事迁就她的兄长和恋人。纪唯宁吃过他的亏,这会儿,她自然不想再跟她同车回去。   其实,她现在更想的是去医院找徐暮川,但是又怕她去了,他得抽空顾着她,想了想,还是作罢。   “阿宁,不要和我争执如此没意义的话题,你觉得我有可能会让你大晚上独自打车回家吗?”   江承郗的声音很沉,面色已开始转冷,似是如果纪唯宁在这个问题再说些什么话,他定会起怒。   “站在这里等着,我去开车。”他丢下一句,而后转身向着那辆高大的路虎走去。   这段时间,对他说来就来的脾气,纪唯宁已经习以为常。刚刚在连素敏面前,他护住了她,还有他这段时间的各种纠缠,变相的威逼,都让她清楚的了解到,江承郗对她,确实是有着感情的。   可是,已然错过的,再如何挽留,也只能是错过。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那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她每天都是怎么熬着过来的。   她一直以为,她能那么快从江承郗给的伤痛中走出来,无外乎是因为恰巧身边有了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徐暮川。   可后来看见乔洵离开箫晋墨,那种深压进心底的苦痛,她又有些恍惚,她对江承郗那么多年的感情,到底是依恋多一点,还是爱恋多一点。   她曾经对他的霸占,对他的依赖,对他的所有感情,都是她以为的理所当然。可是,也许,在两人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中,她早已分辨不清,她对他,到底是持着哪一种的感情。   亲情?爱情?这些早已在她懵懂无知的成长岁月里,被她混淆在了一起。   纪唯宁兀自深思的时候,江承郗的车子已经停到了她面前,见她没上车,他又从车上下来。   这一会,他紧紧看着纪唯宁,顿了好久,像是在考虑该不该把那样的话说出口,可最终,他还是控制不住,沉着声问。   “阿宁,你有没有和他睡过?”   纪唯宁猛地一僵,整个背脊不由地挺直,看着江承郗细碎的眸光,咬着下唇,不语。   如此的反应,自然是肯定的答案。区别之处只在于,她没有用她那轻柔细腻的嗓音说出来:“是的,我和他睡过。”   她看着他的狭长黑眸,哪怕是在这样的夜里,依然清晰可见沉痛,而后是燃起爆火。他几乎是抡起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用着与刚刚在会场掐连素敏不差上下的劲,而她比连素敏更惨的是,此刻她的脖子上,是他的两只手同时使劲。   “纪唯宁,你他妈的,怎么敢!我陪你十几年,好不容易等你成年,等你学有所成,等你完全长大,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让我碰过你!”   “牵手,拥抱,亲吻,不是你的极限吗?不是说,最好的要留到新婚之夜吗?你他妈的才跟他认识几个月,你就敢跟他睡!”   “我恨不能掐死你,掐死你!”   他狂怒的低吼着,把她撑到身后的路虎车身上,这车的优点,就是既大又高,可以很好的遮挡过往之人的视线。   窒息,痛苦,濒临断气的惊恐,倾袭着纪唯宁仅有的感官意识。从始至终,她没有哼过一声,也没有用手去掰开这样疯狂的江承郗。   因   为,她根本无法动弹,喉间处被他掐的,憋不出一丝声音。若不是这里没有宴厅的灯火辉煌,纪唯宁相信,自己此刻的脸色,也会是同连素敏那般骇人的。   纪唯宁觉得,如果江承郗再掐个几十秒,她也许真的会断气也说不定。   所幸,上天到底还是垂怜她,让江承郗没有疯狂成魔,在她即将要坚守不住的时候,倏地收回了手。   脱离了他的双手支撑,纪唯宁整个身子发软的倒了下去,剧烈的咳嗽,大口的喘气,都没办法让她一下子吸进足够的氧气,让身体回归正常的呼吸循环。   被她如此吓人的模样喊回了理智,江承郗慌乱的捞起她跌落在地的身子,哆嗦着唇,不停的说着:“对不起……阿宁……对不起。我疯了,真的是疯了,才会这样对你,我的心太痛,痛的喘不过气,我被你刺激的没有理智,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纪唯宁几近休克,他在耳边说着什么,迷迷糊糊的,她根本听不清,只是任由他抱着她的身子,放进车里,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眼神涣散。   ☆、147 纪医生被家暴吗   此刻已近深夜,院长岑霖原本是在家中,听闻徐家老爷子又被送了进院,整个人忙的翻身起床,匆匆赶回了医院。   依旧是他原来住的那间VIP病室,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呼吸已是平稳下来,但人却还是在睡眠状态。   岑院长赶到的时候,里面只有徐暮川站在老爷子的床头,整间VIP套间病室,没有其他人的身影邾。   “徐总,老爷子还好吧?”岑霖推开病室门,穿着白大褂进来,关切的问着。   说起来,岑院长算得上是徐暮川父辈一代的人,但每次徐家有什么事,岑院长总是会主动的过来打交道,依着一切以徐家为先的原则办事。   只因为,徐暮川每年对这家医院的投资以及一些先进医疗器材和技术的引进,费的心着实不少。   穗城省院虽是一家公立医院,但整个医院要全面发展,单靠公家拨款,远远不够。所以,这些医院的负责人有时候必须要得到一些外源性的资金支持。   可以说,这家医院每年都可以保持在全国领先的地位,有部分原因,跟徐暮川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当然,岑院长如此恭维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岑霖知道徐暮川的另一个身份。好几年前,徐暮川还从医的时候,同为心外专业出身的岑霖见过犍。   “醒来的时候,给他做个冠状动脉造影,接着就安排时间,做介入治疗。”徐暮川抬眸,看着岑院长,淡声说着。   对徐暮川的意见,岑霖没有异议。徐老爷子的冠状动脉本来就已狭窄到了一定程度,之前用药物治疗,也只是想看看效果。没想到这才几天,又是发病,恐怕是不做进一步的治疗都不行了。   “那这手术,是徐总你亲自做吗?”岑霖问着。   虽然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手术,若是普通人,就他们医院心外科的医生,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可以做。但事关徐家老爷子,岑霖还是得谨慎些。   “你来做。”徐暮川清冷出声,眸光对视着岑霖:“尽早安排。”   徐暮川对老爷子,感情很复杂。   说不在乎,可老爷子毕竟在他十岁之前的那些年月里,真心疼宠过他。说爱,可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却是让徐暮川无法苟同,以致消减了他对他的在意。   对这么一个即将八十高龄的老人,有时候他发觉,连怨恨都会费他的劲,可是,却又止不住的对他越发心凉。   冠状动脉的介入治疗,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手术,交给岑霖,已是万无一失。何湘芸和王叔,毕竟岁数较大,在安顿好了老爷子之后,徐暮川便让他们都回了徐家。   今晚,他会自己呆在这里看着。   徐暮川把老爷子交给岑霖,是对他的信任,岑霖自然不敢怠慢,点头应着:“我明天就安排,先做造影看看情况。”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尤其是在这样的VIP病室。外面的楼道间,有几个护士走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有两个护士推着配药车向着这边走来,而后停在对面的病室前。因为刚刚岑霖进来的时候,没把门关的太严实,所以,这会儿,还能看到那两个护士在门口配药的影子,还有她们之间的说话声。   “哎,听说神经外科的纪医生被送进了急诊室,你知道吗?”   只是听到神经外科的纪医生,里面的男人便倏地转过身来,蹙着眉心,透过门缝听着那两个护士的交谈声。   “嗯,刚刚听说了。你说她会不会是被江总给家暴了呀,据说脖子上的淤痕好恐怖。我还没来得及去看。”   “应该不至于吧。听说江总送她进来的时候,紧张的要命。而且,急诊科的护士不是说了,今天下午江总还特意来医院接她回家,两个人看起来挺好的。”   “哎,好像自从纪医生来这家医院以后,关于她的话题就没断过,这会儿,又出了这么个事,看来医院上下又得议论好一阵子了。”   护士话音刚落,身后的病室门就“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护士闻声转头,而后便见一身笔挺西装的徐暮川站在门口,脸色骤冷。   他的清眸寒颤的扫了眼那两个护士,薄凉的唇轻启,面无表情说着:“闭嘴!”   声音不大,却是真真的震慑到了那两个护士,让两人手中刚配好的药都差点错手甩掉。而等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颀长的身影,早已大步向着电梯离去。   剩下岑院长在面前,怒瞪着两人,竖起食指接连点着好几次,最后憋着音说道:“好好工作!”   话完,也随后跟着去了急诊室。   岑霖对于徐暮川和纪唯宁的事,不是特别了解,但自从上次在诊室被人闹过之后,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暧昧。   之后,英国学术交流会临时换名额的事,便更让他确定了两个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只是,碍于徐暮川的面子,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多话之人,所以这点心思,他都是放” 在肚子里。   徐暮川对这家医院的路线很熟,好几栋大楼相连间,还有其中两栋是他出资落成的。   他从心外科的VIP病室进了电梯,而后直接去到门诊大楼,一路崩着脸,疾步行走。岑霖小跑着上来,紧跟其后。   走到急诊室,他来回张望几眼,而后是岑霖赶上来,问护士站的人:“纪医生在哪里?”   护士看着平日里甚少从行政楼过来的院长大人,接着又发现站在旁边,一脸冰冷的徐暮川,整个人倏地站挺了身,洪亮的回了一声:“在转弯处第二间病房!”   “情况怎么样?”岑霖问护士,想先了解情况,可是身边的男人却是等不及,直接顺着护士所指的那个方向,再度阔步前行。   第二间病房,门被关的严实,几个好奇的当班护士正透过房门上方的小块玻璃窗,探头探脑的看着里面的情况。   徐暮川来了之后,直接撩开那些人,一个字也没吐的推门进内。   这个病房有些大,里面也很安静。她躺在床上,闭着双眸,青丝四散,纤细笔直的双腿掩在医院的被单之下。   床头的灯光很昏暗,因为角度的问题,他看不清她脖子上,那些护士嘴里说着的可怕的伤。可是,只这么看着她了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已足够让他心痛。   他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江承郗的影子。来的这一路,他心里是压抑着火气的,如果这事跟江承郗有关,他定然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走向病床的时候,他不由的放轻着脚步,生怕惊着床上的人儿。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在睡,他才走到床前,便见她的眼皮微微眨了几下,长翘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扇动着,像是丝丝的羽毛,撩动着徐暮川的心。   “唯宁?”他轻声唤她,同时也在确认着她是否真的没有睡着。   而后,便见她睁开眼,循着声看过来。   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眸,如今红丝一片。只是瞬间,徐暮川心头一紧,反手调亮了一些床头的灯光,幽沉的眸色,却在对上她双眼的那刻,再也没从她身上转开。   他俯身,拨开她散乱的发丝,看向她的脖间,那一刻,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到底是哪个疯子,竟然能这样下得去手?!   徐暮川一向冷静,甚少有事情可以惹起他的情绪,让他怒火四起,可是此刻,他心中压抑的愤怒,几乎是要让他无法控制的喷薄出来。   “谁掐的?!”他出声,语气冷的犹如冰棱:“江承郗在哪里?”   “徐……暮川。”纪唯宁的声音嘶哑,开口说话亦有些困难。   她在医院的时候,意识已经清醒,对着那些咋舌感叹的同事,以及好奇着问东问西的人群,她始终保持着平静,不说话,却也没有表情。   她知道江承郗伴在左右,也知道他抱着她的时候,曾无声落过泪,他的双眼,猩红的亦如她此刻这般。   可是,对他,纪唯宁有些无力,所以不想理会。   此刻,见到这个男人,像是终于触动到了她心底深处的脆弱,原本就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顷刻间,红了个透。   她想哭,感觉到委屈,也同样感觉到后怕,可是,无论她怎么样想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却是不敢发出声音来。因为,只要一牵扯到喉道口,她就疼的钻心入肺。   最后,便就那样,只是无声的流泪。   ☆、148 两男掐架   彼此对视着,没有言语。   而后,他伸出干燥温热的指腹,为她抹去落入腮际的泪水,浅笑着:“已经够丑了,再哭,简直丑的没法见人。”   他的话,让纪唯宁忍不住破涕为笑,哪怕不照镜子,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丑。她同样也知道,他说那样的话,不过是想缓和她的心情。   “这么丑……你还要不要?”纪唯宁哑着嗓子,极为困难的发着音,也是打趣着。   徐暮川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没良心,我这么辛苦为了谁?好了,别说话,乖乖睡。”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尤其在说乖乖睡的时候,几乎能将人溺毙。纪唯宁想起徐老爷子还在这家医院,便催促着他:“你赶紧……回去看你爷爷吧,我这儿……没事。犍”   他捏着被角,给她往上提了提,而后伸手扫开她额上的发丝,俯身,薄唇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之上轻印,而后才道:“那边有人看,你睡,我就在旁边。”   “真的……没事吗?”纪唯宁不放心,脑中想起的都是宴会厅上,徐老爷子歪头昏迷的样子。   “他的病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而且住的还是VIP病室,你们医院就是怠慢谁也不敢怠慢他,放心好了。”   听着他的话,纪唯宁才似是放了心,闭上困倦的双眼,   徐暮川无奈,他若不仔细解释一番,恐怕她便不会安心让他呆在她身边。可是,看着这样的她,他又怎么可能放下心去做其他的事。   他问她,是谁掐的,她没有回答,可是,她的反应足够让他明白。   怎么也没想到,把她丢在宴会厅,让她自己先回去,只是那么一个多钟头的时间,竟会让人折腾成这样。   徐暮川坐在她床边的陪护椅上,她的双眼此刻紧闭着,已看不到那不堪入目的红丝,可是脖子上那道淤痕,却依旧显眼刺目。   原本在她面前,他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这会儿,她已睡着,他止不住自己的面色发沉。   恰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徐暮川循声看过去,便见江承郗拿着几盒药进来,两人对视的时候,江承郗微愣了下,但也只是半秒,便似了然。   他的西装外套早已脱下,身上的灰色衬衫也有些皱巴巴的,而原本系在颈口的领带,更是已松垮的不像样,双眼猩红,发丝凌乱,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情敌相见,本就分外眼红。更何况两个人,一直都在明争暗斗中,此刻加上纪唯宁的事件催化,即使是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徐暮川,也是倏然站起身。   似是怕吵醒刚刚睡下的人儿,他忍着怒意,缓步走向门口的江承郗,压着声:“麻烦江总出来一趟。”   江承郗微扯起一边唇角,算是回应,在徐暮川率先出了病房之后,他也放了手中的药盒,随后跟了出去。   虽是深夜,过道上没有人行走,但两个男人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动作太激烈,难免会吵到里面的人。   所以,他们一前一后,难得有默契的走进连着过道的露天台。   江承郗几乎是刚走进站稳,一个拳头便向着他招呼过来,力度猛的硬是将他打偏了头,足以可见出拳之人的怒气。   徐暮川不是粗莽之人,他从来就不喜那些用暴力来发泄心中怒气,或者解决任何问题的行为,可是今天,他不出这个拳,他心里的火气无法消灭。   “你怎么敢下得去手!”徐暮川咬牙狠斥,勾起长腿又是向着他腹部踹了过去:“你他妈的到底用了多大的劲,敢把她掐的双眼都充血。你有没有常识,你再掐久一点点,她的命就断送在你手下!”   他活到三十一岁,出口说粗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可眼前,无论他怎样,都好像无法泄下心中的愤怒。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她是无价之宝吗?你就是这么爱她的?江承郗,你简直是个混蛋!”   自始至终,无论徐暮川怎么往他身上招呼,江承郗都未曾还手,对纪唯宁使出如此暴力的行为,他比谁都要憎恶自己。   如果身体上的疼痛,能缓解一下此刻他心尖的痛楚,那他愿意这样彻彻底底的痛一回。   以前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好像什么都理所当然。纪唯宁的身边,从未有任何异性靠近过,因为有他,她对再多想要追求她的异性,都是毫不客气的拒绝,其中也包括在医院一路领着她的乔治。   也许是她一直以来都太过本分,太过专心,以至他便得意的忘了形,以为她真的是非他不可。   所以,他安心等着她长大,等着她心甘情愿将自己交付给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更是曾未想过,成为她男人的,并不是他江承郗。   他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女孩,竟然就那样,被别的男人夺去了她的美好,偏偏,那个男人还是他心头之结。   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恼,又如何不心痛。可是再怒再恼再心痛,他也不该如” 此对她,他想,他真的是疯了,疯的像个索命的魔鬼。   可是,他的悔痛,也仅仅是对纪唯宁而已!   唇角传来撕裂的痛,他踉跄着站起身,这番动作又是牵扯到了被踢到的腹部肌肉,让他不由的‘嘶’了一声。   江承郗站起身子,狭长的眸子里,有着比纪唯宁的充血还要严重的红丝,瞪视着面前这个即使是连着几番激烈动作过后,依然是衣衫齐整的男人。   他的嘴角已经是红紫一片,然而,他却是毫无所谓,随手抹去唇角渗出的鲜血,笑着出声,有着自嘲:“听说,你们睡过?”   徐暮川神色自然,就好像那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你他妈的凭什么睡她!”江承郗一声怒吼,飞身上来,同样朝着徐暮川挥拳,拳风很猛,用足了劲。   只是,徐暮川警惕,在他的拳头就要砸过来的时候,他头一偏,猛拳掠过,并未动得他分毫。江承郗是将心底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到了面前这个男人身上,一拳没打到他,忙转手,又朝着他挥了过去,动作极快。   这会儿,徐暮川没有躲闪完全,以至脸上也同样挂了些彩。但比起江承郗来说,是好太多。   “我守着她那么多年,从来都舍不得动她,你凭什么!”他低吼着,愤怒不甘。   因为身上受着伤,再加上刚才打徐暮川时,卯足了劲,江承郗这会儿已经耗完了劲,连退着脚步,向后撑手跌座下来。   “当初是你自己弃她不顾,你有没有看过她被你抛弃之后的失魂落魄?如今,你又能怪得了谁!”   徐暮川隔着他几步远,冷声指责,他的唇角同样破了口,渗着鲜血的腥味。   “仗着自己学医出身,在医学界人脉甚广,叫来国际一流的心理医生接近连素敏姐妹,引导自闭症孩子说出那几个字,跟叶婧订婚,逼我交出证据。徐暮川,你倒是深情,为了摆脱自己身上的婚约枷锁,竟然连一个孩子都要利用。你不知道,那样的场面,会刺激到那个有病的孩子吗?兴许,他的心里会留下抹不掉的阴影。而你,就是加重他病情的罪魁祸首!”   正当徐暮川想踏步离去的时候,江承郗沉沉开了口,也成功让他的身形顿了下来。徐暮川紧抿着唇,只是停了那么几秒,没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再度提脚,大步走出露天平台。   只是,不过走了那么几步,却是被眼前忽然出现的纤瘦身影阻去了步伐。   她穿着医院过大的红色条纹病号服,满头青丝直顺的垂在肩头两侧,布满血丝的双眼,有过一瞬惊疑,但也只是几秒,便被她敛住。   徐暮川看着她踏步过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直握拳垂放在身侧的手,不由的伸出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蹙着眉心,出声:“唯宁……”   然而,她却只是抬头,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勾起浅笑,而后,便伸手拿下他覆在她手腕上的大手,直直向着江承郗走去。   徐暮川随着她转过身,清眸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他刚刚的注意力没在入口处,不知道她在那儿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可是,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也是清楚,重要的话,她都是听入了耳。   ☆、149 我们是不是在造孽   徐暮川很清楚,她一直以来都是处在一个比较洁白正义的世界里,心向善。不若他,虽然也是从医出身,但毕竟在商场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过来,再多的黑暗,他也见过,早就麻木。   确实,为了干脆利落的摆脱叶婧,不给她反扑的机会,他是利用了一个什么都不懂表达的孩子。但他也同样认为,比起叶家一家人做的事,他做的这些,不足以伤天害理。   他之所以始终都没有把这个事件中的细节跟她交底,也就是怕她若是知道,会阻挡他的行为,也怕她会产生深深的愧疚心理。   徐暮川双手自然垂放在大腿侧,看着她站定在江承郗面前,无法猜到她下一步是想要做什么,心也在那一霎,闪过些许慌乱。   纪唯宁垂眸看着江承郗。   印象中,江承郗一直都是光鲜亮丽的,他五官很俊美,身姿挺拔,有着让女人趋之若附的本钱,纪唯宁鲜少见他有过衣衫不整的时候。   而此刻,他却是鼻青脸肿,满身狼狈的撑坐在地上,一派颓然。   说起来,这段感情确实是她变了心。   可是感情的事,她也无法自控。如果当初不是他那么一声不响的离去,或许这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到了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去纠结谁对谁错。但勿管如何,这个男人终究还是给过她太多温暖,给过她成长岁月中的太多安全感。她想,哪怕这辈子到了尽头,她依然会记得,生命中有过这么一个兄长。   至于母亲的墓地,如果他非要这般要挟,她大不了就将墓地迁出来,父亲那边,她愿意承受他给的任何责难。   纪唯宁伸手,掌心向上,朝着跌坐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嘶哑的嗓音极为难听,却也能够分辨出来,她在说:“哥……你起来。堕”   江承郗怔过一会,而后撑手起身,倒没有把自己的手伸到她手上,她那个小身板,拉不起他一个大男人。   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抬起头,勾着浅笑:“你……去找护士,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就回家吧。我没事,很快会好。”   “阿宁。”江承郗出声,眸光闪着痛楚,忍不住要伸手把她搂进怀中,破裂的唇角轻轻扯开,喃喃说着:“对不起,是我疯了。”   若是往常,纪唯宁肯定会二话不说的推开他,可是,这会儿,她没有,任由他抱着。   而这一幕,却是刺痛了始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那双清眸,他的薄唇抿的死紧,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此刻不好的情绪,可任凭两人拥抱的那一幕如何刺目,他却依然是硬撑着不肯离去。   “好了,我不怪你,因为,你是我哥。”纪唯宁仰头看他,艰难的说着话。   “呵……”   头顶上方忽然传出一声嗤笑,而后江承郗便退开了身子,扯着唇笑:“阿宁,对你来说,我只是哥哥?”   纪唯宁敛了敛眼皮,再次对上他半眯着的眸子,布满血丝的瞳眸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而后,轻轻点着头。   她做不到对他漠然,但也同样不想给他任何错误的信号,以至两人之间,纠缠不休。   她的心没有那么大,里面已经满满都是徐暮川,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再将它拨开来,分给另外的男人。   哪知,如此的回答,却是让他蓦然笑了开来,笑声很大,有着肆意,语气里也有着愤然沉痛:“哥哥?!阿宁,我会让你知道,我不仅仅是你的哥哥!”   话完,他便转身大步离去,经过徐暮川身边的时候,纪唯宁不知道他跟徐暮川说了什么,声音压的很低,她无法听清楚。   纪唯宁本来是想,通过观察一下徐暮川的面色,或许可以猜测一下江承郗在说什么。   可是,他听完,脸上却是没有任何反应,面色无波。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总是冷静的让人吃惊,甚少因为某些事情,控制不住情绪。   可是刚刚,她却在楼道外,看着他挥拳打江承郗时,那种不管不顾的狠劲。   他们之间的谈话,她全都听在了心里,可是,对着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男人,她又怎么忍心责备。   江承郗走后,露台只剩下两人,他没有过来,深谙的眸色一直盯着纪唯宁,像是在等着她主动过来。   纪唯宁知道他不悦,有些畏惧,朝他扮着鬼脸吐了个舌,而后才提着步走向他。   “生气了?”她走到面前,识趣的主动出声。   “没有。”   徐暮川硬梆梆的吐出两个字,若不是后来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他还想再过去把那个男人揍一顿,怎么可能没生气。   “他是我哥,我不许你以后再打他。”纪唯宁蹙眉,却是再一次在他面前,强调着她对江承郗已没有了男女之间的情感,也想让他安心。   徐暮川听罢,才似是顺了气,浓眉一跳:“只要他不再欺负你,我自然不会找他。”   无法形容,刚刚看着他们那样亲昵搂抱时,”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有过慌乱,有过害怕,但还好他控制住了,不然他就听不到她后面跟江承郗说的那些话,也没办法确定这个女人的心,是否如他那般坚定。   已快进入九月份,深夜里的露台,难免有些凉意。纪唯宁穿的单薄,徐暮川怕她受凉,便牵过她的手,从露台走回到病房。   纪唯宁看着他唇角的破口,想要叫护士给他处理一下,可是徐暮川却是不愿意。说这大半夜的,护士也要休息,不要再去打扰了,而且,他就想两个人静静呆着。   她靠坐在床上,听着他这样的话,难免欣慰满足,而后想笑,可是没一会,又觉得感伤,扭头看着坐在床沿的男人,叹了一声。   “叶婧歇斯底里的时候,那个孩子焦虑的不行。徐暮川,我们是不是在造孽?”   徐暮川蹙着眉心,淡声道:“不要胡思乱想,有心理医生在,会正确引导他的。而且,造孽的不是我们,是叶婧。叶婧生下他,却始终没给过他关爱,跟我们比起来,她这个做妈妈的,才是罪恶。”   纪唯宁敛眸,不置可否,而后抿唇说了声:“那我睡了。”   “好。”   他淡应了一声,而后给她捏了捏被角,看着她重新闭目,因为脖子有伤没办法扭动,便只能仰躺着。   其实,纪唯宁并没有睡意,她只是觉得心里烦乱,所以想一个人静静。她刚刚本来是已经睡着,可是因为脖子上的不适,久不久的疼意牵扯着她,而后,便随着那疼痛感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没看到徐暮川的影子,也没有看到江承郗的影子。徐暮川来的时候,江承郗正好去给她拿药了,按理说,他不可能不声不响的就离开。   心里疑惑,便下了床,走了出去。病房隔着露台不远,她只需稍稍抬头,便能看到那里的场面。   看着他们在打架,她心里自然着急,便小跑着走了过去。本来是想劝下他们,可是,两个人都太激动,她发觉,她根本无法下手。   想喊住他们,可是她现在连轻声说话都困难,哪里还喊的出来。于是,便只能那样傻站着,等着他们停下来,却不料,听到了他们之间那样隐含深意的对话。   那个孩子的事,固然让她心酸,让她觉得,心里没来由的发闷。   可是她也没忘记,江承郗说了,徐暮川逼他交出证据。她心底很是狐疑,那是什么证据?会是指控连素敏的证据吗?可是,为什么江承郗会有?为什么江承郗会受徐暮川的逼迫?   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同样深深的困扰着她。   这一夜,纪唯宁睡的不安稳,徐暮川也就那样坐在床前,看了她一夜。他知道,她的心里有事。   关于那个孩子的事,她有听到,自然也是听到了后面那些话。江承郗说的那些证据的字眼,肯定也是被向来心细的她记在了心里,可是,她却没有问出来。   她不问,徐暮川自然不会说。或者,哪怕是她问了,他也不会坦白跟她说。   毕竟,他答应过江承郗,永远不把这个事情告诉纪唯宁。而他,也同样不想让纪唯宁知道,纪中棠也曾经牵扯进了三年前的那个事件之中。   那个事件中,有罪的人,都已受到了该受的惩罚。从今以后,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花费任何的心思。   ☆、150 我们一起回你公寓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纪唯宁到底还是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四处搜寻徐暮川的身影,而后是在窗口边,看见他颀长的身姿,站立在月色中。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双手抄着裤袋,像是在深思着什么事情,清冷无边。   纪唯宁无法确定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感觉像是座雕像,一动不动的。想起他这段日子来,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细思筹谋,不时还要担心她的安危,其中所费的心思,怕是一般人所难及。   在英国的时候,看到他和叶婧那样亲密的照片,她还生过气,还想回来找他算算账,可是在订婚宴过后,那些所谓的郁气,早已经消失。   仔细想想,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虽知是千险万难,可他却好像从来没让她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   从乔洵在高架上跟别人追尾,他赶过来为她处理,再到何湘芸出现在他的公寓,对她声讨责难,他冷声赶走何湘芸堕。   之后是在珠宝店跟叶婧母女发生冲撞,他连夜到了南郊小区,给她安慰,接着是跟江承郗在慈善晚会上闹出的那些事,他连夜安排她出国回避,甚至还不惜用自己的专访为她遮盖,以防媒体对她的无限挖掘和纠缠。   昨晚上,甚至还跑去跟江承郗打架。她知道,如他那样沉静内敛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气到极致,是不会轻易动粗的。   一直以来,他都把她保护的太好太好,好到她有时候甚至都忘了,这个男人,他身上背负着有多重的担子。   徐家的订婚宴,发生这样的事情。明天,他必然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还要面对何湘芸和老爷子,而他却为了陪她,情愿这样站着坐着。   昨晚上,看见他,刚顾着自己委屈,也刚顾着自己想要他陪在身边的自私想法。后来听到江承郗的那些话,又只顾着自己心里想事,没曾去深想,其实现在,最需要休息的恰恰是他。   纪唯宁忽然的很懊恼,也很心疼。她掀开身上的被单,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而后缓步走向他身后。   许是听到她悉悉邃邃的声音,他侧过头来,看见她又是醒来,些微惊讶,关切问着:“怎么了?脖子很痛吗?”   她的脖子表面上看,虽只是有淤痕,但内里,是真正伤到些的。只不过,过了这么大半夜,加上也用了些药,已经疼的不明显了。   纪唯宁摇头,而后主动窝进他的怀中,汲取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闷闷的说:“不疼,但是睡不着。”   “这里的床不舒服吗?我去给你换个病房?”他拥着她,清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带着纵容。   纪唯宁当然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换个房间,多怕是给她换到VIP那些高级病室里去,那里的环境足够好,可并不是她需要的。   何况,她的伤,处理好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无需住院。之所以会在这里住下,只是她不想再跟江承郗来回折腾到半夜。   窝进他怀里后,纪唯宁伸出双手抱住他紧实的腰部,这才感觉到,他身上全是凉意,想来,也是在这窗口边,站了很长时间。思及此,她更是紧紧抱住了他,想把自己身上的热度,给他传过去些。   而她的这番举动,却是惹来他一阵轻笑:“怎么忽然变的这么粘人了?”   若是平时被他这般取笑,纪唯宁第一反应,大抵会是不好意思,而后脸色发红,硬着嘴皮不承认,可这会儿,她却也是呵呵笑。   “这么优秀的男人,我不粘,被别的女人觊觎了怎么办?明天早上,全城人都会知道你单身,幻想你的女人一大把一大把,我得看紧点。”   她的声音,难听的如同鸭嗓子,却总算是比之前好了些,说话也没那么费劲。   “哟,总算有了危机意识?!”对她的话,他似乎很享用,连带着说话,也不禁的微微扬着声,心情很好的样子。   “徐暮川,我们回你公寓,好吗?”   在这里,床太窄,她就是有心想要让他上来,那床也搁不下他的身高腿长,他没办法休息,她也无法安然入睡。   索性,回他的公寓,两个人都可以好好休息,反正这里过去,也不算太远。   “你确定?”   她会主动提出来,一起回他的公寓,此前不曾有过,徐暮川微微退身,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儿,眼角含笑。   “这里不是睡不了两个人么?”纪唯宁索性也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站直了身子,有些不自在的解释,深怕他会想的太复杂。   徐暮川知道她脸皮儿薄,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打趣。他抬手,看了下腕表,从这里去公寓,开车二十来分钟,回去确实还能休息上一会。   最重要的是,分别这么多天,他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搂着她入睡。这样的事情,他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他当下拍板:“你快点换衣服,天亮我们再回来。”   他话说的有些急,导致纪唯宁的动作也显得有些急,她汲着拖鞋,小跑” 着绕着床尾,走到另外一边的柜子前,拿出自己之前换下的衣服,双手抱着,却是好一阵都在原地打转。   这里只是普通的临时病室,只供急诊病人随便呆的,所以并没有配套的洗手间。这会儿,她要换衣服,便没有了地。   她有些纠结的看着徐暮川,他却好像并没有因为她要换衣服而有丝毫回避的意思。以至,她不得不出声:“你转过脸去。”   他似是不以为意,嗓音清越的说着:“又不是没看过。”   “那不一样!”纪唯宁的鸭子嗓拨的有些高。两个人情到浓时的坦诚相见,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儿,让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她自觉没有这个勇气。   许是看着她面露急色,徐暮川这才妥了协,原地转过身,没有言语。   “好了,我们走吧。”纪唯宁三两下就换了衣服,朝着他奔着,过去拖他的手,拉着他一起出了病房。   医院的走廊很静,偶尔有个别的病人跟他们擦肩而过,纪唯宁便会不好意思,想要甩开徐暮川的大手。   可他却是毫无顾忌,不但没让她甩开,反而将她的手握的更紧,甚至还用眼神扫她几眼,警告她不准再动。   两人一路从医院回到公寓,已过五点。纪唯宁困的直接把自己丢向大床,而徐暮川却是进了浴室洗澡。   两人之间一切的动作,都显得很自然,没有任何的生疏拘谨,就好像是已经一起走过了很多岁月,彼此间有着最默契的相处模式一般。   待他冲完凉上床的时候,纪唯宁几乎已经睡了过去。   可是,随着他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而后睡意消散了大半,再加上他身上的气息太过清爽好闻,更是让她完全没了睡欲。   索性,她就那样翻过身,面对上他,本是想找他随便聊聊天,哪知这么一翻身,却是看见他光裸的上半身,脸色刷地红透,轻斥:“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睡觉本来就这样。”他面色不改的回着,一点都不觉得这样裸着身子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裸睡对身体还是挺好的。可是,他当着她的面裸睡,不觉得别扭么?   纪唯宁忍不住想要别开眼,或许,是因为她思想太过不纯洁,所以才会无法坦然面对他这么,嗯,性感的***。   “放心,我有穿裤子。你身上有伤,我不会乱来。”他瓮声瓮气的说了句,而后伸手把她揽进怀中,抬脚压着她,将她整个禁锢在自己身边,密丝无缝的缠绕着。   算起来,他们也有好久没有亲密过了。纪唯宁虽然是个医生,对人类的生理需求有着理论上的了解,但她并不是男人,无法体会男人有那种强烈需求时,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这会儿,感受着身边男人紧绷的身体,以及源源的热度,她心里,是有过纠结的。可到底,还是没敢主动问出什么。   于是,两人就那样抱着,相互汲取着彼此的身体热度,却也似是满足。   “那个孩子,会怎么安排?”睡意再次袭来之前,纪唯宁开口问着心里一直记挂着的事情。   他的呼吸平稳,纪唯宁整个头被他压在胸前,不知道他此刻睡没睡,见他一直没有回答,她便也默了声,却是忍不住轻叹。   “看叶婧怎么反应再说吧,如果她不理,我会帮他安排好去处。好了,睡吧,这些事情,我会处理。”   听着她叹声,他这才轻声回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安心。   ☆、151 应战的准备   第二天,纪唯宁醒来的时候,整间公寓已经没有了徐暮川的身影。她不由觉得奇怪,明明说好了,天亮的时候两个人再一起回医院,结果,她连他何时走了都不知道是。   她给他打电话,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先回了医院,哪知,他却说是在局里处理一下连素敏的事情,还问她今天要不要休息,要的话他跟宁呈森说一声,把今天科室里的事情交给其他医生。   纪唯宁当下就给予了否决。她在英国呆了那么多天,这才刚刚回来,分担了科室的任务,哪里好意思再请假不上班。   而且她的伤,过了这么一夜,已经好很多,只要尽量少说话,便没多大影响。脖子上的淤痕,或者可以穿件竖领的衬衫遮一下,这样子去上班,便没有了什么不妥之处。   就是这里打车回南郊小区,再回医院上班,可能会比正常上班时间要迟一些,但是怎么也比不上班来的强。   她说不用请假,徐暮川也没有勉强。应该说,向来只要纪唯宁想做的事,他都不会过于限制她,给足了她充分的个人空间。   电话聊到最后,纪唯宁听到他旁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虽然听的不是太清楚,但还是可以辨认,是叶婧在缠着徐暮川,说着关于连素敏的事情。   想到他那边要处理的事,纪唯宁也就没再多话,三两句收了线。   徐暮川这边,他刚跟办案的人交代了当年事情的各类细节,以及要求他们秉公处理之后,便接到了纪唯宁的电话,而后在讲着电话离开之时,迎面撞上带着律师前来探视连素敏的叶婧。   徐暮川并没有想要跟她交谈的想法,也觉得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可说的话。可是叶婧看到徐暮川,却是激动的很,不管不顾的要拦住他的去路。   叶婧这人其实很聪明,昨晚上连素敏被带走之后,她看着徐暮川去握纪唯宁的手,便已经幡悟过来堕。   从徐暮川说要给她一个订婚礼的那一天起,她便慢慢的走入了他们的圈套。   徐暮川给她换了康复师,逼着她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重新站起来走路,这些都是为了让她失去最后一点点可以博得大众同情的机会。   昨夜里,叶婧想了很久。如果她今天还是坐在轮椅上,没办法行走,那徐暮川会否能够将她甩的如此彻底?   她是在世腾的项目上受的伤,重物砸下来的时候,她根本没办法躲闪。没有重视好施工安全,是工伤,不管怎么算,都是世腾的责任,是徐暮川的责任。   而且,她为那个项目的企划案,付出了不少的心血,日夜加班熬出来的企划方案,也同样是让世腾赚到了不少。   哪怕她在美国求学时的过去再如何不堪,可是如果她没有站起来的话,徐暮川至少对她还有要付的责任。   可如今,她能够很好的站起来走路,甚至一度还欣喜望外,觉得自己重新有了自信可以站到这个男人身边,再次和他在商场中并肩作战。   她还催促着连素敏回来,为他们的订婚礼,跟着做一些筹备工作。如果她没有回来,那么叶子然就不会被别人不声不响的带回到穗城,更也不会出现在订婚礼上,彻底破坏了她这辈子的希望。   怪只怪,徐暮川这个男人的计划太过细密,怪只怪,她渴求徐暮川的心,太过强烈。   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曾很多次的试探过纪唯宁,可是她总是传给了她错误的信号,让她误以为,她和徐暮川之间,终究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而后来江承郗的出现,以及最后那一次在机场,纪唯宁说的那些话,更是让她完全打消了顾虑,从而彻底走进徐暮川所设下的圈套之中,让她输的一败涂地。   这个男人的心太深,深到她根本摸不透。也同样太冷,冷到她这么几年跟他一起拼搏事业,却还是捂不热他,换不来他对自己一丝一毫的感情。   叶婧的心里满是怨恨和痛苦,可此刻,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连素敏先保释出来。   叶子然跟连素敏粘惯了,没有连素敏,叶婧根本奈何不了这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有过一瞬间的想法,想把叶子然弃之不顾,可想起连素敏对这个孩子的在意,她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   母亲这一辈子,都在渴求父亲的爱,而父亲的心,却几十年如一日的拴在何湘芸的身上。当初她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生下叶子然,想过把他交给当地的福利机构,可是没想到,连素敏却因为这个小孩长的像父亲,而死活都不肯舍弃。   连素敏坚持要自己抚养,她也遂了她的意。反正她的未来是在中国,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可以相互不影响。   然而,这一切却是被徐暮川利用了个彻底。   听着他跟纪唯宁讲电话,她只觉得愤恨。可是,此时此刻,哪怕心底有再多不愿,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她还要求这个男人,求她放过自己的母亲。   看着他边讲着电话边走着出去,一点停下来想要面对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叶婧” 只能自己主动跟了上去,甚至为了拦住他,她去扯他的衣袖,口中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暮川,看在我这么多年为公司效劳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妈好不好?”   “我知道是我错,我不该瞒着你我在美国的那些事,我那时候太年轻太任性,做错了事又没有承担的勇气。我太爱你,爱你爱到昏了头,想尽办法要跟你在一起,对不起。”   “暮川,说到底我们也是从小认识的,你难道连这点情分都不讲吗?参与徐伯伯事件的是我父亲,他不是也为了你妈,丢了性命吗?一命抵一命,足够了。说到底,我妈也没有干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情!”   叶婧拉着徐暮川的衣袖,不停的说话,生怕说漏了哪些,或许他没有耐心听,甩手离去。   被她这么死命的拉扯着,徐暮川不得不停下脚步,而后抽回被叶婧攥着的袖口,冷眸扫了她一眼:“所以说,你其实早就知道叶泽添也有份参与其中?”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不是很清楚,你知道我爸不会跟我说这样的事情。”被徐暮川这么一堵,叶婧便有些心慌。   “叶泽添自然不会跟你说这些,但凭你叶婧的聪明才智,还有你跟在你父亲身边工作的那一年多时间里,岂会揣测不出来。”   “为了你自己所谓的爱情,你可以不顾你母亲的感受,让她跟她此生最恨的女人结为亲家。还可以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我妈对你的愧疚和宠爱,一边让我妈背负着叶泽添这条命。你踩着她们两个人的心,却每天过得如鱼得水。这究竟需要怎样一种境界?”   “叶婧,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徐暮川会要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会要一个如此自私如此狠劲的女人?还是你吃定了我奈何不了老爷子和我妈?”   徐暮川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就好像眼前这个与他有着三年婚约的女人,不过是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他的眸光深幽,叶婧没办法看清那里面的内容,而后便是听到他冷淡疏离的声音,最后跟她说了一句:“该交的证据已经交了上去,要怎么办,你求我,还不如让你的律师尽早做事。”   说完这句话,徐暮川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稳步踏着向外走去。   “徐暮川,你会后悔的!”看着他大步离去的俊挺身姿,叶婧忍不住歇斯底里的朝着他的背影叫喊着。   叶婧的手里还握着世腾相当大部分的股份,徐暮川也深知她的性格,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这些,早在他下定决心要摆脱她之时,就已经预估到。   可哪怕她话里的意思如此明显,却还是唤不回徐暮川为她作半秒的停留。黑色卡宴没一会儿,就从局里大门驶向马路,一路平稳的往着穗城省院的方向过去。   徐老爷子的手术安排在今天,纪唯宁也是在那里上班,徐暮川忽然觉得,他的人生从未如此明朗过,未来的努力方向从未如此明确过。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应对怎样的局面,或许前有江承郗,后有叶婧,其中必定诸多艰难,但他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152 吃你的话,味道会更好(补9月4日二更)   这一整个上午,纪唯宁都在忙,不过今天没有进手术室,所以到中午的时候也总算是有了休息时间。   有了解到徐老爷子会在今天做手术,也同样知道徐暮川会在那里候着,不过纪唯宁并没有过去。她知道,何湘芸肯定也会在那里。   并不是不敢面对何湘芸,只是觉得,在这种忙乱的时刻,应该先处理好目前对徐家来说,最为紧要的事情。   徐老爷子的手术倒不需太过担心,比较费心的,还是世腾的事情是。   毫无意外,昨晚上徐家订婚宴上的事情,今天已传尽全城,大家在声讨叶婧的同时,也不免为世腾担忧。   原本,世腾两大股东徐叶的结合,是更加巩固了这个集团的权力中心,让世腾合作的那些客户甚为欣慰。可这眨眼间,两大股东决裂,虽然徐家仍是主导的那一方,但也不能不妨叶家会耍什么滑头。   而如果徐叶真的闹翻,那最终失去保障的,只会是那些合作商。所以,哪怕世腾的股价维持的还算稳当,却依然免不了会有那么一些人担心。   纪唯宁虽然不在商场,但以前偶尔会听到江承郗跟他的下属谈论工作上的事情,也是多少装进了心堕。   徐暮川作为世腾集团的掌权人,并且能够引领集团走上如此巅峰,必然是有他相当的过人之处,她相信他可以化解这个局面。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是为了她,才把公司弄成如此境地,纪唯宁的心里,便又是诸多过意不去。   中午的时候,小米叫她去食堂用餐,她拒绝了。一个人跑去了医院对面那家颇有档次的餐厅吃饭,吃完了,顺带打包了一份。   徐老爷子一番检查之后,进手术室时间已经不早,这会儿,徐暮川必然没有吃饭。而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早上起来直接就去处理了连素敏的事情,同样没有吃早餐。   纪唯宁心疼这个男人,忍不住想要照顾他,关心他。   她提着手中打包好的午餐,一路毫无形象的小跑着过马路,回医院。虽然现在也还算是夏天,但出锅的东西,如果耽搁的时间太久,总会失了最开始的好味道。   徐暮川有多挑剔,她不是没有领教过,而她希望,她给他打包好的午餐,能够上得了他的口。   几乎没怎么多想,纪唯宁提着东西直接去了宁呈森的办公室。她们神经外科除了一个所有医生公用的大办公室外,就宁呈森还有另外一个资历很长的主任医生有独立的办公室。   没办法,在医院这种地方,她现在想跟徐暮川呆一起,借用宁呈森的办公室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宁呈森的办公室,摆着整整两个书柜的医书,纪唯宁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好在查看资料。看着她这么一副探头探脑,提着平日里他经常吃的那家餐厅的打包盒,不免一阵狐疑。   “呵呵,宁主任。”纪唯宁噙着笑脸跟这个男人打招呼。   跟宁呈森之间,虽然同在一个科室,但原本交流并不是太多。他是大主任,她是经验丰富可以独立完成手术的主刀手,平时各做各的手术,只除了偶尔讨论疑难病例的时候,同在大办公室呆的时间并没有多少。   后来因为徐暮川的关系,两人慢慢走近一些,却仍是半生不熟的状态。说起熟悉来,还是前段时间在英国一起呆的那么多天。   “有事?”宁呈森盯着她手里的打包盒,疑惑着问了一声。   纪唯宁伸出纤细的手,指了指宁呈森办公室的会客区,讨好着笑:“宁主任,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办公室?”   如果直接说,她想借用他的办公室,意图跟徐暮川约会,纪唯宁发觉,自己实在开不了这么直接的口。   纪唯宁昨晚上被江承郗送进来,还有后来徐暮川怒脸前来的事,今天一大早就在院长岑霖的明令禁止下,医院上下没人敢再议论,但这并不代表宁呈森不知道。   此刻,看着她这么一副掩盖伤口的穿着,还有那满是血丝的双眼,以及略微粗哑的嗓音,宁呈森可以猜想,昨晚上她的模样应该不会太雅观。   这会儿,又看着她提着打包盒进来,直觉的便以为她是想找一处没人的清净场所进餐,以此逃避过多人的探究。   于是,他酷酷的斜看了她一眼:“进来吃吧。”话完,他又继续低头翻看他手中的资料。   纪唯宁见状,有些囧。   挠了挠额角,只得再次呵呵笑:“宁主任,我想叫他过来……”   纪唯宁的话说的很隐晦,她这种性子的人,在男女关系的表达上,也注定说不了什么太过直白的话,可是宁呈森对她这样的一句话,却是秒懂!   他放下医书,不由的猛翻了个白眼。他那兄弟经常借着他过道泡妞也就算了,如今这纪唯宁也被他带的传染了这毛病。   宁呈森这心里,忒丫的郁闷!   就这样,在纪唯宁的目送和殷切的笑脸下,宁呈森无奈的走出自己的地盘。为了兄弟的追妻事业,他觉得” 他也是够尽心尽力的了。   坐在宁呈森办公室的沙发上,纪唯宁自觉有些颇难为情。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深吐了一口气,这才拿出手机,给徐暮川拨了个电话。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是那种无论在清晨还是深夜,无论他精神饱满还是满身疲累之时,都同样幽沉清冽的音色,   纪唯宁每次听,都感觉这道嗓音,可以轻而易举就能撼动她的心。   “怎么不说话?”他在那边又说了一句。   纪唯宁比之刚刚在面对宁呈森之时,更囧。她能说,她是因为受了他声音的蛊惑,沉浸在其中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没有回话吗?   “咳……那个,你吃饭没有?”纪唯宁清了清嗓子,很淡定的问着。   “没有。想找我一起吃?”手机那端的男人淡笑,说的随意。   “嗯……你如果走的开的话,就来一趟宁呈森的办公室,我在这边儿等你。”   纪唯宁大概可以算的出来,按这时间,徐老爷子应该已经出来,或许已去了观察室,徐家还有其他人在,徐暮川这会儿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而那边的徐暮川,听到她这么一句话,不由的浓眉一跳,而后侧头看了眼在观察室安然静睡的老人,还有他各项正常的指数,好心情的回了声:“就来。”   当宁呈森的办公室门被推开的时候,纪唯宁毫无意外的看见自己心中的那个男人,一身黑色的修体西装,整个人挺拔挺拔的,特别帅。   昨晚上他跟江承郗打架,所幸嘴角的破口不是很大,之后回公寓,又用了他曾经给过她的那种不知名的药膏,现在已经不怎么影响他的美观了。   “怎么到这儿来了?”徐暮川一进门,先是四处扫视了下,没见到宁呈森的影子,这才开口问着沙发边的女人。   纪唯宁已经为他打开了餐盒的盖子,迎着上来拉住他的手,笑的一脸尴尬:“我跟宁主任借的地儿,给你打包了午餐吃。”   徐暮川站在离沙发不远的地板上,一手抄着裤袋,一手反握着她牵上来的手,幽深的眸孔看着茶几上的食物,久久不语。   纪唯宁蹙眉,以为他不喜欢,哑着嗓子急急开口:“我看宁主任经常去那里吃,而且我刚刚也吃了,味道很不错,这才敢给你打包的。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要嫌弃吧?”   她歪着头,侧身看他的没有情绪的面孔,一脸纠结的问着。   两人对视了那么一会,她是没想到,徐暮川会直接伸出他那个抄着裤袋的手,轻扣住她的脖子,往身边一带。   而后,便见他的深眸漾开浅笑,薄唇俯下,轻啄了口她的唇瓣,长指抚着她的下颌,满意称赞:“终于有点为人女朋友的自觉。”   被他这么一逗,纪唯宁不知该笑还是该恼。她之前做的很差吗?她没有关心过他吗?而且,女朋友这个名词,让她觉得好怪异。   他徐暮川,由叶婧的未婚夫,顷刻间,便成了她纪唯宁的男朋友,有些适应不过来。但是,只那么细细体味一番,心情霎时飞扬起来。   总算,是名正言顺了!   因为心情大好,也顾不得矜持,看着他坐在那儿,极为优雅的吃着她带回来的东西,她不由的凑过身去:“好吃吗?味道是不是很好。”   徐暮川嚼着半口素菜,回头看身边这个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的女人,尤其是她胸前那股子松软摩擦着他的身体,不由的眉尖微拧,而后略显淡定的说了一句:“吃你的话,味道会更好。”   ☆、153 过几天好好补偿我   接收到他那别有深意的眸光一瞥,纪唯宁整个人蹭的一下,瞬间从他身上抽离了开来,规规矩矩的坐在与他相隔半个空位的位置上。   她红着耳根,哑声哑气的说着:“我来大姨妈了。”   一句话,惹的徐暮川口中的食物将吞未吞,顿了半秒,艰难的咽下,顺势着问:“要几天?”   “刚来,得好几天。”纪唯宁拨了拨发,环看了下四周,总感觉在别人的办公室一本正经的讨论这么私密的话题,浑身不自在是。   于是,她催促了两声,让他快点吃完,她好收拾,收拾完了,她还要上班。   两人从宁呈森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纪唯宁走在前头,一个不经意,身子便被身后的男人揽了过去。   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纪唯宁差点叫出了声,而后看了下左右,确定没人,这才扭头瞪向身后的男人。   她觉得他的行为太大胆,虽然他已经没有了叶婧的束缚,但总归这事才刚刚落下,如果被人看到他那么快就跟叶婧以外的女人缠在一块,免不了遭人耳舌堕。   而他却似是毫无所谓,任凭她怎么瞪,怎么拍,就是不肯松手放开她,也不出声。   纪唯宁简直被他闹的没有了脾气,无奈的出声:“你到底要干嘛?”   他这才微拧了拧眉,脸色臭臭的看着她:“晚上回市区公寓,还是回你那?”   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今晚两个人还要住一块,或者是说,他打算着从现在开始,两个人正式进入同居生活的想法。   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有同过,可那时候毕竟有各种缘由,而且叶婧的事情还没解决,两人还不敢有长期同居的想法,可这会儿,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纪唯宁本来是脱口而出,想要说当然回我自己的家,可是想到南郊离市区远,而她若是回了南郊,徐暮川势必要跟着过去。   他眼下公司有那么多事要处理,难免要日夜忙碌,如果再往返南郊和市中心,总归是心疼他太累。   她抬眸,看着他极富耐性的等待着她的回答,思量前后,还是闷闷的转了声:“回市区吧。”   纪唯宁觉得自己真的开始堕落了。不但轻易答应跟男人同居,而且还屁颠颠的送上他家门去,却没有丝毫觉着自己不应该。   头顶上方传来他的一声沉笑,而后是他的大掌轻拍了下她紧俏的臀部,微哑着嗓音说:“过几天好好补偿我!”   纪唯宁无比郁闷。果然,食色,性也!   哪怕如徐暮川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再正经清冷不过的男人,也还是会喜欢,甚至是时刻惦念着这方面的事情。   她想离开他的怀抱,自己站直身子,打算回去工作,却是恰好,徐暮川也是在那时候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纪唯宁奇怪他的这番动作,又发现他的视线看着前方,便也顺着那方向看过去,而后却是让她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儿的何湘芸,她的手里同样提着食盒。   不知她是刻意寻来,还是无意走错路,毕竟这里跟徐老爷子所在的心外病室,是属于同一栋楼,电梯坐过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纪唯宁看了眼徐暮川,而后又看了眼徐夫人。徐暮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想要先开口说话的意思,而徐夫人则是一副茫然的状态,双眼看着她和徐暮川,又好像透过他们在想着什么。   场面有些怪异,纪唯宁原本是没想着这么快就又跟何湘芸打照面,可这会儿巧合撞上了,她倒也没想着逃避,任凭徐暮川握着她的手,安静的站在那儿。   只是,他们母子两个对峙的功夫倒是让纪唯宁有些佩服。站了良久,始终都是谁也不曾先开口说话。   纪唯宁想打破这个局面,缓和着音,朝何湘芸点了点头,礼貌的喊了声:“徐夫人。”   这一声喊,似是拉回了何湘芸的思绪,她恍过神,目光掠过纪唯宁,而后定在自家儿子身上,往前踏了几步。   “暮川,我给你熬了些汤喝,你趁热喝完再回公司。”何湘芸温和的说着话,没有提及刚刚的那一幕。   “不用,我吃过了。”   与刚才和纪唯宁之间的相处完全不同的面色,没了刚刚的轻松惬意,他只是面色冷淡的拒绝着自己母亲的好意。   虽然,纪唯宁觉得,徐暮川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如此直接了当的推却来自何湘芸的关心,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也不是她所能理解和体会的。   何况,就她一个外人来说,也曾经觉得何湘芸这位母亲,对徐暮川确实是有太多亏欠。所以,她没办法说任何话。   怕自己的存在,会让何湘芸觉得不自在,她回头,瞧着徐暮川,扯了扯他握着她的手掌,轻声说着:“你和徐夫人好好聊,我先去上班了。”   徐暮川抬腕看了下时间,见确实快到了下午工作的时间,这才放了她的手。也没有顾着这里还有何” 湘芸在,他叮嘱了声纪唯宁:“忙完后给我打电话。”   纪唯宁抿了抿唇,点头。她知道,他是想晚上两个人一起回公寓。转身离去的时候,她没忘跟何湘芸点头打着招呼。   虽然,她不知道何湘芸此刻是如何看她。或者刚刚她看见她和徐暮川那样在一起,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但无论怎样,她都想要好好的去迎对。   徐暮川表面上不说,但她很清楚,他对何湘芸是在意的。没有哪个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如何待他。徐暮川在意,她同样会在意,她始终都希望有一天,能够让他们母子尽释前嫌,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思及此,她又觉得自己好笑,竟然已经把她和徐暮川的未来想的那么长远。明明,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还有那么多。而她却好像从未想过,会不会有一天发生些什么事情,让他们没办法再走下去。   “暮川,你们……一直都在一起?”   纪唯宁走后,何湘芸才迟疑着开口。她刚刚是太意外,意外自家儿子和纪唯宁之间,并没有断。也意外,她竟然在自家儿子脸上,看到除却冷漠之外的表情。   他是那么放松,那么开心,那么……满足。   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徐暮川,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所以一直伫在那里,眼睛眨都未眨一下。   “如你所见。”徐暮川坦然承认,看着自己的母亲,嗓音微淡:“她是我这辈子都珍视的女人,我不求你能够祝福我们,只愿你能不再伤害她。哪怕只是用言语,也不行!”   “暮川,我不是这个意思。”   “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老爷子那边有人看着,没什么大碍,你看过之后就跟司机回家休息去吧。”   徐暮川没有多在这个话题上跟自己的母亲深谈,也是没有时间。上午一直在医院呆着,此刻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必须回去。   叶家一事,还有昨天订婚宴上的事,他相信何湘芸已是明白过来。不然,她的脸色不会如此难看,像是熬了一整晚都没睡的样子,很憔悴,也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想来,这一整件事,除却叶婧母女之外,冲击最大的,莫过于何湘芸。   她这一辈子都觉对叶泽添愧疚,无法回应他的深情,后来,叶泽添又因为她失了性命,她便把这份愧疚悉数转移到了叶婧身上,把她当女儿似的疼着,深怕哪里委屈了她。   可是,她这么些年一心一意的为叶家赎罪,却未想,她的这个人生悲剧,恰恰是为叶家人所主导出来的。而叶家人却始终都在她身边,或是快活蹦跶,或是口口声声要她偿还命债。   她这么几年所受的良心折磨,还有她为了逼他跟叶婧在一起,各种不管不顾,如今,像是一个最响亮的巴掌,拍的她大脑整片空白。   徐暮川在理顺了叶泽添夫妇一事之后,曾想过找何湘芸谈谈,实在是看不下去她每天都在煎熬着过日子。可到底,他还是忍住了,不想节外生枝。   没有任何一个方式,会像昨晚那样,让何湘芸彻底相信和明白,叶泽添其实也是罪有应得,说到底,她根本无需为叶泽添的离去而背负着过于厚重的心理包袱。   ☆、154 把她带进他的朋友圈   徐暮川刚走进世腾大厦顶层的办公室,秘书夏千雅就随着进来。   “总裁,英国迈科集团发来邮件说项目二期开发要暂缓一周,据说是他们集团的老总出国去了,还未回来做最终审批工作。”   “陈氏企业的副总也在今天上午致电过来说,这次的材料款需要现金交易,理由是这一次的货款金额太大,他怕担风险。”   “还有,本预定这个周三跟孟达公司签订的游戏软件版权的合约,对方公司有意延迟,说他们的软件还有些技术问题没有处理完善,需要再研究。”   夏千雅一口气说了下来,今天上午,她接到大约有五六家企业的邮件或电话,更或是传真,里面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在跟世腾的合作项目中,有了观望和拖延的态度。   商场中,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必然会引起一番连锁效应。徐暮川和叶婧的订婚宴这才过了一个晚上,便有数家公司开始谨慎行事堕。   夏千雅只是复述着这几家公司给出的理由,实际上,是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跟世腾拉远距离,彼此心知肚明。徐暮川更是一清二楚。   他解开西装外套,从容的坐进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看着夏千雅,淡声问着:“跟恒信集团的合作怎么样?”   “箫董那边倒是挺好,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刚刚他们少总的助理有联系过我,希望加大工程的力度,恒信会在项目款上全力配合我们。”   徐暮川倚靠在老板椅上,手肘搭在扶手之上,修长的十指自然的交握着,思考了几秒,而后吩咐:“你回个邮件给恒信,就说我们同意加大工程力度,并且项目款同样会第一时间发放到工程上。不过,在此之前,让他们开个记者招待会,把这项决定在会上阐明一声。”   “另外那些合作商,你统一回函,世腾尊重他们的决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好他们各自的‘问题’。至于陈氏企业的材料款,这一次现金交易,过了这次你马上着手找下一家备用供应商,我们世腾不需要这种毫无抵御力的合作伙伴。”   “好的,我马上去办。”夏千雅点头,接下徐暮川的这些指示。   身为首席秘书,夏千雅也了解徐暮川为何做如此决定。迈科和孟达拥有的东西,对世腾来说,价值很大,他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而这两家公司,也并非不想跟世腾合作,只是到底事关巨额投资,如今世腾忽然传来股东之间撕破脸皮的信息,他们先要谨慎行事,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但陈氏企业做为世腾多年的材料供应商,只听到世腾这么点消息,就把利益点区分的如此开,这一点,足够说明,他们新上任的这个领导人太没有远瞻思维,也太过势力独断。   世腾每年在地产方面的材料需求,以亿计算,就这么交给如此一家没有远谋的公司,断然不行。   其实,早在陈氏企业年初换领导人的时候,徐暮川就已经让夏千雅去寻找符合世腾各种要求的备用供应商,他早就看准了,这家公司没有长期合作下去的必要。   总裁交代的事,夏千雅事无巨细,皆办得妥妥当当,所以这会儿若真是要换起供应商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这一个项目,之前已经用了大半由陈氏提供的材料,再去换另一家供应商,自然不妥。   而世腾集团和北方大鳄恒信集团越来越猛的合作力度,经由媒体的报道,必然会为世腾带来很正面的能量,随后,那些处于观望状态的合作公司,必然会再次趋之若附,向着世腾抛出橄榄枝。   夏千雅倒是不太清楚,自家总裁是如何跟恒信集团的当家人打下那么牢固的关系,以至恒信竟然会在这个当口,主动开口撑在世腾这边。   虽然,她觉得,自家总裁跟叶婧之间的事情,在现阶段来说,并不能颠覆性的影响世腾的运营,但毕竟一个集团,若是有了缺口,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恒信的挺身而出,就好像轻易的堵住了这个缺口,让世腾不受任何影响。   跟在这样一个事事都掌握在心的老板身边,夏千雅觉得,真的是受益颇多。他是一个可以让下属产生足够敬意,并且让跟着他谋事业的下属们拥有足够安全感的上司。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来,她始终坚守在这个岗位的原因。   夏千雅出去之后,徐暮川搁在办公桌上的纤薄手机接着就震动了起来。他顿下想要翻阅资料的动作,转而伸手拿过黑色的机子,拇指的指腹轻轻一划,而后把手机放在耳侧。   “到了?”他开口,随意且简洁。由此可见,手机那端的通话者,必定是他熟悉之人。   “在机场高速,我直接去你公司吗?”   沉稳的声音不急不缓的透过手机听筒传过来,徐暮川勾起浅笑,应声:“自然,等着你过来,还有个会议一起参加。你作为贺氏集团的代表,不露脸怎么行。”   “宁呈森说的没错,你小子追老婆,尽把兄弟都用了个遍。为了摆脱你那未婚” 妻,不惜损害自己公司的形象,完了,还要让我大老远的过来,给你解决负面效应。”   “偏偏你小子,还拽的要死,派一个助理就把我从B市糊弄了过来。你就是亲自过来请我一趟,也能让我爽口气不是。”   “抱歉,实在是分身乏术。”徐暮川扯唇淡笑,心知他是在开玩笑,可到底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罢了罢了,谁让你是老大。怎么我追老婆,就得那么费尽心机,也不见得你和宁呈森旁边帮点一下。”   “阿宸,你要是能把在我面前这番能说的劲用在你老婆身上,不要一天到晚在她身边装成个闷***男,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有所斩获。”   徐暮川难得心平静和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而后在他默声之时,赶在那空隙说了声:“一会见。”而后,便挂了电话。   他丢下手中的机子,对忽然变得有些话唠的贺端宸,有些消受不来。   其实,他和宁呈森,还有贺端宸,这么多年三人一起过来,性子方面多半还是有些相似的,都是性情偏冷的那种,但相对来说,又属他的性子最为清冷。   当初他要回国,宁呈森和贺端宸一起随着回了国。只不过,被贺端宸惦念了多年的那个女人在B市,他为了追老婆,不得不回去那座他出生的城市,回他们的贺氏家族。   贺家在B市,权大势大,除却家族内部在政圈方面的影响力,贺氏集团也是他们那边远近闻名的。可以说,贺氏和恒信,还有当初的于氏,成三足鼎立的形势,盘踞在那座北方的大都市。   徐暮川这次会邀贺端宸过来,是为了谈一桩两人早前就已提起过的合作。但后来因为一系列的事情,还有遇上纪唯宁这个意外,使得这桩合作就那样耽搁了下来。   之所以会选在这个时候重新启动这个项目,无非是为了给世腾消灭外界那些质疑声。跟恒信集团的合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出一个星期,B市两家举足轻重的公司都与世腾合作愉快,那世腾只会是所向披靡。当然,其中不排除叶婧会拿着她手中的股份做些蓄意破坏的行为,但这些,也只能是真到了那一步,才能做更具体的防御措施。   徐暮川在办公室等来了贺端宸,而后一起进了会议室,跟相关的项目负责人员商讨了好几个方案,最终由徐暮川拍下板,交由项目部接手去办。   这一整场会议下来,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是将黑,早已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徐暮川跟贺端宸并肩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纪唯宁刚好打了电话过来。   徐暮川没有避讳,当着贺端宸的面接了电话。   原本他就是想今天晚上带她一起出去吃饭,跟贺端宸和宁呈森,算是把她正式的带进他的朋友圈。吃完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回公寓,所以这会儿讲电话,他也就直接这么跟纪唯宁交代了声。   想着他和贺端宸一会儿还有些事要谈,便让她搭宁呈森的车子一起先去合溪酒楼,他们随后会来。   她在那端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意外他的安排,听闻他这边还有事要忙,便急着挂了电话。   ☆、155 被男色所惑   纪唯宁刚结束和徐暮川的通话,宁呈森的电话接着就进来。他说他在停车场等她,要她下来。   被徐暮川突然通知说是要跟他的朋友一起吃饭,纪唯宁的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说起来,宁呈森和徐暮川之间的兄弟情,已有二十来年,已经到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境界。而能够***他们之间,被徐暮川珍视的那个朋友,想必,也是生死之交。   徐暮川和宁呈森,两个人无论外形和能力,都是人中龙凤,这是无疑。而他们那个朋友,想来,也不会是池中之物。   纪唯宁撑着车窗下沿,有过一瞬,脑中在猜想他们那个朋友的模样,后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和无聊是。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在昨晚叶婧的事情之后,徐暮川好像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公之于众。   中午的时候,是在何湘芸面前,他牵着她的手,始终不放,用行动向何湘芸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到了晚上,又是接着把她带进他的朋友圈,让她彻底的融入他的世界他的生活堕。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自作多情的成分,但还是让纪唯宁乐了好一会。   跟徐暮川这样的男人谈恋爱,安全感很充足。他的行为,总是在有意无意间的呵护着你,让你无时无刻都觉得,你在他的心目中,有足够的分量。   他展示在外人面前的,全都是淡漠疏离,却是把独有的温柔深情都给了自己,这样的男人,完美的无可挑剔。   她又怎么可能逃的开他的手掌心。   “什么事那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也乐乐?”宁呈森手握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听着她兀自笑的开心,不禁的出声问着。   “我有笑吗?”纪唯宁扭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有些茫然的问着。   她只知道刚刚想起徐暮川的时候,自己心情确实很好,但是有笑出声吗?她自己好像不太觉得。   宁呈森侧头,用他那干净的指节点了点他自己的脸,糗了一声:“你脸上全写着,我在谈恋爱,很开心。”   被他调侃,纪唯宁倒也不生气,只是很理所当然的说着:“谈恋爱本来就是很开心的事情啊。宁主任,你爱过人吗?她会不会也是个医生?”   “吱!”   纪唯宁的话刚落,宁呈森的车子便突然来了个急刹,险些没把她撞到仪表台上去。车厢内一阵沉默,过了几秒,才重新响起他的声音。   “抱歉,有交通灯,没看清楚。”宁呈森的声音骤然降了温,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在微微用力,明显地,情绪有了变化。   一开始,纪唯宁有些惊愕,可当扭头看他的时候,看到他整个人的变化,不由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她刚刚只是随口问着,并没有想特意探人隐私的意思。也许是因为两个人越来越熟悉,而且工作上最近又颇多互动和配合,以至让她说话也跟着随意了起来。   可是,此刻看着他的反应,纪唯宁不由的暗自懊恼。很明显,宁呈森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然她不会只稍微这么一提,就让他起了那么大的反应。   后来的路上,宁呈森沉默的有些可怕,这让纪唯宁仿似又看到了她初进医院之时,曾经那个让她有些畏惧的上司,不多言,脾气爆,傲娇的有些自我。   车子开到合溪酒楼的时候,他似是已经恢复了正常,拔下车钥匙,侧头说了声:“走吧,他们也应该快到了。”   “抱歉,我刚刚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下车之前,纪唯宁扯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宁呈森听罢,倒是笑了开来:“跟你没什么关系。”   合溪酒楼是在老城区,离着市中心稍远,不是周末,就餐之人没有太多,倒是更显得清幽自在。   纪唯宁随着宁呈森,才从车上下来,扭头之间,便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卡宴随后而来,停在他们旁边。   副驾驶座上的人先下来,纪唯宁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只瞬间,便有些惊叹的回不过神。   眼前的男人,不若徐暮川整日里西装革履的打扮,也不若宁呈森常年如一日的白大褂加身,他一身休闲西装,里面配着白色的V领T恤。   斯文俊雅的脸上,稍显白皙,高挺的鼻梁之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的眼镜,镜片挡住了他那双眸子的所有情绪。   纪唯宁忽然觉得,乔洵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但凡女人,都喜欢欣赏男人的美色,当然,这无关情爱,只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贺端宸接收到纪唯宁的目光,侧头瞟了眼刚从车上下来的徐暮川,不无得意的笑道:“你的女人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徐暮川捏着车钥匙,眉眼冷淡的扫视了回去:“连娶到手的老婆都搞不定,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   一句话,便让贺端宸噤了声。   其实,纪唯宁的视线,早在徐暮川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转移了开来。对纪唯宁来说,别的男人再如何好” 看,也不如徐暮川,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虽然,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徐暮川,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但总归都是差不多的意思了。   “等很久了?怎么不进去?”徐暮川上前,拉起她的手就走,也不理会旁边的那两个男人。   “我们也是刚到。呃……不用等他们一起走吗?”   “不用。”徐暮川沉冷的回着。   纪唯宁有些汗然,带她过来跟他朋友一起吃饭,结果一个介绍都没给,直接上来就拉着她走。他们是朋友,是兄弟倒无所谓,她一个半路插进来的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会不会太没有礼貌?   “那你先放开我吧,这里人多,你现在又那么出名,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来的。”纪唯宁也没去深究这个男人因何板着一张脸,只想着跟他隔开些距离,以免被人发现。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自己的生活圈里,熟悉的人前曝光倒没什么,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在显然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最起码,也得过段时间,而不是在他刚刚跟叶婧解除了婚约的第二天。   徐暮川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她的想法,也不无道理,于是,攥了攥她的手心,最后,到底还是放开了她。   刚刚在车上,看着她对着贺端宸,放出满眸子的精光,他心里便有些不爽。说不上吃醋,她和贺端宸之间,两个不搭边的人,没什么醋好吃。   只是觉得,自己的女人,理所当然的应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摆在自己身上,不应该被其他男色所惑!所以他才会上来就拉着她走。   去的是他们常年预定的包厢,格局布置的很雅致。   徐暮川三言两语的为她介绍了贺端宸,纪唯宁也才了解,眼前的男人,竟是B市赫赫有名的贺三少。   她回国时间不长,但因为跟乔洵一起呆的时间久了,总会从她口中听到国内各大城市的翘楚人物。   对这个贺三少,她名字倒是听过不少,但这人,还是第一次见。   令纪唯宁有些不自在的是,这位贺三少跟她点头打招呼,竟是叫了她一声:“嫂子。”   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尴尬,毕竟她和徐暮川之间的关系,还是处在一个半明半暗的状态。她抬头看了眼徐暮川,但见他一副坦然的神色,这才朝着贺端宸,莞尔一笑。   他们之间的相处很随意,偶尔会谈到以前,也会谈起现在,或者是说些生意场上的事,当然,也没有忽略纪唯宁的存在,有些话题,会扯着她也一起参与讨论。   后来,纪唯宁听到贺端宸跟徐暮川谈起一个项目的合作,具体内容她也理不太清,听的一知半解,徐暮川也没有太过具体的回应。但总感觉,这个项目,似乎是在为世腾做着声势。   很自然的,她就想到,会不会是因为昨晚订婚宴的事情,让世腾的合作伙伴嗅到不寻常的信息。   从来,一个集团两个大股东之间的决裂,都不是一件好事,纪唯宁不免得,有些担忧。   这顿饭,她吃的不太多,并不是味道不好,而是被江承郗弄出的伤,还没好太全。   尽管点餐的时候,徐暮川很细心的为她要来了一份粥,但因为中午她自己在外面刚刚喝过,所以,这会儿便有些不太想喝。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她刚刚脑子里闪过的那个认知,让她即使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都失了兴趣。   ☆、156 你很厉害   出来的时候,很意外的,竟然是迎面撞上从对面厢房出来的箫晋墨。他的身边,跟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他走在前头为首的位置,身边挽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是。   看见箫晋墨,纪唯宁很自然的就想到乔洵。   忽地感觉,男女之间的感情,竟是那么的不公平。两个人因为相互吸引而走到一起,分开后,男的照样每天都活在花草丛中,而女人,却往往都是黯然神伤的那一个。   是男人太过绝情,还是女人太过重情,箫晋墨和乔洵之间,她始终都摸不透。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他们男人之间,遇上了,自然要寒暄一阵。   所以,在着还算宽敞的走道里,忽地挤上了这么两队人马,便显得有些拥挤。纪唯宁隐在徐暮川身后,并没有上前想要跟箫晋墨打照面的打算。   他和乔洵之间的事,连乔洵都不愿意多说,她不可能去过于干涉。而除去乔洵之外,她和箫晋墨,其实不算有什么交集。   只是没想到,箫晋墨竟是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他往前踏了两步,微侧身,视线越过徐暮川,脸上依旧是桃花春风般的笑容:“纪医生,方不方便说两句?”   纪唯宁闻声抬头,眉头微皱,并不觉得有什么话好说的。可是,这么多人面前,何况箫晋墨家的公司恒信集团跟徐暮川好像还有合作,她不方便太过扫他的面子。   抿唇,思索了几秒,到底还是点了头,从徐暮川身后踏出来堕。   自然知道,箫晋墨跟她说话,不可能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所以,她踏出来,是想跟他走到一边去,避开众人的。   “徐总,不介意吧?”当着徐暮川的面,要带开他的女人,自然要尊重一下他的意见,这点礼数,箫晋墨不会想不到。   徐暮川淡淡勾唇,浓眉微跳:“箫总请便。”   纪唯宁看了眼徐暮川,随后,跟着箫晋墨去了过道尽头的窗口边,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相对而立。   “不知箫少总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纪唯宁双手交握在前,率先问出声。   纪唯宁没有正面跟箫晋墨打过招呼,叫他箫少总,也是听大家都这么称呼他,便随着这么喊。   箫晋墨勾起一边唇角,笑的有些邪肆,而后才不紧不慢的出声:“知道我要来穗城,家父特意叮嘱,见到纪医生,必须当面说声感谢。若不是你的药方,我母亲不会恢复的如此好。”   纪唯宁有些恍然,若不是箫晋墨这么提起,她几乎都已经忘了跟箫家还有过这回事。知道箫夫人用了她给的药方,有了好的疗效,自然的,便想多了解一些。   这样,她才能不断积累经验,方便以后一些病患的治疗,所以,她缓和了声,问道:“箫夫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话比之前清晰很多,交流少了很多障碍。”   纪唯宁有些意外,不过疗效如此好,她当然比谁都高兴:“真替她开心。想必,箫董也花了不少心思吧,难得一见如此恩爱的患难夫妻。”   只是可惜,这么专一重情的父亲,生的儿子,似乎并没有随了他的性子。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那我先过去了。”纪唯宁极有礼数的朝面前的男人点了个头,以为他叫她过来,就只是说这个事情,转身之时,又交代了声:“那个药方你母亲用的好,可以坚持用。”   箫晋墨难得的在深思,对她的话,没有回应,纪唯宁也就没再多停留,提步就要往来的方向走去。   “她现在怎么样?”   就在纪唯宁才踏出两步的时候,他在身后,忽然如此问出声。   纪唯宁不免得转身,而他也正好抬起头,对上她,脸上没有了魅惑的笑容,但又似是没多少表情,只是很平静的问着。   箫晋墨对乔洵,究竟有没有情,这让纪唯宁很困惑。   若是无情,她确实曾经看过他追随乔洵之时的专注眸光,若是无情,又何必在分开之后,还要来过问,她过的好不好?   可若是有情,为何他能够如此洒脱,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纪唯宁无法苟同他的情感世界。也许是因为她深受父母的影响,也许是因为她身边有一个专情的徐暮川,就哪怕是江承郗这个男人,虽然有他的不足,但起码在感情上,他也是干净的。   “不知道箫少总口中的她,指的是你哪一个红颜知己。如果是指乔乔,那我觉得,既然都已经分开了,就不必要再去过问对方好不好。你如果在意她的感受,当初又何必走的那么绝情?箫少总的行为,难免有些自相矛盾。”   纪唯宁的这一番话,说的很平淡,但是却并不客气。   想起乔洵的惨白憔悴,故作坚强,她对着这个罪魁祸首还能控制到如此平静的神色,她自觉修养已经足够好了。   “纪医生似乎很为她叫屈?”箫晋墨扬唇一笑,颇为自嘲的开口说着:“可我们从一开始就说好了,这不过是一” 个成人间的游戏,玩不起就别开始,是她说不介意。”   “她不介意是因为她爱你,如果箫少总这么理解一个女人的感情,恕我实在无法苟同。我很庆幸,乔乔离开了你,虽然会痛苦,但跟着你这么一个男人,长痛不如短痛!”   说到后面,纪唯宁几乎已经控制不了自己想要飚火的情绪,索性不再理会,怒着一张脸,转身大步离去。   她没有转头去看身后的箫晋墨,所以,便见不到箫晋墨此刻有些颓败的面色,还有讥讽的唇边笑意。   纪唯宁回到原来的厢房前,那一大帮的人早已退去,只剩下徐暮川一个人站在那儿,长身玉立,耐心的等着她上前。   看着她气呼呼的一张脸,徐暮川眉间微蹙:“怎么气成这样?”   “没什么,我们走吧。”纪唯宁直走,徐暮川随后。离开之前,他抬眸,望了眼依旧站在窗口边的箫晋墨,朝他轻轻颔首。   这回去的路上,纪唯宁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徐暮川却很是神色自若。似乎对刚刚,她和箫晋墨之间所谈的话题,没有丝毫好奇之心。   “箫晋墨怎么来了穗城?”纪唯宁出声问着专心开车的男人,想要了解他来穗城的目的。   “他代表恒信来跟世腾谈合作项目的后续工作。”徐暮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轻松的在路口打了个弯,车子滑进另一条道路,向着市中心的公寓方向开去。   纪唯宁听罢,忍不住唇角一抽,更是闷气道:“那把刚刚把你的合作伙伴数落了一顿,糟不糟糕?”   徐暮川却是轻轻一笑,幽沉出声:“你得罪谁,也得罪不了箫家的人,放心好了。”   “为什么?”纪唯宁扭头,看着他俊逸无比的侧脸,疑问发声。   “因为你让箫夫人的身体得到了很好的恢复,箫董很欣慰,箫晋墨更不会跟你置气。说起来,恒信这一次能够这么主动的配合世腾,你在当中,可是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徐暮川把视线侧过来,空出一只手牵起她那柔软细巧的小手,眸光满是赞赏:“你很厉害。”   纪唯宁略略思考几秒,便明白过来,他所指的厉害是什么。其实,给箫夫人的那道药方,若不是有母亲的笔录,她一个人,肯定想不到。   在箫董的生日宴上,口中虽然答应着会给箫夫人想想办法,可后来因为江承郗的缘故,她回到穗城的时候,整个人已是颓然,根本想不起来箫夫人的事情。   后来,若不是箫董知道她是凌宁的女儿,亲自打电话过来拜托,她根本就没想着去研究。   也是刚好遇到整个人都是空洞至极,无所适从的时候,加上被箫董对箫夫人的情意所感动,才使得她在那样的状态下,连续一个星期,彻夜去翻查各种资料,反复去分析思考,才给出了那么一张方子给箫家。   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作为行医之人,能够尽可能的帮助患者,也是使命所在。   推测过,这样的方子对箫夫人会有一定的作用,却没想过会有如此明显的效果。也同样没想过,当时的不眠不休,今日却是误打误撞的为徐暮川帮了个忙。   世腾如今有些小麻烦,恒信这个大集团能够挺身而出,多少也是能减轻徐暮川的压力,这倒是让纪唯宁从刚刚在饭桌上积压的忧虑,消减了些。   ☆、157 温馨的相处   车子开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徐暮川并没有下车,正打算推开车门的纪唯宁扭过头去看他:“你不走吗?”   “你先上去,我去趟医院看看。”他看着她,提起医院的时候,眉眼很是疏淡。   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纪唯宁同样与他对视了几秒,稍后才点头道好:“我等你回来。”   这里是高档公寓,治安很好,纪唯宁一个人上去,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她没有第一时间应他,是因为想好好看下这个男人。   他去医院,是去看徐老爷子无疑是。   哪怕他说的再是如何云淡风轻,哪怕医院里的那个老人被他安排了专人照顾,哪怕他和那个老人总是冷眉相对,可到底,他们之间是血脉相连。   这一份亲情,就算再如何淡漠,他依然还是会在心底记挂。不然,他就不会在忙了那么一整天后,又在夜里赶回去,只为看看情况堕。   “进去吧,一会要洗澡的话,主卧的衣帽间里,有你的衣服。”徐暮川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催促着她下车。   纪唯宁依言进了电梯,上楼,而后在他那一层公寓前停下,这里都是一层一户的结构,很宽敞。她熟练的在密码锁上按下他早在之前就给过她的那几位数号码,而后进了屋内。   只是很自然的在玄关处脱鞋,而后想从鞋柜中拿一双他的拖鞋对付着穿一晚,却没曾想,打开柜门的时候,竟是让她发现那里竟有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她的尺码。   纪唯宁愣愣的拿出来,左右看了下,而后套上脚。想起他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说过,主卧的衣帽间里有她的衣服,她不禁的就直往前去。   这套公寓,她确实有留下过一套衣服,还是前段时间乔洵在高架事故的那晚,她回的这里,第二天一大早还穿着那套衣服撞上突袭过来的何湘芸。   不过,她这会儿有些狐疑,徐暮川口中所谓的衣服,是不是特指她留下来的那一套。   这套公寓说起来她到的次数也不多,倒是睡过两晚,不过都住的是客房,这主卧,她还真没进去过。   这会儿,她推开主卧的门,满室的干净整洁,还有清爽的气息,亦如他给她的那般感觉。很简约的布置,穿过一个小小的回廊,便可见他的大床。   海蓝色的床单,白色底,走过去便是一大片的落地窗,可以想象,这里的白天是如何的明亮。   纪唯宁寻着衣帽间过去,因为空间有些大,她走了好几步,才到里面,而后便在他那一排排的衣衫旁边,看到齐齐整整的十来套女装。   有外出的衣衫,也有她喜欢的棉料睡衣。格子下是两个抽屉,她不自觉的伸手拉开,入目的竟是好几套内衣裤,同样摆放的齐齐整整,这让纪唯宁几乎瞠目。   这男人,究竟背着她,还做了多少的事情?!   就如她在南郊的那套房子里,她的衣柜也同样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放了他的换洗衣服。这样,无论她或他,谁去谁的房子住,都没有了任何的不方便。   如此的行为,更是坐实了他想要两人同住的心思,纪唯宁实在不知该乐还是该郁闷。乐是因为,他对她如此粘腻,郁闷,却是因为她好像一直都在被他算计着落入他撒下的情网中。   徐暮川回来的时候,客厅的灯亮着,却是没有看到心中的人影。   他扫视了眼四周,而后是在书房的门缝里看到透出的一丝光线,他轻微勾唇,似是知道她会在他书房里做些什么事情,缓步走了过去。   里面正埋头看书的女人或许是太过专注,以致连他推开书房门,倚在门框上看着她良久,都未被发觉。   她的头发半干,散在肩头两侧,身上穿着他让人为她准备的棉质睡裙,一双细直的小白腿交叉站着,靠在他的书柜上,手里翻着一本厚重的医学辞海,看的津津有味。   大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而在徐暮川眼里,眼前这个认真看书的女人,美的最是迫动人心。   不忍心去扰乱这样平和温馨的画面,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她入神。   徐暮川的书房里,有着各种让纪唯宁稀罕的医书,她早就垂涎许久,这会儿逮着机会,就擅自钻了进来。   由进来到现在,她都只是站在摆满医学书籍的书柜边上,没去动他办公桌上的东西,更没去开他的那部手提电脑。   她这人,向来都是一把精力投入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里面,就很难注意到周边的动静。发现徐暮川正在看她,是因为长时间维持着低头的动作,脖子太僵,她不得不抬头,转动着。   而后,就那么看见他,抄着裤袋,倚着门框,对她勾唇浅笑。   “回来啦?”纪唯宁放下医书,朝他过去,只一下,便被他拽进怀中。   而后,头顶上方响起他清沉的嗓音,带着笑意:“那些书就这么好看?我在这里站了那么久,你竟然都没发现。”   纪唯宁窝在他的胸前,闷笑:“还好。这里的资料很全,” 以后我可以经常进来看吗?”   “我现在用不着那些东西,都归你管了,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徐暮川推开她的身子,扶正:“不过现在已经不早了,你明天还有手术,早点回去睡觉。到主卧去,睡的舒服,还有,记得把头发吹干,吹风机在衣帽间里。”   他去医院呆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不早了,纪唯宁看着他好像还没有睡觉的意思,抬头问:“你呢?不睡吗?”   话才说完,忽觉耳根有些臊红,好像她是有多着急想要跟他一起睡觉一般。   徐暮川只是微跳眉,用下颌比了比书房的办公桌:“我还有事要忙,你先睡。”   他的手肘上,还挽着西装外套和领带,纪唯宁听见他还要工作,便顺手接过他手上的东西,轻声说着:“那你先忙,我去给你倒杯水。”   “给你的药膏,今天用了吗?”   她刚想转身离去,他又是拽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过来,而后拨开她半湿的发丝,察看着她脖子上的瘀伤。   “刚洗完澡的时候已经用过了。”纪唯宁被他托着下颌,有些困难的回答着他的话。   他看了几会,似是满意,这才放了手,叮咛了几声,而后径自向着书桌过去,开着手提电脑。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再过来工作?我也好帮你的唇角上个药。”临出门前,纪唯宁侧头问了一声。他嘴角边的破口不是很大,经过一晚,也只剩下淡淡的淤青,但再上一次药,应该会好的更快。   而且,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就应该先换洗一下,让身子好好轻松一番,再投入到工作中去,这样做起事来的效率,会更高。至少,纪唯宁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闻声抬头,清眸朝着她的身子上下扫了个遍,而后神色自若的回了声:“不用。”   依他目测,她的睡裙之下,并没有穿内衣,刚刚在书房门口的那个拥抱,已是让他按耐不住,所以才会只一下就将她推开。   这会儿,如果进去有她的房间,他觉得太过煎熬。   而且,手中确实有比较要紧的公务需要处理,有过昨晚抱着她睡,却不能动她的无奈,他今晚的打算,是想工作到极困时,再回房睡觉。   看着他不过半会的时间,就迅速的投入到工作的状态中,纪唯宁也不敢再出声打扰,就那么搂着他的外套,回了主卧,而后将之挂好放在一边,等待清洗。   接着又去了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清水,送到书房去。   本来是想给他牛奶,但记得他好像说过,并不喜欢喝这种太腻的东西,于是,作罢。   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看见他正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之上灵活的跳动着,眉色淡然,薄唇紧抿。   黑色的衬衫袖管,依然那么整齐的扣着袖扣,并不像其他男人工作时那般,喜欢把袖管撸至手肘堆着。   在纪唯宁的眼中,这个男人甚少有衣衫不整的时候,他的着装向来都是一丝不苟,甚至没有一条褶皱。   她将玻璃杯轻轻的搁在他右手方的桌面上,本来是打算直接出去的,但看着他那状态,似乎是有着持续工作的打算,她不由得就顿了会脚步。   几乎是心血来潮的,她俯下身子,朝着他脸侧快速的亲了一口,娇俏着笑:“不要忙太晚。”   ☆、158 轻易的嗅到一些不平常的信息   徐暮川觉得,他真的有一股想要把这个女人按在腿上好好教训一顿的冲动,太撩人心火了。   可最终,他忍住了,双手生生的顿在手提电脑的键盘上,任由她离开书房,也不去动她。他不想,到最后被惹火上身,彻夜煎熬的还是自己。   看完贺端宸发过来的那些关于项目的资料,而后将自己的意见回复了一封邮件给他之后,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已近凌晨。   他关机,起身,踱步走回卧室。   床上的人儿已在熟睡,俏容恬静。枕头旁边搁着的,是她之前端水杯进书房时,再带出去的那本医学辞海,页面摊开着是。   徐暮川微微拧眉,显然,她刚刚是看着书入睡的,也不知是看到几点,竟然困得连被子都没盖,就那么沉沉睡过去。   室内开着空调,温度还算适宜,徐暮川却还是为她扯来了薄毯,动作轻柔的盖在她身上,而后合起那本医书放到床头柜上,这才起身,步向浴室堕。   只是,当他一身清爽的躺到床上去的时候,却又是发现,刚刚在书房的那股子倦意顷刻间消散,到底是因为刚冲过澡赶跑了瞌睡虫,还是为身边的美色所惑,他也是难得的郁闷一阵。   可想而知,到天亮的时候,床上的女人是神清气爽,而男人,则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样。   纪唯宁只以为他是因为昨天工作到太晚,没有睡好,起床的时候还很贴心的让他多睡一会,她去厨房准备早餐。   看着她毫无自觉的起床梳洗,而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卧室,徐暮川更是郁气浓重的翻了个身,睡到她躺过的那一侧,轻微叹息。   算起来,从她去英国之前的那晚到现在,都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对于一个三十出头刚尝过甜头的男人来说,不难熬才是不正常!   纪唯宁出了卧室直接去了厨房,这两天她在这里住,徐暮川便让家政阿姨备了很多食材放在冰箱里,琳琅满目的,倒是让她一下子有些无从下手。   纠结了半分钟之久,才决定动手熬粥,印象中,徐暮川早上似乎很喜欢喝粥,而她自己也还有伤在脖间,做这样的早餐,算是再适合不过。   调好了电饭锅的时间,又从冰箱里拿了两样小菜,准备炒来做配菜。足足忙活了大半个钟,她才退出厨房,去卧室叫徐暮川起床。   以为他还在睡,纪唯宁特意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探头看了眼里面的大床,结果却没发现原本躺在那上面的身影。   她狐疑的走了进来,左右张望,结果却是在落地窗边连着的阳台外面,看到他挺拔的身姿,正站在那里讲着电话。   他的身上还穿着深蓝色的浴袍,大概是刚刚起床时随手抄过来就套上去的。徐暮川睡觉,大多时候只习惯穿贴身衣物,这点,纪唯宁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适应下来。   隔着几米距离,他又是在室外,纪唯宁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远远的看着,像是感觉他的表情并不太好。   她上前了两步,想知会他一声,让他结束了通话就出来用餐,结果她才到窗边,他便忽然侧过身,同样提步进来。   纤薄的黑色机身握在他的手心,显然,刚刚那通电话已经结束。   两人近距离的对视,纪唯宁也才发现,他的眉心,竟然是微蹙着的。这么一大早的电话,让他如此烦心,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纪唯宁见他这样,免不了出声询问。   徐暮川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把她带进室内,淡声说着:“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处理一下就可以。”   话完,他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松开揽着她的手,径自去了连着衣帽间的浴室。   “真的没事吗?”   纪唯宁不确定的问了一声,跟随着他的脚步,站到了浴室门口,看着他挤出牙膏,接水漱口。   订婚宴过后,她总是会时不时的担心,世腾的业务会受到影响,而昨晚他们在饭桌间的几句谈话,也算是证实了她并不是杞人忧天。   虽然,徐暮川在应对这些问题的时候,处理起来好像是得心应手,但纪唯宁知道,叶婧不会是一个善罢甘休的女人。   说不准,她接下来会弄出些什么事,闹得彼此都没办法安生。   徐暮川没有回答,她也就没有离开,一直那么看着他,直到他完成了手上的动作,侧头,有些无言的看她。   而后,他直起身子,往前两步,长指支起她柔美的下颌,口腔带着清洁过后的清爽,低头,啄了她一口:“我要换衣服了,你要继续看下去吗?”   如此的话,硬是让纪唯宁敛下了眼皮,没了继续呆的勇气,她抿了抿唇:“换好了快点出来吃早餐。”   话落,纪唯宁转身走开。   向来,徐暮川不想说的事,是怎么都问不出口的。就如之前他对那个订婚宴的细节安排,他可以在那漫长的一个月时间里,对着她,只字重点都不提。   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只要一想到那个自闭症小孩焦虑的面色,就觉得万分不安。   徐暮川对着她的担忧,表现的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不甚在意,她倒是真的希望,只是自己忧虑太深,想的太多。   当纪唯宁把早餐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从卧室出来。   手中挽着一件烟灰色的条纹西装,身上是黑色衬衫,还有与西装外套同色的西裤,笔挺的裤管,衬的他双腿更为修长。   纪唯宁觉得,医院里那些个年轻姑娘痴迷的韩国大长腿,在徐暮川面前一比,其实也不过尔尔。   他的手指勾着一条细边领带,看见纪唯宁,理所当然的将领带递了过去,用眼神示意着她给他系。她竟然没觉得不妥,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就接了过来。   纪唯宁不由的好笑,两人这样的互动,还真的越来越有了寻常夫妻之间的配合默契。她掂着双脚,绕过他的脖子,将领带挂了上去,而后熟练的打着结,整整齐齐的,不松也不紧。   可恰恰是因为她打领带打的太好,所以,问题就来了。   徐暮川垂眸,一阵沉默的睨着面前的人儿,眸色幽沉专注,仿似有着深意的严肃。   使得纪唯宁原本还帮他理着领带的纤细葱指都不由地顿住,弯曲,心底不自觉的有些发毛,回视着他:“打的不好吗?还是有什么事?”   “好极了!”徐暮川语调微酸,而后有些阴阳怪气的问声:“给男人打领带那么熟练,以前给江承郗打过不少吧?”   纪唯宁听罢,有些想要一股子勒紧他领带的冲动。他刚刚摆出的那眼神,寒的她心底都在发颤,以为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   江承郗跟她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哪怕他就真的只是她的哥哥,她偶尔会帮他打领带,也不是一件多稀奇的事好吧?   纪唯宁有些无语的摆出一副呵呵的笑脸,再次理了理他的领结,却是没有否认。   徐暮川扫眸,睨了她一眼,而后径直坐到餐桌前,无声的端起餐碗。最后,这顿早餐就在这么一场领带事件中,沉默解决。   出门的时候,徐暮川说要送她过去上班,本来是考虑到两人不太顺路,想拒绝。可想到刚刚的事,还是顺了他的意。   不过,到底因为两人关系还没在合适公开的时间里,而徐暮川本人也不若之前,这段时间又是专访又是订婚宴的事,让他整个人都曝光在全城人们的视线中。所以,纪唯宁只是让他送到医院对面的马路边上,就停了下来。   临下车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清浅着声交代:“今天估计会很忙,晚上不用等我。”   “不生气了?”见他主动开声,纪唯宁借机就歪着头打趣。   “本来就没生气。”   “那你一早上冷着脸做什么?”   他闷声:“心塞!”   纪唯宁忍不住眼眉微跳,好吧,只是心塞,不是生气。   其实,她哪里知道,徐暮川的心,是从昨晚上就一直塞到大早上,接着又被无形中的江承郗膈应了一番,当然不会有太好的脸色。   不过,真正让他烦心的,还是今天早上的那通电话。纪唯宁敏感,总是轻易的可以嗅到一些不平常的信息,他是为免她想太多,才故意拿着打领带的事做文章,转移她的注意力。   ☆、159 紧急时刻,脑中闪过的全是他的处理方式(5000字)   走过马路,纪唯宁回头再看,黑色卡宴已经缓缓融入车流中,而车上的男人,也是渐渐看不清。   不知是因为那个让徐暮川蹙眉的电话,还是后来因为提起江承郗的事,总之,这一个早上,有些糟心。   纪唯宁心里装着这些事,往着医院门口走去,也没去太过注意身边的人事是。   直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她视野中,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这才抬起头,看着来人。   哪怕已经过了两个晚上,他嘴角的淤青还是显得有些严重,前天晚上,徐暮川朝他下手有多狠,纪唯宁是看在眼里的。   而偏偏,他却不躲不避,任由徐暮川的拳头砸着他的脸,他的身体。所以,他的伤,才会比徐暮川严重的多。   如此俊美的脸,添上这么一道伤痕,自然碍眼。纪唯宁想起自己用的药膏,徐暮川叮嘱她一天抹几次,所以这会儿,那东西正好在她包包里。   她低头,从包包里掏出那管小小的东西,递给面前的男人:“哥,你用用这个,对伤口恢复挺好的。”   江承郗一只手习惯性的夹着香烟,并没有抽,只是任由烟头被猩红的火点燃烧着,用另一只手接过纪唯宁递过来的东西,修长的手指,同样是骨节分明堕。   纪唯宁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仿似有一阵错觉,就好像,眼前的这只大手,是徐暮川伸过来的一般。他们两个,无论是手形或是纹路,竟然都是如此的相像。   这一点,她之前从未比较过,也从未发觉过。   “你好点没有?”江承郗随手接过药膏,看了两眼,而后眯眸对向她受伤的部位,轻声说着。   “没什么大碍。”   除了声音还是有些哑,除了吞咽还是有些困难,似乎是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哪怕是那道粗粗的淤痕,也因为用了徐暮川给的膏药,淡去了很多。   不过,这两天她穿的都是竖领款的衬衫,所以,江承郗这会儿,想看也看不到。   “我这段时间要出差一趟,也许会顺便去趟美国,回来的时候,可能会接你父亲回来。你知道,他想回国已经想很久了。”   “好,那就麻烦你了,我在这边等着。”   对于父亲,自从上次跟他说起墓地的事情之后,父女俩没再通过电话。虽然纪唯宁偶尔还是会打电话过去问他的身体状况,但找的都是医生,或者看护,没有叫他过来听。   墓地的事,至今没有解决,她也怕父亲问起,难以回答,索性,不讲电话更好。   纪唯宁同样不知江承郗的打算。之前,用着那块地皮对她各种逼迫,后来她去了趟英国,他没找她,哪怕是她回国的这两天,他们几次见面,他也未提起过这件事情。   她本来想问,可是又不知如何说起,正在犹豫间,他那低沉厚感的磁性嗓音先她响起。   “去上班吧。”他难得的平和,对她说话。   纪唯宁抬头,而后对上他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有他指间冒着青雾的香烟,不由的蹙起眉尖:“哥,别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   他却是笑,很久没见过的爽朗:“好,你说不抽,那就不抽。”他抬手,当即捏灭烟头,丢至一米外的垃圾桶。   纪唯宁有些不知该怎么应对,她本是看着他面色苍白,出于关心叮嘱了一声,而他却似是听着谁的命令一般,乖乖的照做。   抿了抿唇,最后只能道了声:“身体比较重要。”   “我知道。你进去吧,我走了。”江承郗沉声回着,也没多做停留,话完,转身就朝着身后的路虎过去。   纪唯宁不知道他特意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她的伤,亦或是想告诉她,即将会接父亲回来。直到他的身影没入车中,关于墓地的那个问题,她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也是怕两人之间难得的平心静气,再因为提起这个事情,又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在她看来,这件事情,难以抉择,这样拖一天算一天,或许哪天就有了峰回路转也说不定。   当然,如果江承郗仍旧执意如此,那她会像之前所下的决定那般,哪怕遭受父亲的责难,也会把母亲的墓地迁出来。   迁墓地,不至于不孝。她也只是想寻得一处,可供母亲永久安眠的地方,而不是在那样一块随时都担心被开发的地皮上。   纪唯宁轻吁了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而后走进门诊大楼。   上午九点有个手术,有些复杂,搞不好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需要安稳的心情和平和的心态。   徐暮川昨晚催她早点休息,大概也是了解她今天的手术不简单。虽然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把她的所有工作安排了解的那么清楚,但总归是说明了他足够用心。   纪唯宁一边在享受着他给予的关心,一边也会吁嘘。徐暮川虽然厉害,却终究是寻常人,要吃饭睡觉,每天要忙那么多的事情,却还总是能抽出时间来过问她的大小事。   而自己对他,好像甚” 少做过什么。纪唯宁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被这个男人宠坏。   ——   九点准时进的手术室,今天跟她搭档的助手是李易哲,这场手术,小米没办法胜任,但纪唯宁又想带她学习,所以让她站到了二助的位子上。   越是复杂的手术,所需做的准备功夫就越要足够,纪唯宁对这整个手术流程,包括术中会出现的任何意外,都清晰印在脑中,同时也在手术前,跟李易哲讨论过好几次。   而昨天晚上,她在徐暮川书房里拿来医学辞海,翻看一些典型范例的处理,只不过是想要加深拓展一下自己的思路。   因为准备充分,也因为纪唯宁本身的经验也是比较足,所以这会儿处理起来,有条不紊。   神经外科的手术最为细腻,哪怕是再如何厉害的主刀手,也没办法快手快脚的进行。纪唯宁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不要让同一个步骤出现重复的动作。   而李易哲的配合也是恰到好处,往往纪唯宁才完成上一步的动作,他便已经把下一步需要处理的问题,先给曝露出来,而后纪唯宁便可以直接动手,省去很多精力。   小米在旁边看得入神,这样精密紧细的异物剥离,她大气都不敢喘,深怕发出任何一丝的声音,都会扰乱了纪唯宁的思路。   整个手术室,只听得到仪器声,还有手术器械被拎起放下,以及使用过程中发出的轻微碰触声。   这一场手术,井然有序。然而,谁也没想到,下一秒,血压骤降,剥离动作扯到了脑部血管,鲜血汩汩而来,几乎成喷涌状,溅了纪唯宁一身。   仪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血压不停下降,在场的人员全都睁大了瞳眸,成惊恐状。   “纪医生,怎么办?!”   小米到底是资历浅,看着这么一状况,情急之下惊喊出声。   纪唯宁也是有些懵,这个患者的脑部CT显示出来的结果,瘤状物虽然长的位置不太好,但并没有想到,会扎的如此之深。   她刚才在做剥离,镊子只轻微拉开组织物,毫无任何征兆的,出现了这么一个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意外,太过突然,以致她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纪医生,快点回神!现在血压骤降,给多巴胺还是麻黄碱?”李易哲催促,语气有些焦急。   纪唯宁敛眸,被李易哲扬声一唤,她回身看了眼仪器上的数据,指挥麻醉师:“20MG麻黄碱静推,马上!”   话完,又摊开戴着手套满是鲜血的手心,向着小米:“给我纱布!李医生,准备缝合止血,止好血再继续下一步动作。”   刚刚她在发懵的瞬间,脑中想起的,全都是徐暮川在给父亲做手术时的画面。他的手法,他的技巧,他的临危不乱,在那么短短的数秒时间里,通通在她脑海中闪过。   而她也好像是得到了启发,在接过小米递过来的纱布赌住出血口的下一瞬,从李易哲手里接下缝合的工具,依着记忆中的印象,照着徐暮川做刀口缝合的快速手法,用最短的时间,做了最迅速的缝合。   缝合工作才完成,瞬间就止住了不断往外冒的鲜血,纪唯宁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她是这场手术的主刀手,也是团队的核心,哪怕再怎样心惊,也只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要不然,会扰灭士气,团队如果有任何配合度上的差错,那才是真正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抬头,跟李易哲对视了一眼:“好了,继续吧。”   纪唯宁的口罩上,有着刚刚从患者身上溅上去的血滴,还未干涸,而她却是毫无察觉,只道了那么一声,又兀自低头继续手术的下一个步骤。   一场手术下来,竟已过了中午。   算起来,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五六个小时的过程,她站过很多比这场手术更长的时间,却从未觉得过,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如此的发虚。   哪怕是当初在给叶婧做手术之时,也没有过这样鲜血直接喷涌出来的惊险画面。   万幸,手术到最后,是很成功的。李易哲看她脸色有些白,直接便接手了患者剩下的工作,让她先回去休息。   小米跟在她身后出来,有些后怕的拍着心脏:“吓死我了。不过,纪医生你好厉害,你刚刚缝合的手法和速度,是怎么给练出来的?”   两人在更衣间里,身上沾满鲜血的手术服早已脱下,此刻纪唯宁身上只着一套绿色的短袖,因为刚刚的心惊而有些微的汗湿,这会儿凉风一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抬手,抹了抹同样有些微汗湿的额际,无力扯笑:“跟人学的。”   重新换回自己早上穿来的衣服,纪唯宁整个人靠向更衣室的座椅,闭目。   小米见状,以为她是需要休息,也没再拉着她问东问西,径自走了出去。   刚刚那一场手术,她在旁边看着患者的指数起起伏伏,最后重归稳定,只除了纪唯宁发愣的那几秒,其余时间,她都是处理的特别完美,甚至可以说是毫无   瑕疵。   这让小米的心底,到现在都仍是不停激*荡着,也同样再度让她深深感受到了医学的魅力。   更衣室里,纪唯宁顺着座椅躺下,有着心惊过后的满足和成就感。她扯开唇角,浅笑,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倏然起身,从柜子里取出她的白大褂,之后从上面的口袋中,掏出她的手机。   现在是下午三点,她不清楚徐暮川会在忙什么事情,但很急切的,想要给他打个电话,想要听听他那清沉惑人的嗓音,想要告诉他,她今天的手术很成功。   哪怕他的手机,她打的次数并不是太多,但属于他的那一串号码,却是早已熟记在心。纤细的手指,灵活的敲击着手机软键盘上的数字,而后果断的拨了出去。   持续了几会,那端才被接起,而后是他好听的嗓音在问:“有事吗?”   他那边很安静,纪唯宁猜不出他是在办公室亦或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清幽幽的话音,没有显得任何不耐或烦乱。   “没事,就问问你忙不忙?”被他这么一问,纪唯宁又说不出什么事,却也不想随便挂断电话。   “你手术完成了?还好吗?”他没有答她的话,却反是关心的问她。   “嗯,完成了,托你的福,很完美。”   纪唯宁呵呵笑,虽然声音有些哑,但仍能感觉到她不错的心情,连带着,徐暮川也是扬起了浅浅的笑弧:“哦?怎么说?”   “就我依照了你的方式,给大出血的手术患者用最快的速度止住了鲜血的喷溅,万幸,没有出现不可逆转的情况,如果时间稍微耽误一些,那后果可能就会严重了。”   纪唯宁径自讲的欢喜,那端的人却听的一阵沉默,闷了几秒,才问:“辛不辛苦?”   “不辛苦!很有成就感好吗?”纪唯宁笑闹一声,而后似是听到他那端有谁在叫他,便顿了声:“你要忙的话就先挂了,我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想起你了,想给你打个电话。”   纪唯宁听着他跟着叫他的那人回了句:“知道了。”而后,又回来跟她答话,倒是没显得急,不慌不忙的出声:“真难得,继续保持。”   纪唯宁有些郁闷,敢情她真是那么没心没肺?只不过是忽然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而已,竟然会让他觉得,真难得!   “挂了,记得好好吃饭。”电话到最后,他如此叮嘱了句,想来也是知道,她的手术会持续多久的时间,误了饭点,是肯定的。   徐暮川揣着手机,重回到会议室的时候,脸色恢复淡然,秦述比了比手势,让下面的人继续。   这场会议,讨论的是跟贺氏合作的那个项目,涉及到一些市里的审批工作,有些麻烦,而且,项目的企划方案,也做的不尽如人意。再加上今天一大早,被叶家的那个孩子闹了一通,自家老板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每次会议的时候,秦述负责保管自家老板的手机,一般在会议场中,他不会接电话。可刚刚的会议氛围太过紧绷,刚好纪唯宁就打了电话来,秦述这才擅自做主,上前把手机给他递了过去。   而他看到来电,也只是犹豫几秒,便伸手接过。   起身的时候,他清冷的扫视了眼台下的项目各相关负责人,淡声道:“休息五分钟再继续。”   虽然只是短短的五分钟,却也是让在场的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徐暮川在外面,会议室里的人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他缓和下来的面部表情,也是让里面的那些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后来,是秦述出来叫的他,虽然知道有些不太识趣,但这个项目时间比较紧迫,而且到现在又拦着大小问题,不得不珍惜眼下的每一分钟。   ☆、160 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们好过(5000字)   挂了电话,纪唯宁起身,重新披上白大褂,回了科室。   神经外科的大办公室里,除去有手术和门诊安排的医生,这会儿,只留下三两个在电脑前更新病例,间或聊着天,吃着小点心,在这午后的空调房里,倒是难得的闲适。   纪唯宁推门进来的时候,几个医生同时抬头,望着她。而后,医生小丁开口招呼:“纪医生,手术结束了?这里有东西,快过来吃。”   “谢谢!”纪唯宁没有客气,过去伸手取过一块,放进口中,而后才往着自己的办公桌过去是。   原本,她跟科室的医生相处的并不太好,如果没有病例上的交流,往往面对面碰上,也只是淡淡点个头的交情,甚少聊过天,更不用说是现在这般邀请她过去吃东西。   后来,她从徐家回来,重新来医院上班,身边的人便慢慢发生了改变。当然,最大的改变,当属纪唯宁自己,至少,她没再整天低头做事,不跟人交流。   而改变她的人,自然是徐暮川无疑。是他带着她走出江承郗给的伤痛中,也是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支撑起了她头顶上的那片天,让她可以如此惬意的在自己的领域中,自由享受。   “哎纪医生,我听米初妍说,患者在手术过程中大出血,都井喷到你身上了。不过却是被你很果断的解决了,手术还很成功对不对?真不错,到底是在美国当过医生的人,看来院长给你副主任医生的头衔,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堕”   说话的还是丁医生,整个科室,她算是比较话唠的一个,比纪唯宁要年长几岁,还没有任何职称,当初也挺是不服气纪唯宁可以站在她头上的。   过了这么久,到底,实力摆在那儿,她也不敢再瞧不起人。   米初妍是小米的全名,只不过,纪唯宁习惯了喊她小米,所以这会儿听别的医生说起这个名字,还是想了一会儿,才回悟过来。   “美国当过医生也不见得就怎样,我还是觉得我们国家的医生最棒!”   纪唯宁从自己办公桌下的储物柜里摸出一个泡面,从煮水机里接了热水,而后玩笑着回了句。   不过也确实,如徐暮川,如宁呈森,他们两个人,哪怕是在人才济济的美国乃至国际医学圈,都是极为吃的开的。   “话说,我今天早上好像在医院门口看见你的未婚夫了耶,远远的,没看清,但那么出色的男人,我应该不会看错。”   话说到兴头上,丁医生索性起身,趴在纪唯宁办公桌前,八卦着。   纪唯宁刚吃了口面条,抬头看她,非常正经的解释:“他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夫了,我们两个,早就分了。”   她和江承郗的事,被爆出来过,周边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之前没人提,她也没去在意,但现在既然提起了,纪唯宁觉得非常有必要解释一番。   “不会吧?这么优秀的男人,你怎么舍得?虽然犯过错,但人家都已经悔悟了,没道理连个机会都不给吧?”   “小丁,你真的太八卦了,人家纪医生的个人生活,你探究那么多做什么?谁规定了男人犯了错,女人就必须要给机会?”   一边的男医生似是听不下去,在电脑上敲完病例的最后一个字,抬头插了嘴。   这么一说,丁医生倒也没敢再问下去,只是朝着纪唯宁呵呵笑了两声,重新回了她自己的座位。   纪唯宁很庆幸,那晚她被江承郗掐的进院,还有当晚徐暮川跟江承郗打架的事情没有在医院里传开来,不然更是没玩没了了。   有些奇怪,那晚她被江承郗送进医院来的时候,明明就有看到很多人围着看,可后来,却是没人在医院聊起这回事。哪怕是听着她明显嘶哑不正常的声音,也没有人问起。   如果说,要她相信医院的人忽然不八卦了,她倒更会相信,是谁在这背后说了话,以至没人敢聊起。   快速解决完面条,收拾妥当,纪唯宁就抄着白大褂的口袋,想去住院部换回李易哲。   一个上午再加整个中午,那么长的时间,谁都会饿。李易哲让她回来休息,她也不可能真这么心安理得的呆着。   继李易哲后,纪唯宁又在监护室里呆了一个小时,直到确定没有大碍,才离开。那时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太阳正在慢慢西沉。   纪唯宁从住院部坐着电梯下来,经过三楼通向科室的走道时,向外看着楼下那个供病人散步的大花园,本是不经意的视线,结果却是被她看见花园的某个角落,正跟人起着争执的何湘芸。   纪唯宁不由的顿下脚步,当看清与何湘芸争执的女人是叶婧之时,她不由的微微蹙起眉尖。   何湘芸如何对叶婧,纪唯宁在徐家的那些日子里,都是看在了眼里,几乎就差没把心窝子掏给她。   如今,订婚宴的事一过,叶婧不但被爆出有私生子,而且叶家还参与了当年的徐炜元事件中,这对何湘芸来说,无疑是如天打雷劈,无法接受。   昨天在宁呈森的办公室” 外,她也发觉到了,如今的何湘芸,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举止高雅,但整个人的精神气,却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显得很是憔悴。   纪唯宁自然无法听清楚她们在为什么事争执,但从何湘芸的表情中,可以看到满满的失望,想来,也是跟订婚宴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她有过想法,希望能有个适当的时机,跟何湘芸好好谈谈,只是,似乎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知道叶婧是怎么安置的那个孩子,现在竟然会抽的出时间来医院找何湘芸。一个孩子,天生有病,已经够可怜,偏偏还摊上叶婧这么一个母亲,更是不幸中的不幸。   纪唯宁现在只要想起订婚宴上那个小孩的面孔,心里便觉不安。   花园里的两人还在争执,不知叶婧说了句什么,何湘芸一个气没提顺,憋红了一张脸,身子也紧跟着打了个踉跄,而后抚着头坐在身后的石凳子上。   纪唯宁见状,眉尖蹙的更紧,定定的视线看着何湘芸不太寻常的脸色,只是思索了几秒,便提步,从旁边楼梯间的安全出口,小跑着奔下了楼。   待纪唯宁奔至花园中的时候,正好碰到迎面而来,打算离开的叶婧。   那天的订婚宴,叶婧一下子从天堂掉入地狱,彻底石化,所以对着近在身边的纪唯宁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行为。   可是现在不同,再次见到纪唯宁,她眼红的似是要将她撕裂。在叶婧看来,她今时今日落得这步田地,完全是拜纪唯宁所赐。   如果没有纪唯宁,徐暮川便不会对她设下如此天罗地网,她叶婧这辈子,哪怕是得不到徐暮川的爱,至少,她还能得到一个徐家少夫人的身份。   可是如今,她原本所拥有的,徐夫人的宠爱,徐家少夫人的身份,还有她的母亲连素敏,顷刻间全都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而毁灭。她如何能不恨!   几乎是二话不说,叶婧上来,就是扬起手掌,想要扇纪唯宁一个响亮的耳光。   对叶婧,纪唯宁有戒备,刚刚在楼上,若不是看见何湘芸不舒服,她也没想着去掺和进来。从三楼奔下来,她有想过,撞到叶婧,她会有什么反应。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性,对一个把自己心爱男人抢走的情敌,都不会有很好的态度,何况还是叶婧这种心高气傲,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女子。   甩巴掌,只是纪唯宁想过数种可能中的其中一个,所以,这会儿应对起来,也算及时。几乎是叶婧一扬手,她就闪开身子,而后,硬是让叶婧扑了个空。   “纪唯宁,抢别人的未婚夫,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我倒是佩服,你怎么能同时兜转在徐暮川和江承郗两个男人身边,还能如此得心应手的骗过众人!”   扑了个空,没能用巴掌甩上纪唯宁,叶婧反而像是平静下来,没有显出任何狼狈。哪怕是现在人人都知道她的不堪过去,她依然能做到昂着头跟人说话。   就如刚刚纪唯宁在楼上看到的那般,即使是何湘芸被她气的要死,她依然面上不露急色,这大概就是叶婧的本事。   要不然,她怎么能够在生过孩子之后,还能淡定自若的缠着徐暮川。在自己父母做了对不起徐家的事之后,还能周*旋在徐家人面前,如鱼得水。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如叶婧这般的定力。   纪唯宁无心跟她多缠,更也是想先看一下何湘芸的状况,所以直接略过她,径自向着石凳上的何湘芸过去。   然而,叶婧却是将她拦住,   “比起叶小姐的所作所为,我自愧不如。”纪唯宁睨了眼挡在面前的人,微微勾唇,同样淡定自若的说着。   “呵,我们之间不是半斤八两么?我遇人不淑,生过孩子,要脸面的徐家不会接受我这样的过去。可是,你别忘了,你也是跟别的男人办过婚礼的人,办过婚礼,在国内的传统观念里,等于是结过婚。你觉得,徐家会要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吗?”   “徐家会不会要我,这点已经轮不到你来操心。叶小姐身为一个母亲,有这样的空闲时间出来跟人找别扭,还不如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自闭症的小孩,更需要来自父母的关爱,如果他的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很可能会发生一些自残的行为。”   在这个小孩的问题上,纪唯宁不是故意要给她添堵,她同情那个孩子,也自觉有些对他不住,所以这会儿,才会特意提醒叶婧这个没有丝毫经验的所谓母亲。   “子然确实情绪不太稳定,但是,我同样说一句,有暮川这个医生在,就不劳你费心了。再怎么说,他会焦虑会自残,也是拜你们所赐!”   叶婧的话,让纪唯宁不由得脸色微僵。叶婧的儿子有这种事情发生,徐暮川一点都没在她面前透露过。   纪唯宁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的那个电话,她追问,他却只是推脱,说是工作上的事情。   对于一个管理着大集团的执行总裁来说,工作上的什么难题他没见识过,从来都是如此云淡风轻,运筹帷   幄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工作上的一个问题,而在大早上就蹙眉。   “他没跟你说吧?今天早上,叶子然在家里一直撞头,我奈何不住。我知道直接打徐暮川电话他不会接,所以我打给了秦述,秦述受了徐暮川的指示,来我家帮忙看住叶子然,而后徐暮川连公司都没去,大半个上午陪着叶子然在我家,给他处理伤口,安抚他的情绪。”   叶婧越是平和静气的说着,纪唯宁的面色就越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的缘故。   她扯了扯发僵的面色,逼着自己笑开:“所以呢,叶小姐想表达什么?觉得徐暮川会因此再跟你扯上关系?还是,这一次又想利用一个小孩子,来绑架他的良心?这算是叶小姐惯用的伎俩吗?就像当初用你父亲的命,来逼迫他跟你定下婚约一般。”   纪唯宁本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直白过分,可是,她也不想在叶婧面前败下阵来,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交手,她也不愿意!   “你们不让我好过,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们好过,除了叶子然,我还有法子让你们足够焦头烂额,走着瞧!”   话落,叶婧转身,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挺着脊梁向着花园外走去。   纪唯宁兜在白大褂口袋中的双手攥成拳,独自沉思了几秒,待情绪稳定下来,才侧身看着何湘芸。   刚刚叶婧挡住她的去路,她只得视线越过叶婧的肩侧,观察了何湘芸一会,见她似是没有大碍,才会站下来跟叶婧对话。   这会儿,她走过去,垂眸看着何湘芸,轻声问:“您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刚刚在楼上看着她憋红的脸色,这会儿倒是好了许多,但仍有些潮红。何湘芸子一向保养的很好,身子不太可能有什么严重问题,所以纪唯宁只是伸手,想试探一下她额上的温度。   兴许是有些无力,何湘芸没有避开她的手,任由纪唯宁的手背贴着她的额头   手背感觉到一阵烫热,纪唯宁忍不住定眸瞧了几会她的面色,而后发现她眼皮底下浓浓的黑圈,忍不住拧眉:“这几天都没睡好吗?您在发高烧,不知道?要不要给徐暮川打个电话?”   说起来,何湘芸也是一个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之人,事情一件件败露,她被击倒,也是情有可原。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最为脆弱,而脆弱的时候,往往都是希望能够得到自己在乎之人的关注。   何湘芸的丈夫已经过世,被她视为女儿的叶婧如今没法亲近,唯一能够安抚她心的,只有徐暮川。所以,纪唯宁才会问她,要不要叫徐暮川过来。   “不用,他已经够忙了,我不想给他添乱。如果你有时间,麻烦帮我开点药,我带回家吃就行。”   对纪唯宁的提议,何湘芸拒绝。说话的语气,没有以往的客气,当然,更没有和善,她只是很平淡的,像只是在跟一个陌生的医生,做着要求。   “你的温度不低,哪怕你不是徐暮川的母亲,而是一个普通的病人,我也不可能就这么让你回去。”纪唯宁当下回声,而后又道:“有没有力气走?我陪你去门诊,先注射个退烧针,等温度降低些,再拿药回家。”   许是已经烧了一个时间段,加上刚刚跟叶婧置过气,何湘芸现在是四肢无力,连站起身,也是靠撑着石桌边沿借的力。   纪唯宁见状,实在怕她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去,索性走了过去,扶住她的手臂。   一开始,何湘芸躲闪,拒绝她的靠近。但后来可能是因为实在站不稳,加上纪唯宁有些强硬的挽住她的手臂,何湘芸也就没办法再挥开她的手。   ☆、161 极度渴望父母的关爱   纪唯宁将何湘芸带到门诊一楼里侧的病室,那里有供病人休息的长椅,给她做了翻简单的检查,交代了两声,就去了护士站下处方以及配药。   何湘芸发着高烧,要多喝水是必然的,考虑到她一向以来都是养尊处优,纪唯宁没给她用医院的一次性水杯,而是去了门诊二楼的自动售卖机那里,买了一瓶矿泉水。   等她去领了药,拿着水回到护士站的时候,门诊护士也已经把退烧针准备好了是。   纪唯宁觉得,自己给何湘芸打针,她也许会不自在或者抗拒,所以叫了护士随同她回了病室。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极度困乏的样子。   徐老爷子还在医院住着,偌大的整个徐家老宅,可以说,只住了何湘芸一个。   纪唯宁可以想象,每天一个人对着空荡荡没有丝毫温情的大房子,那该是怎样的孤寂落寞。那些家里的帮佣司机什么的,再怎么说,到底还是外人,他们代替不了亲人的温暖。   想到这,纪唯宁忍不住柔了声,唤着何湘芸:“我让护士给你注射一针退烧的,大概半个小时温度会慢慢降下来,到时候会舒服一些。”   说完,她也没待何湘芸回应,就让护士带着人去里间注射,而她自己,则是留在了外面。   等护士端着托盘出来的时候,纪唯宁已经把她刚刚去领来的药全都揭开配好,正一手拿着药粒,一手拿着水,看见护士,微笑道:“谢谢,辛苦了。堕”   “举手之劳。纪医生,那我先出去了。”护士同样回以一笑,而后在纪唯宁点头之后,离了病室。   如今的纪唯宁,拜媒体所赐,在整个医院都是名声响亮。   哪怕是不同科室不同职位的,全都认识她。刚刚去护士站找护士,她一个都记不住她们谁是谁,可那些护士一看到她,却都是齐齐打着招呼,搞的她好一阵不自在。   重新对上何湘芸,她伸手,给她递着水:“本来空腹不太适合吃这个药,但你现在烧的严重,所以先吃一次。”   何湘芸这会儿总算抬头,正视了眼纪唯宁,无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而后将药抛进口中,微微仰头喝下两口水。   哪怕是如此病着,哪怕只是吃药的动作,何湘芸却都可以表现的那么优雅,而徐暮川,当真是跟他母亲如同一个模子一般。   何湘芸拧着矿泉水盖子,向来打理的毫无瑕疵的指甲,此刻,是难得的素净,她回身,重新坐到椅子上,对纪唯宁没有搭理的打算。   纪唯宁倒也没有介意,她随着何湘芸,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与她隔着不远不近,却能很好的观察到她的身体状态。   “您的司机在不在这里?”   刚刚在外面拿药的时候,她有看到外面天色不太好,看起来是要下大雨。夏末初秋,在这个城市,总是少不了大雨的侵袭。   也不知道徐家的司机有没有跟着何湘芸过来,要不然,等会回去,若是淋了雨,又是麻烦。   “我让他回去了。”何湘芸掀了掀眼皮,懒懒的说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药力的作用,何湘芸在那椅子上坐了没多久,就靠着椅背睡了过去。纪唯宁见状,只得起身,而后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随意披在了她身上。   一开始没有考虑到她竟是累到如此程度,不然带她去有床的病室,现在睡觉也要舒服些。   纪唯宁站在她面前,看了良久,最终还是出了病室,给徐暮川打了个电话。而后,又回来,坐回到原处,静静的陪着。   可能是睡的不舒服,何湘芸没一会,就扭动着脖子醒来,看见身上的白大褂,又看了眼始终坐在对面陪着的纪唯宁,冷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着您退烧。”纪唯宁抬眸,浅浅回了句。   何湘芸坐起身,可能是因为烧退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要好,也似是有了些精神说话。   “叶婧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徐家不可能再接受她,同样也不可能接受跟别人办过婚礼的你。所以,你没必要因为我是暮川的母亲,这样来讨好我。”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病虚,语调却是稍显冷硬,可见,她对纪唯宁同样是排斥的。   “且不说你和中承的江总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单单是你们前段时间闹出的事,全城尽知,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进徐家?”   “当然,如果是像你之前所说,你和暮川只不过是想在一起玩玩,那只要暮川愿意,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我自然不会搀和。不过我始终都认为,女孩子应该要自重一些,毕竟,这里不是美国。”   纪唯宁本来是想安安静静的陪她在这里,虽然一直很想有个机会可以跟她聊聊,但想到她现在身子不舒服,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可是,她这会儿这么一说,她倒也是拦不住话了。   纪唯宁的双手依然在白大褂的口袋中,她对视着这个雅致雍容的妇人,轻轻出声:“徐夫人,您有” 没有真正用心去关心过徐暮川?你在夜里入睡之前,有没有安静想过,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了不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   “你们说话,口口声声都是打着徐家的名号,徐家的脸面,徐家的利益,甚至是徐家欠下的人命债。”   “您的儿子长的那么优秀,可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您对他付出的爱有多少?还是,您觉得,他那么出色,那么强大,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关爱?”   “他自小孤独成长,好不容易有了一番自己想干的事业,却又不得不为了你们这些亲人,断然放下他已经打拼下来的一切,回国挑起四分五裂的徐家,挑起破败的世腾集团。”   “在这里面,您身为母亲,不但没有给他任何关心,反而连同强势的徐老爷子,处处逼迫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我理解你有你的情不得已,你这几年把所有的宠爱和关心都给了叶婧。徐暮川得到过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是徐家的子孙,所以就必须无条件的承受你们强加给他的一切吗?”   “可是,哪怕您这样一个没有给过她多少关爱的母亲,他依然在乎,甚至愿意为了你,勉强自己接受叶婧。”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在这里评判您的对错,毕竟您才是长辈。而且出生在那样一个大家族,难免会有尔虞我诈,为了在其中完好生存,也许你们做父母的也有自己的考虑,也有你们的无奈。”   “我也不否认,因为我的存在,让你们整个徐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又陷入另一番不堪的境地。”   “徐暮川想要设计摆脱叶婧,我早就知道,上次在他的公寓,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不想让你在订婚宴前,察觉到不妥。你对叶婧那么信任那么宠爱,如果那时候让你知道,无论是从哪个方面出发,你的立场都肯定是站在叶婧那边。”   “徐家跟叶家的恩恩怨怨,您比我更清楚,也轮不到我在这里说什么话。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过去,真相已经大白,您现在是不是该摆正一下自己的角色,给徐暮川一份真正的母爱?”   “我母亲早逝,我的父亲常年兜在商场之中甚少着家,我的童年,同样是在冰冷无爱中度过的。那种极度渴望父母关爱,却始终没办法拥有的空虚,会让人绝望麻木,而徐暮川,他同样也是如此过来的。”   “就如同您现在这样,一个人空荡荡的住着,哪怕房子再大,哪怕佣人再多,那种空虚那种孤寂都是没办法填补的。这样的日子,您过了三年,而徐暮川却是过了二十年,您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吗?”   “你们母子之间,最起码还有弥补的机会,而我和我母亲,一辈子都无法再弥补。”   “至于我和江承郗,虽然我们一度谈婚论嫁,但我跟他之间,自始至终都是清白的。”   纪唯宁说到这,才顿了声。她知道何湘芸几度想出声反驳,想要打断,可她却是当做看不见,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早就想说的话。   她知道,何湘芸其实是有听进去的,只是,兴许是被一个晚辈这样说出她的错处来,多少有些挂不住脸。所以,对她,没有很好的面色。   ☆、162 徐夫人认识我父亲吗   “如果我说的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您多担待。”最后,纪唯宁如此说了句。   从刚刚就被她一直握着的手机,在她掌心嗡嗡震动,她低头,看了眼来电,而后又看了眼何湘芸。接着,按下接听键,跟着手机那端的人说了声:“我们在门诊大楼一层里侧的病室。”   很简短的通话,说完,就收了线,她往着何湘芸过去两步:“徐暮川过来了,外面在下雨,让他送您回去。”   何湘芸似是有些意外,眼神里更多的是不赞同,对着纪唯宁,面露不悦:“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让他知道吗?是”   她也是商家出身,当年跟徐炜元,是受父母之命,商业联姻结的婚,婚后,曾一度跟着徐炜元打理公司。所以,商场之中的事,她算是有些了解。   她很清楚,一个负面消息,对集团的运营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如今,徐家跟叶家,算是彻底决裂,世腾的业务势必会受到影响。   处理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但如果一个不慎,哪个环节没有注意到,或者叶家有心使诈,那后果有可能会是一发不可收拾。   暮川肩上的担子,还有所承受的压力有多重,可想而知堕。   “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儿女需要父母,父母也同样需要儿女。您现在身体不舒服,以徐暮川的为人,他哪怕再如何对你淡漠,也不会不管。如果心中真的有愧,不如就从这一刻开始,主动靠近,好好弥补。”   对这些话,何湘芸一度沉默,只是抬着头,双眼凝神的看着纪唯宁,顿了好久,才开口:“你真的是纪中棠的女儿?”   其实,何湘芸对纪唯宁的身份,也是后来才猜测出来的。   商界里的人都知道,中承集团的前身是纪氏企业,而江承郗则是被纪中棠一手培养出来的,有着名义上的养父子关系。   据之前的媒体所爆,纪唯宁是江承郗青梅竹马的恋人,她同样是姓纪,加上何湘芸对纪中棠,对纪氏企业,一点都不陌生。   所以,只需稍稍一想,便能八*九不离十的推断出来。而她潜意识里抵触纪唯宁的原因,也恰恰是因为,她是纪中棠的女儿。   连她都知道的事,老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纪唯宁真的是纪中棠的女儿,那哪怕暮川和她再如何相爱,也注定了是艰难。   “徐夫人认识我父亲?”对何湘芸能说出纪中棠的名字,纪唯宁却是非常讶异。   只是,还没等何湘芸回答她的话,病室的门便被人直接从外向内推了开来,随后,徐暮川挺拔的身姿就那样出现在两人眼前,高大的身影,堵住了病室门的一大半。   以往,每当看到徐暮川,何湘芸总会是第一个迎上去的那个人。   这一次,也不知是因为她病着,还是在叶婧的事情上,自觉对儿子无法交代,所以,她始终都只是坐着,没有上前来。但她的视线,却是一直看着门口的。   徐暮川的一双清眸,先是淡淡扫了眼比之昨天更为憔悴的何湘芸,而后是向着纪唯宁走近,沉声问:“什么情况?”   “疲劳过度,睡眠严重不足,加上可能受了凉,高烧39度。打了退烧针,吃了些药,现在应该好些了。”   他本是双手自然垂放,听着纪唯宁的话,抬手抓了抓她的手心,接着才走向已经随后站起身,一脸复杂看着他们的何湘芸。   徐暮川站的地方,刚好挡在了纪唯宁和何湘芸的中间,他用有着深意的眼神朝着自己母亲睨了眼,而后才出声:“还好吗?”   “打了针,好多了。”   “能走吗?我送你回去。”徐暮川伸手,也是探了下她的温度,见确实是退了不少,这才淡声说着。   何湘芸点头,温声说道:“也好,你来了,我就不叫司机过来了,省的麻烦。”   话完,她率先越过两人,走向门口。   “走吧,一起回去。”   “不用了,你送徐夫人就可以,我待会自己回去。”   “别闹,外面在下大雨,打不了车,你怎么回?”   何湘芸在前面,听着后边,自己儿子和纪唯宁自然又随意的对话,还带着宠爱的责备。就如同昨天在楼道上,看见他对着纪唯宁露出那么放松惬意的表情,跟着纪唯宁不顾场合的打情骂俏,这是她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这个一向冷情寡默的儿子身上的画面。   这不是有情,又是什么?   即便徐暮川什么都没说,可刚刚他进来,特意挡着纪唯宁的视线,给她的那个眼神,何湘芸却是明白。   他在怪她,在纪唯宁面前提起纪中棠,他不想让纪唯宁知道,纪中棠跟他们徐家,跟世腾集团三年前的那事件,同样有着瓜葛。   何湘芸一直都知道,自己生的儿子聪明,他对所有的事,都了然于心,他都能够把叶泽添连素敏这两个连她都不知道的情况都挖出来,怎么可能不知道纪中棠在这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像足了” 老爷子,有着细密的心思,稳重的性子,还有着让旁人望而敬之的气场。不然也不会年纪那么小,就让老爷子寄予了厚望,强势的把他丢去英国,培养他成材,想要让他成为世腾集团的接*班人。   她曾经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特别骄傲。特别是在二房,三房面前,他们长房因为有暮川,受尽了老爷子的恩宠。   可后来,在自己丈夫过世之后,在徐家四分五裂之后,她不知想过多少次。如果暮川不是那么天资聪颖,如果他不是那么讨老爷子欢心,那老爷子或许就不会那么偏心,想要把整个世腾都通由自己丈夫徐炜元的手,交到暮川手上。   如此,便不会得来徐炜尧兄弟的嫉恨,那后来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她何湘芸,依旧有丈夫疼,儿子孝。   可是,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如果。   她无法想象,自己儿子对纪唯宁的心到底有多深,是不是深到,这一辈子非她不可的地步。要不然,为什么连她只是那么随意的提起纪中棠,都会惹来他的责怪。   昨天,他在楼道上跟她直言坦白,说纪唯宁是他此生都珍视的女人,说他不求她这个做母亲的会祝福他们,只希望,她不要去伤害纪唯宁。   如此的话,从自己儿子口中说出来,何湘芸有些无法接受。可又免不了为他提起一颗心,他要怎么才能斗得过固执成性的老爷子。   叶婧被爆出有私生子,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怨自己识人不清,怨自己一直以来太过相信于叶泽添相识几十年的情分,才会做出如此伤害暮川的行为。   可是,哪怕他不娶叶婧,也同样是没办法要纪唯宁。两个人硬要这么在一起,到底要经过多少重苦难,才能修得正果。   如果可以,她倒是很想祝福他们。纪唯宁的那些话,说的没有错,她这辈子,对暮川亏欠太多,如果她的祝福,可以让暮川高兴,那她也不是不可为。   为了暮川,她可以不去在乎纪中棠跟徐家的那些瓜葛,不去在乎他跟自己丈夫的一切过往。更加可以不去在乎,纪唯宁曾经跟江承郗的过往。   只是,纪唯宁这个女子,到底有没有足够的毅力和韧劲,跟暮川相处下去?   何湘芸一路走到门口,始终都是缓步前走,没有回过头去看他们,也没有去关注周围一些行走之人投过来的注视目光。   徐家接连这么几次的大露在各界媒体的各种版面,如今走在外面,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对于从小生活在五光十色的上流社会中的何湘芸,她早就习惯了被各种眼光追随,探究。   直到出了门诊大楼,看见徐暮川的车子,何湘芸这才停下脚步,站在楼前缓步梯上,等着人上来。   徐暮川手中捏着车钥匙,随手摁了下,跟着‘滴’的一道响声后,颀长的身影大步走进雨帘中,任凭雨水向他打来。   他动作干脆且迅速的从车尾箱拿出一把伞,转身递给了随后前来的纪唯宁,接着又绕过车身,委身坐进了驾驶室,帮她们开了后座的车门。   纪唯宁当然清楚他的意思,他是要她帮忙撑伞,让何湘芸先坐进去。他没有言语的把伞交给她,理所当然的让她帮忙顾着他生病的母亲,这代表什么,她同样知道。   ☆、163 纪医生,你怎么了   车前的雨刷不间断的刮着源源落下的雨水,大街上的能见度很低,徐暮川却是依然把车子开的很是平稳。   纪唯宁陪着何湘芸坐在后厢,在她腰后塞了个小抱枕,让她可以靠躺的更舒服些。谁也没有说话,何湘芸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于纪唯宁的动作,没有一个眼神看过来。   随着车子一路向着城北过去的时候,雨也越下越大,颇有来势汹汹的感觉。所幸,那会儿,他们已经到了漓景路口。   这条路,哪怕纪唯宁走过很多回,对去徐家的具体路线还是有些晕晕绕。太过曲折,分叉路太多,对于她这样一个向来方向感就不强的人来说,辨认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何况现在还是暴雨天气。   徐暮川熟练的七拐八拐,车轮轧过被暴雨打落满地的细榕叶,最后开进徐家前庭,停在主屋前,他回过头,对着纪唯宁伸手:“把伞给我,你们在这等着。忧”   雨下的如此大,哪怕徐暮川停车的位置,隔着徐家主屋不过几米远,他们三人也没办法在只有一把伞的情况下,走进屋内。   纪唯宁看着他下车,打着伞的颀长身影重新步入雨帘中,大步向着主屋大门过去。只须臾,他又重新出来,身后跟了一个同样拿着雨伞的佣人,纪唯宁透过朦胧的车窗,依稀可辨那是玉姐圊。   他先是去了何湘芸那边,从外开了车门,把她扶了出去,交给玉姐。而后,才把长臂伸到纪唯宁面前,纹路清晰的掌心向着她,摆了摆,示意着:“过来。”   再一次到徐家主屋,纪唯宁已经不是康复师,她如今的身份,进这座奢华的房子里,显得有些尴尬。   而徐暮川不声不响,却像是早已了解,他把自己的母亲交给佣人,却是把手伸向她,牵着她进屋。哪怕是在一屋子的佣人面前,也没有回避他如此的行为。   从车上到主屋,不过几步路,徐暮川却是把大半的伞都挪到了她头顶,加上在医院门口,他淋着雨上车,这会儿,整件外套都已是湿透。   佣人迎着上来,收走了徐暮川手中的伞,对他们俩牵手的动作,虽然有着狐疑,却不敢多问多看。   “玉姐,去厨房熬点姜汤给少爷喝,多备几个菜,晚饭摆多两幅碗筷。我先上楼歇会,吃饭的时候叫我。”   早已随着玉姐先进来的何湘芸,一路上都未开口,这会儿,却是如此交代了一番。她抬头,扫了眼徐暮川,又扫了眼纪唯宁,而后在他们还没放开的手上,顿了几秒,却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转身就上了楼。   何湘芸的反应,让纪唯宁有些意外。她抬眸,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却见他正单手娴熟的解着已然湿透的外套衣扣,幽深的黑眸,扫了眼何湘芸上楼的背影,抿着薄唇。   侯在身侧的佣人,习惯性的想要上前去接下他的外套,而他却是手一扬,将衣服交给了纪唯宁,嗓音清越的说了句:“我上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纪唯宁点头,伸手接过他的外套,抱在腕上。   徐暮川敲门进来的时候,何湘芸正和衣靠躺在大床上。说不清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踏进过这间卧室,好像上一次进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久远到,他甚至都忘了,那时候这里的布局,是不是如现在这般。   何湘芸似是没有想到,进来的会是自己的儿子,她坐起身,些微惊讶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因为隔着质地上好的西装外套,徐暮川里面的衬衫只有些微的湿渍,看起来倒也还好。   他双手抄在裤袋中,站在床沿,垂眸看着自己的母亲,浅淡的说着:“这几天事太多,没顾得上你,抱歉。”   明明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说话竟然是客气的犹如生人,何湘芸这几年虽然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却还是忍不住失落。   “公司的事重要,我没什么大碍。”何湘芸温声说了句,而后又是轻叹:“也许是这三年一直崩紧着心思过日子,这会儿,心底的包袱忽然间被卸下,身体反而出问题了。”   “以后叶婧找你,你不用理会,更不用见她。还有,老爷子那边我做了足够的安排,你不用天天往医院跑,自己的身子,要顾着些。”   徐暮川甚少有跟她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话,这让何湘芸有些动容的抬头,虽然眼中没有往日的神采,可母性的慈和却是更加突显出来。   “暮川,你不怪我吗?”   “都已经过去了。或许,我该跟你说声谢谢,我知道,你在试着接受她。”   “如果她跟别的男人没有什么关系,那我愿意为了你,试着接受她。可是,单单我接受有什么用,要让老爷子也接受,你们才能太平。”   何湘芸叹着声,从床沿站起身,双手扶握在臂弯,踱步走向窗口,看着外面的整个徐家布局。前庭,主屋,别院,后院,忽觉偌大的徐家,如今是冷清的可怕。   “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她和纪中棠的关系。在医院,你怪我在她面前提起她父亲,可是,你觉得能瞒得了多” 久?”   “如果你们执意在一起,老爷子肯定会不甘罢休。在他的顽固意识里,始终都认为纪中棠是那个闹的我们徐家四分五裂的源头。虽然这样定义纪中棠有些不公平,毕竟他同样也是受害者。”   “但我们都不可能否认,在这一整个事件中,如果不是因为纪中棠和你父亲那么要好的关系,那么长久的合作关系,你父亲不会对他这么疏于防患。”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是纪中棠的愚不可及,既让他生意溃败,也拖死了你父亲。世腾的资金被徐炜尧那帮人通过纪氏企业的账目转了那么多次,他竟然一点都没引起注意,还倾囊而出的把他自己的公司也赔了进去。”   “这辈子,纪中棠若是不再出现在老爷子面前,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你却是对他的女儿情有独钟,你让我如何能不担心?”   “还有她跟江承郗之间的事,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哪怕没有了爱情,亲情也是存在。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也愿意相信她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子。”   “可是,江承郗这个人怕也是不好对付吧?当年世腾出事的时候,他已经是纪氏的副总裁,是纪中棠重点培养的对象,公司那么大的项目,他会什么都不知道?”   徐暮川向来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聪慧的,更何况,她也是出身名门,受过高等教育,甚至还一度跟着父亲打理公司。   这些事情,她只要细心推敲,便可明白。所以,今天她说出这么一番话,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若不是三年前的变故,压的她透不过气,蒙蔽了她的聪慧,他想,或许身为局中人的她,比他还能够早时间的察觉到叶家的事。   也不至于如今,像是当头一棒,击的她身体崩溃。   “这些事情,早在我决定跟她在一起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但是,无论怎么艰难,也不会影响我对她的势在必得。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大费周章的摆脱叶婧,哪怕明知道,跟叶家决裂,会对世腾造成怎样的后果,我都愿意放手去搏。”   徐暮川始终站在原地,身姿挺直,坚定沉声。   “啪!”   “纪医生,你怎么了?!”   忽然传来一阵响声,让屋里的两人同时循声看了过去,当透过虚掩的房门,看到门外过道上那张惨白的俏脸之时,徐暮川猛的蹙起眉心,大步走向门口。   纪唯宁整个人有些愣,茫然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   徐暮川心知不妙,扫了眼玉姐,冷声问:“怎么回事?”   “少爷,我也不知道呀。刚刚在楼下,您的手机一直在响,纪医生可能看见是熟人,就替你接了,接了以后又说有很重要的急事找你,我就让纪医生上楼叫你。”   “可是,她上去好久都没下来,楼上那么大,我以为她是找不着,就想着上来看看,也顺便叫你们用晚饭。”   “可谁知,我刚来到夫人门口,就看见她握着你的手机,啪的掉了下来,脸色白的吓人。”   玉姐的一通话后,纪唯宁才似是回过神来,她看着徐暮川,哆着唇说:“是秦述的电话,说是有急事。外面雨停了,我……我先回去了……”   ☆、164 叶子然失踪   “唯宁!”徐暮川唤了一声,可却没阻住她往楼下奔去的脚步。   他提步想要追上去,可偏偏,刚刚被她摔落在地面的手机又是震动起来。但凡徐暮川自己用的东西,质地都是极好,这手机,哪怕刚刚被纪唯宁失手摔到地面,却还是完好无损。   想起她说,秦述来过电话。徐暮川本想拔腿出去的步伐硬是顿了下来。   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秦述不会这样一而再的打电话,徐暮川不得不俯身,捞起地板上的手机。   待他按下接听键,边下楼边听着秦述那边的说话声时,眉头已经蹙的死紧。   何湘芸站在房门口,一脸严肃的看着玉姐,轻斥:“为什么要让外人上楼来?圊”   玉姐也是有些懵。   “我看少爷跟纪医生很好的样子,而且您也留了纪医生吃饭,我以为……”玉姐越说,声音越小,当看到何湘芸沉下来的脸色时,她直接低了头:“对不起……夫人。”   她刚刚在厨房忙活着,也没想那么多,最主要的是,刚刚自家少爷和纪医生那么旁若无人的牵在一块,并且还在夫人的眼皮底下。   她自然就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寻常,所以,才会以为,让纪医生上楼没有关系。   “下不为例!”何湘芸又是斥了句,而后甩手回了房,留下玉姐一个人呆在楼道上,吁嘘不已。   徐暮川从主屋出来的时候,那道高挑纤瘦的身影已经出了徐家前庭,一路往前小跑着。他只是扫了一眼,而后几步跨向停在几米外的黑色卡宴,只须臾,车子急速驶出徐家。   只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等徐暮川开着车子追出来的时候,纪唯宁已经跳上了恰好停在路边公交站的公车。看着公车晃荡的往前行驶,徐暮川只得一路跟着上去。   他拿出手机,给前面公车上的人儿拨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他劈头就问:“你去哪儿?下一个公交站,你下来,我跟你后边。都已经天黑了,瞎跑什么?”   漓景路不比市区,这里都是富人住的地方,环境是好的没话说,可也偏远幽静。   这里住的人,大多数都是自己开车,哪怕自己没有开车,也一定是有家里的司机接送。到了晚上,只除了偶尔经过两条公交路线的几趟公车,几乎没有多少人出没。   从两人相熟以来,徐暮川也是第一次用如此冷硬的声音,跟纪唯宁说话。   而她在那端,却似是对他这样的命令,恍若未闻,回声的时候,只是轻轻浅浅的说了一声:“我没事,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要跟着我了。秦述找你找的很急,别再为我误了事。”   纪唯宁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要好好安静一会。   她刚刚只是因为秦述催的太急,她不得不去找徐暮川。可她没想到,二楼竟是那么大,她绕来绕去,最后绕到那间虚掩着房门的卧室前。   她有看到徐暮川的身影,本是想抬手敲门,结果却是听见何湘芸提起父亲的名字。在医院的时候,何湘芸就有提到过,问她是不是纪中棠的女儿,她当时就觉得奇怪,何湘芸竟会认识父亲。   可因为徐暮川忽然闯进来,也就没有再跟何湘芸谈下去。所以,这会儿,当她再次从何湘芸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就那么顿住了身子,忍不住好奇的听了下去。   然而,他们母子之间的谈话,信息量太过大,她发觉,她竟是一下子转不过弯,理不清楚。   她太过吃惊,原来父亲和徐炜元竟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兼合作伙伴,她也无法置信,原来父亲也曾参与了当年的那个事件中。   后来,她还听见了他们在说江承郗,可当时她已经懵了,根本没办法在听清楚,他们在说江承郗什么。恍惚间,似是听到何湘芸在质疑江承郗什么事情。   她觉得,她需要好好消化这些内幕中的内幕,所以,她逃离了徐家。   想起秦述说的事情,徐暮川无来由的一阵烦躁。他说,叶子然失踪了,派了人出去找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丝毫音讯。   时间算起来,正是叶婧去医院找何湘芸的时候,不知叶子然到底是被她这个母亲怎么安置,竟然会走的毫无影踪。   徐暮川无可否认,叶子然这几天的情绪变化,确实是跟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如果不是他让人把他带进宴会现场,那他就不会看到叶婧歇斯底里的模样,也不会被叶婧疯狂的推搡,更也看不到他自小就最为亲近的连素敏被江承郗掐至无法动弹的画面。   如果没有这些,或许他不会变得如此无助焦虑。可他也没办法预料,江承郗会那么直接粗暴的对付连素敏。   他曾经在做这个安排的时候,有过一阵犹豫,怕给这个小孩带来伤害。可是,如果不是这样杀叶家母女一个措手不及,谁能想到她们还会在背后出什么乱子。   他要保证他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所以,最后他还是狠了心。可如今,干脆利落的摆脱了叶婧”结果又惹上了这么一个孩子。   哪怕他对叶婧再如何恼怒,如今这个孩子出了事,他总不可能不管。公司的事也一大堆,而好巧不巧的,又恰恰在这个时候,让纪唯宁听到了他一直没想过让她了解的事情。   强大如徐暮川,终是免不了的头疼起来。   他让秦述派人继续找,也通过关系,差人去了拘留所,向连素敏了解情况。毕竟,这个孩子,算是连素敏一手带大的,若说这个世上谁最了解叶子然,那必然是非连素敏不可。   徐暮川自己,则是跟着纪唯宁坐的那辆车子转进了市区。   看着她一路朝着南郊方向过去,一直跟到她回了自己家,进了单元楼,而后属于她那一户的灯光亮起,这才驾车离去,赶着过去跟秦述汇合。   走到一半路的时候,接到秦述的电话,还是没有寻到人的踪影,而连素敏那边,也是一片茫然。若是在美国,她或许还能说出他会去什么地方,可现在是在穗城,对叶子然来说,这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能去哪里?   即便连素敏再着急,也同样是说不上来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焦头烂额,不过如此。   秦述在叶婧之前所住的那间复式公寓里,订婚宴过后,徐家的大门,自然不会再让她进去。所以,她带着叶子然回了她自己的房子。   徐暮川过来的时候,推开车门直接大步跨进了叶婧的复式公寓,环望一圈,寻到瘫坐在沙发上的叶婧,毫不客气的直接拎起她的衣襟,面色冷的发沉:“你到底是怎么把他给搞丢的?!”   “我……我也不知道。”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叶婧同样是有些着急:“我下午要出去,把他带在身边。可是,到了目的地,他却不肯随着我下车,我以为他一个有病的孩子,在车上呆那么一会,出不了什么事,就自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竟然会懂得自己开车门……”   对着这样的叶婧,徐暮川是恼的连脾气都懒得对她发。他一甩手,将她丢回到沙发,而后转身,平息着自己的怒气。   徐暮川想给叶子然的心理医生,也就是他以前医学圈里的朋友詹姆森打电话,向他了解一些叶子然的心理以及推测一下他可能去的地方。   结果,电话还没拨出去,纪唯宁的电话却是先打了进来。   徐暮川瞬间接起,而后听到她在那边轻声说着:“我刚刚好像听到秦述说,叶婧的儿子不见了。也不知道你们寻的怎样,如果还没找到,或许可以去威斯汀酒店的宴会厅看看。”   “自闭症的孩子,有个别会有很好的记忆能力,他们对自己最在意的人或事,总是会记得特别清楚。宴会厅是他最后看到连素敏的地方,也许他会在那里也说不定。”   “好,我马上去找找!”   纪唯宁的这些话,仿似是浇醒了徐暮川。他刚刚让秦述去找了很多地方,却是没想起来,漏了最重要的一个。   如今看起来,叶子然可能真的会在那里也说不定。徐暮川觉得,自己看上的人儿,真的是了不起。竟然在她自己本身那么混沌的时候,还能这么有条理的把这件事情分析出来。   ☆、165 跟叶家彻底了断   徐暮川拿着手机,并没有即刻挂断,转身出门的时候,他看了眼秦述:“去威斯汀。”   话落,又转回到跟纪唯宁的这场通话。   再次跟她说话之前,他默了几秒,本是想问问她,还好吗?可是,又觉得刚刚在徐家被她听到的那些事,一两句根本说不清楚。   于是,到最后,他只问了句:“你是怎么想到的?玛”   他很好奇,她在发懵混乱中冲出徐家,而后一路坐着公车摇摇晃晃的回了南郊小区,就这么个时间,她到底是怎么拨开自己心底的混沌,有这余力去想叶子然的事情。   “也没怎么,就是这几天关注了一下自闭症患者的病例。”   纪唯宁的声带,被掐后损伤有些严重。经过几天的恢复,虽然比起之前已好了太多,但终究是还没完全恢复到她原本的那种轻柔暖心,此刻,依然带着些微的暗哑。可是,听在徐暮川耳中,却是那么暖动人心。   他本是寡言之人,一时之间,有些不太懂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还没等他想起话,她那边又是开腔,淡淡的情绪话音:“你快去找吧,先这样。澉”   她果断的挂了电话,而徐暮川也才似恍悟。   那晚他在医院露台跟江承郗打过一架后,也是如今天这般,被她听到江承郗说的那些话。后来,他陪着她在医院的病床上,听着她感伤叹声,问他:“徐暮川,我们是不是在造孽?”   徐暮川知道,她心里对那个孩子感觉到愧疚和不安,为了大人之间的事情,也为了他们两个人能更好的找个突破口走出来,他们自私的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卷入了这场纷争。   连他自己这样一个每日游走在充满算计的商场之中的人,都会感觉到良心不安,更何况是她那样一个善良美好的女人。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是,之后的两天,也没见她特别表现过,她对这件事的在意。怎么也没想到,她原来竟会是自己一个人,在偷偷的了解着自闭症患者。   如今想来,她应该只是不敢表现的太过,怕把他也带进困扰中。这样一个心灵剔透的女子在身边,叫他如何能不为了她,劈荆斩刺。   确实如纪唯宁所猜测的那般,徐暮川最后是在威斯汀酒店的宴会厅找到的叶子然。叶婧也在随后而来。   因为刚刚下过一场暴雨,找到叶子然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湿透,衣管裤管的水,全滴在宴厅的地毯上,聚成一滩水渍。   一头金黄色的半长湿发,哒在脑门上,眼神空洞的看着那天连素敏被带走时,曾经走过的那个大门出口。   更让人难过的是,他连站的地方,保持的姿势,都跟那天如出一辙。   他不过是一个还不足五岁的孩子,连素敏是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赖,为了找寻连素敏,他走了多久的路,才寻到这里?   徐暮川忽然有了一种跟纪唯宁一样的感觉,好像他真的是在造孽,竟是如此狠心的逼迫一个患病的孩子。   看到徐暮川等人进来,叶子然的眼中闪过惊恐,而后是满心满脸的焦虑却又没办法表达,最后,便是用那双小小的手全身上下的抓挠着自己,甚至还一度要咬自己的手腕。   徐暮川赶紧俯身,阻挡下他的双手动作。   他猜测,叶子然可能是因为在这个特定的地点,认出了他和秦述,还有那晚疯狂的叶婧,所以,这会儿,又是如此的焦虑到想要自残。   “老板,这孩子怕是要送趟医院。情绪如此不稳定,身上还被大雨淋透,会不会感冒?”秦述在身后,出言提醒。   徐暮川垂眸,看了眼叶子然。他刚刚从徐家出来的时候,走的急,没有带外套,于是侧头向秦述:“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当务之急,先带他去见连素敏。”   他的心里过不去,再好的医生,再好的医院,也无济于事。   徐暮川把秦述的外套裹在叶子然身上,而后一把抱起他,经过叶婧的时候,眸光冰冷的扫视了眼:“你去找一套他能穿的衣服,送到局里去。”   这大晚上的时间,要快速见到连素敏,势必又要一番打点。秦述去不见得能行,那些单位的领导也不是毫无架子的摆设,得他亲自出面。   这样一番折腾,等到叶子然可以见连素敏的时候,已经又是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为了不让叶子然再次受到什么刺激,他特意跟局里的人要了一间会客室,让这祖孙两人,有个正常的见面方式。   而后,才让叶婧把已经换过衣服,吹干头发的叶子然带了进去。   他们一家人,在里面呆了将近半个小时,从始至终,徐暮川只是坐在外面,没有去干涉。   直到会面时间结束,徐暮川才起身,在叶婧和叶子然之后,进了会客室,在里面跟连素敏谈了十来分钟的话。   跟连素敏谈完,他接着要找叶婧谈。跟叶家之间的这些事情,他现在,只希望尽快做个彻底的了断,所以,他没有耐心再等到天亮以后。”   回了叶婧的公寓,安顿好了叶子然,徐暮川也随后坐在她家的沙发上,这个过程,秦述一直跟在左右。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同进同出,一不小心就会落人口舌,有秦述在,就不会有这层顾虑。   跟徐暮川共事三年,瞧着他此刻的架势,叶婧知道,他有要事要谈。于是,顶住被叶子然折腾到筋疲力尽的身体,坐到他对面。   徐暮川修长的双腿优雅交叠着,大手随意的搭在腿上,深幽的眸光扫了眼叶婧,嗓音极淡:“我刚刚跟你母亲谈过,如果我放她一条生路,那她愿意带着叶子然回美国,永远不再回来。”   这样几句淡冷的话,叶婧完全没有料到,她抬头,美眸闪过惊讶与戒备,似是被徐暮川搞怕了,以为这又会是他的计谋。   “我知道你很聪明,你拿着手里的世腾股份,可以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情。比如,让我焦头烂额,又或者,跟别的人合谋,要搞垮我。不管你已经做了,还是没来得及做,这些,我可以无视。”   “如今,摆在你眼前,有两条路。第一,让你母亲坐穿牢底,把叶子然送进相关机构抚养,直至他孤独终老。而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的精彩世界里,享尽荣华富贵。”   “你的所谓幸福人生,完全建立在了你父母和你儿子的痛苦和牺牲之上得来的,试问,你能不能过的安生?”   “当然,若是在这过程中,你惹到了我,或者是惹到了纪唯宁,我随时可以让你一无所有。你在穗城已经没有了名声,指望在这个城市找到好人家,不可能。如果再没有了让你引以为傲的财富,你叶婧这辈子,还剩下什么?”   “第二,放下执念,放下不甘,跟你母亲和儿子,一起回美国,永远不再回来。那么,世腾的股份,只要还在你手里,只要世腾这个公司还存在,你每年的分红,会如约打到你账上。这一辈子,你有亲人陪伴,在美国,同样可以过的风生水起。”   “你不用担心我又是在算计你。如今我恢复了自由之身,你叶婧对我而言,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我算计的价值。我不是老爷子,财富名利对我而言,都是虚幻。哪怕没有世腾,我依然有足够的能力,给纪唯宁享受美好的人生。”   徐暮川面色平淡,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爱字,但却是里里外外都透露出对纪唯宁的维护和情深。   这让叶婧莫名感到悲凉。她从小时候第一次在徐家看到他,就喜欢黏着他,曾经,他们也有过天真无邪的童年。   大人们常在开她的玩笑,说长大以后嫁给暮川哥哥做新娘好不好。她每次都会甜甜应声好,虽然那时候,她根本就不懂嫁的含义是什么。   后来,他出国,她很是失落。每次都缠着父母带她去徐家,只为能从徐家人口中听到远在英国的他的消息。   再接着,她长大,成年,父亲要送她去美国深造。她不肯,想要去英国找他,可是,父亲说年纪轻轻只顾着谈情说爱,成不了事。   她觉着,那也好。暮川哥哥那么优秀,她怎么也应该让自己变的同样优秀,才能配的起他。   然而,美国的世界太过光芒四射,她骄纵任性,甚至狂妄,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166 相处不过这么点时间,却是发觉已然离不开   客厅一片安静,叶婧沉默。   “给你母亲定罪的证据很确凿,提交上级机关,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所以,你能考虑的时间,非常有限。倘若真走上了法律程序,到时候,恐怕你想要救出你母亲,我也爱莫能助了。”   徐暮川起身,眼皮轻敛,再次看了回叶婧,而后迈步,走的干脆利落。   看着他那挺拔的身姿越走越远,直至没入庭院前的那辆黑色车身中,叶婧才垮下双肩,一头扎进堆满抱枕的沙发中,彻底泄了气。   叶婧知道,他是想要她们一家远离穗城,远离纪唯宁的身边。   这一场争夺,她彻彻底底的输给了纪唯宁。不,或许说,她连争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的心,从来没有在她身上放过澉。   从未想过,如徐暮川这样淡漠的男子,爱起一个人来,竟然也会是那么热烈痴迷。   为了纪唯宁那个女人,他愿意放过伙同叶泽添害过徐炜元的连素敏,说严重点,那等于就是放过了他的杀父仇人。为了那个女人,他可以对她手中所握的世腾股份足够对他产生的威胁,毫不在意。   她何其不甘!   然而,她若是不按照他的方式去选择,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从来就斗不过徐暮川。这三年来,她隐瞒父亲曾经做过的勾当,处心积虑利用何湘芸的愧疚,利用连素敏对她的母爱,利用徐老爷子对世腾的在意,为自己谋得这场婚约。   却是到了最后的关头,被徐暮川一下子推入地狱,跌的满身狼狈。   他说的没错,如今在穗城,若不是因为她叶婧还有着财富傍身,恐怕她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要找好人家过日子,又是多么不现实。   连素敏如果坐了牢,她拿叶子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没那个耐性,终生照顾一个患病的孩童。当然,可以把他送进相关的机构抚养,国内没有,她可以送去国外。   可是,如果是这样,她叶婧当真会被天打雷劈了。踩着父亲,母亲,还有叶子然的心过日子,纵是她再如何自私自利,也会良心不安。   何况,她叶婧虽然自私骄傲,任性妄为,却还不至于到丧尽天良的地步。   徐暮川从来就是善于琢磨人的心思,他肯定连素敏放不下叶子然,也同样笃定她叶婧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照顾叶子然,所以才会这么自信的把这道选择题扔给她。   他现在可以把事情做到这么狠,为了让她们母女没有回旋的余地,甚至连一个孩子都被牵扯进来。叶婧一点都不怀疑,接下来或许真会有那么一天,他会将她置于死地。   心里做了几番考量,她终是做下决定。   其实,更确切的说,是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了再呆在穗城的勇气。因为,就在今天下午,她做下了没办法追回的事情。   ——   从叶婧家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然不早。徐暮川让秦述回了家,而他自己,则开车去了南郊方向。   原本,他没有想过这么轻易放过连素敏。可是就在之前,他跟纪唯宁通电话的时候,他忽然释然了。   如果叶子然得不到好的安排,那他和纪唯宁,始终不会有心安的一天。   他曾经想过,连素敏定罪之后,如果叶婧狠的下心不顾叶子然,那他会把他交给詹姆森,经由詹姆森的正确引导后,他会给他在国外选一家可靠的自闭症患儿抚养机构。   可是,无论怎样好的安排,都好不过由连素敏亲自照顾。   他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放过连素敏,能让大家都好过,他是可以接受的,他相信,如今的何湘芸,也同样不会介意。   车子停在单元楼前,徐暮川本是想自己上去,可她家的钥匙,却被他放在了公司的办公室。他抬头,望着她那户的阳台,那里看不到一丝的光线。   他不知道她是睡了,亦或只是在房间。   顿了几会,还是选择拨了她电话,她的手机没有关,也没有接,响过几声后,被她在那端挂断。   他再打,她还是挂。徐暮川无奈,只得给她发了条信息,告诉她,叶婧的儿子找到了,他在她家楼下。   这会,她却是很快回了过来。   她说:“找到就好,我睡了,有事改天再说。你也早点休息。”   所以,这算是把他拒之门外吗?   徐暮川很是无奈,也很心疼。他想,她或许真的是需要时间,好好静一静。所以,最终他选择了离开。   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   仅仅是连着两三个晚上,习惯了她在身边,这会儿,被她拒见,他却忽然变的没有了方向。回公寓?回徐家?回公司?   不,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去有她的地方。于是,兜了一圈,黑色卡宴又回了那栋单元楼下,不过,这会儿,他没再去吵她。   就那样呆在车上,静静的坐着。   纪唯宁早早就进” 了卧室,如今夜已经很深,她却没有睡,怎么可能睡的着?   父亲跟徐炜元之间,到底有着什么关联,单凭何湘芸的那几句话,她理不透。而曾经,江承郗在纪氏企业担任副总裁的时候做过什么,她同样不知道。再有的是,徐暮川和江承郗之间,到底有着什么交易?   曾经,她一直都以为,穗城徐家高高在上,跟他们这些人沾不上边。可如今,却忽然发现,她身边的人,都跟徐家有着深层次的纠葛。   所以,江承郗才会始终都说,她和徐暮川不会有好结果吗?所以,因为她是纪中棠的女儿,徐老爷子才会那么抵触她吗?   她心中的这些疑虑,徐暮川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他不会告诉她,哪怕说了,也肯定会有选择的隐瞒。   两人之间相处以来,在不失原则没有什么坏影响的小事下,他从来都尊重她的意见,给足她充分的个人空间。可是,每当事情涉及到大方面,他却是霸道专制的,他只想着自己一个人解决好所有的事,不让她烦忧。   就如今天早上,他接了那个电话,她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他始终不答。而最终,却是让她在别人的口中得知,原来他今天大半个上午,都是在安抚闹情绪的叶子然。   纪唯宁当然不会认为,徐暮川会因为这个孩子,再跟叶婧扯上任何关系。她知道,他是怕她知道了,心里不好受,所以,宁愿选择隐瞒。   可是,她却厌恶极了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被他摒在外围,进不去他身边,与他共同面对所有的风雨。   她不是一个柔弱到毫无战斗力的女人,她也讨厌那种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如果今天,不是让她无意中听到了父亲和徐家的渊源,也许他真的就会这么一直瞒着她下去。   可是,如今她知道了。   如果她的父亲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徐家的事,哪怕徐暮川不介意,可她又如何能心无芥蒂的跟他走下去?她跟叶婧,之于徐暮川而言,有什么分别吗?   她们的父辈,同样伤害了他的父亲。   纪唯宁只要一想到,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有一天不得不跟徐暮川分开,整个心都是揪成一团一团的。   明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过这么点时间。从相识到现在,除去在纽约肯尼迪机场的那一次,甚至连半年都还不到。   可是,她却发觉,已然离不开。   当初跟江承郗那会儿,虽然也是难过伤痛,但她却是很平静的接受,从B市回到穗城,没去做过任何的争取,或者想要去深度的挖掘,其中是否有内情。   看着江承郗和于桑榆在一起,就以为他们真的有了关系,听到别人在说,于桑榆怀了江承郗的孩子,她甚至连求证都没有。   可是这会儿,对上徐暮川,她却可以用上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去做一些假如会失去他的各种想象。   明明没有到那一步,甚至事情的始末都还未彻底了解清楚,也许只是她自己想的太多而已,可是,她又是确确实实的已然在害怕。   纪唯宁的心里很矛盾。   刚刚徐暮川说他在楼下,她明明很想让他上来,可是又不知一时该怎么去面对他,所以选择了不见。   可如今,她一个人想的太多,想的心神不宁,想去找他当面求证,却又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167 徐暮川怒火难压   纪唯宁辗转整夜,无法入睡,外面天色刚开始蒙蒙亮的时候,她索性起了床,打扫整套房子。   她需要借由一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精力,要不然,再这么想下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正好,这段时间,这屋子她很少在住,很多角落都积满了灰尘,也是要清理的时候。   只可惜,一个多小时的打扫时间下来,似乎并没有缓解到她心里的沉闷诔。   整夜未睡,加上心事烦重,让纪唯宁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脸色也不是太好。她提着一袋子从冰箱里清理出来的变质食物,汲着拖鞋就出了门,想将东西丢进单元楼外的垃圾桶。   因为昨晚上下过大雨,加上这里本身处在市郊,一从单元楼出来,便感受到了极为清新的空气。纪唯宁忍不住闭眸深深吸气,想纾解一下自己因为整夜未眠而引起的头部剧烈疼痛感。   直到感觉肺部吸入了足够的新鲜空气,她才又吐气,睁开水眸,提着困顿的眼皮。可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忽然出现在视野中的那道身影,几乎是惊的她要撒了手上的垃圾袋,自然的,那抹子困顿,也随之消失无影踪。   困扰了她一整晚的男人,竟然会在一大早,出现在她家门外,长身玉立的站在黑色的车身旁边,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看着她,清眸柔和。   此刻,太阳才刚刚升起,晨曦的光芒打在他身上,映着他清俊绝伦的五官,显得尤为衿贵优雅。纪唯宁仿若又看到了,那一次在纽约,他踏着晨光向她走来,犹如世间最美好的天使,挽救了她父亲的一条命。   可也是因为想到这里,她不由的背脊发僵。那一次,他究竟是以着怎样的心态,给父亲做了那么完美的手术寮?   他掌管着整个世腾集团,他掀开了当年徐炜元的那宗案子,他当时也同样应该知道了她的父亲就是纪中棠,是跟着拖死徐炜元的那个纪氏企业负责人。   可他却还是来了,在她的一通电话下,放下集团的公务。从穗城到纽约,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直赴医院,将完全无助无可依的她揽进怀中,淡声调侃着,说她笑的真傻。   穗城飞纽约,每天只有一趟直飞的航班,而他到的时候是清晨,算起来已是过了直飞航班的时间。   所以,纪唯宁很确定,他必然是转机过来的,无论在哪个地方转机,都必然折腾,二十几个小时,随便都不在话下。   这个被她忽然想起的认知,更是激荡的纪唯宁原本就混沌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地,僵硬着纤瘦的身板,双眼发直的看着那个男人。也是因为这么定目看着他,让她发现,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那套衣服。   这对一个有着严重洁癖的徐暮川来说,前所未有。于是,纪唯宁大胆猜测,他会不会是在她拒绝了见他之后,在楼下呆了一整晚?   她看着他向她走来,长腿迈着阔步,而后站定在她面前。   还未等她反应,他二话不说,就揽过她的身子,弯着背脊垂头,薄唇掠住她的双唇,汲取着她口中的氧气。   在这样一个随时都有人经过的小区里面,他吻的缠绵专注,她只觉得浑身僵硬。而后,‘嘭’的一声,手上的垃圾袋散落,那些被她搁置在冰箱,放了很久都未食用的食物,就那样从袋子中滚落出来,甚至还散发出一阵阵的异味。   而他却似是毫无所觉,长臂圈着她的腰背,与她唇齿交缠。许是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他退了出来,低眸看她,嗓音清沉的问:“怎么了?”   她现在那么乱,如何能回答的上来。她浑身僵硬,当然不是因为排斥他的吻他的气息,可到底是为何,她好像又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   于是,就那么默着声,也不去看他深幽清亮的黑眸。别开的视线,刚好垂放到了撒落地面的那些散发着异味的变质食物上。   “垃圾撒了,味道很大受不了吗?”   他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而后也是微微蹙眉。像是在嫌弃,也像是在懊恼,怎么刚刚没有感觉到。   “我们上去吧。”   他退了两步,将她的身子捞出他的怀抱,改用大手牵着她的手腕,从容不迫的清沉嗓音,好听煞人。   哪怕从始至终,她没有说一个字,他也径自说的欢喜。   然而,纪唯宁却是忽然挣脱他的手,淡声说着:“你回去吧,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跟你相处。”   谁也没有提起在徐家主屋发生的那些事,可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徐暮川原本一直带着浅笑的俊脸,倏然沉下,顿下脚步侧头看她,像是被她如此的话语和动作,震到。   “所以呢?”   “所以,我们现在不适合如此亲密,你也先别到我那儿了。”纪唯宁低着头,抿唇细语。   话才说完,她又有些懊恼。这不是她想要表达的最准确的意思,她只是想说,现在心里太乱,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索性转身,深眸睨着他,带着冰凉,更甚至是连带着声音也是冷了下来:“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静一静,你就给我静出这么个结果?”   显然,她刚刚笨嘴笨舌,不过大脑的话,很成功的惹怒了他。纪唯宁想解释,挪着唇皮好几次,却是没办法说出一个字。   那些她需要细细思索才能猜测几分的一件件事情,那些所有人皆知,却唯独对她隐瞒着的内幕,扰的她没办法集中精神去应付他。   徐暮川气极,拖着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拉进了单元楼里面的电梯,长指摁着电梯数字键的力度颇大,可见他正压抑着的火气有多大。   纪唯宁看过他发火,就在那天,江承郗把她掐到几近休克那会,他在医院露台打江承郗的狠劲,是她迄今为止,看过最可怕的徐暮川。   而这一次,他的表情冷沉至极,跟那天没多大差别。唯一不同的是,他不会对着她动手。他无法对她动手,所以就把怒气撒在了电梯的数字键上,摁的几乎要将她家楼层的那个键要整个凹下去。   拉着她走出过道,站到她家门口,直接拨开她另一只攥着钥匙的手心,夺过她手中的钥匙,熟练的开了门。   纪唯宁说错话,惹怒了他,这会儿,也不敢再出声,任由他拉着她,进了屋,关了门。   然而,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大门才被关上,她便被他整个压到门板上,动弹不得,他高大的身躯,随之覆了上来。   不知他是因为生气,导致整个身体崩紧,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衬衫西裤之下的硬实肌肉。   她的下颌被他长指支起,被迫性的对上他幽冷的眸色,所以,她能看见他紧抿着的薄唇,微微抽动,像是怒火已忍到边缘。   她以为,他会生气的朝她吼声,以此来消灭心底的火气,然而,他出口的话,却是那样薄凉,他说:“纪唯宁,我在最初的时候,并且还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什么情况,你都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如今,你的立场在哪儿?就为了这么一个事儿,你就想要把我推开,嗯?昨晚上不见我,好,我理解,我给你时间平复心情。我完全可以回公司拿了钥匙,直接开你家的门进来,可是我没有。”   “我以为你很聪明,可以理解透我对你的感情,所以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结果,却是没料到,你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我……”   纪唯宁想出声,却是被他忽地堵住了唇,唇齿相碰间,他搜刮着她的甜美,哑着嗓音含糊命令:“不准说话,你再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咬死你!”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还当真是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直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明知道她在呼痛,他却依然不管不顾,倾轧着她的整个口腔。   他没有穿外套,手机揣在裤袋中,正一声声震动着,连纪唯宁都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动静,而他却不知是无所察觉,还是故意不理,始终没停下来接电话。   “你的……手机在……响。”纪唯宁忍不住出声提醒她,趁着喘息的空档,喃音破碎。   ☆、168 纪唯宁,我是你的男人   许是因为她喘的太急,也或许是因为她的提醒让他回了神,徐暮川终于顿下动作,凉薄的双唇停留在她的唇瓣上,流连不去。   他忍不住闭眸,努力平息着体内叫嚣的冲动,而后直起身,从她身上抽离,大手伸进裤袋,摸出手机。   好像知道是谁,他看也没看,随手按下:“一个小时后过来南郊接我。稞”   微哑的嗓音,还有深眸中忽闪的亮光,足以可见他体内的欲*望还未完全压下去。他跟手机那端的人说着话,眸光却一直盯着她,专注的似要把她吸进他那双犹如深潭的幽洞中。   如果说,下一瞬他还要扑上来将她按在怀中蹂躏,纪唯宁也一点都不会怀疑。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他却只是那样看着她,跟着手机那端的人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就收了线,随手把手机置于玄关处的柜面上,而后转身进了她的卧室。   从一开始,徐暮川就把这里当做是他自己的家一般,来去自如,纪唯宁早就见怪不怪。所以,这会儿,看着他进自己的卧室,她也没有开口去喊住他。   可也因为好奇,想知道他去她房里做什么,所以没怎么多想的就跟了进去。   而后,便见他边脱着身上的衬衫,边走向浴室。明明她是打着赤脚进的房间,听不见任何的脚步声,可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凉凉的吩咐:“给我拿套外出的衣服。遨”   他的肤色偏白,宽肩窄腰,结实的背部很是劲瘦,即使只是那一个脱衣服的动作,也是性感魅惑的直蛊人心。   纪唯宁刚好那么一抬头,视线对上他的背脊,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而后,依着他的吩咐,转身到衣柜边上,给他挑了一套适合外出的行装。   她的衣柜不大,甚至比不上他公寓衣帽间的一个角落,却硬是被他挤了进来。许是因为空间不够,她还看到,他的一些外套,是覆盖着她的衣服,用同一个衣架,挂在一起。就好像是他拥抱着她一般。   没有丝毫的不协调,好像,他和她,理所当然应该是这样。   纪唯宁扒拉着他的几套衣服,跟之前那一次在纽约,他让她去帮他买衣服时完全不同的心境,这一会,她认认真真的,想要给他挑一套最好看的。   虽然,都是一些正装革履的装扮,虽然,他无论怎么穿都好看,她却还是很用心,甚至还拿了外套跟衬衫在那里配着看。   可是,最终挑来挑去,她还是挑了那件纯白色的立领衬衫,以及一套烟灰色的修体西装。她觉得,他穿白色衬衫,最是适合不过。   就如那一次,她在威斯汀酒店拦住他的去路,怯怯懦懦的想要跟他谈叶婧的问题那会儿。他便是这么一副打扮,纤尘不染,干净出尘,仿若高高在上的王子,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纪唯宁见过很多男人穿白色衬衫打着领带的样子,很帅。可是,却还曾未见过哪个男人,如徐暮川一般,竟然能把竖领款的衬衫,穿的如此有型。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却在不知不觉间,把跟他有关的所有大事小事,都那么深的刻在脑海。乃至,不经意的一个画面触动,便可让她想起,他的一切。   试问,这样一个跟她几乎是灵魂都融合在一起的男人,她又怎么舍得推开?   纪唯宁轻叹了一声,将给他挑出来的衣服,妥妥帖帖的在床上展了开来,像是生怕压了褶皱,影响了美感。   当徐暮川裹着浴袍,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纪唯宁已经将他的衣服扯了一遍又一遍,整套行头,上上下下,被她抚过之后,就像是刚刚熨烫过了一般。   看着她如此的行为,徐暮川眉头直接拧成死结。   这算是什么?行为强迫症么?她跟他在一起这么段时间,她什么时候会对他身上这么一件小事,这么花尽心思过?   然而,他却是忍住了没有出声。   感觉到他的清爽气息,纪唯宁抬头,淡笑:“洗好了?我去给你拿吹风机。”   纪唯宁没忘记,他刚刚在打电话的时候,跟手机那端的人说过,一个小时后过来等他。如今一个小时已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他的头发湿哒哒的滴着水,要外出,肯定要吹干才行。尤其是像他这样,从来就很注重自己形象的男人。   她没有看他,径自去了浴室拿吹风机,所以并不知道,他此刻的脸色,冷沉的厉害。   待纪唯宁拿了吹风机出来,看到他如此骇人的脸色,自以为,他还是为她刚刚在楼下说的那两句话而生气。   不由得,心里便有些畏惧,为了让他消气,她朝着他莞尔笑,有些讨好的意味:“我帮你吹头发吧。”   话完,她不待徐暮川的回应,直接拉着他,让他坐在床沿,将吹风机插上电源,随着‘呼呼’的响声,她柔软的纤指,认认真真的撩起他的每一处黑发,动作很轻,像是怕撩发的动作扯疼了他。   若是在昨天之前,徐暮川看到她这样的行为,肯定会开心。会觉得,她如此的行为”必然是把他放进了心底,是因为爱他,所以想把所有的,都给他准备到最好,做到最好。   然而,现在看着她这样,他只觉得烦躁,烦躁到让他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抢下她手里的吹风机,丢到床头柜上。   他讨厌她在他面前,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怒他,让他不高兴。   “怎……怎么了?”似是被他忽然如此直接粗暴的行为吓到,纪唯宁亮眸微闪,战战兢兢的问着。   “纪唯宁,我是你的男人!”徐暮川起身,身高的优势,瞬间压迫到纪唯宁忍不住低下头,听着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在我面前,可以任性妄为,可以撒娇耍赖,甚至可以无理取闹!我不需要,甚至厌恶你用这样一种对待上司,对待长辈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来对待我,你明不明白?!”   他似是气极,说到最后,哪怕向来情绪没有起伏的他,也忍不住是扬起了声低吼。   她明白,她如何会不明白。   可是,她的父亲做过对不起徐家的事,在他面前,乃至在整个徐家面前,她必然会少了底气。   这样的话,她和他,注定找不到恋人之间的平衡感。   她会因为父亲,觉得对他亏欠,所以在以后的相处中,有可能会为了让他开心,从而不断的改变自己,极力的迎合他。会想着,以这样的方式来补偿他。   直至最后,她改的面目全非,不再是原本真实的纪唯宁。而后,他也会跟着厌倦一个如此没有自我的她,接着,感情便会出现危机。   就如此刻这般,他会因为她小心翼翼待他而生气。可是,在她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又怎么可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还像之前那样,尽情的享受着他所给予的一切?   放开这个男人,她做不到。和他好好相处下去,她又无法坦然。和他的这条路,曾经只知道不容易,她以为,他们之间的不容易,只是因为那些外敌的阻挡。   譬如,叶婧母女,徐夫人和徐老爷子。再譬如,她曾经是江承郗未婚妻的身份,或者是江承郗的各种纠缠。   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没有信心陪他一起应对这些人或事,所以,每次他说起,要她坚定自己的立场,她都不以为意。   可是,当这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物变成了她自己的心魔,她该如何去克服?   纪唯宁有些悲从中来,眼泪不自禁的啪嗒啪嗒落下,说不出的委屈,带着控诉:“所以我才说,我要冷静。我要好好想清楚,该怎么和你相处!”   看着她这样,徐暮川想去揽她,她闪开。他既恼又怜,可是心底哪怕有再多的火气,此刻对着她这么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儿,也发不出来。   到最后,他只是轻叹一声:“如果你想冷静,我给你时间。这两天我在B市,跟恒信集团的后续合作,我必须得过去一趟。我妈还在病中,刚受过打击,徐家又太冷清,如果你方便的话,每天抽个空,帮我去看看。如果你觉得别扭,可以只当做是一个医生的身份过去帮她看病。”   徐暮川别有深意的睨着她,而后抬腕看了下时间:“你出去吧,我换衣服,时间快来不及了。”   ☆、169 我给你的感情,就那么经不起你扛么   徐暮川离开后,纪唯宁脚步不由的向着阳台过去。   从五楼的高度,俯视着楼下,秦述和司机已经等在那里,没几分钟,徐暮川俊挺颀长的身姿从单元楼里出来。   纪唯宁看着秦述朝着他迎了两步,而后给他递了个黑色的文件夹,徐暮川伸手接过,打开随便看了下,随后,高大的身子钻入车厢后座。   接着,秦述驾着车子离开,连带着,徐暮川的那辆黑色卡宴也被司机开走。   一切,好像又归于平静。   若不是刚刚她掉过泪之后,脸上还有紧绷绷的感觉,她几乎都以为这个早上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她做梦的场景楮。   刚刚,他换好衣服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终是喊住了他。明知道,他的时间紧迫,她却还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说:“三年前,我父亲到底做过什么事?”   她又说:“江承郗在担任纪氏企业副总裁的时候,做过什么事?他做的事,和我父亲,和徐家,有什么关联吗?”   她还说:“你和江承郗之间,到底有着什么交易?还有,你到底逼他交出什么证据?”   这些问题,都是这几天来,一个接一个困扰着纪唯宁的。她想知道答案,本来可以自己找人去调查,本来也可以问渠道颇广的乔洵,甚至可以等父亲回来的时候,好好问一下父亲。   可是,找人调查要时间,乔洵找人打探消息也要时间,等父亲回来,同样需要时间。而她,似乎是没有再熬下去的精力,她怕极了那种自己胡乱揣度,把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的折磨。   哪怕一直都觉得,徐暮川肯定不会如实告诉她,但问了,起码会有个说法,也许,她还能根据他的说法,判断一下真伪。   后来,她又想到叶婧的儿子,忍不住又加问了一句:“叶婧照顾叶子然如此不上心,你打算怎么安排那样一个随时都会出事的孩子?”   当时,徐暮川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听见她那么多的问句,想要离开的动作就那么顿住。   他转身,清眸望向站在客厅的纪唯宁之时,眼皮微敛。   纪唯宁不知道他这样的表现,是想回答,还是不想回答,但也怕他万一说了,她和他隔着那么几米的距离,会听不清。   所以,她朝着他,往前走了好多步,直到站到他面前,定目看着他的双眸。   “你要我坚定立场,起码这些问题你要给我一个底,不要让我一个人在那猜来猜去,行吗?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不想要永远都躲在你的羽翼之下。”   “徐暮川,我父亲到底对徐家做过什么事?你直白点告诉我行不行?”   水亮的双眸,看向面前这个男人的时候,带着一些请求。不过是昨天到现在,她就已经受不住,如果今天再不去弄个明白,她晚上还是会接着睡不着觉。   “我已经决定,取消对连素敏的罪责追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连素敏会带着叶婧和叶子然回美国定居,永远不再回来。这样的话,叶子然有了连素敏的照顾,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安排。你也无需再有任何的不安。”   “江承郗曾经做过什么,我不可能知道。纪氏和世腾同时出事的时候,我刚从英国回来,对这个城市已然是陌生,对这个城市中的商圈之事,更是不了解。哪怕我后来为了替我父亲讨回公道,做了很多调查,那也仅限是在世腾内部。”   徐暮川说到这里,微顿几秒。   纪唯宁会问出这些问题,很显然,昨天在徐家的对话,她是听到了不少。   而徐暮川没忘记,他曾经在对江承郗威逼利诱,要求他交出指证连素敏的证据之时,向江承郗保证过,这辈子都不让纪唯宁知道,他曾经冷眼旁观的一路看着纪氏从辉煌走向破败。   不管她和江承郗之间,以后要怎么来往,只要不触犯到原则问题,他可以不去干涉过问。十五年的相互陪伴,就如何湘芸所说,哪怕没有爱情,也还是会有亲情。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左右一个人的情感。   但是,他答应过江承郗的,必然要做到。所以,他必须要在纪唯宁开始起疑的时候,第一时间掐断她的这种想法。   所以,他说:“就我个人认为,当时大权在握的是你父亲,江承郗虽然是他重点栽培的接*班人,但不见得有什么实权做任何事。”   “我和江承郗之间的交易,是我在商场中对中承做出一些让步,用来交换北山脚下的那块地皮,现在,那块地皮的转让手续已经在办理过程中。”   “不管中间怎样周折,这块地皮,最终都会转到你名下。我曾经跟你说过,会替你解决这个问题,就一定会解决。所以,你可以不用再担心你母亲的问题,江承郗也不会再用这个事情来对你做任何要挟。”   “本来我想,等事情完全办妥之后再告诉你,但你既然问出来了,既然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困扰你,那我说给你听也无妨。”   “至于你父亲,我无法去界定” 他的对与错,现在更也没时间跟你说那么细的事,但严格说起来,他应该也算是一个受害者。   “纪唯宁,从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被江承郗抛弃在婚礼场上的女人时,我就知道你是纪中棠的女儿。可是后来,我还是忍不住走近你,我对你的感情,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甚至为了让你能够安心跟我一起,我宁愿放过连素敏,让她去照顾叶子然。”   “可你呢?只不过是在背地里听到那么一点,就茫然的找不到方向,甚至想要把我推开。我给你的感情,就那么经不起你扛么?”   “你要时间,我给你。希望这一次,你真的可以好好想想我的话。”   自始至终,他淡声说着话,清俊的脸上一派平静,眸色幽沉。纪唯宁无法从他这些表情眼神中,猜测他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但还是被震惊到了。   她的眼泪布满整张憔悴的小脸,而徐暮川却不知是没有时间,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竟没再看她一眼,转身,拉开木门,直接离了纪唯宁的家。   之后,纪唯宁就跑去了阳台,俯身垂眸,等着他从单元楼里出来,而后,就那么看着他和秦述几句交谈,拿着文件上了车。   秦述开的车子,贴膜很深,纪唯宁站在楼上,无法去辨清他在里面到底是在看文件,还是在休息。   他穿着昨天的衣服,上来她家浴室洗澡,还有他眼眸下方,有着与她相差无几的暗影,无不说明,他昨天也是整宿未眠,坐在她家楼下。   紧接着,一大早,又这么闹了一通。   纪唯宁只觉得,他离开之时的那句话,让她心里好难受。就好像是,她让他感觉到很失望很失望一般。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说了那么多话之后,独独对父亲那件事只是三言两语略过。   她没想过,他会那么轻易就放了连素敏,她更也没想到,母亲墓地的那块地皮,竟是一直都被他放在心上,并且还在她不知不觉中,井然有序的办理着。   可是,这些事情的解决,无一不是在牺牲着他自己。   黑色卡宴早已驶离了小区,纪唯宁的视线,却依旧是紧紧盯着那处不放。直到不知被她丢在哪的手机传来声响,她才回过神,四处寻找自己的机子。   电话是小米打的,问她怎么还没在科室。纪唯宁这才恍然想起,原来自己今天上午还有个手术,可依她现在这样的状态,自然是无法进手术室的。   生命那么可贵,有过一次叶婧的事例,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轻易去透支精力做手术。   于是,她给李易哲打了电话,让他代替她的手术,而她则去替李易哲坐门诊。也幸好李易哲好说话,换做是其他的医生,想要这样子换班,恐怕得要费上好一番嘴舌。   如果不是非不得已,纪唯宁是不愿意太欠着李易哲人情的,毕竟,他曾经表达过对自己的心思。如果太过叨扰他,势必不方便。   可是,医院的假不好请,如果没有特殊关系,或者非常特别的理由,一般不给随便请假。   之前她可以来去自如,那是因为有徐暮川。如今徐暮川恼她,她就算现在是再没有状态,也必须强撑着精神去上班。   ☆、170 你不该绝情至此   门诊同样累人,纪唯宁从早上坐到门诊室,就没有停下一刻,连中午餐都是实习医生给准备的三明治应付过来。   直到下午四点多,她才终于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桌子上的台式电脑屏幕显示,属于她的任务,还有最后一个号。   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继续坚持着,示意实习医生喊号。   随后,诊室门被推开玛。   进来的女人,一身干练的米白色职业套装,长发悉数挽在脑海,盘的一丝不苟。这样的打扮,在别的人看起来或许有些刻板老气,但眼前这个女人,却没有给纪唯宁丝毫这样的感觉。   没有睡觉,早上哭过,接着又持续工作一天,纪唯宁的眼睛有些朦胧,可是却依旧觉得这个女人熟悉。   大脑有些迟钝,她看着进来的那个女人,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竟是江承郗的专属秘书,林琪。   她会出现在这里,纪唯宁不是不奇怪。这个秘书跟着江承郗好几年,纪唯宁和她之间,彼此认识,却是甚少见面,更是甚少交谈澉。   江承郗的挚友乔治曾说过,江承郗这辈子有两个女人是最重要的。   一个是他的秘书林琪,在工作上,林琪给予他的帮助,不可忽视。另一个便是纪唯宁,说她是江承郗全部感情的寄托。   乔治说这话的时候,纪唯宁还没有回国。那时候,江承郗带着林琪过来美国考察,想要在美国发展中承集团的分支机构。   当时纪唯宁听过以后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否认。   而事实上,中承集团美国分公司,也确实办的很成功,自然,江承郗这个老板是本事的,但林琪的功劳也是不可小觑。   如今想想,那应该是她和林琪第一次见面。当时只寥寥几句打了招呼,并没有多少话题可说。   不过,纪唯宁却是知道,林琪的家世背景不错。依她的学历和家世,要什么样的工作没有,实在不需要屈居在人下,每天累死累活的陪着江承郗四处出差。   然而,她却是一直坚持下来,并且,这个职位一做,就是那么多年。   “纪小姐。”   林琪进来,坐到纪唯宁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放有电脑显示屏的桌子。纪唯宁右手握着签字笔,左手扶着讲义夹,原本是在做笔录的,因为看见林琪,便顿了手中的动作。   纪唯宁身边的人,但凡知道她职业的,都会喊她纪医生。而林琪却总是习惯喊纪小姐,当然,这不过是一个称呼,没有差别,只不过纪唯宁是有些不适应。   “你好,林秘书。”纪唯宁客气颔首,莞尔笑着。   林琪进来,不像是看病,因为她一坐下来,眼睛就睨了眼坐在纪唯宁身旁的实习医生,想要开口,又似是在斟酌。   纪唯宁会意,委婉的支走了实习医生,给了林琪方便的说话空间。   这样一个场景,让纪唯宁不由的想起那次来诊室闹过的李娜,李娜当时也是借由看病,为叶婧打抱不平。而如今林琪进来,会不会又是想替江承郗说些什么?   纪唯宁曾经猜测过,或许林琪是喜欢江承郗的,不然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为何一直不交男朋友不结婚?   偶然间得知过,林琪其实比自己还要大两岁,算起来,今年已是二十九。二十九岁的女人,哪怕她不着急自己的终生大事,她的家里也应该会着急。   但是不管怎么说,林琪不是李娜,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家庭她的学历,赋予了她很高的教养。所以,纪唯宁一点都不担心,之前李娜闹事的场景,会在林琪身上上演。   实习医生离开后,林琪解释:“我陪奶奶过来看病,她挂的是你们主任的号,在隔壁诊室。我偶尔间经过的时候,刚好看见你在这里边。知道你在上班,要见你只能挂这么个号,方式不太妥当,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的这么客气抱歉,哪怕是违反常规,纪唯宁又能说什么?   是以,纪唯宁淡淡一笑:“没关系,正好,你手中的号是我今天最后一个任务,不算影响。只是,不知道林秘书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可能没想到纪唯宁如此直接,林琪有些微微诧异,而后客气笑着:“倒没什么要紧事。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知道这两天江总在哪吗?”   纪唯宁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因为精神太差,要不然,为什么会有些听不懂林琪说的话?明明林琪字面上的意思很简单,可是,她是中承集团的首席秘书,江承郗的行踪,她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怎么会来问她?   “你会不知道……江承郗在哪里?你不是他的专属秘书吗?”纪唯宁合上讲义,一阵狐疑的抬眸望着林琪。   林琪摇头。   她比谁都纳闷,以往江承郗无论去哪里,要不然会提前跟她说一声,要不然,会带着她一起去。   他们在工作上是最默契的上司下属,也是最好的搭档。就如之前那几个月呆在B市,她始终都伴在他” 左右,帮着他对付方家,入股于氏。   如这次这样没有任何交代就不见踪影的事,之前从未发生过。其实,也不算没有交代,他之前有跟她说过,工作上的事让她能处理的直接处理,不能处理的,发到他邮箱。   她也没有想那么多,谁知道,他那么说了一句后,竟是两天都没再见到人影,电话也联系不上。   倒不是公司有什么急事,他经营公司很有手段,哪怕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只不过,是她的心里有些不安。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他烟抽的太多,还是心情不好,林琪总感觉他的脸色有些难看。问他,自然问不出结果。   刚刚在门外看到纪唯宁,她也是思量了许久,到最后,到底是压不住内心的不安,才决定进来试问一下纪唯宁的。   “我和他没联系过,最后见面也是两三天前,他说他要去出差。倒是听过,他好像说要去趟美国。”纪唯宁撑着额头,细细回想那天两人的谈话。   他说顺便去趟美国,把父亲接回家。   纪唯宁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江承郗打过电话,而这两天,她也没有跟父亲那边联系,所以这会儿,也不是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那儿。   “美国分公司并没有什么业务要他亲自过去处理。”林琪随后接道。   中承集团所有分支机构的业务报告,每个月都会汇总到林琪手里,再由林琪整理之后,交给江承郗。所以,整个集团,什么地方有什么项目,她都一清二楚。   不是工作,那肯定是私事。   他的妹妹于桑榆现在在法国进修,精神各方面恢复都不错,江承郗有让她定期关注,却是甚少亲自过问。   他的母亲现在进了于家,半辈子的隐忍,终于得来了光明和安宁,已经不用他再操心。   除了纪唯宁,林琪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放下手边的事情,这样消失的。   只是,这会儿看着纪唯宁也是茫然,林琪也没再呆下去:“既然纪小姐也不清楚,那我就先告辞了,回头我再联系看看。”   林琪起身,客气颔首,打算离去的时候,她又是看了纪唯宁一眼,稍稍迟疑,而后道:“纪小姐,恕我多嘴问一句。你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真的不可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吗?纵使他有过不对,但他的心,始终都是你的。这样的情分,多少女人想要都得不到。”   纪唯宁本是起身想要相送,结果却是听见她这般可以算是诚恳的相劝,不由的一愣,为林琪说出的这几句话。   “你喜欢他,有让他知道吗?”她看着林琪,默了几秒,微微蹙着眉心说话。   “他的心容不下第二个女人,纵是我再如何喜欢,又有何用?如果说开了,注定两个人相处尴尬,我宁愿就这样默默陪在他的身边。直到有一天我若是陪不动了,我会选择个适合的人,过自己的生活。”   纪唯宁本来也只是疑问,却是没想到林琪承认的如此坦然,也是看得如此豁达。不得不说,这个林琪,比起大多数女人,甚至是纪唯宁自己,都要理性的多。   “纪小姐,我知道,你现在身边有了徐暮川,或许对江总的感情就不再稀罕。但是,江总对你而言,不应该是那样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你不该绝情至此。”   ☆、171 红颜祸水VS不惜一切帮忙   “生意场上的事,也许你懂的不太多,江总和徐暮川的积怨向来深远,如今又加上一个你,他们两个,也许会斗的你死我活也说不定。”   “自古多说,红颜祸水。虽然话说的有点不礼貌,但现在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纪小姐,似乎也不为过。世腾根基深厚,徐家订婚宴的事,虽不至于让这个集团毁灭,但多少影响还是有的。玛”   “徐暮川手里有两个项目,现在对他来说特别重要。一个是跟恒信集团的,一个是跟贺氏集团的,其中,跟贺氏的合作已被卡住。哪怕B市贺家再如何有权有势,哪怕贺端宸跟徐暮川的关系再如何好,但强龙终究是压不过地头蛇。”   “这个项目是我擅自做主给世腾使的绊,江总并不知情。或许你觉得我说抱歉很滑稽,但只要是对江总有利的,我会不惜一切帮忙,哪怕是假公济私。所以,徐暮川要想拿到这个项目,难度还是比较大的。”   “不知不觉,越说越多,打扰纪小姐的宝贵时间,很抱歉。”林琪轻微颔首,而后迈步离开。   纪唯宁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微闭着眸仰靠着。   如她所想那般,林琪并没有闹,可是,她说的话,却是比撒泼的李娜还要让她头大。   林琪说,徐暮川跟贺氏的合作已经被卡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订婚宴之后的那天,徐暮川带她跟他的朋友一起吃饭,席间,几句话谈起的好像正是这个项目。   所以,这项目才是刚刚开始,就被叫停了吗?如此的话,对世腾的影响,岂不是更加不好?所谓的强龙压不过低头蛇,是指即便是B市贺家,也奈何不了穗城一把手的林琪父亲吗?   林琪要帮江承郗,所以去求她父亲。而林父视女儿若命,自然百依百顺澉。   如此看来,徐暮川的处境到底是有多艰难?这都是因为搞砸那个订婚宴所引来的连锁反应。   因为与贺氏的项目被卡,所以跟恒信之间的合作更不能再出事,这大概就是他说今天必须得过去一趟的原因了。   可是,她却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她空读那么多年的书,遇上生意场上的事,一窍不通。   还有江承郗。   林琪说她对江承郗绝情,可她觉得,既然没有可能再在一起,就不应该给对方模棱两可的感觉,这对于另外那方的人来说,更为残忍。   不管是对江承郗,还是对李易哲,或者是乔治,她都是持着这样的态度,没有可能,就果断拒绝。   只是对江承郗,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到底,他是陪着她长大的人,她对他,始终存在着一分亲人般的感情。   那天他来找她,只说要去出差,还说顺便去趟美国接父亲回来。她没有多想,出差之于他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飞到全国各地,也不是一件稀罕的事。   她想在这边,等着他和父亲归来。   可是,怎么可能又联系不上了呢?江承郗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隔离开外界?纪唯宁敲着自己的头,回想着那天他在医院门外等她的那个早上。   他整个人,疲累,整张脸,淤青苍白。   她记得她当时还叮嘱他要注意身体来着。脸色那么难看,莫非是生病来着?想到这里,她从兜里拿出手机,找着江承郗的号码,想给他拨过去。   电话拨了好几次,确实如林琪所说,联系不上。于是,转拨到父亲的疗养院,想问问看他有没有到过那边。   可是,手机才刚拿出,却是忽然想到时差的问题,她现在打电话过去,那边正是三更半夜,父亲还在睡觉,肯定不妥。   最后,她是给乔治打的电话。乔治年轻,哪怕是在睡眠中被电话惊扰也没有什么,而他和江承郗之间要好,如果江承郗去了美国,那他们不可能不联系。   出乎纪唯宁的意料,乔治的声音很清晰,没有睡梦中的惺忪感,显然,他如此的状态,肯定还是在医院工作中。   只不过,这样的时间还在工作,是有什么要紧的手术吗?   纪唯宁生怕扰了乔治,但心里又确实是有些担心江承郗,于是她直接开口,向他追问,江承郗的行踪。   乔治似乎是有些惊奇,直说没想到,她竟然还能主动找江承郗。   “那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纪唯宁蹙眉,她怕耽误乔治的时间,结果那人却反而是不慌不急的。   “……等等,我五分钟之后再打给你。”乔治默了一会儿,这样回了句。   纪唯宁仍然无法彻底搞懂他的意思,他说五分钟过后再打过来,这意思是,他知道江承郗在哪里吗?   ——   美国,凌晨三四点。   乔治挂了纪唯宁的电话,而后看着刚好从检查室里出来的江承郗,大步迎了上前。   “江,报告单都出来了吗?给我看看。”乔治伸手,脸上的表情比江承郗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似是生怕他会出些什么事情。   江承郗不语,只” 是甩了甩手上的一叠单据,塞到乔治手里,而后,径自往前行走,背脊不若平常直挺,但也总算还好,不知道的人,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的毛病。   乔治没有心思去管江承郗的反应,他只顾着低头,查看报告单上的各种数据,老半天,才呼了一声:“GOD,真是万幸!”   看着那些通通都好像是在擦边球的数据,乔治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心,瞧着前面渐行渐远的男人,他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手机还在他的手上,忽地想起刚刚纪唯宁的电话,他几个大步,跨前追上了江承郗,与他并肩行着。   “江,刚刚宁有打电话过来问你行踪,你要不要回个电话给她?”   乔治怕惊着他,特意说的轻声和缓,然而,旁边的男人却还是猛地一怔。俊美无俦的脸上,那天打架留下来的淤青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表情似是欢喜,又似是诧异。   转变几回后,最终又归于平静,而后是肃着一张脸,看乔治:“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只说过会儿给她回电话。”   乔治直摆手,这件事情,没有江承郗的允许,他是永远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纪唯宁。   “如果你不方便回的话,那我给她回个电话,就说你不在我这儿。”乔治又说。   回答他的,是江承郗摊开的掌心,以及虽然有些疲累却还是低沉的话音:“我的手机没电了,你的借我。”   他如此一说,乔治自然乖乖将手机奉上,同时还不忘叮嘱:“前面就到我办公室了,回办公室再打吧,你不要老站着。”   “我自己怎样我很清楚,你用不着那么紧张。”   “江,其实你若真的非她不可的话,把这件事告诉她,不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乔治忽然说道。   其实,乔治的心里也是矛盾的。江承郗和纪唯宁都是他的朋友,他非常希望他们两个都可以幸福。   可是,事情变成这样,这两个人非但没有结成夫妻,现在又加上有个那么优秀的Alston在其中,似乎是真的比较乱……   他完全能够理解纪唯宁最后选择了Alston。他们两个同为医生,有很多思想上的共同认识,有些时候往往可以不用言语沟通,便能理解对方的心思。   Alston优秀到让整个医学界的年轻一辈都仰望,纪唯宁也不例外,虽然她在那时候,并未见过Alston,但听是听过很多的。   偏偏是那么巧合的,Alston还救过纪中棠一命。虽然说,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因为这个原因,但多少,这件事情是有着推动因素的。   乔治的话,让江承郗拨号的动作忽地顿住,他侧头,眯着狭长的眸子警告:“你最好永远都别让她知道这回事。”   “我要她,可争可抢甚至可以费劲心思打败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逼她回到我身边。但我就是不允许,自己要以一个弱者的身份,去博取她的同情。”   “我不说,难道你就能保证纪中棠也不会说吗?”   “只要你不说,就没人会说!我和她的婚礼没成,也算是落了纪中棠的一桩心事。他从来就不希望,我和阿宁走到一起,最后会妥协,也是因为阿宁始终都坚持。所以,他又怎么可能让他的女儿,因为这件事再度回到我身边?”   ☆、172 徐家主屋传来的一声惊喊   乔治说要五分钟后再把电话打过来,所以纪唯宁就一直坐在诊室,等着他的电话。只是,等过了好几个五分钟,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直未有响动。   纪唯宁忍不住,正想要再打过去的时候,手机却是先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先出声:“乔治,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蓉”   他说五分钟过后再打来,结果却是过了这么久才回过来,纪唯宁只以为他是在忙,说话的声音有些抱歉。   “……是我。”   手机那端的声音沉性厚感,哪怕只是这么短短的两个字,纪唯宁也能分辨出那说话之人是谁。   “听说你刚刚找我?”他在那端又是说话。   “哦,对。那个……你的秘书,是她找你,说两天都联系你不上。刚刚我们在医院碰巧遇上了,她问了我。”   纪唯宁如实回答,说话已经没有障碍,但话音还是有些难听馒。   江承郗默了一阵,不知是因为纪唯宁说的这些话,还是因为她嗓音里还能听见的那股子轻微沙哑,提醒了他,之前对她做出的疯狂行为。   听她说话的语速,她脖子上的伤大概是恢复的差不多,江承郗也没有再问。掐她的这件事情,每在她面前提起一次,就难堪一次。   他之前没有发觉,原来自己骨子里竟然有着这样的魔性。听到她跟徐暮川那样,他气的恨的整个人都癫狂,以致如此失控,差点掐死她。   可是,看着她那样浑身发软的瞬间倒地,他竟然是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从未有过的慌乱,从未有过的害怕。   “哥?”   她的一声轻唤,总算拉回了他走神的思绪。这个已经很久没被她喊过的称呼,最近又开始时不时的从她口中说出来。   他知道,她这是在彻底跟他理清关系,想要把他推回到哥哥的这个位置。可是,这样的感情,又岂是她想推回就推回的?   这一辈子,如果他没办法再拥有她,那他也不要再成为她的哥哥。他不可能以着哥哥的身份,去祝福她和徐暮川,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无比的挫败,无比的可笑。   “嗯,怎么了?”   “你身体还好吗?那天我看你脸色有些差,而且我现在听你声音好像挺累的。”作为一个医生,纪唯宁在这方面的察觉还是比较细微的。   江承郗垂在身侧的大手微微攥着,而后无所谓的沉声道:“赶了两趟航班当然累,我很好。明天去疗养院看你父亲,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安排一下,就带他一起回国吧。”   “好吧,你自己也注意休息。如果有时间的话,就抽空给你秘书回个电话吧,我看她挺着急的。”   纪唯宁原本是想向他提醒一声,林琪的心思。只不过,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说,便是多事。   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她再如何,也是一个外人,若是硬搅在其中瞎凑合,难免惹人烦。而且,江承郗那么精明的人,林琪在他身边这么几年,他不应该一点都感觉不到。   他装作不知情,只能说,那是因为他不想回应。   “知道了,没其他事的话,先挂了。”   “哎……哥!”   江承郗有些烦乱,不想再谈,可纪唯宁却是忽然的提着声音,喊住了他挂断电话的动作。   “怎么?”   纪唯宁有很多事情想问他,关于北山的那块地皮,关于世腾跟贺氏的那个合作,关于他和徐暮川的恩恩怨怨。   可是,这样的话题,好像在电话上说不太清楚,想了想,只得又转了口:“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去接你们。”   “到时看吧,还没定日期,回来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好吧,挂了。”   她挂的干脆利落,而另一端的江承郗,则是看着手中已然暗下屏幕的机子,忍不住自嘲的扯唇一笑。   还以为,她终于想起来,主动给他打电话。结果,却不过是因为他的秘书找上她的缘故,所以,如果不是林琪说联系不上他,那她是不是就永远想不起他来?   哪怕他在走之前说过,会来接她的父亲回国,她也只会在面对面的时候说上一句,麻烦了,辛苦了,谢谢之类的客气话。   可是,即便她如今对他这样,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那些积在心底,因为她而起的闷气,好像永远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发泄出来。   ——   挂了江承郗的电话,纪唯宁依旧坐在诊室的椅子上,发呆。   她在考虑,要不要去一趟徐家。今天早上走之前,徐暮川特意交待,让她过去看一下何湘芸的病。   说实话,就她目前这样的状态,有点不太适合面对徐家人。可是,徐暮川现在已是千头万绪,如果因为家里的事情,再让他费心,好像又是不应该。   早上,他在门口玄关处,说的最后那几句话,频频在她脑中闪过。   他” 说,他对自己的感情,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他始终都如此坚定。而她,只不过是因为一件还未完全了解清楚的事,就产生了对他抵触的心理。   纪唯宁当然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可能会觉得,她对他的感情,其实也不过如此。可是,谁又能理解她的这种纠结矛盾以及内心的惶恐?   他说,严格说起来,父亲也是受害者。   而她在徐家二楼,隔着虚掩的房门,也听到何湘芸说,把纪中棠定义为是闹成徐家四分五裂的源头,有些不太公平。   这么说的意思是,其实父亲所做的事,也没有那么坏是不是?跟叶父做的那些,会不会有本质的区别?   纪唯宁心里不由的产生一些希冀。   头愈发的疼,纪唯宁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越是糟心。   后来,她回了科室,换下了白大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到底还是打了车往着城北徐家的方向过去。   抛开一切恩怨是非,单就对徐暮川这么一个人,纪唯宁也没办法做到置他的交待于不顾。经过这么一次事件之后,何湘芸明显的想要改变,想要跟徐暮川修缮关系。   不然,昨晚上在徐家,她也不会留她下来吃晚饭。最后发生那样的事情,晚饭没吃成,是大家都没有预想到的。   出租车在徐家门前停下的时候,纪唯宁隔着偌大的前庭,看见好多个工人朝着门外的一辆大货车上,一件件的往上搬着东西。   许是因为阵势有些大,出租车司机也注意到了,在纪唯宁付车资的空挡,禁不住感叹:“有钱人家就是奢侈,这么好的家具,说不要就不要。”   纪唯宁微地扯唇,对出租车司机的话没有去应和,她推开车门,往前走着。而后,看见那些工人将整套整套的卧室家私搬进大货车后,紧接着,又从里面挪着一件件康复器材出来。   也是到现在才看明白,原来被搬出来的东西,都是之前叶婧用过的。徐家这会儿的举动,大概是彻底清除叶婧住过之后,遗留下来的所有痕迹。   如此的态度,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叶婧之于徐家,会是一个永久的过去式。   叶婧在这座房子里也住了好几个月,而她本人也过的精致,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也从来不在形象上邋遢了自己。所以,她的私人物品必然是很多的。   这些大件的东西,叶婧拿回去也没什么用,徐家可以帮着处理。但是,属于她的那些私人物品,却是要叶婧亲自处理才妥当的。   所以,哪怕是徐家再如何不待见叶婧,她还是要回来这里一趟,处理她的东西。纪唯宁不知道,叶婧会不会刚好就在里面,她往前行走的脚步下意识的微顿。   可也只是一会儿,她又打消了心底的顾虑。   即便叶婧真的在里面,她收拾她的东西,她做她的事情,只要她不惹她,她可以无视这个女人的存在。   纪唯宁如此想着,便重新踏了步,正想要迈着主屋门前的几层缓步阶梯而上,忽来一道小孩的身影从屋里面冲出来,力度之大,几乎撞了纪唯宁几个趔趄。   她定了定脚步,用手撑着墙壁,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而后看向那个小孩,有些错愕的发现,竟是叶婧的儿子,叶子然。   他整个人有些躁动,在撞到纪唯宁的原地跳个不停,小小的脸蛋上,又如那天在宴会厅所见到的那般,布满焦虑。   纪唯宁刚想要俯身,试图接近这个孩子,里面便忽然传来佣人的一声惊喊。   ☆、173 何湘芸倒在血泊中   佣人的喊声太过惊慌,加上叶子然撞头撞脑的无措样,让纪唯宁警觉,是不是主屋里面出了什么事。   当下,也顾不得叶子然的情绪,就想着要奔进去查看一下。但又怕自己进去之后,这个小孩又会像之前那样四处乱走,情急之下,她只得一把抱起叶子然,跟着他一同进了屋。   叶子然情绪很不好,被纪唯宁抱在怀里,也是大喊大叫,双手死命的推拒着纪唯宁,又抠又挠。   从门口走到主屋里面,还有七八米的距离,这一段路,叶子然都是紧揪着纪唯宁不放手。这个小孩没办法控制力道,每一次下手,既是极为狠劲,又是毫无章法,让纪唯宁根本没办法防备蓉。   以至,她的肩膀手臂,被他抠的极痛,可是,她没时间去查看。   越走近,越能听清里面的声音,好像是玉姐在哭,一声声的喊着:“夫人,夫人。”   纪唯宁心下一凛,更是加快了脚步。直到她走进大厅,从回弯处的旋梯下,看见何湘芸一瘫血渍的躺在地面上,脸部朝下,一动不动。   抱着叶子然的双手就那样软了下来,纪唯宁几乎傻眼的看着这一切,而后抬头扫了遍在座的人,目光定在站在楼梯半腰,已然吓懵了的叶婧身上馒。   没有时间去追问怎么回事,纪唯宁立马放下了叶子然,奔到了何湘芸身边。   她小心翼翼的翻过何湘芸的脸,玉姐见状,也是哆哆嗦嗦的上前:“纪医生,你来的正好。少爷交代说,如果夫人身子不适就找你,她刚刚还在发烧,我本来想要给你打电话,谁知道,这一转身,好好的夫人就成这样了。”   玉姐边说边哭,因为惊吓,也因为难过。在这个徐家,包括司机在内,统共有六七个佣人,玉姐资历最长,也是跟在何湘芸身边最久的一个。   徐家上下的家务事,大多是玉姐在做安排。如今,徐老爷子不在,徐暮川不在,何湘芸出了事,她就得张罗布置。   可到底,她只是一介家庭妇女,要让她维持家中琐事,她是一把能手。碰上这么个见血的事,还是一来就那么大瘫,哪怕纪唯宁见了,都觉得怵目,何况是玉姐。   “先别哭,帮我把她的身子转过来。要不然,一会儿血水灌进鼻腔更麻烦。”   纪唯宁喝断玉姐的哭声,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何湘芸的出血口,先帮她暂时的止住血。她一个人的力气有限,无法搬动她的身体。   何湘芸虽然不胖,但到底是年过半百的妇人,哪怕保养得很好,身材也是显得稍许丰腴。   “梅叔,你去把家里用的医药箱拿过来,最好多些纱布。”   “还有梅姨,你去打盆温水,拿条干净的毛巾,把她鼻腔周围的血水先擦一下。”   纪唯宁几句果断焦急的吩咐,总算是喊回了惊呆的众人,他们得到指令,各自慌忙奔着去做事。   何湘芸待佣人一向不错,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常年住在这栋冰凉的豪宅中,身边陪伴的只有这些佣人,所以,平日里对他们都算是上了心。   谁家有个什么事,只要找到了她面前,无论是经济上的支持,亦或是其他方面的帮助,她都没有推拒过。   所以,刚刚闻声赶来的几个佣人看到她如此的模样躺在地板上,都是慌了神。想要去扶她起来,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反而添了乱。到最后,便只能那样,又惊又呆的看着她,不愿离去,又不知该干些什么。   那声惊喊是玉姐发出来的。   何湘芸身子不舒服,这一整天玉姐都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想要让司机梅叔带她再去趟医院,或者叫纪医生过来,却都是被她拒绝。   直到刚刚,叶婧过来收拾东西,何湘芸让人把叶婧叫了上去,玉姐才得以下楼。   玉姐下楼之前,摸到何湘芸的温度又上了来,所以,已经顾不得问她的意见,擅自要给纪唯宁打电话。   可能是徐暮川有猜想到,何湘芸的这场病到底是由多年的心疾引起,爆发起来了,不会好的那么快。所以,特意叮嘱了家里的佣人,如果何湘芸的身子还有任何问题,就让她们找纪唯宁。   所以,玉姐刚刚看到纪唯宁的时候,才会说正要给她打电话。   只不过,她电话才拿起,就听见身后有重物滚落楼梯的声音,她原本只是狐疑,往前走了几步,探着身子看楼梯口。结果,却是被她看见原本还好端端的何湘芸,竟是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中。   倒地的姿势,以及渗开的血渍,有些惊悚。玉姐一时反应不过,下意识就尖叫出来。   在玉姐的帮忙下,纪唯宁得以抱住何湘芸的身子。   血量不少,必然是有外伤,纪唯宁的双手托住她的头部,垂眸细细找寻着出血口。也不知道何湘芸的身子本来就在发烧,还是因为这些流出来的热血的缘故,纪唯宁只觉得,自己的十指都要被她灼伤。   接过梅叔拿过来的医药箱,纪唯宁示意他把里面所有的纱布都拿出来,而后,腾出一” 只沾满何湘芸血渍的手,拖过梅叔传过来的纱布,悉数压在出血口上。   做事的同时,她回头朝还在楼梯上的叶婧扫了一眼,怒道:“你还愣在上面干什么,快去外面找个搬东西的工人进来,帮忙抱她上车!”   徐家男丁太少,唯一较为年轻的那个赵园丁又刚好不在,而梅叔自己也是年过半百之人,要轻松抱起何湘芸,没那么容易。   叶婧被纪唯宁这么一吼,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向着大门口奔去,叫人。   梅姨拧了湿毛巾,想要给何湘芸拭去脸上的血,可是却不知该如何下手。纪唯宁见状,忙一手夺过,从她的鼻腔周围开始,轻柔快速的擦开那些血水。   “梅叔,你赶紧去备车,马上去医院!”   眼看刚压上去的那一坨纱布又是渐渐染上血色,纪唯宁疾声吩咐,口中催促:“快点!”   梅叔是徐家的司机,也是梅姨的丈夫,素日里,何湘芸出行,都是由他开车接送。听着纪唯宁的一声声催促,他不由的奔上步,快速的朝着车库门过去。   而后,门外搬东西的工人,被叶婧叫了两个进来。   两个工人听见要去抱血流满面的何湘芸,都有些怕事的不想招惹,急的纪唯宁已是失了耐性,抬头对着两人扬声道:“把她抱到门口的车里,我给你们钱!”   “对……对,给你们钱。来,我给你们。”   叶婧拿过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掏出一叠红色钞票,塞到搬运工人手中。整个过程,手上的颤抖一直没停,连带着那叠钞票在她手中,也是晃个不停。   那么多人当中,最是惊慌害怕的,莫过于叶婧。谁都知道,刚刚就她和何湘芸在楼上,何湘芸会从楼梯上摔下来,跟叶婧自然脱不了关系。   她本就已经打定主意,接受徐暮川的建议,救出母亲,全家人一起移居美国。今天会过来,是因为何湘芸给她打的电话,说徐家准备把她的东西清理出去。如果她有私人物品需要收拾,就自己过来一趟。   对这个家,她渴望了那么多年,希望有一天能够名正言顺的住进来。所以,哪怕只住了那么两三个月,也是有了感情。   那些所谓的私人物品,她收不收拾其实无所谓,她有得是钱,所有东西都可以丢掉,重新再买。   可是徐家,以后却不是她想来就能再来。她想在她离开之前,再过来这边看看,所以借着何湘芸给她打电话,没怎么多想,就带着叶子然过来了。   何湘芸知道她来,让人叫她上去。   徐家的二楼,哪怕是叶婧在这里住过,却是没上去过,她好奇那上面是怎样的一个结构,所以就那么放下叶子然,跟着佣人上了楼。   倒是没想到,她才踏上二楼,何湘芸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迎面对上,而后,佣人下了楼。   如今的何湘芸,看她的眼神里,有的只是复杂,失望。从前的怜爱慈和,不见丝毫。   叶婧其实可以预见,就如昨天在医院花园中,两人争执那般。   昨天会起争执,自然是为了叶婧所做过的那些事情,为连素敏的事情。后来,她还对何湘芸威胁过。   何湘芸今天会找叶婧上来,也只是想平心静气的跟她最后一次谈谈,可没想到,话还没谈成几句,就那么出了事。   ☆、174 舍不得他为难(5000字一更)   何湘芸出了事,叶婧怎能不怕。   她怕徐暮川会追责,也怕徐暮川收回要放过连素敏的决定。更怕,最终她没能走出国门,就被徐暮川置之于死地。   可是,她真的没有去推何湘芸。她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说了一件她以为何湘芸早就知道的事情,没曾想,只是一句话,竟是让她惊愕的失足滚了下去。   她只是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没在第一时间伸手拉住她的身子。   车子一路往着医院方向开,何湘芸的头平靠在纪唯宁的腿上。   出血位在头顶前部,纪唯宁的一只手紧压着她颈前动脉,用于阻断血流通过。原本,她的另一只手是按压在伤口部位塞住的纱布之上的,但她想要提前给医院打个电话,于是,只得让旁边的玉姐帮忙按着拘。   她单着手,有些困难的拖过自己的随身包包,手上满是血迹也顾不上,就那么伸了进去,摸出自己白色的手机。   机身瞬间染上血红色,红白相间,尤为刺目。   她翻开了手机的通讯录,直接找出宁呈森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没有耐心等宁呈森先出声,纪唯宁就开了口:“宁主任,你还在不在医院?”   因为说话的声音太过着急,以至宁呈森那边也是肃了声:“刚下来停车场,怎么了?”   “徐暮川的妈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破头了,流了不少血。现在血已经基本止住,但是出血口好像不小,目前只看到外伤。她昏迷不醒,我没办法辨认更多。”   “……”   “血型?”纪唯宁听着宁呈森询问的声音,忙转过头去看玉姐:“徐夫人是什么血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玉姐茫然的直摇头,而后又是忽然想起:“徐家有雇家庭医生的,他应该知道。可是,我这一慌起来,他的手机号码我已经记不住了。”   玉姐兀自在说,纪唯宁却是没有心思再听,注意力回到宁呈森那边:“不确定什么血型。徐家老宅过去我们医院有点远,我想把她就近送到市医院去,然后你过来一趟怎么样?”   “无法确定她的血型,万一等会要输血,而其他医院的血库又不足的话,怎么办?到时更浪费时间。现在既然血已经止住,也不差在那么点时间,你让司机开快一点,我现在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在医院门口接你们。”   比起纪唯宁的着急,宁呈森却是冷静许多。   确实,这样的情况,搞不好就要输血。现在已是傍晚,很多医院经过一天的手术工作,血库通常会出现空缺。   如果万一遇上市医院没有适合何湘芸的血液,到时再去找更麻烦。虽然,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不大,但也不可不妨。   穗城省院的血库每半天就补充一次,哪怕是在下午,更或者是在晚上,也甚少会出现血库告急的情况。   而且,徐家人每年都在穗城省院做的体检,那里有着何湘芸的各种身体检查记录,如若需要查看血型,只需把资料调出来看一下便可,还可以顺便了解一下她平日里的身体情况,这样更有利于手术的进行。   两者相比起来,去穗城省院或许对何湘芸更好一些。   于是,纪唯宁挂了电话,直接吩咐了司机,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用尽可能快的速度赶往穗城省院。   能被徐家常年雇佣做司机的梅叔,车技自然是好的没话说,一路直到穗城省院,车子始终都在平稳快速的行驶。   远远的,纪唯宁就看见宁呈森站在医院门口。身上穿的是他自己的衣服,看得出来,他匆忙的没有再回科室换白大褂,直接就调配了几个医护人员,推着躺车,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宁呈森认得徐家的车子,还没等他们停下,他已是先迎了上来。   直到车厢后门被打开,宁呈森探身进来,从纪唯宁怀中接过何湘芸的身子,把她抱到躺车上。   血流的已经沾满了脸还有脖颈处,往下渗入衣衫中,连带着纪唯宁身上也是一片血渍,怵目惊心,还未干涸。   躺在推车上的何湘芸始终处在昏迷中,唇皮已经苍白的骇人。宁呈森检查了下她的瞳孔,只几秒,便迅速让医护人员把人直接往手术室推。   宁呈森在接到纪唯宁的电话之后,就赶了回来,安排好了一切手术事宜,包括调出了何湘芸在院的体检资料。   这会儿进去,直接往手术床上搬就行。   或许是何湘芸的模样有些慑人眼球,推车一路奔过,惹来了很多人的侧目。只是,她的脸上一片模糊,谁也认不出那是谁。   宁呈森随在躺车边,一边看顾着何湘芸的情况,一边催促着随同的医护人员加快动作。纪唯宁也顾不得自己满身是血,极为狼狈的模样,紧跟在后。   直到进入中央手术区域前,宁呈森停步,挡下纪唯宁:“里面的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你自己去清洗一下,里面的一切,交给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好……好!她还发着烧,你要注意些。”   宁呈森只是随便拍了两下纪唯宁的肩头,点头回应,而后,他的长腿便迈进了手术区。   他的意思,纪唯宁当然懂。   撇开她焦灼的情绪不谈,单就作为一个要进入手术室的医生来说,她身上太脏。何湘芸的血不单染到她身上,还染到她的手臂十指,甚至还染红了她的指甲缝。   她要跟着进去做手术,势必要换衣服,要清洗,要消毒,这一整个过程下来,得用不少时间。而本就已经失血过多的何湘芸,不可能躺在手术床上,等着她做好这一切准备再接受治疗。   所以,宁呈森把她摒在了手术室门外。始终跟在纪唯宁身边的,是梅叔夫妇,还有玉姐。   而叶婧,可能是在顾着叶子然,也可能尾随在后,还没到达。纪唯宁不清楚,她刚刚也没有时间去注意她的行为。   直到中央手术区的门关上,红灯亮起,梅姨才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揪着纪唯宁的衣服,面色惶恐道:“夫……夫人会不会有事?少爷……还不知道呢。”   会不会有事,纪唯宁也不清楚。血止的及时,又有宁呈森在,刚刚检查瞳孔反应的时候感觉还好,生命危险应该没有。   可是,那么严重的碰撞,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内伤。而一旦脑部有内伤,谁又能预估会有怎样的结果?一切,都要等里面的止血手术先做好,检查过后,才能确定最终会不会有事。   身为医生,纪唯宁见过比何湘芸更骇人的场面,何湘芸的血虽然流的多,但并不像一些严重的车祸病人那般,很多时候还会皮开肉绽。   可也许因为她的身份不同,因为她是徐暮川的母亲,所以她难免显得焦急。   刚刚一路上,精神紧绷着,死命的压着她的颈浅动脉,生怕一刻松懈,鲜血又会涌着出来。就好像手中托着的一个重担,她无法放松。   以致,这会儿,何湘芸被转移进去,她手中一空,浑身便虚的发软。她顾不得去清洗,也顾不上回答梅姨的问题,就那么微屈着腿,连退几步,挨着后边的等候椅,无力坐下。   梅叔倒还好,虽然同样担心,这会儿倒也还算沉得住气,自己寻了一张椅子,跟纪唯宁一样,静待着。   可梅姨和玉姐,却是闲不住,两个人在手术室前,一直焦急跺脚转个不停。纪唯宁今天的精神本来就不太好,她们两个这样一直转,转的她眼花。   她想用手压压眉心,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神经,可抬起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沾着血。手术说不定要多长时间,她总不能这样一身血的一直坐在这里。   于是,她又起身,想先去给自己清洗一下。   走过玉姐身边时,看见她正从兜里颤巍巍的摸出手机,想要给谁打电话。纪唯宁神经微绷,驻下脚步,轻问:“你要打给谁?”   “我打给少爷。”   纪唯宁眉心微蹙,继而又道:“先不要让他知道,这个电话,你不能打。”   “夫人弄成这样,少爷不回来怎么行?万一要是有什么事……”玉姐拿着手机,颤个不停,嘴里虽然答着话,手中的动作却是没停。   “我说别打就别打,万一有事,我负责!”纪唯宁一急,红了眼,没控制住,伸手夺下了玉姐的手机。   “纪医生,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能这样!”梅姨在旁,惊讶于纪唯宁的激动情绪,忍不住出声责怪。   纪唯宁没有说话,拿着玉姐的手机,直接走开。   梅姨和玉姐面面相觑,想再拿手机打电话,可刚刚出来的那么匆忙,谁还顾的上带手机。她们都是要整天忙活的人,包括梅叔,谁也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   玉姐是想着在医院要跟人联系,后来才趁着何湘芸被弄上车的那个空档,跑回去拿的。这会儿,被纪唯宁收走,等于三个人都只能这么干等着。   纪唯宁去了就近的洗手间,从刚刚夺过玉姐的手机,就那么一直紧紧攥着。手中的血迹已经开始干涸,小小的黑色手机在她手心,静静安躺着。   她伸了拇指,解开玉姐的手机键盘锁。没有探人隐私的意思,她只是想看看上面的通话记录,看看刚刚玉姐的电话有没有打出去。   玉姐的手机款式老旧,屏幕还小,纪唯宁用不太习惯,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里边的通话记录。   她定目仔细看着,直到确定没有把电话打出去,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到旁边干爽的洗手台上,而后将自己的双手置于龙头之下,开了水阀,任凭水流冲刷她的双手。   只是,当自来水混合着她手中的血渍,融为血水悉数流到洁白的洗手盆壁上时,她刚刚松下的气,又是被眼前这股汩汩而流的鲜红提了起来。   她以医生的观察和经验来看,何湘芸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凡是总有万一,何况还是脑部创伤,谁也说不准后面会不会有任何变数。   她固执的不让玉姐   她们联系徐暮川,如果真的有万一,何湘芸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关于人命的责任,谁担的起?她纪唯宁又凭什么敢放出那样的话,说出了事,自己负责?   然而,告诉了徐暮川,万一扰到了他的事情,那又该会是怎样的一个后果?   世腾现在处在那么敏感的时候,项目被卡的事,人人皆知。如果跟恒信的合作,再出现任何一点问题,造成的影响有多坏,常人无法估量。   任何一个公司,尤其是集团公司,出现一个缺口,其中产生的连锁效应是不可估量的,它随时都能危及到集团旗下的其他公司,从而激发危机。   哪怕世腾再如何根基深厚,也经不起这样的一再折腾。   如果世腾出现任何问题,大家看到的关注的,只会是集团掌权人徐暮川经营不善,能力不足。谁都不会去在意其中的细节,更不会去指责那些落井下石或者有心之人的明枪暗箭。   纪唯宁相信,徐暮川不会在意那些金钱财势,可他也不会允许世腾败在他的手里。他在乎名誉,在乎尊严,他若是把公司搞垮,那损伤的,便是他男人的尊严。   如果在这非常时刻,告诉他,何湘芸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头破血流。他是回,还是不回?   这项合作,既然他一定要过去,自然是有着他必须要去的理由。他回的话,势必会影响他的行程,影响合作的顺利进行。   生意场上,同样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哪怕合作对象再如何感情好关系好,终归要以在商言商为前提。   而如果不回的话,那是要怎样冷血无情的人才做的出这样的事?母亲生命垂危,他却为了自己的生意不肯赶回来处理。   这样的事,徐暮川定然做不出。哪怕他和何湘芸再如何感情淡漠,他依然做不出如此没心没肺之事。   纪唯宁舍不得他为难,也舍不得他因为生意败北而让外界非议。他那么矜贵优雅,那么优秀出色,他生来,就应该是那种受众人瞩目的男人。   所以,她才冒着胆子,把这事向他暂时隐瞒下来。其实,她的心里,她的精神,比谁都要难过紧绷,可是,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国土辽阔,他远在北方,与穗城相隔如此遥远。徐暮川如果听到消息,要从北方赶回来,哪怕是坐飞机,也需要好几个小时。这个时间段,足以让宁呈森把手术做完。   等到手术完成,她会依照情况的严重程度,再来决定要不要跟徐暮川说。   她相信宁呈森的实力不会让她失望,也相信自己对何湘芸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判断没有出错。她只是祈求,不要有更坏的意外,在等着他们去发现,不要让他们有任何的措手不及。   徐家主屋磅礴大气,楼梯虽长却是宽敞,何湘芸到底是要以怎样的状况之下,才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被叶婧推下来?或者,是自己失足摔下来?   如果是被叶婧所推,那纪唯宁简直不敢想象,这个人到底是狠到什么程度,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如果是自己失足,那到底是要怎样的失魂落魄的状态,才能摔至如此?仅仅是发烧,至于恍神到如此地步?   还是说,她跟叶婧在楼上谈过什么事,然后受到了空前的刺激,再接着失足滚落?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纪唯宁始终都记得,昨天她们两个在医院花园里争执的画面。对着曾经待她一片真心的何湘芸,她可以把她气成那样,而后甩手走人,不闻不顾,确实需要一定的狠劲。   而今天,何湘芸倒在楼梯下人事不省的时候,楼上站的,唯有叶婧一个人。   叶婧这人善于隐藏,她可以对叶泽添所做的事,对她自己有过的过去,足足三年的时间,在徐家人面前瞒天过海。   所以,不要怪她如今如此猜测。   ☆、175 熬心的过程(5000字二更)   当纪唯宁换上一套干净的绿色手术服,外加白大褂回来手术室的时候,红灯依然亮着,显示手术中。   她原本的衣服已经没法再穿,给自己简单清洗了一番之后,就回了更衣室,换了这样一套行头下来。   今晚,她没打算回家,也没办法回家。   何湘芸如今这样,手术出来之后,也是要有人陪夜。徐家的佣人,年纪都跟何湘芸差不多,她并不放心把何湘芸交给她们菟。   梅叔朝着她过来,站定在面前,有些歉意:“纪医生,刚刚老婆子也是着急,说话不好听,希望你别介意。我们都知道,刚刚若不是有纪医生,夫人怕就真的不行……”   梅叔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吉利,忙别开头,轻轻扫了自己一个小嘴刮子,满脸懊恼。   纪唯宁知道,梅叔是在为刚刚她抢走了玉姐的手机,梅姨责怪她的那事道歉。   她听后,抿唇,想要说话安慰,却是笑不出来,最后只是干巴巴的说了句:“梅叔,我没有介意,梅姨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我……我们还是先等手术结束吧。逖”   纪唯宁本来想说,自己确实做的不对。可是这环境,这时候,去追究这些事情,实在没这个必要。而且跟他们说,他们也没办法明白自己为何不让人通知徐暮川的心思。   梅叔见状,也不再多言。   几个人都候在外面,或坐或站,眼神久不久就瞄着手术室前的红色显示灯上,等待着手术结束的字眼亮出来。   纪唯宁做过很多手术,里面会有怎么样的情况,此刻正在做着什么事情,流程进行到哪一步,她都清楚。   而每一次,她都是以主刀医生的身份,迎接那些候在门外焦急万分的家属,为他们解释手术的过程和结果,以及接下来的护理事项。   哪怕是之前父亲在纽约做手术,她都是全程呆在观摩室里,没有如今天这般,坐在门外经历这种漫长熬心的等待。   也是到此刻,她才算是充分体会到了,那些每次看见她从里面出来,就闹哄哄围上来,拖着她问个不停的家属心情。   每场手术,因为要高度集中精神,所以不管时间长短,结束后松懈下来,都会有瞬间的极度困乏。   纪唯宁以前觉得,有些家属总是太过大惊小怪,问的问题太多,有时候根本不能站在医生的立场上想问题,不能考虑到,医生也需要休息。   可是,这会儿,她也才明白。只是因为太在乎太害怕,所以家属们总是要一遍一遍的确认着那些在医生眼中毫无紧要的问题,经过多次确认,他们也才能真正安下心。   而如今,她那么害怕,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显示灯,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太过在乎何湘芸的情况?   其实说的更准确些,她是因为太过在乎徐暮川,进而在乎他的母亲。她怕何湘芸有个万一,她没法跟徐暮川交差。   同理,当初徐暮川给父亲做手术的时候,是不是也有着她这般的心情?   因为心里对她的在意,所以在父亲的手术上更为小心翼翼,小心到明明已经确认万无一失的手术方案,他却偏还是要在手术前的整个晚上,呆在乔治的办公室一遍一遍的检查。   更是小心到,术后的整个监测过程,他都一直亲力亲为,生怕出了纰漏?   而也是因为对她的在意,所以,哪怕知道父亲跟徐家的恩怨,也可以做到心无旁骛,不去在乎?   他的心到底有多大多强?竟然可以在装着那么多情绪的时候,还能做到那般下刀如神?还能镇定自若的指挥整个团队,时刻掌握手术安全?   纪唯宁自觉,她没有那个定力。刚刚也是宁呈森拦住不让她进去,可如果宁呈森不拦着她,要她进去给何湘芸动手术,她怕自己拿刀的手也是抖的,尽管何湘芸的手术对她来说,并不是太难。   眉心已经疼到极致,纪唯宁在想,自己现在要不要先回去科室,找个止痛药吃吃,缓解一下头部的疼痛。要不然,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精力撑下去。   可是,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门,又是没办法放心离开。   坐的累了,起身走了两步,而后靠在雪白的墙壁上,视线不知第几次扫过显示灯,而后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看时间。   如此的动作,反复很多次,直到纪唯宁双脚站的麻了,刚想要重新坐回到等候椅上,显示灯忽灭,而后,手术室的大门随之自动拉开。   里面出来的医生只有一个,哪怕是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纪唯宁依然可以认出,这个瘦高的医生,是李易哲。   中央手术区很大,里面进行着的手术应该不指何湘芸那一台。可是,宁呈森喜欢带李易哲做手术,整个科室的都知道。   所以,这会儿看着李易哲从里面出来,她直觉的认为,他就是宁呈森做这场手术的助理医生。   可是,既然手术结束了,为什么宁呈森没有出来?纪唯宁的心,忽然就乱了,她不敢” 起身迎上去,也不敢张口问李易哲。   从看到李易哲的身影开始,她就只那么僵坐着,双腿并拢,双手搭在两个膝盖上,纤细的指节竟是慌的微微汗湿,沾到与李易哲一模一样的绿色手术服的裤面上。   梅姨玉姐她们都在顷刻间围上去,唯独纪唯宁,忽然变得像只木偶,一动不动,双眼发直。   只不过,李易哲却是拨开围上来的几个人影,直接走到纪唯宁面前,低头看着有些傻愣的人儿,温声说话:“手术已经成功完成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因为碰撞的太严重,有些伤到了脑前动脉,所以血才会流的这么多。”   “幸好,伤口处理的及时。现在看来,外伤问题倒不是太大,不过,刚刚发现,好像有些轻微颅内出血。病人现在已经送到加护病房,宁主任在那边,他让你过去。”   李易哲说了一大串的话,而听在纪唯宁耳中,最先让她反应过来的,唯有那句:“没有生命危险,手术成功完成。”   她觉得,整场手术过程中,被吊着的那一颗心,总算是归回到了原位。而另一边的玉姐她们,也几乎是喜极而泣。   可是,在纪唯宁完全反应过来李易哲的话之后,心底又是起了另一层惊意,她瞪着双眼,对上李易哲:“颅内出血量多少?”   “你别着急,量不多,只是轻微出血。”   纪唯宁的情绪有些激动,李易哲虽然不知道她跟里面那个患者有什么关系,但也是本能的安抚着她的情绪,看见她腾的站起身,忙伸手压了压她的身子。   “宁主任的意思,是观察患者的情况,看能不能自行吸收,如果实在不能,再考虑手术清除。我也觉得这样可行。”   李易哲说的这些话,玉姐她们听不懂,只听到再次考虑手术,又是慌了神。忙围住了欲要踏步离开,想要过去加护病房的纪唯宁:“纪医生,这到底怎么回事?还在出血吗?”   玉姐问声,焦急的不行。   纪唯宁也只能顿住步伐,简短安抚两声:“只是一点点脑部里面出血,一般情况下可以自行吸收,没说一定要再动手术,不用太过紧张。”   安抚了玉姐她们,纪唯宁又抬头望向梅叔,唤了一声:“梅叔,你先带她们回去吧。今晚徐夫人都会呆在加护病房,你们在这也看不到。回去休息好,明天过来换我班,照顾她。”   只那么吩咐一声,也没待她们回应,纪唯宁就小跑着奔去了电梯,开襟的白大褂随着她跑步的动作,扬起白色的边角,顷刻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加护病房区很安静,有个别走动的护士,也是刻意放轻了脚步,以免打扰到那些需要好好休息的患者。   纪唯宁踏入这个区域,不由的也是放缓了脚步,游走在长长的走道中,一间间的寻着有宁呈森的病房。   从头寻到尾,没放过任何一间,直到在走道尽头的倒数第二间,纪唯宁才小喘着气停下脚步来。   其实,她完全可以在护士台询问一声,然后直接去往何湘芸的病房,可是,刚刚太急,没想起这一茬来。所以,才会有些像无头苍蝇那般,一间间的看过去。   宁呈森背手站在床侧,纪唯宁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侧头过来,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并没有主动说话。   “还好吧?”   纪唯宁轻声细语的问着。大致的情况,刚刚从李易哲口中了解到了,都是一个职业的人,无需问的更细,也是清楚她的情况。   这会儿出声,只是想再次确认一遍。   “还不错。你止血止的很及时,若不然的话,就难说了。”   宁呈森面色平静,也没有手术过后的疲累。男人的精力,比起女人来,就是要强上许多。   纪唯宁觉着,自己的体能也是不错的,但是今天,她觉得自己比做过一场十个小时以上的手术,都还要累的慌,以至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无力。   “有没有给他打电话?”   许是看见她并不算太好的脸色,宁呈森扫眸,看了一眼,而后随意问着。也没有指名道姓说是给谁打电话,但纪唯宁能够听的懂。   她摇头,叹息:“没有,不敢在这时间打扰他,怕影响他的安排。”   宁呈森颔首,没有异议,道了声:“挺好。”   “我听李易哲说,还有颅内伤,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纪唯宁看着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的何湘芸,她的脸色煞白,唇皮也早失了往日的光泽,整个人一片死寂,还处在昏睡状态。   “只是轻微的血块,按理说自行吸收没问题。但是在血块被完全吸收之前,会有什么障碍,那不好说。这个你也懂,一切都得等她醒来,做了检查才能明白。”   纪唯宁点头,没有再言。   没有生命危险,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从那么长的楼梯上滚落下来,有些小问题,在所难免。只要可以医治,就都不是大事。   “情况还   算比较稳定,我们走吧,今晚多过来看看就行。”宁呈森说了句,而后率先转身走向门口。   此刻的何湘芸,不适宜过多打扰。瞧着她没什么问题,纪唯宁也便随着宁呈森退了出来。   纪唯宁出来,宁呈森修长的身影就站在门口,他依然背着手,似是特意等她出来,一起走,也像是有话说。   “我叫了李易哲过来看着这里的情况,你先跟我去吃饭。”宁呈森微扬着一边的眉宇,平声说着。   纪唯宁不饿,或者更准确的说,经过这么一场惊吓与精神的高度紧张,早就让她失了进食的欲*望,哪怕此刻早已过了晚饭时间。   “多少吃点。他在B市,一时半会回不来,在这期间,你对他母亲放得下不去照顾?你若想照顾病人,自己没有精神怎么行得通?”   宁呈森见她没有回声,又是径自说着。依他的口吻,好像徐暮川的母亲出了事,她理所当然的应该要照顾。说的好像,那里面躺着的,真就是她的婆婆一样。   纪唯宁觉得,宁呈森虽然平日里大多冷酷傲娇,真若是抓起人的心理活动来,也是一抓一个准的。确实,在徐暮川回来之前,她不可能放得下心,不去看顾何湘芸。   即便,她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纪唯宁没有应声,只是以行动代替着回答,走在宁呈森之前,步向门外。   宁呈森带她去的,是他常去的医院对面的那家餐厅,纪唯宁前几天才去过一次,当时还给徐暮川打包了一份回来,借了宁呈森的办公室,把他叫了上来。   也是在那天,在宁呈森办公室门外撞到何湘芸。这才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事情又是一桩接着一桩发生。   宁呈森向她了解了一些何湘芸摔倒的原委,纪唯宁如实相告,但也没有参杂太多的个人情绪,妄自去评断叶婧。   对叶婧,她自己怎么猜测都可以,或许跟徐暮川说也可以,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不能独断的在旁人面前,乱说一通。   两人吃的都不多,尤其是纪唯宁,对着可口的饭菜,也是食不知味,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饭粒。   忽然间想起,那个贺氏的总裁贺端宸,以及宁呈森和徐暮川,三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如今,贺氏跟世腾的合作出了问题,宁呈森会不会有所了解?   心里这么想着,也就那么问了出口。   现在在宁呈森面前,即使是涉及到这些私人的问题,她也已经足够放得开去交谈。   或许是因为徐暮川的关系,两人接触的越来越多,所以,即便他是上司,即便他这个人不好相处,纪唯宁也对他没有了一开始的畏惧。   不知是宁呈森知道的不多,亦或是,他没有细说,对纪唯宁的问题,他只是三言两语回答。   他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世腾和贺氏的项目被卡是事实,但他们有自己的解决办法。这个也是暮川为什么一定要去B市的另一个原因。要同时处理两个项目的问题,他自然会很忙,也自然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不过几句话,却是很好的安抚了纪唯宁不定的心。宁呈森的话,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纪唯宁当然不会去怀疑。   结了账出来,宁呈森忽然调侃了句:“进手术室之后,我才想起忘了跟你交代,不要给暮川打电话,有些懊恼,却又没有时间再折回去跟你说。”   “不瞒你说,我还是挺担心你会通知他的,毕竟,他母亲的情况,当时看起来挺骇人。当真没想到,你的做法,竟是跟我不谋而合。期间的心理煎熬,肯定很难受吧?”   纪唯宁忽地失笑,这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为了顾全大局之下,所做的理性处理。   固然,是难熬的。但再怎么难熬,现在也已是过了。   ☆、176 不容许你,让徐家子孙再度失和   何湘芸是第二天上午醒来的,结果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醒来之后,她不言不语,也不看任何人。纪唯宁原先以为,这样的现象是因为颅内出血,有细微的淤血血块压迫住脑部的某些功能性神经,出现暂时性的失语。   手术当天有做过脑部CT扫描,片子上的结果显示,淤血很小,自行吸收的可能性大。征询过宁呈森的意见,针对何湘芸的这种情况选择了观望。   可是,一连三天过去,何湘芸的状况没有丝毫改善,整个人像是焉了一般,哪怕醒着的时候,都好像是生无可恋的感觉。   纪唯宁有些不放心,又让她重新做了次检查。奇妙的是,这一次的检查结果,已经能够很明显的看清楚,颅内的血块已经被完全吸收。   也就是说,除了她脑前处的那个外伤,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处,能够让她变成这样逖。   纪唯宁从医这么几年,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的状况,问宁呈森,他也无解。宁呈森说,唯一可以解释的,那就是她在受伤之前,曾受过巨大的刺激,从而产生失语,或者失忆。   如此的状况,纪唯宁不得不找叶婧。   何湘芸出事前,最后跟她呆在一起的就是叶婧,如今她变成这样,跟叶婧也许真的脱不了关系。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叶婧竟像是消失了一般,哪儿哪儿也找不到她,连带着叶子然,也消失不见。   中国那么大,世界那么大,叶婧想去哪,随时都可以,她有足够的财富供她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肆意挥霍。   她有心想躲,她又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纪唯宁自责,怪自己太疏忽。何湘芸自被送到医院来,叶婧就没露过脸,她一直以为,叶婧是因为要安抚叶子然,脱不开身,所以她没去细想。   叶婧找不到,何湘芸又成了这样,她这般不吃不喝,每天都要靠注射营养液来维持身体机能。纪唯宁着急的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想要给徐暮川打电话。   然而,宁呈森却说,先通知徐家老爷子吧,如果徐家老爷子也没有办法,再来告诉徐暮川。   何湘芸住在12楼的神外病房,徐老爷子住在10楼的心外病房,不过隔着一个楼层。可是,何湘芸出事后,好像是大家有了共识,谁都没有告诉刚动过心脏介入手术的老爷子。   纪唯宁其实是没什么勇气面对徐老爷子的,尤其是在知道了父亲和徐家的纠葛之后,对那个不怒自威的老人,只要想想,就觉得发憷。   但目前来说,这或许是最可行的一个办法。   于是,让玉姐下楼去请徐老爷子。宁呈森有个手术,没办法陪她,纪唯宁便一个人呆在何湘芸的病房,等着人上来。   只不过,玉姐还没从病房出去,房门却先是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循着声转头,纪唯宁心下一凛,看着门口进来的人,有些发懵。   徐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被王叔推着进来。比起纪唯宁初次见他时,这个老人瘦了不少,本就满脸褶皱的脸皮,这会儿直接耷拉着,老态尽显。   但是,不管怎么变,他那双犹如鹰隼般的精眸始终都没变,一眼扫过来,便让人感觉慑人的可怖,让纪唯宁忍不住缩了缩肩头。   “王全,让她们都出去。”   徐致远开腔,明明可以直接对纪唯宁说的话,却硬是让第三个人转达,威严成性。   王叔恭敬应声,而后朝纪唯宁比了比门口的方向,显而易见的逐人。纪唯宁原本站在这里,只是想着跟徐老爷子交代一声,何湘芸的情况。   然而,他们人来了,二话没说,却是要先将她赶出去。既是这样,她唯有出去,也顺带拉着玉姐一起,站到了门外的过道上。   隔着一扇门,纪唯宁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普通病房也没有如加护病房那样大的可视窗让她探及里面的情况。   哪怕她想观察何湘芸的反应,也没有任何渠道。   徐老爷子在里面呆的时间不长,大约就十来分钟,又被王全推了出来。纪唯宁上前两步,本是想要进去瞧一瞧何湘芸,却是被徐致远喊了下来。   他的轮椅往前推着,停在纪唯宁面前,也阻去了过道上的大半空间。   如此的架势,摆明了是要跟她说话,纪唯宁想走,也不敢。就隔着那么两三步的距离,微低着头,态度还算恭顺的朝着老人唤了声:“徐老爷子。”   距离上一次在电梯相遇,短短几句的交谈也已经有些时日,可纪唯宁不会忘记,当时老爷子的警告。   如今,她和徐暮川的关系,虽没有正式公开,但身边的人,随便推测都可知。何况,还是精明如老爷子。   现在除开了叶婧,徐老爷子便是她和徐暮川之间的最大障碍,包括父亲纪中棠的事情,也是跟徐老爷子的态度至关重要。   纪唯宁没有时间再细想任何,她看着徐老爷子从王叔手中接过拐杖,而后苍老的手掌撑在上面,一” 鼓作气的站起身。   介入手术本就算是微创手术,徐致远在这住了一个多星期,能这样直接站起来,也不是多稀奇的事,何况,身后一直还有王叔的搀扶。   纪唯宁奇怪的,是他的行为。   如果只是跟她说话,实在没必要这样站起身,而且,徐老爷子一向架势端的高,纪唯宁一点都不认为,他会为了跟她平视说话,这样为难他自己的身子。   对着徐老爷子不善的目光,纪唯宁心中好一阵狐疑猜测。   然而,却是始料未及,还未待她正视这个老人,一阵耳刮子便伴随着轻微的掌风扫到纪唯宁的脸上,落下清脆一声。   震惊,瞪目。   纪唯宁捂着自己的一侧脸颊,听着走动在这个过道上的三两个护士还有身后玉姐的抽气声,懵的说不出话。   纵横商界几十载,这般德高望重的老人,竟然会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做出伸手打人的事情,她纪唯宁到底是有多招他怨?   这一掌,使尽了徐致远的力,只是顷刻,他就跌坐回轮椅之上,一张老脸怒威着,涨的通红,白花花的浓眉几欲竖起,伸手指着纪唯宁,狠斥。   “愚蠢至极的纪中棠,生出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父亲闹的我徐家四分五裂,我不会再容许你,让我徐家的子孙再度失和。这辈子,你想要进我徐家的门,除非从我老头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王全,我们走!”斥完,徐致远吼了一声,不待王全上前,自己先转动着轮椅,厌烦的不再看纪唯宁一眼。   巴掌扫到脸上,不是太疼。这样一个手术初愈的高龄老人,哪怕用尽全力打她,她也受得住。她只是觉得难堪,难堪到她都不愿抬起头,对视其他人的探究。   “您凭什么说我不是好货色?你们徐家精心给他挑选的,就是好货色吗?!”   纪唯宁虽然听不得自己的父亲被人如此责骂,但父亲和徐家的恩怨,她没有资格置评。可是,她没做什么,凭什么也要让人如此指责?   长这么大,甚少被人这样羞辱,并且还是被这样一个老人羞辱。她愤怒,却也不甘,甚至顾不得场合,对着徐致远坐在轮椅上的佝偻侧影,忍不住反驳。   “我做了什么会让你们徐家的子孙再度失和?除了徐暮川,我不认识你们徐家其他……”   纪唯宁本来是想说,除了徐暮川之外,她不认识徐家的其他任何子孙。可是,接收到徐老爷子回过身的那道异常奇亮的眸光,她倏然住了嘴,就那么断了即将脱口的话。   脑海中刷地闪过一个画面,那天早晨,江承郗在医院门口等她,她拿了一支药膏给他,他伸出的手,与徐暮川那么相似,相似到甚至让她产生了错觉。   徐致远说,她让徐家子孙再度失和。可自始至终,她接触过的男人,除了徐暮川,便是江承郗。   这个老人那么精明,不至于在这么搞不清楚的状况下,胡乱说一通。而江承郗更是生父不详,并且林琪还说过,他们两人向来积怨深远。   所以说,徐致远口中的所谓徐家子孙,是不是指了江承郗?这个猜测会不会太大胆?   纪唯宁惊恐的看着徐老爷子,还有他浑浊双眸中的戾色,而后听到他再度的出声警告:“不要跟我斗,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斗不过我!”   ☆、177 最大的得利者,是你们家徐总   王叔推着徐老爷子走了很远,纪唯宁还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耳侧有谁在连连抽气,细声说着:“想不到纪医生看起来清高,原来竟是这么不简单,藏的好深啊!”   然而,还没等她有任何的反应,来自何湘芸病房接连的几道玻璃碎裂声,惊的纪唯宁回神,拔腿就冲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纪唯宁头痛欲裂。   满地的水杯碎片,玻璃碎片,还有从床上丢下来的枕头,扯乱的床单,狼藉一片,何湘芸发丝散乱,面无血色,坐在床上,无声落泪菟。   这番憔悴,这番狼狈,哪里还有昔日里的高雅端庄。   纪唯宁怕这些玻璃碎片伤到何湘芸,忙转身看着刚刚进来的玉姐,想让她看着何湘芸,而她则去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逖。   结果,却只是她那么一转身的瞬间,何湘芸竟是拔掉了手上的点滴,赤脚踩在那些碎玻璃渣上,鲜血顷刻流出。   “夫人!”玉姐面向着何湘芸,看见她如此的动作,惊喊着冲上前,想要拉开她,阻止她这番与自残无异的举动。   可是,玉姐怎么用力,却都拉不开她。   “纪医生。”玉姐求助的眼光看纪唯宁,心急如焚。   纪唯宁眉头蹙的死紧,却是没有急着上前去拉,满地的玻璃渣,她若不自己避开,她们蛮力拖拉,只会让她更伤。   纪唯宁抬眸,对视着何湘芸空洞流泪的眼,冷声道:“你疯了吗?才刚刚大出血,输过血做过手术,你这样折腾自己,血尽人亡怎么办?”   “不过是自己的丈夫背着自己在外面生过一个儿子,至于让你这么寻死觅活吗?你丈夫已经过世了,哪怕你再如何折腾,他也看不到。你这样做,对得起徐暮川吗?你还什么都没有给过他!”   纪唯宁仿似忽然明白,这几天何湘芸没有失语,更没有失忆,她只是悲伤过度,封闭自己。   “呵……太可笑了。”   时隔四五天,何湘芸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无力沙哑,带着浓浓的自嘲:“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我,两个最信任的男人……”   随着她的喃喃低语,身子也是开始发软无力,幸得玉姐及时扶住,而纪唯宁也在第一时间过去,配合着玉姐将何湘芸整个人搬到床上。   门口围着刚刚在旁观的两个护士,她们手里还端着医用托盘,上面有些碘酒纱布。纪唯宁回头,也顾不得刚刚她们对她的议论,只是吩咐:“马上给她做伤口清创。”   玻璃渣碎,踩在脚下,血没至于流的太多,但碎渣镶嵌在脚底,疼也能疼死。何湘芸又是哭又是笑,却没喊一声疼。   纪唯宁看着护士一粒一粒的拔下碎渣,已是觉得不忍心。索性,出了门,去叫人打扫何湘芸的病室。   玉姐也跟着抹着眼泪出来:“先生那么爱夫人,怎么可能背着夫人在外面生小孩呢?纪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纪唯宁眨了眨酸涩的眼眶,她也希望不是,她也不想把她和徐暮川江承郗之间的关系搞的那么复杂,可是,何湘芸的反应,她还能说什么?   她说两个最信任的男人,指的不就是徐炜元和叶泽添么?   她的丈夫徐炜元,她这辈子始终爱着的男人,曾经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过孩子。而且,一瞒,就瞒了她三十多年。   而叶泽添,那个一辈子对他深情浓意的男人,却是间接害死了自己丈夫的凶手,并且她是迟了三年才发现。   是叶泽添,让她背负了三年的心理包袱,也是叶泽添,让她的良心时刻遭受着谴责。   究竟是何湘芸太好骗,还是男人的心,太难捉。这样的人生,谁说不可笑,谁能不悲痛?因为心里太痛,所以想借着这般自残的方式,来转移心尖的疼痛。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纪唯宁机械性的伸手掏出,见是乔洵,她微微惊讶。   乔洵去了B市,世腾跟恒信的合作,在B市有个记者见面会,乔洵做为媒体人,这样有价值的新闻,不可能缺席。即便,那里是箫晋墨的地盘。   她从来就是这么敢闯敢冲,不像她,总会有太多不安,总会有太多顾虑。   “阿宁,你没有看我给你发的微信吗?”电话一接通,乔洵先在那边出声,她所处的环境,很安静。   “没有。”   刚回国的时候,乔洵给她的手机安装了微信软件,里面的好友,只有乔洵一个。之前,偶尔空了会翻一翻,因为乔洵那人经常四处出差,遇到她认为很特别的东西,或什么事情,便会在微信上跟她分享。   只是,这么几天,她哪里还记得这些。她混乱的甚至是网都没上过。   “偷偷跟你透个内幕消息。穗城市里的一把手,就是那个姓林的,昨天来B市出公差,结果晚上就被发现在夜总会干些有伤风化的事,并且还在嗑药,昨夜里被带走了。”   乔洵的这个内幕消息,信息量有些大” 。可能是因为直觉下的敏感,一说起姓林的,她很快就想到了林琪的父亲,那个压住徐暮川项目的头头。   “……确定吗?”纪唯宁颤颤的问。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的。这事情,影响太坏,可能不会一下子曝光出来,但这个姓林的,停职查办应该是免不了的。你应该知道,他们那个圈的人,不查,一辈子出不了事。一查,指定坏事。”   “这么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替他原本的职位上的工作?”   纪唯宁虽然在国外呆了很多年,但毕竟还是在这个城市长大的,乔洵说的那些,她不难明白。   “那么个美差,垂涎的人大把,说不定,就是他属下那些人瞎搞的局,想篡位。不过,也要他好那口,不然,哪能轻易上钩是不?”   “说起来,这个姓林的出了事,整个穗城最大的得利者,可是你们家徐总哦!世腾跟贺氏的那个项目,万事皆备,却是死在了这个姓林的手里。”   “这会儿,姓林的一撤位,顶上来的人,谁不想做点成绩出来给上头的人看。据闻,你们家徐总的这个项目如果成功的话,可以拉升穗城经济收入的十个百分点呢。我是死不明白,这个姓林的是脑袋撞邪了,之前竟然会把这个项目给卡下来。”   乔洵的话说了一箩筐,听在纪唯宁心里,更是真真实实的松了一大口气。   林琪的父亲撤位,徐暮川的项目不会再被卡,这算是这段时间来,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纪唯宁平日里医院的工作本身忙碌,加上自己私事也繁杂,甚少关心市里的新闻,也自然对林琪的父亲,如何为人,不是太了解。他会出事,不管是人为的,还是他自己作的,这些都不是她所关心的。   她唯一关心的是,徐暮川是不是终于化解了自己的危机。   “就昨夜里的事吗?”纪唯宁屏息,再次确认着问。   “对啊。我还看到徐总哦,他当时也在旁观,身边还倚着个夜总会小妹。”乔洵口快,一下子又是爆出徐暮川的踪影。   话说出来,又觉得话不妥,呵呵笑:“呃……应该是在那谈生意吧,你知道,男人的生意场合,难免会有这些女人的存在。不过,我相信徐总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身边虽然有性感小妹倚着,可是他始终都是眉目清淡,双手规矩帅气的抄着裤袋。”   “我昨晚拍了好些照片传你微信上的,你可以自己看看。我要整理稿子了,先这样,拜拜亲爱的。”   未免自己越描越黑,乔洵索性挂了电话,让她自己看着照片去琢磨。   她昨夜里也是出于媒体人的本能,看见姓林的被带走,肯定是要拍下照片来。拍着拍着,徐暮川那张清俊的面孔就入了她的镜头,还有他身边的女人。   她当时是惊讶的,自从徐暮川的专访过后,她认定了徐暮川对阿宁的真心,这会儿突然看到他在这样的场合,跟着一个不入流的女人站在一起,甚觉烦心碍眼。   随手抓拍了几张,便给阿宁发了过去。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作为好朋友,发现这样的事情,不该隐瞒。   后来,连夜接到通知,关于姓林的新闻还有任何的照片,通通不能发表,乔洵不得不重新整理自己拍下来的照片,将不能发的,全部挑了出来。   处理完那些事情,又是细细看了几张徐暮川和那女人的照片,看着看着,似是发现一些端睨。觉得自己似乎搞错了什么,这才火急火燎的给纪唯宁打了这通电话。   ☆、178 纪唯宁被围追   纪唯宁拿着手机,靠在墙面上,想联网查看一下乔洵口中所说的关于徐暮川和夜总会小妹的照片。   说实话,只是这么听着他跟别的女人一起,都觉得心底泛酸。即便她也相信,他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大抵,这便是恋爱中的女人,所具有的独占欲。   网速不太好,打开微信有些慢,甚至还未等她接收到乔洵发过来的信息,为何湘芸清创的护士就已经完成了工作,从房里出来。   纪唯宁只得收了手机,进去窒。   不知道徐老爷子跟何湘芸说了什么,以致,这么几天一直闷声不语的她竟是眼泪决堤。认识这么几个月,也曾共处一个屋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何湘芸落泪的样子。   猜测几分,看徐老爷子的意思,是想要认回那个流落在外的孙子,不然不会这么维护着。到底是不是江承郗,纪唯宁不敢说百分之百确定,但起码有七八成,应该是错不了戛。   如果徐老爷子决心要认为那个孩子,那对何湘芸来说,便似是喉间卡了一条刺,怎么都会觉得不舒服。   此刻,她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角还有泪迹。   纪唯宁为她捏了捏被角,根本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最后,只是道了一声:“你好好睡会,我回头再来看你。”   她还要上班,也不能整天呆在这里。何湘芸没有应声,一动不动。   离开的时候,纪唯宁交代了护士,给她用一些安眠的药,让她好好休息。大脑持续处在这种紧绷的状态,对她的伤情恢复,没有任何的好处。   ——   B市地处北方,九月份的天气,已是正式入了秋,颇有一些凉意。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雾霾一片,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从某区的局子里出来,一袭纯黑色的修体西装,在这样的清晨里,衬的他整个人显得更为清冷肃然。   局里的斜对马路,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看不出牌子,也看不清车牌号。   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直直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随着他的身影越靠越近,轿车的后车窗被里面的人,缓缓降下。   徐暮川站定在面前,看着侧过头来的男人,伸着长臂,浅笑:“贺大哥,感谢!”   “不谢,阿宸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男人温文尔雅,伸手回握住徐暮川:“公务繁忙,改日再约。”   徐暮川颔首,比了比手,微退开两步,让他的车子过去。   此人正是贺家大公子,贺端宸的哥哥贺端翔,继承了家族的衣钵,如今位高权重,圈中人见着他,皆会给几分薄面。   徐暮川此行来B市,便是从他的口中得知林海天的行踪,也是借了他的名义,邀请林海天进了夜总会的这个局。   贺端翔邀请,林海天哪怕再谨慎,也不敢不到场。于是,所有事情都像是顺理成章,最后,林海天等人被带走。   徐暮川不在乎这一番行为会不会让林海天彻底退位,他能走到如今这个职位,自有他自己的本事,没去想过,轻易便能让他垮台。   他只是需要,在世腾和贺氏的那个项目审批阶段,把这个人从他的位子上撤下来,不阻碍他的去路,目的就算达到。   后来闹到嗑药的地步,那是他自己玩的太过得意忘形,被女色所惑。如今眼看职位不保,这怪不得任何人。   夜总会的那个场,他出现过,免不了也被带回来一番盘问,尿检。他没去碰过那东西,自然检查不出任何。   当时,他身边的陪酒小妹几乎整个身子搭在他的身上,他故作享受,而后搂着小妹出了门,走之前,特意跟着里面的侍者吩咐一声,要个楼上的套房。   都是男人,对徐暮川的这番举动,了然于心,不会去阻止。也是在那个空档,整个夜总会便被人抄了底。   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一切,都是在他们的安排之中。林海天这人不好对付,哪怕是有贺端翔的面子撑在那,也费了他和贺端宸的好多功夫,所以,在B市,耽误了不少时间。   接下来的两天,还要忙恒信集团的合作,很想回穗城,想心中的那个人儿,可是,还不能回去。   ——   之后两天是周末,纪唯宁焦头烂额。   也不知道是谁把那天徐致远在医院走道上巴掌扇她的过程,还有他那些难听的话语,录了视频,上传到了网上。   当天晚上,她想着,因为何湘芸的事情,好几天没有好好梳洗休息,看着她的情况比之前好了许多,便想着回一趟南郊小区。   可能是因为太累,她并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以至最后,竟是被一帮记者围堵到了角落。纪唯宁在医院,忙得像个陀螺,没有上网,也就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   直到那些记者扛着长枪短炮,一遍遍的问着她和徐暮川的关系,问着她和江承郗的关系,问着她在徐暮川和叶婧之间,曾经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才似有些明白过来,这” 些人,非善类。   她当然不会说话。哪怕她搞不清楚状况,也不会不知道,如此的状况,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人无限放大。   纪唯宁闷着头,想要冲出重围。奈何,那群人像是堵成了人墙,看着她,每一双眼睛都闪着精光,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硬要冲,两下就被绊倒,扭伤了脚,跌趴在地上。   若不是后来宁呈森及时赶了过来,纪唯宁无法想象,自己会被那些人折腾成什么样。   当时,她双膝跪地,挣扎着要起身,因为人墙的空隙太小,几番做力,都没站起来。然而,现场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扶她一把。   他们关心的,只是她的新闻价值。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即便她是跪着,也不间断的问着她各种问题。   是宁呈森从人群外挤进来,很快的速度,将她一把抱起,大步走向他刚刚泊好的车。而后,启动车子,娴熟的车技突破重重的人墙阻挡,驶离南郊小区。   开车的人,纪唯宁不认识,像是宁呈森特意安排好的,只为了能快速的脱离那些记者的包围。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会有那么多记者围着我?”纪唯宁脸色有些白,后怕的颤音问道。   宁呈森的表现,自然是知道这个事情原委,不然不会来的那么及时。   他没有答话,只是掏出他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某个页面,交给纪唯宁,示意她看下去。也是到了此刻,纪唯宁才看到那个视频。   她无法说清自己心中的感受,原本觉得难堪,也只是在过道上那些少数人面前。过去了,如果没人提起,便会忘记。   如今,被人放到网上,视频播放次数,已达到了五万多次,转发无数次,难堪,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宁呈森问她,回哪里比较妥当?   纪唯宁想了好一会,最后,说去乔洵的锦尚华庭,那里,应该没有记者的影踪。   然而,纪唯宁却是小估了媒体的能耐,她回穗城时间不长,只有乔洵这么一个要好的姐妹,却也是在三五时间,被那些人挖了出来。   以至,同样有人蹲在乔洵楼下,四处张望。   纪唯宁可去的地方,真的不多。剩下一个,便是徐暮川的公寓,可是如今,在这风头上,连乔洵的家里都堵上了人,何况是徐暮川那儿。   后来,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酒店。穗城酒店那么多,媒体哪怕能耐再大,也不能一时半会找到她的落脚处。   只是,翻遍整个包包,才发现,她的身份证被她放在南郊小区的卧室抽屉中,没有带在身上。   还是宁呈森用他的身份证开的房间,最后让她有了安顿之所。宁呈森不是太放心,想要陪着她在旁边再开一个房间。   纪唯宁知道,他对自己如此照顾,是因为徐暮川的关系。   他们不是手足,胜似手足,徐暮川不在穗城,纪唯宁有了麻烦,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不过,她拒绝了。   如今,她在这座城市,已是够臭名昭著。同时跟徐暮川和江承郗都扯上关系,还是那么扑朔迷离的状态,已经足够引起群众的狂轰。如果再跟宁呈森走的过于近,说不准,又会让那些随时在明处暗处的盯梢者写成什么样。   ☆、179 千钧一发之刻,熟悉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   纪唯宁在酒店住了两个晚上,没有出去过。   刚出事那晚,她的手机几乎被打爆,全是一些陌生来电,想来也是那些媒体的。纪唯宁一个都不敢接,直接关了机。   这期间,她不知道有没有谁找过她,也曾想过,远在B市的徐暮川会不会知道穗城发生的这些事。   那天早上,他去B市之前,他们之间,算是不欢而散。也不知道是谁在犟,此后竟然一直没再联系。   这一天两夜,呆在酒店,开着电视看新闻。   有关注到北方大部分城市天气甚为恶劣,五十年难遇的连续大暴雨堵去了很多出行的人,也让B市机场的航班,取消了很多,滞留了很多旅客戛。   纪唯宁不知道徐暮川的回程是在什么时候,宁呈森也从未说起,但想必不是现在。而那段视频在网上,却是越演越烈,丝毫没有安静下来的势头。   也幸亏,宁呈森给她找的这家酒店,对客人的隐私保护的极好,也因为她不曾离开房门一步,以至,她的行踪,并没有被挖出来。   可是到了星期天的上午,她却不得不回医院。   有个特约手术,很复杂,科室的医生在宁呈森的带领下,研究了好多天,总算定下具体的手术方案。自然是由宁呈森主刀,而后,宁呈森点了她的名做副手。   之后,针对这个方案,两人讨论了很多问题,宁呈森也交代了很多问题。手术过程中,必须要求副手医生的高度配合,以及娴熟的技能。不然,宁呈森不会选纪唯宁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主刀医生做副手。   如此的安排,算是非常的谨慎细微,不论主刀医生还是副手医生,都不可能轻易换人。   所以,即便纪唯宁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她现在出门不会太安全,也必须得回去。   宁呈森忙的抽不开身,纪唯宁没去叨扰他,自己打了车直接去医院。   外来车辆没办法进入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只能停在门口。纪唯宁怕死了又会有记者候在附近,一下车,便拔腿,想要奔进医院。   奈何,她的左脚因为那天晚上被围堵的时候,有些轻微扯伤。走路的时候,没多大感觉,但一跑起来,难免使不上劲,还夹着一阵一阵的疼感。   她怕越跑越伤,只能硬生生停下。   也就是在她顿身的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来了来了,纪唯宁来了!”   梆梆的脚步声,一阵阵的从后面传过来,带着兴奋,雀跃。有过之前被堵的经历,纪唯宁犹如惊弓之鸟,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再次奔跑。   只不过,她这样一个受了脚伤的人,哪能跑得过那些记者,他们做这行,没点追人的本事,怎么能行。   不过几秒,便被追上。纪唯宁躲了一天两夜,那些记者的心,早已是焦急万分,生怕错过这条新闻。   “纪小姐,能否说说你和徐总江总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个,哪一个才是你的现任?”   “上次爆出你和江总曾在美国办过婚礼,后来这件事被徐总的专访压下,是什么原因让一向注重隐私的徐总接受了穗城电视台的专访,并且爆出那么多私料?这里面的内情,跟你有关系吗?”   “徐老爷子对你的态度那么恶劣,你跟徐总之间,真的在谈恋爱吗?你们的开始,是在他跟前未婚妻叶婧订婚宴之前,还是之后?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会不会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这些人争相恐后,挤压着把录音笔伸过来,有些,甚至碰到了纪唯宁的唇上,说话的声音,完全可以用咄咄逼人来形容。   “徐老爷子说,不容许你让徐家子孙再度失和。请问,除了世腾执行总裁徐暮川以外,你还和徐家别的子孙有男女关系吗?”   纪唯宁左退,人群也跟着左上,想从右边闪,那些人顷刻间又堵了上来。而她的前后,更是没有缺口可供她逃离。   她不说话,那些人便用激将法。   “纪小姐,你不说话,是觉得无法向大众交代吗?亦或是你同时周*旋在徐总,江总,还有另外的徐家人之间?徐总之前的未婚妻叶婧,难道是被你挤走的吗?是不是当初你在徐家当康复师的时候,插足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徐老爷子说你不是好货色,指的就是你同时游走在多个男人之间,私生活不检点吗?听说你留洋海外多年,那里的人,难道都像你这么开放?”   任是再好的忍耐力,听到这些,心里也会压不住怒火。何况,里面还有一个重大的手术等着她进去,纪唯宁心急如焚,偏偏今天还是周末,出入门口的医院同事,甚少。   路过的陌生人,不可能上来帮助她脱离困境。   毫无办法,纪唯宁只得掏出手机,想给宁呈森打电话求助,然而,手机才刚拿出来,便被人用手掌拍掉在地上,断开她求外援的唯一途径。   纪唯宁忍无可忍,厉声斥责:“你们这些做记者的,好歹也是读了十几二十年的书,拥有的本” 事,就只会是这般凭空捏造吗?里面有病人等着做手术,你们堵住我的去路,就是在谋杀病人的生命!我跟谁在一起,更加没必要向大众交代!”   纪唯宁声色俱厉的吼声,多少是唬住了一些胆小的女记者,不间断的发问声,忽然小了些,但人群却还是不愿散去,似是在辨认她话中的真伪。   “徐暮川为什么跟叶婧解除婚约,你们比谁都清楚。如今这般扭曲事实,向我声讨,这就是你们的职业素养?”   纪唯宁越说,越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胸口起伏着,眉色焦急。   纵使,她确实是插足在徐暮川和叶婧之间的第三者,但叶婧的所作所为,让她对自己的插足,已然没有丝毫的歉疚。   她更加不会傻得在这样的场合去承认自己曾经在他们那段关系中,扮演过的角色。   人群中,又有谁爆出一句:“你若是一个善人,又怎么可能对着年逾八十的徐老爷子怒声指责?那段视频,我们可都是看见了。”   纪唯宁有种无力感,对这些人,似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对付得通。那段视频,她确实怒声反驳过徐致远,但那也是因为他的话,说的太过分。   然而,谁也不会去指责一个老人,何况还是徐致远这般有身份地位的老人。所以,矛头的指向者,只能是纪唯宁。   随着那个出声人的话,又是哄闹起来,纷纷指责她对老人的不尊,甚至开始对她推搡,一声声的讨责,全是对她人品的指控。   纪唯宁觉得,说这些人是地痞流氓都不为过,所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是拿着工作证的地痞流氓,对人施行暴力采访。   掉在地上的手机忽然闪起白光,来电提示显示着宁呈森的号码,纪唯宁想起里面的那台手术,还有自己此刻的困窘,心急如焚。   顾不得任何,她委身,想要去捡手机。有人眼尖,看见她这番举动,以及离她不远的正有电话进来的手机,忙伸腿,隔在中间。   这条新闻,严格点说起来,算是八卦新闻,但因为涉及的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对娱乐大众有足够的噱头,如今吊了这么两天,这么扑朔迷离的内情,更是让人好奇的不行。   男主角都不在这座城市,他们好不容易堵到了纪唯宁,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手机被踢开,纪唯宁只得绕过拦在中间的那只脚,再次伸臂去捡,结果,又是被人撩到另外一边。纪唯宁深知斗不过这些人,拿到手机,是她唯一可寻的办法,于是,耐着性子,又是伸手过去。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在伸脚,踢着手机,以致不小心,有两只脚勾在了一起,绊住了步伐。以至,有两道身影控制不住的倒下,众人闪开,纪唯宁刚呼吸到新鲜空气,蹲在地上,还未回过神,头上那两道男人的强壮身影便直直朝着她落了下来。   “啊!”   纪唯宁蹲在地上,根本来不及起身逃开,双手捂住头,惊叫出声。   两个男人的体重,带着冲力,若是都压到纪唯宁身上,可想而知,那会是怎样一个严重的后果。兴许,就那么压断她背上的脊梁骨也说不定。   “唯宁!”   千钧一发之刻,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浓浓的焦急,唤着她的名字。   ☆、180 将来,她会是我的太太   随着那道声响,纪唯宁整个身子,被一条遒劲的长臂腾空捞了起来,紧接着,那两道男人的身躯,‘嘭’的一声,闷闷的撞跌在水泥地板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响声巨大,想到自己刚刚差点成为他们的肉垫,纪唯宁不由的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两人的惨状。   清冽的男性气息侵袭着她的整个感官意识,让她闭眼的时候,拼命的呼吸着,生怕是自己的嗅觉出了错,怕一打开眼,便会发现,身边的男人不是他。   “唯宁?”   幽沉的嗓音,异常的温柔,唤她名字的时候,她的心尖儿,不禁微微颤动。   他的一双修长大手,从她的腰上,转移到她的颊侧,指腹磋磨着她的脸蛋儿,满是心疼:“你还好吗?”   始终紧闭的双眸,听到这声真切的关心,这才敛着眼皮,抬头。直到确定自己并不是幻觉,确定眼前的男人正是徐暮川的时候,她竟是一下子又哭又笑。   没有哭出声,只是一滴滴的掉着眼泪,扯唇灿笑,这样的表情,多少能让人感觉出,她是因为喜极而泣。   徐暮川眉心微蹙,好多天未见,却是发现,她竟然瘦了一大圈。想起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她所承受的那些事情,他心里更是不由得懊恼。   他知道,照顾母亲,她定是累极,思想负担更重。也知道,被老爷子那样对待,而后又经历这两天的舆*论风波,定然委屈。   所以,看到她的眼泪,他整颗心,都软的不像话。   其实,他去B市之前,确实是生她气的,气她的没勇气,气她的不够坚定。之后的几天,他没联系她,一是满足她的要求,给她足够的时间冷静,二来,他自己也有赌气的成分戛。   只不过,这么一点气性,早就在B市呆过两三天之后,就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唯有想念,只是想念。   徐暮川以为,这会儿,她会抱着他,一阵哭泣,控诉。   可哪知,她却是噙着泪眼望他,瓮声瓮气的说道:“里面还有个手术等着我,快要来不及了。”   纵是徐暮川,对她如此的回应,也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对她那么多担心,那么多心疼,他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慰,可她却是毫不解风情,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他简直是哭笑不得。   可回过头想想,如果纪唯宁不是这样,那或许当初也不会那么吸引他的眼球,让他控制不住想要深入了解这个女人,从而爱上了她,非她不可。   他伸手,抹去她泛红的眼眶上,悬沿欲滴的眼泪,纵容的宠溺:“去吧,这里交给我。”   纪唯宁也想就那样赖在他宽厚的怀中,不去想父亲的事,不去想面前的那么多记者,也不去想徐致远的声声警告,更不愿去想江承郗与徐家那扑朔迷离的关系。   可是,她哪怕再如何不顾一切,也不能不顾里面的那个患者。被这些记者阻碍了去路,已经耽误了好些时间,纵是宁呈森再如何厉害,也不能脱离开她这个副手,独自去手术。   所以,她没有时间在这里互诉衷肠。   可能是顾虑到徐暮川在场,之前那些对她没有丝毫客气的记者,这会儿,都没有动作,也没有拿着摄像机拍照。   将这里交给徐暮川,她很放心。于是,点点头,一头扎进门诊大楼,从门诊那边,直接坐了电梯,顺着悬空的楼道,走到后边的手术大楼。   徐暮川望着那道瘦高的纤影跑进里面,视线始终追随着,直到她没进电梯,消失在他的视野,他这才转过身。   在这一群人中,他鹤立鸡群,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外貌气质,都是最最出众的一个。   徐暮川双手抄着裤袋,幽深的黑眸扫着面前的众多记者,清冷出声:“你们有任何问题,现在,可以来问我。”   清俊的五官,没有丝毫的表情,出口的声音,也是没有任何温度。   底下的那些记者,当然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面对着这么一个撑着穗城半壁江山,掌握着数条经济命脉的徐暮川,他们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先开口。   谁都无法猜测,若是先开了这个口,会不会被眼前这个男人一掌就给压的粉碎。   之前,他们那么拦着纪唯宁,让她逃无可逃,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徐暮川远在B市,一时半会回不来。也还从未见识过,她和徐暮川在一起的场景。   可在刚刚,一向冷情淡漠的徐暮川,竟是对她那样珍视若宝。明明现在B市的天气恶劣到航班都给取消,他却是忽然之间空降至此。   媒体人都是靠眼界吃饭,要懂得察言观色,尤其要懂得察看有钱人的眼色。这会儿,多少的惴惴不安,肯定是有的。   嘴巴张张合合的人有好几个,可到底,谁都没敢真的发出声来。   “没关系,你们但说无妨,只要是我愿意回答的,肯定会如实相告。”   言下之意,只要他出口的,便是百分之百的真话。   徐暮川站在这里,是真的想回答他们的问题,也省得他再去安排,通由媒体公布他和纪唯宁关系的打算。   所以,很难得的,他纵容着这些媒体,再一次,把焦点放到他身上。   “徐……总,我是穗城电视台娱乐频道的记者,也是乔洵的同事。我想问一下,纪小姐,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在徐暮川的鼓励之下,率先出声的是一位女记者,底气不是太足,说话也是几番迟疑。打着乔洵的名号,当然是因为,乔洵是整个媒体界唯一一个跟徐暮川近距离接触过,并且做过他专访的人。   女记者心里想着,乔洵之所以能做下徐暮川的专访,自然是因为两人有着交情。她不愿放过这个挖掘新闻的机会,但也不敢随便得罪眼前的男人。   带上乔洵,不管能不能沾点面子,但总归是有利无害。   谁也没想到,徐暮川真的如他口中所说的那么配合,对着女记者的问题,他只是淡目轻扫,而后幽然出声。   “将来,她会是我的太太。未来,只要我一天还是世腾的执行总裁,纪唯宁必定就是那个总裁夫人。”   徐暮川会这样给纪唯宁贴上标签,除了想表明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更也是想让这些人都深刻记得,纪唯宁的身份,是不容许他们这样无礼对待的。   以后,无论他在不在她的身边,想要***扰纪唯宁,那也得顾着她的身份。得罪了世腾的总裁夫人,同样没有任何好果子吃。   众记者微微抽气,想不到一向高冷范的总裁男神,竟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告白。没有一句甜言蜜语,却更给人深情无限的感觉。   女记者如此顺利的开了头,徐暮川那么配合,没有丝毫的不耐,其他记者,也便都有了跃跃欲试的想法。   “那能不能请问徐总,纪小姐和你开始,是在徐叶两家的订婚宴之前,还是在之后?”   这个问题,是大家最为关注的。   叶婧是在订婚宴上,被突然爆出有私生子,如果这个私生子的存在,徐家早就知道,那徐老爷子和徐夫人根本就不会摆那样一个宴席,来丢徐家人的脸面。   所以,如果是在订婚宴之前,那纪唯宁便是第三者插足,勿管叶婧这人如何,纪唯宁终究撇不去小*三这个骂名。   如果是在订婚宴之后,那徐暮川和纪唯宁之间的感情发展,未免太快。快得让人不敢相信,他们之间会有真情。   这点厉害之处,徐暮川不会想不到。   他浓眉微扬,薄唇轻轻扯开,云淡风轻:“我和纪唯宁同是医生,早在国外,我们就认识,并且,我对她一见倾心。”   “曾经,我挣扎在对叶婧的责任,还有对纪唯宁的欲*望之间,也曾控制不住内心渴望,追求过纪唯宁。只不过,当时我有婚约在身,纪唯宁始终都没有答应。如今我恢复自由,我想,我有足够的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徐暮川的话,很平淡,却是足够让人心服口服。   确实,对待叶婧,他做到了身为一个男人所应该负的全部责任,这点,谁都不敢否定。叶婧隐瞒了生过孩子的事实,骗过了徐家足足三年,最终在订婚宴上被揭发。而他,也是因此才恢复了自由之身,谁敢说他没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181 向老爷子宣战   徐暮川摆出如此的态度,那些记者原本一肚子的问题,显然已经无法再问出口。   他对纪唯宁深情至此,维护至此,谁还敢再去抨击纪唯宁的人格,谁还敢再去挖掘纪唯宁与其他男人的关系?   再问下去,那便是自寻死路。   于是,在徐暮川的这段表白之后,他们只能是撑着笑脸祝福。   目的已达到,徐暮川自然不会再站在那儿,应付那群媒体。他面色无常的朝着那些人微颔首,而后单手抄进裤袋,转身,踏着阔步,沿着纪唯宁刚刚走过的路,直直走向里面糌。   徐暮川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回了穗城,下了高速就直接奔赴医院。没想到,却是被他看到刚刚那么惊险的一幕。   庆幸的是,总算,有惊无险楮。   纪唯宁现在在手术室,一时半会出不来,他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空档,先把一些事情处理妥当。   直接去了住院部心外科VIP病室。徐暮川进去的时候,里面没有人,病床上,还有整个房间,很整洁,应该是护工刚刚收拾过。   这个时间,王叔大约会推着徐致远在楼下的花园中透气。徐暮川虽然不在穗城,但王叔每天都会打电话,向他汇报老爷子的情况。   所以,对于老爷子,他掌握的很清楚。   只不过,王叔每天给他打电话,却是向他隐瞒了老爷子羞辱纪唯宁这一桩事,这点,另他尤其不快。   若不是后来,那段视频在网上闹起来,而后被秦述发现,他根本不知道,离开不过这么个把星期,竟是闹出了这么多事。也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命悬一线。   他只需稍稍思考,便能明白,宁呈森和纪唯宁为什么没有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他。他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可是,了解却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郁气。   这股郁气,没有办法对宁呈森他们发泄,便在此刻,悉数都摆在了脸上。   老爷子的病室,很宽敞,甚至还有一组沙发。徐暮川进来以后,直接坐到了单人位上,交叠着双腿,面色沉冷的候着他们归来。   徐暮川的耐性很足,王叔推着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钟头以后,而他却始终维持着刚刚那个姿势,眉眼疏朗。   那样的神态,是淡定,是从容,也是毫无畏惧。   反而是坐在轮椅上的徐致远,甫进门的时候,看着自家孙儿直直望过来的视线,浑浊的双眼,难得的现出一丝惊讶。   但也只是须臾,便是面色如常的示意王叔伺候他上床。一早上,在外面兜了那么一圈,有些微困乏,想要到床上歇歇,这也是他在医院每天的固定作息。   “B市飞穗城的航班,这两天不是取消了?你怎么回来的?”徐致远靠坐在床上,闭着双眼假寐,随口问道。   “开车。”徐暮川简洁利落的回了一声,声线淡冷。   “哼!”   徐致远闻言,愤怒的哼着鼻音,出声谴责:“你倒是能耐,B市回穗城,二十几个小时的高速车程,如此恶劣的天气,分分钟可以让你车毁人亡。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当真可以冒着生命危险赶回来!”   “我若是不回来,爷爷准备把她怎么办?早在你安排人把那段视频公布出去的时候,就应该猜想过,我会不顾一切的回来。”   “令我意外的是,一向德高望重,唯我独尊的爷爷,竟然会用这么阴损的招数,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未免,难登大雅之堂,有损爷爷的英明。”   徐暮川放下叠着的双腿,分开屈着,双肘撑在膝盖上,眸色幽冷的看着老爷子。他口中虽然喊着他爷爷,可面上的表情,却很是淡漠,多少是显得不够尊重。   徐老爷子虽然习惯了这个长孙给他甩冷脸,可如此淡漠的情绪,对着他,这还是第一次。想到他为了那一个女人,如此目无尊长,徐致远气火更旺。   满是褶子的老脸,崩的死紧,缓了好半晌,才硬声道:“所以,你今天算是正式向我宣战吗?”   到底,碍着自己刚做过介入手术,即使生气,他也是刻意压制着。要不然,难免火气一爆发,对身体又是一番摧残。   徐致远活过这么一辈子,金钱财势名利地位,什么都拥有过,也享受过,本不应该畏惧死亡。可是只要一想如今冷冷清清的徐家,他就深觉没脸到地下去见祖先。   他们徐家,百年来都是大户家族,人丁兴旺,一团和气,谁料到,到了他这一代,竟是弄到这番田地。   到底是谁之过?   是他不该偏宠长房,还是他不该在长子出事之后,偏袒二子三子?还是怨自己的长孙太过绝情,竟然能对自己的两个亲叔叔做出如此的事情?   徐致远的心里,始终都闷着一股气,这股气撑着他,想要继续活多几年。   “您这样理解,似乎也没有错。我既然能够为了她,不惜跟叶家决裂,甚至把世腾的利益置之身后,您肯定也知道,” 无论您用什么方式对付她,我都会护她到底。”   “这一路来,您怂恿连素敏对付纪唯宁,催促我和叶婧订婚,直到订婚宴过后,叶家爆出如此丑闻,您为了徐家颜面,舍弃叶家母女。如今,又对纪唯宁做出这样的行为,我倒是很期待,您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招数。”   徐暮川起身,缓步走向老爷子床前,沉声道:“我妈躺在病床上,情绪低迷,而您,却是走到她面前,跟她说要认回我父亲的另一个孩子。在您眼里,除了利益,到底还有什么?”   从B市回到穗城,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足够让他掌握到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也足够让他揣摩透其中的深意。   他用世腾百分之五的股权,跟江承郗交换北山那块地皮。而叶婧,也在订婚宴过后,把她手里的股份转给了江承郗。等于说,如今的江承郗,已经占了世腾四分之一的股份。   如今算来,拥有中承,控股于氏,同时手握世腾大份额股份的江承郗,算是最大的赢家。   知道江承郗与徐家的关系,不过是去B市之前的事情。   叶子然失踪那晚,他跟叶家母女谈话的时候,已经察觉到叶婧手中的股份有所异常。只不过当时,他已经决心放了叶家母女,所以不想再去计较。   但是,作为集团负责人,哪怕他不跟叶婧她们计较,却也不能不去把这个事情搞清楚。等他查明叶婧的股份悉数到了江承郗手中的时候,他不得不怀疑,江承郗倾尽中承和于氏的流动资金,席卷世腾股份的目的。   他不知道老爷子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事情的,但他却不早不晚,要在江承郗拥有世腾股权之后,想要认回他,不是为了利益,那还能是什么?   可笑的是,老爷子都还不知道江承郗愿不愿意回徐家,却是先在何湘芸面前表了态。   对于徐暮川的指责,徐老爷子横眉冷对:“你母亲当时那样的情绪,我不用这个事情去刺激她,她跟个活死人有什么两样!”   徐暮川扯唇,淡笑:“谁知道这是不是您冠冕堂皇的借口?玩弄人于鼓掌之间,巴不得徐家所有人都受你摆布,不是你最乐此不疲的事么?”   “徐家闹成这样,或许跟纪中棠有多少的关系,但他不是施害方,你若是把这样的事情牵扯到纪唯宁身上,未免太可笑。再者,我和江承郗从来就没有和过,何来失和?这一点,不管有没有纪唯宁,都是一样。”   徐暮川说完了这些话,没再去看老爷子,径自离了病室。   而王全则是站在老爷子床侧,忧心忡忡的提醒:“老爷,少爷对那个女子像是用足了心。如果您执意破坏,少爷真的对二爷出手怎么办?”   “他不会!我自己的孙子什么样,我最清楚!如果他想要办炜清,早就办了,何必等到现在。”徐老爷子低吼一声,朝着王全发泄着刚刚在自家孙儿身上惹来的怒火。   王全担心,是因为,徐暮川曾经威胁过老爷子,如果敢动纪唯宁,那他便会让老爷子无子送终。   这样的话,大逆不道,可却是从一向孝顺的大少爷口中说出来,王全当然担心。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敢将老爷子羞辱那个女子的事情,在电话中汇报给少爷。   ☆、182 你这只小白兔,还能逃过大灰狼的魔掌吗   纪唯宁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第一个遇到的,是李易哲。   他面色尴尬,有些不知怎么摆放手脚,朝着纪唯宁憨笑:“纪医生,恭喜你!”   这话一听,纪唯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她如今可谓是成了过街老鼠,头上被那些媒体安下的罪名,什么私生活不检点,什么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还有对老人不尊重的行为,渲染的绘声绘色。   这样的时候,还要恭喜她什么?   只不过,还未等她回应李易着,他却是踏着匆匆步履,留下一道仓促的背影给纪唯宁糌。   回到神外病区的护士台,看到两个护士簇拥着小米看着她手里的手机,津津有味。纪唯宁不禁好奇,一块小小的手机,有什么值得这些人如此关注?   经过的时候,顿下脚步,探头瞧了两眼,而她的这番举动,却是引来了她们的视线。尤其是小米,看到纪唯宁,直接整个人跳起来楮。   抱着手机奔至纪唯宁面前,灿笑:“纪医生,你简直幸福的要爆炸哦!徐总好man!”   纪唯宁唇皮轻抖,要说她现在是头疼的要爆炸应该还差不多。不过,李易哲的莫名道喜,还有小米的这句话,倒是让她微微起了疑。   水眸瞄了两眼小米的手机,似是听到自己熟悉的男性嗓音从手机中的画面传来,她不禁伸手,直接取过手机。   画面依然是一段视频,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已然不是她。   纪唯宁特别奇怪,徐暮川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上面?刚刚她们在看的时候,声音有些小,她听的不是太清晰,不知道他在那边说着什么。   太过好奇,所以把视频拉到最开始,重新播放。   画面一开始,是徐暮川站在医院门口,面对着那一群围堵过她的媒体记者,淡漠衿贵的表情。   “将来,她会是我的太太。未来,只要我一天还是世腾的执行总裁,纪唯宁必定就是那个总裁夫人。”   “我和纪唯宁同是医生,早在国外,我们就认识,并且,我对她一见倾心。”   “曾经,我挣扎在对叶婧的责任,还有对纪唯宁的欲*望之间,也曾控制不住内心渴望,追求过纪唯宁……”   他清越的嗓音,坚定的眼神,在媒体面前,向她做着最动情的告白。   纪唯宁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她急着要赶去手术室之后,他竟然是那么坦荡的公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把她推向了至高的位置。   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如此深情的告白,试问,有哪一个女人不感动?纪唯宁承认,自己也是虚荣的,她会因为他这样的行为,感觉到欢喜。   但更多的欣喜,还是来源于他对自己的这份用心。如此的男人,她还能用什么回报?   手机的画面,早已切进另一段视频,而纪唯宁却还是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四周忽地一片安静,小米忽地用手肘撞了下纪唯宁,而后用手指往前伸了伸,纪唯宁才回过神来,顺着小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知何时,徐暮川竟是站在前方不足五米远的位置,修长的双腿,笔挺的身姿,清冷的五官。他的眼神专注,毫不避讳的望着她。   他的身侧,并排的是一袭白大褂,也是刚刚从手术室出来不久的宁呈森。   这两个人,其实一样耀眼夺目,只是此刻,纪唯宁却只把视线停留在了西装革履的徐暮川身上,目光碰触,竟就那么胶黏上,再也移不开。   纪唯宁还举着小米的手机在面前,一双眸子怔怔看着徐暮川,表情看起来有些傻。而徐暮川却是站在原地,似在等她主动上前。   小米见状,不由得从后推了纪唯宁一把,而后跟着刚刚看视频的那两个护士一起起哄,让她过去,扑倒那个男人。   被这么一推,纪唯宁微微踉跄,幡悟过来后,耳根不禁微微泛红。回头看小米,见她是眼冒精光,连声催促:“快去快去!”   或许是受了视频的感染,也或许是因为小米一直在她身后,推着她前进。纪唯宁也就那么顺势着一股脑的冲了上去,甚至连手机都忘了还给小米。   徐暮川低眸,瞅了瞅她垂放在腿侧的手机,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呃……视频。”   “什么视频?”   “你的。”   徐暮川挑眉,唇角勾笑:“好看吗?喜不喜欢?”   他的嗓音幽幽沉沉,不知是不是他刻意调整的声线,总之,是蛊惑的纪唯宁七荤八素,以至,她没做任何思考,直接脱口而出:“好看,喜欢。”   “那还要不要冷静?”徐暮川又问。   纪唯宁感动到想哭,直摇头:“你这个大招放过来,我没法冷静。徐暮川,你就不怕我缠死你?”   话说到最后,纪唯宁的声音有些哽咽,险些没控制住,要情绪失控。   而徐暮川,像是终于听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一直抄在裤袋中的” 大手,这才拿出来,一把将她揽进怀,叹笑:“欢迎你缠我!”   阔别一个多星期,再次如此真实的拥抱着他的身体,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体温,纪唯宁完全是缴械投降。   那些所顾虑的事情,这一瞬,全都被她抛诸脑后。   他的气息那么清爽,纪唯宁怎么闻都闻不够。哪怕明知道,还有两个护士在场,还有小米和宁呈森在场,她也依旧搂着他劲瘦的腰,趴在他宽厚的怀中,不愿出来。   “航班不是取消了吗?你怎么回来的?”   闷闷的声音,自他怀中响起,徐暮川浓眉微跳,轻扯着唇:“和秦述,一起开车回来的。”   只这么一句话,便是让原本就哽咽过的纪唯宁,终是掉了眼泪。   B市到穗城,差不多两千多公里,哪怕是天气晴好,也要将近三十个钟头。其中还不包括,如今北方地区的恶劣天气影响。   跟乔洵,是周五上午通的电话,很确定,前一晚,徐暮川还停留在B市,而她被徐致远扇巴掌的视频,是在周五晚上才闹出来的。   如此算来,他是不是在视频最先被上传到网上的时候,便被他看到,而后,第一时间赶了回来?甚至不顾北方区域的暴风雨天气,会严重威胁行车安全。   “走吧,再这样呆下去,你不嫌丢人?”徐暮川调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从怀中微微推离:“把手机还给人家,你想看,回家我们网上找来慢慢看。”   “讨厌!”   纪唯宁发窘,伸手,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眶红的如只兔子。有些不好意思再回去面对小米那些人的打趣,可是,她的手机,她不得不还回去。   于是,就那么垂着头过去,把手机还给了小米,顺便脱下了身上的白大褂,交代小米帮她放好。   小米接过手机和白大褂,朝着纪唯宁笑的暧昧:“纪医生,回去以后,你这只小白兔,还能逃过大灰狼的魔掌吗?”   哪怕小米的声音放得再如何低,也是足够让纪唯宁听清,而后,整个耳根连带着颊侧,爆红……   都已经这样了,还顾得上什么颜面。纪唯宁没搭理小米,直接转了身,回到徐暮川身边,拉着他的手,转身就跑。   徐暮川对她,既是纵容,又是配合。只在转身的时候,跟宁呈森用眼神打了个招呼,而后,便随着纪唯宁的步伐,没进前方的电梯。   来的时候,徐暮川是让司机开的车。在医院,他见过老爷子,见过何湘芸,然后一直等纪唯宁出来,这么半天的时间,他早就让司机先走,只把车子留在这边。   这会儿,他拎着钥匙,给纪唯宁:“能开吗?”   那么长的高速公路,他和秦述轮流开着回来,甚至中间没有休息,困倦是肯定的。他知道纪唯宁会开车,所以想让她开着回去。   纪唯宁点头,伸手接过。在国外,她住的地方离着上班的医院很远,每天,她都是自己开车往返,车技,也是在那段时间给训练了出来。   所以,哪怕是对着这么一辆卡宴,她也同样可以驾驭。   “你眯会眼,到了我叫你。”两人坐进车中的时候,纪唯宁柔声说着。   徐暮川嗯了一声,顺势着闭上眼。   纪唯宁不知道他睡没睡,她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前方的路况上,没敢老看他。但总归,这一路回到公寓,车厢里都是很安静。   ☆、183 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车子拐进停车场的时候,徐暮川适时的打开了眼,也没看纪唯宁,径自推门下了车。   如此利落清醒的动作,足够说明,他刚刚并没有在睡。纪唯宁没有多想,给车上了锁,随后跟上。   徐暮川的步伐放的缓慢,刻意等着身后的人儿,听着她一步步上前的脚步声,他伸出长臂,将她的身子捞了过来,大掌顺势着覆上她纤细的蛮腰,带着她走向电梯。   现在才不过中午两三点的时间,离纪唯宁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可是刚刚,她被徐暮川蛊惑住,也是因为心底的情绪太过澎湃,才会那么不管不顾的提前离开玛。   反正,徐暮川既然能说回家,那肯定,事先都是为她安排好了医院的事情。这些小事,从来不用她操心,所以,她也是走的心安理得。   “早知道这样就能让你感动的稀里哗啦,弃械投降,那天晚上,我就不用在你家楼下坐一整夜了。”   电梯一路向上的时候,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他清幽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的意味。他的身体斜靠在光可鉴人的电梯墙上,一双修长的大腿撑着地面,微屈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需要这样靠着电梯墙来让自己的身体松懈下来,还是他无意间摆出的动作澉。   总之,这一刻的徐暮川,给纪唯宁的感觉,是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的随性闲适,散漫至极。   对他的话,起先,纪唯宁是有些微愣,几秒过后,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他去B市的前一晚,她将他拒之门外的事。而他所说的弃械投降,自然是指在纪中棠与徐家纠葛之事上,她的态度,以及,她如今对他的不再抗拒。   其实,父亲与徐家的事,始终都是她心底的一个梗。只是,轻易被徐暮川打败,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心底的意念。   乔洵说,当你遇到那么一个男人,他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而刚刚好的,你也对他有着深深爱恋。那你们就应该抛开所有,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因为,这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不是每个人,都会拥有这样的机会。   哪怕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哪怕到最后,弄成一身伤。至少,经年之后,在你跟自己的子孙回想往事时,还可以很骄傲的说,我曾经尝过爱情的滋味,也曾经狠狠幸福过。   如此,也就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人活在这个世上,金钱名利还有美貌,都是可以自己努力就能争取到的,唯独爱情,它只讲究缘分。   想来,乔洵对萧晋墨,应该就是持着这样的心态。要不然,她那么聪明的女子,不会明知道萧晋墨不是她的良配,却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一头扎了进去。   纪唯宁歪头,半眯着水眸看徐暮川深沉无边的黑眸,似是在探究。   他如此强势高调,擅自为她贴上未来徐太太的标签,试问在穗城,她纪唯宁还有行情吗?   估计以后,不会再有男人来向她示好。   也是想到这,纪唯宁才恍似明白,李易哲的表情,为何那么尴尬不自在。大约,应该会是在徐暮川的力压下,产生的一种自形惭秽。   想着想着,纪唯宁发觉,这个男人真的太腹黑。   他的这番举动,既是稳妥收住了她的心,又是为他自己赶走了潜藏着的情敌,干净利落。   只不过,如他这么一个清冷无边的男人,怎么会想起用这种招数?那么煽情****包,那么浪漫无可抗拒。   纪唯宁好奇心又开始作祟,追问:“你怎么会想到在媒体面前跟我告白?你怎么知道女人都吃这套?这不该是你这种性子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还是谁给你支的招?”   是宁呈森?不,他跟徐暮川一样,没有这个细胞。秦述?那么刻板规矩的人,更加没有可能。那个贺氏的总裁?好像也不是这种风格的人。   一个个被纪唯宁排除,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人。   徐暮川直起身,面色微沉:“我连专访都做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话毕,电梯恰好随着‘叮’的一声,打开,徐暮川率先跨步出去。   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突发事情总是那么多,多到有时候让纪唯宁感觉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以致,专访的事,他现在没提起,她几乎都忘了,她心底还搁着那么一个坏心思的念头。   看着前面那道俊挺的背影,纪唯宁忍不住调皮扯笑,顾不得脚上还有些微的扯伤,几个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从他身侧钻到面前。   抬头,水亮的黑眸闪着狡黠的光芒,定定的看着男人。   这里都是一层一户的结构,也就是说,这里一整层楼,全是徐暮川的,不会有其他外人出现。   所以,纪唯宁也是难得的胆大,再加上挑逗心骤起,她直接伸出自己的藕臂,掂着脚尖勾住徐暮川的脖子,附在他耳侧,笑问:“专访的时候,你说,叶婧之前,你没有过任何感情史。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我” 们之前,你从没有……做过?”   徐暮川和叶婧之间,从未有过什么。这点,徐暮川亲口说过,而她,也确信。   纪唯宁在美国呆过那么多年,本身又是学医出生,虽然骨子里保守,但也不能说是个多纯情的人。   何况,和徐暮川之间,也已有过那么几回情事,问出这样的问题,虽然会有些害臊,但也不算稀奇。   倒是徐暮川,没料到她会忽然那么大胆,深幽的眸色,有些微讶异,而后,不自在的闪了闪。   纪唯宁盯他盯的那么紧,哪怕是徐暮川这么一个细微的眼神,也是没有逃过她的法眼。意识到他在回避这个问题的刹那,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在此之前没有过任何那方面的经历,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你之前有什么……隐疾吗?”纪唯宁问的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可是,她又是真的太好奇。   她好奇,并不是说她非得要他的过去,干干净净,一片空白。她只是觉得,对男人的生理构造和需求,哪怕她是一个医生,好像也没有了解透彻。   于是,只好不耻下问。   也是忘了自己的身子,此刻还挂在他的身上,她这么一说话,徐暮川直接伸出长臂,单手覆在她紧俏的臀部,轻松将她的身子捞起,分开她的双腿,盘在自己腿侧,紧压。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还有某处的坚硬触感,直让纪唯宁浑身打了个激灵,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而他,却是再度伸出另一只大掌,牢牢的将她钉到他的身上,嗓音微哑:“你确定要在这个地方,跟我讨论这种问题?”   他的眸色潋滟,已是起了某种念头,随着纪唯宁的扭动,那么意念更深,更浓。   纪唯宁呵呵讪笑:“……我好奇。”   “如果我说,我有心理隐疾,对那方面有很严重的洁癖症,你会不会很开心?”他似真似假,咬着她的耳尖,低低喃声。   纪唯宁耳垂被他挠的发痒,咯咯笑道:“当然开心。”   虽然说他的过去怎么样,她可以不介意,但谁不喜欢拥有一个全身心都属于自己的男人?   “那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他的嗓音幽沉暗哑,灼热的气息始终流连在她甚为敏感的耳际,一切的动作,无不是在深度蛊惑着身上的这个女人。惹的她不由的浑身起了颤意。   公寓的大门,在输入几个数字之后,应声而开。随后,男人急切的动作,抬脚推门,抱着已然情动的女人,闪进了屋内。   随着大门被一道凶猛冲力关上的动静,里面压着门板的男女,一片旖旎。   犹如久旱逢甘霖,尽情的汲取着所有的美好。这种感觉,思念了那么多时日,徐暮川怎能轻易放过?   本来就存着这番心思,从医院回公寓,他让她开车,而他则在车上眯眼,就是在养精蓄锐。这女人没看出他眼色,如今还傻呼呼的自己先把事挑了起来。他不尽情享受,怎么说得过去。   一个,是刚刚长途跋涉回来,另一个,则是刚站了好几个小时,做了高难度的手术。这一场欢愉,直让两人都精疲力尽。   最后,是相拥着沉沉睡去。   ☆、184 谁能笑到最后,还说不定   日落西山,整个卧室只剩下最后一丝残阳,透过窗帘隐隐穿了进来,正好打在纪唯宁的脸上,照着她面上软软的绒毛。   光线有些刺目,她忍不住轻眨几下眼皮,而后,睁开双眼。   胃里有些空,纪唯宁醒来,便没法再睡。因为那场手术,中午没来得及进食,而后就撞上徐暮川,接着又做了这么一番高强度的运动,能够睡上这么几个小时,已是能耐玛。   她轻轻扭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徐暮川拥进怀中,视线可触及的,是他冒着些许青色胡渣的俊逸下巴。   许是真的太累,纪唯宁还可听见他平稳轻浅的呼吸声。   她本不想吵醒他,可胃里实在饿的难受,想吃东西,却因为身体好像是被辗过般酸痛难忍,根本不想起身。   想到吃饱餍足的男人,纪唯宁有些任性的伸手,朝着他面上轻拍了两下,叫他起来。   “怎么了?”慵懒性感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她的纤指被他轻轻咬了一口。   徐暮川浅眠,早在她扭动身体的时候,就已转醒。只不过,眼皮还是厚重,所以未有动作澉。   “我饿,你给我做东西吃。”   “嗯,一会出去外面吃。”   “可我不想动,好累。”   纪唯宁继续拿手划拉着他的浓眉,眼睛,扫过他挺直的鼻梁,又落回到削薄的唇皮之上,嗓音娇粘。   只是,任凭她怎么撩拨,徐暮川始终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回应。   纪唯宁蹙眉,卷着薄毯,用手撑起身子,俯视着床上还在闭目的男人,些微恼怒:“徐暮川,你不是说过,只要我让你爽,你保证让我饱吗?现在爽也爽够了,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   她这么怨念的声讨,惹得徐暮川一阵好笑,随之,唇角便漫出弧波。陡然一个翻身,沉重的身躯压到她身上,两人都还裸着,这么相触,容易走火。   纪唯宁已经没有精力,忙推着他下去,而徐暮川却是不依不挠,支着她柔美的下颌,无奈轻叹:“事到一半就睡着的人,还敢说给我爽够?”   “你这么折腾……我能坚持到那儿,已经很不错了。”纪唯宁面色臊红,看着他郁闷的神色,有些好气又好笑。   她不停推搡,徐暮川也没再为难,顺势着从她身上下来,而后直接起身,步向浴室之前,丢下一句:“家里没吃的东西,快些起床,我们去外面吃。”   纪唯宁拿被子遮住脸,不去看他好到一塌糊涂,偏偏还不着寸缕的身材。只是,被窝里还残留着欢愉过后的味道,更是让她难为情。   听着浴室门关上的声音,纪唯宁此刻是身子再如何酸痛,也是躺不下去。她几个轱辘转了起身,随手抓起他的一件衬衫,往身上一套,便利落的开始换床单的动作。   最终,还是随了徐暮川,两人一起在外面解决温饱问题。   去的是合溪酒楼,纪唯宁太饿,馋那里的点心馋的紧,徐暮川当然会满足她的这点小小要求。   只不过,没想到竟会在那里撞上林琪。   当时,徐暮川正拉着她的手,走在通往厢房的回廊上,而林琪,则是跟着三五个男女,从厢房出来。   那些男女,纪唯宁有个别眼熟的,他们久不久会出现在穗城电视台的新闻频道上,可以说,都是这个城市的各线负责人,也曾经,都是林琪父亲的部下。   如今林父出了事,林琪跟着这帮人一起出现,想必也是为了他的父亲,要做一些努力。世事真的很难料,林琪前几天才在她面前放过话,说为了帮助江承郗,她会不惜一切,哪怕假公济私。   不过短短几日,那个让她有资本可以这样骄傲的父亲,顷刻间倒台。   她似是有话想要说,纪唯宁看着她噙着完美客气的笑容,跟着身后那几个人,握手言别。随着那些人退开,林琪的视线,看向徐暮川。   “徐总,借一步说话,可以吗?”林琪出声相邀,态度诚恳。   与之前在公寓的模样完全不同,此刻的徐暮川,衣冠楚楚,面色清淡。   他微扬着眉,视线在林琪和身边的女人身上扫了半秒,而后才道:“唯宁不是外人,林小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林琪似是在斟酌,要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事情。可是,看着徐暮川没有丝毫想要避开的意思,她也没了办法。   “之前得罪徐总,是我自不量力。我只是想问徐总一声,家父的事,可否有转圜的余地?”   林琪觉得,在纪唯宁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多少有些扫了自己的颜面。因为,前不久,她才在纪唯宁面前说过,世腾跟贺氏的合作,是她使了绊子,也还说过,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眨眼之间,父亲出了事,而且还是在那样的***闹出如此难上台面的事,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如果她之前没在纪唯宁面前说过那些话,倒也罢,可是现在,她觉得有些难堪。”   确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父亲在穗城,贺家的势力主在北方,哪怕贺端宸想要借着家族的权势打压她的父亲,没有正当的理由,也做不起事来。   何况,贺家人巴不得贺端宸的生意做不下去,才能乖乖回归家族本行,为国效力,又岂会因为他生意场上的事,动用私权?   所以,林琪笃定,这个项目,贺端宸奈何不了,徐暮川同样奈何不了。   可是,她却是忘了,徐暮川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好惹。他足够心细,也足够果敢,没有罪名可以撩倒父亲,他可以巧设名头。   就如在B市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善于揣度人的心思,哪怕谨慎如父亲,还是着了他的道。   “之前,我的助理曾跟林小姐交涉过,是林小姐为了心中所爱,执意要卡世腾的项目。现在事情已经闹了出来,显然,不会有任何转圜。”   徐暮川说的淡然,没有在纪唯宁面前,做任何避讳。   林琪等于是吃了个大闷亏。卡住世腾跟贺氏的合作项目,她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甚至没有挫伤到徐暮川分毫,却是引得父亲出了事。   连徐暮川都知道,她是为了心中所爱,才做出这样的事情。而自己心中的那个男人,却始终都假装不知情,假装看不懂她的心意。   林琪忍不住,侧头,看了眼始终安静的纪唯宁,心生感概。   对江承郗,她可以轻易得到,却视如砒霜。而她,却是倾尽所有,都换不来他的一个眼神回应。   徐暮川并没有说错,这件事情闹了出来,便不会有转圜的余地。父亲的身份敏感,最忌讳这方面的过错,现在有多难办,她也不是不明白。   明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罪魁祸首,她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琪抿唇,嗤笑:“江总已经席卷了世腾四分之一的股权,这场争斗,谁能笑到最后,还说不定。”   这话一出,纪唯宁错愕,看向徐暮川,却见他依旧是神色平淡,不为林琪的话,起任何的情绪起伏。   可见,他和江承郗之间,早就已经在暗中斗上。他们两人之间的相斗,到底是为了私怨?还是真如林琪之前所说,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   而江承郗,又是怎样的能耐,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席卷世腾那么多的股权?照理说,徐暮川手里,他应该占不到这种便宜。   纪唯宁拧眉,心中又多了个结。他们两个之间,无论谁输谁赢,都不会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林琪走后,徐暮川扯了扯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回了神。   他凝眸,淡声说话:“你可能收到一些我的照片,那天晚上,我就是为了林琪父亲的事,出现在夜总会,也同样是为了他的事,跟别的女人,假做亲密。所以,不管你看到什么,那都是假的。”   “不让你回避,一是想跟你解释清楚这回事,免得到时候你要闹。二来,你既然不喜欢我什么事情都瞒着你,那我就得试着让你了解我身边的所有事情。让你了解,只是希望你不要胡思乱想,不是要你操心。”   “这一路,不管什么事情,都有我护在你前头。你那么聪明,想必也是已经猜测到,江承郗和徐家的关系,世腾哪怕最后落入了他囊中,也不算外流。何况,我也没有那么不济。”   ☆、185 面对诱惑,他控制稳妥   从酒楼出来以后,徐暮川把车子开到了江边,在一处甚为幽静的地段停下。   初秋夜晚的江风有些大,岸边种满的夹竹桃也在不停摇曳,间或落下几朵紫粉色的花,铺在水泥板上。   纪唯宁穿的单薄,有些怕冷,便只是坐在车里面,歪头靠在徐暮川宽厚的肩头,眺望着沿江两岸频频闪烁的霓虹,以及飘在江中的游轮。江水泛着淡淡的鱼腥,偶尔会随着风扑鼻过来,却不觉得难闻。   环境倒是清幽,也适合他们这样,静静的享受着平淡的幸福。更也适合纪唯宁此刻的心境。   “徐暮川……咕”   “嗯?”   “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好不好?潆”   纪唯宁把玩着他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大手,用她纤细的指尖,与他骨骼分明的手指相握,紧缠,想要靠他更近一些,下意识的便也把自己的身子,又往他身上挪了挪。   徐暮川侧头,有些宠溺的看着她精巧娇嗔的俏颜,而后腾起一只手,长臂揽过她圆润的肩头,清越应允:“你问。”   “我父亲,他当年跟你们徐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头顶传来一声他的轻叹,似是对她的执拗,有些莫可奈何:“我们的父亲,交情不错。生意场上,数十年如一日的来往,所以,两个公司间,彼此都非常信任。因为有了这层信任基础,很多时候有合作的项目,一纸合同都仿似是做做样子。”   “我的三叔徐炜尧,当时就选中了你父亲的这点优势,伙同徐炜清叶泽添他们,打着与纪氏合作的幌子,虚设了一个大项目。从企划到方案再到执行,全都做得有模有样,骗过了我父亲,也骗得了纪中棠下水。”   “这个项目,被他们刻意分成了好几个阶段,并且,每一次要投资款,都是纪中棠朝我父亲开的口,因为信任,我父亲没有过问太多,每次都只是负责签字批款。当然,在这其中,纪中棠也投入了他全部的资金,我想,这也许是我父亲为什么会始终都没有起疑的关键。”   “而这些资金,全都转入了一个名为科德的海外公司,纪中棠是负责跟科德公司交涉的人。纪中棠在生意场上,算是白手起家,摸爬滚打几十载,对这样一个只需稍稍留意便能发现问题的项目,不应该没有丝毫察觉。”   “但,事实上,他却真的是被骗的几近倾家荡产。也许是因为,恰逢当时他急着要让纪氏上市,募集股民资金,想要发展壮大纪氏的规模。所以,哪怕是知道有着蹊跷,还是选择铤而走险。”   “生意场上,每一个项目,都会有很高的风险,没有冒险精神的人,根本没办法在商界立足。但是,冒险的同时,也应该具备敏锐的嗅觉,不然,分分钟都可以落入别人的圈套。”   “可能,当时的纪中棠,是被那个项目所能带来的巨额利润,以及打响公司名声有太大推动作用所蛊惑,才会这么义无反顾。”   “听到这里,你应该能够明白,那个所谓的海外公司科德,其实就是徐炜尧和徐炜清所设的私人企业。   纪唯宁抬头,水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微蹙着眉心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你父亲因为这个项目投资失利,亏空了巨款,导致公司周转不灵,最后经受不住来自各方的债务相逼,选择跳楼自杀吗?”   哪怕是从未涉足商界,纪唯宁也是知道,偌大的一个公司,它每天运行着那么多项目,没有银行或者投资方合作方的资金运转,单凭自己的实力,怎么都是有限。   徐炜尧那些人,为了挤走徐炜元甚至可以布下那么一个天罗地网,在徐炜元出事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   不用再问细节,纪唯宁也能够猜想,徐炜元肯定是被那些人逼的无路可走,才会选择那么一条不归路。   她只是没想到,父亲纪中棠,在其中竟然是那么一个重要关键的人物。   在她从徐家二楼,听到何湘芸说的那些话后,猜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   何湘芸说过,父亲也曾是受害者,也赔进了整个纪氏企业。   而如今徐暮川所说的这些,跟何湘芸的话,是吻合的。所以,她相信,这一次,徐暮川没有再选择性的隐瞒她什么。   他做到了像他所说的那样,开始让她了解他身边的那些事。他把那天早上去B市之前,她对他的控诉,都听在了心里。   可是,从徐暮川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内幕,她却又是不知该喜该忧。   喜的是,父亲确实不是徐家内斗中的施害者,他跟叶婧的父亲,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可忧的是,不能说,徐家这事,跟父亲毫无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利欲熏心,蒙蔽智慧,又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徐老爷子才会说父亲愚不可及吗?也是因为这样,固执排外的徐老爷子会始终都认为,父亲才是闹的徐家四分五裂的源头。   车厢里” 安静了好几秒,徐暮川才又出声回着:“差不多是这样。说起来,纪中棠也真的是一个受害者,所以,你无需因为你父亲的原因,而觉得对我有任何愧疚,更也不能因此产生任何退缩的想法。这一整个事件,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徐炜尧那帮人。”   他的嗓音清幽,将她和父亲,在这个事件中,撇的干干净净。   纪唯宁闷声,心中暗叹,半晌,才又开腔:“那江承郗呢?他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吞掉世腾那么多的股份?”   “江承郗手中的世腾股份,是叶婧转让给他的。连素敏出事后,叶婧曾求过我,也求过我母亲,想要让我们放掉连素敏。许是因为最终无果,她恼怒之下,就把股份转给了江承郗。”   “不知是江承郗跟她说过,他和徐家的关系以及他对徐家的居心叵测,亦或是叶婧自己调查到了这些。总之,叶婧认为,凭她的本事,不足以跟我斗,但江承郗却是可以。”   “也许是摒着我不让她们好过,她也不会让我好过的想法,她在碰壁之后,就把股份转给了江承郗,换来的一大笔财富,已经足够她挥霍到下辈子了。”   “可能她没想到,我在后来,会选择放她们一家生路。再加上,因为她的关系,我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心里便开始发虚。所以,干脆一走了之。”   对叶婧,纪唯宁已经懒得再去置评。可是,面对如今拥有那么多的江承郗,徐暮川还能斗得过么?而且,江承郗身边,还有一个急待认血亲的徐老爷子。   纪唯宁还是担心,抱着徐暮川的臂弯,晃眼间,又是想起一个漏洞。   “林琪说,江承郗握有四分之一的世腾股份,可叶婧手中,明明只有百分之二十不是吗?还有百分之五是哪里来的?”   之前跟宁呈森的那次谈话中,对于徐家的股权分配,宁呈森曾做过说明。纪唯宁确定自己不会记错,叶婧手里,只有百分之二十!   对于纪唯宁的疑问,徐暮川选择不答,他收回揽在她肩头的长臂,轻拍两下,而后道:“把安全带系上,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   他的举动,明显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纪唯宁哪能看不明白。而之于纪唯宁来说,徐暮川越是这样不说,她心里越是挠的慌。   纪唯宁不依,身子又缠了上去:“告诉我,江承郗手中另外的那百分之五,是哪来的?”   徐暮川无视,对她的再度询问,更是恍若未闻。   她狠了狠心,弓着身子,直接跨坐到他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颈,摇晃诱哄:“都说到这了,为什么不说完?存心让我着急吗?”   徐暮川没有见过如此的纪唯宁。她性子安静,也颇为内敛,原则性更是强。有时候执拗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可爱。   可这会儿,她却是这样千娇百媚的在他面前耍赖。说实话,徐暮川很享受她这样。   她的此番动作,若是发生在今天下午两人回公寓之前,那他肯定是要按耐不住,大概会将她就地正法也说不定。   不过,这会儿,时机没选对。刚刚吃饱餍足的男人,对着她半是威逼半是诱惑的姿态,控制的稳稳妥妥,面色平淡。   ☆、186 我带你去趟伦敦走走   任她在他的身上如何作威作福,他始终只是轻勾唇角,但笑不语。   徐暮川的笑容其实很浅,如果不是熟知他的人,可能会发现不了他现在正是心情甚好的时候。如此近距离的定眸细看,纪唯宁也才是第一次发现,他的一边颊侧,竟然还有个淡淡的酒窝。   如此清冷的五官,却有着这么一个独属美人的标致,本该是突兀的存在,然而,配在徐暮川脸上,竟是如此和谐,如此,让人移不开眼。   不知不觉间,纪唯宁竟看得有些痴。   “我很好看?咕”   清越幽沉的嗓音,唤回了纪唯宁的神思,她眨了眨眸,眯眼笑:“没看过有酒窝的男人。”   “嗯,这点随我妈。潆”   “徐暮川,你那么完美,以后被人抢走了怎么办?”她依旧坐在他的腿上,有些怨念的说着话。   在纪唯宁眼中,面前的这个男人,几乎是无可挑剔。无论是外形样貌,家世背景,人品性格,包括他本人的能力,皆是上上乘品。   哪怕是从小到大品学兼优,获奖无数,美貌家世兼具的她,在徐暮川面前,也还是觉得不够资本来配。   纪唯宁这样说,徐暮川却是没有即时回答。他的视线忽然变的幽远,像是在深思着什么很难解答的问题。   “……徐暮川?”纤巧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好几会,不见他反应,纪唯宁迟疑着唤出声。   轻柔的嗓音,迟疑的口吻,徐暮川终于敛了眸,垂头看身边的小女人,微叹:“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我也不例外。”   他原先的表情,让纪唯宁心底有些慌渗。   以为他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结果,听他这么说话,她才是松了口气,笑闹:“不完美才好,太过无可挑剔,反而会让我觉得不真实。”   “唯宁。”他又是清越飘声,呢喃地唤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   纪唯宁扯了扯唇,定定的视线,看着他仿若深潭的漆黑眼眸,轻声回应。   “你安排下时间,抽出一个星期的假期来,我带你去趟伦敦走走。”   “去伦敦?”纪唯宁重复着他的话,有些奇怪:“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最近的时间,都安排挺紧的,不知能不能抽出空来。”   那个城市,是他生活过很多年的地方,那里,有太多他的过去,他的记忆。   纪唯宁曾经跟着宁呈森,用了几个晚上的时间,粗略的走过几条街道,几个地方,也了解过他的求学生涯,但更多的,没来得及去触碰。   现在,他忽然说要带她去走走,她在奇怪之余,直觉的以为,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他却随口应声:“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们在一起,还从未出去玩过,想找个机会,带你出去好好走走。”   “好啊,那等我腾出时间,告诉你。”   纪唯宁很开心,也没去多想,全世界那么多的地方,有比伦敦漂亮多十倍百倍的,他却偏偏选了伦敦这个城市。   他说要带她去伦敦玩,她脑中第一个想起的画面,是那时候,她为了避开媒体对她和江承郗事件的曝光,跟着宁呈森去参加那个学术交流会。   当时,在飞机上,她曾期盼过,什么时候才能跟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旁边的位置,坐的不是宁呈森,也不是江承郗,而是她如今深爱,并且会一直爱下去的徐暮川。   想不到,现在竟是他主动提起,她怎么能够不欢心。   原本心情不错的徐暮川,因为后来的这几句话,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哪怕是纪唯宁笑容璀璨,也感染不了他。   这个话题告下段落后,他伸手,抚着她的背脊,嗓音清淡的说着:“乖乖坐回去。”   “好。”知道他要发动车子,纪唯宁又是弓着身子,规规矩矩的坐回到副驾驶位。   是因为心里雀跃,所以停不下口,哪怕是坐姿端正,她的整张脸,却还是对着徐暮川的:“打算什么时候去?我才好看着时间安排。”   徐暮川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娴熟的退车,转弯,而后,车子切进主干道,一连串的动作,潇洒自如。   他伸手,西装下的衬衫袖管,微微上缩,露出腕间的手表,黑色的表盘,上面既显示着时间,也显示着日期。   垂眸,看了两眼,徐暮川这才不紧不慢的回道:“老爷子和我妈都还在医院,公司的项目也正是赶的时候,最近的时间可能不好安排。你看如果可以的话,就下月初吧,这样,你也有足够的时间,做完你手中的既定手术。”   纪唯宁点头,对这个时间上的安排,她没有任何的异议。   下个月初,正是国庆的时候,她本身也有三天假期,加上自己调班安排一下,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轻松腾出来。   而且,那时候的天气,出游挺好,不会晒,也不会太冷,一年中,最是心旷神怡的时” 候,纪唯宁是满心期待的。   后来,两人回了公寓。   徐暮川还有工作要处理,而纪唯宁因为下午睡过几个小时,此刻没有一点睡意,便随着徐暮川进了他的书房,窝在那半面墙的医学世界里。   昏黄的壁灯,认真工作的男人,专心读书的女人,没有言语的交流,整个书房一片静谧,只听得到男人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跳跃在手提键盘上的声音,间或配着女人翻书的纸张声。   很平淡,很和谐,同时也充斥着满满的幸福的味道。   纪唯宁每回沉浸在书海中时,是比徐暮川工作还要专注上好几分。以至最后,时至深夜,徐暮川都已完成了手中的工作,背靠在椅子上,凝神看着她良久,她都还未察觉。   上一次,她窝在他的书房看书,他也是在门口站了很久,她都没有发现。   对此,徐暮川甚为无奈的摇头。他一点都不怀疑,在医学和他本人之间,纪唯宁更为在意的,好像并不是他。   起身,踱步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的抽走她手中厚重的书籍,看了两眼,记住她所看的页码,而后直接合上。   纪唯宁不甚欢喜,抗议,伸手要去抢:“你干嘛?我还有一点没看完,把书还给我。”   对她的举动,徐暮川视而不见,见她要伸手过来抢,他直接绕过她,抬着手臂,转身,将书本利落的塞回到顶层的书柜。   纪唯宁的身高,本就差着他一大截,如今他刻意抬高着,还把书本放到最顶层,任凭她是又跳又抢,也是碰不到半点。   她的习惯,是看着一个部分,就要仔仔细细的读完,印入脑中,而后再静下来,慢慢回想,思考,缕清头绪,最后成为自己的知识。   而刚刚,她只差最尾的一个结论没看,书本就倏然被抽走。没看完那一点,她心里总感觉差点什么,搞不好,整个晚上就会一直在想,在纠结,这样的话,怎么能够睡好觉。   见徐暮川不应声,她也懒得再开口求他,直接绕过挡在面前的男性躯体,走到书柜旁的木梯旁,三两步爬了上去。   正想要伸手取刚刚她看着的那本书时,身子却是忽地腾空,两下旋转。   “啊!徐暮川,你干什么,快点放我下来。”   纪唯宁惊叫着。她有些微恐高,在毫无防备下,身子倏然和木梯脱离,悬空着,哪怕后来发现,是被徐暮川抱举着,也是惊的手心出汗。   她怕不小心跌下去,不得不伸出两条藕臂,死命的缠住男人的脖项,而后像是猴子上树,扭动身体,攀挂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身体抖的颤颤巍巍。   “还要不要看?都已经十二点了,你明天不用上班?”徐暮川用力拍了下她的俏臀,惩罚她无视他的存在。   “不看就不看嘛!你先放我下来。”纪唯宁扑腾着双腿,同样拍打着他的背脊,求饶着。   徐暮川本来就高,刚刚抱她的时候,几乎是将她挂在他的肩上,哪怕是纪唯宁后来自己调整着体位,两人的姿势,也还是怪异的可以。   纪唯宁又是羞恼,又是扑腾,直闹的自己满脸通红,连连求饶,才被放过。   落地之后,那种踏实感才是真正回来。纪唯宁闷气,既为那没看完的论文,也为徐暮川的霸道。   恼怒的瞪了一眼,径自直走,率先回了卧室,而徐暮川,则是负责关灯。   ☆、187 何湘芸的意思是,接受她了吗   因为约定了要出去游玩,接下来的时间里,纪唯宁简直就是马不停蹄的工作着。有时候为了一天能多做一台既定的手术,她会早出晚归,甚至是压缩中午饭的时间。   徐暮川对此,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早跟她说这个事情。可是,他自己也是忙的昏天暗地,明明同住一个公寓,同睡一张床,却都说不上几句话。   于是,只能把监督纪唯宁的工作,交代给了好兄弟宁呈森,也是因此,纪唯宁在医院,莫名多了一个饭友沿。   每到中午的吃饭时间,如果宁呈森没有手术,那定然是跟着纪唯宁一起。起初,纪唯宁只当是巧合,但后来,她发现,宁呈森其实很忙,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有这等闲情逸致。   询问之下,才知真相。纪唯宁觉得,耽误宁呈森的时间,特别不好意思,果断的自己天天跟着小米准时跑食堂。   总会在忙碌的空隙,抽着时间去看何湘芸。   自从上次,徐家老爷子去了病房跟何湘芸谈了一次话,而后,她以泪洗面,赤脚踩在玻璃渣上自残一番发泄过后,她整个人,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很积极的配合着医生的治疗,也开始吃东西,准时睡觉。大多时候,是玉姐陪着她,纪唯宁有时候在门外,也可以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声。   听玉姐说,徐暮川回来的那天,去了何湘芸的病房呆了一个多钟。母子二人,三十多载的时光里,没试过如此,这么长时间的单独相处过纺。   他们谈过什么,纪唯宁不得而知。徐暮川没有提及过,而她也不可能主动去问,毕竟,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私人情感。   何湘芸对纪唯宁,态度不算好,也不若初初见面,她以着叶婧康复师进入徐家那时候的温和客气。但总归,比起之前,她特地找上门来奚落她时,已是好了太多。   这么小半月过去,何湘芸的伤已经愈合的很不错。今天,做一番出院前必备的检查,看下康复情况,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便可回家休养。   徐暮川有公务,去了趟隔壁的城市出差,今天怕是回不来,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把这个事情交代给她。   所以,纪唯宁今天抽了上午两个小时的时间出来,拿着开好的几份检查单,打算陪着何湘芸去把这些检查做完。   住院的费用,之前在何湘芸入院之初,纪唯宁代交过。后来,徐老爷子知道后,就把何湘芸后续治疗的所有费用,都划到了他名下。   徐老爷子上个星期已经出了院,但也留下了足够的额度供何湘芸接受治疗。可是,今天早上,徐暮川却还是塞了一张银行卡给她。   是他的副卡,没有上限的额度,徐暮川说,这张卡,以后都放她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纪唯宁不要,塞回给了她,可是,她来到医院,从包包里掏手机之后,才发现,那张卡竟不知何时被他放到了她包包夹层里。   纪唯宁的靠近,何湘芸没有拒绝。   一个上午的时间,任她陪着她兜转在各类检查室之间,看着她和那些检查医师笑容可掬的打着招呼,用着一些极为复杂的专业术语交谈着,何湘芸会看得发愣。   玉姐在旁,几次看到何湘芸这样的表情,不免奇怪,上前关切着问:“夫人,您是不是累了?刚刚纪医生说,这是最后一道检查,您再坚持一下,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何湘芸摇头,微叹着气,视线盯着里面,细声说话:“暮川在国外,当过那么多年的医生,我从来没看见过他穿白大褂的样子。阿玉,你说,暮川是不是也会跟她一样,那么自信从容,专业细腻?”   玉姐顺着何湘芸的视线,看向纪唯宁的侧脸,笑应:“这还用说吗?少爷是人中龙凤,无论干哪一行,他都是极为出色的。”   “我好像有些明白,暮川为什么一定要非她不可。”何湘芸又道。   这一下,玉姐没有应声,因为,就在何湘芸话落的时候,一袭白大褂加身的纪唯宁,刚好转身,从里面出来。   两人的谈话,纪唯宁其实是有听见的,不过,不想何湘芸尴尬,所以,装作不知。纪唯宁唤着玉姐,让她带何湘芸过去,里面的仪器,都已为她准备好。   纪唯宁找的这个医师,足够专业,再加上有她在后边看着显影图像,没用多久的时间,报告就被分析了出来。   何湘芸的检查,纪唯宁全程在后边跟着,所以,哪怕现在有些报告还没有出齐,但因为纪唯宁心里有数,当天就准予办理出院。   对于何湘芸在检查室里跟玉姐说的那些话,纪唯宁其实是意外的。   她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何湘芸会那么快对她改观,更没有想过,因为这场意外,让何湘芸慢慢开始放下对她的成见。   即便,她曾经在徐家二楼听到过那场谈话,知道何湘芸怀着一种想要补偿徐暮川的心思,试着开始接受她。   但,那毕竟是在知道江承郗是徐炜元私生子之前的事。   何” 湘芸当日会从楼梯上踏空,正是因为叶婧跟她说了江承郗的身世问题。这个,也是纪唯宁后来才了解到的。   对何湘芸来说,恩爱几十载的丈夫,竟然有个私生子,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加上本身处在高烧混沌的时候,会摔的那样重,也不算难以理解。   何湘芸本就忌讳她和江承郗的关系,如今,江承郗的身世,又多了这层传奇色彩,纪唯宁想当然的以为,何湘芸更是会对她排斥。   对于江承郗的身世,纪唯宁到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恍然间想起的时候,总会有种世事难料的感觉,也是觉得,那么戏剧话的事情,竟然也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纪唯宁不知道,江承郗和徐暮川,他们两人的母亲,对于徐炜元来说,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但江承郗今年三十二,而徐暮川则是三十一,如果江承郗被认回来,徐暮川自然就不再是长孙。   亲自去给何湘芸办的出院手续,纪唯宁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袋子药,是给何湘芸出院后继续服用的。   那时候,玉姐已经把何湘芸住过的病室收拾妥当,该带回去的东西,也都全部装好在袋子里,等着徐家司机来接。   何湘芸看见她进来,朝着玉姐吩咐了声:“阿玉,你去看看司机来了没有?如果没来,再打电话催催,太慢了。”   徐家的司机,早在纪唯宁进来之前,就先提着两袋东西下了楼。何湘芸这样说话,玉姐能反应过来,知道她应该是有话想跟纪唯宁单独聊,便识趣的应了声好,而后,退了出去。   玉姐走后,纪唯宁把手中的药交到何湘芸手中,柔声叮嘱:“这些药,都是饭后服用,每天三次,要多少量,上面都有写着。”   “虽然是外伤,但因为摔的严重,出血量大,还伴有脑震荡,所以,哪怕出了院在家里,还是要多休息。如果有任何不适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谢。”何湘芸伸手接过药袋,自住院以来,第一次开口说感谢的话:“那天,如果不是你来的及时,也许我现在,已经绝命了。”   绝命这两个字,说的有些恐怖。但何湘芸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纪唯宁在场,因为失血过多而断气,真的是分分钟的事。   纪唯宁不敢称功,她只是赶得巧,哪怕不是何湘芸,换做是任何一个陌生的人出现这样的突发意外,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于是,她摇头,淡笑:“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话完,对上何湘芸若有所思的表情,她似是觉得不妥,重新强调刚刚的措辞:“我的意思是说,这是我身为一个医生,应该做的。而且,当日若不是徐暮川事先交代,让我过去看看您烧退了没有,我也不会跑去徐家老宅。所以,或许您该欣慰的是,您有一个很孝顺的儿子。”   “不管未来如何,你都会跟他一起走下去,并且,百分之百都忠于他吗?”   何湘芸忽然如此接下她的话,这让纪唯宁有些怔愣,她不太确定何湘芸的意思,她的话,是不是代表,她真的接受了她?   见纪唯宁没有回答,何湘芸又是说了声:“我希望,你可以做到。”   ☆、188 和你有直接关系的文件   若说刚刚还有着不确定,那何湘芸后面的一句话,便已经明显的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和徐暮川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自从在一起以后,也没过个多少太平的日子。在他们面前的,从来就是各方面的阻挠,破坏,还未得到过任何人的祝福和认同。   于纪唯宁来说,她和徐暮川的感情,能够得到徐家人的认可和支持,是她最开心的事。而其中,何湘芸的态度,也是她最在乎的。   因为,何湘芸对于徐暮川来说,意义是那样不同。   此刻,听了她的话,纪唯宁不免得有些心发怒放。但可能也是因为,这种幸福来得太快,让她难免感觉不真实,以至,她都不敢把欣喜之情,表现出来沿。   只是那么怔怔的看着何湘芸,而后,见她并不像是在说笑,纪唯宁这才敢扯着唇,柔声笑:“我会的。”   轻声的一句,暖暖的嗓音,却是带着坚定粲然的眉眼笑意纺。   何湘芸只是点头,没再说话。   ——   徐暮川是在第二天中午回来的,给纪唯宁打过电话,只不过,当时她在手术室,没有接到。后来她看到未接来电,回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间。   纪唯宁原本只是想跟他随便说两句,只是没想到,徐暮川却是问她有没有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抽个空,去趟世腾大厦。   问他什么事,他也没说,只说让她过来。   这段时间总是那么忙,纪唯宁的手中,自然是有活没干完的。只不过,徐暮川甚少这样在上班的中途时间,让她过去他的公司,他如此要求,必然是有他的理由。   于是,哪怕有些困难,纪唯宁还是把自己手中的工作,能交的交给同科室的医生,不能交的,往后挪了挪。   打车过去的,因为医院离他的公司有些远,耗费了纪唯宁好些时间。来到世腾大厦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经过前台的时候,纪唯宁在给徐暮川打电话还有咨询前台小姐之间做了徘徊。   因为,刚刚在跟徐暮川通电话的时候,有听他说过,有个小会要开,大概需要半个多钟。纪唯宁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忙完,如果还在会议中,那她打这个电话,势必会影响他们团队的工作进度。   而秦述,一向都是徐暮川在哪,他也在哪。不能打徐暮川的,自然也不方便打他的。   可是,前台小姐那边,纪唯宁曾经碰过壁,见识过她们的冥顽不灵,心知没有预约,没有熟人来带,想要从她们手中放上去,并不现实。   纪唯宁站在世腾的大堂内,犹豫几番。   只不过,还未等她做下决定,前台小姐却是先迎了上来,站定在她面前,恭敬的模样,笑容满面:“纪医生,您是过来找总裁吗?”   “你认识我?”纪唯宁讪笑,不确定的问着。   纪唯宁不知道世腾集团统共有几个前台小姐,但似乎,她每一次来,见到的都不是之前的那一个。所以,对方能够如此准确的说出她的姓,连带着她的职业,她想要来这里的目的,她是诧异的。   前台小姐特别面目可亲的回着:“当然认识。现在,这集团上下,恐怕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认识您呢。”   被这么一说,纪唯宁才像是忽然被点醒,徐暮川那人的深情告白之后,媒体曾把她的照片,还有粗略的个人信息,特大版面的放出来过。   如此,他的员工会知道她这个人,知道她所从事的职业,似乎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   想到此,纪唯宁更是讪笑几分,为这番高调现眼,感觉到难为情。   “纪医生,你坐我位子上等一会,我去给夏秘书通报一声,让她下来带你上去。”   前台小姐特别热情的邀请着纪唯宁坐下,而后自己拿起座机听筒,给总裁秘书夏千雅打电话。   世腾的高层电梯,必须要那些高管还有徐暮川身边工作的人,才能刷卡进去,这点,纪唯宁知道。只不过,她没有坐前台的位子,在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只是站在那儿,静静等待着。   没曾想,她只是站在那儿,竟会引来过往的世腾员工,齐齐朝她打着招呼。   那些人,或点头颔首,或笑容可掬,或喊着她纪医生……   纪唯宁有过瞬间的错觉,就好像自己是动物园里稀罕的国宝熊猫,在接受游客好奇探究的注目礼,他们的视线,似是要将她上下看穿个遍。   如今她和徐暮川的关系,已经是彻底透明化。在他的公司,她的形象,多少也会影响到徐暮川本人。   所以,哪怕是极为不自在,却也只能大方站在那儿,供他们欣赏,对上他们热情的笑脸,纪唯宁也只得赔着笑脸。   真正让纪唯宁觉得,她可以刷脸来到徐暮川办公室的是,那个被前台小姐唤为陈总监的男子,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见她,竟然是拐着弯过来。   问她是不是要上去找徐总,如果是的话,他可” 以带她上去。   考虑到站在大堂被那些人当国宝一样观赏,纪唯宁点了头,跟在男子身后。在电梯里的时候,纪唯宁看着他刷卡,按指纹,熟悉的动作,显然,他是经常出入高层电梯的管理人员。   之后,纪唯宁知道,他是世腾的投资总监陈柏青,也是徐暮川手下的得力战将。   电梯上升到最高层,纪唯宁随着他刚从电梯间踏出来,迎面就遇上徐暮川和他的秘书。   徐暮川一身灰色条纹西装,哪怕是出差两天,依旧是神清气爽。   看见纪唯宁的时候,他扬眉:“这么快?我正要下去接你。”   “是陈总监带我上来的。”   纪唯宁笑着回了声,而后见他点点头,侧身,吩咐秘书:“你去把她的指纹也录上。”   夏千雅稍显吃惊,要知道,给纪唯宁这个不是世腾内部员工的人录指纹,这还是头一遭。可转念又想,凭着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兴许,她以后就是这个集团的老板娘,录指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徐暮川跟刚刚上来的陈柏青说着话,用眼神催促着纪唯宁跟着夏千雅过去。   录指纹对于夏千雅来说,很简单,几下便搞定。纪唯宁配合着完成以后,便回到了徐暮川的身边,当时,陈柏青已转身离开。   徐暮川先是看了会夏千雅,淡声交代:“让瞿律师带着文件上来一趟。”   话落,便是伸手,习惯性的拉住纪唯宁垂放在大腿侧的小手,没有回避顶层那些秘书助理的目光,大大方方的牵着纪唯宁,往着他的办公室走去。   楠木大门被人从外推进的时候,纪唯宁才出声说话:“你若是有事要忙,我可以在外面等的。”   刚刚,他跟秘书说,要让律师带文件上来,想必是有急事处理。   公司的文件,但凡要经过律师处理的,都会是一些重要的资料,纪唯宁觉得,她也许并不适合跟他们呆在同一个空间。   毕竟,她除去医生这个身份以外,同时还是中承集团的股东,虽然向来不管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中承集团的关系。   而中承跟世腾,本又是死对头,所以,她是想着避嫌的。   哪知,徐暮川却是将她的身子揽进了会客区的沙发,命令她坐在那儿不许动,一起等律师上来。还说,律师要处理的文件,跟她有很直接的关系,他要她过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徐暮川这么说,她自然没办法再走。只是,心里很好奇,那会是怎样的一份文件,想不出来他手里有什么东西,会跟她有直接的关系。   把纪唯宁安顿在沙发上,徐暮川用自己的杯子接了水递给纪唯宁,便又回到了办公桌上,埋首在一堆纸张中。   徐暮川似乎特别忙,直到她无聊的喝了半杯水,他都没有抬起过头。他的注意力,要么就在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中,要么,就是在手提电脑的屏幕上。   纪唯宁还没等来徐暮川口中的那个瞿律师,却是先等来了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个座机的号码,纪唯宁没有备注,但却是对这个号码很熟悉,熟悉到,几乎只是一眼,便能从自己深积的记忆中,记起来。   八位数的号码,属于三年前,甚至更加久远之前的纪家别墅。   铃声还在继续,纪唯宁伸手,按下接听键。   当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的时候,纪唯宁脑海中想起的,是她读书时候,听着纪中棠从外面打长途回来,对她例行性敷衍关心的画面。   ☆、189 北山地皮的转让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告诉我?”   纪唯宁迟疑了半秒,才把记忆从遥远的年岁里拉了回来,出声唤着给她打电话的纪中棠。   之前跟江承郗通电话的时候,他说回国的时间还没确定下来,只要确定好了,会第一时间告诉她。之后,纪唯宁也就没再去问。   而父亲那边,一向都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是因为上一次父女两人并不愉快的交谈,以至之后每每两个人讲电话,都似是没多少话题可说。   无话可说,电话自然也聊的少了,可能也是因为知道江承郗在那边,出不了什么事。于是,她便只在心里记挂着,不知父亲什么时候会回来副。   纪唯宁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跟江承郗谈过什么,对于母亲的墓地那回事,那次在电话上被他骂得极为难堪,此后,父亲竟都没再在她面前提起过。   “我们也是刚刚回来,承郗说你在上班,不要去打扰。他回公司去了,我让他下班的时候会过去接你。今晚是我们一家团圆的日子,不要犟,记得回来。晨”   纪中棠的声音,难得的明快,听得出来,他回国,重新住到纪家别墅,兴奋的不行。   “不用接了,晚上我自己会过去一趟。”   纪家别墅之与纪唯宁的意义,自然是特别的。只不过,自从它易主之后,那里便不再是她的家,哪怕后来被江承郗重新买回来,那也只能算是江承郗的。   她不想跟江承郗因为这个纪家别墅的问题,再纠缠出更多的事情,所以,哪怕是江承郗说过多次,让她回那里去,她是始终都没有回去看过一次。   如今听父亲的意思,他回国,是肯定要在那边住下的。纪唯宁能够懂父亲的这种心情,他盼了这么几年想要回国,不就是一心想要回到那边,跟母亲‘团聚’吗?   估摸着,她花尽积蓄在南郊买下的那套房子,是派不上用场了。   纪唯宁没有资格也没办法去左右纪中棠要住哪边的决定,他养育过江承郗,也是用心栽培过江承郗。如今,他要住在江承郗买回来的房子里,也是天经地义。   纪中棠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坚持,只叮嘱了声,要她早点回去。   电话在她半是游思,半是乖巧应声下挂断,纪唯宁握着手机,看着屏幕怔怔的发呆。   父亲回来了,江承郗也回来了,徐家老爷子会如何对待他们?   脑中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纪唯宁下意识的回头,想要去看办公桌后的男人,结果,却没在那儿发现他的影。   她狐疑,不过讲了一个电话,也没听见他离去的声音,怎么人忽然不见了?   起身,四下张望,而后是在自己正后方的大片落地玻璃墙前,看到那抹颀长的俊挺身姿。   他本是面向着窗外,眺望着这座城市的风景,似是在很深入的想着什么事情,一动未动,仿若完美的雕像。   后来,可能是感觉到纪唯宁的目光,也或许是听到她讲电话的声音已经停下,他这才转过身。双手抄着裤袋,清俊的面容,背着光,纪唯宁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电话讲完了?”他嗓音清沉的开口,看着纪唯宁的眸子,一片深幽。   纪唯宁点头,嗯了一声。   徐暮川没说话,只是缓步走回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电话,随后,才是出声:“夏秘书,跟瞿安说,可以进来了。”   纪唯宁不知道她的秘书在那端怎么回他,徐暮川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就直接撩了电话。没几秒,办公室的楠木大门就被人推开。   “老板大人,要见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有些聒噪的怨怼声,在纪唯宁还没看清门口来人之时,先是传进她的耳中。她下意识的循声望过去,而后便见一道休闲英伦风的男人身影。   此人生的白皙,五官妖冶,纪唯宁一直以为,江承郗已经足够俊美,但比起眼前这个,倒显得江承郗更多了一份刚阳之气。   瞿安刚刚来过,一直以来习惯了直接推门而入,没想到才探进半个头,就被徐暮川挥手,赶了出去。瞿安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跟秘书小姐瞎聊着好半晌,才被允许再次进来。   所以,这会儿,他才人未到声先到的怨怼。做为律师,瞿安的身价很高,大多时候,都是以分钟来计算酬劳。   只不过,当委托人是徐暮川时,这套方式用不上。因为徐暮川给瞿安的,是年薪,早在两年前,徐暮川就已经聘他用作世腾集团的法律顾问。   瞧见纪唯宁,瞿安没有诧异,信步走过去,朝她伸出大手,笑嘻嘻的开口:“哈喽美女,很高兴终于目睹你的庐山真容,我是律师瞿安。”   纪唯宁很意外。在她认为,律师应该要严谨刻板,甚至要跟徐暮川那般,天天西装革履,可眼前的这个,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出律师的气质来,如此阴柔随性的男人,感觉更像是混娱乐圈的明星。   “你好……”   正当纪唯宁刚刚出声,想要伸手回握的时候,瞿安的大手,却是倏地被人扫下,而后是徐暮川清冷的嗓音,面色平淡的说着:“赶紧做事。”   “老板,握手是很纯洁的社交礼仪,你不要因为她是你的女人,就那么小气。”瞿安强调,再次伸手,偏就要在徐暮川的面前,握到纪唯宁的手。   纪唯宁瞧了眼剑拔弩张的瞿安,暗觉好笑,随后,大方伸手,握上他直直摊开的大手。   瞿安很礼貌,真的只是礼节性的握手,过后,就办起了正事。   纪唯宁看着他坐进沙发中,从他手里一直拿着的档案袋里抽出两份满满都是文字的纸张,而后朝她挥手,示意她过去。   看不清楚那些内容,字体密密麻麻的,但纪唯宁能够明白,这就是徐暮川口中,那个跟她有直接关系的文件。   她不由得抬头,看徐暮川,却是见他在用眼神催促她过去瞿安那边。   纪唯宁心底既是狐疑又是好奇,也没再做犹豫,提步,坐到了瞿安对面的沙发,双手接过那份资料。   她在认真细看上面的文字,也知道,徐暮川在她之后,也坐了过来。   半晌之后,她抬头,看徐暮川,眼神极为复杂:“这……”   “把你的名字签上去,签了以后,北山那块地皮,就是你的了。”   徐暮川放下原本交叠的双腿,倾身拿过茶几上属于瞿安的签字笔,甚至是开了笔帽,才递给纪唯宁。   纪唯宁捏着薄薄的纸张,抿唇,紧紧盯着身边的男人,却是始终都没有接过他手中的签字笔。   她不接,徐暮川就有些强硬的将笔塞进她手中:“快点签,签好了,瞿安还要拿着这两份资料去办后续事宜。”   “我……”纪唯宁蠕动着嘴皮,有些说不出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这块地皮,迟早都是你的么?只要你签下这个名,你和你父亲的烦恼,就都解决了。”   徐暮川似是知道她有些纠结的心理,为了让她签字,只得这么轻声诱哄着。   “是啊是啊,快点签吧,签了以后我好拿东西走人。我手里还有很多案子,浪费我的时间,是一件非常罪过的事情哦!”   瞿安瞎哄哄的应和着,配合着徐暮川,想要纪唯宁快点签下字。   纪唯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瞿安微点头:“抱歉,瞿律师。可是,我想我还是需要考虑考虑,方便吗?”   瞿安错愕,眯着笑眼抬头看徐暮川,似是在笑他没有做好内部工作,而后回纪唯宁:“方不方便,要看你男人的意思,我拿他的薪水,自然要为他办事。”   “不过,这个事情,也耽搁的够久了,如今市里又要换新领导人,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动。所以,我觉得,纪小姐还是要尽快考虑清楚,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纪唯宁心下不定,对于市里的领导班子,对于一些新任领导人的新决策,没有丝毫概念。可是,那么值钱的一块地皮,徐暮川什么都没说,直接要过户到她名下,她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   而且,这块地皮,明明已经要入江承郗的囊中,这一下,为何又会直接以着市里的名头,转让到她名下?   ☆、190 不准在那边过夜,不管多晚,我去接你   哪怕瞿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纪唯宁还是执意的不肯签字。徐暮川拿她没办法,只得让瞿安先离开,独把关于那块地皮的相关文件留下。   徐暮川依旧坐在她身侧,抬起长臂,修长的指尖抽过纪唯宁手中的纸张,随意翻阅了两下,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淡声出言。   “江承郗当初为了拿下这块地皮,斥了巨资。其实,他本来的意思就是要过户到你的名下,为你私人所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是改变了主意,反用这块地皮来要挟你。”   “之后,我插手其中。随着这块地皮的手续完善办理之后,跟江承郗约定,直接把地皮过到你名下,不管是中承还是世腾,都不可以参与其中。晨”   “江承郗给你这块地皮,是他欠你们纪家的,没有你们纪家,就没有今天的他。而我给你,是因为,你是要跟着我走完这一生的女人,我该对你,对你家里的事负责。”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江承郗,把这块地皮给你,你都无需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徐暮川连着说了好多话,声调始终是不急不缓,清沉好听。纪唯宁不否认,他的这一番话,很好的稀释了一些她的心中顾虑,可这到底不是一套房子一辆车。   即便徐暮川说的有理,她也总是觉得,心里膈的慌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徐暮川之前说过,他是在生意场上对江承郗做了让步,才换来这块地皮的说话权。   那么,这个所谓的让步,到底会是什么呢?   纪唯宁问徐暮川,而他却是不甚在意的扬眉,薄唇吐出几个字:“商场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   说完,他便把文件交回给了纪唯宁,叮嘱着:“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这个手续不快点办完,到时市里的新领导人万一有什么新的变动,那不管是我,还是江承郗,恐怕都没办法了。这块地皮要是落到第三个人手里,必然要开发,那你母亲的墓地,便是不迁也得迁。”   继瞿安之后,徐暮川的再次强调,让纪唯宁也不由的开始有些心急。可是,在签与不签之间,始终徘徊不定。   最后,纪唯宁只得先把文件收好,整整齐齐的放进自己包包里,打算着,明天再做决定。   时间已经不早,纪唯宁惦记着要回纪家别墅的事,也坐不下去。这段时间,几乎都是跟徐暮川住在一起,这会儿,她忽然要回别处,总要给他交代。   只不过,还未等她开口,徐暮川却是先起身,踱步回了办公区域。纪唯宁以为,他是要继续工作,毕竟,他办公桌上的需要处理的公文,还有一大堆。   可是没想到,他却只是倾身,修长的指尖捏起静躺在桌面上的车钥匙,转过身面对着纪唯宁:“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还有那么多工作没完成,我自己回去可以了。”纪唯宁的视线侧过他身旁,看向不远处堆积成山的各类文件夹,不忍心再占用他的时间。   “回南郊吗?”徐暮川直接忽略她的话,径自朝外走着,径自问声。   纪唯宁没辙,只得乖乖回答:“回以前的纪家别墅,挺远的,会不会太浪费你的时间?”   这么一句话,却是让徐暮川的身形顿住,侧头,看着纪唯宁,幽深的眸中有过一瞬的意外,只几秒,又是恢复了沉静,冷然。   纪唯宁能够感受得到他的情绪变化。江承郗曾经在媒体面前放话说要挽回她的时候,他所在的场合背景,就是纪家别墅。   之于徐暮川和江承郗之间对彼此的关注,徐暮川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的纪家别墅,意味着是江承郗的家。   她现在要回江承郗家里,徐暮川会介意,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父亲的交代,她不可能不听。纵使父女之间相处的不是太愉快,可终归,他都是给她生命的人。   纪唯宁抿嘴,雪白的贝齿微咬着下唇,数着步子,识趣且主动的踱到他面前,对着他冷淡的表情,赔着笑脸:“是我爸,他今天回国了,住在那边,我得去见见。”   许是因为徐暮川的脸色崩的有些难看,让纪唯宁有些心里发虚,随之而来的,便是小女人姿态尽显的娇媚样,纤巧的小手扯着男人笔挺的西装下摆,眉眼透着讨好的笑意。   如此的模样,顷刻间便让徐暮川的脸色破了冰,表情柔了下来。   其实,他哪里有资格去要求她不要回那边,那里是她的家,有她的父亲,有陪过她十几载的男人。   徐暮川垂眸,定定的看着她美好的容颜,她的眼睛,特别水亮,晶莹剔透的感觉,而她小挺的鼻尖还有嫣红的唇瓣,更是让他陶醉。   总觉得,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是要在阳光下才能看清楚的脸部绒毛,都会让他觉得,特别可爱。   再加上此刻,她刻意放柔的面色,弯弯的眉眼,璀璨的笑容,让他忍不住就伸手,支起她的下颌,俯身掠住她的红唇,用力的汲取着她的馨香。   纪唯” 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掠夺,弄的直接招架不住,一个不经意,身子便被他拥进怀中,紧紧抠着。   直到她被吻的透不过气,而他也是压抑出声,才不得不放开。   “不准在那边过夜,跟你父亲聊完,不管多晚,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徐暮川霸道的命令,嗓音有着浓重的沙哑之音,纪唯宁有过几次经验,深知他每次声音变得这般不自然时,迎着她的,便将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   纪唯宁对于他给的那种感觉,既是喜欢,又是害怕。   喜欢,自然不必多说,那是一种身和心都得到深刻交融的爱恋,每每让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害怕,也是因为,每一次都感觉,精力不够陪他折腾,事后,总是要去掉半条命。   可哪怕如此,纪唯宁还是愿意跟他粘在一起。   徐暮川昨天一早上出的差,今天下午回来,时间不长,可却是有一种想念的感觉,在心底深处滋生,直至蔓延到整颗心,整个脑海,满满都是他的影子。   可能徐暮川是想缓和自己的情绪,放了纪唯宁后,就没再去碰触她的身子,哪怕只是她的手。   他捏着车钥匙走在前头,纪唯宁紧跟在后,两人不相上下的距离,一同走出办公室,路过长长的走道,直到身影同时没进电梯。   从繁华的市中心,开车到纪家别墅,挺远的距离,徐暮川却是没怎么说话。其实,大多时候,他的话都不算多,只不过这会儿,是尤其的沉闷。   纪唯宁几次试着要逗他说话都没成功,最后便有些泄气,斜眼睨着他,说他小心眼。   对于她的责备,徐暮川总算是侧过头,“你要进狼窝,我非但不能阻止,还得亲自送着你去,还想要我怎样好的态度?”   什么狼窝?!   纪唯宁无语,默了几会,才又开始嘀咕:“江承郗也没你想的那么无耻好不好?他要是想对我做些什么,早就做了……”   话没说完,便接收到他颇为凌厉的目光,纪唯宁背脊一僵,及时煞住了嘴。   车子停在纪家别墅围墙外的时候,两人在车上,坐了一阵。   徐暮川说:“唯宁,死者为大,你父亲既然坚持不肯让你母亲迁墓地,必然是有着他的理由。你只要落个笔,就能让你父亲心安,让你母亲长眠,何乐而不为?”   对此,纪唯宁没有应声。   其实,也是她自己不知该怎么回答。主观意识里,她也是很想签下那份东西的,但是,却总落不下笔。   纪唯宁推门下车,脚尖才着地,便看见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站到自己的面前。顺着那双皮鞋,还有笔挺的黑色西裤裤管,她的视线一直往上,而后,毫不意外的对上江承郗俊美无俦的脸庞。   他的脸上,淤青散尽,依稀还可见一丝不自然的苍白,望着她的一双桃花眸,迷离闪烁。   “哥。”纪唯宁唤了一声,面前的去路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她只得站在原地。   没有听到他的应声,却是先被身后传来的车门声引得重新回了头,而后,便见徐暮川也是立在车身旁,半截身躯,隐在车身之下。   纪唯宁看着他和江承郗,隔着卡宴的车身距离,对视着。   ☆、191 即将来临的世腾股东大会   江承郗的迷离,徐暮川的沉静,她在中间来回观望,想要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出些什么。可是,面对着这样两个人堆中的佼佼者,纪唯宁很无奈的发现,她根本就看不懂他们此刻的内心晨。   心里也是有些担心,他们两个会不会起什么冲突,于是就那样攥住了脚步,隔在他们中间。   纪唯宁本是微低着头,当感觉到一只修长的大手朝着她的脸颊伸过来,她本能的想要闪开。只不过,江承郗的手太长,她的速度不够他快,到底,还是被他抚住了脸。   “怎么瘦了那么多?”他的眉心微蹙,俊脸上的心疼,不假。   纪唯宁呵呵一笑,有些尴尬的往旁边退着步伐:“最近比较忙。”说话的同时,她不自觉的侧头,看了眼始终平静的徐暮川,担心他会介意。   而江承郗却似是毫无所谓,只用他那独有的磁性厚感的嗓音说着:“进去吧,你爸爸等你很久了。”   江承郗只是让她进去,而他自己却依旧站在那儿,未有所动。看他那样子,明显是要跟徐暮川谈话。   纪唯宁有些迟疑,又是抬头看徐暮川,而后者,也才终于出声:“我和江总有话要谈,你先进去。”   他的声音不愠不恼,没有多少情绪,却是坚定的不容人置喙。想起他们如今的关系,纪唯宁只得点头,提步离开。   从围墙外走进纪家别墅这十来米的距离,纪唯宁一直回头看身后的那两个男人。   他们之间,无论身高还是身形,都是那样相近。所不同的是,两人的五官没有多少相像的地方,不然,纪唯宁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感觉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深层关系副。   江承郗只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他的外套被他搭在左手臂弯上,看那样子,应该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他踱步,绕过车头,站到与徐暮川相隔半米的距离,微微扯唇:“为了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不惜除掉能在事业上为你护航的叶婧母女,说实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作为世腾集团的新任股东,我很期待这个周五的股东大会。”   当年,徐暮川为了治徐炜尧和徐炜清的罪,可说是六亲不认。徐家二房三房的子嗣,皆在他面前为他们的父亲求过情,可徐暮川连徐老爷子的面都不看,又怎么会在乎徐家其他人的想法。   他的一意孤行,终是让徐炜尧和徐炜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也同时让他成了那些徐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么几年,他能稳坐世腾执行总裁的位子,一是他能力在所有徐家人当中最为出众,二也是因为他手中本身握有世腾的一半股份,加上叶婧的全力支持,没有谁能奈他何。   可是如今,局势发生了改变。   叶婧的百分之二十转入了江承郗名下,同时徐暮川自己手中的百分之五十又削弱了五个点给江承郗,用来换取北山那块地皮。   徐暮川手中现在握有的,不过只有百分之四十五而已。   周五的股东大会上,一旦那些想要搞垮他的徐家人,站到江承郗这边,那徐暮川的处境有多堪忧,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如果徐暮川因此而被赶下台,那不是他能力不若江承郗,而是,他始终都不够江承郗狠。   江承郗爱纪唯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可是,他的爱不够纯粹,他在爱纪唯宁之余,同样没忘他对成功的渴求。   不然,他就不会忍心把她纪唯宁丢在婚礼场上,也不会为了得到控股于氏的机会,几个月不停忙碌,没有丝毫音讯给纪唯宁。   同样,他为了打垮徐暮川,为了得到一些优势压制徐暮川,他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林琪对他的执着感情,利用林琪家里的势力和特权,为他谋得利益。   明知道,对林琪,他不可能回应任何,却依旧接受着她给予的一切助攻。   如此狠绝的江承郗,如果他没有今天这样的成绩,那才真是让人诧异。   徐暮川心里有数,自从决定脱离开叶家的支持,他就有对即将发生的这些事情做过预估。伤害到世腾的利益是必然的,也许一个不慎,会危及到这个集团的生存,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可他没有预料到,叶婧会把她手中的股份悉数转给江承郗。要买下世腾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需要的资金,没有几个人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来。   而江承郗却是倾尽了中承和于氏的所有流动资金,砸到了叶婧手中。   他更也没有想到,江承郗会告诉叶婧,他和徐家的关系,以及他对徐家的怨恨。如果江承郗跟徐家没有这层关系,那叶婧兴许不会那么决意把股份悉数转让。   凭一个叶婧,不足于跟他斗,但那个人换成了江承郗,便是难说。叶婧就是深知这点,才会跟江承郗做这个交易。   他能置叶婧于死地,而江承郗,却可以给他足够的威胁。   这些,都是当初他可以预见却是无法估量的后果。徐暮川曾想过,如果他早些知道江承郗” 会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如果他早些知道,江承郗对徐家以及对他有着那么深的负面情绪,那他会不会依旧愿意拿那百分之五的股权去跟江承郗交换北山的地皮?   如果他没有拿股权去交换地皮,那么,至少他手中的股份,足够与他们抗衡。   可是,这似乎不可能。如果没有交换,那纪唯宁必然还要受江承郗的要挟,或者现在,纪唯宁已经和他一起住在纪家别墅,陪着纪中棠过着家庭和睦的日子。   他只要想想那样一个画面,都觉得心塞。   面对江承郗看似平和的挑恤,徐暮川淡定从容。生意场上的事之于他,不过是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难题,虽然会焦头烂额,但他还不至于让自己不战而败。   他只是想在江承郗面前,弄清楚一个问题。   “我父亲,他知不知道你的存在?”盯着江承郗看了良久之后,徐暮川终于出声,面色平静。   这个问题,很关键。   江承郗出生在他之前,如果徐炜元知道江承郗的存在,却是这么多年不闻不问,那是徐炜元的错,负了江承郗的母亲,也对不起江承郗这个儿子。   何湘芸和徐炜元是奉父母之命结的婚,那时候商业联姻早已盛行,何湘芸是徐老爷子钦点的长媳人选。   他们在婚前,没谈过恋爱,却在婚后相敬如宾,感情也在日益相处中,愈发深厚,婚后一年,生下他。   如此的情况,足于说明,之于徐炜元来说,江承郗的母亲是在前,而他的母亲何湘芸在后。   对于江承郗的存在,徐炜元到底是有心隐瞒,还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徐暮川没办法弄清楚。   江承郗嗤笑一声,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嘲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了跟你那个名门之后的母亲联姻,他抛弃了从大学时期就跟着他的女人。当这个女人拿着验孕单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跟你母亲在举行全城瞩目的婚礼。”   “怕我母亲以后找他的麻烦,他派人,将怀有身孕的她拖到街头深巷里,拳打脚踢,而后丢下一笔钱。若不是我母亲足够顽强,拿着那笔钱,爬着出了那个巷子,拦了车去医院,那今天,就不会有我的存在。”   “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追求成功的事业,就是为了有一天要让这个男人尝尝痛苦的滋味,只可惜,他死的太早。”   江承郗说完这些,顿了几秒,才又是恢复了常态:“徐总若是时间太多的话,倒不如先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应对这场股东大会。要知道,不管是为了报复徐家,还是为了阿宁,我都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老爷子想要认回你,你怎么看?”对于江承郗所谓的劝告,徐暮川直接忽视,平淡的神色,问着江承郗。   江承郗的身份,他没有用医学的方式去做过任何鉴定,但老爷子能够认定的事,自然不会有假。   对于徐老爷子想要认回他的问题,江承郗仿似是听到一个笑话般回道:“痴心妄想!”   如今的他,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徐家任何的假情假意,或者是别有用意。对于徐老爷子,江承郗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但如果他不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就不会拿着徐家子孙的婚姻去交换。   比如当初的徐炜元同何湘芸,比如后来的徐暮川同叶婧。   而他手中,现在拥了世腾的四分之一股份,他却想着要认回他,这确实是一件足够可笑的事情。   ☆、192 这是你的家,今晚,你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纪唯宁原本是想要在别墅门口再看看他们的,只不过,她才刚顿下脚步,却是被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唤着。   她扬眸,因为太过吃惊,以至忘了反应。   “大小姐,你终于回来啦!”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从里面出来,非常兴奋的喊着纪唯宁。   大小姐这样的称呼,纪唯宁已经有好多年都没再听到过。她在国外那么多年,虽然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家中佣人好几个,但国外不兴这样喊主人晨。   “柳妈!”待认清眼前的妇人之时,纪唯宁几乎是第一时间奔上去,抱着她扑了个满怀。   凌宁去世的时候,纪唯宁才不过出生一天,在医院里呆了一阵,被纪中棠回来,脆弱的不像话。且不说当时的纪中棠正经受着丧妻之痛,只是单凭他那么一个大男人,又怎么可能懂得照顾一个婴儿。   而柳妈,便是纪中棠托熟人请回来奶孩子的奶妈,纪唯宁,是喝着柳妈的奶长大的。虽然不若生母,可那份感情,多少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纪氏破产后,纪家别墅被拍卖,那些佣人也都被遣散。可以说,纪唯宁是在阔别多年后,第一次见这个照顾着自己长大的妇人副。   心里有些激动,抱着柳妈一直开心笑:“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您,太惊喜了!”   “是江先生找到我,叫我回来的。不单是我,以前这个家里的人,基本上都在呢。我也怀念在这里的日子啊,也想大小姐你,所以江先生一说,我就答应下来了。”   柳妈拍着纪唯宁纤薄的背脊,感概着:“怎么这么瘦?我要想办法给你好好补补。”   见到她的人,都说她瘦。其实纪唯宁也知道,这段时间的忙碌,身上的肉是掉了好几斤,让本来就纤瘦的她,看起来更是苗条。   对记忆中柳妈的美味菜肴,纪唯宁是贪恋的。只不过,不忍拂了她的关心,所以,她没有告诉她,其实她不会住这里。哪怕这座房子,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还是当初记忆中的模样。   江承郗倒是足够用心,只不过,人的感情一旦发生了转变,这些,已变得没有意义。   值得欣慰的是,江承郗所做的这些功夫,父亲肯定会稀罕。因为,他对母亲的感情,几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之于父亲来说,这里,会是他人生中最宝贵的存在。   “柳妈,我爸呢?”纪唯宁放开柳妈,拖着她的手环顾四周,却是没有看见纪中棠的影子。   柳妈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在楼上你母亲用过的那间书房里。你爸啊,阔别三年才回国,可能是太兴奋了,下了飞机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   纪唯宁听到父亲一直没有休息,忍不住蹙眉。   他的身子本来就虚弱,经过这么长久的飞行折腾,又从机场辗转到偏远的纪家别墅,怎么能够不休息。   “我先上去看看。”纪唯宁拍了拍柳妈的手,莞尔笑着,脚步却是有些急的往楼梯迈过去。   这里的每一处,她闭着眼睛都可以畅通行走,所以,这会儿,即便步子迈的既大又急,她也行走的轻松自如。   熟门熟路的在二楼走廊尽头敲开书房的门,纪唯宁探头进去,发现纪中棠正靠在那张老旧的古董躺椅上,摇晃着,听着他们那个年代的歌,很是惬意享受。   纪中棠似是听到响动声,睁开眼看向门口,瞧着纪唯宁,目露慈光:“宁宁,回来啦!”   他的声音甚为欣喜,丝毫没有当日在电话中的狠斥厉色。   纪唯宁不知道,他是因为回了国,回了纪家别墅而欣喜,亦或,只是因为见到她这个女儿,而高兴着。   “嗯,过来看看爸。”纪唯宁应声,走至纪中棠面前:“刚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怎么不休息一会?”   纪中棠朗声大笑,直摆手:“我精神好的很,没法休息。”   “那是因为你时差没倒过来。”纪唯宁叹了一声,矮下身子,对上纪中棠苍老的脸色,端详了许久,想要看看他的身体状况是不是过得去。   父女两个,谁也没提起为了墓地而争吵过的那通电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   直到柳妈上来,叫他们下去用餐,纪唯宁才搀扶着纪中棠,下了楼。   江承郗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的黑色衬衫被他解了袖口,挽了好几个褶,正拿着一份报纸,垂眸翻阅着。   听到楼上的响动,他抬起头,而后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对上纪唯宁:“柳妈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一会吃多些。那么瘦,怎么应付医院高强度的工作。”   “对啊宁宁,你都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看你身上的肉,还没有我一个老头子的多。”   纪中棠在旁边,也跟着念叨。   而纪唯宁,却像是无心倾听。她的视线,始终盯着大门口的方向,想要看看,徐暮川的卡宴,还有他那个人是不是已经离开。   可是,纪家别” 墅没有大片的玻璃窗,无论纪唯宁怎么探头,都看不到大门外是怎样的一番状况。   纪中棠不明白她在看什么,可是,江承郗明白。   “不用看了,他已经走很久了。”江承郗边踱步上楼迎着他们,便沉声说着话。   “有谁来过吗?宁宁,是不是你的朋友?”纪中棠问声。   纪唯宁抬头,看了眼江承郗,而后又对上纪中棠,嗫嚅着:“没谁,我就随便看看。”   不想那么早让父亲知道她的身边,有徐暮川的存在。她无法猜测父亲对于徐家,对于徐暮川是怎样的一个态度,而父亲也是初初回国,她同样无法猜测徐老爷子对父亲会有什么招数。   如今,这中间又加了一个江承郗的身世问题。纪唯宁觉得,还是不要随便交底的好。   饭桌上,江承郗把纪中棠扶到了首位,而他自己,则是坐在他的左手侧,不时为纪中棠布菜。   纪唯宁觉得,比起她这个女儿来说,江承郗似乎更像是纪中棠的儿子。也是难怪,父亲是对他那么信任,喜爱。   纪中棠精神状态不错,可却是没有多少食欲。面对着满桌的精致菜肴,他只是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纪唯宁看他似是有话要说,也是停下了用餐的动作。   “宁宁,你今晚上不要走了,就住这里,明天一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看看你妈妈。”   纪中棠念着凌宁,回国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过去看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而他口中说的三个人,自然是包括江承郗。   以前,也都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的。江承郗算是父亲的养子,对待凌宁这个从未谋面的养母,江承郗的礼数,始终是有的。   明天早上抽个时间去看母亲,纪唯宁自然会去。可是,要她住在这儿,她却是不太愿意。   江承郗像是看出她的意思,放下饭碗看纪唯宁,解释:“我明天九点三十分有个重要会议,要赶在那之前,拜完凌姨。你如果住回南郊,去北山那边太远,肯定要耽误时间。”   “我可以早点起来,自己过去那边,再跟你们汇合。”   纪唯宁蹙眉,她答应过徐暮川,不住在这里。哪怕她不回徐暮川的公寓,那回南郊也是好的。   然而,纪中棠却是不高兴:“这是你的家,住个一晚上,有多为难你?”   纪中棠当初购置下这栋别墅,而后跟凌宁亲自布置着这个家,花了多少心思,投进了多少感情,自然不必说。   可是,这会儿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竟然对他自己辛苦建起来的家,没有丝毫眷恋,有的只是避之不及的态度,他忍不住就发恼。   “以后你想去哪,我不管你。但是今晚,你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我不想明天一大早上,还要四处找你,打你电话。”   纪中棠脸色嗒了下来,强势的限定了纪唯宁的自由。   每每摊上母亲的事,父亲的急脾气就会上来,而他的脾气一上来,从来就是不管不顾,先发泄了再说。   纪唯宁已经习惯了。   忽然想起,现在已是九月下旬,再过半个多月,就是她的生日,同时,也是母亲的忌日。   纪唯宁不知道,到时候的父亲,又会有着什么样的安排,反正,她是没有了任何期待。   ☆、193 哥,我爸爸的肾脏,是不是你给的   做为医生,纪唯宁很清楚,哪怕上一次父亲的手术再如何成功,依他那样的身子也撑不过几年的时间。   所以,对于纪中棠,她不敢太过违背他的意思。   柳妈为她收拾的房间,依旧是她以前住过的那一个,在二楼的南面。整个卧房,除了家私那些换了新的,其余的,都没变。   纪唯宁坐在窗前的小沙发上,握着手机,想要给徐暮川打电话。只不过,她的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却是先打了过来晨。   “搞定了吗?”徐暮川问。   “我……”纪唯宁有些不知怎么开口,蠕动着嘴皮,迟疑好久,终是选择如实回答:“我今晚得住这里。明天一大早,要跟我爸去拜我妈,分开住没那么方便。”   手机那端默了几秒,而后是他有些冷崩的声音说着:“你可以明天早点起床再过去。”   听出他的不高兴,纪唯宁也是郁闷。如果可以,明天要她五点起床她也愿意,可是父亲那面色,估摸着她再多说一句,就要发飙副。   “我爸他非要我住下来,你也知道,他的身子经不起人刺激。”纪唯宁也是无奈。   “那是不是以后你都要住在那边?”徐暮川忽然沉了嗓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没有……就今晚,这不是特殊情况嘛,以后我不会住这里。”纪唯宁的手指抠着沙发,讨好着说。   “唯宁,你信不信,有江承郗在的地方,你身边的特殊情况永远都会层出不穷。”徐暮川沉着音,像是点醒纪唯宁,又似是夹着更多的不悦,最后,他说:“你住着吧,改天再联系。”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干脆利落。   他的话,让纪唯宁不得不沉思。父亲和江承郗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她感觉连她自己这个做女儿的都插不进去,而江承郗自然是知道,她拿父亲没有办法。   所以,如果他想借用父亲的关系,来限制她,是特为有效的,就如今晚这样。   纪唯宁特别烦闷,她觉得,她有必要跟江承郗谈谈这个问题。毕竟,以后父亲会常住这里,如果江承郗要一直这么纠缠,她会苦不堪言。   这么想着,纪唯宁也就丢了手机,起身直向着房门过去。江承郗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不过几步的距离,她敲响了他的房门。   里面没有人应声,可她却有种今晚上非要跟江承郗谈清楚的执拗感,于是,她试着轻轻扭动门锁。   没想到,这么一扭,门还真的开了。   “哥?”纪唯宁没进门,先是唤着声。   直到听到里面有着些微的动静,确定他人在里边,她这才推着门,踏步进去。结果,没想到却是被她撞见刚好从浴室里出来的江承郗,半裸着上身,只随便围了块浴巾。   纪唯宁何曾见过这样的江承郗,以前两个人在一块,江承郗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衣衫不整过。可是,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她为什么会在江承郗的腰间看见一道伤疤?   足有十来公分,爬在他偏为皙白的身上,显得有些狰狞,所以,被纪唯宁一眼瞧见。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想要定目认真细看,结果,江承郗却是快速的撩起大床上的T恤,套在头上,随着那个地方被衣衫覆盖,纪唯宁再也看不到任何。   “怎么进来也不敲门?”江承郗转身,睨了眼纪唯宁,而后便拿着家居裤装进了浴室。   纪唯宁当然有敲门,她甚至在开了房门以后,还唤过几声,是他没有听见。也许是以前那些年,和江承郗的相处太过随意,所以,也就没有想那么多,擅自踏着步进来。   可是,她现在想要究竟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的身上有条伤疤,却在被她发现后,匆匆掩饰,这算是什么?   等着江承郗换好家居服从浴室出来,纪唯宁忍不住出声发问:“哥,你身上……那是什么?”   纪唯宁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那种想法似是要呼之欲出,却因为她的害怕面对,而被她深深压了回去。   “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碍事。”江承郗掩了眸子,没去看她明镜似儿的眼睛,故作轻松的说着。   他从房间走进连带着的书房,而后在书桌前坐下,开启手提电脑。纪唯宁随着进去,固执的想要弄清楚这番情况。   结果,却不知江承郗是烦她在这儿,还是他真的有什么需要静心处理的事情,很难得的,他竟然开口赶人:“明天还要早起,你早点回去睡。”   “怎么弄伤的?”纪唯宁无视他的话,对着他那道伤疤继续追问。   好似非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能打消她心底的猜疑,不然,这事儿就像大石头一般,会压得她沉重的透不过气。   江承郗的双手顿在键盘上,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出声:“十六岁那年,跟街头混混打过架,被刀子划伤的。”   纪唯宁不好糊弄,尤其她本来就是身为医生,那样长的一道” 疤痕,她随便就能分辨,那应该是什么利器弄来的伤口。   江承郗不想让她知道,他身上这道伤的来源。   之前,两个人要结婚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是现在,就如他之前跟乔治所说,为了得到纪唯宁,他可以用抢用争,但绝不会允许自己用示弱来博取她的同情。   他江承郗,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从来就不是一个弱者。   “哥,你不要骗我。”   没错,那就是一道刀疤,而且是一道很深的刀疤。如果不是故意所为,一般的打架误伤,不至于弄到如此的程度。   偏偏,他所伤的位置还是那么凑巧。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纪唯宁走到他的书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微低着头,与江承郗的眸光对视:“或者,你把衣服掀起来,让我再看看。”   “到底是打架误伤,还是人为的刀口,我想,我读了那么多年的医书,这点分辨认知还是有的。你敢不敢,把你的衣服掀起来?!”   说到后来,纪唯宁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们一起长大,不管是夏天汗流浃背,亦或是在家门后的游泳池里,你从来都不会脱下你的上衣。甚至刚刚我进来的刹那,看到你身上的伤口时,你的神色是慌乱的。如果只是打架误伤,你何必刻意掩饰?”   “哥,能不能给我好好解释下,你为什么要掩饰?”   江承郗不说话,也没去看纪唯宁的眼睛,他只是低垂着眸,像是在看电脑屏幕,却又分明没把心思放到那上边。   “不知道怎么回答吗?”   他一直不言,纪唯宁的心惊更盛,甚至是忍不住倒抽着气,而后闭眸。似是在鼓着勇气,最后在她的视线重新对上江承郗俊美中难掩一丝不自然的苍白脸色时,说出心底最真实的猜测。   “十六年前,我爸爸做肾脏移植手术,半年之后,你被他收做养子,领进纪家。哥,我爸爸的肾脏,是不是你给的?”   “你真的不要骗我。这样的伤口,这样的位置,任何一个行医之人看了,都会起疑。这个世上,没又那么巧合的事情。”   纪唯宁问出这样的话,脸上也是显了苍白之色。她害怕江承郗的回答,可是,却又期盼着他的回答。   她多么希望,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她的视线紧紧盯着江承郗,而后,是在他迷离的碎眸中,看到一丝难堪破败,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纪唯宁只觉得心发凉。江承郗没有回答一个字,可是,他的眼神,足够让纪唯宁明白。   “为什么?是什么原因竟然让你肯出卖自己的器官,换取我父亲对你的照顾?还有,你最近的脸色,为什么会有不自然的苍白?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阿宁。”   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被她如此敏锐的揭示出来,江承郗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的身子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抚着额头,似是在烦恼,应该怎么回答。   可是,看着她澄澈水亮的双眼,他竟然一句谎话都说不出。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曾经他百般呵护,也曾经给她最致命的伤害。   他也不是没有纠结过,是不是该就这么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要放开他人生中唯一的一道阳光,只觉得整个未来,都是暗无天日。   ☆、194 别怪我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你   “或许是因为你父亲常年在外劳累,加上太过思念你的母亲。以至,不过恰逢壮年的时候,竟是垮了身子。”   “我认识你父亲那年,其实他的肾脏已经开始衰竭。当时你年纪还那么小,才不过十一二岁的姑娘,若是没有了亲人,该怎么生存?”   “也许,这二十几年来,你父亲对你并没有给过太多关爱,但他在心底最深处,确是爱你的。不然,他不会为了要保住自己的这条命,四处寻找可以匹配的肾脏。”   “以他对你母亲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有你这个牵挂,他兴许早就陪着你母亲去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够理解,他对你的那种既爱又恨的感情。晨”   “爱你,当然是因为,你是他和心爱之人的生命延续,是你母亲拿命换来的珍宝。恨你,是因为你带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想念着你母亲,怀念着你母亲,面对你的时候,那种煎熬心情,他曾对我说过。”   “我和你父亲之间,他需要我的肾脏得以延续生命,把你抚养成人。而我,则需要他的扶持,希望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能够对付我想要对付的人。这事说起来,是一桩很纯粹的交易。”   “你父亲很讲信用,得到我的肾脏,并且恢复过来之后,就把我带进纪家,一心栽培我。后来,我们俩在一起,你父亲起先不同意,那是因为,他知道我的身体不够完善,怕我给不了你未来的幸福和保障。”   “可你父亲到底是个性情中人,他和你母亲的那段感情,便是最好的证明。见我们执意要走到一起,他也不忍心强行拆散。副”   “人的身体,只要在健康的状态下,没了一个肾脏,不管是生活还是生存,都没有任何影响。何况,现在医学还那么发达。我不会允许自己的身体出事。”   “我们婚礼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是我始料未及的,但事情演变到现在,我唯有去应对。我奋斗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整垮徐家,整垮他们那个自以为是的家族。”   听着他的话,纪唯宁只觉得难以置信。   “江承郗,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了成功,为了事业,为了对付徐家,你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就敢狠心的卖掉自己的肾脏!这些缥缈的东西,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一个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竟然可以狠下这个心,用身体器官来交换名利。   “当然重要!一个男人,没有成功的事业,永远都只能被人踩在脚皮底下。如果不是徐炜元抛弃了我的母亲,她又怎么会去做人家见不得光的情人?”   “你没办法明白,人人都知道你母亲是当别人情*妇的那种耻辱感,也没办法明白,当那些人天天给你鄙视目光时候,那种卑微到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感受。更加没办法明白,自己要靠着别人的施舍才能活下去的日子,要怎么过。”   “而我的童年,都是从那样的日子里过来的。遇到你父亲,被他收养,虽然我付出了代价,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直到现在,我都从来没有后悔过!”   “你母亲当时还那么年轻,就算她被徐炜元抛弃,也完全可以靠她自己的双手,给你稳定的生活。哪怕就是艰苦些,也好过去当别人的情人啊!”   纪唯宁怒极,为他的偏激,为他的不择手段。可同时,也是为他心疼。   得知他那样的秘密,如何能够不心疼?虽然他跟父亲之间,最初都是怀着目的,可到底,在后来的那些年时光里,他已经跟她和父亲融为了亲人般的一体。   坦白说,如果不是有江承郗的肾脏,那父亲是不是早就已经不在人世?那她是不是早就成了一个孤儿活在这个世上?   十六年前,她还是个任性的小女孩,哪里懂得父亲背着她做的这些事情。她只知道,父亲病过,也只知道,后来又好了。   带回江承郗的时候,他只说,这个是你的哥哥,以后你们兄妹俩要好好相处。   纪唯宁也似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再跟她强调,不管以后如何,哪怕跟江承郗做不成夫妻,也要以着兄妹的身份,一直和睦下去。   父亲是觉得,用了江承郗的肾脏,所以,这辈子都欠了他,所以,想要倾尽一切弥补吗?   “靠她的双手?呵……”江承郗忽地冷笑,从书桌后的椅子上站起身,眸光阴沉:“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遭了徐炜元派来的人一顿毒打,想要活生生的把我从我母亲肚子里踢出来。”   “为了护住我,我母亲只能用她的双手拼死挡住她的肚子。以至她的左手,彻底被废,根本提不起劲拿任何东西。试问,这样的人,有谁会愿意雇她做事?”   “这个世上,有多少人是善良的?徐炜元后来被他的胞弟所害,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对他狠绝的话音,纪唯宁是震惊的,她睁大着一双眸,看江承郗:“就算他再怎么有错,到底,他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能够说这样的话?”   “我没有父亲!”江承郗手一挥,” 低吼出声:“这样的父亲,我宁可不要,我也宁愿他从来就没跟我母亲发生过任何关系。明知道,他那样的家族,不可能接受我母亲这样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女人,徐炜元他又怎么能够去招惹她?”   江承郗有些烦躁的抹了把脸,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这辈子,若说谁有资格做我父亲,那唯有纪中棠。不管是养父,还是岳父,我都只认他做我的父亲。”   “阿宁,你知道,我对你,不会轻易放手的。”   纪唯宁原本撑在桌面上的手无力的垂下,顺着这样的动作,她的身子也是坐进旁边的椅子上,自嘲着:“曾经,我们差点就成为夫妻,在一个女人人生中最重要的场合,你弃我而去。而后我的生命中,出现另外一个男人,没曾想,那人却是你的兄弟。”   “可是怎么办?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这一辈子,我们之间已是错过。对你,我恨不起来,你是给过我那么多温暖的亲人,你也同时给过我父亲重生的机会。”   “如果不是你,兴许我早就成为了一个孤儿,如果不是你,在十二岁之后的那些岁月里,我依然会过的孤苦无仃。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无法恨起来。”   “我知道,你的手里现在握有世腾大量的股份,你有中承傍身,还有于氏辅佐,要对付徐暮川,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可是,我爱徐暮川,很爱很爱。如果你要对付他,是不是要连着我也要一起对付?”   “哥,你非要执意如此吗?我夹在你们中间,会难受死的。”纪唯宁的声音,忽然变得有气无力,这样纠葛不清的事,她顿觉迷茫。   书房里一下安静,江承郗斜着眸光,看她的样子,已是不忍。可是,要他放过,他又是太多不甘。   “阿宁,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和他,不会有好结果的。”江承郗眸色复杂,走过两步,揉着她的发丝:“就算我肯罢手,徐家老头子也不会容你进他家的门。”   “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去碰撞?非要撞的个头破血流有什么意义?我不介意你跟徐暮川有过什么,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好过,可以吗?”   “徐暮川当年为了彻查徐炜元的事,在整个徐家,树敌太多。如今,他失了叶家的支持,只要我稍微推波助澜一下,那些早就想要弄他下来的徐家人,哪个不会应声而起?”   “我很欣赏他对你的执着和勇气,可是,要怪,就怪他是徐家的子孙。作为徐家的子孙,他没有选择自由恋爱的机会,除非他要放弃现有的一切。只不过,对于男人而言,要被人从集团首位上赶下来,那是一件非常丢尊严的事情。”   “徐暮川也许不在乎名利地位,但他不可能不在意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你跟着他,要受尽多少苦?这些,你都不怕吗?”   纪唯宁深吸了口气,起身:“从决定跟他在一起,我就知道要受苦,可是,我甘之如饴。我相信徐暮川,他不是你们想对付,就能轻易对付的人。而且,你别忘了,我的手里,还有中承集团的股份,如果你做的实在太过,别怪我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你!”   ☆、195 这个女人有些任性,一口一声地呼喝徐暮川   “这个周五,就是世腾集团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到时候,散在各地的徐家人都会从外面回来。徐家老爷子每年就盼着这么一个机会,得以全家团圆,他必然也会出席。”   “徐暮川手里,握有的股份,已经不足一半。到时候,在股东大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料不定。”   原本,纪唯宁说完那些话,就想要踏步离开这个房间,可是,江承郗忽然在后边说的这串话,却是让她原本就颇为沉重的心情,更加下沉晨。   “他手里不是拥有世腾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么?为什么会不足一半?”纪唯宁顷刻就从江承郗的话中,挑到最敏感的一处,质问出声。   江承郗没有回答。   可纪唯宁却是恍似忽然明白过来。江承郗手中的股份,除了叶婧的,还多加了百分之五,而现在,徐暮川的股权,莫名又少了。   为了北山那块地皮,徐暮川和江承郗做过交易,会不会就是用这百分之五的世腾股份?   想到这,纪唯宁也顾不上再等江承郗的答案,直接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拿了包包,噔噔的下楼,想要出去找徐暮川。   只不过,才刚下楼梯,就看见纪中棠从外面进来,身边陪着刚被江承郗请回来的管家副。   纪唯宁知道,晚饭过后,纪中棠有外出散步的习惯。纪家别墅这附近,环境很好,适合老年人遛弯。   “宁宁,这么晚了,你去哪?”   纪中棠唤了声,纪唯宁只得顿住脚步,看着这个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上许多的父亲,想到他身体所经受过的一切,她忍不住鼻尖辛酸。   可是,她现在,也没办法呆在这个空间里。不知为何,明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明明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她却只觉得窒息。   “爸,医院有个急诊手术等着我,我现在要过去一趟,如果忙太晚的话,我就在医院宿舍住下了,明天我会自己过去看妈妈。”纪唯宁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纪中棠。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纪中棠不同意,怕他又会发脾气,所以,说话的时候,难免小心翼翼。   只是没想到,这一会,纪中棠却没有过多阻止,只是抬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去吧,注意安全。”   “我会的,您早点休息。”纪唯宁拎着自己的包包,急不可耐的跑着出了门。   纪家别墅往前百来米,是一条大马路,那里有很多出租车来往,纪唯宁本意是想跑过那边去,拦出租车。   结果,人才奔出别墅范围,就被忽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硬生生的止住脚步。   “你……不是早走了吗?”纪唯宁瞠目,结巴着舌。   “嗯,走了,又回来了。”   “你一直坐在车里?”纪唯宁伸手,指了指他身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卡宴,而后又望了望身后别墅的大门。   刚刚父亲和管家出来散步,他们有没有看见徐暮川?   徐暮川给父亲做过手术,并且悉心照顾了他大半天,如果父亲看见了,不会认不出来。   她还没想着,要那么早让父亲知道他的存在的。   “我一直站在外面,而且,刚刚也看见了你父亲,同时,他也看见了我。并且,我们还打过招呼,聊过话!”   纪唯宁的心思,徐暮川总是轻而易举的就能猜出。   “你不是没办法应对你父亲吗?没关系,你办不成的事,我可以为你办。”   徐暮川抄着裤袋的手,伸出来,捏着她精巧的下颌,惩罚似的微微使力,让纪唯宁惊呼着喊痛。   “你是怎么跟他聊的?”   纪唯宁抓住他的大手,想要撬开他捏着他下颌的手指,而徐暮川也就顺势着松了手,任由她的指尖与他相握。   “实话实说,能怎么聊?”   徐暮川不以为意,而纪唯宁却是听的胆战心惊,扬声:“你告诉他你是徐家的人了?”   纪中棠虽然记得徐暮川,可是却不知道他如何来历。那场手术,徐暮川脚步匆匆,只在纽约的西奈山医院呆了两天不到的时间。   “不对不对,如果他知道你是徐家的人,刚刚怎么还可能让我出来?”   徐暮川一副耐性的样子看着她兀自眉头打结的做着推断,有些好笑:“我只跟他说了,我们在交往。不过,我是谁,他很快就会知道。你等着,不出明天,我爷爷肯定要找他。”   “那怎么办?”纪唯宁有些慌乱,不知会不会又是出现一大团的乱局。   “你害怕了?”徐暮川清幽的嗓音问着,而后拉着她的手,把她推上了副驾驶座:“所有的事,一次性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纪唯宁侧着头,水亮的晶眸,哪怕是在夜色中,也显得奇亮无比。   看着徐暮川的时候,更是柔的不像话,而后轻声说着自己的顾虑:“江承郗说,你在徐家树敌太多” 。只要他稍微推波助澜一下,徐家的那些人,肯定要给你刁难。过几天,是你们世腾的股东大会,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该怎么办?”   “而且,江承郗还说,你手中的股份已经不足百分之五十。你告诉我,是不是为了北山那块地皮,你拿股权跟他换?你没有一半的股权,如何能跟那些人抗衡?”   纪唯宁的满腹担忧,却是换来徐暮川沉沉一笑:“我以为,你精通的,只是如何做手术。没想到,生意场上的事,你讲起来,也是有头有理。”   事态都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他竟还能笑得出声,纪唯宁不由的有些气恼:“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要老是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徐暮川瞧着她一副上纲上线的模样,只得收住了笑意,给她宽慰:“这个事情,我会有办法解决的。就算有一天我要从世腾执行总裁的位置上下来,也只能是我自己让位。”   会有办法解决?那就是已经胸有成竹,还是一切还未有定数?哪怕有徐暮川的安慰,纪唯宁也是安不下心。   何况,世腾的百分之五的股权换取北山那块地皮,她如何能受得起?徐暮川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可是,面对她的责问,他选择避而不答。   回到公寓,纪唯宁一头扎进书房,徐暮川奇怪她的动作,想要跟着上去探个究竟。结果,却是被她大门甩上,直接将他关在房门之外。   纪唯宁心里有些火,气他隐瞒自己那么大的事,还想让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签下那份地皮转让的文件。   他这么做,当是很好的解决了她的难题。可是,却也是将他自己推入了火坑之中。   进了书房,她直接往着徐暮川平常办公的书桌过去,打开他的手提,开机。只过了半分钟,她拧眉,而后起身,直溜的走向门口,一把将门拉开,扯着嗓门喊:“徐暮川,你手提密码是什么?!”   当时,徐暮川正在客厅的落地窗边打着电话,也不知是在跟谁讲电话,面上的表情有些暖色,对于一向于清冷示人的徐暮川来说,打个电话能出现这样的表情,是稀奇的。   可是,这会儿的纪唯宁,顾不得那么多,双眸瞪着他回过身的脸,追问:“我要你的密码。”   徐暮川见她似是要的急,跟对方说了声抱歉,电话没说完,就拿开到一边,而后回着书房门口的女人:“1013。”   1013?好熟悉的数字。   只是一瞬,纪唯宁又是扬头,呼喝:“你用我的生日做密码干什么!”   徐暮川本已回到了刚刚的那个电话中,见着这女人的怪异举动,直接拧眉,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结束这通电话,跟她探个明白。结果,书房的门,又是大力甩上。   徐暮川见状,只得又将注意力回到电话中。   然而,不过几分钟,不远处的门又是被人从里面拉开,接着,毫无意外的,门口出现她纤薄的身板,又是喊声:“徐暮川,你进来!”   徐暮川彻底蹙起眉头,为她摸不着头绪的情绪突变。   今晚的纪唯宁,有些任性,还一口一个的呼喝着他,这在平时,倒是极为少见的。徐暮川觉得新鲜,而电话那端的人,也是清晰听见纪唯宁的声音,柔婉的声音打趣着徐暮川,而后轻笑:“过去吧,回头见。”   ☆、196 以后我们结婚,你可不能这样签名   书房里的打印机发着‘滴滴’的声响,纪唯宁站在边上,伸手接着往外冒着的纸张。听到徐暮川从门外进来,她抬头,睨了一眼。   “怎么了?”   徐暮川一手握着刚刚结束通话的手机,缓步踱到面前,出声询问。侧头想要看看她手里纸张上的内容,却是被她挡住晨。   “这么神秘?”徐暮川拧眉。   “这个给你,我已经签过字了。”纪唯宁随手从桌面上抽起两份文件,交给面前的男人:“我想过了,既然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大代价换了这块地皮,我若是不领情似乎有些不识好歹。而且,说实话,这块地皮对我的意义确实非同小可。”   “但是,你为了帮我争取到这块地皮,结果却是让自己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中,身为你的女朋友,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纪唯宁伸手,把刚刚才打印出来,还有着热度的纸张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在中承集团的股份,现在我把它们都给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被那些人逼到无路可走,我相信,这些股份可以帮助你逆袭回去。”   自始至终,徐暮川都只是垂眸,静听着她轻柔利落的话音,只不过,她的话越说到后面,他的眉心便蹙的越紧。   而纪唯宁却像是未有所觉,径自想要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这些股份给了你,随便你怎么处置。副”   “你不可以拒绝,两个人的感情,是要双方共同付出才能够长久下去。我既然敢拿你的地皮,你就必须得接受我的股份。”   “只不过,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和江承郗能够好好相处。或者有一天,你们真要相厮相杀,也请你一定要记得,他是你哥哥。”   “毕竟,前面三十多年的时间里,确实是你们徐家欠了他,是你的父亲欠了他们母子。”   话说到这,纪唯宁的眼眶不自禁的泛起晶莹,各种情绪翻涌在心头。原本,她从江承郗的房间出来,从纪家别墅出来的时候,心里是担心着徐暮川的。   也是惊惧于他竟然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帮她拿到那块地皮,心里急于想要在他面前验证,所以也没多去思虑其他的事。   可是,就在刚刚,她在打印自己的那份股份转让协议的时候,她猛然觉得,如此的行为对待江承郗,好像太过分。   然而,她却没有丝毫办法。   江承郗现在占尽一切优势,生意场上的拉锯战她不懂,她只知道,如果换成是徐暮川主导这一切,那他肯定不会对江承郗赶尽杀绝。   徐暮川可以看在徐老爷子的面上,放过他的二叔徐炜清,也可以为了叶子然那个无辜的孩子,曾经想要放过连素敏。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顾及他们的兄弟情分。   可江承郗的执拗,偏激,是由他的人生经历造成的,他心底积了太多的怨恨,这么多年无处发泄,好不容易逮住了这个机会让他可以好好对付徐家,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做通江承郗的工作,比做通徐暮川的工作,还要难。对于纪唯宁来说,一个是她视为哥哥的亲人,另一个则是她曾经想要抵抗,却最终随着他一起沉沦的恋人,无论是哪一边,她都不想看到他们受到伤害。   所以,哪怕这样的做法,对江承郗不公,她依然只能这样选择。   徐暮川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关于中承集团的个人股权转让协议书,瞄了两眼。   确实,如果有这些股份在手,他要胁迫江承郗,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中承集团不若世腾这个家族企业,世腾的股权大多掌握在自家人手里,并且,都是整数份额的分摊在老爷子名下的各房子嗣中。   而中承的股权份额,除去江承郗和纪唯宁以及纪中棠手中的,其余的大多分散在许多个小股东手中,要收集小股东手中的股份,相对来说,是比较容易的。   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聪明。   “这块地皮的相关手续,我明天就让瞿安去办。至于你的股权转让书,就先放抽屉里吧。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需要,我会考虑。”   徐暮川修长的指尖翻阅了几下,而后把其中几张纸塞进书桌的抽屉里。他从来就没想过,要靠一个女人的支持来稳固自己在商界中的地位,哪怕是之前叶婧的帮助,也不是他自己选择的。   之所以没有即刻挑明,也不过是想让纪唯宁心安,也让她可以毫无负担的接手过北山的那块地皮。   手中捏着的,仅剩下那两份签有‘纪唯宁’字样的文件,徐暮川定眸看着,面色一片淡然,而后一本正经的说着:“这是你的字?”   纪唯宁眨去眼眶的晶莹,点头:“当然。”   徐暮川不语,继续研究。   “有什么问题?”   “一个医生,写的字怎么跟小学生一样,四平八稳的。”徐暮川一本正经的嫌弃。   “我平时写字不这样的。”轻柔的嗓音,急声反驳。”   刚刚她签下这两个名字,是经过了多少思想斗争,也是因为如此,没办法不去认真对待。而一旦认真起来,下笔的时候,也就变得愈发小心翼翼,一笔一捺的,写着写着,就成了他口中所说的,四平八稳了。   纪唯宁掂着脚尖,瞅着他手上的字样,而后,也是有些看不得的吐了吐舌。看起来,真的跟小学生的字差不多。   她的身子凑近,徐暮川垂眸看她,一本正经地说:“以后我们结婚,你可不能这样签名。”   纪唯宁不解,回声:“为什么?”   “这样的字放上去,万一哪个没见着你真人的工作人员看了,难保不会认为我在诱*拐未成年少女,恋童癖什么的,太丢份。”   “徐暮川!”纪唯宁怒瞪,如果手上还有什么东西的话,她肯定要忍不住给他丢过去。   ———   这晚,纪唯宁到底还是在公寓住下,只不过,辗转难安。   徐暮川看她情绪不太好,也没有提出那方面的要求,只是那么拥着她,面对面的垂眸,盯着她晳白精巧的容颜,喃声问:“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   纪唯宁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窝在他的臂间,摇头。   “半个小时,你都只是在叹气,不言不语的,怎么可能不是有心事?”   纪唯宁心里,当然装着事。只要一闭上眼睛,想到的全都是江承郗,还有父亲纪中棠,以及连接着他们关系的那颗肾脏。   这辈子,若是江承郗可以一直拥有这么一个健康的身体,倒也罢。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体因为这个问题,而生了任何差池,她简直无法想象,那对她来说,是何等的罪恶。   只是,这样的事情,事关江承郗的隐私,她怎么敢在徐暮川面前说。   纪唯宁极为沉闷,又是长叹了声,而后终是不再强求自己睡下,拿手撑着头,支着上半身看徐暮川:“有个问题,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和江承郗真的到了争锋相对的时刻,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对他赶尽杀绝?”   纪唯宁的话轻悠悠的飘在徐暮川耳侧,他盯着她的水眸,扯着薄唇轻声道:“江承郗没有你想的那么不经受。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对他穷追不舍。”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徐暮川的承诺,还是已到深夜,困极,最后,总算是进了睡眠状态。   第二天,纪唯宁醒的很早,徐暮川直接送她去了北山,那时候,恰逢江承郗带着纪中棠也是刚到。   纪唯宁没有让徐暮川下车,在妈妈的墓地前,她不希望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徐暮川没有异议,待她下了车关了车门,就直接开着车子再度离开。   朝着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纪唯宁能够感觉到,从江承郗那双眼里投射过来的目光。她刻意回避,不去看,怕看懂了他的情绪,让自己更加难受。   于是,直接走到纪中棠身边,扶住他的手臂,喊了声:“爸。”   纪中棠应声,对刚刚送她过来的徐暮川,没有过多追问,只是伸手,指了指母亲墓地的方向:“走吧,我们过去。”   荒地不太好走,哪怕是有江承郗和纪唯宁的相扶,纪中棠还是走的有些蹒跚。就在快要到墓地之前时,可能是因为纪中棠太过心急,竟然被一颗碎石头绊的几乎一个跟头栽下去。   吓得纪唯宁一阵心慌,若不是江承郗眼疾手快,纪中棠指不定要摔成怎样。   ☆、197 徐暮川的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初秋的早晨,雾气很重,还有些微微的凉风吹过来,纪中棠的半头白发也是开始凌乱。   纪唯宁怕他受凉,想要问江承郗车上有没有可加的衣服。只不过,她的话还没问出来,江承郗已经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加到纪中棠背上。   年轻时候,父亲的身材也是伟岸的,长的也很是英气,可是如今,他加着江承郗的外套,却好像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   是终年的忙碌,也是终年对母亲的思念,更是一次又一次的身体摧残,让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晨。   纪唯宁忽然就觉得,对他怨恨不起来了。   站到母亲的墓地面前,凝视着墓碑上边小小的照片,纪中棠竟是老泪纵横。以前,纪唯宁每年陪他过来,都没看过纪中棠如此失态。   纪唯宁没有跟自己的母亲相处过一天,她没办法体会纪中棠的感情,可是,这会儿看见他如此的模样,她竟也被惹的红了眼眶。   想来,这三年,父亲对母亲,是积压了太多的思念副。   纪中棠一个人站在前面,纪唯宁和江承郗都很默契的没有上前去打扰,想要给这个老人,跟他妻子独处的小小时间。   他在默默低语,向墓地里的人诉说着话语,纪唯宁站的不太远,依稀间能够听到些许。纪中棠说的大多是他这三年在国外的生活,事无巨细,却是没有一句想你念你这样直白露骨的话。   最后,纪唯宁听到他在说:“女儿说,这块地皮政府要开发,想给你再选一处更好的,我后来想想,这样也好。你若是想你的父母,等我百年归寿之后,我们一起回你的家乡,在那边陪着他们二老。这样,你也就不用再在这边两地相望了。”   纪中棠的话,纪唯宁可以听到,江承郗也同样可以听到。他回头,有些奇怪的望了纪唯宁一眼,问出两人今早上碰面以来的第一句话:“这块地皮,不是转到你名下了吗?”   纪唯宁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走上前,拉住纪中棠的手,有些哽咽:“爸,这块地皮现在是我们的,以后,我们不再提这个事。”   纪中棠的喃喃细语,才让纪唯宁明白。   那个电话之后,他没再提过这个事情,原来是在心底打好了主意,要给母亲迁地,迁到遥远的北方去。也是因为这样,纪唯宁也才似恍然明白,父亲将母亲葬在这里的缘由。   北山这里的方向,与B市遥遥相对。母亲是B市人,当年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抛弃自己的父母,跟父亲私奔来到南方城市,此后未再回去。   死后,她葬在此处,是想要借此来抚慰自己想家想父母的心吗?   纪唯宁的话,让纪中棠有些错愕:“你不是说没办法吗?”   面对这个女儿,他大多时候是没办法心平静和。急脾气上来的时候,说话会难听,可往往,总是在过后,又觉得心里愧疚。   他没有去找江承郗说过这件事情,心里也是担心,怕因为这件事,给女儿招来不必要的烦恼。所以,他最终是做出了迁地的选择。   纪中棠的询问,让纪唯宁不由自主的往江承郗看了看,也没敢把这个事情说的太复杂,挪了挪嘴皮,只说:“是哥帮的忙。”   为了求证,纪中棠又转头看江承郗,纪唯宁见此,在暗处直给江承郗打眼神。江承郗是顿了好几秒,才终是朝着纪中棠点了个头。   ———   从墓地回来之后,纪唯宁去了医院,而后直接忙到中餐时间。   这段日子,只要中午没有手术,纪唯宁都习惯了跟小米一起去食堂用餐,甚至被小米带的,连着她也开始学会边吃饭,边关注头顶前方的电视屏幕。   电视上播的是新闻,有些乏味枯燥,纪唯宁有一搭没一搭的瞄着,餐盘的饭菜也被她撩的所剩无几。   想着自己还有病例没录完,她想早点回办公室。只不过,她才刚跟小米说了一声,打算起身端着餐盘到水池的时候,头顶前方的电视屏幕画面,却是切入了一条插播新闻。   这条新闻的背景,是在穗城机场大门口,一群媒体围着中间的人。因为媒体太多,纪唯宁没办法在这段视频中看清,被围在中间的到底有几个人。   本来,这样的画面,也不是什么稀奇。机场门口,很多时候会出现明星被围堵,或者其他一些知名人物被围堵的现象。   吸引纪唯宁的,是新闻主播的声音,介绍说着,徐家在外的子孙,回来参加世腾集团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   也还说着,今年徐暮川和叶婧的订婚宴会被搞砸,徐暮川算是彻底失了叶家这棵大树,不知徐家的内部局势,会不会因此有了改变。   主播讲述着一连串的猜测,成功的吊起了观众的胃口,只不过,对这些,纪唯宁早已心中有底。所以,反应还算平淡。   只不过,她忽然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于是问小米:“今天是周几?”   “周三啊!”小米反应很快的回了一声,而后似是猜出纪唯宁” 所想:“离世腾股东大会只有一天。不过你不用担心啊,你家徐总肯定能稳妥妥解决掉那些问题的,这新闻主播是瞎说一通,要不然,怎么能够吊起收视率?”   小米也许只是想要安慰纪唯宁,可她满是坚定的语气,多少也是感染到了她。   食堂毕竟是人多的地方,这个新闻,大家都有看到。而她和徐暮川的关系,在座的人,都跟个明镜儿似的。   只不过,应该是碍着徐暮川的份,哪怕他们此刻的目光有着太多好奇,也没敢再像之前那样,围堵着她追问个不停。   纪唯宁第一次觉得,徐暮川那次在媒体面前告白所产生的影响,竟是如此受用。   之后的时间,纪唯宁都像是在数着指头过,明明周三到周五,才相隔着那么一天,而她却是觉得漫长的不可思议。   想让那天快点到来,不管会有如何的结果,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会在白天想着黑夜,在黑夜里,又想着第二天的白天。   过的这样煎熬,原本还算淡然的心,忍不住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也曾想过,回纪家别墅,或者到中承集团,去找江承郗,求他在股东大会上,兄弟两个不要针锋现对。   可一向对她依顺的他,竟然直接选择闭门不见。   江承郗如此的态度,也让纪唯宁彻底放下想要纾解其中乱结的打算。心里也是明白,这一场争斗,谁也没办法阻止。   周三下午,徐暮川打了电话来,说晚上要忙,让她不用等,后来,他没有回公寓。而周四整个白天,他更是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纪唯宁去过两趟纪家别墅,看父亲,不过,呆得时间也不太长。父亲像是有心事,纪唯宁出口问过,可他什么都没说。   父亲有管家照顾,家里有专用司机,他在整个白天里,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纪唯宁在上班,没办法知道。   后来,她有问过管家。管家只说,父亲这两天,只出过一次,去了趟茶馆,当时,他说要和老朋友叙叙旧。   听着管家这么说,纪唯宁好像猜测到了,父亲去见了谁。徐暮川说,父亲回来,徐家老爷子肯定会在知道后的第一时间找他。   徐家老爷子找父亲,会说什么,能说什么,纪唯宁不用多想,也能猜出个大概。她奇怪的是,父亲为什么不找她谈话。   本来,她想针对这个事情,跟父亲主动说开。可是,想到眼下那桩股东大会,她忽然觉得,没了心情。也是不想在同一时间,让自己沾染上太多烦恼的事情。   于是,父亲不说,她就装着糊涂。   周四晚上,纪唯宁依然住在徐暮川的公寓,固执的要等他回来,想问问他忙的如何,可她等到半夜,依然不见门口有任何响动。   后来,她顶不住困意在沙发上睡过去。   结果,却是在下半夜,公寓大门被人打开。纪唯宁因为心里有事,睡的浅,这么一番开门的响动,吵醒了她。   沙发边柜上的台灯还在亮着,纪唯宁睁眼,起身,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而后便见徐暮川颀长修挺的身姿,他的手中,拉着一个女式的行李箱。   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的身材有些娇小,几乎被徐暮川挡住一大半,以至,刚刚睡醒的纪唯宁,没办法看清身后的女人,是什么面貌,什么年龄……   ☆、198 出现僵局   纪唯宁有些懵,怔怔的看着门口。她赤着双脚,踩在客厅大理石地板上,在这样的秋夜里,有些沁凉沁凉的,直入心骨。   徐暮川其实有看到她,可是,他却先是转身,将身后的女人迎了进来晨。   也是因此,纪唯宁才得以有机会,看清来人,而她原本被突然吊起来的那颗心,也才暗暗落回原处。   她保养的很好,加上偏细的骨架,精致的衣着,让纪唯宁无法猜测出她的真实年龄。或许三十多岁,也或许是四十出头,总之,比徐暮川要大上好些。是个非常有韵味,且美丽大方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在看她,同样打量的目光,在纪唯宁身上驻停了十几秒,而后侧头对上徐暮川,声音极为柔婉的说着:“这个就是那天电话上喊你的姑娘?”   徐暮川放下手中的行李箱,点头,扯着薄唇淡声道:“让小姑见笑了。”   “不会,挺好的。”徐蕙琬轻笑出声,而后走前两步,拉起自己的行李:“那么,我先回房了?哪间给我住?”   徐暮川随手一指主卧对面的客房。   这个公寓空间虽大,却只有三个房间,除去主卧和书房,便只剩一个客房。徐蕙琬不愿住酒店,更不愿回徐家,徐暮川唯有把她带到自己公寓来。   徐蕙琬直接拉着行李进房间,哪怕知道纪唯宁跟徐暮川的关系,也没有刻意停下来,想要跟她打招呼聊天的打算副。   纪唯宁出于礼貌,在她经过自己身侧的时候,朝着她莞尔一笑,而她只是淡淡点头。   有些疏离,也有些清傲,像足了她初识的徐暮川给人的那种感觉。   明明有着这么柔美的外形,偏生就配了个这么冷的性子,纪唯宁不禁猜测,是不是徐家人都这样。   “怎么不进去睡?”徐暮川幽沉的话语,拉回了纪唯宁跟着徐蕙琬过去的目光,转身,对上面前这个身高影大的男人。   纪唯宁是沐浴过后,才在沙发上睡着的。此刻,满身的馨香,沁人心脾,惺忪的睡眼,胶凝的面部肌肤,以及那因为惊讶而有些微微张开的红唇,无一不刺激着徐暮川的眼球。   他耐着性子,俯着视线瞧着她的光脚,出声调侃:“刚刚那个是我父亲的妹妹。你以为是谁?吓的连鞋子都忘了穿?”   纪唯宁顺着他的视线,也是瞧了一眼自己被凉意侵袭的有些微僵的趾头。   想起刚刚他开门进来的一霎,看到他带了个女人回来的时候,她懵的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那样站起身,双眼发直的瞧着他们,纪唯宁不禁有些羞赧。   以垂头的姿势来躲避徐暮川眼中的戏谑,她伸脚,勾住了自己的拖鞋,利落的穿上,而后红着脸嘟囔:“那个……我先回房了,好困。”   说完,还故意打了两个哈欠。   如此的欲盖弥彰,徐暮川看在眼里,忍不住沉沉发笑。他伸手,揽住她柔软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压,想以此来纾解体内的燥热。   随着这番动作,纪唯宁散披在肩头的柔顺青丝,有着几缕倾覆在前,滑入睡袍里边。   黑色发丝在白色睡袍里边蠕动,视觉冲击太过强烈,而她胸前的大片风光也是若隐若现,直接让徐暮窜控制不住。   带着她的身子,甫一进门,他落下门锁。而后,不给纪唯宁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将她压在卧室的墙上,疯狂亲吻。   纪唯宁惊惧于他幽沉黑眸中的情*欲深浓,也被他越来越熟练的技巧迷的七晕八素,跟着他一起昏头般的迷失。   直到身上忽然传来一股寒意,她才是回神。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已是袒露,被他抵在墙面上。   想起这套公寓的另外一个人,纪唯宁瞬觉羞赧,忙着推拒:“你小姑在对面,会不方便的。”   跟他在一起,已经有过多次的经验,很清楚,有时候情至深处,会控制不住的逸出羞人的声音,纪唯宁有些顾虑。   况且,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   比如,她的小姑回来,是不是也为了这次的股东大会?纪唯宁是知道,徐老爷子有把公司的股份给自己女儿一份,宁呈森说有百分之十,具体是不是,她没跟徐暮川问过。   可是,如果真的是如此,如果他的小姑肯为他撑场,那是不是,应该会有个很喜人的局面。   自己担心了这么几天,徐暮川不可能不知道。这两天,彼此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根本谈不到这个事情,这会儿碰上,她会问什么,想要说什么,徐暮川也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却根本没给她出口问话的机会,在他的掌控之下,纪唯宁连喘气呼吸的时间都像是被他算好了一般。   就好像,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过问明天将要发生的事。   纪唯宁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来的精力,她被他弄的,倦的不行,最后昏睡过去。而脑中想起的那些问题,也终是没在他口中,要到答案。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身边已没有了他的身影。纪唯宁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睡过的位置,没有感觉到多少温度,可见,他已经离开好一阵,而她却没有丝毫察觉。   她起身,随手抄起自己昨夜里披过的睡袍裹上,而后奔出房门,想要看看外边有没有人在。   结果,有些失望,她环顾整座公寓,也没有徐暮川的影子,就连客房那扇门,也是敞开着,里面同样没有人影。   纪唯宁扫了眼沙发边柜上的小时钟,拧眉,打开电视。   世腾的股东大会,媒体早就在关注当中,经过这么几天的时间,怕已是挖掘出了不少内部消息。她开电视,看新闻,也就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从上边了解些什么。   电视频道有很多,纪唯宁拿着遥控板连摁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想要的新闻频道。毫无意外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世腾大厦,以及大帮候在大厦前面露天广场的媒体。   纪唯宁看到的时候,刚好有一个现场记者连线主播室,实时报道目前所了解到的最新消息。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将电视音量放到足够大,摒息静听着,不敢落听一个字。   “世腾集团今年的股东大会将在半小时以后召开,相信大家都很关注,徐氏家族内部会有怎样的变动。据我们所掌握到的信息,徐家长房在与大股东叶家闹翻以后,叶家的股权继承者叶婧,已经把她手中的股份悉数转让给了如今在穗城发展如日中天的中承集团总裁江承郗手中。”   “江承郗和世腾总裁徐暮川在生意场上多有争斗是众所周知的事。这次江承郗继控股于氏之后,再次勇夺世腾大份额的股权,会不会是暗有目的?”   “徐家子孙因为三年前父辈们的事情,已是决裂。这次,如果江承郗联合徐家二房,三房,会不会将徐暮川困入局中?”   “另外,早年嫁到国外的徐家小姐,徐老爷子的小女儿徐蕙琬这次也回了国。据闻,徐蕙琬手中本身也有世腾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份额,只不过,她当年跟老爷子赌气,执意不要那份属于她的股权。”   “如今她突然回国,加入这次的股东大会,到底是以着怎样的身份?她的加入,会不会扭转这个悬心的局面……”   现场记者的说话声滔滔不绝,越说越激动,可听在纪唯宁耳中,却是越听越彷徨。   若是徐蕙琬没有世腾的股份,那属于她的那百分之十到底又会握在谁的手里?   如今,江承郗和徐家二房,三房的股份加在一起,刚好和徐暮川持平。原本以为在徐蕙琬手中的那百分之十,如今就成了能一锤定生死的关键。   如果这个份额是在徐家二房,三房任何人的手里,那徐暮川必定会陷入困局。   而如果是在徐家老爷子手里,对于老爷子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就连江承郗都是他的血脉,他会偏袒谁?   纪唯宁简直无法想象,会议上将会出现怎样的一个僵局。   如果偏袒徐暮川,势必就要惹来二房,三房,以及老爷子现在想要认回来的江承郗这些人的一众反叛,那世腾将会再次上演三年前的灾难。   如果偏袒二房,三房,或者徐家素来亏欠的江承郗,无论是其中的哪一方,那徐暮川,必然就是下台的那一个。   ☆、199 股东会(一)   昨夜里,徐暮川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是不是早已预知今天的困顿局面?他知道,哪怕是她问了,他也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所以,宁愿用那样的事情来转移她的精力晨?   电视屏幕上,记者的话已说完,此刻正在回放一些之前的视频,刚好是纪唯宁错过的那些画面。   视频下方显示准九点的时间,世腾大楼前驶来两辆豪车,陆续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年轻,与徐暮川有着相似的身形,想来就是徐暮川的堂兄弟。女的年长,大概是二房或者三房的女主人。纪唯宁不认识她们,只能这样推测。   而后紧接着的是徐家老爷子的座驾,王叔搀着他从车上下来,介入手术过后,徐老爷子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精神面貌比之前强了不少,一头白发梳的溜挺溜挺的。脚步还算稳健的踏步进了世腾大楼。   有些巧合,也有些可笑的是,江承郗和徐暮川,竟然是同一时间到达。黑色的路虎,黑色的卡宴,车头相对,正如他们此刻的对峙局面。   两人下车,默视着对方,所不同的是,徐暮川的身边,多了一个徐蕙琬。   纪唯宁想要再从画面里看一下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可是,视频到这,已经被切换。距离刚刚记者所说的半个小时已经越来越近,纪唯宁的心也开始不规则的跳着。   可哪怕她再着急,在这个事上,此刻也没有任何可做的事情。   世腾大厦顶层的多功能会议室里边,长条形的会议桌,徐家老爷子坐在首位,徐暮川坐在徐老爷子的左侧,江承郗在右侧。   徐暮川身边往下位,是徐蕙琬。而江承郗身边往下位,依次是二房,徐炜清的妻子原卿,三房,徐炜尧的儿子徐暮衡。   会议还未正式开始,徐暮衡已先是开口刁难,朝着徐蕙琬,不满道:“小姑,所谓股东大会,是属于有股权的人才能参加,你在这里,算什么?副”   对于这个自小就被其父母宠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侄子,徐蕙琬只是淡冷一笑:“只要我想坐在这里,谁能赶我?”   徐蕙琬在徐家几个子女中,排行最小,也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孩,徐老爷子也自然是疼宠。只不过,徐蕙琬生来骨子里较为叛逆,对父亲徐致远很多行为都是看不惯。   早在之前,徐蕙琬不顾老爷子的反对,执意要嫁到国外去,父女俩已闹过一场。徐致远以脱离父女关系来要挟徐蕙琬。偏生徐蕙琬倔强,宁愿不要世腾股权,宁愿与父亲脱离关系,也要离开这个被徐致远强权掌管的徐家。   后来,因为三年前徐家的那场变故,徐蕙琬痛失与她感情最为要好的大哥,又闻徐致远的包庇行为,对徐家更是失望。   这次,若不是徐暮川找上她,她根本不会回来。   徐暮衡还想出声说些什么,却是被徐老爷子手一挥:“谁在这个会上给我捣乱,即刻给我滚出去。”   徐致远辉煌一辈子,说的话,向来掷地有声,没人敢不听。虽然他在退离商界之后,将手中的股份悉数分散给子孙,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威望。   徐老爷子利眸扫了眼众人,而后稳着嗓子出声:“今年的股东会议,叶家退出,新任股东的身份,想必在座的人都清楚。是徐家的子孙,总是要归宗认祖,所以,我准备……”   “徐老爷子。”江承郗出声,打断徐致远的话:“与会议无关的内容,且先不谈。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想我们应该直入主题,无谓浪费大家的时间。”   江承郗毫不给面子的打断,让徐老爷子有些面色微僵,但也只是须臾,他便遂意,回头看左侧的徐暮川:“开始吧。”   随着老爷子的一声开始,会议室的投影仪上,便出现一堆的数据,以及负责讲解的一道清晰有力的女声。   投影仪上显示的,皆是世腾集团上个年度的业绩报表,精确到每个项目每个阶段的盈利亏损,以及最终的汇总。   只是单这个讲解,就已经用去半个小时,汇总的结果,当然是喜人的,比之上年的股东会议时,利润又是上浮了四十多个百分点。   这在当今竞争这么残酷的商圈,实属难得。哪怕就是同样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的江承郗,也没有见过如此可观的上涨曲线。   徐老爷子虽然时有关注公司的运营,知道世腾在自己这个长孙手里,一定不会出任何差错,但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做到,让集团每年的利润额都呈猛增型的上涨趋势。   他瞧着徐暮川,精老的眸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和骄傲,随着讲解员的话落,带头鼓起了掌。   在座的人,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徐暮川为公司赚了这么多钱,说明他们能够得到的分红也更多,所以,徐暮衡和原卿,这会儿的脸上,也是欣喜的。   放眼瞧着,目前的气氛,还算不错。   只不过,这样的气氛也不过就维持了那么十来分钟。当投影仪上放出这个年度的财务预算,以及即将要投入资金的项目之时,分歧出现。   在与恒信集团” 的合作中,短时间内过大的资金投入,大大增高了这个项目的风险度。并且,这个风险度,如果是按正常的预算与时间跨度来投资的话,其实是完全可以规避的。   这个问题被提出,也是引来了徐老爷子的侧目。   徐暮川原本跟恒信集团的合作,是为所有人都看好的。后来,大力追加投入资金,加大工程力度,造起世腾声势是为何,徐老爷子自然掌握于心。   那场订婚宴所带出来的坏影响,徐暮川要这样处理来消除外界对世腾的猜疑,虽然是铤而走险的方式,但若是成功了,也将是一笔更大的收获。   所以,徐老爷子始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他信任这个被自己自小栽培的长孙,相信他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事后,也确实是证明,他成功了。   只不过,他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不顾集团利益,公然爆出叶家家丑,导致双方关系破裂,让集团一度陷入危机中。   如此的行为,股东会上没有人提出倒也罢,可是提出来了,谁也不能回避。   更何况,提出这个问题的,还是同样在商圈混迹多年的江承郗,他对其中的利弊,分析的头头是道。   哪怕就连徐老爷子,对于江承郗的这番说辞,都没办法说出任何一句江承郗不对的言辞。   对此,徐暮川始终只是神色平淡,不予反驳。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江承郗把问题分析的那么透彻,语言组织的那么浅显易懂,想必就连一个外行人都可以明白孰对孰错,他又怎么可能去反驳。   哪怕,他的挽救行为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可是,世腾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危机,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个人的感情问题所引起的。   他相信,只要他一反驳,必然就会引得徐暮衡和原卿这两人揭竿而起。并且,他有预感,江承郗提出这个项目的问题,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老爷子瞧着徐暮川不出声,眼望了众人,心有维护的说:“这事,确实是暮川做的不对。但也因为他处理妥当并且及时,没给公司造成任何损失,而且,我们也都可预见,这个项目日后的收成将会很可观。所以,我认为,是可以将功补过的。”   江承郗轻笑,而后掀起自己桌面上的文件夹,直接从桌上飞移到老爷子面前:“那么,请老爷子过目一下这份文件,等你看完以后,我们再来讨论,我们的徐总,应该要怎样将功补过。”   可能是因为江承郗的眼色中,有太多诡异,以至大家的视线,都随着那个文件夹移动着,最后凝视老爷子的面色。   唯有徐暮川,他是看着江承郗,冷眸幽沉,微有惊讶,却只是几秒,又似了然。   这个文件夹,还是当初他交给江承郗的,里面的内容有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当时,双方都有过协商,这份文件,仅供内部使用,不外泄。   而今,江承郗却出尔反尔的将它公之在股东大会上。   徐暮川可以想象,当徐致远看完这份文件的时候,会是怎样的震怒,也可以想象,呆会儿,对面的这几个人如何讨伐他的场面。   ☆、200 股东会(二)   黑色的文件夹横放在首位桌面上,仿似大家都有预感,里面的内容定然不简单,以至,本就人数不算太多的会议室里,静谧的发沉。   徐暮川靠坐着,双手随意交握在前,他微缩着幽深的眸孔,定在江承郗身上。而江承郗,也同样回着对视,眸色中有着不顾一切的光芒晨。   徐老爷子人精,岂会看不懂这两个人之间的汹潮暗涌。只不过,这是股东大会,在座的每一个,都是他的子孙,他就算有心想要偏袒从小就被自己器重的长孙徐暮川,也不可能做的太明显。   “爷爷,赶紧看文件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徐暮衡最是耐不住性子,出声催促。   这个文件夹从被亮出来到现在已足有五分钟,会议室始终都是沉默一片,而且刚刚江承郗也说的明白。徐暮衡哪里会不知道,这里面定有文章,并且还是关于徐暮川的问题。   对于徐暮衡来说,这次的股东大会,能把徐暮川赶下台就最好,不能赶下台,起码也要挫挫他的锐气。也好让他知道,在徐家,不是他徐暮川一个人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方。亦或者,看着他和江承郗,两个亲兄弟之间斗的你死我活,也是一种乐趣。   “是啊,老爷子。不要因为这份文件事关你的心头肉,就要让我们都陪着一起耗时间。开完这个会,我还要赶回去照顾炜清的。”   “这么几年,拜我们徐家大少爷所赐,我们家炜清在那样的地方,是缠了周身的病。老爷子向来偏袒长房长孙这二三十年我是见识的清楚。”   “当初为了让长房出口气,甚至连自己其他儿子的生死都不顾。可是,现在是在股东大会不是在徐家,大家都要按公司章程走的,老爷子你就算有心想要偏袒,也不能做的如此明显吧?”   原卿口中所说的徐老爷子的心头肉,指的自然是徐暮川。她向来嘴利,以前她们三妯娌在徐家,也就属她最为泼辣。她刚刚没说话,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契机,这会儿逮到了,怎么可能放过副。   徐老爷子找媳妇,都以家世背景为先,所以,徐炜元兄弟三个的媳妇,都是徐老爷子一手给包办的。三个妯娌,个个都出身不错,说起话来,自然也是底气十足。   更何况,原卿一直觉得,当年徐暮川要办二房,三房,徐老爷子没有加以阻拦,才使至徐暮川如此肆无忌惮。   徐炜尧被送进去倒也罢,可徐炜清充其量也只算是个从犯,却也被驱逐到那样的地方,也许要在那边度过余生。   原卿心里始终压着一股火,憋足了三年无处发泄,这会儿,又岂能不像个火枪似的对着谁都乱扫一气。   “二嫂,你是出门忘带脑子了吗?难道你都忘了,当年老爷子为了想要护下他们兄弟,都做过什么?”   “暮川要办你们,那也是你们罪有应得。徐炜清染了一身病,好歹他还是个活人,徐炜尧坐牢,好歹他老婆也不算守寡!好意思在这里乱喷人!”   出声说话的是徐蕙琬,她始终淡冷的旁观着这一切,原卿若不说三年前的那件事,她本来是没有意思那么早开口呛人的。   可是她说了,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她却没有丝毫认知。   “我在跟你说话吗?!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回来这里指手画脚?”原卿昂着头,满是不屑:“为了嫁给一个混黑道的,竟然连自己父亲都可以不要的女人,亏的你今天还有脸面呆在这里!”   徐蕙琬双手环胸,对着原卿,直接冷脸:“我的丈夫是一位很出色的国际刑警,他早年混黑道是在其中做卧底。二嫂,你若是再得罪我,我相信,你会后悔的。”   “我原卿这辈子就还从来没做过后悔的事!”   “都给我闭嘴!”   随着原卿愈发高扬的声音,徐老爷子终是看不下去,一张脸气的涨红,爬满青筋的手背,直接拍在桌子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也成功制止了原卿越发的无理取闹。   “我还活生生的在你们面前,当着我的面,自家人都可以吵起来。等我哪天两腿一伸,你们是不是还要到我灵堂上吵去?!”   徐家上下不合,已经成了徐老爷子的一个死心结。如今,会议才刚开始不久,三言两语之下,便已是互相攻击,直叫徐老爷子愤怒至极。   “与会议无关的家庭琐事,不准再谈!”徐老爷子横眉一凛,怒瞪众人,接着朝后挥手,叫着徐暮川的助理秦述上来。   徐老爷子指着面前的黑色文件夹,下令:“你去把这份文件复印出来,人手一份,分发给在座的人!若是暮川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我同样不会姑息!记住,别想再我面前搞任何滑头!”   徐老爷子放出此言,很明显,是要秉公而办。看来,徐暮衡和原卿的态度,还是影响到了这个盼着家庭和睦的老人。   秦述心里,有些戚然。   身为徐暮川的特助,对这个文件,秦述亦是知晓的。当初,他曾劝过自己的老板,让他三思而行,可他执意如此”他也没法。   原本,秦述站在后排看着江承郗甩出那份文件的时候,心里想过,如果老爷子先看了,他若是想要偏袒自己的老板,那起码也有心理准备,起码有一点点的时间供他考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如今,徐老爷子没有先看,而是直接要把文件复印出来给大家,秦述想想,也觉得汗然。   秦述希望,自己的老板可以对此,做出一些回应。所以,他侧头,看着坐在徐老爷子左侧,面色沉静的自家老板,希望得到他的指示。   可是徐暮川在接到秦述投来的目光时,只是淡淡敛眸:“快去快回。”   秦述觉得,自己的老板沉着的有些可怕,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这么端得住,实属不易。   大半桌子的人都在候着他手里的这份文件,秦述哪怕不愿,也不敢不从,遂是转身,提步出去。   秦述出去之后,徐暮衡调笑,看着徐暮川:“哥,我真的很好奇,那里面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徐暮衡话才出,就遭来老爷子的再度横眉一扫,于是,噤了声。   秦述没有磨蹭,只去了几分钟,就已拿着一叠纸张推门进来。在徐暮川的示意下,他把那些资料,人手一份的发到每一个人的桌面上。   这份文件,其实没有很复杂,每一份,只不过薄薄的两张纸,可是拿在秦述手中,却觉得有些沉重。   上面的内容,是关于北山那块地皮的转让协议,尾页的甲乙双方落笔处,分别有徐暮川和江承郗的亲笔签名。   徐暮川附赠世腾集团百分之五的股权给江承郗,换取江承郗手中位于北山那块地皮的拥有权,里面注明了那块地皮的具体位置,实际面积以及现今用途。   不单如此,协议的备注条款,还清清楚楚的注明着,甲方徐暮川得到这块地皮以后,需无偿赠送给纪唯宁,并且承诺,永远不得开发利用。   纪唯宁的名字后面,还标明了她的性别,身份证字号,用来做特指,以防有什么同名同姓的人出现。   看到这份协议的人,脑子里第一闪过的认知,那便是,徐暮川竟然用世腾这个大集团百分之五的股权,换取了一块散坟地,并且,还将这块散坟地送出去。   等于是说,徐暮川拿着那百分之五的股权,白白送了人。   对于世腾来说,百分之五的股权,值多少钱?怕是没人敢轻易估量。然而,徐暮川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再次置家族企业的利益于不顾,轻易的把股权散出去。   傻子都知道,一个执掌整个集团的首脑人物,他手中的股份占额有多重要。如果掌权人手中的股权份额被稀释,那分分钟都会遭受外界的胁迫,谈何发展企业?   而且,一个做大事业的男人,竟然缕缕为了儿女情长的事,做出如此过分伤害集团利益的行为,那他还怎么有资格,再做这个集团的掌权人?   如果今天,他的股份不是给了江承郗,如果今天,江承郗不是徐家人,那他如此的做法,等于就是把外人招惹了进来,后患定是无穷。   会议室一片安静,寥寥两页纸的内容,不用几分钟就可以看完。然而,他们似是太意外,以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201 股东会(三)   “真是要笑死我了,没想到我们伟大的徐总裁,原来竟是个情种啊!”徐暮衡冷笑出声,手中的纸张被他甩得哗啦响,似是心情大好:“为了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娶老婆还不至于如此呐。话说,这姓纪的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爷爷,这会可不是我要攻击我哥啊,像他这样的,我们世腾能有多少家底给他败?我看,股东会的其他议项先往后推推,咱们还是先来讨论一下,这个集团掌权人的位置,是不是要换个人来坐坐?”   “不知您老有没有在后悔当初那么用心的栽培他,送他去英国,接受最好的教育。是书读的太多了?还是当医生当傻了,在哪都施放医生的仁心仁意?”   满室都是徐暮衡幸灾乐祸的调侃,若是换做刚刚,他这样的行为,早就被徐老爷子轰走。可是现在,徐老爷子只是沉默。   他的手抓着那份协议,几乎要将它揉碎,额角的青筋起起伏伏,足以可见他在努力控制着情绪。   徐致远原本就不喜欢纪唯宁,她是纪中棠的女儿只是其中之一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因为,江承郗和徐暮川同时对纪唯宁上心,并且颇有不罢手的趋势。   如此发展下去,必然会使兄弟两个争的你死我活,这和三年前徐家的那场灾难,又有什么分别?   对于徐致远而言,纪唯宁这个女人,就是祸害!而手中的这份协议,更是让徐致远烦透了这个女人。   手中的协议越抓越皱,直到最后紧成一个团,他直接扔到徐暮川的脸上:“混账东西,你太让我失望了!”   纸团从徐暮川那张清俊的脸上滚落而下,随着他敞开的黑色修体西装外套,隔着衬衫止在他紧实的小腹前。   徐致远伸着手指,朝着面前的徐暮川直点着:“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暮川垂眸,修长的指尖捏起停落在自己腹前的纸团,而后,慢条斯理的展开,看着上面已然变的皱皱巴巴的字体,他嘴角轻扯:“你看到的,都是事实,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把纸张放回桌面,而后沉声说道:“你们想要怎么办,我奉陪就是。副”   “奉陪你个屁!”老爷子怒的直爆粗口:“老子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就是这么给你败的?!如果今天,你的股份是给了一个外人,老子现在就把你丢出会议室去!”   “爸,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世腾当初不是暮川给救回来的一样。三年前那事,如果不是有你这个孙子,世腾也许早就苟延残喘了。”   徐蕙琬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   “我没问你的话,你给我闭嘴!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徐致远怒斥了一声自己已经多年未见的女儿。   若是刚刚进门的时候,徐蕙琬能喊徐致远一声爸,那他心里肯定是欢喜的。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压不下他心头的火。   徐致远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缓着气息,看着面前这个哪怕与他隔阂太深却是他始终宠爱的长孙,再度出声:“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没有。”   徐暮川言简意赅,淡声回应。   “好!既然你如此一意孤行,我看,世腾这个执行总裁的位置,也是该换人。”徐老爷子对满是失望的看着徐暮川,几乎怒吼。   “爸,你别说风就是雨,决定集团的执行总裁由谁担任,需要股东会的共同决议。哪里是你一个说了就算的。”   徐蕙琬再次插话。   “哎,股东不就是我们几个吗?我先声明,重新选举新的执行总裁,我是投赞成票的。”原卿率先接话,毫不犹豫的表明自己的立场:“会赚钱的总裁不只徐暮川一个,集团里放着一个随时都会将股权送出去的掌权人,说实话,我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暮衡,你说呢?”   “我自然没意见。”徐暮衡双手一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我个人认为,江总在生意场上的威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既然我们要重新选人,不如就选他好了。而且,他如今的股份额,位居第二,他有这个资历和权利,担任我们的新总裁。”   徐暮衡在国外有自己的事业,世腾对他来说,固然重要,但也不是非要霸占。如果能少操一份心,还能拿同样的年底分红,他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比起管理世腾,他更喜欢看到的是,徐暮川和江承郗这对亲兄弟的自相残杀。   “江总,你有没有什么异议?”原卿侧身,问江承郗。   江承郗只是扯笑,不语,但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他挑起来的,其目的,谁会不知。   徐老爷子刚刚本来只是因为怒极,一声脱口而出的话,没想到倾刻就被这些人响应起来。其实一直以来在他心底,都是想要将整个公司都给徐暮川的。   就连当年徐蕙琬不要的那份股权,如今握在他的手中,他都想要等他离世之后,留给这个长孙,又岂会真心想要换人。   可如今,” 话已说出来了,他不可能不执行,如果反悔,势必造成其他三人的反叛行为,到时候,后果更严重。   坐在这个首位上主持股东大会,如果无法做到公平服众,造成股东间的相互分歧意见,这就相当于将一个集团搞成一团散沙,各自得利,各自争斗,没完没了,直至整个集团灭亡,直至整个家族彻底瓦解。   所以,他哪怕想要把自己手中原本属于徐蕙琬的那份股权用来支持徐暮川,也怕是不可能。   徐致远心里在打算,如今他们明显分成两派,而两派各自都拥有百分之四十五的份额,股权相当,只要他保持中立,弃权参与,那应该是生不了什么大事。   如果若是要以徐暮川危害集团利益为由来抨击,那最多,就拉上其中一个股东,让他们中间的谁都可以,跟徐暮川一起管理公司的大额项目。   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个权宜之计,也算是给徐暮川一个警告。也好让他以后,凡事都有个人约束,不至于再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心下如此决定,徐致远也才重新开腔:“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现在开始,我们先讨论这个话题。”   “爸,重选执行总裁,也是个很费劲的事。你年岁也大,刚刚还动过脾气,这会持续的时间也一个多小时了,要不,我们先中场歇息十分钟如何?”   徐蕙琬提议,眼睛瞄了原卿,淡笑着。   徐致远本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他虽然年事已高,也做过手术,但总归是恢复的不错。这一个多小时的会议时间,还不至于让他疲乏到难以支撑。   只不过,他考虑到今天甚少出声的徐暮川,想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好好想想怎样应对接下来的局面,所以,对于徐蕙琬的提议,满声应下。   为了避免在休息的时间再度发生任何混乱,徐致远起身离席的时候,顺便叫走了唯恐天下不乱,乱声附和的徐暮衡。   徐老爷子和徐暮衡离席之后,江承郗也是起身,拿着嗡嗡震动的手机走出了会议室。坐在一边的人都走了,原卿独自坐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也要作势起身,想去趟洗手间。   结果,她才躬起身子,就被徐蕙琬叫住。   “二嫂,请留步。”   原卿顿下身子,看徐蕙琬:“有什么事等我去完洗手间补妆回来再说。”   徐蕙琬轻笑:“我可以等你没问题,但我的二哥,恐怕等不及。”   “什么意思?”原卿皱眉,听出徐蕙琬的话外之音有些不同寻常,只得定住脚步,面对向她。   说实话,原卿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小姑子,她讨厌她对什么事情都好像云淡风轻的样子,也讨厌她一副自傲清高,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   而与她同坐的徐暮川,简直就是跟她同出一辙,这对姑侄的性子,倒是想象的很。也是难怪,徐蕙琬看不上徐家的任何一个人,却唯独喜欢徐暮川这个侄儿。   原卿原本猜测不出,徐蕙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没有股权,呆在这里,只是个如同虚设的物品。   可是这会儿,她突然叫住自己,并且还提到了徐炜清,原卿的心里,不由的设起提防之心。   ☆、202 股东会(四)   徐蕙琬低头,伸手拿过自己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包包,而后,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原卿面前:“二嫂你想不想签下这份东西?”   文件上面满是英文,密密麻麻的,原卿只是垂眼扫了几会,便有些面露焦急:“这是不是真的?”   “这上面有当地警署的签章,你觉得会是假的吗?”徐蕙琬双臂交环,眉眼冷淡的回声:“我说过,我的丈夫是一位国际刑警,二哥犯在他手下,要不要追究下去,全在我丈夫的一念之间。晨”   “二嫂想在开完股东大会的时候赶回去二哥身边,不就是想处理这个事情么?现在,我可以帮你处理,就是不知道你想要如何取舍。”   “是继续跟着徐暮衡他们瞎起哄,还是在等会的新任总裁选举上,保持中立的态度,弃权表决?二哥的自由,也可以说,是在你的一念之间。”   原卿一听,哼出冷笑。   她没有当下回答徐蕙琬,却是将目光转向边上的徐暮川:“徐大少爷,股东会上奈何不了我,就用你小姑来威胁我,这么窝囊的方式,不应该是你徐暮川的作风吧?”   徐暮川抬眸,看原卿,清冷出声:“这不叫窝囊,而是物尽其用。如果我太过善良,什么都讲究一个原则和义气,那世腾这个企业,就不用在商界生存了。”   原卿的丈夫徐炜清,在南非那样的地方,沾上白粉。初次吸食的时候,是在一个黑帮头的赌场,当时徐蕙琬的丈夫刚好在查一宗跨国大案,端了赌场那个窝,控制了那个黑帮头,而徐炜清,很不幸的,也被一起带了回去副。   徐蕙琬的丈夫没有见过徐家人,自然不会认识徐炜清。而且,他是国际刑警,只负责那个黑帮头的事情,至于徐炜清,从赌场带回来后,就交给了当地警署处置。   在当地警署,徐炜清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背景。也许不是谁都知道穗城徐家,可是,世腾这个跨国企业,在整个国际上,还是有一定名气的。   于是,当地警署几经周转,联系到了世腾企业的掌权人徐暮川,想让他过去办理一下关于徐炜清的事情。   拘留是避免不了的了,纵是世腾再如何厉害,可终究,是法不容情。   若是在自己的地盘,那拘留个十天半个月也不算个事,大不了出来之后,再找个关系把这个污点抹掉,什么事都不会有。   可是,那样的地方,拘留所里面的人,尤其欺生排外,徐炜清要是在里面呆上那么一段时间,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原卿着急,想要找人把他弄出来,可是,求助无门。   当地警署联系徐暮川的时候,恰逢他要忙着应对股东大会的事,走不开,于是委托自己的小姑徐蕙琬前往办理。他知道小姑父的职业,想着由徐蕙琬去亲手处理的话,也许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跟徐蕙琬通电话的时候,徐暮川特别强调,如果可以,帮忙走走小姑父的关系,尽量给徐炜清争取到无罪处理,他需要这件事情来牵制徐炜清夫妇。   徐蕙琬疼这个侄子,如果是她力所能及的事,她自然是愿意帮的。所以,没怎么多话就帮他把事情办到了。   刚刚从她手中拿出的那份文件,是关于不予追究徐炜清事件的决定,至于不追究的理由,只要关系打通了,随便什么说法都可以拿来用,而且还甚为冠冕堂皇。   原卿办不到的事,徐暮川办不到的事,徐蕙琬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徐蕙琬的行为,从一开始就在帮着徐暮川,如果她不答应徐蕙琬,在稍后的选举上弃权表决,那自己的丈夫就在会异国的拘留所受人折磨虐待。   无论谁做世腾集团的总裁,原卿一样可以拿到属于他们二房的那份分红,而且徐暮川赚钱有一手,每一年能进他们口袋的钱太过客观。   她会起哄闹徐暮川,只是想要出一口恶气。可是这会儿,如果能用出恶气的机会,换取丈夫的自由,似乎没什么不划算的地方。   徐炜清吸那个东西,原卿也震惊,愤怒。可是再如何,那个男人也始终都是自己二十几年的伴侣,作为妻子,她只能站到他的身边,支持他。   “二嫂你快点决定,离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没多少了。”徐蕙琬淡声催促,看了下腕表:“你在家属那栏签个字,股东会后,我陪同你前往当地警署,带二哥出来。你知道,多在那边呆一天,他在那边就要多受一天的欺负,那些黑人,可都是相对粗暴的。二哥会弄成怎样,谁也说不好。”   原卿心里当然有了决定,可是,她还是有些不甘:“你也会一口一声喊他二哥,既是你亲哥哥,你怎么可以在完全有能力救他出来的时候,却放任他在那边受罪?”   “我为人冷漠,二嫂不是不知道。何况,二哥只是我对他的一个称呼,徐炜清能够做出伤害手足的事情,已经不配再当我的哥哥。”   徐蕙琬呛了声,又是伸手在那份文件上点了点:“再问你一遍,要不要签?”   “当然要签。”原卿当下压住那份文件”生怕被徐蕙琬收回,速度很快的拿了桌面上的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原卿签完,徐蕙琬朝徐暮川比了个OK的手势,眉眼淡笑。其实对于徐炜清,她早在过去处理事情的时候,已经交代了那边的人,给予特殊照顾。   所以,他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负。   徐蕙琬对人对事都较为冷淡,但还不至于冷血。徐炜清再如何,终究是自己的二哥,她哪怕不想见他,也不至于让他忍受折磨。   一边的秦述,从头到尾看的一愣一愣的。是过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似乎这个股东会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扭转。   所以,这就是为何自己的老板可以始终淡定的原因吗?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他的部署中。   可是,他刚刚出去复印资料的时候,因为心里太过担心,所以给纪唯宁发了条信息。这场股东会上的争执,说白了就是自己老板和江承郗的较劲,而能够奈何江承郗的,唯有纪唯宁。   秦述忽然有些讨厌自己的多事。他不知道,纪唯宁有没有看到那条信息,如果她看到那条信息,跑过来了,不知老爷子会怎样对待。   无比懊恼,自己刚刚的行为,太过欠考虑。   秦述犹豫几分,想要上前跟自己的老板坦白这个事情。   可是,还未待他做出任何动作,江承郗已是拿着手机进来,随后,徐老爷子跟徐暮衡,也重新落座。   会议室的门随着人齐以后紧闭,徐老爷子宣布,会议重新开始。秦述纵是再多个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挑战老爷子的威信,搅乱会议的进行。   心里只能暗暗祈求,希望纪唯宁在做手术,看不到短信。   只是可惜,秦述心里的祈求没有得到应验。纪唯宁今天跟医院请了一天的假。在徐暮川的公寓里一直守着电视,随时关注着新闻频道的任何动静。   秦述的短信进来的时候,纪唯宁几乎是第一时间弹跳而起。秦述在短信里面说,股东会上的局势对徐暮川很不利,问纪唯宁,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拖住江承郗。   纪唯宁本来脑子就乱,看到秦述如此的信息,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她给江承郗打了个电话,两人说了好几分钟,他始终都不在这个事上摆明任何的态度。   这让纪唯宁心里更加不落底,起身在客厅来回游走,眉心紧蹙。   老爷子在重新落座之后,首先表明了自己要弃权表决,理由很充分,他要保持中立的态度,绝不偏帮任何一个子孙。   徐暮衡早在刚刚就已经说过,要投江承郗,所以现在,原卿的态度,便是成了最关键的。   原卿信守承诺,签下那份徐蕙琬给的文件之后,在会议桌上同样表明自己要弃权。对原卿的决定,徐暮衡是直接拍桌而起,吼叫:“他妈的,你搞什么?!刚刚不是你闹的最欢吗?”   原卿的弃权,等于就让他们失去了对付徐暮川最有利的资本,徐暮衡一心想要看的闹剧,突然就被这样冷场下来,徐暮衡觉得,心里憋了一块石头,噎的紧。   “股权是我们的,我想怎样表决就怎样表决,你管我那么多!”原卿这样的人,岂肯让别人指骂,当下也是拍案而起,怒对徐暮衡。   ☆、203 股东会(五)   “肯定是刚刚徐暮川威胁你什么了吧?你他妈的真怂,怪不得你们夫妇要被人家一辈子压在南非那样的地方不得归!”   徐暮衡冷哼,出口就压住了原卿的死肋,然而,对于徐暮川,原卿已是莫可奈何。   不过,对着徐暮衡,原卿却是不肯认输,伸着食指隔空点他的鼻子:“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这些话。若不是当初你父亲徐炜尧,我们炜清现在说不定已经掌管着这整个集团,是你父亲心最黑,连自己的同胞兄弟都不放过!”   “臭娘们,你手指往哪里点?!”徐暮衡不满原卿如此不尊重的行为,直接伸手,掰下她的食指。   因为气愤,用力有些大,原卿惨叫一声后,直接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朝徐暮衡身上招呼。男女力量悬殊,更何况两人年龄也隔着一辈,原卿怎能动徐暮衡分毫。   原卿动不了徐暮衡,越发气急,最后是连同手脚并用,泼辣的本性尽显无疑副。   在场没有人去救场,徐蕙琬冷眼旁观,江承郗事不关已,徐暮川神色自若,而秦述,没有得到自己老板的示意,更加不会主动上前去多事。   最为激动的,当属老爷子。   他习惯性的抡起自己摆放在椅侧的拐杖,直接扔到那怒目相对的两人身上,憋着一张老脸怒吼:“我徐致远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子孙,一个两个三个,全都不省心!再给我闹,信不信我会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   徐老爷子手一挥,苍老褶皱的脸上,是失望,是沉痛。他猝然起身,再次离席。   “爷爷,今天这个议题还没完,怎么可以离席?就算他们二房弃权,就算没人能够动摇徐暮川执行总裁的地位,最起码,也应该要给他一个处分吧?!不然,实在难以服众。”   “若是让外界知道了,指不定如何笑话我们这些不管事的股东!徐暮川他在世腾,难道真就可以只手摭天了?!别忘了,徐家可不只他徐暮川一个人,也不只他徐暮川一个孙子!”   徐暮衡愤然声起,高大的身躯几步踏向会议室门,赶在徐老爷子前,挡在门口,不让人走。   徐老爷子顿住脚步,睨了眼面前的幺孙,又侧头,看向江承郗:“你的意思,也是如此?”   江承郗本在沉思,徐致远的突然发问,让他抬起了头,颔首:“徐三少的话,很有道理。一个集团掌事人犯了错,如果不接受处罚,说不过去。”   徐老爷子早就被气的心肝肺皆疼,自己最信任的长孙背着他,干出如此愚蠢可恶的事情,已是让他愤怒至极。   徐暮衡跟原卿的当场闹事,更是让他烦不胜烦,而眼前这个流落在外的孙子,更是一心想要跟自己亲兄弟决一死斗。   还有自己唯一的女儿,更是倔的如条牛,竟然可以因为他一句脱离关系的气话,就十几年不看他这个父亲一眼。   徐致远的火气一度频临要爆发的程度,他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直接一声下令:“我宣布,集团的执行总裁,仍然是由徐暮川担任。但是即日起,但凡涉及资金上亿的项目,执行总裁必须要同集团股东江承郗商定后再决定!”   “唯有双方都通过,项目方可启动,并且,由两人一起完成!徐暮衡和原卿,负责监督此事!剩下的议题,明天继续!”   徐致远今天被气的够呛,已经没有心情再在会议室里呆下去,看他们各自的明争暗斗。   这样的决议,徐暮衡顺心,原卿满意,江承郗也有达到他一定的目的,而老爷子本身,也是有着考验徐暮川的打算。   要做一个在商场之中能够立在不败之地的集团领导人,太过感情用事,迟早要吃亏。世腾虽然是被徐暮川救起来的,但却是他打下来的江山。   世腾的存在,就等于是他这辈子的荣耀,他怎么能够允许一个不适合的人选来长久经营他的心血!   他当然不愿意徐暮川要让他失望,可是,如果这个长孙再发生如此类似的事情,他也许真的会考虑,换个人选当继承人。   徐致远的此番决定,大大束缚了徐暮川在公司内部的个人行为,与江承郗互相牵制。   这让徐暮衡通体舒畅,眼见老爷子要离开,他心情很好的为他拉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递上老爷子落在地面上的拐杖:“爷爷,我陪你一起走。”   徐老爷子出行,身边有两个身手很好的保镖随行,更有王叔伺候左右,用不着他人。何况,现在老爷子正是烦的时候,直接朝徐暮衡扫了手,连正眼都未抬一下。   踏出会议室的时候,陪同在老爷子身侧的人,都随着他的步伐,紧跟后头。   只不过,才走了那么几步,就跟迎面而来,面露急色的女子,在这条宽敞绵长的走道上相遇。   徐老爷子忽地顿下脚步,怒目更是多了几分,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他眼底的略微惊疑,他扬起手中的拐杖,直指:“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世腾的员工,凭她一个外” 人要上来顶层,除了有自己的指纹密码,别无他法。   而世腾的高层电梯,又何曾出现过外人的指纹密码?这似乎是触到了徐老爷子的底线,公司顶层这个机要密地,岂是她一个外人能出入自由的?   对于徐老爷子的怒目相视,纪唯宁可以预见,而他眼带惊疑的质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也能明白他所指何意。   只不过,她从在徐暮川的公寓决定了要过来,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徐老爷子的一切刁难。   所以,哪怕现在,他的拐杖直指她的嘴皮,她也未显慌色。对着老爷子的质问,回答的也是清晰利落:“徐暮川让秘书帮我录了指纹,所以,我能上来。”   “我有允许过你们之间的关系吗?阿宽,阿亮,把这个女人丢出去!”徐老爷子怒吼一声,命令身后的两个保镖。   纪唯宁也是心里有数,既然徐老爷子能够做出扇她巴掌的事,想来,也肯定能够做出一些其他惊人的举动。   只不过,两个保镖的动作太快,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直接被他们之间的其中一个抓住后颈的衣领,刚想作势要丢进打开的电梯里面时,徐暮川颀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谁敢动她,我让你们从这里爬着出去!”徐暮川冷沉疾利的警告,让那个想要扔人的保镖当下顿住手。   “愣着干什么,给我放下!”   保镖的手始终维持着拖纪唯宁的动作,本来想看徐老爷子的指示,可是,徐暮川再次的喝声,让保镖不由自主的乖乖将纪唯宁放落地面。   徐暮川上前,将纪唯宁护在身后,当着众人的面,他同样警告徐老爷子:“我记得我曾经跟您说过,不管您对她做什么,我都会护她到底!”   “敬您是我的爷爷,我不会忍心对你做出任何伤害的行为。但是,徐家现在,已是四分五裂,如果你不介意这个家族再破碎一些,就尽管再这样强势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的孙子再次为了这个女人,给自己下马威,让自己这张老脸下不来台。   徐致远怒气更盛,又是呼喝:“阿宽,阿亮,愣着干什么?把大少爷拉开,把这个女人给我丢出去!”   “徐老爷子。”站在群人之后的江承郗走上前,沉声开口:“如此粗暴的行为对待一个女子,似乎并不太妥当。何况,我在这里,也不会让你们伤害到她!”   徐老爷子怒极,抚着不适闷痛的胸口哼笑出声:“你们兄弟两个,为了同一个女人,争的你死我活,还真是出息。现在,天下的女人是都死光了吗?!你们非要选纪中棠的女儿!”   结实的木质拐杖,被徐老爷子握在手中,直敲着地面,仅用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徐老爷子。”轻轻柔柔的嗓音忽然响起,一直被徐暮川护在身后的纪唯宁,走上前两步,站定在徐致远面前,不卑不亢的说着:“纪中棠的女儿怎么了?我一没犯法二没做任何对不起你们徐家的事,我有错之有?”   徐老爷子冷眼,睨着四处,而后面向纪唯宁,拐杖直指旁边的一道门:“你,进去,我有话跟你谈!”   ☆、204 现在我是让她赴刑场吗   徐致远的声音,已没有了刚刚的怒气,但依旧是极具威严。他要找她谈话,必然不会是一件好事,可哪怕如此,纪唯宁也是没有回避。   她侧头,睨眸看了眼身后被徐致远指过的那道紧闭大门,想要提步,转身推门进去。只不过,她才刚有所动作,手腕便被人拖住晨。   纪唯宁抬眸,对上徐暮川眼中略微的担忧,淡笑:“我没事,谈谈也没什么不好。总不能一直都这样,躲在你身后吧?”   徐暮川紧抿着薄唇,不语,漆黑的深邃眼眸,闪了几道光,不知他在做何考虑,他的大掌在她手腕上顿了几秒过后,最终是选择放了她:“好,进去吧。如果谈不下去,你直接甩门出来,万事有我。”   “现在我是让她赴刑场吗?”徐致远怒视长孙,冷不丁的丢出一句,而后催促纪唯宁:“愣着干什么,给我进来。”   徐致远说话的同时,拄着拐杖率先提步,王叔在旁,赶紧上前,为他拉开那道朱红色的大门。   随着徐致远因为病过一趟之后,稍显佝偻的身影没入室内,纪唯宁再度抬头,看了眼徐暮川,又看了会不远处的江承郗,随后也是提步跟了进去。   大门被王叔重新关上,将两拨人阻隔了开来。   热闹看完,徐暮衡吹了声口哨,心满意足的离开,经过徐暮川身边的时候,特意顿了会脚步调侃:“我的大哥,哦不,现在应该是二哥了。”说话的同时,他侧头,望了眼江承郗,嬉笑:“非常期待接下来你们共同执掌项目的画面。小弟先走了,明天会议再见!”   徐暮衡一走,徐蕙琬和原卿也是相继离去,王叔也是带着两个保镖退到一边副。   剩下江承郗依旧笔挺的站在原地,徐暮川淡冷的眸子扫视了一遍,而后吩咐身后的秦述:“你去给江总准备一个办公室,配置方面,要跟我的办公室相当的水准。”   秦述犹豫,可是却接收到徐暮川更为冷然的目光,于是,忙点头道:“那我去把南边的办公室整理出来。”   这一整个顶层,徐暮川的办公室在东面,是以前徐炜元用过的。而南面和北面分别都有一个大办公室,各为徐炜清和徐炜尧所用。   只不过,这三年来,因为徐炜清和徐炜尧已从集团内部剔除职务,这两个大办公室也就那么空下来。   “说实在的,我本身已经足够繁忙,能呆在世腾的时间非常有限。所以,办公室对我而言,有没有,影响不大。”江承郗声线低沉,赶在秦述离开之前出声表态:“不过,如果非要给我腾,我想,就要徐总现在用着的这间好了。”   “听说徐炜元在那里处理过很多公务,我倒也想感受感受,坐在那里边,会有怎样的一种优越感。看看,这种优越感是不是足以让一个男人为了前途事业,为了名门贵媛,选择抛弃为他怀孕生子的女人。”   江承郗的提议,太过狂妄,秦述直接拧眉:“江总,东面的办公室,是独属于集团执行总裁的,没有特例。”   秦述的言下之意,即便你江承郗是集团如今的第二大股东,即便你是徐家的子孙,也没有资格坐在那里边。   “哦?”江承郗扬声一笑,眯着狭长的眸子看徐暮川:“徐总也是这样想吗?”   徐暮川难得的闲适,修长的身体微靠着身后的墙壁,单手抄袋,回视江承郗,半会,重新吩咐秦述:“依江总的意思办。”   “老板……”秦述不赞同。   徐暮川深眸冷光直扫过来,秦述郁闷,但也只能照办。   秦述觉得,就算江承郗也是徐炜元的儿子,也不能够就因为这个理由,而把东面这个能彰显身份地位的办公室就这样腾出来给他。   今年的股东大会,因为江承郗的加入,已经足够混乱,而他做为徐炜元流失在外的儿子,也是得到了足够大的好处。   徐老爷子重利,固执,强势是没错,但作为一个年逾八旬的老人,比起以前来,已是越发的开始在意亲情。不然,江承郗也落不得这样大的惠利。   秦述替自己的老板郁闷。从今以后,他要操控这个集团,无端就在身边多了这么一个束手束脚的存在,这对于任何一个习惯呼风唤雨的掌权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晦气的事。   这一场争斗,自己的老板虽然是稳住了阵脚,但还是处在了略微下风的位置,多少有些在脸面上会过不去。   然而,他却没在徐暮川那张清俊平淡的脸色上,看到任何的不甘和破败。   ——   整个走道,瞬间只剩下徐暮川和江承郗,各站一边,倾耳听着那道门后的动静。然而,许是因为这门太隔音,也许是因为,里面的谈话一直很平静,无论是他们中的谁,始终都没有听见丝毫的动静。   顶层的环境向来安静,杵在过道中,只听得到不远处开放式的办公室里面,传来的打印机和传真机的声音,以及不曾间断的快速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   世腾的员工很有素质,哪怕刚刚那样阵仗的” 队伍挤在过道中,那些在忙碌工作中的秘书和助理,谁都没有抬头张望,低声八卦。   江承郗毕竟也是执掌着一个大公司,公务很繁忙,只在那里站了十来分钟,手机已经不知响过多少遍。   有些电话,他看了以后直接挂断,有些电话,他接了以后几句交代。   徐暮川见状,蹙眉出声:“你若是忙就先回去,我会在这里等她出来。”   抛开个人的恩怨,抛开过往的仇视,仅仅是在对于纪唯宁这个人,江承郗足够相信,徐暮川定会护她周全。   公司里边有着急要处理的公务,他呆在这边,被秘书催的有些烦躁,想了几回,他凝视了眼依然平静无声的会客室,终是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从不希望,她跟你接触太过多,所以,不管有事没事,我都不会告诉你。”徐暮川收回自己微屈的长腿,直起身,一脸淡漠的说话。   江承郗顿脚,眸光闪烁,而后,终是无声离去。   ——   徐致远让纪唯宁进的这个会客室,纪唯宁来过。   第一次徐暮川约她来世腾大厦,跟她谈叶婧的问题,签那份协议的时候,就是在这个会客室。   算起来,时间不是太久,可她却总感觉,已是好遥远的事情。纪唯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徐暮川这一路走来,太过艰难,过完一关又一关,平静安稳的日子总是太少。   所以,那最初的最初,那些关于徐暮川的记忆,关于她和徐暮川是如何慢慢在彼此靠近的记忆,已然被这些磨难给稀释的模糊。   可是,她唯一庆幸的是,不管在这过程中如何,她和徐暮川,始终都保持着初心,没有变过。   纪唯宁站在门口环望这间会客室的时候,徐致远已是落座在沙发中,双手交叠着撑在拐杖上,满面威严的望着她。   徐致远看她,似是在探究,也似在沉思,浑浊的双眼,是凌厉的眸色。纪唯宁深吸了口气,往前几步,站定在沙发区域前。   这里是徐家的地盘,眼前的老人没允许她坐下,纪唯宁始终挺着背脊,站着。   良久,徐致远终于收回视线,缓和了眸色,扬手挥了两下:“坐下来……”   徐致远示意的地方,是他对面的沙发,纪唯宁落座的时候,刚好可以迎视这位老人的精眸。   哪怕是她再如何做好了心里准备,面对这样一个呼风唤雨,冷峻肃穆的老人,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汗湿了手心。   “暮川和承郗……你喜欢谁多一点?”他开口说话,声线难得平和。   纪唯宁惊讶于徐致远如此的开场白,不知他是打着何种算盘,也惊讶于他这番的平静,思虑几分,还是如实回答:“这个不能比,他们两个,一个是亲情,一个是爱情,完全不同的意义。”   徐致远沉吟几会,轻哼出音:“你的爱情,还真是值钱。知不知道,暮川为了你,在这次的股东大会上,将自己陷进怎样的境地?”   徐致远的声音,开始冷硬。纪唯宁也是心急,想要知道会议的局势,不顾他的神色,抬头就问:“是怎样的境地?徐暮川他……”   “我让他们两个,共同执掌公司的大项目。”徐致远没有隐瞒,直接给了她答案,而后又道:“这都不是重要的,我今天叫你进来,是想跟你说两件事……”   ☆、205 江承郗曾在美国治疗过身体   徐致远表情严肃,说出的话,也让纪唯宁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   她的纤指相握交在一起,指甲刮着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腹,这是纪唯宁心有紧张的表现。   似是能够猜测,徐致远接下来的话,会不简单。所以,她始终都抬着头,看着面前这个老人的神色,不想错过他分毫的情绪。   纪唯宁一直在等徐致远的再次开口,然而,他却是默了声,一双精眸也是慢慢掩下光色,陡然间,变的有些伤感。   “前阵子,承郗去美国的事,你知不知道?”像是终于抚下情绪,徐致远总算出声晨。   纪唯宁微怔,而后点头:“这事我知道的。”   她是有些讶异,本以为这个老人首先要说的,会是她和徐暮川的问题,说一些他如何反对她和徐暮川的话副。   可是没想到,他却是谈起了江承郗。   江承郗去美国,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直到前几天才带着父亲一起回来。期间,她除了那次遇到林琪,林琪说她联系不上江承郗,而后她把电话拨到乔治那边去找他,接着两人简短聊了几会,此后,便是甚少联系。   并不是纪唯宁没有再找过他,而是,每次找他,他总是推说很忙。所以,说不上几句话,就挂断。打过两次之后,她就没再打了,想要了解父亲的情况,她一般都直接给父亲那边打。   偶尔也会从电话中知道,江承郗有经常过去看父亲,为父亲妥善安排着在那边的所有手续问题,让期盼着归国的父亲,甚为欣喜。   江承郗对父亲,就连纪唯宁都觉得,有些自愧不如。   “曾经为了得到你父亲的收养,他给你父亲捐了一个肾脏,这个事你知不知道?”徐致远再度发问。   江承郗给父亲肾脏的事,他掩的那么密实,就连纪唯宁自己,也是被他们瞒了整整十五年,若不是那天在纪家被她无意中撞见他光裸着上身的模样,若不是她刚好有着那些医学常识,纪唯宁一点都不怀疑,他们会瞒她骗她一辈子。   然而,这事竟然是徐致远也知道。江承郗不可能亲口告诉徐致远这个事情,他那个人那么自负,又怎么可能把自己过去的伤疤揭出来,给别人看。   可是转念想想,徐致远既然都确定了江承郗是他们徐家流落在外的血脉,又岂能不去调查他那些年的过去。而凭着徐致远的能耐,他又怎么可能了解不到他想要了解的事情。   关于江承郗的这个事情,从纪唯宁知道以后,心里就没安定过。这会儿被面前的这个老人提起,她莫名的更是有了一种不安感。   徐致远始终在等她的回答,于是,纪唯宁只能又点头:“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个事情……”   不知为何,在这个江承郗名正言顺的亲人面前,纪唯宁忽然失了底气。纵使纪家给过江承郗很多东西,可是,要用来交换他身体内的一个健康器官,还是显得有些过分。   纪唯宁挪着唇皮,轻咬着:“对这个事,我很抱歉……”   “如果抱歉,愧疚能换回他健康的身体,我早就把纪中棠拖到他面前,给他道一百次的歉。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纪中棠怎么可以忍心跟一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交易?”   徐致远低吼出声,满脸的愤慨,原本还和缓着的音,忽然间这样提起来,吓的纪唯宁整个身体不由的颤了下。   徐致远对此事如此愤慨,纪唯宁可以理解。   可是,她好像是有感觉到徐致远话里面的另外个重点。他说如果能换回江承郗健康的身体,所以说,他现在是不健康吗?   人体在健康状态下,缺少一个肾脏还是可以正常生活的,虽然有些缺陷,但照顾好了,妨碍也不是特别大。   徐致远的这句话,让纪唯宁又是想起了江承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稀可见的那一丝苍白。想起那次她把电话打到乔治那边去,在纽约半夜的时间,他和江承郗还呆在乔治的医院里面,纪唯宁的整颗心脏,当下翻了个底。   “江承郗……他身体怎么了吗?”   问这个话的时候,纪唯宁的声音连同唇皮都是发颤的,她特别害怕,自己心底最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江承郗始终都处在各种忙碌中,每天都是紧绷绷的想着要成功,要事业,要对付徐暮川,要搞垮徐家。   纪唯宁每次看他的时候,都觉得他烟瘾特别大,身上总是带着烟草的味道。之前她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偶然间忍不住提过一次,要他少抽烟,而他也是满口答应。   然而,现在想来,他那样的身体,非但没有注意休息,还总是抽那么多烟,如果真的出了问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去美国,是因为他的肾脏出了一些问题,在那边检查,治疗。”徐致远说话的同时,盯着纪唯宁因为他这句话,忽然绷住的面色,强调:“不用怀疑我说的这些,只要是我徐致远想要了解的事,没多少是我不能办到的。”   “” 那他现在……”纪唯宁说不出心底的感受,有的,唯是惊怕,整个四肢梭梭的发凉,根本没勇气再问出任何。   “他在那边治疗了差不多一个月,现在当然是没有了大碍。但是,他有心结,他固执的想要报复徐家,也固执的不肯对你放手,这样的状态,难保不会再让他的身体产生恶化。”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在我所有的子孙之中,没有哪一个可以超过暮川在我心里的地位,所以,暮川的妻子,必定要遵得我满意。”   “但是对承郗,徐家确实是歉疚,所以,我只能从现在开始,尽量给他一些弥补。除了世腾掌权人的位,我会帮他实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所以,您的意思,这个东西……也包括我在内吗?”纪唯宁哆嗦,却还是能够直接点出徐致远的深意。   徐致远横眉竖对,理所应当的说着:“你父亲要走了他的一个肾,这份情,难道不应该由你做女儿的来还吗?还是,你忍心看着他的身体会有再次的恶化?”   “万一,他因为这个原因,最后失了自己的性命,到那时候,你能够安心继续跟着暮川一起过?承郗到底是陪着你长大的人,他给了你多少别人从未给到过的东西?如果你的心,真的能够狠成这样,那就更加没有资格来当我徐家的媳妇,当暮川的妻子。”   纪唯宁觉得,徐老爷子的话有些自相矛盾。如果她跟江承郗在一起,难道就不是徐家的媳妇了吗?亦或是,徐家所有的子孙,他是真的都没有把他们摆在跟徐暮川同等的高位去看待?   “您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还有一件事呢……是什么?”   纪唯宁的心,整个已经被震慑住,还能问出这样的话,纯粹是机械性的行为。   是啊,江承郗若是出了事,她怎么可能安心继续跟着徐暮川幸福过日子?最重要的是,江承郗,他怎么能够出事!   他还那么年轻,还没找到这辈子能够真正无怨无悔陪他一起走下去的归宿,他手中还有那么辉煌的事业,他之前的人生,已经足够不堪,足够凄凉,他怎么能够出事!   纪唯宁只要一想到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喉咙口就像是堵塞了一团细沙,好酸好涩,眼眶也是开始泛疼,继而,泪水就那么啪嗒而下。   如果徐致远今天依旧是对她大吼大叫,言辞激烈,行为过分,那纪唯宁倒还是可以正色应付。   可是如今,他偏偏是掐着她的痛点直击她的心房,就好像是刚刚好的,掐住她的脖子,让她窒息,她反而是什么都回应不了。   “另一件事,是关于暮川。”   徐老爷子已经说了很多话,到这里,哪怕是有心想要摆脸色,也已是没有精力,所以,他的面色和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和缓。   “你之前去英国,有住过暮川的房子,在那里,是不是看到过一对夫妇?”   纪唯宁掉过泪,眼眶有些泛红,对徐致远的话,又是点头。似乎,这一场谈话,对于徐致远的问题,她一直都在点头。足以可见,徐致远这个人,是将她身边的事,了解的有多清楚。   “那对夫妇,会是暮川这一辈子的责任。暮川找妻子,或许能够忤逆我的意见,但他不会不顾那对夫妇的感受。”   ☆、206 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英国   纪唯宁后来似是已经听不到徐致远在说什么,以至,她微微泛红的双眼,是茫然的。就连徐致远站起身,从她面前经过,离开这个会客室,都没有引起她漆黑双眸的丝毫波动晨。   她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听着会客室的门开了又关,而后关了又开,始终都没有回过头去看一眼。   直到,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晃到她面前,她不得不抬头。   那时候,已经快到正午,太阳有些烈,刚好投射到正对面那大片的玻璃窗上。白花花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也更是让她原本就酸涩的眼眶,直接被刺的再次盈出了泪花。   “怎么回事?”   头顶上方响起的,依旧是他清沉悦耳的声音,而后是随着他那道嗓音一起俯下的身躯。   纪唯宁的眼睛有些朦胧,但还是可以看到,他紧蹙的眉心,看着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腹刮去她将落未落的一滴眼泪:“不是跟你说了,不想谈就直接甩门吗?”   徐暮川也无法确定,徐致远会跟她说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原本并不想让她进来。   可是她执意,他就想,这样也好,让她去试试,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虽然,他可以不顾老爷子的意见,但终归,他是长辈,徐暮川多少还是希望,可以得到他的认可。   早知道让她进来,会惹的她哭,他刚刚就该直接拉她走人。   “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徐暮川再度发问副。   看着面前这双暗幽沉静的眸子,纪唯宁是有多艰难,才逼下自己的泪意,扯着唇笑:“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觉得,我不合格做你的妻子么?我掉眼泪,也是因为一时感伤。”   纪唯宁没有在他面前坦露徐老爷子跟她说的事情,三言两语的想要蒙混。徐暮川只是那么看着她,也不说话,纪唯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信没信。   最后,他起身,牵起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我……想去看看我爸爸,你送我回纪家别墅,可以吗?”纪唯宁被他牵着起身,知道他忌讳那儿,所以,话说的有些迟疑。   徐暮川默了一会,没有多说,直接点头。   车子一路驶回纪家别墅的时候,纪唯宁特别安静,几乎没怎么说话。而徐暮川,也只是目视前方,双手轻松控制着方向盘,面上的神色,始终淡冷幽沉,谁也看不清楚,他此刻在想着什么。   依然是停在纪家围墙外,纪唯宁下车之前,忽然问了句:“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英国?”   徐暮川有些微怔,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事。   “……不去了吗?”纪唯宁有些失望。   “不是,股东会还有议题没完,结束了以后,我就带你去。”徐暮川沉沉发音,承诺着。   纪唯宁应声,接着就要推门而下。   只不过,却在踏出车厢的时候,视线迎上从别墅出来的纪中棠。纪唯宁不知道,父亲是因为看到了她所以跑出来,还是刚好是从里面出来。   “爸……”纪唯宁唤了一声。   “宁宁,你先进去,爸跟他说两句话。”纪中棠拍了拍女儿的肩背,用手势催促着她进去。   纪唯宁回头,瞧了眼刚迈出车子的徐暮川,又瞧了眼父亲,而后没再说话,乖巧的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父亲要跟徐暮川说什么,没有多长的时间,甚至是连纪唯宁都还没回到别墅内,纪中棠的脚步,已是随后而来。   身后传来汽车重新启动驶离的声音,纪唯宁知道,徐暮川已经离开。她回头等父亲,看着他脚步有些颤微,又是走回两步,搀着他一起走。   “爸,我哥他今天回不回来?”   江承郗他另外有自己的房子,纪家别墅他有经常过来,但并不常住。纪唯宁回这里,也是想碰碰运气,看他会不会在。   “他没说。”纪中棠回了句,而后又问:“你吃饭没有?让柳妈给你做点爱吃的?”   纪唯宁摇头,说不用。抿了抿唇,想问一声父亲,那天徐家老爷子是不是找过他,可是,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罢了,既然父亲没提,她就不打算再去多寻烦恼。   “我上去休息一会。”   纪唯宁放了父亲的手,而后转上二楼,去了自己的房间。许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导致太累,她竟然真的就那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取而代之的,是傍晚凉凉的秋风。纪唯宁没有听到有江承郗回来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有某些执念,她踱步,转去了隔壁江承郗的房间。   单凭徐老爷子的一面之词,纪唯宁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她在心底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是徐老爷子调查错了信息,也或者是,徐老爷子纯粹是想用这个事情,来禁锢她的良心。   所以,她想要去江承郗的房间,找找证据。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江承郗藏的太” 密实,还是他在这边的房间,没留过什么东西,以至纪唯宁一阵翻箱倒柜,找了很久。   直到在抽屉中翻到几瓶药,她想要直起身,查看一下药名以及用途,却是在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纪唯宁吓的背脊一僵,手中的药瓶掉落在地。玻璃药瓶,装着还剩半瓶的药片,被纪唯宁这么一个失手的动作,直接摔的破碎,白色的颗粒,散落一地。   江承郗站在门口,一袭黑衣,脸色肃然,而眼底,则是纪唯宁甚少见过的冷意。   “……哥。”   “你在干什么?”江承郗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蹦出来,极为冷硬。   “哥,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在他的房间,发现真实的药瓶,即便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主治什么的药,可她整个人,已经开始哆嗦。   “你突然之间这么关心我的身体,是怕我万一有了事,你会良心不安?还是,怕我死也要拖着你,不让你跟徐暮川走到一起?”   江承郗冷嗤,进来几步,长腿直接扫开满地的玻璃渣还有那些白色的药粒,站定到纪唯宁面前。   “你放心好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再拖着你不放手的。而且,你也不用感到任何良心不安,当初跟你父亲的交易,是我自愿的。哪怕让我重新选多一百遍,我还是会做出跟当初一样的决定。所以,这个事情,跟你父亲没有关系,跟你,更加没有任何关系……”   “哥!”纪唯宁激动的喊了一声,阻断他继续说下去的话。   这一声喊,用尽了她的力气,也是扯开了嗓子,乃至楼下都可以清晰听见她有些悲痛的声音。   柳妈闻声从厨房出来,而后是撞上一直停在楼梯口往上瞧着的纪中棠,有些忧心的问:“老爷,小姐她怎么了?”   纪中棠摆摆手,叹声:“随他们去。”   纪唯宁有些喊岔了嗓子,再开口说话,便有些哑。   “算我求你,停下来休息好吗?你不是都已经得到徐家的承认了吗?不是都已经跻身进了世腾集团了吗?这样还不够?你要是再像之前那样忙碌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你如果可以停下来,我会陪着你的,就像过去那么多年,你陪着我一样。我是医生,我知道怎么调理可以让你的身体恢复的更好,我也认识一些这方面的专家医生,我会找他们教授经验。等你忙完手里要紧的事,我们都回来这里住,我给你调理身体,好不好?”   江承郗无声,盯着纪唯宁已经滂沱满面的泪水,狭长的迷离双眸,终是漾起一丝笑意,而后像是在自嘲:“所以,到如今,我就只能得到你的同情了吗?”   “你同情我的遭遇,所以想要给我温暖?还是,你想用此来回报过去十几年我对你的照顾?难道你不知道,过去那些日子,我需要你,正如你需要我那般,我们之间,是彼此依赖,各取所需。你根本不用报答。”   “阿宁,在这个世上,我最不需要,也最受不得的,便是来自你的同情。”江承郗话说到这,便是转离了身子,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一切物景,声音重归平静:“你出去吧,我手边还有事要忙。”   “哥……”   纪唯宁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江承郗挥手打断,重复出声:“我让你出去。”   ☆、207 你跟暮川,要个孩子吧   徐暮川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大早,纪唯宁就接到他的电话,让她中午的时候过去世腾大厦一趟,把她的护照送过去,好让秦述提前把签证办下来。   上一次纪唯宁去英国参加学术交流会,是以着公职出差办的临时签证,到现在早就过了有效期,所以,现在要再过去,必须重新办理一次晨。   昨晚上在纪家别墅吃过晚饭,纪唯宁回的南郊小区。接到徐暮川电话的时候,她正准备出门上班,听了他的如此交代,纪唯宁只是顿了片刻,就折了回去,从卧室的抽屉中拿到自己的护照,揣进包包里。   纪唯宁期盼寻一处没有烦恼的地方,跟徐暮川好好享受一次旅程,哪怕只是短暂的也好。所以,自从徐暮川提了之后,她一直都在为这个事情安排着。   而今,在听过徐老爷子提起住在徐暮川房子里的那对夫妇,纪唯宁有在猜想过,徐暮川要带她去伦敦,会不会是跟那对夫妇有关。   她想要去弄清楚,所以,才会催促徐暮川要去伦敦的事。   江承郗反感她不是时候的关心,拒绝她的建议,纪唯宁心里想着,等她从伦敦回来,哪怕是生拖硬拽,也要逼他缓下步来休息。   中午的休息时间,她从医院出来,直接打车去了世腾。   纪唯宁不知道,他们的股东会要开到什么时候,有过昨天的事,这一次,她不敢再直接闯上去。   她给徐暮川打了电话,想让他叫秦述下来一趟,她把东西交给秦述然后就走。徐暮川在电话那边没说什么,只简短道了句:“你等一下。副”   纪唯宁以为,他这样的回答,便是应了她的话。哪知,约莫五分钟后,从世腾大厦里面出来的,竟是一袭银灰色西装的徐暮川本人。   他单手抄着袋,另一只手轻握着,好像捏着什么东西。银灰色的外套,在正午的阳光下照射下,反射出冷幽幽的光色,配着他那清冷无边的五官,越发淡漠衿贵。   纪唯宁站在露天广场的正门口,看着他一路向她走来,长腿迈着阔步,沉稳从容。   唇角忍不住扯起笑,这个男人,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这么一副清傲难以接触的模样。唯有纪唯宁自己,感受过他的深情,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呵护,他一切一切的好……   她相信,这样的一个男人,无论他曾经经历过什么,那都肯定是有着不得不为的原因。   “傻呼呼的看着我做什么?”   清越的嗓音逼进,纪唯宁才反应过来,徐暮川竟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定在她面前。   “你好帅,我快要被迷晕了。”   纪唯宁如实说着。九月底的正午太阳,多少还是有些晒,她在太阳底下站了好一阵,这会儿,细挺的鼻梁上,竟有些细微的汗。而她那张精巧美丽的脸颊,也是红扑扑的,甚为可人。   徐暮川享受被她欣赏,薄唇轻翘,宠溺的轻捏她的鼻梁,顺手抹去那上面的汗水:“怎么不直接上来?”   纪唯宁憋嘴:“上去又撞到你爷爷怎么办?”   徐暮川只是轻笑,而后似是宽慰:“不会,股东会已经开完了,以后,你想上来就上来。”   股东会上对于徐暮川的处分,彼此心知肚明,却仿若是有着默契一般,谁也没有提起。这样的事情,提的太多,只会增加这段感情的负担。   “我小姑要回去了,约我们一起吃个饭。”   徐暮川这么一说,纪唯宁才注意到,原来他另外一只手捏着的是黑色的车钥匙。去吃饭的时间,当然是有的,可是,纪唯宁想到他的小姑,有些汗然。   “……你小姑,她好像不怎么好接触?”   “不会,她人就那样,不过对我挺好的。不然,就不会在临走之前,特意交代我带你过去一起吃个饭。”   说话的同时,徐暮川已是牵了她的手,一起往停车场入口处走去。   如纪唯宁所料,这一场饭局,她跟徐暮川的小姑,没有过交谈。就连徐暮川他自己,跟她的小姑也没说几句话,饭桌上,有些清冷沉闷。   后来,纪唯宁去了趟洗手间,从隔间里出来洗手的时候,正好遇到徐蕙琬。   其实说是遇到,倒不如说,是徐蕙琬特意等在那里。因为,她只是站在洗手间门口,什么都没做。   纪唯宁不知该喊她什么,跟着徐暮川喊小姑,肯定是不合适的。喊徐小姐?徐女士?都感觉不太妥。   于是,便也像刚刚见面那样,朝着她礼貌的微笑,点头。   “你和暮川,很相配。”   徐蕙琬双手抱臂,不温不热的说着。若不是纪唯宁见识过她的冷淡,真的会怀疑,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跟徐暮川在一起,得到的阻碍总是多于祝福。这会儿,听到徐蕙琬这样的言辞,纪唯宁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止不住笑意:“谢谢。”   “纪小姐。”徐蕙琬疏离的称呼,也是疏离的与纪唯宁始终隔着一米以外的” 距离。   “嗯?”纪唯宁轻应一声,极为恭顺的站在她面前,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待着徐蕙琬接下来的话。   “你跟暮川,要个孩子吧。”徐蕙琬不疾不徐的说话,一直保持着抱臂的动作:“以你们这样,想要斩过一个又一个难关,最后修成正果的方式,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成功。徐致远那个老头,虽然强势固执,利益熏心,但他对暮川,是真心疼爱的。”   “暮川现在足够强大,对他爷爷更没有小时候的言听计从还有亲近,甚至一次又一次为了你,跟他爷爷对着干。祖孙两个越处越僵。”   “但是,如果暮川有了孩子,徐致远肯定会欢喜的夜不能眠。母凭子贵,这道理无论在古代帝王之家,还是在现在的豪门家族,都是一样适用的。”   “当然,前提是,你要确定自己的心,是不是这一辈子,都属于暮川。”   徐蕙琬说完这些,朝着纪唯宁轻点了个头,而后就踏步离开。这样一个冷性子的女人,特意等在这里,说了那么一大通的话,可见,对徐暮川,她确实是疼爱的。   要孩子这个事情,纪唯宁曾经也给自己规划过。不管是她还是徐暮川,两人的岁数,也确实到了该要孩子的时候。   可是,在这之前,她一直都认为,孩子是上天给予每一对相爱之人最好的礼物,是非常珍贵的宝物。生下来,就要好好疼爱,给他们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   如果目前的条件不被允许,那就不如不生,所以,每一次在那事上,她都会要求徐暮川做好措施。   而徐暮川也很配合,哪怕是有时候情浓之时,来不及做措施,他也会在最后关头,退出来。   纪唯宁不知道,徐暮川心里是如何对待孩子这个问题的。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而且还那么多事,两人的话题上,远远还没到孩子这里。   徐蕙琬回去了,当晚,纪唯宁又被徐暮川拐回了市区的公寓。   晚上,两人在又一波云雨之后,纪唯宁窝在徐暮川宽厚紧实的怀中,心里一直想着徐蕙琬说的话,以至没有睡意。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想好。如今那么乱的局面,如果再添出了个孩子,那该如何是好?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徐暮川,问他,有没有想过要孩子。   哪知,徐暮川当下沉脸,冷声道:“现在谈这个,为时过早。”   纪唯宁当然也知道,是为何过早,如果不是徐蕙琬提起,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可是徐暮川这样的态度,多多少少是伤了她。   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都是因为,她愿意把此生交付。可这个男人非但不领情,还是那么果断的拒绝,身为女人,心里难免会有疙瘩。   纪唯宁当下面露僵色,徐暮川却只是淡扫了眼,而后掀被下床,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进了浴室冲洗。   对他的态度,纪唯宁有些懵。他甚少这样,对她甩冷脸,她只不过是那么提一下,并没有真的要怎么样。   徐暮川再次出来的时候,从衣帽间里拿了一套家居服,当着纪唯宁的面,扯下腰间的浴巾,把家居服换上。   他似是要到书房去忙,出卧室之前,站在床尾看纪唯宁,声音比之刚刚,柔了不少:“我给你放了水,进去泡个澡。今晚有些事情要处理,你自己先睡。”   ☆、208 给我换个称呼,不要总是连名带姓   徐暮川话完,想要开门出去,结果却是被忽来的一个枕头砸向后背。   “不生就不生,我有说要给你生孩子吗?以后想生也不给你生!”纪唯宁裹着床单,跪坐在大床上,气呼呼的怒瞪着徐暮川的背影。   这样的话语,让徐暮川直接蹙起眉心,而后顿住身形,转身看着床上的女人。   因为刚刚有过一番运动,此刻她的双颊还是透红剔亮的,许是因为气愤和委屈,她本就水亮的漆黑双眸,此刻,更是雾气腾升。裸露在床单外面,那圆润的肩胛以及优美的锁骨处,还有刚刚激情时,他烙上的印记。   如此的模样,哪怕是对现在已经吃饱餍足的徐暮川来说,也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受她诱惑。只不过,想到她刚刚的话,再大的激情,也是冷却下来晨。   他踱步,走到床尾,气定神闲的看她:“不给我生,你想给谁生?江承郗吗?还是你们科室的那个医生?”   “徐暮川,你混蛋!副”   说完,又是拿起另一个枕头扔了过去,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得逞。徐暮川直接扬手,握住她的手腕,而后将她整个人连同身上裹着的床单一起,拖到自己面前。   有些无奈,莫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气性好像有些大。”   “谁生气了?我有什么气好生的?我们两个未来怎样都还说不定,确实不该提这个话题。”纪唯宁嘟囔,别开眼不去看面前这个男人。   “是不是我小姑跟你提过什么?”徐暮川轻环住她肩胛,淡声问着,虽是问话,可语气里却是含着确定。   用孩子来攻下老爷子的心防,当然会有效果。可是之于徐暮川来说,这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而且,他和纪唯宁的问题,也不仅在老爷子身上。   徐暮川改用双手覆在纪唯宁的双肩上,清俊的颜上,是一片正色:“唯宁,看着我。”   纪唯宁侧开的脖项,被徐暮川的大掌硬是转了过来,迫使她迎视自己的目光,而后,他沉声解释:“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希望,等我娶你进徐家的那天,徐家认同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你是孩子的母亲。只有这样,以后你在那个家,才能活得轻松自在,知道吗?”   “我知道,若不是跟着我,你不会过的如此累,也不会动了这样的念头。对不起,刚刚是我情绪不好,我情绪不好是因为,觉得你太过委屈,并不是针对你个人。”   他的嗓音似是有魔力,不疾不徐,却是声声沉重的敲到她心尖上。   “徐暮川……”纪唯宁嘤咛一声,有些动容的伸手,攀住他的脖子,把头搁到他宽阔的肩上,轻柔的嗓音悠长袅绕,却是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   大掌轻拍了下她的翘臀,徐暮川淡笑:“要不要给我换个称呼?不要总是连名带姓的。”   “换怎样的?”纪唯宁整张脸覆在他脖侧,紧贴着他的耳际,闷闷发声:“叫暮川吗?”   “没新意。”徐暮川摇头,否决。   “那叫什么?”   “你自己想,要特别点,亲昵点。”   “嗯……那叫阿川好不好?好像没人这样喊过你吧?”纪唯宁为自己的突发奇想咯咯发笑,感觉有些拗口,别别扭扭的重复了好几声:“阿川……阿川……这个好像不错。”   可能是因为多唤了几声,最后纪唯宁自我感觉很是良好的拍下板,惹的徐暮川忍不住笑出声:“确实不错,以后就这么叫。”   徐暮川揽下她挂在自己脖子上,摇摇晃晃的身体,暖着嗓子道:“水快要凉了,你先去洗。一会如果睡不着,就到书房陪我,嗯?”   雅沉的嗓音,满满的宠溺和轻哄。因为想要腾出时间去伦敦,这两天,他必须把手头的事情完成好。也是因为如此,刚刚在那事上,他没有太过折腾,所以,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   被徐暮川顺毛后的纪唯宁,整颗心暖的不行,对他的提议,自然道好。连声催促他赶紧去忙之后,她这才解下自己身上的床单,赤脚走进浴室。   莲蓬头下简单冲洗了一番,她就把自己整个身子没进徐暮川为她放好水的浴缸中。   每一次事后,如果不是在特别困的状态下,她都喜欢用泡澡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自己身体上的酸痛和不适。有过几回后,徐暮川也了解她的习惯,每次都会为她放好满缸的水,让她可以直接享受。   ——   纪唯宁推开书房的门进来的时候,徐暮川刚刚结束一个简短的视频会议。听到门口的响动,他抬眸,扫视几会,而后,一双清眸定在她手中的玻璃杯上。   看着那奶白色的液体,徐暮川忍不住蹙眉。他记得自己曾经跟她说过,他不喜欢喝牛奶这类的饮料,可是,自从两个人住在一起以后,她却总是时不时给他热牛奶喝。   一开始他不愿意,她就各种威逼色*诱,徐暮川受不了她的撩拨,每次都在她的水眸注视下,乖乖喝完。   这一来二去,到现在,已是不再抗拒。”   这会儿也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她伸手递过来,不需言语,他就默契的接过去,而后仰头喝尽。   沐浴过后的纪唯宁,馨香更浓,一头青丝被吹风筒吹干之后,清爽的覆在肩侧,衬的她那张精巧的鹅蛋脸,更是惹人怜爱。   她凑过头去,看徐暮川手提电脑上的时间:“很忙吗?熬夜可不好。”   柔顺的发丝,顺着她俯身的动作,垂到徐暮川身上,磨蹭着他的脸侧皮肤,些些的痒意,让刚喝完一杯奶的徐暮川,忍不住直接伸手压下她的脖子,朝着她的颊侧,啄了一口。   奶渍沾到纪唯宁脸上,腻腻的,惹来她一声抱怨:“脏死了。”   对她的嫌弃,徐暮川只是扬眉,而后顺手将她揽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当着她的面,他毫不避讳的阅着秦述刚刚发过来的邮件。   邮件上的内容,是关于世腾集团的各个项目,纪唯宁不太懂,可也是能看清,这些项目所涉及的金额,都是颇大的数字。   “这些都是你们公司现在启动着的项目吗?”   纪唯宁有些咋舌,因为,邮件显示的项目数好像挺多,如果同时进行的话,那得有多少的资本在里面运营?   对此,纪唯宁毫无概念,也是因为被他这么禁锢着跟他一起工作,有些无所事事,所以随口问起。   哪知,徐暮川对她,并不隐瞒:“嗯,有些是已经启动的,有些是计划在未来二三个月要执行的。我把数据汇总出来,给一份江承郗。”   “江承郗?”   “嗯。”   徐暮川全盘的注意力都在电脑屏幕的资料上,对纪唯宁的疑问,也没有过多解释。不过纪唯宁能够明白,因为昨天徐老爷子说过,他已经让江承郗和徐暮川共同执掌公司的大项目。   “你介意吗?”纪唯宁跟着他盯向电脑屏幕,看着那上面的内容,怕徐暮川不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又加了一句:“江承郗跻身世腾高层,与你平起平坐,你会不会介意?”   徐暮川能被江承郗钻了空子,受了他的攻击,都是因为她的因素,男人都注重自己的事业,纪唯宁当然怕他会介意。   对她的话,徐暮川先是没有回应,而后,疏朗的眉间,微微聚拢,侧头看纪唯宁。   这样的表情,让纪唯宁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以为他是真的介意,于是低头,满是抱歉:“对不起……好像我总给你惹麻烦。”   “傻瓜。”徐暮川轻笑一声,嗓音幽沉:“徐家不只我一个人,世腾也不是我个人的。我当初只是,不忍心看老爷子大半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才会担下世腾集团。如今世腾已经重新稳步发展,而我父亲的事,也算彻底了结,我在不在世腾,都无所谓。”   “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回去做一个医生。所以,如果江承郗可以胜任,我不会介意卸下我的职位,把世腾让给他去经营。江承郗有这个能力,帮老爷子打理好世腾。只可惜,我担心他……”   徐暮川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可是眸中,却隐隐含着一丝忧意。即便徐暮川很快的将眼底的情绪掩饰下去,可纪唯宁还是感觉到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猜测,是不是徐暮川也知道了江承郗的那个秘密。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也是像徐老爷子那样,去做了调查?还是有谁告诉他?   ☆、209 中秋节,带她回徐家   关于江承郗的事,纪唯宁没再去向徐暮川探究。也是怕,这个问题提起来了,徐暮川会问她的想法,而她,肯定是不会回答的。   虽然她有想过,回纪家别墅去住,看顾江承郗的饮食起居,帮他把身体恢复好。可是这个事情,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徐暮川交代,也还没有说服江承郗,接受她的提议晨。   可是于她自己而言,似乎这个,是她仅仅能够为江承郗做的。   两天过后,是中秋节。   中国人对这个传统的节日,总是有着特殊的情结,举国上下都在欢腾中,等待着假期的来临。整个穗城的大街小巷,悬挂在道路两旁的电视屏上,播放的广告,大多是与中秋有关的内容。   可惜的是,医院的假期没那么自由,服务性的行业,总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享受国家的假期安排。   纪唯宁所在的科室,留下了两个值夜班的医生,剩下的,白天依然忙碌。只除了宁呈森,他跟医院请了半个月的假,据说是被他们宁氏家族召了回去。   到底是单纯的回去过中秋,亦或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纪唯宁不得而知。   临走之前的那天下午,宁呈森把他手里的工作全部做了安排,有些他既定的手术,也是安排到了纪唯宁手下。   忙碌了一个白天,傍晚的时候,纪唯宁从医院出来,接到徐暮川的电话副。   那端他在说,要回徐家老宅。   对于徐家现在的状况,纪唯宁已经足够了解。徐家的子孙在开完这个年度的股东会之后,又是各归各位的回了他们各自的地方,没有谁特意留下来,要过这个中秋节。   整个徐家那么大,凄凉的只剩下一个年逾八十的高龄老人,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的何湘芸,如果徐暮川再不回去,那这个中秋节对于徐家人来说,便似没有意义。   纪中棠回了国,纪唯宁自然也是要回纪家别墅跟父亲一起过节的。两人晚上都没有时间,索性纪唯宁就对徐暮川交代,要他今晚就住徐家,不要跑来跑去了。   而且,他若是能在那边住下,也算是能暖暖徐老爷子和徐夫人的心。   徐暮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沉声应了句:“知道了。”   纪家的晚饭,准备的很早,纪唯宁赶回去的时候,柳妈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有看到江承郗的影。   问柳妈,柳妈只说,江先生下午打了电话过来,说他出差还在外面,恐怕会赶不及吃团圆饭,让纪中棠不要等。   于是,这顿团圆饭,便只剩下纪唯宁和父亲。偌大的餐桌,感觉有些寂寥,纪唯宁也是怕极了冷清的人。   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她的生活都是冷清惯了,也许是因为,这么十几年的时间,今年是她第一次没和江承郗在一起,过这个中秋。   纪唯宁叫了家里的几个佣人包括柳妈在内,一起坐下来用餐。一开始,柳妈她们推托,说不合规矩,可最后也是奈何不了纪唯宁的执意。   有了柳妈她们的加入,充实了整个饭桌,心里的那种寂寥,也才似稍稍填补了一些。后来,思量许久,她到底还是给江承郗发了条短信息。   “哥……中秋快乐!”   没有多少个字,但至少,也是说明,在这样的团圆夜里,还是有人念着他,还是有个家,等着他归来。他的人生,并不是贫乏的一无所有。   纪中棠的精神好像不太好,饭后,勉强陪了纪唯宁半个多小时,就独自上楼去了。她知道,每次中秋来临,也是说明很快就是母亲的忌日,当然,也很快就会是她的生日。   可以说,这一顿团圆饭,纪唯宁吃的有些郁闷,情绪不是太高涨。   才不过八点的时间,夜晚才刚刚开始,而纪唯宁已经闲得无所事事,也不想一个人回南郊小区。所以,在父亲上楼后,她独自一个人,在庭院里漫步,走过每一处她曾经有过太多回忆的角落。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   纪唯宁回过身,看着来人,也看着被来人握在手中,属于她自己的那部手机,亮着屏幕,响过之后又安静,而后又接着响。   “大小姐,你的手机一直响。”柳妈依然改不了对她的称呼,对此,纪唯宁已是无奈,不再去纠正她的习惯。   纪唯宁伸手接过,只是随意瞄了眼屏幕上的号码,便是忍不住牵起笑容,按下接听键,她柔着嗓子问:“回去了吗?”   “还没有。”他清沉的嗓音,从容应道。   “都已经八点了,怎么还没回去?”   “嗯,要先接个人。”   “哦?接谁?”   纪唯宁奇怪,能被徐暮川亲自接去徐家过中秋的,会有谁……   手机那端是徐暮川沉沉的笑声,带着戏谑回着:“一个女人。”   纪唯宁没有会过意,语气不由一提:“什么女人?”   他在那端似是无奈轻叹,而后” 道了一声:“我在纪家别墅门外,你出来吧。”徐暮川说完,就挂了电话。   独留纪唯宁一个人,握着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徐暮川的意思,是要接她去徐家过中秋么?纪唯宁难以想象,自己去徐家,那该是怎样一个惊悚的画面。   可是,还是耐不住想他的心,手心攥着手机,脚步不由自主的便向着别墅外,奔了过去。   此刻天色已经尽黑,这个地段别墅本就不算密集,加上现在的时间都在晚饭中,没有一个人影经过。   而那一车一人,同样黑色的身躯,却是驻留在纪家别墅的围墙边上,在路旁两排泛白的夜光灯下,多少显得有些孤落。   徐徐的秋风,让道路两旁的树枝刷刷摆动,也吹起了男人笔挺西装的下摆,露出他腰间金属的皮带扣。   他双手抄着裤袋,身材修长。幽深的眸光在如此的夜色中,更显沉遂,纪唯宁只是那么一眼,便感觉像是要被他那样专注的眼神,给吸掉了整个灵魂。   两人对视,徐暮川先是开口:“走得开吗?”   徐暮川突然的出现,还有他刚刚电话上讲的那些内容,已是让纪唯宁惊的忘了思考,所以,这会儿面对他的询问,她只是机械性的点头:“走的开。”   “那就跟我一起回去。”   徐暮川捏着车钥匙,‘啾’的一声开了锁,长腿绕过车身,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用眼神催促纪唯宁,让她上车。   他的动作不像是玩笑,纪唯宁哪怕再呆,也是回了过神,挪着步子踏前两步,有些畏惧:“我跟你回去,好像不太好吧。你爷爷会不会拿拐杖砸我?”   徐暮川的大手扶着车门的顶部,看着纪唯宁的表情也是一副纠结,眉间轻锁,像是很认真的在考虑她的问题,沉吟几秒,得出结论,非常郑重的回道:“非常有可能。不过,有我护着你,怕什么?”   纪唯宁沉默,秀气的眉心拧成结。   徐暮川叹了一声,向她过去,拨开她脸上被夜风肆虐的发丝,沉声:“唯宁,我们总该踏前一步。如果只是遇到问题才解决,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娶你?”   清冽的气息越发靠近,徐暮川边说话的同时,边倾身过去,而后,两人额头相触,轻轻抵着,沉音缭绕,蛊惑着纪唯宁:“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为我生小孩?你不是都等不及想做我孩子的母亲了吗?”   “谁等不及了?”纪唯宁笑骂,伸手,一掌拍到他身上:“没正经。”   “好,那是我等不及。我等不及想要把你娶回家,等不及想要看我们的孩子长的像谁。所以,跟我一起回去,好吗?”   他的话,说的如此动情,纪唯宁又怎么能不心动。她从来就耐不住他的任何蛊惑,所以,哪怕明知道等着她的,是刀山火海,她还是跳的义无反顾。   以着徐暮川女朋友的身份,去见徐家的当家主人,纪唯宁的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尤其她之前还跟徐家老爷子几次接触,有些害怕这个老人经常不按理出牌的行为。   车子在徐家前庭稳妥停下的时候,纪唯宁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徐暮川倾身,为她解下安全带,笑言:“又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不用紧张成这样,你只要做你本来的自己就好,其他的,一切有我。”   ☆、210 老爷子的拐杖,砸了纪唯宁   纪唯宁随着徐暮川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才恍然想起,刚刚傻乎乎的跟着他过来,竟然都忘了准备些东西。   以前来这里,身份不同,当然不需要考虑这方面的事情。可是现在,就这样空着手去,不管怎么说,都好像不太好,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   徐暮川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拉她去了车尾箱,打开车盖问她:“你想拿什么东西进去?看看这里有没有合适的。”   卡宴的尾箱,放着上好的茶叶,有烟酒,还有保健品晨。   纪唯宁随手扒拉了一下,转身问:“你自己去买的?”   “都是一些朋友送的,随手搁在这里,有时候会忘了拿走,就堆这了。”徐暮川淡声,三言两语的解释:“今天带你过来是临时起意,也没来得及准备这些东西,先凑合着吧。”   纪唯宁有些苦恼,烟酒肯定是不适合老人的,更也不适合何湘芸,能拿的,只有茶叶和保健品。   不过也没办法了,有东西提着进去,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副。   徐暮川的车子已经在前庭停了好一会了,可是,这一次纪唯宁却没有看见往日总是会第一时间迎着出来的徐家佣人。   主屋倒是灯火通明,不过,可能是因为空间太大,纪唯宁往着过去的时候,竟是听不到一点声响,比起纪家别墅来,好像更为冷清。   纪唯宁狐疑的看了会徐暮川:“你没跟家里说会回去过节吗?”   “没有。知道我要回来,她肯定又忙个不停,她现在的身子,需要休息。”   徐暮川一手提着纪唯宁刚刚从尾厢里面挑出来的东西,腾出的另一只手,牵着她一起走向主屋。   纪唯宁原本想自己拿那些东西,可是他不让,还给了个让她没办法反驳的理由。说如果是她提着进去,万一接手的是徐老爷子,恐怕会直接将这些东西丢回去。   脚步停在徐家大门外的时候,纪唯宁顿了下身,想再侧头说些什么,结果整个人已经被徐暮川拉了进去。   客厅没有人,放眼餐厅,也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倒是厨房里,有几声响动,徐暮川牵着纪唯宁,刚想要往声源处去,何湘芸就从厨房里踏了出来。   上一次的摔伤,太严重,加上心情的缘故,让何湘芸至今都还没有恢复如初的面色。原本保养得宜的那张脸,也是因为还有着憔悴和苍白,显老了许多。   看见自己的儿子带着纪唯宁出现在这里,何湘芸明显有阵错愕。   “妈,这些是唯宁给你带的东西,你收着。”徐暮川对自己的母亲,虽然依旧不够热情,但总归,说话的语气,没之前那么生硬。   何湘芸对纪唯宁,本就不再持有固执的反对之心,这些个东西,就是她亲自递上来,她也会收下,何况还是自己的儿子亲手递的。   “有心了。”何湘芸朝纪唯宁温和的说了声,而后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随后跟出来的玉姐。   徐暮川说谎话不眨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给何湘芸递着东西,倒是让纪唯宁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对着何湘芸,总不能不回答,于是,她几乎是抽着眼皮,笑的尴尬:“徐夫人不嫌弃就好。”   “家里的人呢?怎么这么安静?”徐暮川张望了四处,问声。   “股东会上闹成那样,我也不知你回不回来。就我跟你爷爷,要不了那么多佣人,留下玉姐,其余的,我今天都给他们放假回家团圆去了。”   不知为何,何湘芸的话,竟然会给纪唯宁一种无欲无求的感觉,想来,也是因为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于她而言,太过沉痛。   母子两个没什么话,气氛一时显的尴尬。纪唯宁正想出声,想要问候一下何湘芸的身体恢复情况,结果,却是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偏厅传来。   似是知道来人会是谁,几人同时转过身,不出意外的,迎面对上徐致远那张威严的面孔,他的身边,依旧是一手拐杖,一手王叔。   徐致远聚拢白眉,精眸睨着玉姐手中的东西,怒目:“阿玉,把你手里的东西丢出去。我们徐家,不缺吃的喝的,尤其不缺这个女人拿来的东西。”   哪怕跟徐老爷子‘交手’过几次,纪唯宁还是因为他的这两句话,闹的面红耳赤。   “爷爷,你口中的这个女人,以后会是你的孙媳妇,你不认这个孙媳妇,等于就是不认我这个孙子。如果是这样,那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再留下,陪你过这个中秋节。”   徐暮川淡漠,说话的同时,也真的就打算带着纪唯宁转身离去。   “走走走!要走,全都给我走,最好永远不再回来!”徐致远怒骂出声,拐杖直指门口的方向,再度命令:“阿玉,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丢出去!”   徐致远的话,没有正面针对纪唯宁,可是如此的行为,简直是比他直接的攻击,还来得难堪。这让纪唯宁觉得,徐致远现在,是连看她的兴趣都没有。   “爷爷,徐家的人那么多,如今陪在你” 身边的又有几个?今天这个中秋节,你可有接到那些子孙们的问候电话?别人家都是热闹欢腾,只有徐家这栋宅子,冷清到现在都还没有开饭。我真的很好奇,这样的日子,你过的,有什么意思?”   “我对这里本来也没多少留恋,要我一辈子都不回来,也罢。大不了,我把我妈接出去,到时候,还有谁陪在你身边?”   徐暮川的话,像是戳到了徐老爷子的软肋,威严肃穆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悲怆,然后被他掩饰下来,紧握着拐杖,不言不语。   而徐暮川对着这个老人如此的表情,却是视而不见,拉着纪唯宁,提步就走。   纪唯宁迟疑。徐家今天遣去了那些佣人,如果她和徐暮川再走,这一整个大宅子,就剩下四个人,这个节日,过着,确实还不如不过。   这不是她今天决定跟着来这里的目的,所以,她用眼神请求徐暮川,再多呆一阵。   何湘芸见状,出来打圆场,温和的声音缓缓说话:“这纪医生拿来的碧螺春,正是我喝惯的牌子,挺好的。阿玉,你去帮我放到茶房里去吧。”   “爸,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你不是从早到晚都在盼暮川吗?这会儿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舍得赶他出去?”   “至于纪医生,不过就是多添一副碗筷的事,多个人也热闹。而且,当初我从楼梯上摔下来,若不是她,恐怕也没命了。这救命之恩,我用一餐晚饭来报答,算是捡着大便宜了,你说是不是啊,爸?”   何湘芸在徐家三十几年,对徐老爷子一向尊重,也是因为这三年来,徐家各房都为了个人的利益,东分西散。   唯独何湘芸,不管徐老爷子在徐炜元的事情上,在江承郗的事情,如何待她,她始终如一的视他为父亲。   这一点,终是让徐致远在对待何湘芸时,多了一份歉意。   所以,此刻何湘芸这么说起,徐老爷子也是沉吟几分,思量了几秒,他转身向王叔:“王全,你去后院把我的支票本拿来。纪唯宁救过我们徐家人不假,该回报的,我不会吝啬,不要到时候让外人觉得,我们徐家亏欠了谁。”   “爸,我的意思是……”   何湘芸说捡着大便宜,也只是想用此来让徐老爷子有个鲜明的对比,哪知,老爷子却装糊涂的如此做解。   这让何湘芸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王叔应声,真的要转身出去拿支票,结果却是被徐暮川开口阻断。他攥着纪唯宁已然冰凉的小手,对上徐老爷子时,沉声反驳:“她救的,是我的母亲,要回报,也该由我回报,这点,似乎跟爷爷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你的支票本,还是省省好了。”   徐老爷子的精眸棱光,直直扫向徐暮川,而后又转落到纪唯宁身上,终是对她出声:“那天在世腾的会客室,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如果你觉得这样都还能在徐家安心吃饭,那就一起吧。”   徐致远说过什么话,纪唯宁怎么会不记得。   他说,万一江承郗因为肾脏的原因,最后丢了性命,她是否还能跟徐暮川安心的过下去。他说,如果她的心真的能够狠成那样,就更加没有资格做他徐家的媳妇。   如今不过短短数日,她就跟着徐暮川一起上门来,这让纪唯宁感觉,有些自取其辱。所幸的是,徐致远跟她说过的这些话,也只是她自己知道而已。   不然,面对着何湘芸,面对着玉姐和王叔这些外人,纪唯宁会更加无地自容。   她不知道,徐暮川是不是清楚那天她跟徐老爷子的谈话,他没有多问,她也没有多说。可是,这会儿,他侧过头来,在这些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把决定权抛给了她。   “要不要留下来?如果你想走,我陪你一起走。”   若是在平时,纪唯宁肯定想也不想,会调头离开。可是,这会儿,看着何湘芸眼底好不容易燃生的些微希冀,看着悲怆的徐老爷子,纪唯宁忽然下不了决定。   徐暮川见状,直接替她做了决定,拉着她就往门口的方向走。   “暮川……”何湘芸直呼一声,声有挽留,可是,却没有叫住徐暮川的步伐。   “混账东西!你眼里除了这个女人,还有没有自己的亲人?!你不顾我,难道连生你的母亲都不顾了?!”随着一声苍老的怒喝之后,是徐老爷子言辞激烈的指责。   纪唯宁是深知老爷子动不动就扔拐杖的习惯,听到他这一声呵斥的时候,心下已是凛紧,警惕的回过头察看,才是发现,他手中的拐杖,真的已经直直朝着徐暮川的背脊飞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力道下的太足,拐杖飞行的动作很快,没几秒,就已到了面前。徐暮川因为一门心思都在纪唯宁身上,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身后的物体。   反是纪唯宁,看见这么一个状况时,几乎是出于本能,整个人覆到徐暮川背上。   下一秒,飞来的物体就那么扎扎实实的打到了纪唯宁背部,而后反弹一下,又是敲到了后脑。随后,这根经过定   制的实木拐杖,从纪唯宁的身上,落到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弹弹的声响。   “唯宁!”   随着徐暮川的一声低呼,霎时间,纪唯宁只觉得疼痛难忍,整条脊梁骨,似是要撕裂开来,伴随着后脑勺那一抽一抽的痛感,闷哼出声。   徐暮川惊愕的接住正往他背上倒,并且因为疼痛而开始脸色发白的纪唯宁,直接抱她起来,大步跨进客厅的沙发区域。   “爸,你怎么……”何湘芸惊的直接说不出话。   老爷子的拐杖是定制的,用了上等的黄梨木融合桦木,其坚硬度,不可小觑。这样远距离冲力丢过去,砸在纪唯宁本就单薄的身板上,那伤害力度,可想而知。   何湘芸看了眼已然单腿跪坐在沙发上,对着纪唯宁一脸焦色和心疼察看的儿子,连声使唤玉姐:“阿玉,你快去,准备个房间给纪医生,我去拿医药箱。”   ☆、211 他倾身在她颊侧,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玉姐也是还在刚刚的场面中没反应过来。在这个家里,老爷子和大少爷经常会上演这样的画面,老爷子固执强势,也是火爆,从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   可偏偏,大少爷却总是跟老爷子对着干,以至,老爷子脾气一上来,手里有什么就扔什么。   长久以往,大少爷早就成了习惯。对老爷子每次的攻击,只要他想躲,都能够轻而易举的闪开。也可能就是因为,老爷子知道伤不了大少爷,所以才会下那么重手邾。   可谁知道,这次却是发生了意外。   望了眼沙发那边,半个身子趴在徐暮川身上,脸色苍白的纪唯宁,玉姐也是不敢耽搁,连着应声:“好,好。夫人,我去准备哪里的房间比较好?”   徐家这栋主屋卧房很多,但楼下却只有一个,并且,那里还是叶婧曾经住过的。可是主屋二楼如果不是近亲或者特别被允许的人,一般是上去不得。   何湘芸听着玉姐的询问,也是明白她的顾虑,瞧了眼自己的儿子,她转头吩咐玉姐:“你去二楼收拾个客房来,动作快点。”   或许是知道自己理亏,何湘芸对玉姐的这道吩咐,徐老爷子并没有阻止。   纪唯宁被砸的晕晕乎乎的,徐暮川问她,她只说痛。想要查看她的伤势,又因为伤到的地方是衣衫覆盖下的背脊,不方便当众看犍。   听着玉姐她们在准备房间,徐暮川二话不说直接抱起纪唯宁向着楼梯口走去。经过徐老爷子身边时,他甚至连给一个余光的闲劲都没有。   没了拐杖支持的徐致远,哪怕是有着王叔的搀扶,也是挺不直那背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丢拐杖时使的劲过大,还是因为,没料到会错手伤了人。   何湘芸从偏厅提来了医药箱,正好看见此幕,劝了老爷子几声:“爸,暮川现在正是着急的时候,你不要跟他计较。我上去看看,也别太担心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的小年轻,丢个拐杖能砸死不成?”徐致远依旧哼声。   明明面上也是有着错愕与担心,却硬是不肯松口承认,何湘芸见状,也没再跟这个老人究竟,提着医药箱,匆匆上了楼。   玉姐准备的房间,正好在二楼楼梯口处不远,徐暮川抱着人进去的时候,她那光洁饱满的额上,已是因为疼痛而渗满了汗水。   徐暮川面色紧绷,将怀中的人儿趴放到大床上,遣走了玉姐,迫不及待的就要解开纪唯宁的衣服。   其实,哪怕不用看,他也是能够想象,被老爷子那条拐杖扎实的砸过去,该会是怎样的惨状,尤其还是纪唯宁那么纤薄的身板。她身上的肌肤那么柔嫩,每次都让他爱不释手,怎么可能经得起老爷子的这番暴力。   可是,当他的视线真的触及到她背上那既长且宽,几欲皮开的伤痕,还是忍不住微微倒抽了口气。   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是何湘芸温和的话音:“暮川,我是妈妈,可以进来吗?”   因为疼痛,纪唯宁的手紧攥着自己的手心,徐暮川怕她伤到自己,就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徐暮川的手当下就被她抓紧,那隐忍的力度之大,足以可见,背上的伤口是有多疼。   可是,他又等着何湘芸的医药箱来用,所以,哪怕现在纪唯宁袒着后背,徐暮川也已是顾不得,应了声,让何湘芸自己进来。   徐暮川应了何湘芸,又侧头:“唯宁,再忍多一会,我妈那里的散瘀膏很有效,上了药,会舒服些。还有,你后脑上,自己有没有感觉到不好?”   刚刚在楼下沙发,徐暮川粗略查看了下,发现她后脑只是有些轻微的红,倒没有起包或者淤痕什么的。也许是因为,拐杖二次弹跳的时候,力度已没那么大,所以,伤的也是比较轻。   趴在床上的纪唯宁,似是此时才缓过劲来,顶着满额的汗水,轻扯了下徐暮川的大手,有些虚力的说话:“……没事,只是有些疼。”   纪唯宁说的轻巧,可是如此无力的说话声,却是让徐暮川心疼不已,他倾身在她颊侧,薄唇碰着她布满密实细汗的肌肤,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何湘芸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画面。   她的心里几番感叹,想不到一向清冷的儿子,竟然也会有这般柔情满腹的时候。如果接纳纪唯宁,可以让这个儿子开心,她又是何乐而不为?   到了今时今日,她所剩下的,唯有这么一个儿子,不为他,还能为谁?只是希望,她还来得及给他补偿,给他关爱。   “暮川。”何湘芸把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绿色瓶:“你给她用这个药膏,均匀涂抹。我去打盆水,给她擦擦,这孩子,身板那么薄,哪遭受得了这罪,都疼出一身汗了。”   疼痛一阵一阵来袭,抽起了纪唯宁整条脊梁骨,她原本是在极力忍耐。可是,何湘芸的声音那么温和,还有她柔暖的指尖轻轻刮着她额际汗珠的动作那么温柔,像极了妈妈的感觉。   纪唯宁从小就是个” 没感受过母爱的人,这会儿,何湘芸的这番举动,像是触到了她内心最冰冷的角落,直让她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   “怎么了?是不是特别疼?”何湘芸见状,也顾不得去打水,直接坐到床沿,问纪唯宁。   结果却是见她整个人哭的肩头都是一耸一耸的,抽噎声不断,忙又叮嘱儿子:“暮川,你动作轻点,这药膏刚抹上去会很疼的。”   见纪唯宁这样,徐暮川又何尝不心疼。可是,他明明已经把动作放的不能再轻了,而且,他又不是粗手躁脚的男人,做过那么多手术,对人体哪个部位需要用怎样的力度去揉摸,他自己心中有数。   可是,纪唯宁哭个没停,弄的他也是不知如何下手。第一次,徐暮川对着一个身上有伤的人,没了辙。   何湘芸见状,把手心伸向自己儿子,温声道:“我来吧,你去打水。”   徐暮川无奈,只得起身让位,把手中的药膏交给何湘芸,而后去了卧室附带的洗手间,接水。   何湘芸不是医生,可她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母亲,身上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母性光辉还有独属女人的细腻。   她给纪唯宁抹药膏的时候,说了很多徐暮川小时候的趣事,说到兴头处,会很自然的发出柔柔的笑声,分散了纪唯宁的精力,也感染了纪唯宁的情绪。   若是何湘芸说一些其他的话,可能纪唯宁不会听的那么专注。可是关于徐暮川,她是希望能够了解的越多越好,显然,作为过来人的何湘芸,是明白恋爱中女人这番心思的。   她说的兴致勃勃,纪唯宁听的津津有味,渐渐地,就那么忘了哭泣,稳了情绪。   直到,不知不觉,何湘芸完成了手中的动作,起身。   徐暮川早已端了一盆温水放到床头柜上,何湘芸交代几声:“这个药膏,今晚多擦几次。她伤成这样,坐车也不方便,今晚就留下来吧。我先下去,给你们端点吃的东西上来。”   好好的一个中秋节,饭都没开,就闹成这样,何湘芸也是头痛不已。   对何湘芸的提议,徐暮川倒没有多言,只是点头,算是应下。   时隔那么多年,自己儿子第一次看答应再在主屋这边住下,何湘芸几乎喜极而泣。   可是,她到底还是控制了自己内心的激动,温婉笑言:“那我先去准备准备,你给她把整个身子都擦擦,汗出的多,粘腻着不舒服。”   徐暮川又是点头。   直到何湘芸的身子转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是终于开口说话:“你先吃点东西,我们的,不用急着忙活,或者交给玉姐去做也一样。”   这声关心,太过浅淡,可是之于何湘芸而言,还是欣慰的,她笑应了一声,而后出了门。   何湘芸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有些意外的发现,徐老爷子竟然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见何湘芸,他的老脸有些拉不下,想问上面的情况,又是始终没有出声。   何湘芸与这个老人相处了几十载,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脚步顺着他的方向过去,恭敬出声:“爸,都已经这么晚了,我扶您过去,晚饭多少吃点。’   “纪医生的伤口有些严重,不过护理好了应该没有大碍。暮川在上面陪她,我让她今晚在这住下了,这挺着个背,坐车也不方便。”   ☆、212 宿在徐家   对儿媳妇要留纪唯宁住下来的打算,徐老爷子不置可否,他示意王叔搀他起身,睨了眼餐厅方向,目光沉静:“这样的团圆饭,不吃也罢,王全,我们回去。”   王全应声,拿过一边刚刚拾回来的拐杖,递到老爷子手上。老爷子伸手握住,状似不经意的吩咐:“王全,明天你去给我换个拐杖,这个,不好使。”   徐老爷子边往外走,王全跟在身旁,边问着需要换个怎样的拐杖。直到他们的影子越走越远,何湘芸才收住目光,转身去了厨房。   何湘芸的药膏涂抹在身上,渐渐的由剧痛转为隐痛,撕裂的皮肤拉扯感也是稍微有了缓解。纪唯宁依旧趴在大床上,感受着徐暮川拿着毛巾的大手,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处,为她擦拭着身上粘腻的濡湿汗渍。   他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好像深怕一个不慎,就碰触到了她的痛处。只是,何湘芸出去那么久,他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缓过劲来的纪唯宁,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而且听着背后他略微有些粗的呼吸,忍不住想要回过头去看他。   只不过,她才稍微那么一侧头,背部又是一阵拉扯,疼的她龇牙咧嘴。   “怎么回事?不要动来动去的,这表皮都要裂口了,越动会越伤。”   她的这一番动作,终是引来徐暮川的沉声轻斥,出口的话语,有些沙哑隐忍,这让纪唯宁察觉出问题来。   “阿川,你是不是很……难受?”纪唯宁拧眉,问的有些纠结。   有种抑制不住想要调侃他的想法,却也因为自己主动提起这样的事,而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纪唯宁臊红着一张脸,为了凸显自己话中的深意,她还特意强调了难受这两个字。   哪知道,这样隐晦的意思,徐暮川竟也是秒懂犍。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把毛巾扔回脸盆中。许是为了方便给纪唯宁擦汗,他的衬衫袖管,难得的竟被他推至小臂处,团成一堆。   纪唯宁有些吃力的抬头盯着他,而后见他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染着欲*望的狼狈,随后是他沉的发哑的嗓音:“喜欢的女人,袒胸露背的在自己面前,不会难受的,还是男人吗?”   “那你……”纪唯宁瞧着他某处的身体变化,顿觉有些羞意,想要拉过身旁的床单盖上。   只不过,这样的动作却是被徐暮川阻止:“你的伤口不能盖被子。放心好了,我还没有禽兽到如此地步。”   因为说起这样的话题,以至整个室内,都有一种怪异的暧昧因子在飘荡。纪唯宁垂下头,不敢再去看他隐压着渴望的深眸。   徐暮川去浴室倒水,回来的时候,纪唯宁有些挖苦的自娱:“看吧,我来的时候就说会不会被你爷爷拿拐杖砸,没想到,这会儿,还真的应验了。我这嘴巴,还从没这么灵验过。”   纪唯宁原本只是为了缓和那些暧昧的情愫,才会随口挑起这个事一说,没想到,却是让徐暮川默了声。   随着他高大的身子坐落床沿,纪唯宁抬头迎视他冷峻的面色:“怎么了?”   徐暮川摇头,伸手揉摸她头顶的发丝,嗓音清沉的说了一句:“以后不要那么傻。”   何湘芸又是敲门,手里拿着一套女款的睡衣,身旁跟着端了托盘的玉姐。托盘上面,搁着简单的饭菜,还有一个炖汤,热气腾腾的。   许是知道纪唯宁现在的模样不方便视人,何湘芸没让玉姐进去,把自己手中的睡衣递给前来开门的徐暮川后,她便从玉姐的手中,接过托盘,独自跟在徐暮川之后,进了房。   “这个睡衣是我自己的,虽然有些老气,但还没穿过。若是需要,一会叫暮川给你换上。”何湘芸放下手中搁有食物的托盘,朝着床上的纪唯宁温声说话。   何湘芸能够放下心结来接受自己,哪怕只是因为徐暮川,纪唯宁同样觉得开心。看着她为自己忙上忙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纪唯宁伸着头,带着歉意的坦言:“给您添麻烦了。”   原本一个好好的团圆节,因为她的到来,弄的一团糟,纪唯宁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对纪唯宁的话,何湘芸只是笑笑,而后转身看自己儿子:“暮川,你去楼下用餐吧,顺便换洗一下再过来。纪医生这边,我先看着。”   何湘芸现在对纪唯宁的态度,让徐暮川可以放心。也是想要腾出一些空间,希望她们可以相互多处处,所以,他没有拒绝。   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叮嘱了声:“你跟我妈聊会,我去去就来。”   纪唯宁点头。她自己是吃过晚饭了,但徐暮川没有,忙到现在已快到夜里十点,她哪里忍心要他再饿着肚子陪她。   何湘芸端来的饭菜,明显是要给她吃的,可是她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吃过晚饭,才临时起意过来徐家的。所以,当何湘芸把饭菜给她布好的时候,她只得道谢,慢慢食用。   “你今天这一顿伤,虽然严重,但总算,是没有白白挨受。我看老爷子的情绪也是受了影响,正叮嘱着” 王全,明天给他换根轻便点的拐杖呢。”   纪唯宁撑着身子慢慢喝汤,何湘芸就坐在床沿,时不时的辅助她一下,温温和和的说着话。   “这三年来,每逢节日,徐家都是过的冷戚。以前暮川也是回来,但也只是吃一顿饭就走,从未在家逗留过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所以,你也没必要为此感到自责。”   “今天在那样的关头,你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扑到暮川身上,说实话,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也是安慰的。这样看来,你们两个,确实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存在。”   “老爷子虽然有些冥顽不灵,但总归,他心里对暮川,是真心疼爱的。如今他对你们的阻挠,就当做是你跟暮川感情的考验好了。以着这样的心态去面对,你心里也会轻松一些。”   何湘芸叹了一声,再度开口:“不管是你父亲跟徐家的关系,亦或是你跟江承郗的过去,再或是江承郗的身份,这些对我而言,都已不再重要。我现在,只在乎暮川的幸福。”   “暮川没在我的身边长大,是我这辈子最为后悔的事。在这个儿子脸上,我看到的从来都是一副面无表情,无波无澜,就好像,天底下再大的事情压到他肩上,都挑不起他丝毫的情绪。可是,你却让我发现,原来他竟然也可以活得那么轻松惬意。”   “徐家这个宅子,已经冷清太久了。我就希望,有一天,暮川能在这里迎你进门,等着你喊我一声妈,等着你们为徐家开枝散叶。”   对何湘芸的这些话,纪唯宁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应声。直到徐暮川回来,直到何湘芸终于回了自己房间休息,她的那些话,始终都在她脑海里飘荡。   心底,自是为徐暮川开心。   过去的何湘芸,就算再如何忽视自己的儿子,可起码,她现在有了悔改之意,一心想要弥补。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自己呢?凌宁已经过世那么多年,她不可能再得到任何。她贪恋何湘芸今天给她的感觉,心里当然也是期待着,有一天,真的能够喊她一声妈。   这天晚上,纪唯宁宿在徐家,以着徐暮川女朋友的身份,跟徐暮川同处一室。虽然代价有些大,但总归,是真的前进了一大步。   只不过夜里,伤口处再度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纪唯宁原本是趴躺着,徐暮川在旁,怕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会累,所以,每隔半小时,就帮着她转身,同时也为她抹药。   纪唯宁在床上,因为忍受不住疼痛的侵袭哼声出来的时候,徐暮川不过刚刚入眠。也是因为心里装着事,他不敢睡的太熟,所以,纪唯宁一出声,他就惊醒了过来。   “唯宁?”他开了床头灯光,轻声唤着她的名,想问她怎么了,可是,她却没办法出声回话。   徐暮川索性直接坐起,当他的指尖碰触到她的身体时,却是发现,她竟又是疼出了一身香汗。   她疼,徐暮川替不了她。翻身下床,从何湘芸拿来的医药箱里翻找出了止痛药,端着温水送到床前,让她服下去。   纪唯宁已是疼的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不肯服药。徐暮川只能一遍遍的轻哄,像是对待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一般,耐心无限。   ☆、213 于氏出了两条人命   纪唯宁是在清晨的时候,才在疼痛的折磨过后昏昏沉沉睡着的。   本来徐暮川打算天亮的时候就把她接回公寓去休息,可是这会儿看她好不容易睡的香沉,他实在不忍心去叫醒她。   人被伤成这样,徐暮川今天也没再打算去公司。从房间出来,走着楼梯往一楼去时,他给秦述拨了个电话,让他把今天必须要处理的公文送到徐家老宅来。   何湘芸早已起床,自家儿子难得在这里住上一宿,她想要亲手做顿早餐。为难的是,她竟然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儿子是喜欢吃中式还是西式的早餐。   纠结了良久,她只好把中式西式一起都做了。玉姐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要帮手,结果却是被何湘芸直接赶了出去。   是因为听见徐暮川讲电话的声音,何湘芸才终于肯从厨房里踏出来犍。   那时候,徐暮川已经结束了跟秦述的电话,正打算过去客厅,开电视看晨间新闻。   何湘芸擦着湿漉漉的一双手迎着问:“暮川,你今天不去公司了吗?”   “嗯。”徐暮川淡淡应了一声,应完,又觉得如此的态度,似乎太过冷漠,于是加声解释:“昨晚上她的伤口疼,这会儿才睡下不久。”   “也是难为她受了,伤痕那么重,估计要段时间来恢复。”何湘芸回声,而后又道:“我给她熬了点大骨汤,一会醒来让她喝两碗,有助伤口的愈合。”   徐暮川本是向着客厅过去的脚步,因为何湘芸而停了下来,他低着眸,瞧着只到自己肩部的母亲,良久,终是点了头,扯着唇角的淡笑,说了声:“谢谢妈。”   忘了是有多久没看到过儿子朝着自己放出笑脸,即便这一丝笑容那么浅淡,何湘芸依旧满足的无以言表,热意盈眶。   是怕自己的情绪没办法收住,何湘芸只是点了下头,而后急急转身,抹了一下眼角的热意,重新钻入厨房。   客厅的超大液晶显示屏,正播放着晨间新闻。徐暮川坐在沙发上,双腿优雅的交叠着,一手拿着遥控搁在膝盖上,看的随意。   液晶屏上播放的新闻,是一桩在项目工地上因为意外,导致出人命的事故。   一开始,徐暮川并没有多在意,这样的新闻,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好几桩。就连世腾这样知名的集团,号称有着国际一流的建筑团队,都还避免不了在工地上发生事故,就如之前叶婧那样。   所以,这实在是一桩称不上新闻的新闻。   可是后来,当他看清事发地点是在B市,当他听到主播在说,发生事故的项目工地,属于B市于氏集团的,他忍不住睨眸,放了心思去看。   这场事故,死了两个人。是因为于氏的项目赶工,驱使工人加班加点,导致劳累过度的工人从铁架上摔下来,同在作业中的工友去施救,也被一起拖了下去。   两条人命,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受害人的家属,成群结队,已经闹到了于氏集团的正门口,几乎堵塞了整个大门。   徐暮川在上面看到了江承郗的身影,被几名保安护卫着,躲开那些闹事的家属,进了于氏内楼。   于氏集团因为之前方家撤资的事情,才刚刚恢复过元气,这会儿又发生如此的意外,着实不会是一个好现象。   若是那些家属肯拿钱息事宁人倒也罢,如果不肯的话,一旦被那些家属夸大事实,或者是被媒体挖掘出所谓的事故内幕,那对于氏来说,势必会造成负面影响。   江承郗已经把于氏和中承的流动资金都用空,如果万一发生什么大状况,那对江承郗来说,或许会是一个考验。   为了跻身进世腾,江承郗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没了充足的资金做后盾,万一集团陷入困境,江承郗要应对的话,必须要想办法融资。   然而,生意场上大数额的融资,无论是银行或者其他的任何一种渠道,面对着哪怕是再有实力的集团,他们也需要经过一番审核,这个环节,需要的时间,没有任何标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定。   如果江承郗还是以前的身份,如果他跟徐家没有关系,跟世腾集团没有关系,那么这一切,都跟徐暮川无关。无论他最后怎样,都影响不了他任何。   可是,如今江承郗也是世腾的股东,如果因为这个事情闹了起来,对于一心想要报复徐家的江承郗,徐暮川不得不防他会对世腾的那些股份做些什么不好的打算。   比如,低价抛售……   徐暮川原本计划好的伦敦之行,因为纪唯宁的伤,因为江承郗那边的意外,如今看起来,势必要取消。   伦敦之行,他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安排。可是现在要被取消,徐暮川的心里,不由得起了一丝忧虑。   何湘芸喊他过去用早餐,餐桌上的食物,中式西式,花样繁多。可是对于徐暮川而言,他还是喜欢喝些小米粥,吃两口送粥菜。   只不过,桌面上并没有这些。   徐” 暮川知道何湘芸忙了一个早上,看着她满是希冀的眼色,哪怕是没有多少胃口,他到底还是坐了下来,很给面子的吃了起来。   直到放下碗筷,徐暮川起身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交代了句:“妈,早餐不用那么麻烦,下次可以熬点粥。”   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徐暮川却是给了自己母亲两个信号。   他喜欢喝粥,他下次还会吃何湘芸做的早餐。也就是说,或许以后他们母子两个,还是有机会住到一起。   何湘芸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我上去看一下她,秦述过来的时候,你叫我。”离桌的时候,徐暮川又是一声交代。   回到昨晚他们住的那个房间,纪唯宁依然是在熟睡中。恬静的睡颜,有些微的苍白,她面上皮肤的细小绒毛,在早晨泛白的阳光下,清晰可见。   徐暮川伸手,抚上她的额,还有脸颊,随手探着她的身体温度,也是看看,她有没有再度因为疼痛而出汗。   索性,一切都好,折腾了一整夜的徐暮川,总算是放了心。   他坐在床的另一侧,背靠在床头。一双修长的大腿斜着交叠,搁在床沿,撑着一条手臂俯首垂看睡梦中的人儿。   比起初初见她时,这整个人已是不知瘦了几圈,完美的鹅蛋型脸,此刻变得更为精巧。甚至因为消瘦的缘故,她的眼窝便显得有些深邃,眉骨凸显。   虽然依旧不影响美感,可是徐暮川看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无论是江承郗还是他自己,似乎都是一直让她处在各种艰难困苦中。一个事情叠加着另一个事情,从未间断的发生,她一直都在默默承受。   她内心的纠结,支撑的压力,一点都不比他或江承郗小,或者,还会更深。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这样的女子,叫她如何能不怜惜?   江承郗身体上的问题,纪中棠告诉过他。那天他送她回纪家别墅,纪中棠是看到了他们在一起,才匆匆奔出别墅,找他谈话的。   说实话,对于江承郗和纪家的渊源,是由于那个肾脏,他很惊讶。而在知道江承郗之前曾去了美国做治疗的事情,他更为震惊。   江承郗去美国的时间,正是他们在医院露台打架之后的第二天。那次他几乎掐的纪唯宁断气,他怒火四起,打他,是下了狠劲的。   徐暮川不知道,那一次打架,对江承郗的身体,有没有造成影响。他不知道他身体的具体情况,所以,哪怕他自己就是一个医生,也没办法猜测出来。   以徐暮川现在的立场,如果这次于氏万一有了麻烦影响到了江承郗的产业,那他是愿意提供帮助的。   只不过,江承郗这个人太过自负,能不能接受他的帮助,这还不好说,更何况,他手中可用的资源也不少。   最怕到时候,他走一个极端,会来个玉石俱焚。   到那时候,纪唯宁该怎么办?这对于她来说,恐怕又会是一个揪心的现实问题。   江承郗如果继续忙碌下去,谁也料不准他的身体会在哪一天就出现问题,如果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最伤心难过的,是纪唯宁。   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是他所融入不进去的,哪怕他给纪唯宁再多的爱,也代替不了江承郗曾经给过她的温暖,抹杀不掉过去那些年月里,江承郗在她生命中留下的印记。   ☆、214 冰释前嫌,让徐炜清回来(5000字)   纪唯宁一直在睡,徐暮川就一直在陪,直到秦述过来的时候,他才又是下楼。   偏厅黄梨木制的茶几上,堆放着秦述带来的一沓文件夹。徐暮川坐在配套的沙发上,处理着秦述事先挑出来最为紧要的几个文件,低头批阅。   笔尖在纸张上游走的同时,他浅声问秦述:“于氏的事故,有没有去做进一步的了解?”   秦述点头棒。   江承郗之于自己老板的意义不同,他在第一时间知道于氏的事故之后,就知道老板一定要过问,所以来这之前先去做了了解。   于氏发生事故的那个项目工程所用的地皮,正是之前在江承郗成功控股于氏之后,世腾退出竞争的那块,也可以说,这是江承郗控股于氏之后第一个启动的工程。   已经接近竣工的项目,因为前段时间B市的频繁暴风雨问题,使至工程进度落了下来。为了要在计划的时间内完成这项工程,项目负责人擅自要求工人加班,结果便酿成事故。   江承郗控股于氏,只是控制于氏大方向的发展,集团内部具体的事情,大多还是于天明在打理。这个项目出问题的原因,自然跟江承郗本人无关猛。   只不过,他是集团最高的负责人。所以,哪怕这项事故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他也必须站出来,给受害家属们一个公道,给那些具有监督权力的媒体们一个说法。   事故发生在昨天下午,正是家家团聚的中秋节,家属们原本盼着在外的丈夫回去吃团圆饭,结果却盼来他们意外身亡的消息,情绪特别激动。   当下,就哭天抢地的闹去了工地,工地负责人避之不见,他们就转而闹去了于氏公司门口,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已经足足闹了十几个小时,连大夜里,那些家属都没有散去。   江承郗是在得知事故后,第一时间赶航班飞去B市的。今天早上新闻播放的画面,是江承郗刚刚抵达于氏门口的场面。   到秦述来徐家之前,他所掌握到的信息,是说于氏高层目前还未给出任何说法,称一切都还在调查之中。   对于徐暮川这些久经沙场的人来说,不会不明白,这是江承郗对于外界攻击所给出的一个拖延时间的官方说辞。   现在这时候,说不准他们就在集团大楼的会议室,商讨应对政策。   “两个受害人,他们的家庭背景如何?”徐暮川轻轻旋动着签字笔的笔帽,眸光微沉,将处理好的紧要文件递还给秦述。   “倒没什么特殊的背景,都是典型的外来民工家庭。比较麻烦的是,其中一个民工的女儿,今年刚刚从B市政法大学的法学系毕业,在一家律所实习。跟她男朋友一起,都是他们系里出了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这一点,相信也是于氏现在所烦恼的一个问题。   摊上一打知名律师无所谓。任何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都会受当今这个强权为上,金钱为上的风气所影响,为了他们自己的事业前途发展,他们不会不识好歹的去得罪权贵还有那些有钱人。   可若是摊上刚出社会的愣头青律师,只需一个,就足够头大。他们大多会仗着自己所学的法律知识,一腔正气义气,无所畏惧的横冲直撞。对于这样的人,你除了让他们从这个世上消失,没有别的办法阻止他们做任何的事。   如今,受害方已借着媒体的力量,把此事渲染的足够广泛,也许,再过不久,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然而,他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静待。   “我们给江承郗整理出来的那些项目,他有没有给出什么回应?”徐暮川吩咐秦述继续关注这趟事故之后,就转了话题。   遵照股东会最后的决定,徐暮川已经把世腾这个年度所要启动的各大项目都做了最后的汇总,让秦述发给了江承郗。   虽然江承郗的意见不是起最终的决定性作用,但若是他对这些个本已既定的项目计划有任何的意见,那他们世腾,势必又要花费一大堆的人力物力,针对具体项目重新商讨,做规划。影响工期,是肯定的。   所幸,秦述说,针对此事,江承郗对各大项目的施行,都没有任何异议,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到底,江承郗也是混迹商场的人。哪些项目好或不好,能不能赚钱,他只需过目研究,便可知晓。   哪怕他是有心跟徐暮川作对,却也不敢在初初跻身世腾内部,就搞出过大的动作。毕竟,他要挡下任何一个项目,都是要给出相当充分的理由,要在股东会上向大家清楚交代的。   何况,现在又是恰逢他自己麻烦缠身的时候,他就是有心想要做什么事,恐怕也是分身乏术。   汇报完工作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一个小时以后。   秦述起身告辞,徐暮川从茶几上的文件堆里抬头,叮嘱秦述:“近期要特别关注一下江承郗的各种动作,不管事关他工作,还是私人的,都要随时向我汇报。”   老板对江承郗的上心为何,秦述能够明白,没有过多疑” 问,他点头应声,而后离开。   秦述走后,徐暮川依旧坐在那里,继续批阅着茶几上那成沓的公文。   何湘芸端了一个陶瓷杯进来,唤声:“暮川,我给你泡了杯参茶,喝点能提提神。”   纪唯宁被伤,整宿睡不踏实,可见,徐暮川自然也不可能安睡。秦述抱着那么多文件来找他,何湘芸看着,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每天都要忙个不停。   于是,等着秦述一离开,她当下就把泡好的参茶端了进来。   徐暮川的注意力都在文件上,听着何湘芸的话,也没抬头,随手比了比茶几上的空位:“放那就行。”   何湘芸放下手中的陶瓷杯,却并没有急着离去。徐暮川见状,只得停下手中的动作,清眸瞥向自己的母亲:“还有什么事吗?”   “暮川,你今天能不能抽空,去趟后院看看你爷爷?中秋节过成这样,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何湘芸坐在对面的沙发空位上,极为柔和的跟自己儿子商量。   提起老爷子,徐暮川瞬间就微拢起眉目,握在手中的签字笔划下他名字的最后一笔,而后收起文件,丢进茶几,抬头问何湘芸:“他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的清眸闪着幽光,甚至眉眼中,还有微微的不耐。何湘芸见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道了一声:“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爷爷。”   “妈。”徐暮川淡声唤着:“在爸爸的事上,你难道就真的从来没怪过他?还有,得知江承郗是爸爸在外生的孩子,他连跟你商量的打算都没有,就直接做主要认回他。这样,你心里也没有怨气?”   “人都已经死了,怨有何用?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能够明白,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何湘芸笑的惨淡,却也无意在这个事情上说的太多。   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的变故所致,让何湘芸疏于对自己的照顾和保养,以至,不过这么多时日,她眼角的鱼尾纹已是尽显。   “我感觉得出来,老爷子岁数越大,就越渴望子孙绕膝。可是徐家散成一堆沙,能回到他面前的,除了你我,还有谁?他已是高龄老人,在这个世上,能有几年好活?说句不好听的,哪天他突然去了,他的三子一女,有几个能到他灵前给他送终?”   “而且,徐家之所以会闹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对你太过疼爱所致。你想想,若不是他非要把世腾交给你,又怎么会让你父亲接手公司大权?如果你父亲没有独揽整个家族企业,你父亲的两个弟弟,又哪里会产生那么浓的嫉妒心理,以至要害得你父亲跳楼自杀?”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的两个叔叔害死了你父亲,你报复了你的叔叔们,这已经足够了。如果你们祖孙再这么僵下去,你和纪唯宁,什么时候才可以放松的过日子?”   “你爷爷这个人,有时候确实会不可理喻。可你也别忘了,他是一个老人,只要是老人,都会有一颗容易松动软化的心,只要你用对了方式。”   何湘芸说这番话的目的,徐暮川还是能够明白的。无非就想让他在老爷子面前示个软,用最有效的方式,激发他内心的感触。   换做是之前,徐暮川是不愿意的,他讨厌徐家的束缚,他也没想过会一辈子呆在徐家。   可是,自从纪唯宁出现以后,他的一切计划都变了。他想要跟纪唯宁在一起,想要明媒正娶,把她迎进家门,接受长辈的祝福。   由此,他就必须要得到老爷子对这桩婚事的首肯。   老爷子现在百般阻挠他和纪唯宁,虽然他有办法见招拆招,可是,其中耗费的心思,让纪唯宁白受的苦有多大,他也是清楚。   之前,他是顾虑母亲的感受,所以对徐炜清徐炜尧他们,始终没有饶恕的意思。可是如今,既然连自己的母亲对这些过往的恩恩怨怨都放下了,他又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暮川,听妈妈一次,过去看看。如果你不想说什么话,就那么呆一会也行。”何湘芸起身,打算离去之前,又是劝了儿子一句。   徐暮川只思索了几会,终是点头:“等我忙完这些,就过去。”   只不过,还未等他把文件都处理完,王叔却先是从后院打了电话过来。说他刚刚给老爷子测量血压,数值高的很。   王叔是怕万一又引起老爷子身体的任何突发状况,特意打了电话过来说一声。   这下,何湘芸也管不得徐暮川的工作有没有忙完,直接催促他赶紧过去。徐暮川与老爷子之间的芥蒂,由来已久,可是,在面对老爷子的健康问题时,他是真的从未含糊过的。   所以,这会儿,也没有多做犹豫,交代了何湘芸时不时上去看一下纪唯宁后,就提着匆匆的大步往后院的方向过去。   老爷子贪图安静,整个后院,除了他和王叔以外,就住了另外一个负责老爷子平常饮食的佣人。所以,显得特别空旷。   房间门虚掩着,徐暮川过去的时候,看到王叔正拿着药,要伺候老爷子服用。   年纪大的人,大多时候都离不开药物,不是这里不适,就是那边不行。老爷子有高血压,冠心病,自然没有少吃药,平日里,王叔给他拿药,他都是爽快的直接咽下,有时候连水都不用。   可是今天,似乎是心情不好,对于王叔递过来的药,他直接挥手扫掉,踹着闷气吼声:“吃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与其拖着一条老命在这世上,还不如早点死。这个家里,巴不得我过世的人,多着呢!”   “老爷子,咱不说这些晦气的话。”王全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的同时,忍不住开口说了两句:“其实,大少爷对你,还是很上心的。您不要看他平时没给过您好脸色,这三年来,你服用的药物,可都是大少爷亲自开的。”   “他交代我给按时给您服用。要不然,以您这样的脾气,您的心脏毛病能经过这么几年才做个小手术?”   “我在徐家几十年,看着这个家族从兴旺世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心里也是不好受啊!您想要徐家重新回到当初那般,或许,试着接受纪医生,会是一个好的开端。”   接受了纪唯宁,就等于是拉回了徐暮川,再等着他们两个为徐家开枝散叶,那人丁兴旺的日子不是又来了么?   王全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徐老爷子却是极为反感的斥了一声:“你懂什么?!”   若是平日,被徐老爷子训斥,王全也就闭了嘴。可时至今日,连徐夫人都肯咽下一切过往恩怨,开始接受纪医生,老爷子还有什么不可以?   “老爷子,你今天就算是要赶我离开,我也还是要多说两句。”王全也不再强迫徐致远服药,只是微躬着身,站在他面前,直捣老爷子的心。   “不管有没有纪医生,江先生和大少爷都免不了要争斗。更何况,徐家已是这番光景,再斗下去,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你想要补偿江先生,想要把纪医生推回到他身边。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依大少爷对纪医生的用情之深,您又忍心看着这个被您从小宠爱的孙子伤心?”   “老爷子,这本来就不是多复杂的事,您又何必如此固执?”   王全的一番话说完,也不知道徐老爷子是真听进了心,亦或是不想回应,总之,室内一片安静。   徐暮川始终在门外,直到确定里面再没有交谈的声音,他才推门,踏步进去。   “大少爷……”王全看到徐暮川,忙退到一边,让出老爷子面前的位置。   可是,徐暮川却没有当下走过去,也没有看老爷子一眼,反是对着王全淡声吩咐:“把老爷子的药再配一次。”   王全当下领命,速度很快的重新把药配好。   而徐老爷子却始终都是肃着一张脸,哪怕是面对着自己的孙儿,依旧是板着一张肃穆的老脸。   徐暮川双手抄在袋中,与老爷子隔着半米的距离,只淡漠着说了一句:“好好吃药,等着徐炜清回来。”   “什么意思?”老爷子精眸闪动亮光,似是以为自己听错,怔着一张脸问着。   “我会让徐炜清回来,只要他安分一些,我不会再为难他任何。但是,世腾内部的职位,他是想也不要再想了。”   徐炜清那样的性子,太容易受人挑拨,如果不是这样,当初父亲的事情也许不会发生。让他回来,已是仁至义尽,放他再回公司,难免又会惹出乱子。   何况,公司内部,现在因为江承郗的插手,正是复杂的时候,他不可能允许任何一个潜在的危险因子,存在在他管理的世腾之中,做一些危及企业前途的事。   ☆、215 担心江承郗,带伤北上 (5000字)   老爷子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导致血压的猛增,只要按时服药,不到处乱走乱发脾气,很快就可以控制下来。   徐暮川也是因此,并没在后院呆的太久,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重新回了主屋。   本想着先上去看一下纪唯宁,却是在刚踏进大门的时候,瞥见她纤瘦的身影,正佝偻着坐在餐厅边上,一口口的喝着汤水棒。   她的身上,穿着昨晚上何湘芸送过来的睡衣,因为两人身形的差异,这套睡衣穿在她的身上,显得特别宽大。   不过也好,这样起码不会勒着她背上的伤。   徐暮川正想要过去的时候,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着她很自然的伸手拿过,而后接下电话。   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徐暮川站在她的后方,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没有听见她说什么话。可是,在电话接通过后的几分钟时间里,他看着她的肩头还有背脊慢慢直了起来,而后僵住。   一开始,他以为是她不小心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心里紧张,也就提了好几步迈过去,结果却是被他发现,她难看的脸色。   直到她愣愣的放下举着电话的手,徐暮川才开口问她:“谁打来的电话?怎么了?猛”   “江承郗去B市的事,你知道吗?”纪唯宁睁大着亮眸,微微侧头问身边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全是错愕。   林琪打电话来说,江承郗为了想要回纪家过中秋,本是一天一夜没睡处理公务。没想到,中途接到于氏出人命的消息,他又连夜飞了过去。面对的媒体和家属都很棘手,惹出的事情很大,江承郗在B市,马不停蹄的忙碌。   她担心,再这样下去,江承郗会生病,因为,他的脸色很苍白。   林琪不知道江承郗身体的内情,只是看着他状态很不好,所以想要求助纪唯宁,拜托她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先暂时放下一切事情,休息几个小时。   可是纪唯宁听了,心里却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江承郗的身体,本就在不久前治疗过,如果这桩事故没办法速战速决,他免不了要在B市逗留更多时日。   而中承集团,又不能少了他的坐镇,如此的局面,他的身体,能撑到什么时候?   在跟林琪短短的几分钟通话时间,纪唯宁脑中闪过不应该出现的画面,有些自己吓自己的感觉,一张本就因为背上伤口折磨的略微苍白的小脸,直接成了土色。   对于纪唯宁的问话,徐暮川直接点头,他可以猜想,纪唯宁的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那现在具体是怎么回事?”纪唯宁急于想要了解到这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有些急促的转身,要去扯徐暮川的衣服。   可是,也因为她的动作太大,又是牵扯到了背上的伤,疼的她忍不住拢起了眉。看得徐暮川直接俯身,把她抱到客厅柔软的沙发上,给她垫了棉枕,让她以着最舒服的姿势趴靠着。   “到底是怎么样个情况?”纪唯宁有些等不及,催促徐暮川快点说话。   这个事情,知道迟早都是瞒不住,可是他没想到,她那么快竟也就知道了。徐暮川落坐在她身旁,尽可能的缓着嗓音说话。   “于氏过度剥削民工的劳动力,造成民工身体在超负荷的状态下,从铁架上坠落身亡,并且还一次性发生两条人命。这本来就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负面影响。”   “又加上,工地的负责人欺上瞒下,没有第一时间出来面对并且安抚好家属的情绪,造成家属极度不满,恰逢发生在中秋节这天,可想而知,那些家属的悲伤情绪是有多浓。”   “受害人家属有懂法的人,他们还善于利用媒体。事情发生不过半天的时间,媒体对于氏的抨击已经是毫不留情。现在,估计正在想方设法的追根究底。”   “可以说,江承郗要完美处理好这个棘手的问题,比较难。他现在所要做的,除了配合公众的监督,尽可能的给家属赔偿之外,最首要的,还是要防止此次事故会给他们公司带来声誉上的影响。”   “当然,这还是要在保证家属不继续闹事的情况底下,才能以赔偿了事。如果家属不认钱只认理,非要制集团负责人监守不到位的罪,江承郗的麻烦,可能会更大。”   “而一旦江承郗这个核心人物发生任何事情,他所掌权在手的公司,说不准就会迎来空前的危机。”   徐暮川没有瞒她,她说过,她讨厌那种什么都被蒙在鼓中的感觉。而且,就算今天他不说,媒体随后也会跟踪播放出来。   所以,真的没有隐瞒的必要。   “阿川……我想去趟B市,可以吗?”   越听着徐暮川的话,纪唯宁的脸色就越沉。她心里有种直觉在驱使,她必须要去趟B市,必须要看着江承郗,否则,他若是出了任何的事,她会一辈子悔恨。   她觉得,徐暮川一直以来都那么尊重她,理解她,所以,这个要求,他一定会答应的。可是没想到,却是被他一口拒绝。   “如果我非要去呢?”   她的口气有些硬,面色也是坚定执拗,徐暮川睨了她一眼,依旧想要打消她奔过去的念头,沉着声道:“你身上还有伤,怎么坐飞机?你若是真的要去,也得过几天,等你伤口好些再说。”   “过几天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纪唯宁忽地扬声,眸光闪亮着雾气,瞪着徐暮川,而后在接触到他冷然的面色时,她又有些畏惧的软下声,面色悲凉的解释:“江承郗为我父亲捐过一个肾。他的身体不完善,并且还出过问题,林琪打电话说,江承郗的状态很不好,我担心他……。”   纪唯宁忽然就有些说不下去。   徐暮川想要伸手揽她,却发现,因着她背后的伤,他竟然不知该如何下手,把她拥进怀中。   最后,只得轻叹一声:“这个事情,我知道,也能够了解你的感受。你如果真的想去,我不会拦着你,可是,最起码今天不行。你的伤口,如果经受太过颠簸的旅程,若是发炎了怎么办?而且,你现在连坐都直不起腰,又怎么能去坐飞机?”   “这两天你也先别走来走去了,就呆在这里好好养伤。我让秦述定后天早上的机票,我陪着你,带上瞿安,一起去趟B市。”   “瞿安在律政界名气大,人脉广,应该可以对付那些家属。至于那些因为媒体的披露给带来的影响,如果影响到了他们的公司运营,我也会尽我可能的帮忙。所以,你也别太担心了。如果你着急,或者先给他打个电话?”   林琪能够把电话打到纪唯宁这边来,说明她已是奈何不了江承郗。纪唯宁过去,应该能够劝得动江承郗停下来休息。   至于那桩事故所衍生出来的事,就交给他来办好了。就当,是他为徐家,为父亲给江承郗做些补偿。也为自己曾经在不知道他身体如此的状况下,狠狠打过他一顿做补偿。   江承郗肯不肯接受,徐暮川觉得,到时才能说的明白。   ——   纪唯宁到底,还是如期休了假,只不过,原本预计去伦敦的假期,现在改去了B市。   也没有等到两天后,提前了一天的日程,因为纪唯宁给江承郗打电话,他总是不接,哪怕打给林琪转交给江承郗,他也拒听。   纪唯宁担心的日夜不安,徐暮川终是看不下去,熬不住她的请求,所以又让秦述把定好的机票改签到前一天。   B市比穗城,冷了许多,一出机场,徐暮川就给她披上了风衣。   顾着她背上的伤,这一路,他都把行李丢给瞿安去处理,而他自己,则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花在了纪唯宁身上。   倒是把瞿安惹的哇哇直叫。对瞿安,纪唯宁也是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性子,所以,对他这一路的抱怨,也学会了徐暮川一样的处理方式,那便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没人应和,瞿安甚觉无趣,索性闭了嘴。   下榻的酒店,还是上一次纪唯宁来B市时住的那家。开了房间,徐暮川首先给她检查背上的伤,见没有什么异样,他才重新给她处理了伤口。   纪唯宁想要先去找江承郗,可她本人也因为带伤颠簸,脸色并不太好看,徐暮川哪能允许她再度劳累。直接就给她换了衣服,把她抱到床上,命令她休息。   怕她不安心,徐暮川起身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一番:“你好好睡,我跟瞿安先去了解一下情况。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   纪唯宁也是累,听着徐暮川要过去,也总算稍稍安了心,打算稍作休息。   只是没想到,这一觉,竟是从下午直接睡到天色近黑。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落地玻璃上的窗帘,被窗外的凉风吹的不停晃动。   纪唯宁身上的毯子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滑落下来,手臂上没了遮盖物,便觉窗外的凉意倾袭而来。   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开了床头灯,趿着酒店拖鞋,出了卧房门。本是想找徐暮川,可是,整个套间到处一片漆黑,连声动静都没有。   纪唯宁每寻到一处,就打开了那里的灯光,到最后,整个套间灯火通明,却是依然没有发现徐暮川的身影。   想起瞿安的房间就在隔壁,不知道徐暮川会不会在回来之后呆在瞿安的套房,纪唯宁又是匆匆迈着步履,开门去了隔壁。   门铃按了好久,里面都没有人回应。纪唯宁有些泄气,身体也因为持续的站立又是开始疼痛,她不得不佝着背,想要走回到她和徐暮川的套房,坐下来缓解身体的疼痛。   可是,还未等她走回去,属于她那间的套房门就被风吹的将要关上。因为想要去的地方就在隔壁,纪唯宁身上没带房卡,就连手机也没有,如果房门被锁上,应该会很麻烦。   思及此,她动作一急,跨步想要过去挡住那门,结果,那门却是在她跨步的瞬间,毫不留情的传来‘嘭’的一声。   房门真的被锁住了,任凭纪唯宁伸手怎么扭动,都已没办法再进去。而她本来就   在发疼的伤口,因为这一连串的动作,更是难忍。   纪唯宁见房门被锁住,便想要下楼去大堂找服务员。可是,还没走几步,她整个人就已经疼得直接蹲下了身子,跪坐在地上。   一路从穗城过来,因为有徐暮川在身边,他随时都把她照顾的很好,所以也没觉得,这背上的伤口还能这么折磨人。   如今,没办法联系到徐暮川,而她自己又走不动去叫服务员。只能蹲在酒店的过道上,兀自发呆。   秋夜的凉风从透气窗还有安全出道口袭到过道上,让纪唯宁原本柔顺的直发,纷飞四起,而她的两条手臂,更是因为冷意,起了很多鸡皮疙瘩。   徐暮川回来的时候,就是看见她那么一副狼狈的模样,杵在房门脚下,双唇被冻的有些发紫,整个人不停的哆嗦。   他和瞿安出去以后,直接去了于氏集团。   那些家属堵在于氏门口,不间断的闹着,赶不走。只要于氏的保安或者其他高层敢出声赶人,那些随时候在旁边的媒体就出言攻击。   于氏方面早已做出回应,承认自己的过错,愿意负全责,也愿意尽可能的满足受害人的各种需求。   可是,受害人的家属不甘愿罢休,扬言必须要揪出事故的始作俑者严惩,加上有媒体护身,所以,这个事始终没有个结果。   事情的发展,正如徐暮川所料那般。   徐暮川让瞿安扮作路人在楼下了解情况,而他自己,则是直接进了于氏大楼,找江承郗。   深知纪唯宁的性格,如果今天不让她见到江承郗,不知她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可是,她身上有伤,要让她来回奔波去找江承郗,倒不如他把江承郗带回去。   所以,这会儿,看到纪唯宁蹲在门口发颤模样的人,除了徐暮川,还有江承郗。   纪唯宁一直在等着,看有没有人影的出现,如果有人来了,那至少,她可以寻求帮助。所以,这突来的一阵脚步声,几乎是当下就拉回了正在发呆中的纪唯宁的注意力。   她抬头,被冻的些微僵的脸颊,苍白之色更显。还未等她从混沌中分辨出从光影中过来的两道同样修长挺拔的身姿是谁时,她的身子已经整个被腾空抱起。   接着,是来自她头顶上方一道清越中带着斥责的熟悉嗓音:“不是让你在里面休息吗?蹲在这里干什么?”   “我出来找你,不小心门被风吹的锁上了,又没带手机,也没办法下去找服务员来开门。”   接触到熟悉的怀抱,温暖的感觉瞬间包裹着她整个发僵的身体,纪唯宁不由的往他宽厚的怀里偎紧了些。   “在这里呆多久了?”徐暮川一阵心疼,也为自己没有及时给她打个电话说说那边的情况而懊恼。   江承郗在见到纪唯宁之后,也是连忙踏步上前的,只不过,徐暮川处在他的前头,速度比他更快的冲到了她面前。   他忽然就顿了步。看着他们之间那么默契的互动,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他叫了她,她会听不见,满腹心思都在前边那个男人身上。   就如此刻这般,明明,他就站在离她不过三米远的地方,而她,竟然可以把她忽视的那么彻底。   徐暮川说,纪唯宁担心他,担心的不行,甚至不顾自己负伤的身子,非要从穗城飞过来。一下飞机,又要折腾着过去看他。   徐暮川说,如果他还怜惜纪唯宁,就放下手中的公务,自己过来一趟,跟她见个面,无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最起码也要让她放心。   所以,他才会跟着过来。   “哥!”忽来的一声惊呼,拉回了江承郗远飘的思绪。   他闻声凝眸,闪着迷离的光色注视那个消瘦不堪的人儿,看着她挣扎从徐暮川怀中跳下来,看着她麻着的一双腿,有些脚步不稳的奔到自己面前……   ☆、216 他的问题,谁也帮不了   “小心一点。”纪唯宁的动作太过急切,徐暮川看着他一拐一拐的拖着腿过去,忍不住出声叮嘱。   原本他是想抱她进去之后,再给空间让他们交谈。只不过,江承郗的出现,显然是让她激动不已,他便也就顺着她挣扎的动作从自己怀中滑落。   可是纪唯宁自己忘了,她一个人,背着伤,再这样秋夜的凉风中蹲了那么久,她的伤口也因为之前过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已是疼痛不堪。   如今,又是这么一番急切的动作拉扯,还未待她走到江承郗面前,那道纤薄的身板就有些站不住脚的倒下。   这一次,江承郗眼疾手快,直接伸手将她整个人捞起,而后抱了起来。可能因为冻过,也可能因为伤口的原因,纪唯宁的面色尤其难看谪。   徐暮川本欲伸手来接,可看着江承郗抱她抱的那么死,他硬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去开门。   江承郗这个男人,不管任何时候,都是有资格照顾她的。这点,徐暮川虽然很不爽,但也不能不承认幻。   开了门,他让江承郗直接把人抱进卧室的大床,让她趴躺着,也让她原本因为久蹲不动而发僵的身体,得到最大的放松。   江承郗还算识趣,把人抱到床上去之后,什么也没说,就打算转身出去。   “哥……”纪唯宁在床上挣扎着起身,想要唤下江承郗。   而他却连身都没转,只是沉着声说了句:“让他给你好好看看伤,我在外面等着,不会走。”   “那你一定要在外面等我,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纪唯宁有些吃力扭头,总想要看到江承郗的面色。   可偏偏,她无论怎么使劲转身,见到的都只是他黑色的背影。   “放心吧,我既然来了,就肯定等着。”江承郗又是说了句,而后才踏着步出去。   也是因为得到了江承郗的保证,纪唯宁这才肯乖乖的重新趴下,等着徐暮川为她重新处理伤口。   依纪唯宁自己的感觉,她有些怀疑,背上的伤,可能是因为她几度过大的动作,使至原本就欲开裂的皮肉,真的拉扯开来,所以才会那么痛。   可是,即便自己已成了这样,她的整副心思却都还只顾着江承郗,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她闷着声:“阿川,我刚刚都没看到我哥的正脸。你看他的样子,感觉还好吗?”   随着一丝凉意袭来,纪唯宁感觉到后背的衣衫被他整个掀起。   他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纪唯宁只以为是自己的伤口不太好看,于是又问声:“是不是裂开了?”   这会儿,徐暮川直接起身,崩着牙齿斥责:“纪唯宁,你还真能折腾。”   纪唯宁有些无辜的撇了撇嘴:“我也不想这样,哪里知道我就那么去下隔壁,门就锁了。谁叫你那么久不回来也不给我打电话。”   被她这么一呛声,徐暮川直接默了声。   处理伤口的时候,因为裂了口子,徐暮川怕她疼,特别的小心翼翼。   可哪怕如此,纪唯宁还是嗷嗷直叫,差点眼泪都要渗出来,徐暮川只得连声安慰,轻哄着。   纪唯宁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大学时候去野外露营,就曾经因为一脚踏空,受过骨痛的折磨。   那时候,也没有这般脆弱,每次换药,直接拉个室友同去就行。何曾这般呼天抢地过。   到底是被徐暮川宠坏了,还是因为岁数大了,反而脆弱了?   处理一次伤口,就跟打过一场仗,纪唯宁倒没有什么,反是徐暮川出了半身汗。   “阿川,你看我哥到底有没有怎么样?”徐暮川为她重新整理好衣服,正打算收拾床头柜上的药物时,纪唯宁又是冷不丁的问了句。   徐暮川顿了下手中的动作,侧头扫了她一眼:“人都给你带到面前了,待会你自己问不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徐暮川就转身走了出去,连原本要收拾的药物,都没再去动。   而后,不消一会,门口重新传来动静,接着是有人进来的脚步声。   纪唯宁凭着脚步声能够猜得出来来人是谁,她刚想出声,他却是在后边先开了口:“伤口很疼吗?刚刚在外边听你一直在喊疼。长途奔波,会不会发炎?阿宁,你不该这么任性。”   江承郗的说话声,沉声厚感,夹杂着担忧和心疼,还有对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而起的微声斥责。   “哥,我任性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纪唯宁挣扎着坐起身,伤口因为刚刚的处理,稍稍缓和了痛感,她索性下床。   江承郗见状,忙阻止了她的动作,大步踏了过去,将她已经落地的一条腿重新搁回到床上,而他自己,则是立在床侧。   “阿宁,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江承郗说的无所谓,可纪唯宁却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正如林琪所说,江承郗的面色当真不怎么好,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纪唯” 宁总觉得,面前这个自己看了很多年的男人,他的身形,似乎变得有些瘦削。   “哥,于氏的问题,解决的怎么样了?”纪唯宁轻声问着。   她知道,江承郗哪怕对于氏感情不深,他也不会让它轻易出事。因为,于氏的存亡,事关他母亲的命运。当初,他可以为了他的母亲和妹妹,选择对她舍弃,足于可见,他对他的母亲,也是有着深厚感情的。   确实,那样一个经受过那么多磨难,拼死也要生下他的女人,的确是值得他尊重的。哪怕后来她去做了于天明的情人,可她初始的目的,都还为了要好好扶养这个儿子。   纪唯宁能够理解他的这种感情,也正是因为能够理解,她才会更加担心,生怕他会为了这桩事情,费尽精力。   “一切总会有结果的。”江承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这么含糊其辞的说了一句。   “真的很棘手吗?”纪唯宁开始不安。   一个偌大的集团,有那么多的工程,总会出些意外,江承郗做为混迹商场的有名人物,不该对这样的事情毫无处理的经验,如今连他都头疼,会不会是有什么隐匿的东西存在?   “哥,抛开我的关系,你和他始终都是兄弟。手足之情不应该被仇恨所断,更何况,欠你的人,不是他。所以,你们之间,能不能试着放下成见,好好相处?”   这次,我执意要过来,他跟着来,其目的是想要帮你。答应我,如果他真的帮忙,你不要拒绝,好吗?”   “我变心爱上他,是我的不对。可是,我们那么多年的相处,对我来说,你是一个比爸爸妈妈还要特殊的存在。我没办法想象,如果有一天万一你有什么事,我该如何面对。”   “哥,那个画面,我只要一想起来,整颗心都揪的慌。所以,拜托你,停下来好好休息好不好?”   “我知道,你想要让于氏长久发展下去,我也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处理好面前的这个难题。可是,如果因为这些,就要拿你的身体开玩笑,这样不值得。”   “他是你亲弟弟,帮你,也是应该的。”她的忧心显而易见,江承郗哪会看不出。   只是如今,没有谁帮得了他。于氏的问题,他自己的问题,没那么简单。   当初他为了拿到于是的控股权,威胁于天明给他母亲名分的时候,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于氏和方家,都不是等闲之辈,他只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控制住了他们,是用了非常手段。   生意场上,没有几个成功的商人是清白干净的。他敢确定,哪怕是一向清高正直的徐暮川,也有他自己的经商之道,这条道,不完全合法。   如果没出事,没查起来,一辈子相安无事。   但如果出了事,被人挖出了个缺口,而后沿着那个缺口一直下去,会查到更加惊人的东西,那便会出大问题。   就如现在的他这般,即将竣工的项目出了问题,偏巧遇上穷追不舍的媒体和难缠的家属,一切就都朝着那个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江承郗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结果。徐暮川想要帮他,他不会接受,何况,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再拖任何人进去。   为了避免纪唯宁跟着瞎操心,对她的话,江承郗只能附和,扯着唇角笑意:“我会看着办。”   ☆、217   后来,江承郗是跟纪唯宁保证过,说等忙完手中的事,就必须住回纪家别墅,她要给他调理身体。   对纪唯宁这般执拗的要求,江承郗有些失笑,但更多的,是感觉到悲凉。   之前,他对她威逼利诱,要她住回纪家别墅。如今,角色换了,是她逼着他必须回去谪。   可是,无论谁逼谁,他们之间,都再回不去以前的那种关系。   他也是有些害怕的,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会离去,所以现在对着纪唯宁,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这段时间,他拒绝她的靠近,拒绝她的电话,是深怕自己接触的多了,会控制不住想要再次无所不用其极的把她困在身边。   他一直以为他还年轻,他的身体不会出任何的问题。直到去美国找乔治之后,心里还存着侥幸。所以,那一次在纪家被纪唯宁发现自己的刀疤时,他还声称过,不会轻易对她放手。   也或许是因为那之后,被身为医生的纪唯宁几句话警醒,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依他目前每天的工作量去看,熬坏身体是早晚的事。   可是,他恨了徐家那么多年,他甚至为了对付徐家,卖了自己一个肾脏。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与之抗衡的资本,他哪里会甘愿就那么放手幻。   接下来就是世腾的股东会,他知道要扳倒徐暮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股东会有了那样的结果,也算是他满意的一个局面。   他很明白,这其中有徐致远的功劳。他是想要对他补偿,亦或是想要拉拢他的心,怕他拿着世腾的股份去做一些伤害集团利益的事,这些,他都不关心。   他只是想要,依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的搞垮徐家。徐暮川给他的那些项目资料,他是有细心研究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天一夜不休息,想从其中的项目中找到纰漏,继续攻击徐暮川。   结果,他没有任何发现。同为商人,他不得不佩服徐暮川的各种慎密。他几乎把所有他所想到没想到的问题,都做了详细说明。   他就是有心想要抓他小辫子,都无从下手。原本是想要回去纪家过中秋,可是没想到,于氏这边忽然就传来如此的消息。   这一个意外,有些措手不及,几乎打乱了他原本计划好的所有一切。   江承郗也是想过,如果这一次能够全身而退,也是该好好休息。回纪家别墅,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跟纪中棠一样,他喜欢那里。哪怕现在他的房产遍布各地,但真正被他当作家的,唯有那处老旧的别墅。   至于纪唯宁,他已然不敢轻易去碰触,他怕有一天,他的身体真的会无法给她带来幸福。   心里有那么多不甘,明明他宠了她那么多年,为何到头来,她会成了徐暮川的女人。也是有那么多不舍,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并且会一直爱下去的女子。   如果人生有后悔之路可以走,那么,他会在婚礼之前,选择对她坦白他不堪的过去。他不该那么狂妄自负,以为她会始终站在原地等他归来。   他也不该那么自卑低微,以为那些过去曝露在她面前,就会觉得配她不上。他知道,以纪唯宁那样的性子,不会在意他的童年,不会在意她母亲的身份,不会在意他曾经堕落到想要去***出卖自己。   是他自己的问题,一直都是他自己的心魔,以至从来不敢在她面前透露以前的那个自己。   江承郗曾经在想过,如果纪唯宁后来没有离开他,他就不会在那些日子里彻夜难眠,也不会让自己犯上烟瘾,更不会加剧的想要搞垮徐暮川从而让自己始终处在紧绷的状态。   如此,是不是他的身体就不会出现问题?   可是,这个想法,最终被他否定。他是那样一个渴望成功的人,他对徐家有着那样深的厌恨,哪怕是没有纪唯宁的离开,他依旧要对付徐家。对付徐家,他必然就要费劲心机,日夜忙碌扩大自己的资本。   江承郗从纪唯宁下榻的酒店出来,就一直开着车,兜转在这个他曾经随着母亲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里。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明明都是那么熟悉,可是,他却没有丝毫归家的感觉。就连他的母亲江心瑜,他都没有想要去看望的念头。   B市的秋夜,已能够冻的人瑟瑟发抖。他的车子始终开着车窗,冷风从窗外灌进来,有着呼啸声,直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固执的不肯把车窗闭上,只因为,唯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头脑更为清醒。也才能让他能够好好想清楚,如今的局面,他需要怎么走下一步路。   ——   得到江承郗的保证,纪唯宁的心里稍稍自在一些。她想要了解清楚,那桩命案事故要多长时间才能够妥善解决,所以,想要去找徐暮川问问情况。   于是,在江承郗离开后不久,她也跟着挪动下了床。纪唯宁想要伸手,打开卧房的门,结果,却是恰好徐暮川推门进来。   看见纪唯宁又在下床走动,徐暮川眉” 头拧的死紧:“怎么都不听话?不是让你休息吗?”   纪唯宁闹着他非得来B市,来了又一点都不让他省心,还把伤口给弄裂开来。自知理亏,对他的责斥,只得嘿嘿赔笑。   她的眸光本就亮,加上这么一副别有意味的讨好,有些狡黠有些调皮又有些无辜的表情,直让徐暮川缴械投降。   “既然起来了,就出去用餐吧。”徐暮川清沉出声,虚揽着她的胳膊,扶她去了外间的餐厅。   徐暮川定的是一整个套间,除了卧房,还有客厅餐厅书房,一应俱全。此刻,餐厅的桌面上,摆放着足够丰盛的晚餐。   并不是油腻的大鱼大肉,但是很营养,花样也是繁多,很有品相,看得出来,是叫的酒店餐。   纪唯宁这两天在徐家,何湘芸变着法的给她弄好吃的,就如当初她对叶婧那般,把她照顾的很好。可能是因为肚皮吃开了,这会儿,已是饿的不行。   看到桌面上的食物,忍不住就大快朵颐起来,吃东西的模样,毫无形象可言。徐暮川丢了个嫌弃的眼色,糗她:“好像三天没吃东西似的。慢些,别噎着,我不跟你抢。”   纪唯宁抬起头,鼓着腮帮子回他:“这两天被你妈养刁了嘴,中午飞机上的餐点没法吃,到现在饿坏了。刚刚在楼道里又冻了大半个钟,我必须要补回点能量,伤口才能好的快。”   东西很美味,纪唯宁一边嚼一边说话,结果,却是不小心被呛了下。   她本能的抚着脖颈处食道部位,咳嗽出声,没想到,那些已被嚼碎的食物却是随着这番动作被带飞了出来,直接喷到徐暮川身上。   徐暮川素来爱干净,忽然被纪唯宁喷了一头一脸,整个人直接僵住。   如果是在两人认识之初,或者是在两人相处之初,纪唯宁做出此番行为,肯定会囧的不行,甚至要钻桌底的可能都有。   可是,这会儿,她看着呆若木鸡的徐暮川,只觉得滑稽,继而大笑出声。   一边笑一边说着对不起,眼泪都被笑了出来,而她背上的伤口,也是无可避免的被牵扯起了丝丝的疼意,龇牙咧嘴。   在她笑声中回过神的徐暮川,直接丢了自己手中的碗筷,僵硬着身体进了卧房。纪唯宁知道,他肯定是去了房间的浴室,清理自己身上的残渣。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手机的响动,纪唯宁闻着声响转过头,发现徐暮川的手机正亮着屏,在客厅茶几上的一堆报纸中,嗡嗡震动。   她想要把手机给他送进去,于是从餐桌上下来,迈着细步过去拿他的手机。电话是瞿安打来的,纪唯宁见是自己相识的人,本想替他先接下电话。   结果,她手都还没过去,却忽来一条长臂掠过她的身躯,在她之前,先把手机拿到手。动作好一个迅速利落。   纪唯宁抬头看这个从卧房里大步冲出来的男人,见他只是洗了脸,身上的外套还未来得及处理,残渣还在。   有些奇怪,为何他会那么急切的接这个电话。但想到他和瞿安一起出去,结果却是他自己跟江承郗前来,瞿安没回,想来,应该也是派瞿安去做事了。   所以,瞿安打这个电话,是向他汇报一些关于那桩命案事故的内容么?纪唯宁是这般猜测的,她等在徐暮川身边,想要待他把这个电话讲完,再询问一番。   可是,徐暮川却在放下电话后,说要过去瞿安那里一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218 摊上事儿,被带走   纪唯宁心底其实是很想跟着一起过去的,但又怕打扰他们的事情,于是,只得把这脱口的话硬是给咽了回去。   也是因为这通电话,已经没有了再继续用餐的心思,纪唯宁草草的收拾了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徐暮川从隔壁归来。   只不过,他离开的时间有些长,纪唯宁等的有些不耐。便想要贴着墙壁听听有没有隔壁的动静,奈何,这酒店的隔音太好,哪怕仅是一墙之隔,她也没办法听到任何。   徐暮川过来的时候,瞿安在讲电话,朝电话那端的人打听着B市这边政法界的大体情况蓉。   瞧着他的电话似乎一时半会不会完,徐暮川径自坐去了沙发,叠着长腿。瞿安见状,举着手机从自己的公文包中翻出一个文件夹,丢到徐暮川面前的茶几上,用手指点了点那上面,示意他翻开来看。   暗红色的文件夹,里面是一叠厚厚的,足有十来张A4纸的内容,徐暮川只看了个开头,便忍不住蹙起眉心。   因为上面的内容有些惊人,徐暮川看得很细,以至他将这份文件全部看完的时候,瞿安早已结束通话,坐到了对面的沙发。   “这里面的内容,全都属实?可有充分的证据?”徐暮川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深邃的黑眸看向瞿安,极为凝重馒。   “就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瞿安的表情也是难得认真,他的手肘撑着膝盖,身体向前倾着:“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你确不确定要救他?如果要救,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如果不救,那他的麻烦可就不小。”   “如果救的话,你有什么好办法?”徐暮川将手中的文件夹搁回到茶几上,双眸盯着瞿安,等待着他的回答。   在这方面,徐暮川自认没有瞿安在行,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听取一下瞿安的意见。   瞿安弹了下响指,起身靠回到沙发上,奚落徐暮川:“其实你没必要趟这个浑水的,哪怕我们使尽功夫,也不一定能够达到想要的效果。费时费心可能还不落好。”   徐暮川不语。   对江承郗,无论是从纪唯宁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徐家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他都不想他出什么大事。所以,哪怕知道这浑水不好趟,他也还是想要试试看。   瞿安虽然是要好的朋友,但这总归是自己家中的私事,徐暮川没有想要与他细分解释着其中因由的打算。而且他这个人,一向都认为,解释一桩纠葛不清的孽缘,是很费劲的事情,他没有这个耐心。   所幸,瞿安也是懂他的人,对于徐暮川执意要掺和此事,没有太多追问和阻挠。他略略思索了一会,而后把这一整个事件的脉络,在徐暮川跟前理顺了开来。   于氏这次发生命案的意外,那些家属之所以能够不依不挠的闹,全是因为后面有着方家的支持。江承郗曾经为了让自己的母亲上位,逼着方华跟于天明离婚,甚至,不惜以此弄垮方家最为重视的一个子公司。   江承郗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把一个经济效益好到极致的公司弄垮,里面的学问太深。方家早就怀疑,江承郗之所以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他们旗下的公司弄垮,必然是用了非常的手段。   只不过,江承郗做事,太过滴水不漏,无论方家怎么费劲心思,都没办法掌握到任何的证据证明江承郗的不法行为。   此次,于氏出了这桩事故,做为于氏如今最高负责人是江承郗,无疑就是被攻击的首要对象。   方家支持遇难者的家属,给他们足够的经济援助,唆摆他们充分利用媒体的公众监督权,将这桩于氏本就不占理的事故无限放大,无疑就是想要给江承郗一个难题,出了这口恶气。   只不过,也许方家人都从未想过,他们的这番举动,给江承郗所带来的灾难,远远超乎了他们的相像。   前段时间,穗城的一把手林海天在B市出了事,在针对林海天事件的调查中,牵扯出了一大单环环相扣的贿赂案。   落网的部门负责人有好几个,连串着B市和穗城这两座南北大都市,其中也包括那个令方家子公司彻底垮台的某部门负责人吴强栋。   吴强栋与其他落网者都不同,自从下台之后,关押期间对他在职时的所有疑似罪行一概不认,也不辩解。他的态度如此不配合,必然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查取证,才能移送上级机关。   双方都在打持久战,玩儿心理战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也正是在这时候,于氏的事故,被媒体渲染的随处可见,吴强栋闻此消息,开始辗转不安。他的这种反常行为,被负责案件的审问者发现到了,于是对他各种刺激引诱,甚至拿他的家人说事。   一提到家人,吴强栋直接崩不住,终是交了底。   原来,在方家的事件中,他利用职务之便,阻断了方家的财路,致使江承郗有机会乘虚而入,将方家的公司弄垮。   吴强栋承认,他收了江承郗的巨额贿赂,那” 笔款子,他留给了妻儿,想要保证妻儿的生活,可又怕连累他们。江承郗在行贿的时候,曾对他保证过,如果万一哪一天他因为这桩事进去了,那他在外的妻儿,江承郗会继续关照下去。   下台之后,面对审问,吴强栋始终都守住了口,没把江承郗行贿的事说出来。那是因为,他相信,凭着江承郗的能力,有足够的本事关照他的妻儿。   可是谁能想到,他才进去没多久,于氏就出了命案,眼看江承郗要摊上麻烦,吴强栋便开始寝食不安。然后被审问的人一刺激,就那么漏了底,全盘交代。   “江承郗知不知道他要摊上事了?”徐暮川有些头疼的抬手,按了按眉心。   “知道吧。他是个很精明的人,只可惜,他做事心太狠,喜欢不择手段。”瞿安应声,而后又是摇头:“不过,他身上背负的东西挺多,如果不心狠,恐怕也成就不了今天的这番事业。”   对江承郗,瞿安在来B市之前就有过了解。当然,对他的了解有来自于徐暮川,也有来自于他自己的调查。因为,他此趟跟着来B市,就是为了帮徐暮川解决江承郗的问题,所以,不可能不做功夫。   “既然被人供出来了,那还要多久,就会被相关部门带走?”徐暮川沉声开口,眉头紧锁着,想要快速理清出这个事件的处理方式。   “快了吧。吴强栋把他行贿的证据都提供出来了,或许明天,也或许后天,刚刚我跟朋友打探过,反正就是这两天的事。”   瞿安正说着话,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又是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徐暮川,嘀咕了声:“说曹操,曹操马上到。”   徐暮川能够明白,瞿安的这句话寓意为何。   也真是不出所料,瞿安三言两语,就放下了电话,抬头的时候,微抽着一边唇角,有些无奈:“速度好快,已经被带走了。就在刚刚,在江承郗自己的公寓楼前,他才从外面回来,连门都没来得及进,直接被带走。”   才从外面回来……   一个小时前,江承郗刚跟纪唯宁在他定的套房里说完话,离开了这座酒店。也就是说,他从这里出去之后,直接回了他自己的公寓,而后就被带走?   真的是足够快的速度。   徐暮川起身,踱步走向瞿安身后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璀璨明亮的夜色,忽觉有些烦乱。   他跟江承郗斗了三年,一直都不分伯仲。抛开后来这一切的恩恩怨怨,他一直都很欣赏江承郗这个人的才能,也为自己能有个这样的对手,而感到庆幸。   他的心,从来就不在生意场上,不然当初也不会违背老爷子的想法,执意做了医生。   如果没有江承郗的处处为难,或许就激发不了他的好胜心,或许也就没有今天的世腾。而没有今天的世腾,他跟纪唯宁,如今又在地球的哪个角落,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徐暮川维持着一个姿势,久久未动,他在沉思,想要在这个事件中,寻求突破口。他想要救江承郗,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或许是因为心底的那些烦乱,困扰着他理不清楚思绪,他在良久的站立之后,终于转动着身躯。   打算提步离开的时候,他瞄了眼瞿安,清沉的声音交代:“这件事情,先不要让唯宁知道,哪怕一丁点。”   ☆、219 监狱成了归宿,这已经是惩罚,为何还要死去   林海天的事,是徐暮川一手撩出来的。当时去弄林海天,是因为世腾跟贺氏的合作被卡的很死,如果不把这个项目拿下来,那迎接世腾的,将会是一番不太好的光景。   林海天为了女儿林琪,林琪则是为了帮助江承郗攻击徐暮川,然而,这事情兜来兜去,却成了今天如此讽刺的局面玛。   他们之间斗了三年,没想到最后,江承郗机关算尽,用尽天时地利,最终却是被他的一个无心之举,弄到如此困顿的程度。   江承郗被带走,也许现在已经在接受审问,如果证据确凿的话,这项罪名很快就会定下来,到时候,等待他的,可能会是一场牢狱之灾。   更重要的是,他要怎么跟纪唯宁交代这件事情?难道要他亲口对着纪唯宁说,江承郗会出事,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么?   徐暮川站在套房门外,有一瞬间,竟不敢伸手去开这扇门,他怕纪唯宁会追问。有些可笑,这几年来纵横商海,他怕过谁?   如果当初他没有弄倒林海天,那今天倒下的便会是他自己。商场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很自然的规律。可事实上,他握着门卡的手,确实是微颤的。   徐暮川推门进来的时候,纪唯宁正窝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在看一档商战题材的电视剧。也不知道她是看的太认真,还是心思根本已经飞到别处去,以至竟然连徐暮川这么一大个人走进来,她也不曾察觉。   唤了她一声,没有回应,徐暮川索性坐到她身边,跟着她一起看这档节目,想要弄清楚,里面演的到底是什么戏,竟能够让她如此入神。   只不过,徐暮川只看了十分钟不到,就直接拿过茶几上的遥控板,关了电视澉。   “喂,你干什么关我电视?!”纪唯宁怒目,伸手抢回徐暮川手中的遥控,愤然的重新打开。   “这样的商战片,太假了,你要看,还不如听我给你讲。”徐暮川满是嫌弃的眼色看着电视屏上的画面,挑剔着:“男主角是神吗?总有未雨绸缪的先知,这样的人,生意场上根本不存在好吗?”   一个剧本,总是可以把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定位的出神入化,好像他们都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可现实生活中呢?如果他知道有一天江承郗会被林海天事件牵扯进去,那他当初还会不会联合贺家去为难林海天?   纪唯宁不知道徐暮川此刻的心理活动,不管有事没事,他一向都是那么清冷淡然的表情,她是习惯了,所以不会觉着哪里不妥当。   也是因为兀自沉浸在这个剧情中,也就忘了第一时间去追问徐暮川,关于他去瞿安房里的事情。   徐暮川见她看的如此认真,索性不再管,直接起身去了卧室。他先是冲了个澡,饭前被纪唯宁喷的那一口饭菜,他只是随便处理了下,就去了瞿安那里。   这样一套被弄脏的衣物穿在他身上超过了两个小时,已是他忍了前所未能忍。   纪唯宁在看的那个电视剧,不知连续播了几集,直到徐暮川洗完澡,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才从虚掩的卧房门听到外面传来她关电视的声响。   本以为,她的精力已经全部都花在了那场剧上,结果,却是没想到她进了房间上了床,才开始跟他唠叨。   “阿川,那个男配角真的好可怜……”纪唯宁半佝着腰主动窝进徐暮川怀中,有些感伤有些不忍的说道。   徐暮川直接眉形一跳,冷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是,最终他入狱了啊,监狱成为了他最终的归宿,这已经足够惩罚他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去呢?”   纪唯宁极为较真的想要跟身边的男人讨论这个话题,奈何徐暮川根本不愿搭理,直接唾弃了声:“这只是电视剧,你没必要耿耿于怀。”   “阿川……你跟瞿安在隔壁谈了那么久,对我哥的事,到底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我总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呢?”   因为背部不能碰触到,纪唯宁哪怕窝在徐暮川的怀里,也是觉着不怎么舒服,蹭了蹭头,她索性又钻了出来,清亮的眼眸盯向徐暮川:“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几个小时前,你不是刚刚跟他见过面,能出什么事?不要想太多。”徐暮川随口回了声,不以为意的话音。   纪唯宁当然也希望是自己想的太多,可是,江承郗最后离开时的萧条背影,总是在她脑中挥之不去。以至,她后来在无聊中打发时间看电视时,竟把江承郗这个人套进剧中男配的角色上去,看得那叫一个悲春伤秋,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   想要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恰逢徐暮川的手机震动。   本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在他拿起之后,直接下了床,闪到连着房间的落地阳台上去听,明显是要避开她。   纪唯宁没有看清他的来电显示,也因为隔着些距离,听不清电话那端是谁的声音,而徐暮川本人,整个电话下来,只说了句:“好的,我马上来。””   “要出去吗?”他回身的时候,纪唯宁双手撑在床上跪坐着,率先问出了声。   许是因为自己刚刚故意躲开她去听的电话,徐暮川的面色,有些生硬,对着她的问话,也只是点了个头,未有出声。   而纪唯宁不知是怎么的,忽然就来了气,直接默声,侧躺下身子,假装要睡。   徐暮川只得绕着脚步,走到她那侧,俯身下来解释:“是贺端宸,他在B市混得熟,我要插手江承郗的事,少不了要他帮忙。”   电话确实是贺端宸打来的。   他想要尽快见到江承郗的面,想向他了解更全面一些的事情,问瞿安有没有办法,结果瞿安说,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唯有找贺家的人。   贺端翔身居高位,而且上次林海天的事情,他已经露过一次脸,如果再次去麻烦他,或许会给人带来不便。徐暮川直接给予了否定。   转而想到贺端宸,他是贺家二少,在B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不在政界谋差,在B市这个圈子里,也甚少有人敢不看他的面子。加上瞿安在内外周*旋,见江承郗一面,应该不难。   事实证明也确是如此,贺端宸只忙活了个把小时,就牵到了这条线。怕电话上的有些内容,并不适合给纪唯宁听到,所以才会闪到一边。   徐暮川不知道纪唯宁是怎么看他的这番举动,她这个人太敏感,敏感到有时候连徐暮川自己都感觉到要瞒住她一些事情,是非常费劲的。   所幸,她也没再说什么,只对着他叮嘱了句:“早去早回。”   瞿安等在酒店楼下,开了一辆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黑色阿斯顿马丁,哪怕是在这样浓重的黑夜里,那辆车身依旧显的无限张狂。   徐暮川蹙眉,清冷出声:“你是深怕别人不知道你去拘留所那样的地方?”   瞿安伸了一根食指,摆了两下,老神在在的强调:“身为一名律师,出入拘留所甚至监狱那些地方,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没人会因为我出现在那样的地方,而有过多的侧目。若不是今日顾虑到你在我车上,我兴许会开一辆大红色的。”   徐暮川懒得跟他贫,也更是没那份闲心,薄唇紧抿着,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贺端宸已经先行等在那里头,徐暮川和瞿安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跟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寒暄交谈着。   听贺端宸的语气,此人是他们贺家的世交,自小在一个大院住着,熟悉的很。   因为已经事先疏通好了关系,所以见到江承郗,并没有耽搁太久的时间。   徐暮川的意思,本是想带瞿安一起进去。关于法律上的事情,瞿安懂得多,他可以通过跟江承郗的交谈,想出一些更完善的方式,为江承郗求得更多的胜算。   可哪知,贺端宸却说,江承郗只愿意见徐暮川。他说他不需要律师,等待他的会是怎么样一个下场,他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这四个字,用在江承郗身上,是多么的不协调。他这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都在跟天作对,跟命运挑战,曾几何时,他会有如此颓败的情绪?   到底是什么,会让他忽然之间变得那么平静,那么心境冷淡?就好像,外面的世界,没有了他能够眷恋的东西。   ☆、210 在阿宁的世界里,他注定是一个不堪的存在   才不过隔了几个小时,再次见到江承郗,竟然就在这么一处四面都是高墙铁柱的地方。   经由徐暮川的手被送进监狱的人有徐炜尧,有未做最后判决的连素敏,间接因为他而进去的,还有林海天,现在又多了个江承郗。   如今自己走进这样一个地方,才能够感觉到,在里面的那种空洞渗人。   两个亲兄弟,中间隔了那么多恩怨敌对,这算是第一次,如此平静的坐到一起,隔着一张桌子彼此对视。   江承郗的身上,还是他今天穿的那套西装,没有定罪,他就还不是犯人,不是犯人,当然不必穿那种统一的刑服玛。   “为什么不要律师?”徐暮川先开了口,黑眸扫向江承郗白的有些不自然的脸色,他的眉头,更是蹙的死紧,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是沉了好几分。   “有没有……咳咳……都一样……”江承郗才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连连咳嗽,他拿手握拳,抵在唇口处,压制着不让咳嗽来的更剧烈澉。   “哪里不舒服?”   徐暮川觉得,纪唯宁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此时此刻的江承郗,像极了一个随时都会有健康问题的人。   他的脸色,白的不正常,眼窝深陷,唇皮干燥皲裂。   徐暮川不明白,明明之前见他的时候,不至于如此难看,为何不过几个小时,就能变成这副模样?   “不过是吹了风,不碍事。”江承郗毫无所谓。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他开着车窗兜转了大半个城市,冷风灌进他的车厢,也灌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会受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料想到即将会出事,可是没想到竟是那么快,快到他一个人孤落回到公寓的时候,那几个穿制服的人,已经等在了他家楼下。   他没有做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询问,很配合的跟着一起上了他们的车,而后被带到这里,连夜接受他们的审讯。   证据已经足够充分将他关押,只不过,法律的程序不能乱,那些人办事,总要讲究个章法。所以此刻,他还不足以称之为一个犯人。   “我把瞿安带了过来,让他给你做辩护律师,多少会有帮助。”徐暮川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不给江承郗回避的机会。   然而,江承郗却是笑了开来,灿烂的笑容,在他那张俊美无俦,堪比女人的美丽长眸中,竟是显得那么悲戚:“我自己做过什么,我心里很清楚。那些人没有足够的证据,哪里能轻易逮人?”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你都没必要救我。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今天如果我没有进来,明天倒台的那个人,便会是你。”   “事到如今,我承认我自己输了,输在自己太多算计,最终反而把自己算了进去。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本来都预计好了,如果我没办法在世腾的公务上绊倒你,那我会打算,将我在世腾的股份低价抛售。”   “我们都是生意场上混过来的人,大股东低价抛售股份,会造成怎样的恐慌,会带来怎样的连锁效应,你我都很清楚。世腾同时启动着那么多个项目,并且,在恒信集团的合作上,你还投入了那么多的流动资金,如果一旦有了个缺口,很容易会导致恶性循环。”   “也许凭你的本事能够力挽狂澜,但足够让你焦头烂额一番,也算是上天对我这么多年努力的垂怜。只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实施了。”   徐暮川始终敛着眸,听着江承郗的话,最后,他冷着声线出声:“股东会之前,她曾经把她在中承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写了转让协议给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被你逼的无路可退,就用这份股权谋得逆袭之路。可是,她又说,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对付你。所以,你觉着,如果我们真的相互厮杀,最痛苦的,会是谁?”   “其实,你大可以在拿到世腾股份的时候,就做低价抛售的恶意攻击,可是你没有。反而是在股东会上,在你没有足够优势的股权份额之下,给我出难题,这样的方式,你明明知道没有可能扳倒我。你对我手下留情,不就是因为顾念到她么?你哪怕对我再狠,对徐家再恨,你终究不忍心看到她痛苦。”   “你当日不忍心看到她痛苦,今天你又能够忍心让她看到你入狱?她顶着伤口千里迢迢的来B市,不是为了看你出事的。”   “我不否认,在纪唯宁的问题上,我一直以来都很嫉妒你。你是她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存在,哪怕后来我和她走到了一起,哪怕我给她再多的爱,都没办法抹去你在她心底的痕迹。但同时,我又非常的感谢你,如果不是过去那么多年,有你陪伴在她的身边,或许她不会成长的如此美好。”   “她的人生甚至比起我和你,都还要贫乏。纪中棠的身体,顶多也就三两年的活头,这点,她心里也有数。如果再让她失去你,你觉得,她能不能承受?”   “既然爱她,又何必纠结于一定要在一起?既然非得在一起,当初又何必弃她而去?你们已经无法回头,为什么不好好做一对兄妹?””   徐暮川抬腕看了下手表,终是起身:“我不敢对你保证什么,但有瞿安为你辩护的话,我相信,你的问题,定能得到最大的宽限处理。而且,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我觉得有必要保释出来,去医院做一番彻底的检查。”   “你给了纪中棠一个肾脏,这已经成为她偌大的思想负担。如果你忍心看着她一辈子背着这个包袱过日子的话,那你可以尽情作践自己的身体。我保证,哪怕再难,也会让江承郗这个名字,从她的世界中彻底消失。”   “别忘了,纪氏的败落,你功不可没。如果纪氏没有败落,纪中棠就不会闹出心脏病,兴许,他还可以陪他女儿走很长的人生路。所以,到底是纪家欠了你,还是你欠纪家,你自己心里该有数。”   徐暮川像是有读心术,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攻克他原本高高筑起的心墙。   他已经对纪唯宁不抱希望,他没有健康的身体,也会即将失去自由,他最终也没有弄垮徐家没有弄垮世腾。   他对外面的世界,已然失了兴趣。今晚吹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风,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置身在一个冰冷森寒的世界,他的手握着方向盘,他的人,却是没有灵魂。   被带回来接受审讯的时候,他又感觉到自己浑身滚烫的热。看守的人说他在发烧,给了他一颗退烧药,只不过,他没吃。   吃了又如何?一颗药或许可以降下他身体的温度,可是,燃不起他对人生的希望。而且,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那颗肾脏,好像又在开始反抗,比之前去美国找乔治那会儿的不适感,更加深了一些。   他想着,如此悲凉无望的人生,与其费尽心思垂死挣扎,倒不如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接受一切命运的安排。   可是,他忘了,这个世上,始终还有那么一个人,能牵动他的心。哪怕此生,他已不再有资格拥有她,他依旧害怕她会厌恶他曾经对纪氏做过的一切,害怕她因为此事,对他不再怀念,也害怕她痛心难过。   江承郗仰着头,闭眸靠在椅背上,眼眶升起热意,再睁眼时,迷离的狭长黑眸中,泛着晶光,他朝着已经远去的那道颀长背影,终是出了声:“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律师?”   徐暮川顿下脚步,却没有转身:“探视的时间已过,我回头再安排。”   “阿宁知不知道我在哪里?”江承郗又是出声,极低的嗓音。   “暂时没让她知道,不过,这样的事情,你以为能瞒得了多久?”   江承郗又是自嘲一笑,是啊,这样的事情,能瞒得了多久?江承郗在阿宁的世界里,注定就是一个不堪的存在。   不堪的过去,不堪的现在,不堪的将来……   徐暮川沿着来时的路,走过既长又弯的走道,向着出口过去。只不过,在他即将要出来的时候,迎面被一个匆匆奔走的妇人擦肩撞上。   跟母亲何湘芸差不多的年纪,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已然奔走离去的妇人,雍容华贵,也有着大气之风。   徐暮川只觉得眼熟,所以停下脚步,转身瞧着她的背影细细打量。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的时候,徐暮川才恍然记起,那个妇人,不正是江承郗的母亲,江心瑜么?   ☆、那些衍生出来的一大摊麻烦事   徐暮川离开之后,江承郗也是起身,忽来的一阵剧咳,让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转身提步的时候,身边的工作人员出声提醒:“外面还有个人等候着要见你,你可以在这里继续坐十分钟。”   “谁?”江承郗的嗓子,因为刚刚的剧烈咳嗽,变得有些哑,也似是没有多少精力,只随便问了个字菟。   “于氏集团于天明的现任妻子。”工作人员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着怪异。好像觉得很奇怪,他出了事,于天明的妻子竟然会在连夜过来探视。   他今晚才被带走,能连夜进来探视的,必然都是走了特殊渠道。要不然,一般的亲属探视,要走一个申请流程,少说也要三两天的时间,还要看犯事者的情节严重与否,才能获得批准。   听到来人是谁,江承郗想也没想,直接应声:“不见。”   于天明跟方华离婚后,当即迎娶了跟着他二十多年的江心瑜,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当时B市人还在感叹,说江心瑜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说二十几年的感情始终不离不弃,也是难得。   但也有人指责,再怎么难得,她终究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如今,因为过了那么长时日,这个话题日渐落下,江心瑜也才刚刚得到了安宁。   很多人都以为,于桑榆当初怀的那个孩子是他的。江承郗还很清楚的记得,于桑榆当时的情绪非常不好,又加上得知被奸致孕,整个人完全可以用癫狂来形容逖。   他不可能再在那样的时候给她任何刺激,也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所以,他担下了这个名头。   如果因为这次的事件,他和江心瑜过多接触,让外人察觉到他和江心瑜的母子关系,那势必又是一场乱阵。   于天明和于桑榆,他和江心瑜,彼此之间的关系若是被外界串在一起议论,再加上于桑榆流掉的那个孩子,那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江心瑜苦了那么多年,他也是那么辛苦才让江心瑜得到今天的名分地位,甚至,还为此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他又怎么可能,再度让江心瑜一无所有?   工作人员见江承郗说的斩钉截铁,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打算带着他,重新回到那个四面徒壁的囚牢中。   深夜的拘留所,安静的有些可怕,也是因为这既深又长的过道,使至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动静,也能荡起回声。   何况,那道属于江心瑜的嗓音,其实并不算小。   江承郗随着工作人员刚走没几步,便已经听到了身后某处,江心瑜哭着闹着要进来的声音。直到他越来越往里面走,身后的那些动静也是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听不见。   一切,好像又归于平静。   继办案人的审讯后,继徐暮川的探视后,江承郗终于在属于自己的一方空间里,得来一个可以让自己静心养神的机会。   ——   见完江承郗出来,徐暮川跟着贺端宸去了他们贺氏的办公大楼,瞿安也在。   江承郗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他还同时兼管着两个集团公司,甚至还在世腾拥有大份额的股权。   这样的人物一旦出事,面临的问题,往往不只是他自己本身,更多的,还是由他的身份地位衍生出来的一大摊麻烦事。   譬如,首当其害的中承集团。   纪中棠已经无力管事,纪唯宁对集团内部的事情,一概不知,零散的股权拥有者有好几个,如果让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去接管江承郗的职务,那必然会引来另外那些人的不满与反抗。   何况,江承郗的事件,迟早都会被披露出来,到时候,如果中承集团没有一个可以顶得住压力的人来力挽狂澜。那等待中承集团的,便会是股市崩盘,集团运营全线瘫痪。   还有,B市那头的于氏集团,命案事故还未了结。江承郗出事,方家对于氏必然虎视眈眈,如果于天明挺不住攻势,那于氏又会变的如何?江承郗的母亲和妹妹,又会落得个什么样的地步?   再有,江承郗巨额行贿吴强栋,弄垮方家,控股于氏,这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公司行为?   如果是公司行为,那同样身为公司股东的纪唯宁,要怎么撇开关系?如果是个人行为,那要如何证明?   在徐暮川开出那个口,要救江承郗的时候,这些都是他此时此刻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这些问题,事关重要,在外面那些公众场合讨论,自然不合适。回他和瞿安下榻的酒店,他觉得离纪唯宁太近,同样不妥当。想来想去,便是回了贺端宸的办公楼。   甫一落座,徐暮川朝着对面的贺端宸,睨了眼:“明天你再帮我安排一次,让瞿安进去见他,时间越早越好。趁着现在外界还不知情,我们要充分利用好这个时间做事。”   徐暮川的表情凝重,身为兄弟,贺端宸心知他对这桩事的在意程度,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又转头看瞿安:“我想要将他保释” 出来,大概需要怎么样一个程序?要多长的时间?”   瞿安拿手支着头,斜靠在沙发背上:“这个先要提出申请,一般执法机关会在三天内做出给不给予保释的决定。因为涉及到整个司法体系,所以,没办法走特殊渠道,哪怕你再急,也必须按程序走。”   “而且,据我了解,江承郗在这个事件中,行贿的数额多达数千万,给不给予保释,还说不定。除非,他的身体有什么重大疾病,那样的话,不管他的案情如何严重,也可以用一两天的时间,将他弄出来。”   瞿安的话,让徐暮川陷入一时的深思中。   江承郗的身体,有着什么样的问题,这个甚少人知道。当下的情况,如果要尽可能快速的将他保释出来,用他的身体来做理由,无疑是最好的。   瞿安第二天上午,去见了江承郗,整整一个钟头的时间,瞿安让江承郗详细复述了行贿事件的各种细节。   同时也让江承郗提供证据,证明行贿一事,完全是他个人所为,与公司无关。只有这样,才能让公司的股东置身事外,才能让纪唯宁和纪中棠,不被牵扯在内。   所幸,江承郗还是有这个认知,早就留了一手。虽然当时,他用的是中承集团的内部资金,但那些资金出手的各种单据和凭证,都没有一丁点纪家父女的痕迹。   最后,瞿安提到了徐暮川想要将他保释出来的意思。   江承郗对此,并不抱希望,只是淡声回着:“我这样的案子,保释的可能性大概比较小。谁都知道,现在抓这事,正是严的时候。”   当时,瞿安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文案记录,拉上公文包的拉链,抬头看江承郗,扯着笑意说话:“你说的没错。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你的例外,就在于你的身体。”   “暮川会找一个权威的医生开份证明,证明你的身体现在急需调养,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身体内少了一个器官,可大可小。何况,你现在还处在发烧状态,正是保释的最佳时候。”   “他托我带了些药物给你,我已经交给这边的工作人员了,一会进去,他们会转交给你,记得按时按量服用。要保持好最佳的状态,打这场仗。”   瞿安以为,江承郗对这个事情,是不可能有任何异议的。所以,说完这些话,他就想要拎包走人。   哪知,江承郗却说:“替我谢谢他,药我会按时用。不过,如果一定要用我的身体原因来将我保释,那就不必麻烦了。我的身体我知道,虽然说不上多好,但一时半会,死不了。”   江承郗固执的坚持着,他不想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如今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用那个肾脏换来的。   瞿安将江承郗的意思转达给徐暮川的时候,那张俊冷的容颜,并没有太多的讶异之色。   其实心中早有底,如江承郗这么自负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得同情?他也不会允许别人用异色眼光去看他。   自负又自卑,是江承郗的成长环境造就他今天的局面。   徐暮川觉得,江承郗的事情,已经没办法对纪唯宁隐瞒。在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让他妥协的,便是纪唯宁。   ☆、222 林琪的话,如一声闷雷,劈的她魂飞魄散   纪唯宁一个人在酒店的套房呆了整晚。   徐暮川接到那个刻意避开她的电话之后,出门时跟她交代,可能会忙到很晚,让她不用等。   她当时是点头,应好。   可是,怎么睡的着?他出去,明显是要忙江承郗的事情,从来到B市,大半个下午加整个晚上的时间,她没有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丝一毫关于江承郗的事情。   纪唯宁躺在床上,看着床头的时钟从两点,指向三点,直到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外厅才传来开门的动静声逖。   徐暮川的动作很轻,怕吵醒了这个点该在睡梦中的人儿。可是,却不料,卧室的门倏然从里面打开,纪唯宁从里面走出来,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   “一直没睡?”徐暮川扬眉,趿着酒店的室内拖鞋,解着外套的衣扣,朝纪唯宁的方向过去,语带无奈:“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等吗?菟”   “徐暮川,我哥的事,到底怎么样?”纪唯宁劈头就问,哪怕此刻已是眼皮重的直打架,可脑袋还是清晰的很。   这个问题困扰着纪唯宁,也同样困扰着徐暮川自己。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纪唯宁说这个事情,或者,捡哪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拨着外套纽扣的长指,微顿了几秒,他的清眸也是染着一丝疲累,面向纪唯宁:“我先去冲个澡,解解乏,一会再说,好吗?”   徐暮川将自己脱下来的外套交给纪唯宁,大手握了握她的肩头,以示安抚,而后径自去了卧室,只一会,潺潺的水声便从浴室传了出来。   纪唯宁见状,只得抱着他的衣服,跟着进去。   现在已是下半夜,纪唯宁等了那么长时间,终究是怕顶不住困意的侵袭,所以,特意站到了阳台上,让沁凉的夜风吹醒着自己。   徐暮川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纪唯宁抱着双臂,站在风口处,一头柔顺的青丝,随着夜风狂舞。   本来有些愠怒,她身上还有着伤,竟然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跑去阳台上吹风。可是,当他看到连她的背影,都透着浓浓心事的时候,这股子愠怒,又在瞬间,化成了心疼。   如此的她,如果知道了江承郗此时此刻的情况,那会不会直接坐立不安?   徐暮川迈着步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又怕弄到她的伤口,于是,只敢虚抱着她的整个身子,想要尽可能的给她足够的温暖。   他的头贴着她的耳侧,细细摩擦,嗓音清沉的开口:“我跟瞿安去见了受害者的家属,他们已经答应从于氏门口撤离,也保证过,明天开始不再继续闹下去,准备拿钱和解。”   徐暮川一出声,便挑了这个唯一算起来比较好的消息说给纪唯宁听。   而纪唯宁,阴了一整天的脸,也在此刻才终于有了些缓和的面色,她侧过头看徐暮川:“怎么解决的?那些家属怎么忽然间就罢手了?”   “是瞿安跟家属打的商量,好像是他收了那两个法学系毕业的年轻人做徒弟。你知道,能被瞿安带着出来的人,前途定是无量的。”   “那公司呢?有没有受到影响?媒体还有在做继续攻击吗?”纪唯宁心里着急,索性转过身,面对着徐暮川,追问着。   “影响当然有。”徐暮川揽着她的身子,进了屋,淡声道:“不过具体会到什么样的程度,我也还无法做估量。”   其实,徐暮川并没有说错。江承郗的事情一旦披露,谁也无法想象,那个影响的程度之大,到底会到什么样的地步。   他现在,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纪唯宁全盘说清,所以,只能这么三言两语的先敷衍着。   而纪唯宁,也终究是抵不住困意的侵袭,在听到家属愿意和解的好消息后,终是靠着徐暮川安了心睡去。   ——   之后的一天,徐暮川依然整天在外忙碌。而纪唯宁自己,则是因为伤口的问题,被限制了出行。   看着徐暮川那么尽心,她是放了心,在酒店的套间里,悠然自得。   可是,这一整个白天下来,直到晚上,徐暮川都没有回来过,更也没有打过电话。晚上,她等的困极的时候,忍不住主动找徐暮川,可是,他的手机却是关机。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睡去的,一整个夜里,昏昏沉沉。   直到后来,她被一场噩梦惊醒,浑身的冷汗,心脏剧烈的收缩着,甚至还可以清晰的听到‘噗噗’心跳声。   可是,她却一点都记不起来,关于那个噩梦,有着什么样的内容,竟然会让她在醒来之后,还感觉到后怕。   抬头看窗外,正是黎明破晓的时分,太阳泛着微弱的白光,从天际处慢慢升起。而徐暮川,是彻夜未归。   再给他打电话,依旧关机,转而打给瞿安,却是有通没有接。   纪唯宁的心里,忽然生了一丝恐惧感。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跟着给江承郗拨了个电话,而他那端直接飞去了消息留言” 箱。   正当纪唯宁不知所措的时候,手心忽然震动起来,她低头一看,见是林琪的号码,心下更是一沉。   在这样天都还未亮透的时候,林琪为什么要打她的电话?   她没怎么耽搁,当下便按下接听键,颤颤的举着手机放到耳边,只刚刚喂了一声,那端的林琪便是急急开口:“纪唯宁,你是不是在B市?你住在哪个酒店?给我地址,我去找你。”   “有……什么事吗?”纪唯宁迟疑了几下,林琪的口气那么急,她是生怕江承郗怎么了,所以,小心翼翼的问着。   “电话上说不清楚,你给我地址就行了。”   见林琪这样,纪唯宁没再多考虑,直接报了酒店名还有房间号给她。   然后,才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门铃声。当时,纪唯宁还在梳洗,被门外的人催的急,她草草拖过自己的衣衫换下,便奔出房门。   只不过,门一打开,纪唯宁首先看见的,却不是林琪。面前的这位妇人,有些眼熟,纪唯宁总觉得在哪里好像见过,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拧着眉,刚想出声问话,林琪便是从这个妇人的身后走了上来,直言道:“她是江总的母亲,知道你在B市,想要见见你。”   被林琪这么一提醒,纪唯宁才总算想起,她确实是见过她。她和江承郗,还有于桑榆,曾经在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版上出现过。   那时候的她,显得极为憔悴。后来,她听江承郗说,当时,他的母亲正经受着痛苦磨难。   纪唯宁的思绪,还在久远的往事上飘散着。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大气的妇人,她想起来的,全是江承郗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想起面前这个女人,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   还未等她从沉思中回应过来,纪唯宁垂放在身侧的手,忽然就被面前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力道有些大,抓的纪唯宁有些泛疼,可是,她却像是没有丝毫察觉,只顾着自己说话:“你真的是纪唯宁?真的是那个原本要跟承郗在美国举行婚礼的女孩?”   江心瑜的语气,比刚刚林琪在电话上的声音,更急,这让纪唯宁心下更是沉了几分。那股子因为噩梦而生的恐惧和后怕感,重新席卷而来。   她朝着江心瑜点头,确认着自己的身份。她想要问,是不是江承郗怎么了?要不然,为何这两个跟他有着密切关系的女人,会一起找上门来?   然而,江心瑜根本等不及她再度出口说话,看着她点头以后,直接拉着她就走,面上的焦色,已经不是用难看可以形容。   纪唯宁转而看林琪,因为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瞪着一双水眸:“是不是我哥怎么了?”   林琪紧跟在两人身后,见纪唯宁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样,直觉得心中火窝起,她板着一张脸,边走边怒斥:“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那样一个全心全意都爱着你的男人!”   “江总在拘留所,高烧一天后昏迷,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在拘留所的硬板床上昏睡了多久。现在已经送去了最近的医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拘留所,高烧昏迷……   纪唯宁只觉得林琪的话,如一声闷雷,劈的她整个人都要魂飞魄散。   ☆、223 我的事,不用您操心   从林琪的车上下来,纪唯宁冷的要命。彼时,这个城市下起了密密的细雨,连原先那微弱泛白的太阳光都隐了起来,就如她此刻的心情,全是阴霾。   关于江承郗的事情,她已从林琪的口中了解了大概。那些,都是她未从徐暮川口中得知过的媛。   包括他为什么会被拘留,包括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包括他是怎样被送入医院。纪唯宁问林琪,江承郗为何会发高烧,林琪说她也不知道,可能是身体太累的缘故。   看她们的反应,好像并不知道江承郗的肾脏有问题。   她想要去安慰江心瑜。她那么辛苦才生下江承郗,甚至为了养育这个儿子,甘愿做于天明见不得光的情人,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或许她如此的方式让人没办法苟同,可谁都不能否认,她对江承郗的母爱,是深刻的。   这样一个母亲,如果在知道江承郗曾经为了前途事业卖掉一个肾脏后,该会有怎样的反应?   纪唯宁侧头注视着身旁这个始终攥着她手掌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挪着唇皮,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只要一开口,就有一股涩到极致的苦感从她的喉咙间涌出来。连她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是冰冷寒颤的,她又怎么可能安慰得了江心瑜。   纪唯宁向来思维慎密。林琪说,江承郗是因为巨额行贿当职官员被带走,她马上就想到了由于林海天一案牵扯出来的那单子事反。   现在抓这方面抓的那么严,林海天一行人早就按程序在接受调查。由于牵扯的人数较多,新闻总是在跟踪播报。   她之前一直没有在意过,觉得既然犯了法,接受制裁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她没想到,有一天这单事竟然会牵扯到自己身边的人。   更加可笑的是,促成这个案件的背后操控者,还是徐暮川。   当初徐暮川去b市,连同贺家兄弟在夜总会给林海天布的局,不正是这单案件的源头么?   纪唯宁只觉得整个心都是空的。下了车后,再没有了任何可以遮风挡雨的工具,她更是抖的浑身如同在筛糠。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现在还未到早上交接*班的时间,走动的人影很少。纪唯宁随着林琪她们去了这家医院的急诊室。   林琪说,江承郗是夜里突发的高烧,被拘留所的看守员发现的时候,已经成昏迷状态。他们想要联系江承郗的亲属,可是,江承郗的档案记录里,却没有任何亲属的联系方式。   辗转几番,才是联系到身为江承郗专属秘书的林琪。   这段时间,为了父亲林海天的事情,林琪没少在穗城B市两边跑,又恰逢这次于氏出事,她做为江承郗的秘书,更是跟在了左右。   江承郗忽然变成这样,林琪心里着急,便喊来了江心瑜。林琪是比纪唯宁还要早知道,江承郗和江心瑜的母子关系的。   江承郗的高烧一直不退,哪怕用了药也是如此,医院便要给他做全身检查。可是,他却是不肯配合。   林琪没办法,这才又找上纪唯宁。   急诊室近在眼前,纪唯宁心里着急,步子迈的很大,甚至想要挣脱开一路上都攥着她不放手的江心瑜,直接跑着向前。   然而,一直没说话的江心瑜,却是在纪唯宁即将要挣脱开她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江……阿姨。”纪唯宁被她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说不上话。   反应过来后,她俯身,想要去搀扶,可是,这样的动作又是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丝丝的疼痛让她有些无力。   她只得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林琪,然而,林琪却是转开了脸,像是刻意回避。她说,她要去找医生。   一时间,安静的医院走廊,便只剩下她们两人。   “江阿姨,你别这样,有什么话站起来说。或者,等我先去看我哥,回头再说,好吗?”   纪唯宁心里既是担心江承郗,又没办法弃这个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母亲不顾,整个人焦躁的如热锅里的蚂蚁。   嘴里说着话的同时,她自己的身子也跟着矮了下来,蹲在江心瑜面前,跟她平视着。   “我是一个罪人,我不配做他的母亲。”   江心瑜开口,满目的悲恸,声泪俱下:“我没有给过他快乐的童年,没有给他足够的关爱。他如果不是为了我和桑榆,就不会去动方家,他没有动方家,今天也就惹不上这事。如果不是为了我和桑榆,他更加不会在婚礼上抛弃你。”   “你是这个世上,唯一让他感到温暖幸福的女孩。你不知道,自从他进了纪家,我们母子每次见面,他的所有话题都是你。他让我很早就知道,有一天他会娶一个叫做阿宁的女孩做我儿媳妇。他对你的在乎,甚至让我这个母亲都嫉妒。”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他失去了他最爱的女孩,是我害得他要去坐牢。阿宁,我能不能求求你,重新回到他身边好不好?那些错,全都是我的错,不” 该由他来承担。”   “他其实错不至死,他没有背叛你,他自始至终爱的人,都只是你。阿宁,可以吗……可以吗?”   江心瑜抓着她的手,一遍遍的求着,保养得宜的一张脸,又是希冀又是战战兢兢。   纪唯宁只觉得酸涩难忍,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要说话,可是连口都还没张开,眼泪便先决了堤。   江承郗有错吗?   事到如今,纪唯宁觉得,当初她对江承郗的怨和恨,早就不剩一丁一点了。   错的是她,她不该那么轻易变心,爱上另外一个男人。   错的是上天的安排,如果不是在江承郗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她的身边发生那些事情,或许,她真的会在穗城,等着江承郗的归来。   可是,现在再去究竟这些东西,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阿宁?”   江心瑜还在等着她的回应,又是唤了一声。   她知道,应该是江承郗在他母亲面前,真是提到过太多这个名字,以至,江心瑜现在,喊她的名字,也是可以喊的如此顺口。   可是,她要怎么回答?   “江阿姨,我想先去看看我哥,这个事情,回头再说好吗?”纪唯宁无奈,哽咽的出声拖着。   奈何,江心瑜是抓着她不放:“装装样子也不行吗?让他开心一点,重燃他的希望,让他好好打这场仗,这样也不行吗?我去向律师打听过了,这样的案子,只要他肯配合,还是有希望争取宽限的。就算是要坐牢,起码刑期也得少一些。这样你都不能答应吗?”   纪唯宁眼泪不停的掉,一双水亮的瞳眸,尽是泛红的光。让她窒息难受的,不是江心瑜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而是江承郗如今面临的处境。   那个宠她爱她十五年的哥哥,竟是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扯的要坐牢。她该如何去消化这个事情?   不知道徐暮川有没有想过,他当初设计林海天的一个无心之举,最后却连着把他的亲哥哥也设计进了监狱。他这两天在忙这个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又是以着怎样的一种心境?   还有,他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到底在什么地方?不是口口声声要救江承郗吗?为什么到现在连个影都还没现?   纪唯宁被江心瑜拽的没法行走,索性也就那样呆着,任由江心瑜摇晃着她的身子,一遍又一遍的求着。   “你们在干什么?”   突来的一道声音,沙哑低沉,有些气虚。   跪坐在地上的两个女人同时循声而望,然后便在一米外的走道上,看见江承郗的身影。因为病着,他的腰板挺的不若平常那般直,但依旧修长好看。   江心瑜先是反应过来,当即起身,奔到江承郗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上下触摸试探着温度,边是面露焦色的问着:“怎么样?还烧不烧?我们去做下全身检查好不好?”   江承郗抬手,挥开江心瑜在他面上的双手,沉声道:“注意您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要靠近我,免得再惹事上身,到时就没人再能护你了。”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是指责,他只是用很平淡的口吻说着一件摆在眼前的事实。   然而,这样的话,还是让江心瑜僵了面色。   江承郗见状,依然没有露出过多情绪,只是叮嘱:“回去吧,跟于天明好好过。我的事,不用您操心。”   ☆、224 无望的等待,最没有意义   “阿宁,你也回去。”   江承郗转头看纪唯宁,哪怕是看着她还跪坐在地板上,哪怕是明知道,她的背上还有伤,他依然没有走过去。   纪唯宁跟着起身,双脚因为维持跪坐的姿势较久,有些发麻。可是,还未待她站稳脚步,江承郗却已是转身,向着前方不远的诊室口进去。   颀长瘦削的背影,行走在这个走道上,更显孤零落寞。   “哥!”   纪唯宁顾不得还站在原地的江心瑜,拔腿就追了上去,跟着江承郗,进了前方那个应急病室反。   也是奔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江承郗所在的这个临时病室,竟有一位穿着制服的人看守着。   江承郗是在拘留所里发高烧被送进来的,只要随便想想,纪唯宁便能够明白,这个穿制服的外人,是从哪儿来。   眼下,这个穿制服的外人不可能离去。纪唯宁也已顾不得太多,直接去拽江承郗的袖口,她摸他的手心,又抚他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纪唯宁心惊。   “哥,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纪唯宁声音发颤,手心在他的滚烫触感下,却是凉的透底。   江承郗的大手,被纪唯宁攥着,她的视线触到他手背上的针孔,有着些许暗色的淤青。她回头,去看他原先睡过的床,床头边上,还挂着未吊完的药水。   几步过去,又是伸手摆正支架上的药袋,纪唯宁细细看了几回药袋上的字眼,转过头去问江承郗:“这个药水,你挂多久了?”   江承郗没有应声。纪唯宁转而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一旁穿制服的那个男人。   知道纪唯宁是家属,那个制服男人也就出声回答:“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因为之前已经挂过几袋,医生是见江承郗的烧一直不退,就又让护士挂了半袋,交代不能再过量使用了。”   挂了强效退烧药,他的高烧竟然仍是不退,也是怪不得,他的样子看起来,如此虚弱无力。纪唯宁不由恼怒:“医生在哪里?怎么可以随便给病人挂那么多强效药水?出了问题谁负责?”   制服男人忽然被纪唯宁一斥,有些反应不过来。   恰好,这时候林琪跟着医生推门进来,听见纪唯宁的这声责斥,抬头用着质疑的目光看着刚被她叫进来的医生。   不管是哪个医院,夜里值班的医生,大多年轻,经验必然是没那么足。偏偏江承郗又不肯配合做身体检查,医生见他一直持续高烧也不是办法,这才将药水挂了一袋又一袋。   “你就是开处方的医生?”纪唯宁盯着林琪身旁的年轻医生,肃着一张俏颜质问:“总共用了多少量?”   纪唯宁的言语无不显示着她在这方面是内行,搅的年轻医生一阵紧张,结巴着说了个数字,而后又辩解:“之前用的都是普通药物,就看他烧退不下来又不肯做检查,才用了这种强效药,后来追加半袋,总共用了一袋半。”   纪唯宁没有过多的闲心去指责这个医生的对与错,她现在紧张的是,为何江承郗用了这么多的退烧药水,竟然还是持续着高烧。   她的眼眶聚着红光,朝着医生直接吩咐:“你马上去开单,给他做全身检查。尤其是尿常规,生化肾功能,肾脏彩超,我要尽可能快的知道结果!另外,再给我找你们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如果因为你们的耽误给病人造成不好的结果,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年轻医生被纪唯宁这么一唬,也是着了急,连忙应声退出病室。   江承郗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做声,他只是安静的看着纪唯宁着急的跟着医生怒目相对。仿佛,病的那个人不是他,好像,纪唯宁口中所说的那些个检查项目,全是与他无关的内容。   医生走后,纪唯宁抖着冰凉的手,再去牵江承郗,用着极为坚决的眼神和语气:“哥,跟我走!”   江承郗终是有了反应,迷离的双眸中,原本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他反握住她始终冰凉的手,语气无力,有些自嘲:“我在你心底,真有这么重要么?”   “你是我的亲人,怎么会不重要?”纪唯宁长翘的睫毛之上,还挂着湿意,她只是那么眨了下眼,那点滴的湿意就又消失不见。   江承郗轻笑一声,放了她的手,终是妥协:“走吧,你陪我。”   他不敢握她的手太久,她手上的冰凉,可以很好的降低他手心的热度,他怕他会贪恋着不肯放手。她手上的冰凉,也同时让他心惊,好像是没有一丁点温度,也足可以显示着她此刻心里的紧张和害怕。   江承郗忽然就不想再去计较,她的紧张和害怕,到底是出于何种感情。哪怕只是同情,他也需要她给的温暖。   面对她的时候,他没办法不妥协。   江承郗走在前头,因为身子的虚弱无力,他的脚步并不快。经过林琪身边的时候,林琪唤了他一声,依然是极为尊重的语气,只是,那眸色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林琪早就感觉到了江承郗身体的不对劲”从她那次去医院诊室找纪唯宁的时候,她就开始察觉,他的脸色不太正常。   刚刚听到纪唯宁一口气说着的那些检查项目,心里更是既惊且忧。   然而,江承郗虽然是顿住了脚步,却没有给林琪过多的神色,他对着林琪,寡音说着:“这么几年,谢谢你为中承的付出。你去找公司的财务,他的手中有我想给你的东西,算是我能给你的,唯一补偿。过完今天,你不再是我的秘书。”   “我不要补偿,只要中承存在一天,我就一天呆在那儿,等着你回来。哪怕公司再乱,我也替你在那儿顶着。”   林琪决绝的说着。江承郗能给的补偿,无外乎是金钱财富,可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何必?无望的等待,最没有意义。”   江承郗这一句毫无感情的回话,终于是挑明了对林琪的态度。他让她不要再花费时间在他身上,再长的时间,等来的也只能是无望。   “我偏不!”林琪固执的摇头,一向清傲的她,终是潸然泪下:“江承郗,你只会说别人,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明知道你和纪唯宁已经回不去,为何还要如此执拗的固守着这份感情?!我偏要等!等着看她和徐暮川结婚的那天,等着你对她彻底幻灭希望!”   林琪似是真的伤了心,第一次在人前,不管不顾的说着这些话。   然而,江承郗却是恍若未闻,直接越过林琪,走向门外。   纪唯宁跟在后头,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些难堪,但更多的,却是难受。   她没有出声,也没有安慰林琪,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江承郗的身子有些晃,她在旁边伸手去搀扶,他还发着高烧,又这么走来走去的折腾,纪唯宁生怕他会一个承受不住就倒下来。   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纪唯宁以为是刚刚离开的年轻医生,估摸着他现在是开好了单子拿过来让家属去缴费,所以,她只是顺势着抬眸。   只是没想到,这一抬眼见,出现在面前的,竟然是跟着徐暮川消失了一天一夜的瞿安。   瞿安出现了,那徐暮川是不是也来了?   纪唯宁如此猜测,一双赤红的眼扫视着瞿安身后,可是,那后面,一片空。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徐暮川?   “瞿律师怎么会来?”纪唯宁问着面前提着公文包的男人。   瞿安依旧噙着他那招牌式的笑脸,颔首回答:“我来给江总做保释,手续都办好了,只差最后的签名。”   说话的同时,瞿安从包里面掏出一个文件,分别翻开需要签名的那栏,同着文件和笔交给江承郗:“江总,签字吧。这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只得这么办了。”   江承郗默声。   纪唯宁见状,忙催促,甚至自己接过瞿安递来的东西,塞到江承郗手中:“哥,快点签。签了以后,你才有时间彻底治疗自己的身体。”   谁也看不出来江承郗在想什么,他是过了良久,才握住了那支笔,而后,终是签下自己的名字,将东西交还给瞿安。   瞿安拿着那资料,踏前了两步,走到一直跟在江承郗身边的那个制服男人面前,几句交谈后,那个制服男人离开病室。   ☆、225 纪唯宁被带走,协助调查   江承郗本是在送来医院,护士给吊水时,因为针头的刺激才转醒过来的。因为要吊水,也因为高烧中的他没什么精力,所以卧躺着。   后来,是因为听到外面有他熟悉的声音在哭求,这才挣扎着起身。结果却是发现江心瑜和纪唯宁在走道上。   经过了这么几番的折腾,到现在已是浑身无力。在那个看守他的人离去之后,江承郗只觉得视线一阵模糊飘荡,紧随着,脚步趔趄。若不是瞿安刚好在前,恐怕他那高大的身躯就会那样倒地而下梅。   纪唯宁呼喊出声,拽着被瞿安接住的江承郗的衣衫,一声声的唤着:“哥?哥?”   然而,江承郗却是昏昏沉沉的,什么话都答不上来。   江承郗又一次,陷入昏迷中。   验血验尿的结果一时半会出不来,纪唯宁只得等在彩超室,只有那里,才能让她快速的了解到江承郗的肾脏是不是有了病变。   林琪和瞿安跟在旁边,一起等着。纪唯宁看不出林琪在想什么,江承郗这样林琪始终没有问出一句。   仿佛刚刚那个在病室里头不管不顾说要等江承郗的人不是她一般,只是那么默默的呆在一侧侃。   等待的过程,太过煎熬。纪唯宁清楚,从江承郗开始检查到最后报告出来,最少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二十分钟,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她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紧张的已经浑身虚脱。仿若当初父亲在纽约做手术前的感觉,又是向她席卷而来,   她抱着双臂,侧身倚墙而立,目光有些呆滞。   瞿安看着她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担忧,可该说的话,他不能不说。   他提着公文包,走前两步,站定到纪唯宁面前。   “你还好吗?”瞿安的脸上,已经没有他习惯性的笑容,望着纪唯宁说话的时候,是难得一见的正色   纪唯宁转身,看瞿安,淡声问:“徐暮川呢?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他有事在忙,抽不开身。”瞿安随意应了这声,而后不知是急于想转开话题,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讲的都是关于江承郗的事。   瞿安说,江承郗除了巨额行贿这条罪名外,现在又多了道窃取机密文案罪。   他曾经攻占过方氏的内网,获取了他们最新研发的网游技术。赶在方氏发布会之前先把这个游戏的核心技术公之于众,造成了方家的巨额损失。   江承郗玩电脑做编程的厉害程度,就如徐暮川拿手术刀,那是让旁人只能观望膜拜的份。   他会攻克方家的内网,应该不是没可能的事。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瞿安又说:“江承郗的身份,注定了他这些行为会使身边的人受到牵连影响。因为你是中承大股东的身份,所以,也是难以幸免。”   “跟你说这些,是想要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执法机关的人很快就会找上你,协助调查。到时候,无论他们问你什么,你一概都说不知道。”   “如果他们要向你了解江承郗的事情,你也最好什么都不要回答,这样,我们做起事来,才能有更多的主动权。”   “你放心,江承郗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真的牵连到你们,我会很快将证据提供上去。所以你跟着过去,其实也就走个形式而已。记得,不要正面肯定的回答任何问题,他们对你没有什么证据,不敢过分为难。你只要坚持住自己的立场就行。”   “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吗?”瞿安垂眸问着已然脸色发白的纪唯宁,深怕她会没有听清他的这些交代。   纪唯宁的心,已经不能够用乱来形容,她的脸上全是麻木,对这样一桩桩的事,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瞿安说的很快,真的很快。时间短到,甚至没容许瞿安再一次跟纪唯宁重复交代,执法机关的人便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对纪唯宁应该是早做了调查,以致,问都没问一声,就直接站到了纪唯宁面前。   为首的人出示了证件,公式化的询问:“是纪唯宁女士吗?我们是B市东城区局的,关于中承集团总裁江承郗巨额行贿以及偷窃机密信息一案,麻烦你协助我们的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江承郗搞垮方家的时候,还没有控股于氏集团,他当时的身份,只是中承总裁,所以,这次的案件,受到牵连的,都是中承这边的人事。   为首的人,跟纪唯宁说完这番话就又转了身,向着林琪过去,用着同样的语言,把林琪也带走。   林琪是江承郗的秘书,中承多少事,都是要过她的手。甚至比起纪唯宁这个股东来,林琪知道的比她不知要多多少。要带走询问,也是很正常的事。   纪唯宁什么话都没说,可当那些人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却是固执的不肯走。他们要去拉她,她就抠着墙壁上的窗檐死不放手。   那些人转而又去掰她的手,纪唯宁奈何不住他们的力量,手一松,方” 下又奔到瞿安面前,死死的拽着瞿安的衣服,寻求他的庇护。   纪唯宁如此不配合的举动,有些惹怒那些人,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身子,想采取强硬措施。   结果是被瞿安挡下,他抬手看了下腕表,将纪唯宁护在身边,而后向着那个为首的人开口:“钟队,行个方便,再给她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我会把她带到你面前。”   瞿安的意思很明显,想让那些人先退到一边,给个五分钟的通融时间。   被唤做钟队的男人瞧了眼瞿安,思量几分,而后才刻板回应:“别说我不给大律师的面,最多五分钟,五分钟后我过来带人,还急着回去复差呢。”   话说完,这个钟队就带着他的人,还有始终安静的林琪先行走开。   “谢谢。”那行人走后,纪唯宁退出瞿安身边,机械性的道着谢。   “五分钟的时间,足够等报告出来了吧?”瞿安能猜测出来她为何不肯离去的原因。   徐暮川说过,她和江承郗之间,没有血缘,但是他们之间的兄妹情分,却是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做为江承郗手足的亲人。   瞿安能够理解这种感情,或许无关情爱,只是因为那么多年的相处,早已把对方融进了自己的生命成为不可或缺的亲人。   所以,瞿安刚刚才会那么轻易的看出她的心思,也才忍不住为她开口要了五分钟的时间,只为等江承郗的身体报告。   “江承郗的家属在哪里?”彩超市门口,有护士在喊。   “在这儿。”纪唯宁时刻都在关注着那里面的动静,听到在喊江承郗的家属,慌忙回应。可是,声音微弱,护士没有听见。   护士手中拿着彩超报告,四处张望。原本一直焦急等待的纪唯宁,这会儿却忽然没了勇气,对着那张尽在咫尺的报告单,竟然没办法抬起手去接。   还是瞿安看不过去,主动上前,接过护士手中的报告单   那个护士见状,有些责备出声:“在这怎么也不出声?赶紧把单拿去给医生看。不要耽搁。”   护士的特意交代,让纪唯宁意识到不好的结果。她从瞿安的手中抽走报告单,低头查看。   可护士却是不满:“看什么看?你看的出来吗?赶紧找医生去,急性肾炎,有开始肾衰的趋势,如果再耽搁下去,造成的后果可不是你们能想象的。这个患者可是单肾呢!”   纪唯宁哪里会看不出,哪怕她不是普外科的医生,看这样的报告单,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她想要弄清楚,江承郗的肾脏到底病变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还可以通过治疗逆转回正常的水平。可是,这个报告单的数值有限,她也没办法从那两张影像图上,看到更多的信息。   要更准确的结果,还是得等其他的化验单。   只不过,她已经没有时间,刚刚那些个人去了又回,再次站在纪唯宁面前。这一次,哪怕她是不愿,也不得不跟着去。否则,闹个什么妨碍公务,更麻烦。   瞿安拿走了被她捏在手心不停颤动的报告单,压着声音道:“去吧,这里交给我,我会替你好好看着他,记住我刚刚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坚持住。后续,一切有我。”   纪唯宁终是点头,她用凝重且感激的目光看了眼瞿安,而后才提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了那些人身后,往着前方不知结果的路一直走。   ☆、226 徐暮川到底去了哪里   简陋堂亮的审讯室,面目可煞的执法人员,这些,都是纪唯宁只在电视上才能够看到的画面。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进来这里,接受他们的盘问梅。   纪唯宁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大概是跟徐暮川相处久了,也是学了他那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只不过,徐暮川遇事,是由内而发的胸有成竹,而她,不过是装样子。   瞿安说,不能在他们面前透露任何肯定的信息,否则,一旦他们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便让自己这方,处于更加被动的状态。   纪唯宁其实也懂得这个理,所以,她在极力的稳着自己的情绪,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   审问者是一男一女,配合默契。   纪唯宁刚一落座的时候,就被那女的问遍了家庭背景,个人履历。   这些问题,在他们找上门之前,必然是先做过了调查了解,现在问,只不过是重复确认,走一个审讯的必要过程而已。   纪唯宁想瞒,也不可能,而且,也没什么好瞒的,于是,如实交代着。   接着,是女的记录,男的开始发问。   “今年三月到六月份期间你在哪里?有没有跟中承集团执行总裁江承郗联系过?”   “我在穗城,跟他没有联系过。侃”   “仔细想想,真的没有联系过吗?要知道,你进得来这里,出口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记录在案。如果在接下来的调查中,若是发现你有意隐瞒事实,那后果将会很严重。”   男的说话铿锵有力,目光严肃。纪唯宁看着,竟有些心里发虚。她微低着头,似是真的在认真回想。   可是,明明才不过几个月的事情,为什么却是感觉那么久远?亦或者是,她现在脑子里装的事太多,忧心的事太多,以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们检查江承郗的邮箱,发现,在此期间,他曾经给你发过邮件。并且,那封邮件,你们还有往来记录。这下,你该记起来了?”   被这么一提醒,纪唯宁也才恍然记起。那一次,网络上全都是关于江承郗和于桑榆的绯闻,江承郗回过一封邮件,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可是,这个事情,跟现在他们犯上的案子,有什么关联?   纪唯宁理不清其中的玄机,可他们都这样说出来了,她还有否认的可能吗?   于是,只能点头,极为木然的表情。   “这个时间段,正是方氏集团内网被攻破的时候,你了不了解其中的事?   纪唯宁茫然的摇头。这个事情,她也只是刚刚听瞿安说了几句,是真的一无所知。   “那你知不知道,江承郗最擅长什么?”男的接着又问。   纪唯宁心下有了警惕。他忽然问她江承郗的事情,她该怎么回答?   他们都知道她和江承郗的关系,如果她说她不知道江承郗擅长什么,那会不会有些滑稽?   可她又怎么能够告诉他们,江承郗除了擅长做生意以外,在计算机方面的才能,也是惊人的。   如此回答,不就更加坐实了江承郗曾经攻破过方氏内网,盗取过方氏的机密?   纪唯宁此刻,无比感谢瞿安。感谢他在这之前,先给她打了预防针,告诫她不可以随便说话。   否则,她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样的场合,应该要怎么去快速弄清楚,什么问题该答,什么问题,打死也不能说。   “这样简单的问题,需要想很久吗?”那男的有些不耐,出声警告:“请如实回答,立刻!”   “我不知道!”被这么一声吓,纪唯宁本能性的反应,急切回了声。   “不知道?”接纪唯宁的,是一直在低头做笔录的女子,她合上记录本,跟着那支笔一起,使力掷在桌子上,发出闷闷的嘭声响。   “你和他一起长大,还一度要成为夫妻的人,他擅长什么,你会不知道?还是你想刻意为他隐瞒什么?你要知道,包庇他人罪行,也是犯法的!”   “现在,我再问你,江承郗最擅长什么?!”女子瞪着一双眼,倾着身逼视纪唯宁:“请你老实回答!”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商人,最擅长的不应该是谈生意吗?”纪唯宁哆着唇,哪怕已是极力的压制着心底的慌乱,说的话还是那么语无伦次。   “除了经商,还有没有别的?譬如,有没有特殊的技能?或者直接点,他是不是一个黑客?”   “他攻破方氏内网,盗取了方氏尚未公布更甚至还未申请专利的网游核心技术,而后发散出去。最后致使方氏造成巨额亏损,再又用巨额行贿的方式,贿赂吴强栋利用职务之便,压死方氏自救的后路。由此,使至方氏最有效益的分公司彻底垮台!那个黑客根本就是江承郗本人是不是?!”   女子说话的口气极冲,到最后是开始咄咄逼人:“如果江承郗这两条罪都属实,那情节是很严重的。你若是有包庇嫌疑,也不会有好下场!”   纪唯宁本就有些” 忌惮这种地方这个场面,如今又面对着一个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执法人员,她的心里,越发没了底。   她原以为这些人带她过来,主要询问的应该会是江承郗行贿的问题,毕竟,数额巨大,她多多少少也能猜测,不是很好处理。   可是没想到,他们却反而把重心放在了盗取机密文案一事上。   是因为他们在这方面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所以直攻这个问题么?   纪唯宁也只敢在心里猜测。   因为心里有了这个认知,纪唯宁说话也才开始稍稍硬气了些:“他如何弄垮方氏分公司,我确实不知情,谈何包庇?你们有什么权利胡乱给人安罪名?”   “你!”女子伸手,指纪唯宁,情绪忽然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再次说话,结果,却是被旁边那男的压了下来。   男子用眼神看了眼女子,而后压低着声:“控制点,还是交给我吧。”   纪唯宁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女的有特殊的敌意,面向她的时候,她的目光始终是锐利的。   “对于有助于我们办案的任何人或事,我们都有权带回来问话或者取证。纪小姐既然如此不配合,那我们也只好先将你留在这儿了。你好好想想,要怎么做。”   男子没再问话,只在说了这么一段后,就直接起身,示意身旁的女子随同他一起出去。   走出审讯室的时候,男子交代门口站着的干警:“把她带进里面去,拘留一天。档案上写明她是中承股东的身份。中承集团的总裁犯事,我们有权拘留其公司股东,以便调查。”   纪唯宁在里头,听着他们的交谈,心里更觉慌乱。   她也要被拘留?这是要拘留多久?她从未进去过那样的地方,她会忍不住的害怕。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确认到江承郗如今的情况究竟是坏到什么程度。她要去看着他,她怕他再遇上那些不负责任的医生。她怕他的身体会变的不可收拾……   还有,她想要弄清楚,徐暮川到底去了哪里?   再有的是,她想要知道,是不是中承的股东都得带进来谈话。如果是的话,那父亲纪中棠的股份更多,他会不会也要受牵连?   如果父亲也遭遇跟她一样的情况,那依他的身体,怎么可能在监狱那样的地方呆?   纪唯宁心乱如麻,浑身冰冷的发僵,不过刚刚站起来的身体,因为听到要被拘留的消息,竟是控制不住的软了双腿,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容不得她说不,纪唯宁最后,是被强制性的押去了那个简陋的四方空间里。   四周一片安静,她处在那儿,除了白墙,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瞿安说,她被带来询问,其实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只要她能坚持住不漏底,他们奈不了她何。   可是,这个过场要走多久?   纪唯宁从上午坐到了中午,而后又到下午。坐累了躺,躺累了站。直到她都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白墙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稳重的步调,也有拖沓的步伐,有些杂乱,听起来,应该是几个人一起前来。纪唯宁着急想要看清来人是谁,掂着脚尖拼命的想要从铁门的通风口探得来人。   只不过,还未等她探着任何人影,那阵脚步声就已经消失在她的房间门口。   随着咔哒一声响,外面的锁被解开,出现在纪唯宁面前的,是两个干警,还有站在干警身后,背对着的一道修长身形。   ☆、227 侧翻的卡宴,无比熟悉的车牌号(4000字)   以纪唯宁的角度,能够看见那道身影在讲电话。一开始,她以为是徐暮川,着急的就想要挤开前面两个碍眼的干警,想要站到他面前去。   可是,当她真的从那两个干警的中间挤过去的时候,却是顿下了所有的动作。   这个背对着她讲电话的男人,并不是徐暮川。徐暮川不会穿这样休闲款装的衣衫,更不会穿宝蓝这样的亮颜色外套梅。   男人大概是感觉到了身后被人注视的目光,转身过来,面对纪唯宁的时候,轻微颔首,却是没有断电话。   “你那边怎么样?”   “我?我在局里啊!”   纪唯宁听着他在跟电话那端的人随口聊着,也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问他什么,他扫了下眼,而后把目光定在纪唯宁身上。   随后,扯着唇笑:“看起来不太好。你要不要找她聊聊?”   “真的不聊?那行,我知道了。侃”   这一句话后,他终于挂了电话,而后随手把手里塞进裤袋,对着纪唯宁,客气的道了声:“走吧,我带你出去。”   纪唯宁有些微懵,她抬头看那两个干警,而后便听见干警在说:“贺总已经给你办了保释,你可以出去了。不过,这段时间,你不能离开B市,我们方副队随时都会找你协助调查案件。”   “方副队?”纪唯宁拧眉,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方副队到底是何许人也。   纪唯宁脑子绕过一圈,那个女警姓方,难道是方家的人么?   如果她是方家的人,那也就难怪她会对这个案子尤其上心,对她充满敌意也是可以解释了。   真的好奇妙,怎么会冤家路窄到如此程度?   贺端宸似是可以看清纪唯宁心中有疑问,眸光淡色的扫视几眼,而后出声:“先出去吧,天色已经不早了,瞿安在外面办手续,要你签个字,不要让他久等。”   “谢谢贺总。”纪唯宁点头,而后道谢,为他能够在这关键时刻,将她保释出来。   此地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场所,贺端宸刚刚刻意提醒,纪唯宁当即明白。   贺端宸是何许人也?谁都知道他们贺家在B市甚至在半个北方地带有多牛叉,可他却偏偏靠着自己的本事,硬是闯出了一番事业。   因为他所从事的行业,跟他的家族对他的期许完全背道而驰,所以一度遭到贺家的各种阻挠。   可是,他依旧是我行我素,甚至在这样强权的干涉下,把贺氏集团办的风生水起。   能让他亲自委身进来这里接她,估摸着也是受了徐暮川所托。   徐暮川……徐暮川……   纪唯宁心中一想起这个男人,便又是无限的惆怅。他把他的兄弟都派了过来,而他,却是始终不现影。   纪唯宁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两天一夜没有任何消息。   想起刚刚贺端宸在讲的那个电话,她有猜测过是不是徐暮川打来的。可是,贺端宸在放下电话后,却是只字没提那个电话。这样,她也不好主动问。   毕竟,他不是瞿安,她跟他,只有过一面之缘,很陌生。他也没有瞿安那样,有个好接触的性子。   没有办法问贺端宸,纪唯宁便急切的想要见到瞿安。她跟着贺端宸走出去的时候,步子迈的既急又大。   瞿安已经办好了手续,等在大门口。纪唯宁是在干警的示意下,匆匆签下自己的名字,便朝着瞿安的方向奔过去。甚至都忘了,那个特意进去带她出来的人,还在后面。   秋日里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早。这会儿,外面的天色已是尽黑,他们所处的地方,灯光明亮。   瞿安的手里拿着一件女款薄风衣,看见纪唯宁出来,他把风衣递上:“外面冷,你把衣服套上。什么都先别问,跟我们走。”   后面的一句话,瞿安的声音压的很低。   纪唯宁不知道瞿安为何如此交代,但是,她却在转眼的时候,看到那个方副队出现在她刚刚签字的那个办公室门口处。   突然出了个方家的人在身边,纪唯宁也是有了警惕。同时收住自己的口和目光,从瞿安手中接过风衣,安静的套上。   瞿安让纪唯宁上车,纪唯宁也只是点头,没有开声说话。   只不过,她在上车之前,还是朝着贺端宸看了眼,想要跟他再次道谢,可迎接到那个方副队的目光,她终究还是默了声。   瞿安带着纪唯宁先行离开,贺端宸自己另外开车。   “贺二哥!”   贺端宸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正要提步下着楼前阶梯的时候,身后却是有人喊他。   贺端宸停下脚步,转身过去:“方警官,我跟你,似乎不熟。”   方玥被贺端宸如此冷淡的回应,有些不自然的抽了抽唇角,可也只是一瞬:“熟不熟,我们心里都清楚。我叫住你,只是想跟你说一句,你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始终。如果你今天的行为,我” 告诉贺伯伯的话,你猜他会怎么处置你?”   贺端宸一笑,无所谓的出声:“家法伺候?跪祠堂?还是封杀我的公司?别淘了,回去做你自己的事。”   “贺二哥,如果我把你跟何颜希的事告诉你家里呢?”   方玥出声威胁:“如果你继续左右我的工作,我也许会这样考虑的。”   许是因为提到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贺端宸的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在这秋夜的凉风中,尤为可怖瘆人:“如果你想死,我不介意早点成全你。”   贺端宸只丢了个冰冷的眼神给身后的人,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   瞿安的车子刚驶向路面,纪唯宁就拽着瞿安问:“我哥呢?他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他不久前患过肾脏炎症,本来是治好了的。但是因为他的身体长期处在高度紧绷且忙碌的状态加上这次受了深寒引发咳嗽什么的,接着就让本就刚经受过治疗的肾脏再度感染了深度炎症,来势凶猛,所以才会昏迷……”   “肾脏确实有衰竭的趋向,但还好,只算是轻微,刚开始。”瞿安不太懂这些,他只是复述着医生的大概意思。   “治疗效果怎么样?”   瞿安说的平淡,纪唯宁却是听的心惊胆颤,她只抓着最重要的问题,问了瞿安。   对医学,瞿安是外行,哪里答的上来,只道:“医生没说,只说用药看看先。目前江承郗还是在昏睡中。”   “我问过医生,他说可能是因为江承郗的身体长期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这会儿整个人松懈下来了,就会特别嗜睡。这些,你应该比我懂啊!”   瞿安狐疑的看纪唯宁。   哪知,她却是回:“我只是神外的医生不是普外。脑子长瘤我懂,肾脏的问题我要是全都知道,那就好了。”   纪唯宁的声音,全是无力忧愁。   隔行如隔山,瞿安无奈,见状,也只得安慰:“很快就到医院了,一会我们找普外的主任医生去。”   “瞿律师,你跟我老实说徐暮川他到底在哪里?”   纪唯宁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么长时间不联系的时候,可现在的情形跟平常不同。明知道他们是处在水深火热般的境地,依徐暮川的性格,哪怕是再抽不开身,也不会这样没声没息的。   瞿安沉默了几秒,纪唯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又要顾左右而言他,可他却是开口,正面接话:“江承郗的事情已经在圈子里慢慢传开了,因为发生在B市,有贺端宸这个城中传媒巨头压着,所以媒体始终没敢大肆播报。但是他同时身为中承于氏和世腾的大股东,产生的影响可想而知。”   “暮川就是在处理这些事情,忙的几乎手脚并用,所以,你就不要再胡乱想那么多了。目前你也不能离开这座城市,不如就安心呆着,顺便还可以顾上江承郗。”   纪唯宁不知该不该相信瞿安说的这些话。他说的在理,也没有任何漏洞,但她总是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真要说,又说不上来。   “那我爸呢?我爸也是中承的股东,他会不会跟我一样,也要带走审问?”纪唯宁脑子里,有着太多疑问,她等待瞿安给她一一解答。   彼时,瞿安已经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你爸要好一点。毕竟那时候,他还没在国内,并且,还是一个久居封闭式疗养院的带病老人。”   瞿安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纪唯宁,似是刻意躲闪。   几句话后,瞿安又交代:“接手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之一是方家人方玥。本来事关她们方家,做为方玥来说是要回避这个案件的。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审问室,必然是用了特殊方式。目的为何,你应该清楚。所以,你要时刻记得,言行举止需要更谨慎些。”   关于这些,纪唯宁之前在东城区局门口,看见方玥的时候,已经会意过来。所以,没有多问,只是依言点头。   因为到了医院,纪唯宁想要先去看江承郗,也才终于肯放过瞿安,不再缠着他问这问那。   去了普外的病房,江承郗仍然在睡眠状态,纪唯宁站在他的病床前,看着他白的有些过分的脸色,几番隐忍胸口的酸涩。   她掀开他的被子,而后又撩着他四肢处略微宽大的病号服,想要去查看他的身体有没有因为肾脏的病变出现任何水肿的现象。   也许是她能看的部位不多,也许是他的病症还没严重到难以治疗的程度,总之,纪唯宁所见之处,一切还算正常。   这多少,是安抚了她的紧张情绪。   她想要去找江承郗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可是,现在已到了晚上,护士说,医生已经下班回家了。要找他,只得等明天早上查房的时候。   于是,纪唯宁又只得原路返回。   走过普外科的休息区时,她看到一个自动售卖机,因为一天没怎么进食进水,便绕着过去,想要买瓶矿泉水,也顺便给一   直忙碌不停的瞿安带一瓶。   就是顿了那么点的时间,纪唯宁捧着两瓶矿泉水站起来的时候,她看到三几个人围着休息区的电视屏在一个劲的讨论。   她是出于好奇,也是因为现在也无事可做,所以,便提步走了过去,想要看看,那些人都在看什么。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她的视线接触到电视屏的时候,首先入目的,竟然是一辆浓烟滚滚的黑色卡宴,成侧翻的状态。   地点,是在穗城215国道,城北路段。车牌号看的不全,但后面是799这三个号,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瞬间,手里捧着的矿泉水瓶,滚落而下,结实的砸在纪唯宁自己的脚盘上。然而,她却像是毫无所觉,她只顾着想要看清楚些,只顾着想要挤开那几个人上前,她几乎都要把自己的双眼贴到电视屏上。   然而,刚刚的那个画面,却是再也不见。   她无措的四处张望,想要再找到一处可以看到这个画面的电视屏。她不停的倒退,不停的摇头,最后,是疯狂的奔向某个方向的走道深处。   她要去找瞿安,她要去问清楚,徐暮川现在人到底是在B市,还是在穗城……   ☆、228 想回吗,想回的话,哥帮你   江承郗已经醒来,可能因为久睡的关系,精神稍稍好了些。   瞿安坐在他的床前,跟他谈着案件的内容。他想要帮江承郗把行贿一案,以着吴强栋主动向江承郗索贿的方式来辩护,如果成功,那江承郗的情节,自然就要减轻很多。   警方如今掌握的,只是江承郗跟吴强栋之间的资金往来账目。吴强栋拿了江承郗的巨额款项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到底是谁才是主动的一方,这个,大有学问。   瞿安是想乘着现在江承郗精神状态还算好,也乘着他愿意配合的时候,抓紧时间从他口中了解更多的信息,同时,与他串好词死。   病房的门就是在这时候被人猛力推开的。   瞿安和江承郗皆是朝着声源处回头,而后却是惊见惨白着一张脸的纪唯宁竟。   她的眼眶睁的很大,不停的掉着眼泪,满面的泪痕,甚至已是顺着下颌延至雪白的脖项,还颇有越来越凶猛的趋势。   瞿安也是在女人堆里绕过来的,爱哭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也特别厌烦。可是,他看过那么多流泪的女人,却还从来没见过如她这般,好像要把身体里的水分都要抽干一般。   江承郗早已掀被下床,没有吊水的他,行动还算自如。他朝着纪唯宁踏了一大步,满是忧色心疼的唤了声:“阿宁?”   然而,纪唯宁却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眨了下眼睑,又是新的一串水珠翻涌出来,她朝着瞿安直直奔过去。   瞿安见状,也是随后站起,然而,还未等他出口问话,纪唯宁就已奔向前,死命的拽着瞿安的外套襟口,哆着唇:“我问你,徐暮川到底在哪里?他在B市,还是回了穗城?”   这个问题,他们才在来医院的路上谈过,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重新提起?   瞿安有些疑惑她为何会露出如此的表情,好像天都要踏下来一般。   他想要开口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然而,这时候,他揣在兜里的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瞿安是世腾集团的法律顾问,总裁特助是他要时不时接触的人。所以,他的手机里,会有秦述的号码。   可是,这会儿的时间,秦述跟徐暮川在穗城忙的不可开交,突然打来电话,这是为何?   瞿安瞧了眼同样因为这通电话而几乎摒气的纪唯宁,没敢太过耽搁,就接下了电话。   秦述说话向来简洁,只短短数分钟,瞿安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面色慢慢沉了下来。   瞿安放下电话,已经没有办法再隐瞒,肃着一张脸看纪唯宁:“他在穗城,出事了。”   在休息区的电视屏上刚看到那段画面的恐惧还有难以置信这一路奔过来的害怕还有无措,在这一刻被瞿安简短的一句话证实,纪唯宁只觉得,天昏地暗。   “车祸吗?严不严重?”纪唯宁说话,声音似是从地窖中传来一般,摄人心骨。   “在医院抢救,目前还不清楚伤情如何。”   从昨天晚上开始掂挂着徐暮川,再到今天清晨被江承郗吓破了胆,后来又被局里的人带走,经受一场考人的审问,再到如今,使得原本就还旧伤未愈的纪唯宁,几乎要跌坐在地。   可是,心中却是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让她在这些灭顶的坏消息面前,终是顶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抱着瞿安的手臂,哭声请求:“有没有办法,让我回去一趟?瞿律师,求求你,想个办法让我回去一趟。我就回去一天可以吗?”   她如此无助,像要随时都要倒下去的布偶娃娃,在他面前一声声哭求,纵是没有正经爱过人的瞿安,也是不忍。   可是,在这个法制国家,又有谁真正能够跟执法机关对抗?他们做律师,大多时候也是钻法律的空子,或许打擦边球而已。   瞿安不语,因为不忍心回答。   “不可以吗?我们去找贺端宸也没办法吗?他们贺家不是很厉害吗?”纪唯宁着急,已是病急乱投医。   “贺家再如何厉害,他也没办法只手遮天。”瞿安终是回答,想要彻底断了她回穗城的念头。   那边足够乱,徐暮川千万交代,看好她,不让她回穗城。赶巧遇上她要被带去审问,瞿安本是觉得,这是能够让纪唯宁安心呆下来的最好理由。   可谁能想到,徐暮川却是在这个当口发生意外。更让瞿安不安的事,徐暮川发生了这样的事,那纪中棠怎么办?   江承郗如今这样,如果纪中棠最后顶不过,那会要了纪唯宁的半条命。   纪唯宁见求瞿安不成,又把目光投向穿着病号服的江承郗,哑着声哭:“哥,我想回去,你帮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她的表情,无一不刺激着江承郗。就好像多年前,那个抱着公仔娃娃的小女孩,哀伤无助的朝她哭诉:“哥,爸爸都不喜欢我,以后你千万不能不要我好不好?”   他对她,有求必应。因为,他从来都舍不得让她伤心让他” 哭。只除了那一次在婚礼上,只除了那一次她在B市。   这些,是他穷尽一生,都没办法后悔挽回的过去。   江承郗的面色僵硬,纪唯宁见了,终是明白,她的求助不可能有任何希望。   整个人,再也没支撑住,跌坐在地,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在磨花的地板上。   江承郗不自然的用手按着腰间,而后缓缓的俯下身,半蹲在纪唯宁跟前,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他说:“阿宁,也许你今天离开B市,就再也见不到我最后一面。这样,你也还是执意要走吗?”   “……哥。”纪唯宁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眸,痛苦的几欲控制不住哭腔。   她紧紧的用手捂住口,不停的眨眼闭眼,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她呜咽着:“不会的,哥,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你会没事的。”   江承郗却只是无声笑,而后伸出他那青筋爬脉的大手,跟以前那样,亲昵的揉着她的长发,满口宠溺的音调问纪唯宁:“想回吗?”   因为病痛的缘故,他的这双几乎与徐暮川一模一样的修长大手,已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美感。   纪唯宁摇头,不停掉着眼泪。她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回去,江承郗怎么办?人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下一刻会怎样。如果真的如江承郗所说那般,那她会感觉自己死不足惜。   不回,徐暮川如今是怎么样?她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给她的感觉,就犹如生死未卜。她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感觉整颗心都透凉透凉的。   而且,她的自由如今被禁锢着,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还有办法回去吗?   然而,江承郗却说:“想回吗?想回的话,哥帮你。”   这一声哥,自江承郗口中说出来,有些震撼到了纪唯宁。   有多久了?他不让她喊他哥,他说他们是恋人,以后会是夫妻,所以,不许喊他哥哥。   可是现在呢?往事早已变的面目全非,他如此的行为,是要开始,真正放手了?   只是,还未等纪唯宁从这江承郗给的震撼回过神来,他的身子却先是被瞿安一把捞了起来。   江承郗在病中,瞿安随手的动作,就可以将他安置左右。   再加上,他自己一点都没有挣扎,所以,只一会,他就被瞿安拖去了门外。   纪唯宁想要起身追过去,想要告诉瞿安,对江承郗不要那么粗鲁,他还是一个有病之人。   可是,她的腿麻的厉害她站起来,没一会,有双腿发软的倒了下去。   如此反复多次,她几乎就要放弃。   而病房门外,江承郗却是被瞿安抵在过道转弯处的白色墙上,无法动弹。   瞿安压着音斥:“你疯了吗?现在让她回去,是想把她置于如何危险的境地?还有,盗取机密这一条罪,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你因为想让她解除禁锢,而去主动认下这个罪名别怪我不帮你打这场官司!”   对瞿安的极不礼貌的行为,江承郗没有反抗,也根本是无力反抗,他只是低声说着:“我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你,必须要给我打这场官司。她回去,确实会有危险,但如果不回去,万一她父亲怎么了,万一徐暮川怎么了,她这辈子,还能过下去吗?”   ☆、229 叶婧归来   “疯子!”   瞿安狠啐了声,一把放开江承郗,颇有懒得再管的意思,大步朝外走去。   经过江承郗那个病房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纪唯宁。   瞿安攥了下步,对上纪唯宁的时候,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我出去一趟,你呆在这哪也别去,晚点我来接你回酒店。”   瞿安走后,走道上只剩下纪唯宁和江承郗,以及零星几个过往的人竟。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江承郗踱步过来,笑看纪唯宁:“回去吧,不要犹豫。”   “哥……”纪唯宁鼻头一酸,又是控制不住的哽咽死。   江承郗依然笑,往日迷离难辨的眸光,这会儿是盛了太多的无可奈何:“别哭,没什么好哭的。我成了今天这样,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我被仇怨蒙蔽心智,就不会处心积虑这么多,也不会把自己的身体拖成这样。”   “阿宁,如果我有一天,真的怎么了,你和你父亲,一定不要自责。这都跟你们没有关系。回去吧,等那边的事情能让你安心的时候,你再来看我。”   纪唯宁没有回答,她只是催促他回去休息,而她自己,则是坐在之前瞿安坐过的那张椅子上,陪着床上的江承郗。   没有说话,如此的时刻,纪唯宁提不起开口的兴致。   还是江承郗的提醒,他说,打电话给徐暮川身边的人问一下,那边会是什么情况。   纪唯宁后知后觉,想来是被吓傻了,经由江承郗这么一提醒,才从身上摸索着手机。   可是,她上下摸个遍,却是根本连手机的影子都没见着。也是此时才想起,她的手机,今天早上被忘在了酒店。   她看江承郗,想问他的能不能借用,可他却是双手一摊:“我的手机,早被那些人收走了。”   纪唯宁后来去借了护士的手机,可拿到手的时候,她却是发觉,除了徐暮川的那串号码,她谁的都不记得。   可徐暮川的手机,却是怎么打,都不通。   若不是瞿安走之前,特意交代她哪也不能去,若不是放心不下江承郗独自呆在病房,纪唯宁兴许,就会那么不管不顾的跑回酒店,用自己的手机给秦述,或者给徐家的人打电话去了。   ——   瞿安去找了贺端宸。   坐在贺端宸公司旗下的一家休闲会馆的包房里,瞿安捏着香烟,吞云吐雾。   而同样锁着眉头,身着一袭宝蓝色休闲西装,斜靠在办公桌边沿的贺端宸,却是拿手支着下颌,摩擦着。他的表情,透露出他此刻是在斟酌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直到一根香烟燃尽,瞿安才出声问。   贺端宸放下支着下颌的手,直起身子回了句:“还能怎么办?让她回去吧。”   “回?怎么回?她现在被那些人禁锢在这个城市不得离开,要回去,谈何容易?”   纵是撇开穗城的那一切问题,可眼下的这个拦路虎,总不能不顾。没有他们的允许,纪唯宁想要离开这座城市,那是痴心妄想。   “找贺端翔出面吧,让下面的人睁只眼闭只眼,给她回个三两天也好。你还是呆在这里,把江承郗的事情处理妥善。我陪她一起回穗城,这样,至少也能最大可能的保证她的安全。”   贺端宸如此安排着。   可瞿安却是拧了眉:“你哥的身份那么敏感,这样会给他惹麻烦吧?而且,你家里的那些忠诚的当权者,容得了你们这些小辈做这等事情?不要到时出手阻拦,我们会更麻烦。”   “只要他能答应帮忙,自然就有办法能处理的滴水不漏。”贺端宸却是不以为然,而且说的胸有成竹:“我有法子,让他一定会答应帮这个忙。”   贺端宸的话,也是让瞿安陷入自己的深思中。   江承郗跟贺端宸的意思,都是让纪唯宁回去。可是,他答应过徐暮川,一定要好好看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或者是置她于危险之中。   江承郗的案子虽然重大,但也不是坚实的无法攻破。从昨天上午,他去拘留所里见过江承郗,通过他的一番叙述,他就找到了这个案子的突破口。   传出江承郗涉及方氏机密技术被窃取一案,是在他从拘留所回来之后。   是由方家人报的案,提供了部分证据。警方受理了此案,但因为方家提供的证据不足以指证江承郗,所以,警方必须要经过一番充分的调查取证。   也是因为方家始终都没有掌握到足够的证据,以证明江承郗曾经对方氏做的那些行为,所以,方家在这大半年,也才闷声吃了哑巴亏。   媒体方面,虽然是有贺端宸在压制,但贺端宸压制不了每一张知情人的口。江承郗的事情,还是在圈子中慢慢传开。   集团首脑出了事情,对于中承集团的影响,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徐暮川委托瞿安,让江承郗签了一份授权书,指定这段” 时间内,中承集团的一切事物,由徐暮川代为处理。   徐暮川的意思很简单,中承集团也是牵系纪中棠和纪唯宁,他不可能让这个公司,就此倒下。   面临如此的情况,江承郗没有其他选择。   可是,就在徐暮川和瞿安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何湘芸打来电话,说叶婧回来了,带着一帮人,奔去徐家,直言要把连素敏放出来。   何湘芸说,叶婧带来的那帮人,个个凶神恶煞,摔了徐家不少东西。   徐暮川是知道,连素敏曾经在国外,跟道上的人有过拉扯。当时,连素敏派去跟踪纪唯宁的人,便是她从国外拉来的关系。   而叶婧消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音讯,或者是与连素敏的这些关系搭上了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要不然,以她当初仓促逃离穗城的心态,今天又怎能敢再次明目张胆的回来。   徐暮川本来就计划着要赶回穗城的。因为,中承集团的总部在穗城,此刻,集团内部的几个小股东,因为江承郗涉案,正是闹的不可开交。   谁都知道,整个中承集团,除了江承郗以外,那对纪氏父女是空挂着大股东的名分,从来不过问集团事务的人,甚至连每年的股东会,都不曾参加过。   于是,那些小股东们可劲的闹,要撤股,要提前分红,也有的伺机想要取而代之。   徐暮川回去,正好把这两件迫在眉睫的事都处理一下。   他原本是想要带纪唯宁一起离开,可是转而又想到,叶婧对纪唯宁敌意如此深,如果叶婧此次归来,目的不纯,伤害到纪唯宁,那是分分钟的事。   而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闲暇时间,再去看顾纪唯宁的安全。   徐暮川知道纪中棠出了事,是在瞿安送他去机场的时候。秦述打来电话,说中承的股东,闹到了纪家,情绪很激昂。   当时,纪中棠正在厨房间捣鼓一个蛋糕模型,闻声出来的时候,满手满脸还沾着雪白的面粉。   从股东口中得知江承郗出了事,还有如今中承集团所面临的局面时,纪中棠一时没顺住气,心脏病再次被诱发出来。   他的身体,本就已近残烛之年,又怎能经得起如此刺激。   徐暮川只觉得头大。他从B市赶回穗城的第一时间,就去了穗城省院,想要了解纪中棠到底是到了怎么样的程度。   然而,结果是堪忧的。   纵是徐暮川这个号称心外科一级专家的人,对纪中棠的情况,也第一次有了犹豫不决之意。   再次手术,似乎意义不大,而且,他这样的身体,还不知能不能撑的住整场手术。   可如果不手术,所剩的日子,已是不多。   然而,还未等徐暮川做好这个决定,叶婧却先是找上门来。   叶婧变了很多,不知是不是被叶子然折磨的,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叶子然更像是个病人。瘦了一大圈,变的不再明净乖巧,不再深沉工于心计。   她暴戾易怒,心浮气躁,见着徐暮川,直接开门见山,说要连素敏。   徐暮川曾经说过,连素敏的案子,一旦走上程序,他就算有心要撤案,也已是不可能。叶婧当日带着叶子然消失的彻底,徐暮川自然不会再去过问连素敏的事情。   时至今日,连素敏一案,早已进入下一个阶段的审理,他又如何能说的上话。   徐暮川会出车祸,是因为车子被动了手脚。   瞿安后来有了解到,徐暮川本人,虽然外伤严重,却是所幸,没有伤及要害。据说,是车子出事的瞬间,他反应很快的从车上跳下来。   ☆、230 这一句话,很坚定,犹如承诺   诚如贺端宸所言,贺端翔答应了帮这个忙,让纪唯宁回穗城一趟。   只不过,贺端翔要处理这个事情,也需要时间,尤其还要瞒着贺家,所以,也不能说走就走。   瞿安告诉了纪唯宁,徐暮川并没有生命危险,都是些外伤,好好养段时间就是。   而且,徐家有大把的佣人,再加上何湘芸在,根本就不用担心徐暮川会得不到好的照顾。   听是如此,纪唯宁也总算稍稍安了心。给徐暮川打过电话,只是,他的手机在秦述手里。纪唯宁不知是不是赶的巧,每次打过去,徐暮川都在休息死。   秦述问她,要不要叫他醒来接电话,纪唯宁说不用,怕扰了他。   有等过他的电话,希望他主动打过来,可是,她的手机却始终没有动静竟。   知道徐暮川安好,纪唯宁索性也就安下心来,照顾江承郗。   对江承郗,纪唯宁很细心,也很紧张。一天到晚总是会一趟趟的跑医生办公室,询问这询问那。甚至江承郗有时候吊水多了,上洗手间的次数有些频繁,她也要追着医生问个不停。   纪唯宁如此的行为,简直就是负了她神外副主任医生的头衔。   搞的每次医生来问江承郗有没有任何不适的时候,这个自来不可一世的男人,直接灰头土脸。   不过总算,江承郗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虽然不能说治疗的效果有多理想,但也没再继续恶化。   隔了一天,纪唯宁再次被请回局里。   审问她的依然是方玥,问的问题,跟之前大同小异。   纪唯宁嘴硬,任凭方玥旁敲侧击,她就是坚持不泄底,如此,方玥也是没了辙。   从局里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会撞到林琪。前天她和林琪同时被带进来,后来,她被保了出去,接着又是同时承受了江承郗和徐暮川的双重打击。以致,纪唯宁几乎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   林琪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很高大也很严肃,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接触的人。   纪唯宁总觉得那个男人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可明明,自己的生活圈子,确实又没有这个男人的存在。   后来,他转过身,纪唯宁可以看见他骨骼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正面的五官,看起来有些像贺端宸。   她这才忽然记起,原来自己曾在电视新闻上看过这张脸。估摸着,此人便是贺家小辈中,如今混的最好的那个,贺端翔。   可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跟林琪在一块?   纪唯宁在胡想一通的时候,林琪却是走了过来,依然如她之前那样的高冷。   不知道林琪想要说什么,她站在面前,盯着纪唯宁的一张脸,盯的她几乎要摒息的时候,林琪才开口:“他还好吗?有没有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   林琪的声音,很落寞,也很悲凉。纪唯宁可以理解她如今的心境。   她为江承郗,可以付出一切,乃至最后,是赔进了她父亲的前途和自由。可是到头来,却换来江承郗一句:“无望的等待,最没有意义。”   她想,当时如果她是林琪,肯定会受不住。   可是,哪怕如此,她还是记挂着他,在她出来的第一时间,问的便是关于他的身体状况。   纪唯宁悠叹了声:“他还不错,医生说,病情控制的很好。不过,能不能得到彻底的治愈,这要看之后的用药效果。”   林琪听了,似是如释重负,冷艳的五官,终是有了浅浅的笑意:“我就知道,只有你在身边,才能奈何得住他。”   这话,说的纪唯宁根本接不上来。   “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聊。”林琪没再多言,朝着纪唯宁轻点个头,又恢复如初的容颜,朝着那个男人走去。   纪唯宁站在原地,看着她跟着贺端翔,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而后消失不见。   感情的事,到底能把一个人,折腾到什么程度?纪唯宁的心里,一阵感慨。   林琪为了江承郗,甘心默默付出。江承郗对自己,执拗固守的坚持着。而徐暮川同样,明知前路那么艰辛,却是想方设法的摆脱叶婧。再如乔洵,明知不是良配,却依旧飞蛾扑火,弄到现在独自四处游走疗治情伤。   可是,彼此都甘心如贻。这一辈子,尽力爱过,谁说不是一种幸福?   纪唯宁是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得以回穗城的,是贺端宸过来接的她,说他正好要出差到那边,所以,一起走。   当时,离徐暮川出事那会儿,已过去三天。   纪唯宁是中午一点的飞机,上午还在医院陪江承郗吊了几袋水。   江承郗送她到病房门口,交代她,安心呆在那边,不用顾虑他。   纪唯宁心里苦,就这样离开,她放心不下江承郗。可不回去一趟,她在这边也是坐立不安。   这一趟来B市,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承受力” 。也几乎让她觉得,其实,一向自诩坚强的她,其实不过如此。   在江承郗又一次催促她快走的时候,纪唯宁终是受不住,扑在江承郗怀里。犹如那些年,那个对哥哥依赖成性的女孩,天天往他怀里钻着撒娇耍赖。   纪唯宁是带着哭腔,叮嘱这个男人,要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配合医生,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她打电话。一遍又一遍的交代他,一定不能有事。   江承郗起初没说话,任由她有一句没一句的交代。是到后来,时间已经不容许他们再耽搁,他才在她的头顶上方说着:“我会的。”   这一句话,很坚定的语气,犹如承诺……   他当然会保重自己的身体,不为别的,只为,在以后的人生里,纪唯宁的身边始终都需要他这个亲人。他会是继纪中棠之后,她唯一的娘家亲人。   会看着她进徐家的门,会为她准备嫁妆。如果徐家欺负了她,他一定会为她撑腰。也一定会守着纪家别墅,让她想家的时候,能够随时回来。   直到,这个女孩不再需要她守护的那天……   ——   穗城省院。   宁呈森刚从一台手术下来,就奔去了外科病房。   推门而进的时候,不见病床上的人影。他是走进两步张望了几下,才是看见窗前站着的那道身影。   “呦,这是不想出院了啊,那么早下床是要闹哪样?”   宁呈森出声,语带不满的向着那道修长的背影谴责。   徐暮川侧头,睨了来人一眼:“我伤的不是脚。”   连着几日的休息,已是让原本体质就极好的徐暮川恢复的还算不错。   被送来的那天,满身的血,尤为吓人。也是送进手术室清创的时候才发现,那血都是从他身上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染开的。   事发在国道地段,徐暮川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左侧身体和手先着地,擦开了挺大血口,连带着,伤到骨头。   后来,因为冲力的作用,惯性滚落到旁边的布满荆棘的灌木丛。   灌木丛下方很深,皆是凹凸不平的大小山石,他的身体成悬挂状态,是拼了命用自己的身体和手做力,攀爬上来的。   上来的时候,人已然虚脱,若不是秦述及时赶到,难保他不会因为虚脱的身体没办法撑住脚步而再度掉下去。   “知不知道是什么干的?”宁呈森随意坐在徐暮川的病床上,身着白大褂,双手抱臂问着。   前两天,徐暮川大多时候处于昏睡中,也没办法交谈这事。就连警方来了人想做笔录,也是因为徐暮川状态不佳而打道回府。   今天,才算是开始好转,所以,宁呈森也才问起。   徐暮川拧了拧眉,看着窗外,只淡声说着:“可能是叶婧,也可能是中承那些股东中的谁。”   宁呈森了然。也似乎只有这么两方面的人,才会跟徐暮川过不去,甚至不惜下此狠手。依宁呈森个人看来,做得出这事的,应该是中承那些股东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些股东要想侵占中承,在纪中棠之后,徐暮川这个被江承郗委任为代理总裁的人,便是阻碍他们最大的石头。   反之叶婧这个人,虽然如今变得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但毕竟她是爱过徐暮川的。对着徐暮川,叶婧哪怕再如何变,哪怕她可以对着任何的人不留情,也不应该会对徐暮川下得去狠手。   当然,这也只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一切的真相,还是有待查明。   ☆、231 中承劫难,股权转让书派上用场   “纪唯宁搭今天中午的航班回穗城,跟阿宸一起。”宁呈森忽地开口说了一句。   徐暮川的话极少,在说了刚刚那么两句后,就又断了声。宁呈森也是在默了一阵后,才想起前来的目的。   今天早上贺端宸告诉他,会搭中午的航班到穗城,跟纪唯宁一起,让他转告一下徐暮川。   纪唯宁回穗城的事,徐暮川不知道,倏然听了宁呈森带来如此的消息,暗幽的眸光,闪过一丝讶异。   “不是要协助调查吗?怎么回得来?”徐暮川终于转过整个身子,面向宁呈森问道。   “据说她在听了你出事之后,哭着闹着要回来。瞿安考虑到这里的情况,本是不许,可是江承郗为了能够成全纪唯宁,有意要主动担下所有罪责,换取她的自由。瞿安气的半死,无奈之下去找了贺端宸,而后贺端宸又找了他哥。竟”   宁呈森依然长短腿的坐在病床上,抱胸说着这一连串的事情始末。   徐暮川听后,又是无话,闹的宁呈森心里一阵郁闷,感觉跟他聊天,尤其费劲。   宁呈森好奇徐暮川如此淡然的反应,于是噙着一抹微贱贱的笑意,仰望着这个始终站着的男人:“难道你都不会想她么?”   宁呈森不是不知道,这两天,纪唯宁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昏睡的时候,没法接,可偶尔遇到他刚好醒着,却也是将手机推给秦述,拒听纪唯宁的电话。   偏生秦述那刻板的性子,他主子说一就不二,在纪唯宁面前,装的还挺像,每回都说徐暮川在睡觉。   秦述每次挂纪唯宁电话的时候,都会说一句:“等老板醒来我会让他回个电话给你。”可每回,这句话之后,都没有下文,徐暮川根本就一个电话都没打过去。   宁呈森就想不明白了,两人爱的那么死去活来的。为了在一起,闯过一关又一关的阻碍,怎么到了这时候,竟然如此定的住。   然而,徐暮川却是叹了一声:“想,怎么会不想。”   如此清冷淡漠性子的男人,竟然可以这么直白露骨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哪怕是宁呈森与他相识二十载,也同是感觉到惊讶。   足于可见,他的用情之深。   可也是因此,宁呈森更加闹不明白:“既然想,为什么不跟她讲电话?既然想,为什么听到她要回来,还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感觉?”   想想他自己曾经逝去的那一段感情,是几欲耗尽他此生再爱的能力。这次被家里的人召回去过中秋,重新面对那些熟悉的物景,而人事却早已面目全非的时候,他几乎是逃也般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半个月的假期没休完,他就提前消了假,回来医院上班。   徐暮川似是终于站累,拖着脚步回到病床,赶开了宁呈森,而后,自己躺了上去。   看着宁呈森站在他的床侧,像是固执的等着他的回答,他却只是凉凉的回了句:“你不懂。”   纪唯宁对江承郗的感情,只可意会,无法用准确的言语或者措辞去形容。   相依相伴十五载,并且,江承郗还是那其中,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同时,江承郗的身体闹成这样,还是因为纪中棠的原因。再有,如果没有江承郗的肾脏,纪唯宁早已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如此多重的情感纠在一起,如果江承郗出了什么事,那纪唯宁必然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如果老天不开眼,真就让江承郗过不去这个坎,做为纪唯宁,如果在最后的时刻都没能陪他一起,她的此生,都会在悔恨愧疚中度过。   徐暮川想让她安心的陪在江承郗身边,这样,哪怕以后真的江承郗怎么了,她的心里,多少也会好过一些。   再有的是,也是考虑到这边如此的现状,暂时来说,好像确实不怎么适合她呆在这里。所以,他早在回穗城之前,就交代瞿安,必须让纪唯宁呆在B市。   徐暮川不想跟纪唯宁联系,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生怕听到了,这股被他压抑着的想念,就会如同猛兽,会从他灵魂处冲出来,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叫她回来自己身边。   后来,徐暮川问了纪中棠的情况。   宁呈森摇头,只道,就这么拖着去吧,一年半载,应该是没问题。   其实,哪怕不问,徐暮川也是清楚。因为,在纪中棠的问题上,比起宁呈森来,他更加专业。只不过是想问一声,在自己卧床的这几天里,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问题出现。   江承郗的考虑,或许也是对的,这边,到底还有着她生病的父亲,他们都不能自私的替纪唯宁做任何决定。   宁呈森有很多事情要忙,半个小时后,还有个手术等着他。所以,没办法在病房呆太久,他踱步走向门口,拉开病房门的时候,正巧碰上前来汇报工作的秦述。   秦述提着一个公文包,在这样秋风飒爽的气候,却也是出了一头细密的汗。想来,这一路,从医院门口到住院部,他大概是跑步过来的,气息还有些不是太稳。”   看见宁呈森,也是匆匆点了头,便扎进病房里面,如此的模样,谁都看得出,秦述是有很紧急的事情需要请示徐暮川。   宁呈森见状,本已半个身子出了病房门,却又是折了回去。   他语气颇为郑重的警告靠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我先跟你说,不管有多么急的事,你今天都不能离开医院。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十几处,不用我多说,你也该知道,现在自己最重要的,是要静卧休息。否则,闹个感染什么的,麻烦!”   宁呈森的话,没让徐暮川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反是一向板头板眼的秦述,回过头看着宁呈森。本欲脱口的话,就那么顿住,说不出来。   白大褂口袋里的呼叫机滴滴响着,催着宁呈森过去手术室,他把手伸进去,按停呼叫声,而后,没再逗留的大步离去。   秦述依然维持着原先的表情和动作,不知该不该把工作继续下去。   而徐暮川却是摆手:“别管他,你说你的。”   一向清沉好听的嗓音,因为这几天鲜少开口说话,而有了些浊音。   徐暮川是老板,秦述自然得听他的,而且,工作上的事,他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向徐暮川汇报,以便让他这个领导人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指示。   “中承集团的股东又闹起来了。自你出了这趟车祸后,那些人更是有恃无恐,今天竟然结合一些高管罢工。集团的股价刚开盘就直接跌停,闹的下面的员工全是人心惶惶,无心工作。而且,因为高管罢工的关系,好几个原本正在进行的项目,都被迫停了下来。”   “我怕再这样下去,整个中承集团总部会陷入全面瘫痪。一旦总部出了问题,他的那些分公司恐怕也难逃此劫了。”   “老板,就算我们手中有江承郗的委托书,但毕竟不是中承集团真正的主人,要压制住那些人的狼子野心,怕是有些难度。”   “或许,还没等我们做出任何挽救措施,这个集团,便会因为这些人的肆意破坏而搞的一败涂地。”   秦述如实的说着如今外面的情况。   世腾集团根基深厚,哪怕是经历了三年前的那场内斗,在徐暮川的高效管理下,如今早已是恢复了当初的元气,甚至更加稳固的伫立在国际商圈中。   所以,哪怕江承郗是世腾的大股东,此次他出事,因为有徐家,因为有徐暮川撑在那,对世腾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但是中承不同,中承的核心就是江承郗,而且,它发展势头再如何迅猛,也赶不上世腾三代人的积累。   所以,如果此次对中承挽救不及时,那这个公司,大概就会完蛋了。   秦述说的情况,徐暮川之前也是考虑过。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没到那份上,他一直不想动用。   可事到如今,徐暮川也是烦恼。   是在斟酌几番后,徐暮川终于拧着眉头开了声,吩咐秦述:“你现在去我的公寓,书房的左边抽屉最底下,有一份签着纪唯宁名字的股权转让书,你把它带过来。另外,也给我取套外出的衣服。你抓紧点时间,一会儿,跟我一起去一趟中承。”   秦述听闻,犹豫:“可是老板,你的身体……”   “让你去就去!”徐暮川硬声,直接断了秦述想要出口的话。   ☆、232 亲赴中承,局面混乱   徐暮川如此吩咐,秦述也不敢再耽搁,又是提着公文包,急急离开。   病房恢复安静,徐暮川闭目休息了一会,像在沉思,但也没多久,他就又睁开了眼眸。   手机摆在床头他唾手可得的柜面上,这几天一直如此。偶尔空了,他会拿过这款黑色的机子左右翻动,拇指的指腹会在通话记录中,那串熟悉的号码上顿住许久,但却始终都没有拨出去。   每当这时候,徐暮川就会特别懊恼,为什么不在手机中存一些她的照片。这样,起码想她的时候,还可以看看,解解思念死。   放飞的思绪,在这儿断下。徐暮川拧了拧眉,转而找到林琪的电话,拨过去。   林琪是中承的首席秘书,徐暮川要知道中承内部的关键人物,必须要向林琪了解。   之前他从B市赶回来,因为一下子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所以,只是在中承露了个脸。   还未等他好好静下来处理中承集团面临的棘手问题时,他紧接着就出了事。算是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恶性攻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疏于防患,让那些暗中想要害他的人几乎就要得逞竟。   林琪说,她昨晚已从B市回来,现在正在去往中承集团的路上。   由此,徐暮川便交代了一声,让她召集中承集团的股东们,还有部门经理以上级别的管理人员,等候在会议室。   秦述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一个小时以后,手里提着徐暮川的衣服。   至于那份股权转让书,早在秦述看清里面内容的时候,就已经把那薄薄的两张纸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公文包里面。   徐暮川手上身上皆是伤,还是秦述帮着他换的衣服。   之前没亲眼目睹过,秦述没太大感觉,只觉得老板体质好,外伤再严重,恢复起来也是挺快的。   可这会儿真瞧上了,却是感觉有些骇然。也是怪不得宁呈森要出声警告,他的伤口横七竖八,并且有些密集。尤其是整条左手臂,因为伤到骨头,连抬起来的劲都使不上。   如此的情况,如果再穿着修体的商务装,难免不会因为衣衫的摩擦而造成伤口的二度伤害。   秦述心里矛盾,想了几会终于还是出声:“老板,要不这事交给我去办吧,你目前的状况,似乎真的不适合外出。”   有了这份股权转让书,做为徐暮川的助理,秦述也是有了底气。   当时徐暮川正单手扣着外套的衣扣,听到秦述的话,睨了眼,而后淡声:“出车祸后我已经几天不现身,此刻他们心中定然有多种猜测。所以,今天,我必须去。”   毕竟是多年的主仆,徐暮川的话,秦述秒懂。   虽然不敢确定在徐暮川车上动手脚的是谁,但若是此刻徐暮川出了事,能得到最大好处的,唯有中承的那些股东。   徐暮川出了车祸,久久不现身,难免不会让那些有心之人猜测,以为徐暮川也是不行了。也许就因为这样,他们会闹的更加肆无忌惮,从而加剧中承的劫难,就如今天这般。   ——   中承集团门前冷清,前台接待更也是无心待岗。   反是往日里用来供那些来访之人休息的区域,此刻都不知下来的是什么部门的人,正三三两两凑在那儿,谈声说笑,更有的,在对着镜子涂抹口红。   也不知道是谁眼尖,当身高腿长的徐暮川从车上迈腿下来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高喊:“世腾的总裁来了!”   一些背对着门口的人闻声接话:“他不是刚出车祸么,哪有那么快出院。”   “是啊。而且,来了就来了,慌什么,他还能管到我们中承的员工不成?”   这些人话落的时候,徐暮川早已踏步进来。他受伤的那只手垂放着,而没受伤的那只,则是抄在裤袋中。   如此的姿势,配着他始终挺直的身躯,倒是很自然。除了脸色差点,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负伤之人。   徐暮川顿下脚步,扫了眼那些人,却并未出言。   也是在这时,林琪从电梯走出,小跑着过来:“徐总,人我都已经叫齐了,在顶楼会议室。”   徐暮川颔首:“带我上去。”   因为人比较多,林琪只得安排了顶楼这个大会议室,电梯一路上去的时候,她也同时跟徐暮川说着中承内部的相关事情。   会议室的大门没关,闹哄哄的,彼此间都在高声发表着针对中承前途的好坏之见。   徐暮川进去的时候,那些人因为惊讶而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琪召集他们,只说有要事讨论,没谈具体的东西。   徐暮川出车祸不过三四天,拒当时现场的新闻播报,伤势严重,在座的人,有不少是看到过当时浑身是血的徐暮川的。   这会儿忽然出现,谁都会觉得讶异。   朱红色的实木会议桌很长,原本属于江承郗的首位,空着。   很多人都想去坐,也” 因为这样,暗自斗着,可却是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坐下去。   徐暮川依然维持着抄袋的动作,环顾了整个会议室一眼。   会议桌上有十来人,其中有六个分别掌握着中承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并且身兼要职,剩下的几个,就是一些为集团立过汗马功劳的高层管理者。   其中闹的最欢的,就是此刻处在徐暮川对面的潘姓股东。他的股份最多,足有百分之十,年纪也是最长,当中承还是纪氏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   无疑,此人便是想要夺位之人。   这些,都是徐暮川在刚刚电梯处,向林琪所了解到的,也有是他自己常年在生意场上,有所耳闻的。   徐暮川缓步过去,从裤袋中伸出手,拖开首位的老板椅,极为从容的落座。   秦述站在旁边,看到自家老板落座的时候,眉头微微一拧。或许其他人发现不了,但秦述却是知道,他一直刻意挺直的腰板,因为伤口的原因,已是到承受的极限。   然而,他却不能在如此的场合表现出来。   徐暮川坐的位子,有太多人肖想,此刻被他这么个外人坐了去,那些股东哪能服气。   个个都像是双眼可以喷出火苗,瞪着徐暮川。最后,是对面坐着的潘姓股东开了口。   他老神在在,交握着双手,两个拇指不停绕啊绕,因为是徐暮川,所以是还算客气的说话:“徐总,这里是中承,不是世腾。虽然你是江承郗委托的代理总裁,但你毕竟是一个外人。如此的行为,是否不太恰当?伙伴们,你们觉得呢?”   潘姓股东的话,顿时就引来了他这边亲信的附和,甚至有要站起来驱赶徐暮川离席的意思。   秦述见状,深怕那些人伤了本就伤痕累累的徐暮川,紧着上前几步,护在旁侧。   而他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让秦述退下。   “不知在座哪位股东想要撤股?”徐暮川说话,毫无情绪的音调,冷眸扫视着众人。也许是因为他常年游走商场,处在顶峰之位,所以,哪怕是这样淡淡的话音,也是极富气场。以至,一时之间没人再阻断他。   他的这声话后,随后就有个人站起来:“是我,我要撤股。”   徐暮川闻声,幽沉的眸色投到位于右侧中间位的男人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那人见状,下意识的躲避徐暮川的目光,低头道:“徐总,我也怕得罪你,所以不妨老实跟你说。我参股的钱,都是我老婆娘家出的,如今中承闹出了这事,股价掉的不像话,再这样下去,恐怕渣都不剩。我是奈何不住家中的婆娘,才不得不撤股的。”   徐暮川点头,表示理解,而后才出声,却是对着身后的秦述:“你去把这位股东的股份合计一下,以中承最顶峰的股价,收入我们世腾旗下。”   秦述自然点头,称散会后马上去办。   那股东以为自己听错,连着确认了两遍,在得到徐暮川的肯定答案后,欢喜的不得了。要知道,他手中的股份不多,在中承集团,想要做出怎样的作为,不太可能。   但如果依照这种方式卖掉手中的股份,得来的财富,可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双方随即达成口头协议。   潘姓股东见状,极为不满,大拍桌子以示抗议,声称,依照中承的公司章程,如果股东要转让股份,其他的股东享有优先权。徐暮川做为一个外人,想要得到那个股东的股份,也得等他摆手不要以后,才有资格做这单买卖。   徐暮川给出的价格,太过诱惑,那个股东当然不愿意错过,于是,双方大吵。   场面很激烈,彼此都争的脸红脖子粗,到最后,潘姓股东的亲信,直接就抄起旁边的座椅,朝着那人扔过去。   哐当一声,响声很大……   ☆、233 徐老爷子闯中承,炸糊了一锅人   那股东的额头瞬间淤青,肿起一个大包。也是幸好他闪得快,要不然,此刻就是头破血流。   他自然是不服气,同样抄起自己的椅子,想要丢过去。只不过,他的动作,却是被横跨过去的潘姓股东的亲信们,硬生生的制伏。   双方一度陷入你死我活的拼劲中,而坐在首位的徐暮川,却始终都是眉目冷淡的瞧着这一切,不做任何阻止。   让他们股东之间去起内讧,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帮助死。   秦述明白老板的心思和算计,当然也是冷眼旁观。只不过,林琪没会过意,想要上前去阻止打闹的人群,结果却是被秦述挡下。   直到后来,终是有人看不下去,怕闹出人命,才不得不站起来,劝和。   彼时,会议室重新归于平静。   徐暮川这才伸手,向着秦述,示意他拿出那份特意去公寓拿来的股权转让书。百分之十五的份额,属于纪唯宁名下的,他用签字笔,在受让方那一栏,签下他自己的名字竟。   而后,他手一推,将这份转让书推至会议桌中央。   潘姓股东是个老油条,有实力也有定力,自然不会争着抢着要去看这份东西。但,总会有定不住的人。   其他的股东碍不住好奇之心,纷纷争夺,想要第一个接触到那里面的内容。   可想而知,当那些人捧着那两张纸的时候,瞠目结舌的模样,是有多滑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他们认为是外人的人,只在几分钟之间,就转变成为可以控制他们的大股东。   这份转让书,刚刚签下,自然不可能即时生效,要生效,还得去走一趟手续。只不过,转让方与受让方都已签了名,谁敢说不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徐暮川和纪唯宁的关系,穗城人有目共睹,没有人会去怀疑这其中的真假。   “现在,你们觉得,我有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徐暮川出言,沉声问。   没有人说话,或者准确点的说,没有人敢反驳。徐暮川本来就身份特殊,一般人不敢得罪,如若此次不是干系各自的利益,相信不会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各种闹事。   哪怕是那个潘姓股东,也是默了声,当然,他只是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而默声。   原本一直以为,江承郗之后,他就是最有可能掌控整个集团的人。然而,半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拦路虎,拿着比他还要多的股份,在他面前宣称,他才是主人。   徐暮川趁着此刻气氛凝滞,又是出声:“现在,我想要知道,哪个股东想要提前分红?”   可能是因为刚刚发生过那些事,这会儿,没人再敢站起来应声。   徐暮川见状,抬头看林琪,示意她回答。   林琪也是没想到,徐暮川竟然可以如此有条理的处理这些混乱的局面。他明明是早就有备而来,却又不在第一时间亮出那份纪唯宁给的股权转让书。   让股东之间起内讧,挑起他们彼此间的仇视,这样,他就可以少去一层顾虑,不怕那些股东合起伙来在背后生事。   现在又问想要分红的股东,这是要满足那位股东的要求,从而拉拢那唯股东的心吗?   林琪在心里猜测的同时,回答徐暮川:“是您左手边第三个,李姓股东,占中承百分之六的股份。”   百分之六,那就是在这六个小股东中,排名仅次于潘姓股东之后。拉拢过来,意义非凡。   徐暮川心中了然,朝着林琪吩咐:“会议之后,你去把他到目前为止的分红算出来,今天就给他结。”   不出林琪所料,徐暮川的意思,果然是如此。   只不过,林琪有些为难。   中承的流动资金,所剩无几,又因为几个项目在进行中,能拿出来的数,甚至不够给这位李姓股东的分红。   这样的场合,要林琪自己说出,其实集团内部,已经没有流动资金,那等于是给集团打脸,给江承郗打脸。   林琪那么维护江承郗,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真要她拿出来,她也没办法。于是,第一次,一向干脆利落的林琪,也是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徐暮川又问。   徐暮川的问题,使至十几双眼睛同时盯向林琪,已是把她逼到不得不说的地步,她这才迟疑着开口:“公账上的流动资金,都已做了既定的安排,这个分红,暂时批不出来。”   当日,江承郗为从叶婧手中购得世腾那百分之二十的股权,用尽了他能拿出来的所有流动资金,徐暮川怎么会不了解。   他之所以在知道的情况下,还逼林琪说出这个事情,当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当徐暮川正想开腔,告诉林琪,尽管把分红结算出来,中承没有,世腾会先垫出去。如此的做法,足够表明世腾集团对中承,以及对江承郗的倾力支持。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在林琪说话的这个当口,会议室的” 大门却是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没有敲门,没有招呼,那扇门之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中山装挺着背杆,拄着一根拐杖,满目威严的步入会议室中央,停在徐暮川面前。   浑浊的精眸,先是在徐暮川身上,扫视了良久,仿佛在查探,他身上的伤口会不会因他今天的行为,对他产生任何的影响。   所幸,他看着徐暮川似是无恙,才是安了心,而后把目光转向众人。   徐暮川不知道这老爷子忽然跑来中承是做何事,可他既然来到自己面前,他当然要把位子让出来,给他坐。   只不过,徐致远却是将徐暮川即将要起来的身子,按压了回去。他一向宠这个孙子,如今孙子受了伤,他又岂会跟他抢这个位子坐。   徐致远的目光,在扫视了一圈众人之后,也是定到了林琪身上。苍老的声音,却是有着久未听过的掷地有力。   他对着林琪吩咐,也是对着众人宣布:“这个分红,尽管算,不管多少,我来给。今天,我来这里,是要向在座的人表个态度,老头子我手里有十个亿的资金,将会用来鼎立支持中承的发展。”   “不管是股东分红,股东撤资,或者是大项目急需资金运转,都由我这里支出。如果不够,会由世腾集团做后盾支持。”   “顺便,也告诉大家一声。承郗是我徐家的子孙,是我徐致远的孙子,也是徐暮川的亲哥哥!只要有我们徐家人在的一天,只要有世腾存在的一天,他的公司,绝不会倒!所以,也请在座的人,安分些,谁要再给我闹出什么事,我不介意让他滚出穗城商圈!”   徐老爷子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炸懵了所有人。谁都知道,一生叱咤风云的徐致远,手里有十个亿的个人财产,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就连徐暮川自己,也不无惊讶。他一直以为老爷子想要认回江承郗,不过是因为江承郗的手中,拥有世腾的股权。   老爷子几十年如一日的想着,想要让世腾的全部股份,重新归于徐家手中,甚至不惜以此,逼他跟叶婧结婚。   可他今天的行为,却是让人无法将他再跟之前那个利益熏心,强势固执的老人重叠起来。   作为穗城德高望重的商界霸主,徐致远说的话,向来都是极有分量。如今,他在中承集团各股东和高层面前丢下这么一段话,后续的事,似乎变得简单了许多。   “暮川,你先跟我回去。秦述,你留着善后,有什么事情,回头汇报!”   众人还处在一阵因为震撼而起的缄默中,徐老爷子却已是先出声,做着果断的安排。   徐暮川身上有伤,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已是够吃力,若是寻常人,恐怕没有他这般的定力。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让徐暮川跟着他回医院去。   至于这里,没个自己的人看守着,当然不行。所以,他把秦述留下。   徐暮川也不逞能,他抬腕看了下时间,而后,单着一只手撑在桌沿上,以此做力,让自己从椅子上直起身。   交代了秦述几句,随后,跟着徐老爷子,一起步出了会议室。会议室外,依旧站着老爷子从不离身的王叔,几人一起,步向不远处的电梯。   徐暮川想念纪唯宁,很想很想,其实算起来,分开也还不太足一个星期。   他以为,他要回去之后,才能见到心中的人儿。结果,却是没料到,他人还没踏出中承的大楼,那道瘦高纤薄的窈窕身姿,却是先出现在自己眼前。   ☆、233 老爷子怒道:年轻人不知轻重   “阿川!”   徐暮川听见她的声音,有些激动,有些哽咽。而后,还未等他做任何回应,就瞧见她的身子扑过来。   他只得顿住脚步,打算就那样迎接她奔过来的身子,可哪知,老爷子的拐杖却是先行伸了过来,挡在他的身前,生生止住了纪唯宁要靠近的动作。   纪唯宁其实是个感情很含蓄内敛的人,平常的她,根本也做不出这样在公共场合与徐暮川有太多亲密的行为。   今天会这样,只是因为,心里积压的情绪,连日来的担忧太多,以致在见到徐暮川的那一刻,有些控制不住竟。   可老爷子明显着阻止她接近徐暮川的行为,却是让纪唯宁既囧又惧。   纪唯宁清楚,徐老爷子一向都不喜欢自己,甚至为了让她离开徐暮川,做过一些极为过份的事死。   而她现在,是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跟徐暮川互动,他又会做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行为?   “爷爷!”   许是怕再度发生中秋那晚在徐家老宅那样的事情,徐暮川冷沉的声音,有些警惕。   也就要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推开老爷子挡在身前的拐杖,想要把纪唯宁拉到自己身边。   结果,他才刚起手,就遭来徐老爷子的一道利光:“你倒是护的紧,自己身上还伤着呢,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轻重!”   老爷子脸上是愠怒,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是呛的不行。   他冷眼瞧了自己孙儿一眼,而后收回拐杖,也不看纪唯宁,直接朝王叔吩咐:“王全,让他们上车!刚刚死里逃生就出来折腾,简直是混球一个!”   徐老爷子边朝着自家房车过去,边是嘴上骂咧着,哪怕这里是公众场合,出口也没有丝毫的客气。   也许,徐暮川在这个城市,是人人敬之的大人物,可在徐致远心底,他永远只是他的孙儿。这个孙儿出了事,他表面上没有太大情绪,可却是天天睡不好。哪怕是板着一张脸,也要天天往他住的病房跑一趟。   要不然,今天也不会知道,他来了这里。   老爷子骂人,尤其是骂自家大少爷,对于王叔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   他恭敬着上前,微倾身:“少爷,纪医生,请上车吧,我们先回医院。”   老爷子身边离不开人,走路,上车下车,王叔必然要在身边看着,所以,匆匆说下这句话后,就转身跟上了先行而去的老爷子。   纪唯宁傻眼的看向徐暮川,结果,却见他也是望着徐老爷子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感觉到她的目光,徐暮川收回在老爷子身上的视线,而后低头。朝着满目惊疑的纪唯宁,轻挑浓眉:“你背上还疼不疼?”   纪唯宁摇头:“早就好了。”   “嗯,辛苦你了,总算,这伤没白捱。”   徐暮川的话,纪唯宁似懂非懂。而且,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还没问起他的情况,他倒是先问起自己的那点小伤来。   想到这,纪唯宁便要出声,开口询问。虽然他整个人看起来还好,但肢体的动作,总让她感觉到僵硬不自然。   然而,徐暮川却是没给她出声的机会,俯身,速度很快的在她皙白滑腻的腮颊处啄了一口,浅笑:“走了,再让老爷子等下去,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被徐暮川这么一提醒,纪唯宁本能的把目光投向老爷子,而后,便见那老人站在车子旁,涨着一张怒脸。   老爷子坐的是房车,有专门的司机,里面空间很大,他跟王叔坐一边,而纪唯宁则和徐暮川坐另外一边。   头一次跟这个老人同处一车,纪唯宁有些怵。以致,她原本想要了解徐暮川的伤情,也因为在徐老爷子从上车后,就一直没离开过的瞪视下,迟迟没有开口。   后来,纪唯宁终是受不住徐老爷子的目光,主动出声:“徐老爷子,您是不是有话想说?”   纪唯宁开了腔,老爷子是先哼了声,而后才问:“你从B市回来?怎么回的来?”   纪唯宁先是迟疑,后来瞧了眼徐暮川,见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才是开口回话。   “……是朋友帮的忙。”   在纪唯宁的话后,老爷子有过几秒的停顿,接着才是幽叹了声:“承郗怎么样了?”   纪唯宁不知道老爷子是问江承郗的案子,还是问他的身体,一时间,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可老爷子却又继续说话:“还住在医院?”   听着他这么说,纪唯宁才是点头:“是的,不过病情控制的还算好。”   “哼!”老爷子鼻孔哼气,怒火又起:“好好的一个人,被你们纪家弄成什么样!好什么好!”   老爷子一声怒斥,纪唯宁也是惭愧的低下头。毕竟江承郗弄成这样,确实跟他们纪家脱不了关系。   “爷爷,江承郗的事,最错的,应该是徐家!如果没有纪中棠,恐怕还成就不了今天” 的江承郗。”   徐暮川回敬一声,让徐老爷子直接瘪了脸。   按照平日里,老爷子肯定又是火冒三丈,可这会儿,虽然脸上是不快,却也只是瘪脸而已。   他双手撑着刚让王全备过的新拐杖,问徐暮川:“他的案子进展如何?有没有赢的希望?”   徐暮川摇头:“逃的了盗取机密罪,逃不了行贿罪,看瞿安怎么给他辩护吧。如果能打得掉他主动行贿这桩,那刑期会轻很多。”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无罪的希望,大概没有。除非有什么暗箱操作,可是,这顶风头上的当口,没人会冒着风险干这事。”   纪唯宁听着他们在面前讨论江承郗的事情,个中的滋味,也是难忍。如今对她来说,江承郗入不入狱,或者到底要判多少年,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只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而徐老爷子也终是默了声,这样一个风光无限的老人,到这会儿,却也只剩叹息。   对于徐致远来说,在商界上,他或许能够呼风唤雨。可这到了跟法有关的事情,他同样是无力为之。   当下的问题,最重要的应该是他的身体,可是,这同样是徐致远没办法左右的。   徐致远对江承郗,自感愧疚,所以想尽力弥补。原本还在想方设法,成全他和纪唯宁,可还没等他把这个计划全面实施,却又是发生了一串又一串的事情。   或许是真的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徐致远越发害怕孤独。中秋那晚的冷戚,足以可见,他的人生,活的有多失败。   十亿资金,是他全部的个人财产,原本,是计划留给徐暮川的。可是现在,比起徐暮川,江承郗会更需要这笔财富。   他只希望,用这十亿,可以为江承郗保住中承。这样,等他有一天,能够身康体健的回来穗城,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徐老爷子的房车只在医院门口停了几分钟,放下徐暮川和纪唯宁,便又吩咐司机,直接回徐家老宅。   王叔觉得不妥,出声提醒:“老爷子,大少爷身上伤还挺重,我们应该陪着上去比较好。”   结果,徐老爷子却是斜眼一飞:“他的身边不是有个医生在吗?还要我们做什么?”   当时,纪唯宁刚下车,因为看见徐暮川并不利索的动作,便转过身子伸手去扶。听到徐老爷子的这话,她有些不自在的撩了撩头发,抿着唇,浅浅勾笑。   若说纪唯宁真正见识到王叔口中所说的,徐暮川身上的伤还挺重的时候,是在她陪着徐暮川回了普外属于他的那个病房。   这一路来,徐暮川虽然肢体僵硬,可他在跟老爷子说话的时候,与平常无异。纪唯宁也就松懈了下来,当真以为,他身上的伤,该是没有大碍。   可谁曾想到,两人才不过踏进房门,徐暮川整个身子,就直往她身上倒。因为来的突然,加上徐暮川本来就身材高大,纪唯宁这样的身板,根本就低挡不住他的重量。   以至,被他压着连连倒退了几步。   是好不容易才攥住了脚步,纪唯宁伸手,用力扶住他的双臂,本是想借此来撑起他越来越倾斜的身躯。   岂料,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惹来徐暮川‘嘶’的一声痛哼声。   纪唯宁吓的赶紧缩回手,双双举着,不知如何摆放,口中焦急问声:“你怎么了?哪里痛?”   “……没事,你不用慌。”原本就已经忍到极致的疼痛,被纪唯宁刚刚那无意识的一抓,徐暮川直接冒了满额的细汗。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慢慢挪动着自己倒压在她身上的身躯,而后才接着说话:“你扶我到床上,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235 病房深情,拥吻被扰   纪唯宁顺利的解去了徐暮川的西装外套,却没将他那件黑色的丝质衬衫快速的解下来。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笨手笨脚,可倾身察看下,她却是发现,他的衣服根本就已粘到了他身上。   作为医生,纪唯宁对鲜血的气味尤其敏感。而徐暮川身上,此刻就有那股子铁锈般的血味,虽然不重,却仍旧不能忽视。   她用指腹抚摸了下他胶粘着的黑色衣衫,不出意料的,指尖马上有了粘腻感。   “徐暮川,你的伤口在流血……”   纪唯宁惊讶于他竟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撑着回到医院,还能表现的那么神色自若,可也同时被他如此的行为,给刺激的气恼:“你伤口根本就还没愈合好,就穿着这样的衣服出去走动,万一感染了怎么办?竟”   纪唯宁既急又气,看着徐暮川抿唇不作声,她更加麻利的为他处理起来。   也是好在,这里本来就是她上班的医院,熟悉的很,需要什么东西,都能够随时到手。唯一让她感觉到气不顺的,便是徐暮川整个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是那种被荆棘反复刮磨,导致皮肉翻烂的那种伤。这样的伤,哪怕是做了处理,也容易因为反起的皮肉而跟纱布或者贴身的衣物粘连。   徐暮川的伤口原本贴着纱布,可因为伤口多,纱布也就多,这样,没法穿衬衫西装。所以,今天换衣服出去之前,他是揭了那些纱布直接套衣服上去的。   这也是为何后来,纪唯宁在给他脱衣服的时候,会粘到出血的地步。   还有他的手,纪唯宁在给他检查的时候,发现他整个左手根本使不上劲,问了,才知道,竟是伤到了骨头。   纪唯宁直接闷声。   还能说什么呢?车子都整个侧翻,冒着浓烟随时都要爆炸的时刻,他竟然能够死里逃生。受这么点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最后,纪唯宁处理好了他的全部伤口,才瓮声瓮气的开口:“还好伤的不是右手,要不然,你以后怎么做手术?”   伤到骨头的手,不一定的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总归是不若寻常的灵活。如徐暮川那么好的医术,搞不好以后还会偶尔客串下医生的角色,况且,这也是他自己喜欢的职业。   如果真的伤到了那只右手,后果,可想而知……   这本来是纪唯宁一句无意识的嘀咕,可却是让徐暮川心底,闪过万般情绪。   纪中棠的情况,要不要再次做手术,还没下最后的定夺。可如果真的要手术,又有多少医生能做下来?在他的伤好之前,他不可能拿手术刀,到时候,该去找谁做主刀医生?   徐暮川深知,纪唯宁此刻承受的压力有多重。因为担心江承郗,她背着伤坐飞机到B市,又是因为担心他,她哭着求着要回来一趟。   他原本是想着,等她回来,让她自己来决定,要不要给纪中棠做第三次的手术。可是,现在真看到她的人站在面前,看到她凹陷的眼窝,还有愈发纤瘦的身板,徐暮川忽然觉得,说不出口。   纪唯宁终于为他整理好,强势命令:“没我的允许,今天到明天,哪也不许去!”   徐暮川轻勾唇,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分开数日,纪唯宁对面前这个男人,同样想念,没有过多扭捏,她直接坐过去,与他同靠一侧。   而后,听着徐暮川开口回应她的话:“早知道今天老爷子有这一手,我也不用专门跑过去那边折腾了。”   “哪一手?”纪唯宁蹙着眉头问,她并不知道发生在中承顶层会议室的事情。   纪唯宁下飞机后,贺端宸直接送她来了中承,说徐暮川在上面处理一些紧急事件,要想第一时间看见他,等在门口就是。   所以,徐暮川才会在一出中承大门的时候,就看见纪唯宁的身影。   这会儿,听着徐暮川这么说,她顺口就问着。   “老爷子跑到中承股东和高管面前,直接宣布江承郗是他徐致远的孙子,并且,掷了十亿巨款支持江承郗。我想,这大概是老爷子所有的存款了。”   “十亿?”   纪唯宁有些瞠目的抬头,对于她这样一个月月领薪水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能压死人的数额。   “这么说,你爷爷的这番举动,算是把江承郗认回徐家了?这样,有徐家的庇护,中承集团也不怕抵御不过外界的各种攻击了?”   对于中承集团,纪唯宁虽然不了解,但到底也还是多少在乎的。那是父亲和江承郗心血的凝聚,这个公司存在的意义,比它能够赚来的大把大把金钱,还要有价值。   “这不一定。有了老爷子的鼎立相助,当然对中承来说是一件莫大的好事,而且,也会重新挽回外界对中承的信心。但是,他们那个潘姓股东,是个不安分的人,在公司内部的亲信众多,也许,还会生事。”   “……就是不知道,你爷爷的这番举动,能不能安慰到我哥的心。他从” 出生到现在,从来就没拥有过,哪怕是我,也没有真正给过他什么。”   纪唯宁想到在医院的时候,江承郗怕给江心瑜带来麻烦,冷声拒绝她的靠近和关心。忽然地,越发伤感,她不自禁的往徐暮川怀里轻蹭,像个急需得到安慰的猫儿一般,蹭的徐暮川心发痒。   “唯宁。”   “嗯?”   “我联系到了英国那边名望很高的泌尿科老教授,下个星期,他会飞往中国,给江承郗看病。”   “也给器官移植中心挂了他的病例,万一,他的肾脏衰竭到不可回救的地步,这样早做准备,会好很多。”   “而且,我也已经让人联系了在法国的于桑榆,如果连器官移植中心都没有适合江承郗的肾源,那我和于桑榆,会给他做配型。只要人还在,就好!”   “如果,万一都不行呢?”兴许是一直以来发生在她身边都没有太多好事,以至,纪唯宁开始有了悲观情绪。   “不会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太多。”   徐暮川断声,为了止住她没玩没了的忧虑,也为了解自己的相思之欲,是忍着痛意俯身,腾出右手,将她的身子捞到了自己腿上,让她半跪坐的与自己面对平视。   而后,把早在心底念过无数遍的事,付诸于行动,他倾身,含住她的嫣唇。   这个吻,不若他一贯来的强势猛烈。隔了这么多时日未有亲密碰触,难免会急切,可是,他却始终隐忍的控制着自己,将这个吻,进行的绵长又深情,满是柔情蜜意。   可是,哪怕就这样一个细细密密的吻,却也险些让人失控。   若不是身后忽来的一阵敲门声,纪唯宁几乎已是被面前这个男人带进欲*望的漩涡中。她瘫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顺气,脸红耳赤的低头整理自己已然凌乱的衣衫,飞般的跃下床。   “我去开门!”纪唯宁匆匆说了一句,转身就要奔去门口。   “回来。”   徐暮川的声音哑的沉腻,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显然,比起纪唯宁,他也好不了多少。   “怎么?”外面的敲门声一阵又一阵,颇有下一秒就要破门进来的意思。纪唯宁着急要去开门,忽然被徐暮川这么唤住脚,便有些不耐。   徐暮川眉眼一跳,微垂着下颌,极为正色的说:“帮我把衣服扣起来。”   他倒是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可怜纪唯宁,是羞的整个人恨不得钻到床脚下去。   徐暮川刚换过的病号服,敞开着衣襟,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衣衫下,没有受伤的地方,皆有了她昏头时弄上去的印记。   如此的情况,纪唯宁不得不腾着一张赤红的脸,回去给他整理。   而病房外的那个人,也是在这时候,终是耐不住性子,直接推门进来。   扑鼻的花香,很浓烈,哪怕纪唯宁是背对着房门,也能闻得出来,那是特属于香水百合的味道。而且,依这香味的程度,恐怕会是一大束。   纪唯宁猜想,能拿着这种花进来的,想来,会是个年轻的女性。   瞧着徐暮川看着来人的面色,并不太好,纪唯宁倒是有些好奇来人是谁。所以,她顿下扣衣扣的动作,回头去看。   当纪唯宁也是看清来人是谁之时,她的整张脸,直接垮下。   ☆、236 要休息好,接下来,可能还有得熬   纪唯宁是惊讶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见到这个女人。   自从何湘芸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当天,她不见踪影之后,纪唯宁便已经把她忘在脑后。   她再回头看徐暮川,却见他眼里没有丝毫的异色,所以,他是早知道叶婧回来了吗?   隔了这么久,她再度回来,是想要做什么?   纪唯宁心底浮起这两个问号,可是面上却没有过多显露。原本垮着的脸,也只是维持了那么几秒,就恢复常态糌。   当然,也没有跟叶婧主动打招呼。她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无所谓叶婧在不在场。   如今在徐暮川面前,纪唯宁比起叶婧,更有底气和资本跟他站到一起楮。   叶婧捧着花进来,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丝毫在意的行为,难免有些自讨没趣。若是以前的叶婧,可能会觉得没面子,觉得难堪。可现在,这些对她来说,也都已无所谓。   叶婧随手把花搁在床头边,而后自顾的找了个玻璃花瓶,想去病房附带的洗手间接水,插花。   纪唯宁哪容得她像个自己人一样,在徐暮川的病房里穿来走去。于是,离开徐暮川的身边,踏步过去,挡在叶婧之前:“这事就不劳叶小姐动手了,交给我吧。”   其实,纪唯宁更想的是,把那束花扔到外面去,因为,味道真的太浓。   可到底,顾着来者是客的礼,忍下了这番冲动。而且,她从进来到现在,也还没开口说话。纪唯宁不知道,她来这里,是单纯的想探病,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她看徐暮川,却见他也正好望着自己,也不知道他是看出了她眼中对这花的嫌色,还是想要故意支开她。   纪唯宁看着他掀着薄唇,说着自叶婧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唯宁,你把这花拿护士台去,她们应该会喜欢。再帮我去你们科室看看宁呈森下手术没有,我有事找他。”   听着这话,纪唯宁看了眼叶婧,而她却是抱着双臂,回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身皮衣牛仔裤,修饰着她傲人的身材,更显性感。   叶婧变了,以前她从不做这样的打扮。纪唯宁不至于不识趣,应下徐暮川,捧着花出了房门。   “见了我,就急着把她支开,就那么怕我对她做什么?”叶婧蔑笑,依旧抱臂,走到徐暮川床前。   徐暮川现在身子不便,如果叶婧要对纪唯宁做什么,他应该护不了。   所以说,叶婧多少还是懂徐暮川心思的。   “如果我要对付她,出了这个医院门,有的是办法。你防我,又能防多少次?”   徐暮川眼眉未动,神色亦是寡淡,就好像,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一个未曾相识的路人:“你若是来探病的,现在可以走了。”   “我要见我妈!”叶婧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   “那你得找律师,找我没用。”对这个之前就已提到过的话题,徐暮川没有心思再谈。   他曾想过要放过连素敏,是叶婧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如今一切走上程序,再想去弄这个事情,很难。   也许谋思过后会想到办法,但是对于现在本就一摊子事的徐暮川来说,没有时间再去理这些闲事,而且,也没有理由。   “如果我有条件交换呢?”叶婧这次来,有底气,说话也冲,似是料定徐暮川会答应。   也是确实,她的话,成功引起了徐暮川的注意,他定眸,看着叶婧,似要从她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几秒过后,徐暮川终于出声:“你说。”   ——   纪唯宁在去神外科室的路上,撞到院长岑霖。   从中秋到现在,已经过了十来天,按理说,纪唯宁的假早已休完。   可这当口遇上那么些事,她现在是想上班也分身乏术。从来到这家医院到现在,她休假请假加起来,足够别的医生两年的假期。   所以,这会儿遇到岑霖,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在电梯的时候,纪唯宁向这个院长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可岑院长却直挥手,说不碍事,等她把事情处理好再来,大不了,神外少接几个病人。   纪唯宁感激岑院长的理解。中间也谈了一些徐暮川的伤情问题。   后来两人分路时,岑院长忽然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句:“身边的人都住医院,也真是难为你了。要休息好,接下来,可能还有得熬。”   纪唯宁只以为他是指徐暮川和江承郗,毕竟,在这个城市,他们之间的各种关系,早就不是秘密。   所以,她当然没有理解出来,岑霖还指了她的父亲纪中棠。   于是,纪唯宁只是很寻常的回话,莞尔回笑:“我会的,谢谢院长关心。”   岑霖虽贵为院长,可他本身的专业就是心外,当初徐老爷子一个简单的介入治疗,徐暮川指定他去做,是太过大材小用。   可是,纪中棠这般的情况,他是想有用武之地,都不” 敢去挑战。毕竟年纪大了,手脚没那么灵活,年轻那会儿,可能还敢去尝试。   徐暮川出事之后,有询问过他的意见,问他,如果纪中棠要做手术,他敢不敢接。   岑霖直接摇头,压力太大。   徐暮川都敢在全市的媒体面前宣布,他今生只会娶纪唯宁做妻,足于可见,他对纪唯宁视若珍宝。他若是一不小心,把徐暮川的老丈人治死在了手术台上,到时要找他算账,他恐怕无法应对。   ——   神经外科平日里本来就忙,这会儿少了纪唯宁,更是忙的脚底朝天。   以致,纪唯宁回到科室,想逮个人来问问宁呈森的去向,都问不到。因为,整个科室,连个人影都没有。   纪唯宁转而想去看一下科室排班,看看宁呈森这个时间在做的,会是一台怎么样的手术,这样也就可以了解到,他什么时候会下手术台。   其实,也不知道徐暮川找宁呈森是不是真的有事,或许,那真的就只是一个故意支开自己的借口而已。   纪唯宁当然不会怀疑,徐暮川会和叶婧怎样。她只是觉得,叶婧此行前来,应该是有特别的事。   只不过,还未待她想明白其中的事情,耳侧忽然就传来一阵低低的抽噎声。   纪唯宁疑惑着回头,结果却是见小米正低着头,从外面走廊进来。身上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上衣的下摆沾着丝丝的血迹。如此的模样,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无疑。可是,为何会哭?   “小米?你怎么了?”纪唯宁踏过两步,伸手扶起小米的头。   “纪姐……”小米眼眶通红,看见纪唯宁,哭的更凶。   “你先别哭,说说,到底怎么了?”纪唯宁见她哭的伤心,直接搂住她的肩,轻拍着安慰。   在这个医院,纪唯宁和小米走的最近,她也喜欢小米的性子,很多时候,给纪唯宁的感觉,小米就像她的妹妹。这一路来,小米会维护她,会依赖她,更会心疼她。   “纪姐……我不想做医生了,我想回学校……”   小米抽噎说的话,让纪唯宁直接拧起眉头。虽然纪唯宁也一直是觉得,依小米目前的水平,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外科医生,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磨练。   可本硕连读,苦攻医书七年,已到了毕业实习的阶段,怎能说不做医生就不做。   “是不是又挨宁主任骂了?”纪唯宁能想到的问题,也只有这个。   宁呈森甚少带学生,除了李易哲,这整个科室,也就算小米有这殊荣。当然,小米也是当炮灰当最多的。   在手术台上被宁呈森直接丢出去的时候都有过,这骂几句,早已是习以为性。   纪唯宁连声问小米,可她就是说不出个理所然来,到最后,她只得让她去洗把脸,冷静一下再说。   看小米难受的样,纪唯宁一时也离不去,所以,就想找个椅子坐下来。可哪知,她还没转过身,门口又传来一道匆匆的脚步声,步子迈的既稳又大。   而后,同样穿着手术服的宁呈森出现在面前,更甚的是,他连头帽都还没摘下来,足以可见,来得有多急。   “米初妍呢?!”   宁呈森凶神恶煞的问,一张俊脸,直接怒成黑灰,哪怕是对着纪唯宁,也没缓和下脸色。   纪唯宁有些被他如此的表情还有冷酷的语气给吓到,也是因为一时反应不过来小米的大名,愣愣的。直到她回神过来,想要告诉他小米在哪的时候,他那高大的身躯,早已转向在水池边洗手的小米。   ☆、237 如果不累的话,不如,帮我做个事   纪唯宁看不到小米的表情,因为,她整个人,都被宁呈森给挡住。但原先一直抽噎着的声音,在宁呈森的面前,却是当即消了声。   而后,听着她畏畏缩缩的低唤着:“宁……主任。糌”   “跟我去见家属!”宁呈森总算说话,语气里仍然带着随时都会迸发而出的隐忍怒火。   纪唯宁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宁呈森这个大主任亲自跑来科室逮人。她想要上前,去问问,当然,更多的也是想将小米从魔掌中解救出来。   可是,她却看见小米耷拉着脑袋,用求助的目光看宁呈森:“可以不去吗?他们会打人,我怕疼……”   纪唯宁觉得好笑,索性当起了旁观者。   小米这么一个娇娇嫩嫩的女孩儿,站在宁呈森这个冷酷大教授面前,用着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纪唯宁觉得,哪怕是稍微有些绅士风度的男人,也会先和颜悦色的安慰几声。   可哪知,宁呈森却直接喷出火来:“他们今天就是劈了你,也得给我受着!给你三分钟时间整理自己,三分钟后不出来,我会考虑把你拎过去!”   宁呈森说完,又是一阵风似的旋着出去。   纪唯宁听着他们之间三两句的对话,感觉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着小米在宁呈森的呼喝下,已然乖乖提步跟出去,也就闭了声,打算回头再问楮。   整个科室,重归平静。   后来,纪唯宁给瞿安打了个电话,问他那边的情况,也问江承郗的情况。   江承郗是因为身体原因保释在外,看起来自由,实则也还是处在半监控状态。他的手机早被没收,纪唯宁想要找他,只得通过他的委托律师瞿安。   索性,瞿安那边传来的话,一切都在正常中进行。   纪唯宁在医院陪江承郗的那几天,找那里的医生找的勤,对江承郗如今的病情,也算是较为了解。   江承郗会病发,是因为身体在超负荷的状态下,因为受寒染上感冒,而后引起炎症咳嗽多天。由此,引发他的再度肾脏炎症,从而导致的急性肾衰。   所幸,因为发病来的猛,直接昏迷过去,从而引起了狱中工作人员的重视,连夜送往医院。也是因此,才得以做全身检查,及时发现了肾脏有衰竭的倾向。   专业医生说,肾衰如果是慢性的,那最终大多会发展成尿毒症,然后,走上换肾之路,或者,等待死亡。   可江承郗,是急性的。急性的肾衰,来得迅猛,如果发现得及时,加以治疗,很大可能会逆转回去。当然,每个人对药物的敏感程度,有所差异,所以,医生也不敢下保证说一定会行。   这点,纪唯宁自是清楚。   所以,她现在是天天都在关注着,江承郗每天的变化,关注着他的肌酐数值,只希望哪一天,可以看到它恢复到正常的范围。   结束跟瞿安的通话,纪唯宁忽然想起一个事情。她重新打开手机,纤细的长指灵巧的键盘上划拉着,而后翻找到日历那栏,查看。   每年国庆过后,纪唯宁的心底,总会有一阵发沉的时候。   因为,十月走到中旬,是母亲的忌日,这个时间段,对纪家来说,气氛总是尤为凝重。   也不知道,父亲现在是怎样。   往年这时候,他已经开始念叨,要给长眠的母亲准备什么,怕她在那个世界饿着冻着穷着苦着,总是会让管家将所有东西备齐了,而后,堆放在母亲的灵台上。   其实,对于一个死去的人来说,这样的做法没有丝毫意义。可是父亲,却每年都是不厌其烦,默默安排着。   如今,阔别三年再次回来纪家别墅,给母亲过死忌,估计,父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认真。   二十几年来,这已经成为一个惯性,纪唯宁根本就不会去想,其实,她的生日也快来了。   她是打算,等明天上午,先回别墅去看一看父亲。   ——   回到徐暮川病房的时候,叶婧已经不在,倒是秦述,站在病床前,给床上的男人递着好几份文件,且文件夹都还是打开的状态。   纪唯宁秀眉紧蹙:“什么文件那么急?就不能休息两天吗?”   她边说着边进来,而后便见秦述转过身,脸上带着歉意答声:“这是关于中承集团那几个被迫停工的项目,只能让老板处理。”   每个集团的每个项目,它的竣工时间都是经过很严密的安排,这整个大环节中,链接的东西太多,偌大的项目,停工一天,就意味着多一天的损失。   如今有了徐老爷子的相助,他们更加要利用这个契机,加快进度的把项目重新动起来。这样,一来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二来,可以尽快的挽回外界对中承的信心。   其实,这次若不是有徐老爷子的倾囊相助,单是凭徐暮川来说,要想把中承的这些个项目快速推动起来,还是有些压力的。   因为,世腾本” 身进行的项目就多,而且,在恒信集团的合作上,又是在短时间内投进超过预期好几倍的资金,剩余可调配的,应付世腾内部是足够。再要应付多一个中承,徐暮川必然要想办法调度,而这巨额款项的调度,需要时间。   可是中承似乎等不了,哪怕是一个星期,更甚至只是三两天,它也等不了。   所以说,徐老爷子闯到中承去的那一番举动,是大大减轻了徐暮川身上的压力,也大大的消减了中承的危机。   秦述这个特助做的也是不易,要各种瞻前顾后,要各种考虑周全。   听到是中承的问题,纪唯宁哪里还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退到一边,给两个工作中的男人端茶递水。   看着两人严肃认真的神态,她也不敢过多打扰。索性,就坐在床前的陪护躺椅上,支着下巴看着专心工作的徐暮川。   条纹病号服穿在别人身上,多显宽大累赘,可徐暮川穿着,却还能感觉到极为干净清爽,带着她最熟悉的那种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也不知道文件上涉及哪方面的内容,让徐暮川微微跳眉,似是有些棘手。而后,看着他侧头,跟秦述在低声讨论着,好像是什么审批的问题。   再之后,纪唯宁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因为,她眼皮累的直打架,直接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纪唯宁是听到耳边有谁在唤她的名字,这才悠悠转醒,接着就看到徐暮川那张放大的俊脸,摆在她眼前。   “坐了飞机很累吗?要不要到床上去睡?”徐暮川清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有着疼惜。   纪唯宁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摇头:“睡多了,晚上会失眠。”   天花板上的白织灯已然亮起,可见,此刻外面已是天黑。纪唯宁抬头,瞧了眼徐暮川的病床,见那里没再出现任何纸张类的东西,这才问声:“你忙好了吗?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买。”   纪唯宁说着就要起身,结果却是被徐暮川出声阻止:“一会我妈会送晚餐过来,你不用忙活。如果不累的话,不如,帮我做个事。”   徐暮川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着促狭的笑意。纪唯宁是刚睡过小半会,正处在半朦胧的状态,听见徐暮川这么要求,也没有多想,当即点头答应:“好啊,做什么?”   “洗澡。”   “什么?洗……什么?”纪唯宁以为自己听错,重复问了一遍。   而徐暮川的身子,却是早踏进病房配套的浴室。这里是VIP区,病室就是一个套间,日常生活所要用到的设施,这里都有。   要给一个大男人洗澡,纪唯宁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臊的慌,又怎么可能对着他的身子,下得去手。   可若不跟着去,又怕他这满身伤的,万一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纪唯宁就是在这样纠结状态下,去的浴室。   徐暮川看她扭捏的样子,边单手解着衣扣边调侃:“你是要做我老婆的人,给我洗澡怎么了?有什么好害臊的。还是,你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来?”   平日里这么正经冷然的一个人,耍起流氓,竟也可以耍的这么直荡荡。这让纪唯宁几乎羞愤的抬头,想要斥他一声,可是,当看到他身上,因为之前那个差点走火的拥吻而落下的痕迹,犹然存在的时候,这股子羞愤,直接泄气。   她捂住自己的脸,闷声,想要转身逃离这个令人有些窒息的空间。   可是,还未等她转开门锁,她的身子,就已经被他重新扯了回去。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紧贴上来,带着灼热的气息,狂乱的吻全都落在她的身体四处。   ☆、238 我要是想随心所欲,她奈何不住   这样狭小的空间,这样一个随时都会有人闯进来的地方,却是更能刺激人的神经,让本就处在饥渴边缘的男人,一发不可收拾。   纪唯宁没有昏头,他已然***的上身,上面横着交错的纱布,时刻提醒着她,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   哪怕只是一些外伤,也不应该如此折腾邾。   可是,他给的美好太浓烈,浓烈到她根本就无法抗拒。两具身体相贴时,所有的动作都是自发的,彼此急需着要融合。   是她情动之下,不小心撞到了他受伤的左手,他随即闷哼出声。也是因为如此,纪唯宁才从他布下的漩涡中脱离开来。   她青丝散乱,微张着红唇,水眸的潋滟之色,瞬间破散,剩下的,唯有惊惧和担忧。   “阿川……阿川……你的手还好吗?”纪唯宁急声问着,出口的嗓音,还因为刚刚的旖旎,让她本就柔软的音线,变得娇腻。   徐暮川不做声。   事实上,他是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灭顶的疼痛,哪怕是他这样一个大男人,也是忍的极为辛苦犍。   纪唯宁看着他一双脸都变了色,薄唇紧抿成线,更是慌乱:“我去叫医生,你等着……”   徐暮川的整条左臂,三处骨裂,这对于从还未停稳的车辆中跳下来的举动来说,已经算是极轻的伤,可是,仍然不可以小觑。   本来医生是要求要打石膏的,只不过,徐暮川这身皮肉,衿贵的很,对石膏过敏极为严重。打过两天,各种不适症状频生,只得又卸了下来。   想要改打夹板,但因为手上的过敏现象还没消,所以,又是拖延了下来。   今天,这条手臂连着被纪唯宁碰了两次,搞不好,这几天的卧床休养,都白费掉了。   纪唯宁自责的要命,生怕她刚刚的撞击,会让徐暮川的臂骨挪了位。她想要离开徐暮川的身体禁锢,着急着想要去叫医生,可是,她却不敢再去胡乱扳动他的身子,生怕自己一个冒失,又弄伤了他。   她的双手上上下下,找不到可以摆放的位置,急的抬头,看徐暮川:“阿川,你能不能自己起来一下,我……我想出去。”   “不……用,不用叫医生,我没事。”徐暮川终于出声,清沉的音调,因为身体的渴求,还有手臂处的疼痛,双重夹击下,隐忍的破碎:“你……别动,就这么呆一下。”   他这么要求,如此压抑的声音,纪唯宁哪里还敢再动,任由他,压着自己的身体,平息喘气。   纪唯宁能够理解他的迫切需求。   从他们有了亲密接触以来,两个人在最初的短暂甜蜜后,就是各种事,之后她去英国,再之后她被江承郗掐伤,接着他出差又出差,就连这次两个人一起去B市,他也只是在酒店呆了一晚又独自离开。   算起来,每一次情事,都是酣畅淋漓。可是,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让下一次再求相思之渴,变得遥遥无期。   纪唯宁倒还好,只要不接触到徐暮川这具能够轻易蛊惑她心的身躯,倒没觉得什么。   可怜了徐暮川,这样一个最为需求的年龄,在尝过了甜头后,总是不能每天畅快。所以这会儿见到心爱的女人,会无法自控,也是情理之中。   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维持了有多久,纪唯宁的身子,贴着墙壁,也因为不敢有任何动作,变得越发僵硬酸痛,她支着脖颈,听着他趋渐平稳的呼吸:“你……好些了吗?”   “嗯。”徐暮川淡应了声,而后微微挪动身子,薄唇擦过她白皙柔滑的颊侧,流连不去:“好多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要不……还是我帮你吧。”   纪唯宁糯声,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面。她了解,依徐暮川这个洁癖症患者的习性来讲,要他不洗澡,还不如跟他商量不要吃饭来得容易。   她以为,她这会儿主动提出要帮他,他应该很受用才是。岂料,他却是轻勾着唇,沉声低笑:“不用了,你在身边,我这骨裂,估计很快就会变成骨折。”   纪唯宁发糗:“都是我笨手笨脚……”   “不是,我是怕……我会控制不住。”原本停在她脸颊上的薄唇,转移到她细巧的耳垂上,轻咬一口,而后才肯罢休的直起身子。   “你去外面帮我拿件袍子,这医院的病号服,简直没法穿。”   医院的病号服,太过宽松,上衣还可以接受,可是那裤头,太过肥头,哪怕是徐暮川,也要将那系带绕了又绕,才穿的下来。   前几天大多时候都卧床休息,也不觉得怎样。可这会儿,几番激烈的动作之下,裤头已经松松垮垮的掉在他腰间往下的部位,那里的风光,即便隔着两层布料,也没法容人忽视。   纪唯宁粗红着一张脸,连连点头,而后,逃也似的夺门奔了出去。   浴室的门被纪唯宁反身大力关上,她直捂着嘭嘭乱跳的心脏,想要压制下被他撩拨起来的一” 阵又一阵的躁动。   也是在这时候,两道影子出现在她面前。   纪唯宁先是错愕,反应过来后,当即唤了声:“徐夫人。”   何湘芸身后的是玉姐,手中提着两个餐盒,无疑,是来给徐暮川送晚餐的。纪唯宁不由就懊恼,刚刚明明就听徐暮川提起过,何湘芸会过来,她倒是给忘的一干二净。   如今,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站了多久。但是无疑,她刚刚红着一张脸,披头散发从浴室奔出来的狼狈模样,定是给何湘芸瞧见了。   纪唯宁有些不知所措,拢了拢自己披散的发,对着何湘芸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尴尬极了。   她提起手,反身指向浴室,本是想开口跟何湘芸解释一下,她为何会从浴室从奔出来。可是,如此的情况,似乎越解释,越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最后,索性放下手,乖巧站着,什么都不说。   总算还好,何湘芸并未盯着她不放,可能也是因为心中了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招呼纪唯宁:“暮川说你回来了,我就多准备了一份晚餐,过来吃,看合不合口味。”   何湘芸主动转开话题,纪唯宁求之不得。   玉姐给纪唯宁递餐盒,打趣了几声:“多吃些,瞧这小身板瘦的,以后怎么给我们少爷生孩子哦。”   纪唯宁双手接过餐盒,被玉姐那含着特殊意味的打趣语言,给羞得又是爆红了整张脸。她能不能认为,像玉姐这么一个老实本分的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刚刚她和徐暮川在里面的动静,真的被她们听到了?   如此的话,她该是又多羞囧。   徐暮川身上正伤着呢,她一个健康人,跟人躲在浴室里激情着,该是有多饥渴?这放在任何一个母亲身上,恐怕也是会操心的。   可是,明明就不是这样,比她更饥渴的,是那个病人徐暮川。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让自己昏头涨脑的,迷失在他的诱惑中。   就在纪唯宁胡思乱想的时候,何湘芸极为不自然的开了腔,清着嗓子:“那什么……纪医生啊,我能够理解你们年轻人小别后的欢喜,不过,暮川现在毕竟还受着伤,你得给我盯着他点,不要让他太随心所欲。”   何湘芸这话,说的还算委婉,也很客气,更加没有指责纪唯宁什么。可在座的人,又有谁会听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徐暮川随心所欲,随的那个对象就是纪唯宁自己。要她盯着徐暮川,倒不如直接说,让她控制住自己,不要在徐暮川伤好之前乱来。   纪唯宁抱着餐盒,简直是欲哭无泪,可也不能辩驳任何,因为,她自己本来也就有不对的地方。而且,何湘芸的顾虑一点都不多余,就像刚刚,若不是她一时情乱,就不会撞到徐暮川的手,让他痛到几欲说话不出。   “妈,这样的话你该跟我说,我要是想随心所欲,她奈何不住。”   忽来的一道清冽嗓音,夹带着那种沐浴过后独有的清爽,从浴室门口飘飘荡荡过来,纪唯宁忽地抬头,瞧见那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男人,几乎有了摔餐盒的冲动。   “徐暮川……你,你……”纪唯宁瞪着眸子,你了大半天,也没你出下半句话来。   反是徐暮川,用着他那没受伤的右手,随意的擦着濡湿的短发,走了过来,一本正经的说着:“难道不是吗?”   ☆、239 过完这个生日,该面对的,不能再逃避了   他的身上依然穿着刚刚那套宽松的病号服,站到纪唯宁面前,又是一句:“不是让你给我拿袍子吗?”   这回事,早在纪唯宁看到何湘芸之后,就给抛到了脑后。所以他这是因为在里面找不到可穿的衣服,就又将这一身套了回去?   “我现在给你拿。”纪唯宁赶紧的放下手中的餐盒,作势要转身。   她是觉得,徐暮川会忍受不了穿过的衣服再穿,也同样是想要逃开这样一个让她囧到不知所措的氛围中。   岂料,徐暮川却牵住了她的手,把毛巾塞到她掌心:“先给我擦头发。邾”   他的举止言语,丝毫没有因为这里有长辈在场,而有任何的收敛,这让刚刚被‘教育’过的纪唯宁,很是不自在。   而何湘芸也没有多言,只道:“今晚你有人陪,我和阿玉就早些回去了。犍”   徐暮川点头,算是应下。   何湘芸是感觉到了纪唯宁的窘迫,怕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两个人直接连饭都不用吃。   只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到底还是因为不放心,转身,看着徐暮川,叮嘱:“还是要注意些身体。你们两个都不小了,我还指望着明年抱孙子的,可别给我出幺蛾子。”   何湘芸话说完就走,留了哭笑不得的纪唯宁,还有心情甚好的徐暮川四目相对。   徐暮川的视线一直胶在自己脸上,沉邃的黑眸,闪着深意,这让纪唯宁又是不自在的拨了拨发:“干什么一直盯着我?”   “我在想一个问题。”   徐暮川拧着眉,说的极为严肃认真,闹的纪唯宁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应对:“什么问题?”   “生孩子。”他的薄唇轻勾,吐出几个字眼。   纪唯宁听了,直接将自己手中打算帮他擦头发的毛巾丢过去:“你想得美,之前是谁说不要生孩子的?你以为你是谁,想让我生我就生?”   纪唯宁笑骂,有着故意和他唱反调的意思。   “我没想让你生,只是想跟你做生孩子的事。”   徐暮川接下她丢过来的毛巾,也是笑,丝毫不掩饰他脑中的龌龊想法,无耻的坦荡荡。   纪唯宁无言以对,直接斥了句:“臭流氓。”   “嗯,只对你一个人流氓。”徐暮川贴身上去,又是将她的身子固在床头柜和他之间,伴随着灼热滚烫的气息,垂眸,睨着她的眼眉,喃喃出声。   纪唯宁从来就知道,这个淡漠的男子,是真的对自己情深。所以,哪怕是一些根本就不符合他性子的表白方式,他也可以为她而做。   而那些个夜晚,他每每抱着她疯狂驰骋时,也总是会说着那些羞人露骨的情话。   对这些,纪唯宁总是既受用,又觉得难为情,所以,从未正面回应过。   可是这会儿,或许是被他如此深情的注视,也或许是因为,一场人为的劫难之后,他依然可以这么完整的站到自己面前,她感到无比庆幸的同时,也在暗暗感谢上天的善待。   她无法想象,如果这一次他真的出什么事,那她所有的感情,该如何再去对着他表达。   纪唯宁止不住动容,抬起脚尖攀住他的脖子,笑的璀璨:“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那句话。”   “什么话?”她突来的情绪变化,徐暮川不是感觉不出,只不过,还是有些捉摸不透。   “徐暮川……我爱你!很爱很爱!”   她的嗓音,柔柔软软的,像块棉球,坠到他心尖,自此,被镶嵌进去,而后,融化进了他整颗心脏,酥麻了他的整个胸腔。   如此老套的情话,对徐暮川来说,却是最最欢喜的。   他们这一路,她从最初的被动,到后来的主动交付,再到后来的风雨同共,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感情一点一点在加深。   可也许人都是矫情的,不管是男是女。总是希望自己心爱的另一半,能够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更也希望她的一言一行都能够被自己牵动。   所以,此时此刻的徐暮川,无疑是心满意足的。这个被他追逐的女子,终于开了窍,会抱着他搂着他,说一句她从未能启口的情话。   直到久久,徐暮川身子变的紧绷僵硬,压抑着道:“真想立刻办了你。”   这么一句话,换来纪唯宁当下睁大了眸,甚为恐惧:“我不想让你妈误会我是饥渴如命……乖乖的忍忍,等你好了以后,再补偿你。”   徐暮川放开了她,也是怕再这样下去什么都顾不得,可嘴里却是没放过:“什么样的补偿?你主动吗?那你要好好做心理准备。”   对他的调侃,纪唯宁直接忽视。有过几个回合,她是明白,在这方面,想要从徐暮川这个一本正经的流氓份子前争个高低,很难!   何湘芸带来的饭菜很可口,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的。属于徐暮川的那盒饭下面一层,是大骨汤,正适合他现在手骨的愈合。   而她自己的那份,则” 是乌鸡汤,既滋补又不燥,对女性很好。   纪唯宁吃着,甚为暖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回来了的缘故,这一整个晚上,再没任何人出现在徐暮川的病房里。   就连一天到晚公事不断的秦述,还有徐暮川原本要找的宁呈森,也都没有来过。   两个人在一起,谈了很多事,但说到最多的,还是关于江承郗。   纪唯宁说,她不能多呆,过两天就得回B市,也顺便可以照顾江承郗。   江承郗身边,虽然安排了人手照顾,但他那样一个病症,需要随时关注的问题太多,换了别人,她不放心。   纪唯宁还说,她想明天上午回一趟纪家别墅,想看看父亲纪中棠。想帮他准备一些母亲忌日那天需要用到的物品。   纪唯宁后来还有在问,叶婧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可是这些话,徐暮川都没有回应。他只是抱着她的身子,任由她窝在自己身边。   后来,他总算开口,头搁在她的头顶,薄唇抚过她的发丝,清沉问声:“唯宁,想要过生日吗?我们明天提前过,好不好?”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是轻浅的呼吸声。她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其实时间还不算晚,不过十点不到,属于这座城市的夜生活,也才刚刚开始而已。   徐暮川坐着的方位,能轻易看到窗外那些闪烁霓虹,以这病房中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挪动着右手和自己的身子,轻轻将她放到他的枕头上。   这段时间,她有多累,他知道。所以,他把动作放的极轻,生怕吵醒了她。   徐暮川下床后,趿着拖鞋,伸手拿过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走到VIP病室的外间。房间的灯光在他走过之后,一盏一盏灭下,通室昏暗,只透着外面的街灯霓虹的淡淡光彩,给了纪唯宁一个可以安睡的环境。   他站在外间的窗前,黑色机身在他的手中与夜色融为一体,直到他的长指在上面划拉,而后,屏幕亮起蓝色的幽光,显示,正在拨号中。   手机那端的人很快接起电话,恭敬的喊了声:“老板。”   还能听到那端传来的刷刷纸张翻动的响声,间或偶尔的键盘敲击声,犹过了几秒,这些声响消失,转而来的,是秦述的问声:“老板,我在听着,您有什么吩咐吗?”   徐暮川没有当下说话,秦述便以为信号没有接通,所以,才这么又说了句。   “你去给我定个餐厅,明天晚上六点,要厢房。”顾念到已经熟睡的人儿,徐暮川的声音,也同样很低,在这样幽光闪闪的夜色中,尤显沉声感性。   “好的老板。不知是要用来做什么,我好提前安排。”秦述回话。   徐暮川顿了顿,而后才道:“给她过生日。”   “呃……纪小姐的生日,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吗?”秦述有些疑惑。   关于纪唯宁的资料,最初的时候,是经由他的手调查过,再转交给徐暮川的。秦述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上那段日子他总被纪唯宁缠着,想要通过他来见到徐暮川,所以,对于纪唯宁这个人,以及她的相关资料,他也是更多留意了一些。   “对。不过,我要提前给她过,你照办就是,不要问那么多。”   徐暮川是想着,过完这个生日,该面对的,不能再逃避了。若是下个星期,依目前的情况来说,显然是不现实的。   ☆、240 如此的话,她后来是不是不会对他如此深的埋怨   世腾集团能够壮大的如此迅速,是因为徐暮川有一双可以洞悉一切的双眼,总是能够未雨绸缪。Aston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就名扬整个国际医学界,是因为他在有着过人天赋的同时,还有着一颗细腻如丝的心。   这是徐暮川自成年以后,游走在世界各地,所听到的外人对他的评价。   可事实上,他也只是一个人,是一个很平凡的男人。他不过是比平常人多想了些,多看了些,拥有的多了一些邾。   所以,他没办法真的能够预知一切未来。   那之后,他曾经想过,如果他知道纪中棠的病发的如此急,那他是不是在见到纪唯宁的第一眼,就把她带到十楼的心外科住院部去?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带她去B市,让她好好的呆在穗城,陪她父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如此的话,她后来是不是就不会对他有如此深的埋怨?可惜,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吃。   那天晚上,徐暮川在给秦述打完那个电话之后,在窗边站了良久。直到感觉夜风越来越凉,冰透了他的四肢,他这才返回了里间。   这里的VIP套间,连带着病床也比寻常病房要宽大些,躺上两个人,还是可以将就。徐暮川轻手轻脚的上床,又怕自己冰凉的双脚碰到她,所以,是远离着她的位置躺下的。   纪唯宁本来是背着着他,后来可能是因为睡的累,也可能是感觉到有人靠近,她翻转了个身,与徐暮川面对面而睡犍。   她的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是很大气很耐看,睫毛也特别卷翘,配着她那几乎可称完美的鹅蛋型脸,还有极好的皮肤底子,美的脱俗。   也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之,徐暮川是百看不厌的。他盯着她,盯的出神,直到最后自己也沉沉睡去。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总是睡的特别踏实安稳,以至第二天,徐暮川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   一开始,徐暮川以为她走了,去了纪家别墅。因为昨晚上,听她提起过,她今天是要回去看她父亲的。   想到这儿,心里不由一紧,怪自己的睡的太熟,没能拦下她。   也是在这时候,门外有护士敲门,说要量体温。而后,徐暮川便看到一道倩影从浴室间奔出来,看着她伸手接过护士手中的体温计,浅笑着跟那护士几句交谈。   心底,才又安定下来。他想,他应该先想个理由,让她今天呆在医院,哪也别去。   于是,当她拿着体温计要帮他量体温的时候,他闷声:“我以为你走了。”   “走去哪儿?”   “你不是说要回纪家别墅吗?”徐暮川瞧着她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反问了声。   “哦,刚刚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上午家里有事,安排不过来人,让我先帮忙看着你。所以,我哪也不去了,等下午再回去看我爸。”纪唯宁解释。   可能因为昨晚睡的好,她今天的精神很饱满,眼睛也是水亮水亮的,在晨曦光芒的笼罩下,美得几乎有些不太真实。   “阿川,我去给你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这里对面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就上次我给你打过外卖的那家,他们家的粥品也很不错哦,要不要尝尝?”   “你先洗漱一下,我去去就来,很快的。”   纪唯宁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可徐暮川却一点都不觉得吵。这样轻松的早晨,两个人都不用赶着去上班,又是如此大好的天气,徐暮川只觉得满足。当然,如果把医院换成在他们的公寓,那会更好。   纪唯宁说的很快,当真快的不可思议。徐暮川才刚从浴室洗漱好出来,她就提着两份打包盒,用身子推门进来。   看见徐暮川,她很兴奋:“阿川,快过来吃,我买了大骨粥哦。今天运气太好了,过马路一个红绿灯都没遇上,老板知道我是打回来给家属吃的早餐,推掉前面的客人,优先给我打包。我怕冷了你不爱吃,拎着盒子跑回来的哦。”   可能是真的跑的很急,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微的气喘,而鼻尖上,也被外面大好的阳光给照的出了些细密的汗。   看着她这样为自己打着圈转,徐暮川当然欢喜。只不过,在马路上来回跑的话,好像不怎么安全。   他走过去,刮了下她的鼻尖:“所以,你才会这么快?以后不用这样,你买回来的东西,我都爱吃。”   “是吗?”纪唯宁顿下手中开饭盒的动作,用很怀疑的目光看这个男人:“可是你之前明明就对我做的菜嫌弃的要命,你这人那么挑剔,怎么可能什么都爱吃。”   徐暮川忍不住被她逗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人那么小心眼?这么点事,到现在还记着?你都多久没给我做饭吃了?”   久吗?纪唯宁砸吧着唇皮在想,好像确实挺长时间了,具体什么时候,连她自己都记不起来。   “那要不,晚上我回公寓给你做?”纪唯宁侧头,询问着徐暮川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后天就要再去B市,去了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到时,跟徐暮川又是一个分别期,所以,她就想要趁着这两天的时间,挖心思的对他好。   徐暮川扬眉,嗓音清越:“到晚上再说。”   后来,是医生来查房。纪唯宁本就在这家医院上班,加上她如今在这个医院的知名度,想让人不认识,也难。   所以,当外科的主任医生朝着她,连连说着要等吃她跟徐暮川结婚喜酒的时候,纪唯宁不好意思的脸红。   反是徐暮川,很是大方的应下:“到时肯定请医院的同事。”   纪唯宁忍不住想笑,扭头别开眼。这个男人,还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对着她的同事,完全一副准丈夫的姿态自居。   秦述来的很早,手提公文包,今天照样是鼓鼓的,看起来,里面放的东西不少。不同的是,今天他的手里,多了一个某品牌的服装袋。   看到纪唯宁,秦述极为客气的点头,把手中的服装袋交到她的手中:“这是老板让我带的衣服,可能要你帮忙换一换。”   徐暮川当时在窗边讲电话,听到秦述来了,他转身,而后结束通话。   他握着手机,走向前,接过已然到了纪唯宁手中的袋子:“我自己来可以。你不是要回一趟你们科室吗?现在秦述在,你不用担心我这边没人陪,先过去吧。”   秦述找他,大多时候都是有不断的公事,纪唯宁也没那心思去听男人生意场中的事情。于是点头,而后朝着秦述看:“那就麻烦秦助理了,一会护士要过来换药,还有打消炎药水,你帮忙看着点。”   “没问题,你不回来,我不会走。”秦述应声,有板有眼的回话。   有了秦述的保证,纪唯宁这才放心的开门出去。她想回一趟科室,是去找小米,也不知道昨天她是有什么事,哭成那样,还说不要做医生,后来还被宁呈森逮去要见什么家属。   作为一个还未正式毕业的实习医生,在日常的工作中,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失误,有时候,这样的失误多了,会直接打击到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医生的信心。   基本上,每一个成为医生的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纪唯宁同样是如此。她想着,或许她可以用自己过去的经历,来安慰小米。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几乎将她的世界都翻转。   ——   秦述今天来,依旧是公事。   世腾那边,一切都在徐暮川的掌握之中。所以,没什么特别棘手的事,徐暮川都交给秦述直接去办。   要重点商量讨论的,大多还是关于中承的问题。   秦述说,中承那边的工程,今天已经重新开始全面启动。老爷子说到做到,十亿资金已在今天早上悉数转进了世腾的账上,由世腾的财务系统统一打理,但是设了专款专用,这笔资金,只用来支持中承的项目。   秦述是想请示徐暮川的意思,看下他对这个事情,还有对中承的各个项目,再有的是对中承如今比较混乱的内部人事以及各股东之间的明枪暗箭,有没有什么看法。   而徐暮川的回答,也只是让秦述特意注意那个潘姓股东,要严格把关每个项目的进出原材料。   宁呈森推门进来的时候,徐暮川刚和秦述讨论那些具体到每个项目的细节。   彼时,纪唯宁刚离开不过半个小时。   推门的声音很响,响到让徐暮川和秦述,不得不从工作中抬起头来,看门口的来人。   “暮川,快点跟我过去。”宁呈森直接进来,要去拉徐暮川握笔的那只手,催促:“快点,出事了。”   “什么事?”徐暮川放下手中的纸笔交还给秦述,拧着眉头问宁呈森。   能让宁呈森这样的人一脸凝重的事情,必然是大事。徐暮川瞧着他这样的面色,心下也是有了不好的认知。   “是纪中棠,突然发病,已经休克被送往手术室……”   宁呈森的话还没说完,徐暮川直接就翻身下床,套上床头的拖鞋,大步走向门外,一张脸,沉的不能再沉。   在电梯的时候,徐暮川问:“她知道了吗?”   宁呈森点头:“她刚好到住院部找同事,你知道,心外和神外的住院部,不过是楼上楼下,她撞见的时候,纪中棠正被推往手术室的途中。”   “不是控制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又发病?”   徐暮川的右手,撑在电梯墙上,想要借此来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让自己放松下来,想清楚怎样面对等会儿的局面。   “纪中棠犯的是心脏疾病,关于他的身体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来的时候,看着岑霖刚进去,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是太了解。不过,我看纪唯宁的反应,似乎纪中棠的情况,真的不太乐观。”   宁呈森直接带徐暮川去了纪中棠所在的手术室。那个门口,有米初妍,李易哲,还有瘫软的纪唯宁…   …   徐暮川一出现,就被纪唯宁瞧见。   仿似是看到了天神般,她原本瘫软的身子,顷刻间站起来,眼睛也是发亮的看着徐暮川,她奔上来,拖着他的右手,把他直接拖到手术室门口,语无伦次的说着:“阿川……你救我爸……救他……他要死了……要死了,阿川,我去给你找手术服……你进去……把他救回来……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她的话,一声急过一声,整个人也是四处打转,想要去找她口中的手术服,可是,她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最后,她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米初妍,而后奔过去,摇晃着她的身子:“小米……小米,你去帮我拿套手术服给阿川,让他进去给我爸做手术。”   徐暮川受伤的事,大家都知道,小米就是给他拿了手术服,依他的现状,又怎么可能给纪中棠做手术。   可是,看着这样的纪唯宁,小米也是心痛,所以是连连点头:“好的好的,纪姐,你先放开我,我马上去拿。”   ☆、241 没有一句道别,没有一句遗言   纪唯宁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好像是无意识的,她只是一个劲的跟小米说着,晃着。   小米可能是被纪唯宁抓的有些疼,脸上有几分不自然的忍痛表情,可是,她又不忍心去拨开纪唯宁的手。   她怕,她若是拨开了她,她会就那样跌到地上去。   纪唯宁在小米眼里,一直都像是一个什么都打不倒的女子。她很佩服她,可以一直那么坚强那么勇敢,也同样佩服她有那么好的医学技术罩。   她觉得,做为女性来说,纪唯宁已经算是一个佼佼者。她从未看过她如今天这般,好像天已经塌了下来。   小米的回答纪唯宁听不见,她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后,是把视线看向徐暮川。可这个如神袛一般存在在穗城的男人,如今,却是见不到往日的光彩。   他的双眸,只是盯着纪唯宁,盯着她的背影,无比的沉痛。   哪怕是小米这样一个外人,也是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对纪唯宁的感情拘。   后来,是宁呈森看不下去。他上前两步,拽开纪唯宁一直抓着小米摇晃的手,将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两人中间。   “你冷静一点,暮川的手伤成那样,就算进去也是无济于事。”   宁呈森抠着纪唯宁的手,也是怕她会倒下去而不敢轻易松开,他说话,残忍的灭掉了纪唯宁的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宁呈森的话,像一记雷响,劈醒了纪唯宁。她转身,空洞的双眼,看向徐暮川,呆滞无神。   是啊,她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呢?徐暮川的一只手根本就使不上劲,他该如何去做这个手术?   这个走道,没了纪唯宁的声音,倾刻间,变的安静极了。安静到,甚至可以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   而随着纪唯宁看过去的视线,另外几人,也全都把目光投向徐暮川。   徐暮川闭眼,事情,终于还是走到了最可怕的地步。   他只顿了半秒,而后沉声开口:“麻烦你,去帮我拿一套无菌手术服。”   徐暮川的这句话,是对着小米说的,可是,却换来宁呈森的一声唤:“暮川……”   “快去,不要耽误。”徐暮川对宁呈森的唤声恍若未闻,只声催促小米快去。   小米见状,急急忙忙奔走,要去拿手术服。   而宁呈森,也终是不再出声。还能说什么呢?他都敢抱着手被废的准备去拿这个手术刀,还有什么,能比得过纪唯宁在他心里的重要?   只不过,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还未等小米回来,岑霖却是先从手术室出来,对着众人无奈摇头,而后是对向纪唯宁:“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你进去看看。”   岑霖的话,将徐暮川也是震的脚步一个趔趄,而纪唯宁,却早已跑了进去。等徐暮川回应过来,抬头看她的时候,只剩下那一道背影,几秒间,就消失在他眼前。   纪中棠还在手术台上,没有下来。从他被推进去到现在,不过几分钟时间,什么都来不及做。他的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可是,那脸上,已是灰白一片。   人之将死的场面,纪唯宁见过很多,可第一次,是轮到自己的亲人。   纪中棠的双眼已经无力睁开,他只是手指还在动。可能是因为感觉到有人靠近,在动的那根手指,微微曲了起来。   纪唯宁见状,忙奔身过去,双手执起纪中棠因为常年病痛而变的骨瘦如柴的手指,轻轻喊了声:“爸。”   她是不敢喊的大声,也不敢哭,生怕自己的这些行为驱散了父亲的灵魂,吓走了他那最后一口气。   “爸,我是宁宁,我在你身边。”   纪唯宁一双唇,哆哆嗦嗦的,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死忍着不能哭。怕哭上了,就会没完,而后,什么话都说不上。   纪中棠好像能听到,也知道宁宁是谁,他痛苦的睁开一条眼线,想要再看看这个被自己亏欠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可是,不行了。   他已经在雾气缭绕的那一端,看到了凌宁。她朝着他笑,朝着他招手,她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美丽,他真的太想凌宁了,太想……   他喊了声宁宁,他想要去牵女儿的手,想要跟女儿说些话。可是,他的身子,已经被小宁拽了过去,不由自主的,跟着小宁一起,走的越来越远。   而后,他听见宁宁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了他一声:“爸!”   再之后,什么都听不见……   纪唯宁看着父亲断气,看着他最后嘴角扯开的笑意,看着他一张沧桑的脸,慢慢变的安详。   他在最后一刻,喊着宁宁,明明是想要对她说话的样子,可是,却什么都来不及说。   昏暗的手术室,笼罩了纪唯宁的整颗心。她轻轻的,放下纪中棠的手,一张脸,极为惨白麻木,一双眼,空洞无边。   她只是抬着脚,一步一步,机械性的往外走。从昏暗的手术室,一” 直走到堂亮的走道,而后,所有人都转过身来,盯着她看。   他们的脸上,是同情?是安慰?是心疼?是怜惜?她根本分辨不出。   她的身躯薄的如同纸片,这一路出来,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   徐暮川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一阵一阵抽疼,他怕她支撑不下去,几步上前,想要接过她的身子。   可是,她却像是定住了般,在他迎上前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倚着墙壁,无力看向他:“我爸住院你知道吗?”   “唯宁……”   “我问你,我爸住院你知不知道!”纪唯宁忽地吼了一声,瞪着双眸,逼视徐暮川。   纪中棠被岑霖这帮心外科的医生推去手术室的过程中,被纪唯宁撞到。她的大惊失色,让岑霖觉得奇怪,随口问了声:“你父亲住院的事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徐总有告诉你。”   当时,纪唯宁只是茫然的摇头。   刚刚那一刻见到徐暮川,她只顾着要他救父亲,因为他曾经救过父亲的命,所以,她以为,这一次,他还是一样可以救。   纪唯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刺疼了走道中众人的耳膜,也刺疼了徐暮川的心。   纵是徐暮川,也在这一刻,不知该如何启齿,他叹气,顿了半秒,才道:“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纪唯宁忽地冷笑,低低的声音,而后又哭,直起双手拍打徐暮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暮川……你让我跟我爸,连道别都道不成!怎么可以这样?”纪唯宁双手不受控制的朝着面前这道身影,一直捶打,她根本就忘记了,面前这个男人,他身上还有伤。   她的大脑是整片空白的,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叫喊:“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你让他一句遗言都没办法留下来!你让他最后死的时候,都没看到他的亲人一眼!徐暮川,你有什么资格剥夺我和我爸最后相处的机会!”   纪唯宁一直喊,手下的动作也是一直没停。她的哭声破碎不堪,那张美丽的脸庞,这会儿却是鼻涕眼泪一大把。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朝着徐暮川下手,也是用了劲,可是,他却始终杵在那儿,任由她对着他发泄。   宁呈森见状,想要去拖开他,可是他却直接用右手一把挥开了宁呈森,冷森的咆哮:“滚开!”   “你疯了吗?!她现在正是情绪崩溃的时候,你站在那儿,任由她闹任由她打,别忘了,你也还是一个病人!徐暮川,你现在的事情那么多,如果因为这样的事,而又让自己卧床几天,我看你到时怎么办!”   宁呈森气愤的直骂。   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样,相互伤害,拉不开徐暮川,他就要去拉纪唯宁。   何湘芸随着秦述过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么一副场景。纪唯宁拉着自己儿子不管不顾厮打,宁呈森要去拉。   她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急忙奔过去,而后,硬生生的挤进他们之间。   看着这样的纪唯宁,何湘芸也是心疼不忍,抱着她,声连声的相劝:“你冷静点……暮川身上还有伤……他刚刚死里逃生……经不起太多折腾……冷静点,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苦,我也明白亲人突然离开的那种感受。可是,你不能这样,你爸爸还在里面,他还有很多后事需要处理。现在,你哥哥腾不开身,如果连你都崩溃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242 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觉(粉宁米的不要错过哦)   何湘芸的话,句句坎进纪唯宁的心窝。   父亲走了,江承郗回不来,所有的后事,都需要她来处理。可是,她很累,她觉得,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她的极限,怎么处理,都处理不完。   其实,她很清楚,父亲的身体,支撑不过几年。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竟是如此快,快的让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要承受他已离去的事实。   如果这一次,不是她坚持要从B市回来。如果今天,小米在科室的话,她根本也就没想过要兜转到住院部这边来,这样的话,也就撞不到被送往手术室的父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拘。   而这些,都是拜徐暮川所赐。   他明知道父亲病发住院,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甚至她陪着他在医院呆了几乎一个白天加黑夜,他都只字未提。   他身为一个心外科的权威医生,却没想过,心脏的疾病,随时都有千变万化的可能。还是他太过自信,以为父亲不会在短时间内出现任何问题?   可是无论哪一种,她都觉得无法接受。   何湘芸抱着她在说什么,她已然听不见,感觉声音越来越遥远,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天旋地转。   是谁的沉痛呼喊,痛苦的唤着她的名字,一声声的叫着:“唯宁……唯宁……”   她不想去听他的声音,可是很奇怪,明明周边很是吵闹,她却独独能够辨别他的音色,那么的清澈低沉,犹如泉水掠过,投进心底的感觉。   她是那样迷恋痴爱他的这把嗓音,好听的腻味,怎么听都不会厌倦,所以,才会在这样的时候,还能清晰分辨。   直至,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谁抱起,好像不是他的气息,他的身上总是很清爽,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气味。   而抱她的人,虽是同样清新干净,可是,多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她想,应该是宁呈森吧,只有常年行医的人,他的身上才会有这样的气息。   纪唯宁忽地扯开了自己的唇角,带着自嘲的意味。在眼前一片昏暗中,她还能用仅存的意识,去想那么多的事情,去做各种分辨,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还有激发的潜能?   也许,等她踏踏实实睡过这一觉之后,她还会像之前那样,站起来,又是一只打不倒的小强。到时候,她要给父亲办后事,她要把父亲和母亲合葬在一个地方,她要让这对彼此深爱的夫妻,此后,再也不分离。   ——   纪唯宁是在何湘芸的怀里闭眼倒下去的。太过突然,以至何湘芸反应不及,想要去拉她的身子,可是,她的身子直往下掉,她拉都拉不住。   徐暮川反应最快,本就站的不远,见状,本能的就要伸出双手去接。   可是,当他伸手的时候,却是怎么都抬不起来那一条左臂。他痛恨自己这一刻的无能,没办法抱起自己心爱的女子,也痛恨自己第一次在面对一个心脏病人时无能为力,以致成了这般现状。   他单手搂着她纤瘦的身躯,看着她渐渐闭上的双眼。他一声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却连睁眼看他的欲*望都没有。   是真的恼他怨他了吧?她刚刚那么用力,那么不管不顾,捶着他的身体,他很疼。那丝丝的疼痛,渗进四肢百骸,直让他一个大男人也几乎吃不消。   然而,那绵绵密密,如针扎似的疼痛,却不是从伤口处而来。是从他的心,从心的最底部,冒到心尖,再之后肆意蔓延开来。   如果打他,可以将她心底的苦痛通通散发,那他愿意站在那儿,任由她发泄。他是有错,错的离谱,他自持自己有一些医学本领,罔顾病人随时会发生危险的可能性。   所以,宁呈森要来拖开他,他不让,这是他该受的。   ——   宁呈森走过来,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俯身抱起纪唯宁。   在座的,几乎都是医生,对于纪唯宁突然昏阙的事,也都没有露出太过惊慌的神色。   人在突如其来的重大打击面前,大脑神经过度收缩,会一下子接受不过,从而导致昏阙,这本身就是一个常态。更何况,纪唯宁在这之前,已经是承受了太多,这么段时间,她每天都在上蹿下跳中,不得安生。   这样的情况,给她铺个床,吊几袋营养水,让她有足够的休息,会慢慢恢复的。   李易哲始终站在最后,他也想要上前,想要将那个承受苦痛的女子护在自己身后,可是,在徐暮川面前,他自行惭秽。   之于纪唯宁,他从来就没有过机会,这点,他在后来,越发有自知之明。所以,始终默默站着。   宁呈森没去理徐暮川,现在的他,需要的是安静。   抱着纪唯宁走过米初妍身边的时候,宁呈森顿了下脚,交代一声:“你跟我过去,帮忙照顾一下。”   纪中棠的尸体还” 躺在手术台上,或许还没完全的散去热度,可是,也要送走。得先停放在医院,家属要领走尸体,也得办个手续。   而且,纪中棠去的那么突然,有些病因只靠表象,看不出来。如果要真正究其死因,或许要通过解剖的手段。   这一点,要参考家属的意思。   可是如今,纪唯宁已然这样,这一切,似乎都得暂停。   尸体停放在医院,也要做登记处理,这个,该徐暮川去办。   刚刚的场面,已经让米初妍傻眼了。一个那么苦,对着深爱的男人疯狂的发泄,一个那么痛,任由自己本身伤痕累累的身子被当成沙包捶打。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还是天不悯人,嫌他们经受的还不够,所以再多一次的锤炼他们的感情?   如果要她也去经历这么一场抽筋剥骨的爱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勇气。   米初妍一路乖巧,难得安静的跟在宁呈森身边。   其实她都不知道,她跟宁呈森这样并排的背影,穿过这个医院的大小走廊过道,也早已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   而她和这个男人将要上演的爱情故事,也是磨了她的心智。   她更不知道,在后来的某一年,她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实习医生,被身边这个男人磨练成为了穗城省院神经外科,继纪唯宁之后,又一个让人钦佩的女主刀医生。   病房给常人的感觉,总是太过苍白晦气,尤其是像纪唯宁现在情绪最是低落的时候,让她住在那里,只会更加深她的痛苦。   因为,那样的地方,躺过她刚刚离世的父亲。   所以,米初妍让宁呈森把人抱进她自己的宿舍床上,她去领几袋营养水,给她在宿舍里输液就行。   米初妍是实习医生,每天的工作很繁琐,也很杂重。有时候忙的累了,她就会直接睡在医院的宿舍。当然,大多时候还是回家的,家里的父母,宝贝她这个女儿,巴不得她天天回去。   米初妍去领回营养液推着支架进来要给纪唯宁输液的时候,宁呈森还没有离去。是他接过她手里的这些东西,而后,亲自给纪唯宁扎针输液。   他的技术很巧,那么尖的针头扎进去,床上的人也没有丝毫反应。他的手指很白,很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的很整齐,很圆润。米初妍看着看着,便有些发呆。   直到他直起身子,跟她交代着,她才反应过来,愣愣点头道好。   宁呈森开门出去的时候,转身问了句:“昨天那个病人的家属,今天还有没有怎么样?”   在米初妍看来,宁呈森的面色,从来没有好过的时候。然而今天,突然这么和声的问起昨天的那事,倒是让米初妍极为不适应。   米初妍性子活泼,偏生长的乖巧秀气,又是那么一个青葱美好的年纪,嘟唇吐舌间自带一种萌感。   她朝着宁呈森缩了缩脖子,很惧怕的模样:“很凶。”   宁呈森面色不变,只是点头:“你照顾好她,这个事情,交给我。”   房门关闭,整个宿舍只剩下米初妍,还有昏睡中的纪唯宁。她坐在床侧,双手支着下巴,凝视着纪唯宁。结果,却是发现,她的脸颊,还有泪水淌过的痕迹,甚至眼角处,都还有未断的水珠。   她以为她没有睡,或是睡过之后又醒来,所以喊了她几声,可是,都不见她有任何的回应。   ☆、243 她有什么可支撑的呢   这是心伤到什么程度,才会在昏睡的时候都是眼泪?   米初妍就那样坐着,偶尔拿纸巾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迹,偶尔为她调着点滴。不敢走,怕自己一走,她若是醒来,面对这满室的冷清,更加难受。   可是,纪唯宁睡的很深,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直到几袋营养水吊完,宿舍的房门被人推开。   她侧过头,看向身后,而后,原本坐着的身子在看清来人时,瞬间站起。   对这个男人,也许是因为距离自己的生活圈子太过遥远,米初妍始终有些畏惧。   她想,若不是纪唯宁,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跟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此面对面的站在一起俳。   她也不知该称呼他什么,顿了顿,终只是朝着来人轻点了个头。   “她有没有醒过?”沉哑的声音,问着米初妍。   “没呢,一直在睡。”   “你去忙吧,这里我来就可以。”沉哑的声音,带着罕有的愁绪,而后,他那高大的身子,缓步踱了进来,向着床边过去。   米初妍原本不想离去,徐暮川身上有伤,又刚被捶打过。纵是再如何轻浅的外伤,也会加度严重,何况,他的伤,似乎也不不轻。   可是,看着他自那句话之后,满目的柔情皆放在了床上的人儿上,仿似外界的一切,都被他摒弃在外,她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   纪唯宁睡的太沉,颇有不愿意醒来的趋势。期间,何湘芸来过,小米来过,宁呈森也来过,当然,岑霖也来过。   岑霖过来,一是想看看纪唯宁,二是想跟徐暮川探讨一下纪中棠为何会突然发病的原因。   只不过,这些人都没有换走徐暮川。他固执的坐在她的床前,任那些人怎么劝他回去,他都不听。   他们以为他是想等她醒来,跟她解释跟她道歉,所以,再不敢多言。   时间到了下午,徐暮川已经在床前坐足了六个钟。纪唯宁总算有了转醒的迹象,眼皮松动着。   可是,徐暮川却是起身,开门,离开了宿舍。   他掏出手机,给宁呈森打了个电话,说纪唯宁快醒了,宿舍里没人,能不能麻烦他让那个女同事过来照顾一下。   宁呈森疑惑:“你坐了那么长时间不就为了等她醒来吗?好不容易要醒了,你又跑去哪?”   徐暮川抿着唇,而后,淡声回了句:“我有事要忙。”   宁呈森当然不会信他的话。   固然,他是有很多事要忙,可那么多时间都被他枯坐着浪费了,又还能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可是,他这么说,他也就那么听就是了。   其实,徐暮川心里确实是有自己想法的。他怕她醒来后,看到他会激动,会又上演手术室外的那个场面。   倒不是怕她打他,身体的伤痛他忍忍就过去了,可是,看着她几近崩溃的样儿,带给他那种心上的痛,他忍不过。   他去找了岑霖,针对纪中棠的情况做了分析。   纪中棠之前被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有瓣膜闭合无力的症状,换膜才过半年,就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因为,他的心脏原本就损伤严重。   另外,他的瓣膜与他自身的组织融合的并不是太好,用了抗凝药,偶尔也是有些微的血栓出现。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足以让他在眨眼间就丢了性命。   像纪中棠这样的情况,就算他把所有最可能出现的并发症考虑进去,他也应该还有半年的时间可活。   如今猛然猝死,是因为突发大量血栓阻塞了血管,还是因为哪些方面的原因造成心力衰竭,或者循环衰竭?   猜测的原因是这些,可到底是不是,谁也不敢下定论。岑霖说,要不就做尸检吧,总不能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可彼此心里都清楚,这又不是涉及到什么刑事案件,人都已经死了,一般家属都不愿意在一个身亡之人身上下刀子,让他死也不能安生。   后来,徐暮川回了自己的病房,恰逢医生过来巡房,要给徐暮川的左臂上夹板。   夹板是个很累赘的东西,徐暮川原本就不乐意上,可是这会儿,为了让自己的手尽快愈合,也顾不得这些东西了。   好像所有的事都赶在了今天,徐暮川特别忙,医生离开之后,来了穗城某分局的工作人员。向他了解那场车祸的细节。   按理说,城北国道地段的交通事故应该归那里的分所管辖。可能是因为事关徐暮川,所以,今天来的是分局的人。   徐暮川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但是,他想要将人连根拔起。   交给这些人,他们或许会打草惊蛇,也或许只是奉命行事按部就班,或许到最后,还是会给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倒不如自己亲自来比较放心。   所以,给公务人员的口供,他都是模凌两可的,看起来是在认认真真回答,实则,什么关键的内容也没有。”   彼此面对面兜转了个把小时,那些人见该问的问完,也就都起身离开。   后来是何湘芸进来。她说,纪唯宁已经醒了,去了医院的停尸房,现在正跟医院的院长岑霖在说话。   她说,纪唯宁看起来很不好,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当时,徐暮川抬头问何湘芸:“怎么不好?还在哭吗?”   何湘芸摇头:“没有哭,就是因为一滴眼泪都没有再流,我才会说很不好。她这是在逼着自己撑呢,这副模样,看了真是让人心疼。”   “妈,当时我爸突然离开的时候,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徐暮川拧着泛酸的眼眶,想从母亲这里寻求出口。   可何湘芸却是叹了声:“我那时候多少跟她是不一样的。我和你爸感情虽好,他的离开对我而言,固然是致命的,可是,那时候再怎样,我还有你。即便我们母子之间有隔阂,可你终归是我的儿子,我心有安慰。”   “现在换成她,有什么可支撑的呢?江承郗会落个怎样的下场还不知道,而你,也是伤了她的心……”   “妈,别说了。”   徐暮川插话,阻断何湘芸,这样的言语,只会更戳他的心窝。后来,他想起身跟着过去看纪唯宁,如果她情绪还是不好,那他就远远看着也好,可是秦述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来。   由此,徐暮川自是走不开。   秦述说,叶婧已经把中承的那个潘姓股东诱上勾了。   潘姓股东手里的股份不算少,也有众多亲信,但他要趁着这个阵乱时刻来满足他的野心,仅仅是靠这些,还不够。   他想要效仿徐暮川,企图高价回收其他零散股东手中的股份,为了这个目的,他绞尽脑汁,更想要寻求外援,得到外界的资金支持。   而叶婧手中所握的财富,足够让潘姓股东垂涎。   穗城人都知道,叶婧和徐家的恩怨,若说叶婧要联合外人来对付徐暮川,没有谁会不相信。毕竟,三年的婚约,一朝倾毁,准丈母娘被现场带走,之后两家决裂,叶婧怨恨徐暮川,也是情理之中。   徐暮川是物尽其用,利用叶婧的特殊身份,迷惑那个潘姓股东,最后要让他一无所有,褪除他对中承集团的所有威胁力,也算是不枉他在这场车祸中所受的伤。   徐暮川和叶婧之间达成了一个交易。   他为叶婧提供的,自然是减轻连素敏刑责的方法。但叶婧为他诱出潘姓股东,则只是徐暮川对这个交易的附加条件。真正的交易主体,是徐暮川自己另外的事。   本来他之前想要带纪唯宁去伦敦,也是跟此事有关。只不过,事情的变化太快,快得让他也是应接不暇,以至,耽搁了下来。   叶婧想要把连素敏尽可能的弄出来,其一是因为她们的母女情分,其二,自然是因为叶子然。没了连素敏的叶子然,把叶婧折磨的不行。   纵是叶婧手握那么多金钱,却没办法安置叶子然那样一个孩子。所以,徐暮川提出这个附加条件,她也是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   对于中承集团,有了老爷子的资金支持,还有徐家这个后盾,重新运营起来,问题不大。徐暮川如今当急的任务,就是把那个潘姓股东这颗大锅里的老鼠屎给搅出来,最好,是永不能翻身。   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关于中承集团的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到时,他便可以安心的去做其他的事。   ☆、244 他的始料未及,他的另有安排   纪唯宁醒来后,直接让小米带她去看纪中棠。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要去停尸房看父亲。过了这么多个小时,他整个人早已冷却,已经僵硬,她就是守在那身边不吃不喝,也无济于事。   可是,她却到底还是在那个冰冷的空间里,独自站了半个小时之久。她知道,这整个时间段,小米都站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但如果她因为支撑不下而倒的话,以小米的距离,肯定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她接住。   只不过,小米是始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着,没有过任何的打扰。   也不知道是这里冷气太强,冻的纪唯宁直哆嗦,还是心里太沉太重。以至,原本纪唯宁想要跟小米说,这个地方太晦气,想让她出去,可是,却都无力开口发音。   是有多不受老天眷顾…俳…   母亲的忌日,就在下个星期。她原本还打算着,今天回纪家别墅,帮父亲准备一下母亲忌日要用的东西,想要比往年准备的更多些更齐些。   可是结果呢,父亲念了三年的穗城,念了三年的纪家别墅,到最后,只不过是住了那么点时间,甚至可能还未曾完全回味跟母亲的那些旧时光,人就已匆匆离世。   更可笑的是,她今天要给父亲办丧事,下个星期的今天,她要把父亲的头七跟母亲的忌日一起办。   到底是老天跟她开玩笑,还是她的父母跟她开玩笑?亦或是,父亲真的太想母亲,想到等不及,要去跟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相厮相守?想到,对她这个女儿,可以如此撒的开手?   眼泪好似已经在那场睡梦中流尽,此刻纪唯宁只觉得眼睛很涩很痒,可是,流不出一滴泪。后来,是身体冻到几欲发僵,双腿也是麻的发软,她这才收起紧盯着父亲的视线,闭眸,转身离开。   外面好像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她需要好好想想,她该先做什么……   她走一路,小米就陪一路,最后她走到岑霖的办公室门前,终是停下脚步。   “小米,你回去工作吧,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至少,在办完我父亲的后事之前,不会有任何的事。”纪唯宁双手抱着臂,刚刚在看父亲的时候,被冻的太过,以至现在都还没有回过温来。   “纪姐,宁主任准了我几天的假,我有时间陪你。而且,在宁主任手下做事,我每天把皮绷的紧紧的,都快透不过气了,所以,就让我陪着你吧。”   小米是一副哀求的模样。   其实纪唯宁也知道,小米这样说,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感到任何抱歉。可是,科室少了一个她,已经是缺人手,如果再因为她的事而搭上小米,那其他人不是更忙翻了顶。   所以,纪唯宁最后是强硬的将小米赶走。   她去找岑霖,是想要了解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情。父亲走的那么突然,做为女儿,她总该要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父亲致死的。   敲门进去的时候,岑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电脑似是在回一个邮件。   纪唯宁道明了来意,结果,岑霖却是给不出一个具体的准确结果。就犹如他之前跟徐暮川在讨论的时候所说的,或者,做个尸检是最好的办法。   岑霖问纪唯宁的意思,纪唯宁却是答不上话来,直到久久,她才挪着唇皮说着:“我考虑一下。”   后来,纪唯宁独自出了医院。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纪家别墅的地址告诉了司机,她想要回去,整理一下纪中棠的东西。   可是,她人还未坐上车去,整个身子,却是被身后突来的一股力道扯了回去。   “唯宁,你想要去哪?”是徐暮川的声音,焦急的语气。   纪唯宁抬眼看他,而后便见他受伤的那只手,正吊着夹板。他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装,依旧搭着黑色的衬衫,身后跟着同样西装革履的秦述,看起来,两人像是要外出。   她忽然间想起,自己在昏睡前,曾对着这个男人又捶又打,他身上的伤口那么多,还没完全愈合好,被她那样子的疯狂攻击,会不会让他再度受伤?   可是,他竟然又穿着这样的正装出来,难道他都不怕他的伤口会因此更加溃烂吗?纪唯宁能够猜想,世腾集团在他的管理下控制的很好,好到不用他每天每日的亲自打理,都不会出问题。   他会这样顶着满身的伤出去,为的,只能是中承集团的事。   她原本想要问他,身上的伤口还好吗?有没有因为她的原因,再度加深?可是,她原本张口的话,在想到父亲时,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所以,最后她只是生硬的道了句:“你放开我,我要回纪家。”   让她在这样的时候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去,徐暮川哪里肯放手,哄声道:“好,我放你回纪家,我来送你,好吗?”   “我不要你送!”纪唯宁忽地闹了句,而后甩开他的手:“徐暮川,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要见到你,所以,让我自己回去。”   纪唯宁在甩开他” 的桎梏后,转身就要拉开出租车的后厢门,只是,徐暮川更快一步的,伸出右手阻挡她的动作。   两人都不肯放手,拉着出租车的门手,暗自较量着。   最后,是司机不耐烦的开口:“到底要不要坐车?我还赶着回去交*班的,要把我车手拉坏了,你们可得负责赔偿!”   听着司机的聒噪的叫声,徐暮川直接一个扫眸,厉声:“不坐!”而后,强硬的将纪唯宁拉离开来。   “秦述!”徐暮川将纪唯宁拉回到马路牙子上的时候,朝着身后喊了句:“你负责把她送回到纪家别墅去。”   听到秦述应声,徐暮川这才又抬眸看纪唯宁,看着她那张已经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忍不住又是软下声来:“乖乖听话。你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不坐那车,让秦述送你回去,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纪唯宁是不想再跟他拉扯,所以径自朝着秦述过去,算是默许了徐暮川的安排。   徐暮川的卡宴在车祸后被拖走,秦述今天开来的,是平时他外出的公司配车,银白色的雷克萨斯,很高的级别待遇了,他开了车门,让纪唯宁坐上去。   本来是要接徐暮川去中承集团的,可是这会儿,老板有如此吩咐,秦述只能遵从。   转身的时候,他问:“老板,要不要叫司机来接?”   徐暮川直接摆手:“来不及了,我自己打车。”   秦述载着纪唯宁回纪家别墅的路上,自然是无话。秦述本身就闷,而纪唯宁,也更是没有说话的***。   后来,秦述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开口说话,却总像是顾虑着什么,说不出来。   是纪唯宁从后视镜中看到秦述有些纠结的表情,几次三番的,这才侧过头看他:“秦助理,想说什么你说,我听着。”   秦述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抱歉,我知道我或许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我也不清楚老板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你父亲的事。可是,原本现在,老板是要给你过生日的,餐厅我都订好了,你长到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不是吗?他说要提前给你过。你父亲的事,他也是始料未及,他对你父亲的关心,其实不亚于任何人。”   秦述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可见,他对他的老板,是有多忠心维护。   然而,纪唯宁却是没有回答,仿似没听到秦述的话。直到后来,车子停在纪家别墅的围墙外时,她才开口:“所以呢?他的始料未及,他的另有安排……可怕的结果是,我父亲死了,他走的那样仓促……”   秦述无言。   确实,如果纪中棠没有这个突发状况,那今晚,徐暮川和纪唯宁肯定是幸福的,纪唯宁也肯定是满足的。可怕的结果是,纪中棠走了……   纪唯宁一踏进别墅,柳妈和管家接到她就泣不成声,说这个家才刚恢复点样子,眨眼间,又都散了。   是散了吗?也许是吧,母亲早已不在,如今父亲走了,江承郗不可能回来,应该算是散了吧。   纪唯宁依旧没有哭,但也没办法出声安慰这样两个半百之人,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去下我爸房间。”   她急着赶回来,是想要看看,父亲有没有在家里留下什么东西。他临时前没说上一句话,是根本就这个尘世无留恋,无话可说,还是有话,但来不及说。   ☆、245 纪中棠的交代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纪唯宁才开始平静下来……   纪中棠的房间被收拾的很整齐,只是少了些人气,在这样天将黑的时候,更显凄冷。   依照岑霖所说的时间来看,父亲入院的时候,是她刚到B市的第二天。她还记得,当时她什么都还不知道,只看着徐暮川和瞿安在忙,而自己则是一个人呆在酒店,睡了吃吃了睡。   有种触景的悲痛,纪唯宁的手抚过纪中棠房间的每一处,想着他们父女最后一起吃饭的那个中秋夜。   纪唯宁那时候看得出父亲精神不太好,草草吃了饭就回房。她一直都以为,是因为母亲的忌日快到了,他才会情绪那么低落,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可是岑霖说,父亲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出现瓣膜闭合无力伴有些微血栓炅。   血栓的缘故,可能是因为受过刺激,因为中承集团的股东闹到家里来。可是,瓣膜闭合无力,总不会是一朝一夕的吧?   父亲最后一次术后复查是在回国之前,她只是问了结果,父亲说都挺好的。   而她,也竟然就因为这样,没再去多问。所以,比起徐暮川,是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更应该遭天谴!   纪唯宁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泪,可是因为心中忽然有了这个认知,她悔痛不堪,整个人跌到父亲曾睡过的床上,大哭出声。   她哭的有多么悲恸多么惊天动地,她毫无所觉,是管家和柳妈上来,一个劲的劝她安慰她。   后来,管家拿了个记事本,递到纪唯宁面前。说那是他在给纪中棠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的,或许她可以从那里看看,纪中棠有没有留下什么。   管家和柳妈没有多呆,只把空间留给纪唯宁。   浅棕色的记事本,不过巴掌大小,可是,很陈旧,看得出来,有些年头。   纪唯宁眨着朦胧不堪的眼眸,一页页的翻看着,看的很细心,生怕错过任何的细节内容。   可是,里面的内容大多关于母亲,他想念母亲,怀念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有时候甚至会说到很细节的东西。   可是,纪唯宁看着那上面的字,竟然也觉得亲切,哪怕那些字眼,甚少与她有关。   直到记事本翻过一半,纪唯宁终于看到‘宁宁’这样的字眼。她和母亲的名字都有个宁字,但父亲却总是称呼母亲为小宁,只对着她的时候,才会叫宁宁。   纪唯宁定眸,一行一行的认真看着,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父亲的惆怅。   1999年3月13日   我得了肾病,正在急速衰竭中,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很快就要面临死亡。死有何惧,自从小宁离开后,我想过一万次要跟她一起走,这次得病,好像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我本也想听之任之,了却我这具行尸走肉般过活的躯壳。可是,宁宁还那么小,我若是走了,她该怎么办?我又怎么能去到那边跟小宁交代?   1999年6月30日   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做治疗,也是所幸,我原本就是常年在外不着家。所以这次得病,不用担心宁宁会发现。   想了又想,我还是决定要看着宁宁长大。我可怜的女儿,从没得过我这个父亲多少的关爱,如果我再离开她,简直无法想象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谢天谢地,身边终于有了合适的肾源。小伙子身强力壮,摘掉他一个肾脏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夜深的时候,总会感觉自己罪过,为了生存下去,竟然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做这单交易。   可是,为了我的女儿,我已经顾不得了。   我纪中棠在这里发誓,以后一定会善待这个孩子,培养他成材。如果宁宁没兴趣继承纪氏企业,那我会考虑把这个公司交给这个孩子,以后,一定当他如子般对待。   2000年02月   我把那个孩子领回了家,宁宁很高兴,好像终于有了伴的感觉。   我觉得,这个决定,好像对了。   父亲记的是随笔,想起了就会写上几句,时间没什么固定,偶尔连着两三天都写,偶尔几个月甚至半年才写上几句。   这之后的内容,又全都是关于母亲,偶尔会夹上几句她和江承郗的事,但都很少。   纪唯宁一直翻一直翻,直到后面,是新添的内容,时间就在中秋那天。父亲是与写信的方式,跟母亲诉说着心底的思念……   小宁:   我终于回国了,回来跟你团聚。   半年前,我心脏病发,本就要去了,可是,我死撑着。我还没有回到穗城来,我还没有回到我们的家中来,怎么甘心在异国他乡断气。   其实,我能感觉我的身体不太行了,或许,我很快就会去找你。所以,我一直催着承郗要把我接回国来。   再过不久,就是你的忌日,同样,也是我们女儿的生日。   她长那么大,我还没给她过个生日呢。那个日子,我总是怕” 你一个人在黑暗的世界里太过孤独冷清,所以,这么些年,我都必须陪着你过。   可是,也许我的身体撑不到明年这时候了,所以,今年我就不给你过忌日了吧。   宁宁有了好的伴侣,徐家那孩子我私下接触过两次,人很不错,我着实钟意,总算,也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了。   只是苦了承郗。也许,他和宁宁之间,这辈子真的只适合做兄妹。而且说句自私的,若是有一天承郗的身子出现任何问题,那会苦了我们的女儿。   所以,他们的婚礼没成,我心底深处,也是松了口气的。   徐致远曾经找过我,戳着我的死肋要我逼我们的女儿离开徐家那孩子。可是很欣慰,徐家那孩子护宁宁护的紧。那天在别墅门外,我从他看宁宁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当初我追随你的目光,这样的感情,不会有假。   让你在那边孤独了二十几年,是我的错,你等着我去找你吧,或许很快我就来了。   我想要交代我们的女儿一声,等我离世以后,要把我跟你一起合葬,葬到B市香山上去,那里,有你的父母亲。   这辈子,我没法陪你在二老跟前尽孝。希望在另外一个世界,我可以和你,一起陪着二老,向他们赎罪,我拐走了他们最宝贝的女儿,却没有照顾好。   纪唯宁泣不成声。   所以说,父亲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吗?是不是因为这样,北山那块地皮他后来才不再提?他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母亲葬回到B市去了?   所以说,他不是对自己不上心不是对自己撒的开手?他为了自己去换肾,为了自己和徐暮川私下接触。他是看着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伴侣,所以了切了心事,然后就走的再无遗憾?   所以说,他当初不同意她跟江承郗在一起,不是怕听见外界人笑话他,养大的儿子跟女儿结婚,特别滑稽。而是,怕江承郗不够完整的身体,终会给她带来拖累?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看透过这样的父亲。她一直都以为,父亲在怪她,怪她夺走了母亲的生命,所以对他百般回避,百般冷漠。   可是原来,父亲在对他冷漠回避的同时,心底深处,还是存有对她的爱……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中承,他对那些钱和利,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对自己,也因为有徐暮川的关系,没有了牵挂。他对江承郗,同样没有用太多的言语去表述。   所以,他的心愿,最终就只是剩下跟母亲合葬回B市去了吗?   岑霖说,要找到父亲的具体死因,要通过尸检。她当时本来是想要答应下来的,因为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父亲因何而死。   她后来犹豫是因为,父亲在世时,已受过太多苦痛。仅仅是他的身体,就已经开过好几个刀口。如今他死了,还要再往他身上下刀子,纪唯宁只要想想,都觉得残忍。   如今在看完父亲的记事本后,纪唯宁更是湮灭了这个念头。她想着,这对夫妻如此恩爱,那么,就把完完整整的父亲,送到母亲身边,让他们在那个世界,再无苦痛离别。   她捧着那个记事本,像捧着珍宝一般,出了房门。   楼下,还是只有管家和柳妈。其他几个佣人已经走了,柳妈说,父亲过世后,家里用不了那么多人,那些佣人今天下午就自发离开了。   柳妈和管家会留下来,也只是想要等她回来。   ☆、246 设圈解决大麻烦   纪唯宁下去的时候,柳妈已经把晚餐端上桌。可能是顾及到父亲刚离世,也可能是顾及到她现在的胃口,柳妈准备的晚餐,很清淡,没有多少鱼肉类的荤食。   柳妈看着纪唯宁下来,忙转身进了厨房,而后,从里面拎出一个袋子,交到她手里:“小姐,这是老爷之前让我去买的蛋糕器材。本来,他前些日子都在研究怎么做蛋糕,说他想亲手给你做个生日蛋糕。那天那些人闯进来的时候,老爷刚好摆开这些东西和面粉,想要开始试验把蛋糕做出来。痣”   “老爷不在,我和管家也没理由再呆下去了,这里的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打算老爷的后事办完之后,我们就各自回老家去。只不过,这一袋子,我想对你应该有特别的意义,所以交给你来处理。”   柳妈说这些话的时候,纪唯宁已经坐在餐桌前。没有丝毫食欲,可是,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吞咽这些东西,这样,明天才有力气。   可是,柳妈忽然拎出了这么个袋子,却硬是让纪唯宁本已含着的食物,没法再咽下去。   生日,又是一个说要给她过生日的人。   那么多年,她都这么平平淡淡过来了,对这些虚无的东西,没再去幻想过。可是今年,徐暮川要给她过,父亲也要给她过,然而,到最后,却是成了这副光景……   纪唯宁是在不停的深呼吸间,才压下不断翻涌而出的涩意,她双手接过那个袋子,连同那本记事本,一起,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身边的位置。   她抬起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眸,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半百之人,很诚挚的说着:“柳妈,还有管家……我能不能请求你们,留下来,看着这里。这个家,没有散,我哥会回来,我也要回来。”   —炅—   徐暮川去了中承集团,又是召开了一个加急临时股东会。   因为提前跟林琪通过气,林琪做好了所有准备,而徐暮川,只需走进会议室即可。   许是各股东对徐暮川不停的召开股东会有些奇怪,所以,这会儿,正讨论的欢。徐暮川是特意站在会议室的门外,听着里面有些吵闹的交谈,足足三分钟之久。   那些人在讨论,是不是徐老爷子说的十亿资金到不了位,毕竟,到现在中承财务系统这边,还没有收到任何有汇款进来的消息。   他们在怀疑,这是不是徐家的障眼法,想要骗得他们的信任。因为,十亿的流动资金,没有多少人能拿得出。   哪怕是世腾集团,大家在计算它身价的时候,都是算的市值,各种资产。白花花的十亿现金,他们集团内部,也不一定拿得出来。   也在说,他徐暮川应该会像购买李姓股东的股份那样,一步一步的吞并中承的股权,最后,整个中承都会被他占为所有,不再有他们这些小股东的立足之地。   当然,鼓动起这番言论的,自然是那个潘姓股东。   徐暮川听着这些,面色无波,直到他认为时间已经合适了,这才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缓步踱了进去。   一袭铁灰色的西装,罩着他现在冷然的面部表情,哪怕是手臂上了夹板,也丝毫不落他的气场。   因为有了纪唯宁的那份股权转让书,也因为本就是江承郗委托的代理总裁,这一次,他无声坐进首位的时候,没人再敢发表任何意见。   他的清眸扫视着台下的众人,直到个个都凛着身子看向他的时候,他才开口:“耽误大家晚饭的时间,很抱歉。”   “今天召集在座的股东过来参加这个会议,只有一个目的。”徐暮川声音清冷,做着官方的开场白,深邃的黑眸,不算犀利,却是把台下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   “为了中承集团更顺利的渡过这个难关,更好的往后发展,我以代理总裁和大股东的身份,提议为集团做增资计划。按照公司的章程,集团要增资,必须优先考虑各位股东是否要追加资金的打算。”   “因为公司面临的问题迫在眉睫需要解决,所以,这个增资计划,必须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定下案来。”   “相信大家都很清楚,集团大股东之一纪中棠已经在今天上午离世,属于他的那份股权,我们暂时不可动。增资过后,会依照大家出资的比例,稀释他的股权占额。”   “但是,纪唯宁转让给我的那份,还有我的哥哥江承郗那份,我都会按照他们原先的股权比例去做增资。目前,暂定是将集团资产增多三个亿,明天早晨,我会将属于他们两个份额的增资金额打进中承的公司账户,到时大家可以去财务部确认。”   “增不增,多或少,看你们自己的意思,没有人会去勉强你们。但是,如果你们决定要增资的话,就请各位在明天下班之前,把现金打进公账上。”   “要想中承重振旗鼓,单靠徐家,靠世腾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还要中承本身能够亮出自己的实力,让外界,也让中承的股民看到,中承还没糟糕透顶,更不是一摊扶不起来的烂泥。”   “你们跟着江承郗,” 受益几年,相信也是可以明白,中承集团的底子坚实。我做出这个决定,对目前的中承来说,是最好的安排。”   “当然,这次的计划,也许会改变大家在集团内部的股权比例。按照常规,集团在增资后,会根据各位股东所追加的资金,来重新计算股权占额。”   “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记住,明天下午下班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徐暮川坐下以后,就连着说了成串的话,没容得任何人插嘴。而后,又在自己把事情宣布之后,起身走人。   他是掌控一个跨国集团的领导人,自带的气场,以及说话时候的坚定自信,不是一般人可及。所以,即便他来去匆匆,也没有人去质疑他的这项决定,有不妥的地方。   其实,徐暮川要想挽救中承,凭他的能力,还有老爷子的资金,已经足够。他之所以再做出这么一项看似冠冕堂皇,不得不为的决定,完全是为潘姓股东所制定的计划。   集团突然要增资三个亿,哪怕那些小股东所占的份额少,但要依照三亿这个数算的话,他们若要追加,至少也得要拿出八位数的资金。   他已经先去了解过这些小股东的经济现状。固然,他们在江承郗手下,每年所得的分红不少,但是大多都拿去了做其他投资。或房地产,或证券股票,或参股其他公司,总之,没有谁能在一两天的时间里,拿出那么多的资金。   所以,他们最大的可能,是不参与这次的增资计划。   但是,潘姓股东不同。他本就野心勃勃,如果这次计划,他能拿出足够的资金追加,那么,其他股东的股权自然就会被稀释,而他的那一份,当然就会加强。   这比他绞尽脑汁要回购那些股东的股权来得更快。而徐暮川,等于是把这个机会,送到他面前,让他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把自己的股权份额提升上去。   而他要增资要追加,必然需要大量的资金,他需要资金,自然就轮到叶婧派上用场。   只要他拿了叶婧的钱,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这等于是给潘姓股东画了一个圈,让他同着他那贪婪野心,一并葬在这个计划中。   为了财富名利,潘姓股东可以逼死纪中棠这样一个早已退出商圈的心脏病老人,更可以在他的车子上动手脚,企图让他车毁人亡后,再无人顾中承,他可以渔翁得利。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即便,纪中棠的死不能全归在他头上。但若不是他当日带着众股东闹到纪家,纪中棠也就不会心脏病发,更也就不会加剧他的死亡之路。   所以,即便他没有发生那场车祸,这个潘姓股东,他也会拼了狠劲要把他弄到一无所有。   巧合的是,正当他在苦思冥想,考虑着要用怎样的方式,既可以让潘姓股东不设防,又可以掐着他死穴致他命的时候,叶婧找上门来。   这么好的棋子,他不用白不用。   除掉了这个潘姓股东,他可以卸下很多压力。比如,这个股东心太毒,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股权问题,把主意打到纪唯宁身上。   到时候,再制造出一桩人为车祸事件什么的,他只要想想,都觉得汗然。所以,他必须要杜绝类似事情发生的一切可能性。   ☆、247 徐暮川去了纪家   车祸一事,徐暮川曾经也怀疑过叶婧,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   之后又去了世腾,在那里约见了叶婧,谈了半个多钟,直到彼此达成了共识,才散去。   徐暮川倒是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还可以跟叶婧心平气和的交谈。但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桩交易,他太多划算。   当时秦述已经回来好一阵,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加班,同时处理世腾和中承两个集团的公务。也是好在,中承那边还有个林琪分担了大半的工作,要不然,秦述非得累瘫旄。   徐暮川交代秦述,着手去办连素敏的事情,当然,也问他纪唯宁的情况。   连素敏的事情该怎么去办,秦述已经心中有数。可是,纪唯宁如今算是怎么样个心境,他却是有些答不上来。   想了好半晌,才想了个措辞回答:“她很沉默。”   确实很沉默,送她回纪家别墅的一路,她不哭不闹,不言不语,就连最后他们的那段交谈,秦述也不是很明白,她现在到底有没有在怪责自己的老板阌。   徐暮川听罢,也没再多问,只看着秦述道了句:“你辛苦了。”   “不辛苦。”秦述难得一笑,而后问:“老板要回医院吗?我送你过去。”   当时徐暮川的手搭在门把上,听着秦述的话,顿了几秒,而后像是几经考虑,才吩咐:“送我去纪家一趟。”   ——   在这个城市兜兜转转,等秦述的车子再一次停在纪家围墙外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万籁俱寂。   铁灰色的西装,在这样凉意习习的秋夜里,衬的他深邃五官上,更显清冷。徐暮川没有下车,只是坐在那里,透过车窗默声看着别墅的众多窗口,像是在找属于她的那个房间。   只不过,这一整栋别墅,除却一楼大厅外,皆是黑暗无边,让他想要辨清她的房间,都没有丝毫办法。   秦述配合着自家老板的视线把车窗降下,而后忍不住开口:“老板,要不要进去看看?或者……打个电话也行。”   其实,黑色的机身早就被徐暮川握在掌心,他只是在犹豫着,该跟她讲些什么。他伸手,划开屏幕,手指在号码键上顿了又顿,可是却在最后,果断的收起手机。   推开车门下去之前,他交代了秦述一声:“在这等我。”   徐暮川大步跨过纪家庭院,而后摁着门铃。开门的是柳妈,看见徐暮川不算惊讶,只微愣了会,便很恭敬的喊了声:“徐先生。”   纪中棠入院之后,柳妈是有看见过徐暮川的。当时徐暮川刚从B市回来,去看了纪中棠,柳妈就在那旁边站着,也是知道他跟纪唯宁之间的关系的。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柳妈也才没再去通知纪唯宁,说纪中棠住院的事。   “她呢?”对柳妈,徐暮川还算客气,朝她点头后,才出声问着。   “小姐在楼上,刚刚用过晚餐,不过胃口不是很好,没吃多少就上去了。”   “在哪个房间?我上去看看。”   “二楼右边第二个房间。”柳妈朝着上面指了指方向,如实告知。   一定程度上,柳妈已经把徐暮川当成是这个家中的人。公司需要他打理,纪中棠的后事,也肯定需要他的协助才能完成。   徐暮川上楼上到一半的时候,柳妈扬着声问他:“徐先生,你用过晚餐没有?要不要我去厨房给你备点?”   徐暮川的脚步一顿,忙到现在,他哪里还记得用餐这回事,而且也感觉不到饥饿。抬头望了望前面不远的那扇房门,他只声:“不麻烦了,谢谢。”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扇房门却是被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人,自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只不过,比起原先,却又是落了一个形。本来水亮的眸,如今红肿的像核桃,一张脸,更是毫无血色,憔悴不堪。   所幸,她的精神还算过得去,薄薄的身板,像是有一股力撑的挺挺的。就好像他跟她相识之初,不管怎样苦痛,她最终都会撑的住。   “唯宁……”徐暮川把话放的很轻,咬着她的名字甚至像是在呢喃。   就好像深怕他的出现会让她再次激动起来,乃至他的眸色,竟闪动着小心翼翼的光。   一向自信从容,优雅矜贵的徐暮川,有谁看过他这样的一副神色?可是,纪唯宁看到了。看到了,她只觉得更难受,却又什么脾气都散不出来。   她转头,在二楼的位置,唤着楼下的人:“柳妈,麻烦你帮我下两碗面条。”   柳妈以为纪唯宁也要吃,连声点头去厨房。   “唯宁。”   徐暮川有些惊喜,为她对他稍微好点的态度。可是,又不敢在这样的时候,把喜意表露的太过,于是,只能这样,柔声唤着她的名。   纪唯宁以为他要说话,急急阻断:“你别说话,什么都别说,我现在只想安心的把我父亲的后事办好。一会你吃了面条就回去。””   这么说过话后,她跨步下楼,而后越过徐暮川,径直向外走去,直到出了庭院。   徐暮川能够猜测他出去做什么,颀长的身姿站在大厅,面向门口,看着她走到那辆车前,敲开秦述的车窗。   而后,大约过了两分钟,秦述下车,跟她一起进来。   想当然的,她让柳妈做的两份面条,分别给了他和秦述,而她自己,则又往楼上而去,只给众人留下一个背影。   “你父亲的后事,你打算怎么办?”徐暮川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忽地问声。   也是因为提到这个话题,纪唯宁的脚步才是顿下,她深吸了口气,淡声说着:“我明天会去医院办手续。”   “不做尸检吗?”   “不了,让他安息吧。”   虽然徐暮川也是知道,她大概不会再忍心往她父亲身上下刀子。但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可以那么坚决果断的做下这个决定。   后来,她没再说话,直接回了房。而徐暮川和秦述,自然没再多呆。   尽管没说上几句话,可对于徐暮川来说,此趟来纪家,还是有意义的。至少,让他看到了她的现状,也知道了她的打算。这样,他也才可以布置接下来的事。   ——   第二天,徐暮川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陪在了纪唯宁身边。尽管两人无话,可是,纪唯宁对于他的出现,也没有明显表示出排斥的行为。   直到下午四点,徐暮川不得不离开一趟,去中承集团,继续股东增资计划的后续进展。   原定,纪唯宁今天是要回B市的,可是显然,现在已经是不可能,最起码,短期内都是回不去。当然,这个问题,有贺端宸在为她忙活,所以,根本就没扰到她分毫。   就如她自己所说的,她一直都在安心的,一个一个步骤的处理着纪中棠的后事。先是联系殡葬公司,设灵堂,再接着,去医院办手续,而后,领走纪中棠。   这些事情需要同时进行,只是纪唯宁,哪怕她再如何强大,也是搞不定。是徐暮川,始终都在她背后,率先帮她开好这一整条路,让她不用再去为琐碎的事情烦忧。   医院里的人看了,说徐总俨然像个女婿一般,为纪中棠的后事尽心尽力,都说纪医生其实很幸福。   这样的话,传进纪唯宁耳中,她却觉得心中发涩。   徐暮川的好,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现在,她那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样一个他。   要说责怪,似乎她更应该怪的,是自己。是她这个同样身为医生的女儿,没有发现父亲的身体状况,更加没有多去关心。   可要说不怪,她又没办法一下子做到释然。如果他在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那至少,他们父女还有个最后交谈的机会。   也不会让她每每想起父亲时,总是中秋夜的晚饭后,他上楼时那个落寞的背影。这样的背影,在她的睡梦中,刷刷的闪过无数次,直揪着她的心,让她痛苦不堪。   心里也在想过,为什么会允许他像个女婿一般,跟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也许是因为大脑太过涣散,她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   她不想赶他走,大抵应该是想要告慰父亲的亡灵。父亲不是说,他很满意徐暮川,父亲不是说,有了徐暮川,他就对她这个女儿,可以了无牵挂了吗?   那为了让他走的安心点,她这个做女儿的,唯一能够做到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   而且,除了冷脸回避之外,在她的内心最深处,其实也不忍心再对徐暮川做出任何过分的行为。   ☆、248 追悼会上,她问箫晋墨,知道乔洵在哪儿吗   纪中棠的灵堂,布置的庄重又肃穆。追悼会是在又过了一天之后,才举行的,从上午九时开始。   纪中棠和凌宁,当年是私奔逃到穗城来的,所以,纪家在穗城,并没有什么亲人。只不过,追悼会上,却还是来了很多人。   纪唯宁披麻戴孝,跪在灵堂边上,不停的朝着前来追悼的来宾,磕头又磕头。站在她身侧陪着的,是小米。   徐暮川当然也在,只不过,他要里里外外的兼顾很多事情,所以,没办法一直陪着。今日的他,一袭纯黑色的西装,连衬衫和领带,都是黑色,亦发冷然肃穆旄。   除却纪唯宁医院的同事之外,来宾大多是商界中的人。纪中棠虽然也曾经在穗城商圈出名过,但毕竟,已是过了气的商人,这几年时间在国外养病后,更是断了早前的朋友联系。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今天来的人之所以那么多,都是因为徐暮川的关系。   徐暮川说过,他将来的太太,只会是纪唯宁。那么,如今躺在灵柩之内的,便可说是他的岳父。   试问,徐暮川的岳父病逝,又有谁能够不上心。抛开当前的场面来讲,这次,也是穗城商圈之人,跟世腾,跟徐家攀关系的一个好机会阌。   所以,那些人都在给纪中棠鞠躬之后,无一不例外的站在纪唯宁面前,出声安慰。说的话,难免形式主义,可是作为家属,纪唯宁还是得谢礼。   没曾想,这样磕着磕着,竟然已是让额头都磕到红肿。小米看着难受,一直劝纪唯宁,让她谢礼的时候,意思一下就可以,不需那么用力。   可纪唯宁却是恍若未闻,依旧故我的,认真而又庄重的进行着每一次磕头谢礼的动作。   待一一送走那些陌生的商界人士,纪唯宁又重新迎来了另一拨人。   她不意外何湘芸会跟着玉姐过来,现在的何湘芸对她,可说是真心接受,这几天在医院,她看见她的次数,也不算少。   让她意外的是,徐致远竟然也来了,身边陪着形影不离的王叔。徐致远算是父亲的长辈,并且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之人。   抛开他对父亲的一切成见不讲,他身为一个比父亲还要年长的老人,自然不可能给父亲鞠躬。但是,他来了,在父亲的灵柩前,独自站了几十秒,最后,是叹息一声。   徐致远如此的行为,大家是有目共睹。虽然他嘴上不说,更也没对纪唯宁有过任何一个眼神,但无疑,他已是默认了纪唯宁的身份。   要不然,身为徐家的大家长,怎么可能会到这种地方来。   傻子都看得出徐致远的心思,纪唯宁又岂会不懂。所以,在何湘芸和王叔携扶着徐致远准备离开的时候,纪唯宁是磕了个极为响亮的头。   那声音,惊颤了很多人,也包括刚刚从侧门进来的徐暮川。他本想唤她,可是在这样肃穆的场合,不适宜有太过高扬的声音,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所以,他只是加紧了脚上的步伐,想要过去她身边,告诉她,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哪怕是面对着徐家人,也不需要如此。   只不过,何湘芸却是比他更快。这一声响,也同样是敲痛了何湘芸的心,她本欲离去的脚步,生生止住,而后放下扶着徐致远的手,几步来到纪唯宁面前。   她俯下身,忍不住心疼的把面前这个被折磨到已然脱形的女子抱到自己怀里,哽咽着出口:“你要好好的,等办完这一切事情,阿姨等你来徐家,跟暮川一起,好吗?”   如果说,徐致远的行为,是间接的默认了她和徐暮川的关系。那何湘芸的这句话,等于是直接承认了她在徐家的身份。   纪唯宁的眼泪,扑朔扑朔的掉,像成串的珠子,悉数落到何湘芸肩头的黑色绸布衣衫上。眼泪很多,可是她却没有哭出声,也没有回答何湘芸。   经过了那么多,总算是得到了徐家人的认可,只是,为何她会有一种,满布沧桑的感觉。   如果她和徐暮川一开始就走的很顺利,没有徐家的阻挠,没有叶婧,没有连素敏,没有江承郗因为要报复徐家,在兼顾他母亲妹妹的同时,更是经年累月不停的扩张自己的事业版图。   那么,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不用想尽办法对付叶婧,不会因为订婚宴的事情,给世腾带来负面影响,徐暮川也就不用跑到B市去布那个局拉下林海天,如此,就不会牵连出江承郗行贿盗取机密之事。   而且,江承郗的身体也不会被累垮,中承不会出事,股东就不会闹事,而她的父亲,也就可以不用那么快死去。她和徐暮川,更不会打下这个结,不会存在他有没有及时告诉她,父亲再次入院的事。   可是,这一切,终究只是如果的事,终究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之后,来了宁呈森,瞿安,还有贺端宸。这三个人,个个容貌拔尖,身形笔挺,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宁呈森是因为被一个急诊患者耽搁了,所以来的迟。而瞿安跟贺端宸,则是” 刚从机场赶过来,之前有听到过徐暮川在讲电话,随意提了两句。   这些人,都是各行各业的龙头人物,纪唯宁欣慰,因为有了这些人,父亲走的也算体面。   在整颗心都沉到难以负荷的时候,总算,瞿安带来了个算是较好的消息。瞿安说,江承郗的病,有了好转的苗头,也许等过两天,徐暮川请的那个专家过来以后,会有新的治疗方案。如此看来,江承郗复原的希望,更大了些。   纪唯宁记得,当时她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可是,还没等她的这口气顺好,门口又是来了两个人。   是箫董和箫晋墨。   看到箫晋墨,纪唯宁就想到乔洵,不知那个勇敢无畏的女子,此刻身在何方。自从上次她在B市,说在夜总会看到徐暮川的那通电话之后,她们甚少再联系,她只给她在微信上留了个言,说想要四处走走。   这条留言,在徐暮川跟夜总会小妹的照片之后,前后,只隔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而已。   纪唯宁猜测,在恒信集团跟世腾集团合作项目上的那个媒体见面会,乔洵肯定是跟箫晋墨又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然,她不会在那之后,就消失的人影不见。   纪唯宁不知道,箫董是因为过来南方出差,经过穗城听到此事,顺便过来悼念,亦或是专程从B市过来。   但无疑的是,他站在纪中棠的灵柩前,很庄重的,连鞠三躬。这样的诚意,发自内心,没有半点形式主义的包装。   后来,箫董站到她面前,用着长辈对晚辈的疼惜目光,看着她,轻叹:“孩子,坚强些。你父亲在那边,有你母亲,应该会很快乐。”   箫董的话,让纪唯宁惊讶,她努力的睁着一双早已变了形的眼眸,哑声问:“箫董知道我父母的事?”   他点头,没有多言,只简短回了句:“是旧识,多少知道些。”   纪唯宁足足呆了一分之久,而后才磕头谢礼:“感谢箫董前来,我想,父亲会很开心。”   对B市,对母亲的娘家,对父亲和母亲相遇相识之初的事,纪唯宁都想要知道。只不过,现在的场合,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再问过多,也不允许她问太多。   可是,另外一件事,她不得不问,箫董过后,是箫晋墨。   这一刻,纪唯宁起了身,双腿因为长跪,麻的站不起,直直发软的像要随时都坠落。小米想去扶,箫晋墨也本能的想去扶,只不过,她的身子,最后却是被徐暮川揽住。   纪唯宁根本站不稳,整个身子,完全是倚靠着徐暮川的一臂之力给托起来的。可是,她却固执的站着,盯着面前这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好像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看她那眼神,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跟箫晋墨有仇。可是,到最后,她却只是轻声无力的开口,问了一句:“你知道乔洵在哪儿吗?”   不知箫晋墨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会在她父亲的追悼会上,问这样一个跟追悼会毫无关系的问题而吃惊,亦或是,提到乔洵,他也伤痛。   总之,在这样一句问话之后,他那英俊的脸庞,全是灰败扭曲。   最后,他低声回了句:“不知道,我也在找。”   纪唯宁几乎咬牙切齿:“箫晋墨,你还能再混蛋一点吗?!”   ☆、249 曾承诺, 这一辈子,都不负他的女儿   纪唯宁的身子微微前倾着,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对,她也许就会质问面前这个男人,问他在那次的媒体见面会,到底对乔洵做过什么!   这样,也许她就可以猜测出乔洵此刻会是什么样,是单纯的只想用行走来忘却这个男人,亦或是悲痛欲绝,独自躲在某个角落哭泣。   可是现在,她只能放走萧晋墨,看着他长腿阔步的,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绂。   纪唯宁这段时间本就心力交瘁,吃不好睡不好。即使人在进食,也只是机械的在咀嚼,即使在睡梦中,看到的也全都是纪中棠的各种身影。   她的大脑早就处在超负荷的状态,今天一上午又是跪又是磕头的,如今这么一激动,直接满眼乌晕。她使劲的眨眼,晃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徐暮川握着她的那条手臂,也随着她这一连串的变化,不断加劲,稳住她身子的同时,也在一声声的唤她:“唯宁,唯宁……再撑着点,时辰要到了。”   时辰要到了吗?   纪唯宁将要泛散的意识,被徐暮川的这一句提醒,硬是给拉了回来。   已到正午,确实,时辰是要到了,要送父亲去火化,要让他入土为安。几乎是纪唯宁转过头去看父亲遗体的时候,灵柩已然慢慢合上逼。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个长方形的物体,看着纪中棠的遗体慢慢被掩下去。徐暮川是怕她要冲上去哭闹,把她原本就不盈一握的纤腰,更是揽的死紧。   只不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纪唯宁也只是那么看着,一眨不眨的。直至灵柩整个闭合,她才有气无力的问声:“徐暮川……你说,我爸爸在那边,会不会很快乐?”   她如死灰般的声音,刺疼了徐暮川的心,可也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回她:“会的,他那么爱你妈妈,一定会很快乐。”   “那就好……那就好……”纪唯宁喃喃的说着,她惨白的脸色,形同枯槁,一直点头:“那我就让他静静的走好了,我不哭,不可以哭,不可以让他放心不下……不可以哭……”   她一直在说不能哭,可是,眼泪却一直掉,掉的很凶,徐暮川只抬得起来一只手,怎么抹都抹不及。   徐暮川是心痛难忍,纵容她:“唯宁,你不要这样。难受就哭出来,可以大声哭,我在你身边的,以后都有我照顾你,你父亲不会放心不下。”   小米就站在他们旁边,听着这样的对话,是最先控制不住,被惹出了眼泪。   她是看着纪唯宁这一路怎么过来的,医院的同事都羡慕纪唯宁能得到徐暮川的青睐,可小米知道,如果不是遇到徐暮川,或许她经受的苦难,会少很多很多。   都说纪唯宁坚强,可这坚强,又何尝不是被她所经历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给逼出来的。   纪唯宁的声声呢喃,活生生的刺激着小米的泪腺,让她也在顷刻间,泪雨滂沱。   在灵堂上掉眼泪,并不丢人,所以,小米也是伸手抹脸,并没有太过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是,她的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一道凝注的视线,直直盯着她。   她顺势抬头,有些惊恐的发现,那道视线的主人,竟是她们科室大主任宁呈森。小米本就畏惧这个男人,被他那样盯着瞧,心里直发毛,敛着眼皮躲闪。   可是,他却是盯着不放。   他的目光很深长,不知到底是在看她,亦或是透过她想着别人。小米被他盯的极不自在,索性退出灵堂。   这里的空气感觉都要凝滞,她觉得,她需要出去一趟,给自己换换气,要不然,保不准她会比纪唯宁哭的还要惨烈。   纪中棠的葬礼,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徐暮川让人安排的很好,中间没有出现丝毫差漏。   而让小米更为佩服的,是纪唯宁。从纪中棠的遗体被送走,到火化,抱回一坛骨灰,她明明是那么难受,可竟是真的没有哭出声过。   就像她自己在灵堂上所说的那般,想让纪中棠走的安心。   下葬的地点在北山脚下,小米一直都觉得,那里是个风景很美的山水宝地,用来做墓地,其实可惜。可当知道,纪唯宁的母亲就葬在那里的时候,留下的,唯有感叹。   关于纪中棠最后的归身之处,徐暮川曾和纪唯宁商量过。   按照纪中棠的意思,他是想和凌宁葬回B市的。可是,二十几年前,凌宁过世的时候,是土葬,遗体直接埋在地下,如今,也不知道还没有属于她的灰烬。   之前没得到这块地皮,要迁地是出于无奈。可是如今,这块地皮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再去撬已故多年之人的土,未免太过残忍。   所以,最终是把纪中棠的骨灰,埋在凌宁旁边。徐暮川给纪中棠立了个碑,当然,是以纪唯宁的名义。   他和纪唯宁,还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哪怕他不介意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上面,可到底,他还是没有那个资格。   至于B市香山,那个纪中棠指定的地方,他们打算” 盖个衣冠塚,了却这对夫妇的最后心愿。   下葬的时候,秋风四起,旁边的野草树枝不停摇晃。墓地前站的人不若灵堂多,但也不算少。   管家,柳妈,米初妍,宁呈森,瞿安,贺端宸,秦述,岑霖,还有李易哲……   徐暮川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修长的身躯,支撑着纪唯宁的整个身体重量,站在众人前面。这一整天,到了最后的时刻,纪唯宁好像愈发顶不下去了。   “唯宁,我们回去吧。”   徐暮川的声音很轻,在这样空旷的荒地上,随便就让四起的秋风吹散。纪唯宁没反应,他便以为她没听到,又是唤声:“唯宁,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他的身边,依然没有任何响动。   徐暮川疑惑,低头一看,结果却是发现她已然闭着双眼,不知是因为太困而睡去,还是直接昏迷。她整个人那么轻,轻到让徐暮川都没感觉到她是在何时,这样靠着他闭眸的。   他的左手不能动,这一整天,都只是靠着右手托着她的身体,其实早已麻的不像话。可是,他却舍不得放开她。   这会儿,她昏睡过去,徐暮川哪里还能再抱的动。   宁呈森心细,率先发现前面的情况,踏步上前:“还是我把她抱上车吧。”话落,便想要弯身,不过,却是被徐暮川挡下。   “你帮我,把她放到我背上。”   徐暮川的意思很明显,他抱不动,那就背。这个女人是他的,不管在任何时刻,照顾好她,都是他的责任。   宁呈森也没去争,点头,而后代替徐暮川扶住纪唯宁已然不能配合的身躯。   日暮之前,众人离开了这块荒地,身后,多了一座新碑。徐暮川背着纪唯宁,任由她匍匐在他身后,而他,却是身挺影直,长腿迈出一步又一步,踏的特别沉稳,认真。   他曾经承诺过纪中棠,这一辈子,都不负他的女儿。   要让他的女儿获得徐家的认可,要名正言顺的把他女儿娶进徐家门,要一辈子和他的女儿相亲相爱,至死不渝。   其实,他本来可以不顾老爷子的反对,他可以不要世腾,凭他一个人的实力,带她去另一个地方,也足于给她幸福安稳的生活。   大不了,他把他的母亲也一并带走,反正徐家那个地方,也只是一座空荡冷清的房子。   是因为对纪中棠有承诺,所以,才想要千方百计的得到老爷子的点头,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进徐家。   徐暮川背着纪唯宁,走在最后,当那一群人早已在路边,回首望他们的时候,他还在荒草中前行。   “他们好可怜,为了在一起,竟然要经受那么多的磨难,真的希望,从此再无波折。”   “可怜吗?磨难再多,最终能够在一起,已是难得。最可怜的,是你穷尽一生的努力,都不可能有个圆满的结果。”   小米原本只是下意识的呢喃感叹,没想过会有人回答,可是,身边却是响起了宁呈森低沉的声音。   她循着声望过去,却是发现,那人早已转身,朝着停在路边上的车子过去。这样天色将黑的秋日里,只留下他那道修长的背影,寂寥的很。   ☆、250 我的身体是给你看的,如果你介意,那我该怎么办   秦述开车,载着两人回去的路上,透过后视镜看向徐暮川:“老板,送纪医生回纪家别墅吗?”   很简单的问话,但是徐暮川却考虑了足有半分钟之久。   纪家别墅那个地方,必然会让她触景伤情。可是,他顾着中承那的事,实在是抽不开身天连天的陪着,放她一个人,不管是在市区公寓还是她的南郊小区,他都不放心。   而且,她如今的身子,已经摧残的不像话,需要好好的调养,更也需要人照顾。徐暮川想了好几会,才吩咐秦述:“去徐家老宅。绂”   她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带她回徐家,让她跟母亲何湘芸多相处,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   纪唯宁是从黑夜直接睡到白天的,其中发生过什么,她一概不知。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徐家二楼她原先住过的那个房间,有过怔愣,但也只是一会,便回悟过来逼。   她不知道徐暮川是不是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大床的另一侧,也看不出有没有躺过的痕迹。   楼下有几声响动,听着像是谁在说话,纪唯宁起身,赤脚出门。   “玉姐,你把那燕窝早点给炖上,等会宁宁醒了才好喝。另外,再准备两个新鲜的小菜,用开水灼就可以,她现在不能吃太油腻。”   是何湘芸的声音,正站在厨房门口,吩咐在里头忙活的玉姐。   她似乎犹爱素雅色调的旗袍,纪唯宁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穿衣风格,夏天的时候是短袖,这会儿是秋天,穿长袖,还在肩头加了条披肩。   可能是因为出生名门,也可能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受过高等教育,跟着徐炜元出席过大小会议宴席。在何湘芸的身上,纪唯宁总是能看到她那经过岁月洗礼过后,那样淡雅从容的气质,从内而发的,让人折服。   这样的旗袍,便像是为她量身定做,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不得不让人惊叹,即便年过半百,她还是美丽的。   何湘芸一直都在交代玉姐,为她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甚至还想要自己亲自动手。可她却是忘了,她自己在摔过那一跤后,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回来。   纪唯宁怔怔的站在楼梯上,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忘了继续提步。   “宁宁,你醒了?”何湘芸返身退出厨房门的时候,抬眼间,便看到纪唯宁站在楼梯半中腰,盯着自己出神。   “怎么不穿鞋子?现在天凉,你可不能再冻着,快点回房去把鞋子穿上,然后下来吃早餐。”何湘芸语气温和,可也没忘催赶她。   纪唯宁点头,原路返回去。   确实,她现在不能受冻感冒,要保持好的体力,过几天,还要给父亲过头七,要给母亲过忌日。然后,她还要去B市一趟。   刚刚只是闻声下楼,也想要寻徐暮川的影子。   纪唯宁再次下楼的时候,何湘芸直接牵她的手,把她带到餐桌前,早餐营养均衡,很是清淡。是在坐下来后,纪唯宁才问着徐暮川的行踪。   何湘芸只道:“去公司了,就他事多,也不知道陪陪你。”   纪唯宁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徐暮川有多忙,她其实可以想象。   本来就管理着一个偌大的世腾集团,如今又加上一个问题多多的中承,还有那么一帮不省事的股东,期间还要陪着自己,处理父亲的后事。   如今父亲的后事已经办妥当,他哪里还能再抽的开身陪自己。纪唯宁也不想让他陪,两人相对着,冷静下来,只会让她更频繁的想起父亲躺在手术台上,睁不开眼看她的场景。   虽然何湘芸早在父亲的灵堂上说过,要她把事情办妥后,就来徐家。但,她其实并不想住在这儿,她只想寻得一处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好好放空。   她跟何湘芸说,想要回自己的家。可何湘芸却是不让,说她是徐暮川带回来的,要走,也得徐暮川同意。   还说,她现在跟徐暮川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些,可不能在这件事上,母子两个再闹出不愉快。如此,纪唯宁也不敢多话,只得等着徐暮川回来,她自己跟他说。   不知何湘芸是不是因为年长经历的事多,亦或者,她曾经也失去过至亲至爱的人,懂得纪唯宁的心思,在纪唯宁想要再度回房的时候,她唤住了她。   “宁宁,如果休息够了,就陪阿姨出去走走。漓景路口有个超级市场,里面的菜都很新鲜,我正好想买点回来,晚上给你和暮川做点好吃的。”   “听阿姨的话,不要总想一个人呆着,那样,只会让你心中的苦痛,时时刻刻的戳着自己的心窝。”   “你尽管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有阿姨陪着,还有玉姐,梅姨她们,你不会孤单的。你和暮川这么多磨难都过来了,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听话,陪阿姨出去走走,回来再休息,好吗?”   何湘芸已然过来,牵住她的手往外走,纪唯宁不方便太” 过拂礼,只能随着而去。   从徐家庭院到漓景路口,其实还是有很长距离的,走个路,起码得要十几二十分钟。纪唯宁不明白,一向养尊处优的何湘芸为什么会选择带她步行而不是坐家里的车。   玉姐和梅姨提着菜篮子在后头,而她则被何湘芸挽着手,走在前头。   她以为这一路走过去,何湘芸肯定会跟她做很多思想工作,就比如,让她怎样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再比如,让她不要怨怪徐暮川。   可是,这两个事情,何湘芸却都没有提及。   回来的时候,何湘芸携着纪唯宁,每经过漓景路的一处房子,就会指着告诉她,那里住着什么人,家里是做什么的,还有关于他们的大小事。每经过一处分叉口,更会提醒她,往哪里走,就可以回自己家,哪条路跟哪条路,其实是可以相通的。   纪唯宁的视线,会随着她每一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后,会附和着应声。   这一路,竟也就在何湘芸的柔声话语中,过去。   今天的太阳光很好,早晨的秋风过后,便是高照的艳阳。纪唯宁随着何湘芸她们重新回到徐家庭院的时候,却是看见徐暮川的身影,一身墨色的西装,立在太阳光下,看着她,神情专注。   何湘芸带着玉姐她们先行进去,识趣的把空间留给这两个年轻人。   纪唯宁的眼睛,流过的泪太多,在太阳底下,刺目的根本睁不开。是在踏上缓步梯后,才仰起头,跟这个男人对视:“你妈说你去公司了,怎么这么快回来?”   这算是这几天来,纪唯宁第一次主动开口的问话。   徐暮川轻笑:“去开了个早会,中间有空档,不放心你,就回来看看。”   “我那么大个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纪唯宁闷声闷气的回着,口气有些呛。   徐暮川也不恼,只是站在她面前,像要把她盯进自己的眸中。而后,他轻叹着气:“正想把你也带到公司去,这样,我的工作效率可能会更高。”   “你的伤都怎么样了?”对他的话,纪唯宁故作听不见,可是,他身上的伤口,她没办法做到不闻不问。   “都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可能会有些疤,你介不介意?”   “疤又不是长在我身上,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可能是因为这段日子,真的把纪唯宁闹的够呛,以至,她都没有听出这个男人的弦外之音。   但是显然,徐暮川是不打算放过这个好不容易两人可以好好交谈的机会,清沉的嗓音接声开口:“可是我的身体是给你看的,如果你介意,那我该怎么办?”   原本,纪唯宁还想多站一会,跟他说说,她接下来的打算。可是,这会儿听着他这话,直接塌脸:“无聊。”而后,便越过他的身子,向着屋内踏步进去。   何湘芸问徐暮川,要不要在家里吃午饭,徐暮川却是拒绝,说中午有个应酬,推不开。好像他回来一趟,真的就只是为了看看纪唯宁好不好,在家里没呆上多久,就被秦述接走。   临走之前,他搂过纪唯宁的身子,也没顾得她不愿意,更也顾不上这个屋子里,还有来回走动的佣人以及何湘芸。   他交代纪唯宁,安心在这住着,哪也不许去。   ☆、251 照顾你我乐意,要不然,你们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纪唯宁听着这句话,莫名就抬头,望了眼何湘芸,而后,便见何湘芸笑着转身进了厨房。   显而易见,徐暮川会突然回来,肯定是因为何湘芸给他打过电话,把她想要走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母子俩还真是,感情越来越好了…绂…   徐暮川的大手覆在她脑后,紧压着她的身子进他的怀,颇有一直抱下去不放手的意思。秦述站在门口等的焦急,看他一副想催又不敢催的模样,纪唯宁实在不忍心秦述为难。于是,妥了协,主动抓下他的大手,淡声道:“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能让徐暮川推不开的应酬,大抵都是跟市里那些人的交际。纪唯宁没有忘记,之前在徐暮川的病房里,她曾听过他们两个在讨论中承某个项目的二期审批问题。   等到徐暮川终于转身,跨着大步出门的时候,秦述僵硬刻板的面色才算真正放松下来。他朝着纪唯宁给了个感激的眼神,而后匆匆跟上前面那个男人的步伐。   厨房里有人在聊天,纪唯宁是听到她们提到自己的名字,便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听着。   是玉姐跟梅姨在讨论,说因为有了她,徐暮川变得越来越爱回这个家。还说,徐暮川跟她感情那么好,要是可以早点给徐家开枝散叶什么的,就太好了。   后来,她们还有在问刚进去指点她们的何湘芸,何湘芸却是轻叹着气,回了句:“但愿吧……逼”   纪唯宁怕自己在厨房门外呆的久了,会被她们发现,而后,会被迫面对她们刚刚在讨论的那个问题,所以,打算转身,想要到徐家的花园里走走。   只不过,何湘芸却正好端着一个炖盅出来,看到纪唯宁,笑的慈爱:“宁宁,阿姨给你炖了燕窝,快过来喝。”   何湘芸在不知不之间,已经将她们之间的称呼都换过。她不再客气的喊她纪医生,也更是不让她再喊她徐夫人。   纪唯宁每次住进来,何湘芸都会变得很忙,忙着进厨房,忙着盯她的一日三餐。其实,平常的何湘芸是不大干这些活的,要不然,她的那一双手,也不会到现在都保养的如此好。   哪怕就连之前的叶婧,何湘芸也只是给她变着法的弄各种营养品,没在一日三餐上亲自动过手。   纪唯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欣慰,何湘芸对她和叶婧,到底还是有着些许的差别。   可是,她还不是徐家的谁,要她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几十载的长辈伺候自己多了,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所以,她努力让自己牵起笑脸,回着:“阿……姨,其实您不用这么麻烦。我住在这里,已是够打扰,不能再让您忙前忙后。”   纪唯宁脸色憔悴,哪怕是笑着,那张仿若巴掌大的小脸儿,也是难看的。   “说什么呢?!我现在正闲的慌,照顾你是我乐意,要不然,你抓紧跟暮川生个孩子出来,那我就照顾我孙子去。”   何湘芸佯装不悦,一张即便年过半百却依旧素雅精致的脸庞,发着亮光,似是对她口中所说的孙子,有着无限期待。   纪唯宁直接默了,脸颊升起红晕。怕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于是,识趣的乖乖去喝那盅血燕。   傍晚的时候,徐暮川从外面回来,当时,纪唯宁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有何湘芸在身边,她就是想喝杯水,都不用自己倒,每当纪唯宁因为不好意思而推拒的时候,何湘芸就直接抛出生孙儿的话题,把纪唯宁吃的死死的。   所以,整天下来,她是所有人当中,最为清闲的。   何湘芸早就兴致勃勃,把上午她们四个人跟着一起去买的食材通通拿了出来,打算展露一手。徐暮川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人正好在准备晚餐,所以,整个客厅连同餐厅,都只有纪唯宁一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中午的那场应酬持续的时间太长,以至,徐暮川脱着外套,解着领带进来的时候,纪唯宁还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   灰蓝色的衬衫,套在他身上,更显衿贵优雅。纪唯宁没有迎身上去,只是拧着眉,看着他一路进来,挥散酒气,而后,慵懒的把手中的外套领带扔进旁边的沙发空位。   可能是因为累极,也可能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的脚步有些不是太稳,高大的身子陷进纪唯宁身边的座位,直接倒在她的肩头。   原本还能忍受的酒气,因为他这样子的动作,悉数扑到纪唯宁鼻端,浓的让她蹙紧了眉。纪唯宁伸手,想要推开他:“徐暮川……”   “嗯?”他低低的喃声。   “你喝了多少酒?”   “不知道,记不得了。”他的口齿还算清楚,回着纪唯宁的同时,受她发丝间的馨香诱惑,薄唇控制不住的往她雪白的脖颈处凑着,想要吻她。   也是因为这样的动作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所以,徐暮川才看清她拢得展不开的眉头,挫败的直起身:“抱歉,我先上去冲个澡。”   纪唯宁没有回答他,任由他踩着依旧不稳” 的步伐,捞着沙发上的外套,晃着身子上了二楼,进了她睡的那个房间。   徐家的卧房明明就大把,可这个家里的人,好像都认为,她和徐暮川理所当然的要同住一间,谁都没再去收拾多个房间出来。   是过了良久,纪唯宁才起身,去了厨房。   何湘芸当时在尝一道汤,看见她,直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纪唯宁说,想泡杯解酒茶给徐暮川,说他应酬的时候喝的太多,怕他伤身体。   何湘芸闻言,眉开眼笑,动作麻利的给她泡了一杯,塞到她手里,催促她赶紧送出去,叮嘱说,再过半小时才开饭,要她陪着徐暮川上去休息一会。   纪唯宁扯了扯唇皮,算是回答。   她是没想着要送上去给他的,把那杯解酒茶搁在茶几上,想要等他下来的时候,再让他喝掉。可是,他却迟迟不下来。   纪唯宁莫名的有些担心,他身上的伤依着时间来看的话,确实应该是好的差不多。可是,他那手,好像还不能很利索的活动。   客厅的沙发背对着楼梯口,纪唯宁想要知道徐暮川有没有下来,只得在中间来回走动,抬头望了又望。   她的满腹心思都在楼梯处,因此,并没发现在厨房口的何湘芸,把她这所有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   看着这样的纪唯宁,何湘芸有欣慰,也有心酸。   哪怕她心里是怨怪着暮川,哪怕她心里现在还有过不去的地方,可到底,她没办法做到对他不理不睬。   真正爱了一个人,哪能恨的下。就如她对徐炜元,被蒙蔽着过了将近三十年才知道,他还有一个私生子。虽然,那个女人在她之前,可是被这样有心的隐瞒,就如同梗了一根尖尖儿的刺,让她不舒服。   可是,依然没办法恨,依然每天睡在同他一起住过的那间卧室,那张床……   何湘芸是看着纪唯宁越发心焦,到最后忍不住,端了那杯解酒茶上了楼,才重新回去做自己事情的。   纪唯宁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一片黑暗,甚至连浴室里,也都是没亮灯,整个房间,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和花园里的路灯光透进来。   “徐暮川……”   她狐疑着喊了一声,明明看着他走进这个房间,这会儿,竟然是黑灯瞎火的,没有人应声,她旋即开了卧室口的灯。   昏黄的光亮瞬间打满这个不算大的房间,而后,纪唯宁便瞧见那道高大的身躯,正仰躺在床上。   已然冲过澡,他的身上裹着浴袍,松松垮垮的显着大半个胸膛,很紧实的肌肤,随着他沉稳的呼吸,有力的起伏着。   他的个子很高,将近一百九十公分,以至浴袍套在他身上,也是显得太过于短。露出的那两截修长的小腿,生着稀落的毛发。   即便在这样的时刻,纪唯宁也不得不承认,如此的徐暮川,是性感的。   不知为何,她端着玻璃杯的手,有些晃动,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徐暮川。”   床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抬开他遮蔽在眼眸处的小臂,睁眼看门口的人儿,哑着声问:“吃饭了?”   徐暮川以为她是上来喊他吃饭,撑着手臂坐起身。中午的应酬,那些人太难缠,本来只是走个过场的饭局,到最后,因为那些人兴致太高,直接喝到下午。   这会儿,整个脑壳都在犯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252 小两口闹别扭   纪唯宁能看出他的难受,踏步进去,把手中的杯子递到他面前:“解酒茶,给你。”   干瘪瘪的话音,没有多少情绪在里面,可是,那双眼,却是盯着徐暮川,想要看着他将杯中水都喝尽。   徐暮川睨了她一眼,而后接过杯子,悉数喝下。   空杯被纪唯宁接回去的时候,她冰凉的指腹无意间触碰到徐暮川灼热的掌心,不知为何,在那一霎间,她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他刚刚躺在床上的画面绂。   她的手指微颤,快速的想要收回,没想到,却是被他倏地握紧。   应该是蛰伏了很久,他的大手直接夺过她手中的玻璃杯,利落的搁置在床头柜上,而后,那高大的身躯站了起来,幽眸中的欲*望赤*裸裸的展现,浓的惊人。   纪唯宁根本反应不过,就被他抱着腰,俯身,凶猛的夺住她的双唇,疯狂的吻着,咬着。   她的额头上还有在父亲灵堂上磕来的淡淡淤青,可能是怕碰到她,他刻意的歪着头,交错着。可是,彼此的身体,却是严丝合缝逼。   纪唯宁挣扎,拼了命的想要推开他。可是,她挣扎的越厉害,他便越沉醉在其中。   他的身子绷的如同铁墙,哪怕仅是一手做力,也感觉似要将她揉碎。   而她的小腹处,属于他的硬热感,更是灼的她发僵发疼。纪唯宁一直后退,他就一直进攻,按着她的身子,直直跌进身后的大床。   他在上,她在下,这样的姿势,更便于他的掠夺。他的薄唇所到之处,皆是衣衫凌乱,留下滚烫的气息,或淡淡的齿痕。   纪唯宁越发无力,甚至连抵挡他的双手,都被他压制在头顶。   直到他那张脸重新回到她面前,直到他的唇重新覆到她的唇,她的眼泪终是落下。   晶莹的泪滴晕染开,沾到他的侧脸,带着比他的身体还要烫的热度。   他顿了下,想要抬眸看她,可是,还没等他支起自己的上身,却先是听见她带着凉意的嗓音:“徐暮川,我爸刚死,我们的事还没过呢,你怎么可以这样?”   低落沁凉的话,生生遏制住了徐暮川即将要纵情的所有动作。他撑起身,看她,那眼底的晶莹还有连日来未完全褪去的悲痛,仿似在控诉他刚刚的罪行。   徐暮川懊恼的敛眸,而后,一个翻身,滚落到她的身边。他侧过身,探手过去,想要替她抹去脸上的泪迹,结果,指尖所到之处,却是一片冰凉。   只那么十几秒的时间,滚烫的泪,就已冷成如此。徐暮川心里一痛,哑声:“唯宁,对不起。我头疼,脑子发热,原谅我好吗?”   门外玉姐在敲门,喊他们,说打算开饭了。   纪唯宁睁眼,看着徐家那连天花都透着奢华的装饰,叹气一声:“下去吃饭吧。”   她率先起身,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衫,步向门口。   在徐家,纪唯宁还是很懂分寸的,不会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摆脸子,不吃饭,不见人。   她想,徐暮川非要她住在这里,也不是没道理。最起码,她的一日三餐很规律,中间的各种营养炖品也没少。   如果让她独自一个人住着,她肯定不会这么照顾自己。   可能是没等到房里人的回应,纪唯宁拉开门的时候,玉姐正抬起手,想要再次敲门。   “纪医生……”玉姐唤着,而后看见她不太好的面色,迟疑的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纪唯宁扯唇,有些艰难笑:“玉姐,能不能麻烦你,今晚再帮我收拾一个房间?随便点也无所谓,我只住一晚,明天我就回自己家。”   “这……”玉姐为难,连夫人都不敢擅自允诺的事,她哪里敢发表意见。   她看着沉着脸从里面出来的徐暮川,又是迟疑唤声:“少爷,这纪医生说……”   “你去备多一个房间,我住。”徐暮川冷声吩咐,接着又侧过头看纪唯宁:“你的东西都在这个房里,就不要搬来搬去。但是,你也别想着离开这里独自外面去住,我是不会允许你再糟蹋自己身子的。看看你自己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再折腾下去,下一个进医院的就是你!”   徐暮川的口气也不是太好,极为冷硬。可能是因为身体长期得不到纾解,也可能是因为她一而再的想要回去,想要逃开他的视线。   玉姐虽然看惯徐暮川冷淡的样子,可是,他这样沉着一张脸,厉声斥责人的模样,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一直都以为,自家少爷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没想到,也是会发怒的。   纪唯宁心里委屈着呢,眼泪扑朔扑朔的掉。   这个混蛋,明明是他自己做的不对,明明是他自己理亏,却还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大小声。   看着这样的纪唯宁,徐暮川还没怎么的呢,倒是玉姐被搞的一阵手忙脚乱,又是哄又是给她抹眼泪的。   可是,纪唯宁的眼泪却是抹不完,玉姐” 心急,喊了徐暮川:“少爷……”   然而,他却只身下了楼,看都不看一眼。他如此的态度,更是刺激了纪唯宁的神经,眼泪掉的更是凶。   后来,是何湘芸闻声上来,抱着纪唯宁一阵好哄,拽着她去餐厅吃饭。   何湘芸边拖着纪唯宁坐到徐暮川身边,边轻斥自己儿子:“好心给你送解酒茶,怎么还惹到你生气了?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收敛不住自己脾气!”   当然,何湘芸说的不可能是实话。自己儿子那天雷打不动的性子,她这些年是深深领教过,能够惹到他生气的人,这辈子,大概也就只有纪唯宁一个。   她会这么说,也只是想要安抚此刻正处在脆弱时期的纪唯宁,也是想让她明白,她是已经真心把她当成了自己儿媳来对待。在这个家,她不用因为觉得叨扰而想要离开。   其实,徐暮川也不是真想要给她甩冷脸,不理睬。   她那么一副楚楚可怜的落泪模样,站在她面前,既委屈又伤心的,他若是靠的近了,指不定又会控制不住想要将她怎么着。而且,他也确实听不得她一而再想要离开的话。   恰好,这时候梅姨从厨房间端出一个汤盅放到桌上。   徐暮川用自己的汤碗,盛了两勺,而后放到旁边的桌位上,缓下声:“喝汤。再掉眼泪,你那眼睛还要不要了?”   确实,纪唯宁这几天眼泪掉的太凶,原本最让徐暮川沉迷的那双亮眸,却已经不知成了什么样子。哪怕是经过了这么一天的休息,也都没有好转,这会儿又这么哭一场,那红肿可想而知。   何湘芸缓解着餐桌上的气氛,一边催促着纪唯宁趁热快喝,一边吩咐着梅姨,也给徐暮川盛一碗。   这个药膳炖汤,是何湘芸特意为他们熬制的。一个刚受过大伤,另一个刚受过心伤,都需要好好调养,好好补补身子。   可是,徐暮川却直接拒绝,说他不喜欢喝。   何湘芸哪里肯依,非得让梅姨盛。她自己的儿子,她心疼着呢,入院那天的惨象还历历在目,虽是不轻不重的外伤,可也是流了不少血的。   也是所幸,纪唯宁住在这,他也就会每天都回来。她还研究了好几个花样,打算一天煲一个的。   然而,当梅姨把盛好的汤放到徐暮川手边的时候,他直接把它端到纪唯宁那儿:“你喝。”   “我喝不了那么多……”纪唯宁鼻音浓重,低声回着。   “是啊,暮川,宁宁喝的还有,这药膳汤很补气血的,你刚受过伤,多少要喝点。”何湘芸出声劝着。   “妈,我不需要补气血,吃饭吧,不要多事。”徐暮川冷眉冷眼的道了句。   他的气血已经足够旺了,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将身旁的那个女人生吞入腹,他都已经让玉姐重新整理一个房间,自己另外睡。   若是再补下去,他都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因为熬不住,然后不顾她的感受,直接将她拆吃。   何湘芸瞧着自己儿子的面色,而后又看了眼同样不自然的纪唯宁,仿似有些明白过来,了然的不再多话。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徐暮川夹了块排骨给纪唯宁,打破了餐桌上的安静:“吃点肉,不要光吃青菜。瞿安说,方家告江承郗盗取机密的那宗罪,已经因为证据不足被司法机关驳回了,方玥想要作梗,也没有办法。所以,你也不用急着赶回去,就在这安心呆着,等身体恢复过来,我会送你去B市。”   ☆、253 十二点之前给你做份面条   徐暮川吃过晚饭就上了二楼,玉姐给他收拾的房间很宽敞,配套书房。   至于和纪唯宁之间,说过那些话后,就没再有多的交流。主要是纪唯宁自己,没怎么说话,即使徐暮川提起江承郗,她也没怎么接话。   她在徐家除了吃就是睡,当然,每天上午固定会被何湘芸拉出去走走,顺便跟玉姐她们去买菜。   有遇到熟识的人,看到何湘芸每天都挽着纪唯宁在漓景路上走来走去,全都上前来问,是不是徐家的好事近了。   何湘芸但笑不语,说这要看年轻人的意思绂。   虽然她也盼着自己儿子可以早日成家,可是看他们现在的情况,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   所以,她也不方便说的太多,以免会让纪唯宁难做逼。   徐暮川每天傍晚都会回来,不是司机送就是秦述送,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搜寻纪唯宁的身影。   而这时候的纪唯宁,大多是在客厅看电视,要不就在花园里。   徐家的庭院很大,种着各类奇花,也种着许多果树。最让纪唯宁垂涎的,当属后院人工湖旁的栗子树。   秋季正是栗子丰收的时候,满树的果实,却是只能看,没法吃。因为树太高,也因为栗子不能生吃。要她去开口麻烦徐家的人,那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她是馋的紧,从小时候起就特别喜欢,只可惜,吃起来太麻烦。在国外这么多年,更是少吃。有时候江承郗会给她带,可是,终归不够树上摘下来的新鲜。   有一天徐暮川没在家里看到她,找去了后院,便看见她轻盈的身姿,站在湖岸上,使劲的踮脚,想要够住垂在她脑上方的那些枝叶。   当时天色近暗,徐暮川一身墨色系的衬衫西裤站在庭院中,几乎与天色融合。纪唯宁并没有发现他,整个庭院只有凉风习过带来的树叶枝响。   徐暮川是难得见她如此惬意,扑腾着那栗子枝,所以,顿下了脚步,就那样静静的看着。   不过,没多久,他又见她泄气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跟那树枝瞪眼较劲。   徐暮川忍不住失笑。   低沉的笑声引来了纪唯宁的注意,她侧过头,而后看见他身高影长的伫立在园中,挫败的叹:“为什么你们家的东西都长那么高。”   纪唯宁所指的东西,有指眼前的这棵树,当然,也有指徐暮川本人。   他的笑声渐渐落下,可唇边的笑意却未减丝毫:“想吃吗?明天我让人摘点下来。”   纪唯宁踏出湖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倒是对着他抄着裤袋的双手看了几眼:“你的手下夹板了?”   徐暮川点头:“回家之前去了趟医院,恢复的还不错。”   “会影响你以后做手术吗?”纪唯宁淡声问着。   “不知道,看后期恢复。而且,我也没打算再接任何手术。”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敏感,纪唯宁挪了挪唇,终是没再说话。   这几天纪唯宁看新闻,很多都是关于中承的报道。说中承的股东重组,说中承股价慢慢回升,说中承之前被停的项目已经全部重新启动,说集团的运营恢复畅通,还说这个集团在此次劫难后,愈发坚固的伫立在商界中。   纪唯宁知道,这些都是徐暮川的功劳。他日夜忙碌,尽管每天从公司回来的时间很早,可是他房间的灯是每晚都开到半夜。   有过几次她在他房门外徘徊,想问他肚子会不会饿,想问他要不要什么吃,她去做。可每回,都没有进去过。   在徐家的日子太安逸,纪唯宁倒是真的怕自己住久了会变的越来越懒。   在她住进徐家的第二个晚上,依旧是她和徐暮川还有何湘芸三个人一起吃晚饭。   徐老爷子踩着饭点过来,怒脸哼哼的,说后院的阿姨做的菜太难吃,什么味儿都没有。   徐暮川故意拆台,睨了老人一眼:“阿姨做的养生菜你都吃好几年了,之前怎么不见你说过难吃?”   “我现在吃腻了不行吗?!”老爷子的拐杖朝着地板敲了几下,怒目瞪视徐暮川。   何湘芸见状,忙让玉姐布碗筷,有些尴尬的扶着老爷子入座。   按理说,这个家里原本人就不多,徐暮川好不容易愿意回来,家里难得人齐。做为儿媳,何湘芸理应主动去喊老爷子过来用餐。   可是,她其实也是顾虑到纪唯宁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适合跟老爷子太多相处,要不然,她可能会更拘谨。   可如今老爷子主动过来,还打着一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拆穿的借口,何湘芸当然会觉得尴尬。   也是在那天之后,三个人的晚餐,变成了四个人。老爷子没给过好脸色,可是又一天天的过来,而且时间还一天比一天的早。   有次饭后他问徐暮川,徐炜清什么时候回来。徐暮川说,那边的事需要处理妥善,怎么也得到年底。   离年底” 还有两个多月呢,老爷子听后,扳着手指不知在算什么。也没说多少话,起身离席的时候,只交代何湘芸:“明天去把后院的栗子摘点下来。”   他这么一句话,倒是让徐暮川和纪唯宁同时抬起头,极为疑惑的看着老人。   “好的,明天我就让人去弄,不知爸想怎么吃?”何湘芸应声,询问老爷子的口味。   哪知老爷子却是伸手一指纪唯宁:“你问她。”   何湘芸莫名,转头看纪唯宁:“宁宁,是你想吃吗?”   纪唯宁想回答,可是不知怎么说话,只呵呵笑。   倒是徐暮川替她做了回答:“对。摘点下来,给她炒着吃。要不然,她迟早得掉那湖里去。”   纪唯宁有些囧,在桌子底下朝徐暮川踢了一脚,示意他不准再说话。   栗子树在后院,兴许是老爷子路过的时候有看到她在试图采摘,这点不奇怪。奇怪的是,老爷子竟然会主动给她提起这事,虽然面色依旧难看。   之后的一天,便是纪中棠头七的日子,也是凌宁的忌日,纪唯宁肯定是要回纪家别墅的。   她起的很早,然而,徐暮川却比她起的更早。等她从房间梳洗好下楼的时候,徐暮川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   谁也没有跟谁约定,好像理所应当的,这天,徐暮川要陪着纪唯宁一起回去。   依旧是司机开车,送着两人回到纪家别墅的时候,管家和柳妈早已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柳妈见到纪唯宁,双手牵着不放,直说,徐先生照顾的不错,说纪唯宁看起来终于有些正常人的气色了。   纪唯宁扯笑,何湘芸那么细致入微的照顾,如果没有恢复一些,倒真是说不过去了。   头七不可能再像下葬那天一般多人,瞿安跟贺端宸早回了B市,剩了在穗城的人,纪唯宁也没有联系。   可是她没想到,当他们从纪家别墅出来,打算去北山墓地的时候,门外竟然站着宁呈森跟小米。   纪唯宁心里感动,上前抱住小米,说谢谢,也抱了一下宁呈森,同样说谢谢。这一场事,让她终于感觉,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原来她的身边,有那么多真心的朋友。   而这些,有一大半,都是徐暮川带给她的,如宁呈森,如瞿安,也还有默不作声帮忙的贺端宸。   纪唯宁很安静的给父母上香,摆供品,很安静的跪拜。过了这么一个星期,她的心底已经在慢慢接受纪中棠离开的事实,所以这会儿,没再痛哭流涕。   徐暮川一路陪着她,从北山墓地,再回纪家别墅,然后呆了一天。晚上的时候,按照当地的习俗,纪家不能住人,柳妈和管家早已找了去处,而纪唯宁,自然也要撤离。   她是想回南郊小区的,可是徐暮川却霸道的限制她的自由。她说她不回徐家,今天去过墓地,又为父母办过这样的事,怕让徐家感觉晦气。   然而徐暮川却说,何湘芸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吃晚饭。   有徐暮川在,纪唯宁没办法奈何,遂又回了徐家。其实也不饿,纪唯宁草草吃过晚饭后就回了房。   深夜的时候,纪唯宁躺在床上,没法入睡。而玉姐却是在这时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敲门进来。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玉姐却先是解释:“晚上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少爷交代说,十二点之前给你做碗面条,你爱吃。”   ☆、254 她的生日,不庆祝,不悲伤,更也不忽视   她爱吃?她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她爱吃面条?以前会吃,都是因为方便,做起来简单而已。   纪唯宁觉得,应该是面条冒出的热气熏到了自己的眼帘,要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越来越看不清楚那面条的样子?像是有一层蒙雾盖着她的眼睛。   “纪医生。”玉姐唤了一声,而后说道:“这面要趁热吃,要不然,一会坨掉就吃不出味道了。”   纪唯宁敛着眼皮,直直点头:“谢谢玉姐,辛苦了。绂”   她伸手接过玉姐托盘上的面条,把它放到梳妆台上,甫一坐下,便拿起筷子挑着吃。   只不过,才一入口,她便顿住了咀嚼的动作,没有抬头,轻声问还站在门口的人:“玉姐,这面条是你做的吗?”   玉姐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问,但还是点头:“对,是少爷交代我做的,说给你当宵夜。”   “味道真好,你放的是什么配料?”她低低的声音,呢喃着逼。   “这……”玉姐答不上来,支吾着:“都是一些平常的东西。”   “哦,没事了,你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纪唯宁眼眸一眨,原本积聚的雾气,终是凝成水滴,掉进碗中,而后,第二滴,第三滴……   直到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才敢呜咽着出声。   十二点之前的面条,她根本想都不用想,便能够知晓他的深意。   今天从头到尾,他都陪在她的身边,没有接过一个公事电话,没有离开过她三米之外。对这个极为特殊的日子,他没多提一个字,可是,却在大晚上,给她做了这碗面条。   所以,这是长寿面么?   不庆祝,不悲伤,更也不忽视,为她过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生日。甚至怕她抵触,自己做了面条,却偏要说成是玉姐给她做的宵夜。   徐暮川……徐暮川……   而在此时,穿着一身家居服从厨房出来的徐暮川,并不知道,楼上的人儿,已经因为他的一碗面条,哭的泣不成声。   玉姐拿着托盘下来,徐暮川问她:“有在吃吗?”   此刻已是深夜,玉姐怕吵着屋子里的其他人,脚步放的很轻,声音也放的很轻:“在吃呢,还问我,这面条用的是什么配料。这根本不是我做的,我哪里答得上来,然后她就哭,一边哭一边吃。”   或许是纪唯宁的反应太过怪异,以至玉姐神经叨叨:“少爷,您要不要上去看看?我听纪医生哭的可伤心呢。”   徐暮川抬头,望了眼二楼属于她的那个房间,而后才道:“不用,让她安静呆着,你也别去打扰。”   因为这个生日,他没有及时把纪中棠入院的事情告诉她。而纪中棠在入院之前,也是因为想要给她过这个生日,买了一大堆的材料,可最终却还是来不及表达他的父爱,便撒手人寰。   她如今有多抵触提起生日这个字眼,他能够想象。他想要让她感受到他的心意,想要温暖她的心,唯有如此的方式。   这天晚上,纪唯宁在房间里,把那一份面条,吃的干净。而后,直接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下楼的时候,想把空碗带下去,结果,却是怎么都找不见。是谁趁着她睡觉的时候进了她的房间,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多想。   按照平常的作息来算,纪唯宁下去的时候,徐暮川大多时候都已经离开。他的公务向来忙,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呆在家里悠闲度日。   可是今天,他却还坐在餐桌前,动作优雅的喝着碗里的清粥。看见纪唯宁,他拿起手边的湿巾拭了拭唇,而后起身,朝着她过来。   当时,她还有两级梯没走完,她站在楼梯之上,他站在楼梯之下,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可以平视她的眼睛。   “睡的好吗?”清冽的嗓音,在这样的早晨里,能够唤醒她还未散去的惺忪混沌。   纪唯宁点头。   昨晚的睡眠,是她这段时间里,最好的。没有噩梦,没有父亲,有的,只是缭绕在唇齿间残留的面香味儿。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B市?”   “都行,可以的话,就这两天吧。”   警方那边虽然不会再找她,可是,她还记挂着江承郗,也要过去给父亲母亲盖好衣冠冢。   “那就今天吧,你准备一下,我让秦述定下午的机票。我可能抽不开身陪你过去了,不过我会送你去机场,到了B市,贺端宸会去接你。吃住交给他解决,还有你父母的事,他也会帮忙,不用跟他太客气。”   徐暮川温声交代,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会好长时间见不到面一样。   “那你呢?你很忙吗?”纪唯宁是迟疑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问着。   哪知,徐暮川却是点头:“过去吃早餐吧,慢慢来,不用着急。吃完我送你去纪家收拾你父母的东西。”   纪唯宁怔怔的望着他,本想问,要忙多长时间,如果是一天两天” 的话,她想,或许她可以等一等。   可是,到底是没能问出口,在他的注视下,她最后是点头,去了餐厅。   徐暮川的车子在车祸后已经毁的差不多,因为手伤没法开车的缘故,一直没去换新的。这会儿,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重新换车,却依旧是黑色的卡宴。   纪唯宁直接无语。这个男人,喜欢一件东西,未免也喜欢的太过执拗,毁了一辆卡宴,买回来的竟然还是卡宴,并且连颜色都还是一样的……   不过,她也没多说,只望着他,拧眉道:“你伤的是骨头,虽然愈合的不错,但开车的话,应该还是早了些吧?”   徐暮川轻笑:“谢谢关心。司机已经在车上了,我不会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纪唯宁嘴角微抽,而后率先上了车。   这半天,纪唯宁都在纪家别墅,在纪中棠的房间,也在那个书房,搜集着属于父亲母亲的物品。   母亲的东西,这二十几年来,都被父亲保存的很好,因此,纪唯宁收拾起来,也并不费劲。也没拿太多,各自的一套衣物,还有几个对他们夫妻有着特别意义的东西,同放在一个袋中。   而纪唯宁自己的衣物,则是从徐家带过来的。她在徐家住之后,徐暮川给她准备了很多秋冬季的新品。   去B市决定的有些仓促,她也没有时间再回南郊去收拾,所以,就着那些新添的衣物,给自己收拾了几套。   徐暮川是中午两点来接的她,直奔机场高速。   自从那天晚上徐暮川失控,此后两人一直都没再亲密接触,哪怕就连手指的碰触,都没有过。   这会儿过安检,徐暮川终是揽住了她的腰身,大手抚着她的背脊,抬头,无比珍视的在她饱满的额头之上,印下一吻,沉声无奈的交代:“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纪唯宁任由他抱着,异常乖巧:“我会的。”   “去吧,下了飞机,给我打电话。”即便不舍,徐暮川还是不得不放开。   “好。”纪唯宁点头,退出自己的身子,提步朝着安检过去。只不过,走没两步,她又转过头,微微蹙眉:“徐暮川,你……有什么事吗?”   可能是她敏感,她总觉得,徐暮川有些怪怪的。   他故作认真,睨着纪唯宁,嗓音清越的问:“收拾江承郗留下的烂摊子,算不算事?”   “不……不是都收拾好了吗?”   纪唯宁迟疑,她每天都有在关注新闻,中承集团都已经全面解除危机了,还有什么烂摊子吗?   “嗯,还差那么一点点。”徐暮川淡声回着,不甚在意的表情,而后催促:“快进去吧,要不然等会来不及。”   对他的话,纪唯宁将信将疑,可真要说出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正好广播在催着登机,她便也没再追问,转身小跑着去过安检。   徐暮川是看着大厅的显示屏上,属于纪唯宁的那趟航班已经起飞,才转身走出机场的。崭新的黑色卡宴依然静候在门口,徐暮川拉开车门,迈着一双修长的大腿上去,而后,黑色的车身飞快的驶离。   进入高速路段后,徐暮川从袋中摸出自己的手机,给叶婧拨了个电话,几声交代,那边点头应允。只短短几十秒,便结束通话。   之后,徐暮川靠着后座背椅,闭目沉思。只差一个步骤,他就可以全线收网,到时候,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挠。   ☆、255 贺端宸把她安排进大院居住   纪唯宁到B市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下午五点。   当时,贺端宸已经等在大厅,挺长的身姿,尔雅的面容,哪怕是在机场这个人声鼎沸,旅客络绎不绝的地方,还是可以一眼认出。   徐暮川的朋友,都是一些很优秀的人,无论外表或能力。这点,纪唯宁早已了然。   虽然徐暮川说过,不用跟贺端宸太客气。但纪唯宁觉得,之前的事,已经足够麻烦贺端宸,这次来B市,她想,她应该可以搞得定自己的事。   可是,贺端宸却是直摇头:“你在B市这段时间,照顾你是我的任务,我可不想让暮川劈了我。”   无论是徐暮川的安排,还是贺端宸的反应,她都觉得太夸张。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解决衣食住行的事情,用不着旁人照顾逼。   可是显然,贺端宸不会把她的话听进心里。   原本她以为,贺端宸要安顿她,无非就是帮她办入住酒店,找那种很高级,安全系数很高的。然而,让纪唯宁惊愕的是,贺端宸竟然是把她带进一处大院。   是那种门口有人站岗,连飞进一只苍蝇都需要检查的地方。在纪唯宁的印象中,这种地方很神秘,不可侵犯,并且,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触及的。   她疑惑的看贺端宸,他却笑说:“来这种地方是不是很紧张?”   纪唯宁毫不掩饰的点头,这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她一个老百姓进去,除却好奇以外,就只剩下紧张了。   结果,贺端宸却说,这里是他家。   他说,家里近两个月都不会有人回来,让她安心在那住。还说,明天他会给她配辆车,这样出行也方便。   纪唯宁整个头都大,这样的地方,让她如何能安心住的下。   她难得唯诺,拘谨的站在他家客厅中央:“贺……总,要不你还是送我去酒店吧?”   贺端宸却是意味深长的笑:“其实,让你住在这里,我也是有私心的,至于是什么,到时再跟你讲。我想,你应该不至于不肯帮我忙吧?”   他的话,让纪唯宁直接词穷。   贺家兄弟给她帮的忙不小,如果这次他真有什么是她能够帮上忙的,她自然不可能推辞。很明显,贺端宸便是吃死了她的这个心理。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话真假,可他这么说,纪唯宁只得这么听,摒了摒息:“那贺总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你一定开口。”   贺端宸点头,给她安排了房间,便说着要去打个电话。   ——   纪唯宁是第二天上午去看的江承郗。   原本她是想当天晚上出去一趟的,可贺端宸说,晚上出大院没那么方便,听是如此,纪唯宁也只得做罢。   虽然知道江承郗的治疗情况还算不错,可是,她能够预想到,在治疗期间,他的样子不会太好看。   可是她怎么想,也没想到,他竟是被病痛折磨成那个样子。   贺端宸送她去的医院,因为来过,所以她去找江承郗,算是熟门熟路。只不过,她才刚推开那扇病房门,就从卫浴间处听到一阵阵剧烈的呕吐声。   纪唯宁心下一惊,加快脚步过去,而后便看见江承郗正趴在洗手池上,吐的昏天暗地。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年轻女子,扶着他的身子让他不至于倒下。   可是,纪唯宁没心思去看那个年轻女子是谁,只朝着江承郗已然瘦削到不成样子的背影,急急唤声:“哥!”   她的这一声喊,让原本两个背对着她的人皆顿住了动作。   大约缓了十几秒,他才见江承郗虚弱无力的声音对她说话:“阿宁,你先出去。”   他没有从洗手池上抬头,也没有转过身来看她,只是这么说着。   “哥,你的病情不是好转了吗?怎么还会吐那么厉害?”纪唯宁不愿意离开,想要凑上前去看他,结果,却是被他手一挥。   对他的反应,纪唯宁是错愕的,好像有些厌恶她的靠近。   “这里脏,你先出去等我,听话。”可能是余光暼到纪唯宁的面色,江承郗在顿了好几秒后,才出声解释。   然而,他却固执的低头,固执的不去看纪唯宁一眼。   纪唯宁知道,肾病患者有时候会出现恶心呕吐的现象,那是因为肾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害。可是,依照江承郗如今的病情,不应该吐的如此剧烈。   纪唯宁心里着急,可是,术业有专攻,她在这方面也只懂些皮毛,所以,她是被他吓坏了的。以至,她怔怔的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后来,是那个年轻女子转过身来,纪唯宁也是这时候才把目光分向她的身上,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于桑榆,是江承郗的正牌妹妹。   已经很久没见过于桑榆了,在纪唯宁的记忆里,她和于桑榆好像从未和颜悦色的说过话。曾经,她跟她争江承郗,后来也是因为她,让她对江承郗误会。” 只是时过境迁,到如今,一切都不是原来自己幻想的模样。她和江承郗,哪怕没有了眼前这个女孩的阻挡,也终是没再继续下去。   她以为,于桑榆会像之前那么多年一样,不会对她有好的态度。可是,这会儿,她转过身的时候,却是很平淡的说着:“你先出去吧,你不出去,他不会起身的。”   纪唯宁忽然就不明白于桑榆这话的意思,可是,看着江承郗已接近僵直的脊背,她不得不先退出去。   随着纪唯宁轻巧的脚步声离开之后,于桑榆重新回头,开了龙头冲去池中的些许污秽,而后配合着搀起江承郗的身子。   她叹气:“让她看见你的狼狈你的不堪,会让你觉得很丢面子很挫败吗?一个女人真的爱你,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东西。如果你早把自己的过去告诉她,你们之间,或许今天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江承郗吃力的直起身子,倚身靠在墙上缓解着自己的疲倦,一张俊美的容颜,早已因为病痛以及刚刚剧烈的呕吐,青白的不成样子,他扯笑:“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对她,我已经死心了,我这样的身子,哪怕治好了,也不一定能给她幸福,所以,我选择放手。”   “而你……”江承郗顿了顿,而后睁眸看着于桑榆,告诫着:“也要摆正好自己的感情。不要耽误了青春,到时再来谈如果,没有任何用处。”   ——   江承郗是用龙头中的冷水醒了神,在卫浴间里休息了好几分钟,才撇开于桑榆的搀扶,自己走出去的。   当时,纪唯宁正好站在卫浴间口,看着江承郗浮肿的眼睑,青白的面色,以及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瓣,什么话都说不出。   是江承郗先开的口,干瘦的长指抚着她的头发,轻叹:“对不起,每次你最难的时候,我都不在身边。香山那边的地,我之前就已经选好了的,你父亲早交代过我。选个日子,我陪你一起过去,把这桩事办好,早点了却两个老人的最后心愿。至于警方那边,我会请瞿安帮忙给我通融一下的,就一个上午的时间,应该不难。”   纪唯宁当然是没想到,父亲竟然早交代过江承郗这样的事情。可是,这会儿对她来说,了解他的病情,同样重要。   “你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吐的那么厉害?医生是怎么说的?”纪唯宁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每问一个,心底的沉重就多加了一分。   “换了个新的医生,用了新的药物,所以起了点反应。医生说是正常的现象,过了适应期就好,所以,你不用大惊小怪。”江承郗安慰。   “真的吗?”   “不骗你,听说,那个医生跟徐暮川是旧识。徐暮川请的人,你难道还不放心?”   纪唯宁是听到这儿,才稍稍安了心。确实,徐暮川有跟她说过这回事,之后瞿安也说过,只不过在穗城过了那样的一个星期,她已是什么都忘了。   后来,江承郗说想要休息会,让她回去,说他这里不用她看着。纪唯宁没有答应,她在B市人生地不熟,回去一个人,心更伤,倒不如就坐在这儿,看着他,这样,最起码也能放心些。   没有跟于桑榆说多少话,两人各坐一边,是到江承郗睡了之后,于桑榆才把她叫了出去,说想要谈谈。   ☆、256 于家的事VS乔洵有孕   纪唯宁不知道于桑榆会想要跟她谈什么,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做各种猜测。只是那么随着她过去,直至,走到楼道尽头。   于桑榆转过身,对着纪唯宁看了好几眼,而后才道:“怎么变的那么瘦?”   纪唯宁微愣,想不到她会如此问出声,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关心,但还是应付着点头:“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   于桑榆也只是点头,没再这个话题上再问任何。纪唯宁听着她微微叹气,而后才像是有转进正题的意思绂。   “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和江承郗的真实关系,之前一直都对你态度不好,我在这里给你说声抱歉。”于桑榆微低着头,细声说着:“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要请你帮个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于桑榆的声音,天生就带着娇糯粘腻,哪怕现在情绪并不太好,也还是甜的发粘。   纪唯宁对她的这把嗓音熟悉,所以,反应也快:“什么事情?”   “其实,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主要是我妈,哦,我说的是我的亲生母亲江心瑜,不是方华。我妈她自从知道承郗的病之后,忧心的要命,天天挖空了心思想要见到他。可是,我爸并不允许,怕他们母子走的近了,被人爆出关系,然后,丑闻就会出现,更加影响到于氏的运营。逼”   “前两天,我妈好不容易逃过了我爸的监控,来了这家医院,想要见承郗。可是,承郗却说什么都不肯见她,然后我妈的行为还被我爸发现,他们吵了一架。之后,我妈就说要离婚,她说,她受不了明明有儿子却不能光明正大相处,也受不了看着她儿子处在这种境况底下,她却在享受荣华富贵。她恨自己那些年,疏于对承郗的关心照顾,才让他走上卖肾来换取财富的道路。”   “我说这些,并没有怪你们纪家的意思。我和我妈都清楚,如果没有你们纪家,承郗还是一样会找上别家,开启他这样的人生。”   “我妈提出离婚,结果被我爸打了。我不知道我爸是因为我妈不想跟他过而打她,还是,怕他们离了婚,于氏会散盘。毕竟,现在于氏还是承郗控股的,虽然他现在涉嫌犯案,可是,属于他的那份股权,谁也动不了。”   “我妈天天在家里以泪洗面,天天跟我爸闹,整个家,现在都是鸡犬不宁。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请求你,帮我劝劝承郗,见一见我妈,要不然,我妈指定要垮。如果你肯帮忙,我会想办法让我妈出来一趟。”   “我知道,承郗只听你的话,所以,这对你来说,也许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可是,对我妈,对我家来说,却是意义重大的。我妈做我爸的情人二十几年,好不容易到现在有了名分,如果轻易离婚,外界会怎么看她怎么议论她?她的后半生,恐怕都不会好过的。”   纪唯宁对江心瑜的记忆有限,之前不过是一面之缘,她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离开江承郗。她还记得,她被她缠得无法回答,结果,是江承郗的出现,解救了她的困局。   对江心瑜,纪唯宁始终都不知该如何去评定,而且,作为晚辈,她好像也没有资格去给她做任何的评价。   于桑榆说的事,她愿意去跟江承郗谈。可是,江承郗能不能听,她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她们都说,江承郗只听她的话,可是,江承郗固执起来的时候,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要报复徐家,一而再的漠视她要他去检查身体的事情。   纪唯宁能够理解,江承郗为什么不愿意见江心瑜,不愿与她过多靠近。   他好不容易才将他母亲从见不得光的小三扶上正牌,又怎能允许她轻易离婚。就如于桑榆所说,江心瑜若是离了婚,那后半辈子指不定要遭受多少人的白眼和指责。   而且,如果江心瑜和江承郗的关系一旦曝光,那他们母子还有于天明于桑榆这对父女的关系,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纪唯宁是没有忘记,在B市人的眼里,都以为于桑榆跟江承郗是有过男女关系的。   似乎走到哪,都是乱糟糟的事。纪唯宁越想,眉头就蹙的越紧,最后,她朝于桑榆点头:“我会尽力说服他的。”   “谢谢。”于桑榆绽开笑。   纪唯宁扯唇,勉强牵出笑意,她刚经历过父亲的突然离世,不可能一下子像个无事人一样,可以想笑就笑。   但对着于桑榆,也还算客气的说话:“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回病房。今天有我在,你回去吧,也要照顾好你妈妈。”   纪唯宁说完就转身,只不过,才提步,却又是被于桑榆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她转过身,面向于桑榆。   “他的病,你也不用太担心。刚刚他说的没错,吐成那样是因为新药物的作用,其实今天已经好很多了,前两天吐的更严重更难看。而且……”   于桑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可是也只一会,她又重新开口:“我刚回来的第二天,去找了医生,悄悄跟” 承郗的肾脏做了配型,结果是很可喜的。所以说,如果真的有一天,他撑不下去了,我会救他。毕竟,他不止是我的亲哥哥,也是我这辈子都爱的男人。”   在纪唯宁的印象里,于桑榆一直都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柔弱到甚至连割破一点手皮都要掉两把眼泪的女孩。可是,她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勇敢,那样的豁达,那样的,义无反顾……   纪唯宁自愧不如,不管是在于桑榆面前,还是在林琪面前。她这个挂着名头的妹妹,除了会担心,什么都帮不到他,可是,她却是在这三个人中,唯一享受过江承郗真心的人。   她想不出任何一个词语可以表达出她如今的心境,再次抬头面对于桑榆的时候,终只是说了声:“谢谢。”   对她的谢谢,于桑榆不置可否,反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跟乔洵还有联系吗?”   纪唯宁出国之前,跟乔洵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而于桑榆,是追着江承郗一直跑的人。纪唯宁和于桑榆不对盘,乔洵没少替纪唯宁出过头,所以,她们之间,其实都是很多年前便已熟识。   突然提起乔洵的名字,纪唯宁甚为敏感,连问于桑榆:“你看见过她?”   连箫晋墨都找不到的乔洵,纪唯宁想不出她会在哪儿,这会儿忽然听见于桑榆提起,难免有些激动,紧紧盯着于桑榆。   而后,她看着于桑榆点头,开口:“就那天我去做肾脏配型的时候,看见她拿着一张B超单去了妇产科。我曾经也做过那样的B超,印象深刻,所以,如果那张B超单是她本人的话,那我敢断定,她肯定是怀孕了。”   纪唯宁知道,于桑榆曾经因为被强*暴,怀过一个孩子。所以,她一点都不怀疑,她为什么会对那样的B超单如此敏感,如此印象深刻。   这么说,乔洵怀孕了?而且她人就在B市?在箫晋墨的眼皮底下?   纪唯宁有些接受不过来。   如乔洵那样一个聪明的女子,怎么会让自己摊上这样的事情?她和箫晋墨之间,会不会有结果还是一个未知数,她就这样怀着他的孩子,是想打算怎么办?   “那你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吗?孩子多大了?人还好吗?”纪唯宁呆呆的问。   于桑榆摇头:“你知道,我跟她没什么好交情,所以即便看见了,我也不会上前去打招呼。至于孩子,B超单上字太小,我只旁边走过,看不清,她的肚子也看不出异常。不过,人倒是有些憔悴。”   纪唯宁只觉得头大。乔洵躲着所有人,不回穗城不去上班,没有跟任何一个同事联系,她想过很多地方,以为她会是去了国外旅行或者去找她的父母,或者去了哪个乡村古镇平静心情。   可是,却没想过,她竟然会在B市。是舍不得离开有箫晋墨的城市?还是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赌他们都找不到她?   于桑榆离开后,纪唯宁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乔洵拨电话,结果,自然是没有打通。   之后,她又想到箫晋墨,想要找他,可是,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257 等事情处理完后,腾出一个月的假期去国外   纪唯宁是几经周折才找到箫晋墨的号码,可是,却在电话拨出去的瞬间,迅速按掉。   她觉得自己不够冷静。或许这时候,她不应该给箫晋墨打电话。她只是个局外人,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如果擅自把这样的事告诉箫晋墨,还不知会给乔洵带来怎样的后果。   想了又想,后来她上了微信给乔洵留言:“于桑榆说,她看见你拿着B超单去妇产科,是怀孕了吗?为了躲避我们,你的神经终日处在紧绷的状态下,如果真的怀孕的话,这样对胎儿没有任何的好处。我人在B市,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一定要联系我。”   纪唯宁觉得,如果她不把这个事情说出来,或许激不出乔洵。女人怀胎前三个月太重要,不管是心情,还是所处的环境,这会直接决定一个胎儿能否健康发育绂。   这条微信发过来的时候,乔洵正好在线上。   自从她在B市郊区农家小屋里租住下来到现在,才是第一次打开手机,但是,她的手机并没有置放SIM卡。   早在之前为了躲避箫晋墨狂轰乱炸的电话,她就已经丢了那张手机卡。今天会联网上线,心底也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找纪唯宁。   是的,她怀孕了。第一次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就告诉过她,胎儿的胎心搏动不是太好,这个孩子,可能没办法存活很长时间逼。   乔洵知道,那段时间,她一直都在痛苦边缘中挣扎,喝过很多酒,睡眠质量很差,忽然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她也猜测过,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   医生的话,只是验证了她的担心而已。   可是,她却想要尽一切努力,挽救这个孩子。并不是企图着希望通过这个孩子让她和箫晋墨有个好结果,只是单纯的,舍不得。   所以,她才会在这个空气清新的地方,租住下来。她当时不知道箫晋墨会不会找她,但如果找的话,他应该怎么都不会想到,她竟然还会在B市。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没有错的,后来箫晋墨确实给她打过很多电话。   她不敢去找阿宁。阿宁是医生,在这方面一直都有很理性的认知,从她和徐暮川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跟她一般的意外出现,足够说明,她在这方面有多注意。   她怕阿宁知道了,会拖着她去流掉这个并不应该出现的孩子。   可是,那天她第二次去产检,却没想到会撞到于桑榆,虽然两人都没有交谈,但她确定,于桑榆肯定是看到她的。   她知道于桑榆去法国的事,突然回来,虽然感觉奇怪,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没去究竟太多。也怕自己的行踪露了陷,所以来去匆匆。   产检的结果依然不理想,医生警告她,要赶紧把孩子做掉。要不然,哪天胎儿若是忽然停止发育,而母体又感觉不到,让其滞留在体内,会造成很不好的后果。   乔洵心里发瘆,这胎儿还活着呢,她怎么下得去狠手。而且,她也想赌一赌,想要将他留的久一点,也许,到时候什么事都不会有呢。   她犹豫了好几天,始终在要不要找阿宁间拿不定主意。她想要听听阿宁的意见,可是又怕她的意见跟产检医生说的一样。   也许是她太过神经兮兮,也许真的是胎儿有了什么问题,她今天竟然感觉到小腹有些不适感。所以,她才终于开了手机,想要跟阿宁联系。   因为没有手机卡,她只得上微信,却没想到,竟让她看到阿宁发过来的信息。   所以说,阿宁连看都没看她的情况,连看都没看她的检查单,就知道她若是怀孕的话,胎儿肯定会不好吗?   乔洵忽然就没有了再联系纪唯宁的勇气。她颓然的躺在床上,掌心抚摸着小腹部位,用心感受着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   很多次她都在问自己,如果这个孩子不是箫晋墨的,那她还会不会如此珍惜不舍?可如果不是箫晋墨,她今天还是那个在电视台光芒四射的乔洵,还是那个受尽父母宠爱的女孩。   这样一段说是恋情非恋情的错误相遇,让她背弃了那么多,却到最后,还是将自己逼进维谷之中,进退不得。   ——   华灯初上的穗城,终年璀璨光芒不散。   崭新的黑色卡宴往着城北方向行驶,直拐漓景路。坐在驾驶位的秦述回头,看后座正低头阅着电子邮件的男人,面色难解的出声:“老板,这两天怎么都想着回老宅住了?”   秦述确实有些不太明白。自家老板不是那种恋家的男人,之前纪唯宁住在老宅,他要每天回去倒不难理解。可是现在纪唯宁根本没在,他却还是坚持着每天回去。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可如今他同时兼管着世腾和中承,还要解决那个潘姓股东,每天忙的连睡觉都变成了一种奢侈,他竟然还舍得每天花两个小时的时间,花在上班下班的途中。   闻言,徐暮川从手提中抬起头,看着后视镜里面的秦述,轻挑眉,嘴角漾着淡淡的笑意:“再过两三个月,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很神秘?”秦述从自家老板的面色中,嗅出一些浅浅的喜色,心里好奇,想要探究,只是脱口的话,却还是简短生硬的要命。   “嗯,很神秘,也必须保密。所以,你不用想从我这里提前知道什么信息。”徐暮川岂会看不出秦述的心思,一句话,直接把他的意图拍灭。   秦述讨了个没趣,转移了话题,问徐暮川:“我们这样一步步引着潘姓股东上钩,万一他要是有所察觉,来个狗急跳墙,再下狠手怎么办?上次国道的事,若是遇到一般人,恐怕就那么车毁人亡了。”   “不会,上次是我掉以轻心才让他得了逞,同样的招数,他不可能在我身上得手第二次。”徐暮川断声回道,修长的手指在手提键盘上敲击着,沉声回响在车厢中。   “那纪医生呢?他会不会对纪医生不利?”   徐暮川的手指顿了一下,而后嗯了一声:“我这么快把她送回到B市,确实是有着这个原因,不管会不会,安全点总归没有错。如今,她被贺端宸安排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们只管专心做好手头的事。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才能彻底安生。”   “那我们需不需要加快一些动作?”   “不用,操之过急容易打草惊蛇,按照计划行事就好。”徐暮川边继续着手提上的动作,边交代着秦述。   而后,他似是忽然想起某事,收起手提抬头看秦述,清冽的嗓音低低问着:“连素敏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按照您说的方式,把该撤的都撤了,也把该交的资料都交了,现在正等待结果。也跟瞿律师交涉过,他会去找相关机构的人脉走走关系,融个情。毕竟现在还没进入最后的审判阶段,相对来说,比较好处理。”   车子驶进徐家庭院的时候,秦述正好汇报完这个事情。   徐暮川下车之后,长腿迈了两步,而后又顿下脚步转过身,走向秦述的驾驶位前交代:“等处理完这些事情,你帮我的日程安排腾一下,给我空出一个月的时间来,我要出国一趟。”   秦述点头:“好的,老板。是公务吗?需不需要我准备什么?”   “不用,是私事。”   徐暮川面色清淡的回了一句,而后调头离开,而秦述,却是坐在车厢里面,一阵莫名。   他想不出这个自己跟随了三年之久的老板,会有什么私事需要用一个月那么长的时间来处理。   要知道,在这样一个竞争残酷的大环境里,作为一个集团的最高掌权人,你或许可以不用天天来公司,或许可以遥控指挥你的大小下属去完成各项任务。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一个月不到公司,更不代表,你可以轻易腾出那么多的假期来。   能让自家老板做出如此决定的事情,想必,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徐暮川走进徐家的时候,还未能开饭,老爷子在偏厅跟王全下棋。   正好玉姐从厨房间出来,徐暮川问了一声:“我妈还在楼上?”   玉姐直点头,呵呵笑着:“自从少爷跟夫人说了那想法后,这两天夫人几乎都没怎么下楼,一直在房间里打电话,忙的心满意足。就连老爷子来了,她也只是随便陪了下,又跑上去。”   ☆、258 贺总的电话,很紧急   事情一切都按着徐暮川计划中的步骤走,潘姓股东已经落入网中,他们只需做的事,就是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时间,便可收网。   纪唯宁是在到B市后的第四天完成她父母的事情,江承郗拖着病体陪了过去,跪在塚前磕了响头。   他没有多说什么话,可是,旁人却好像都能明白,这个深沉男人的心思。对于纪中棠,对于纪家,他寄托了太多的感情,这种感情,甚至是连他的生母都不能及绂。   在纪唯宁的各种劝说以及先斩后奏之下,江承郗没辙,丢了个十分无奈的表情给她之后,见了江心瑜。   母子二人聊的时间不长,可自那之后,江心瑜回到家,虽然还是提不高情绪,却是真的没再提过离婚的事。   于桑榆倒是天天过来,也不知道她是看见有纪唯宁在陪着江承郗,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每天过来,她都不会呆很长的时间。   短则十几分钟,长则半个小时,而且,次次都会带来江心瑜精心准备的餐食。纪唯宁有次去尝过,淡的没有丝毫味道,大概是没有放盐。   确实,江承郗的身体问题,不适合摄入钠盐。想必,江心瑜也是在这方面特意了解过,每次做来的食物,都是完全遵照了肾病患者的各种需求和各种禁忌。   对于于桑榆的行为,纪唯宁猜测,她大概是还没从对江承郗的错误感情中走出来,怕面对的时间久了,会让自己更加不可自拔,可是,又没办法做到不过问不关心逼。   是真的命运弄人吧。如果早在于桑榆认识江承郗之初,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那可能她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顿到没有出路的局面中。   江承郗的呕吐现象每天都在减轻,他的各种指数,也确实在慢慢发生好的转变。纪唯宁陪着他这么些天后,了解了他各方面的状况,越发心安。只不过,肾病的治疗期有些漫长,少则也要一月两月。   但是和徐暮川,谁也没有联系过谁。纪唯宁想着,彼此这样安静一段时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很清楚,心底的那些怨气责怪,随着一天天的时间过去,正在逐渐消散。   她想着,若是哪一天,想起他时,不会再有父亲临死前痛苦的样子出现,那她也许会主动联系他。   住在贺端宸的家里,其实也很好。没有霓虹闪烁的城市灯火,也没有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各种喧嚣,有的只是每天清晨齐整的跑步声,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虽然没想到贺端宸会跟她一起住在那里,但身处别人家中,她还是挺有自觉性。每天起来做两份早餐,一份给他,一份自己吃。晚餐倒是随意,通常都是她一个人,大部分时间,贺端宸只是回来住。   只除了乔洵,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纪唯宁有时候忍不住,几次打定主意要去拨箫晋墨的电话,可每次都到了最后一刻,收了手。   有时候,她会趁着江承郗在休息的时候,叫来护工看着,而她则是大街小巷四处的逛。她想要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偶然之间,碰到乔洵。   然而,乔洵的影子她没有碰到过,却是在某天,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   已是到了十月底。   这天上午,世腾大厦顶层的大型多媒体会议室,徐暮川安坐在首位,神色淡然的扫视着长形会议桌上的各部门管理人员,商讨集团下一年度的各类安排。   距离年底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像世腾这样涉及行业众多的跨国集团,其实早就制定了来年的工作计划。如今坐在这里,是要为进一步的实施,再做详细的展开工作。   会议很严肃,每一个管理者的脸上,都看不到丝毫轻松的表情。原因很简单,世腾的掌权人很挑剔,看着波澜不惊,却总是能毒辣的指出每个人言语中所存在的问题。   而他们都不想失去这份既体面又薪水丰厚的工作,所以,全都应付的小心翼翼,并且展尽才能。   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总裁秘书夏千雅忽然推门进来。   徐暮川直接拧眉,深邃的眸光扫向夏千雅,对她如此贸然打断会议的行为,非常不满。   “抱歉徐总,抱歉!”夏千雅作为集团的老员工,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最厌烦什么,可是,她也是没办法。   顶着一众人的谴责目光,她微低着头走到徐暮川面前,轻声说着:“徐总,B市贺总刚刚找您找不到,就把电话打到公司。他说有很紧急的事情,让您务必给他回电。”   贺端宸?提到贺端宸,徐暮川第一反应起来的,就是纪唯宁。   他的脸色倏然变的冷沉,也顾不得这个场合,直接把手伸向身后的秦述。开会的时候,他的手机大多会在秦述手中,开启免扰模式。   而秦述,早已在夏千雅提到贺端宸的时候,就已经为徐暮川找到贺端宸的号码,递给徐暮川的时候,手机已经在拨号中。   贺端宸好像就在等着他的电话,手机才刚拨号没多久,听筒里” 就传来他那儿的动静。有他疾步行走的脚步声,也有稍显焦躁的话音,在对着旁人说话。   “什么事?”徐暮川凝着音,叫回手机那端正跟旁人说话的贺端宸。   秦述靠的近,多少能听到来自手机听筒的声音。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听错,可是看着自家老板越发难看的脸色,以及越发蹙紧的眉心,他的整颗心也是吊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他说:“你继续找,我马上过去。”   这通电话,没有持续太久。只半分钟,秦述看着自家老板几乎要捏碎手机的动作,迟疑着出声:“老板?需要我订机票吗?”   徐暮川起身,颀长的身影有些僵直,睨了眼秦述:“给我订最快的航班。”话完,他直接阔步离去,丢下整个会议室的人,大眼干瞪小眼。   秦述随后,挥手示意台下的众多高管,直言:“散会。”而后,便马不停蹄的出了会议室。   他是边走向徐暮川的办公室,边打电话给航空公司订了最快一班飞往B市的机票。秦述恼自己的乌鸦嘴,那天说什么不好,非得说纪唯宁安不安全的问题。   如今,算是被他一语中的吗?一个大活人,在B市那样繁华的地方,竟然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而且还是在贺端宸的眼皮底下。   眼看一切就要大功告成,忽然出了这么个意外,是个人,都会往不好的方面去想。秦述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家老板有过这么不淡定的时刻。   他为纪唯宁,这般隐忍,这般付出。若是纪唯宁真的怎么了,那他难以想象,自家老板是不是能够承受。   秦述还没追到徐暮川的办公室,却先是在外面的走廊上,撞到再次出来的他,不知在跟谁讲电话,神情严肃的不能再严肃。   他的另一只手拿着车钥匙,看到秦述,直接丢过去:“去机场。”   秦述手里还抱着刚刚在会议上用过的资料,涉及到集团下一年度的发展,自然是很重要很机密的文件,本是要先放回到办公室的。   可是这会儿,哪里还敢再耽搁,直接一手抱着成摞的资料,一手接过车钥匙,几步跑上前去按专属电梯。   电梯里面信号不是太好,徐暮川有些不耐。所幸,专属电梯足够快,只几分钟便到停车场。秦述去开车,徐暮川继续刚才那个电话。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的时候,秦述才听清楚,他是在跟瞿安讲电话,并且让瞿安把手机交给江承郗。   这个电话讲了大约十来分钟,才被挂断,徐暮川伸手按着眉间,心思沉重。   “老板,是纪医生不见了?”   到了此刻,秦述才敢问出声,确认着他刚刚在会议室里面旁听过来的内容。   徐暮川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事实上,他现在心里特别乱,从未如此慌乱过。他以为,在他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把她送到另外一个城市,便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还是出事了。更可笑的是,他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潘姓股东的一切行为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能耐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除了此人,他似乎找不到任何一个可怀疑的对象。   叶婧,不可能。她千方百计想要连素敏出来,如今连素敏的事情还未完,她不可能再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所以,是意外吗?   ☆、259 徐暮川隐在英国的秘密   幽静的茶馆,桌子上的茶水正冒着热气,纪唯宁端坐着,抬眸望着对面,等待着他开口道明此行的来意。   接到他的电话,纪唯宁是很惊讶的,这个短暂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半百男人,她曾经好奇过他和他妻子的身份。也有问过徐暮川,但是他没有细说。   后来……后来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已经把这对夫妻给忘记了糌。   纪唯宁久久等不到他开口,只能率先出声:“坤叔,那段时间在英国,承蒙您跟茹姨的照顾,过的很舒心。我是晚辈,如果您有事要跟我说,可以直白点,无需顾虑太多。”   坤叔点头,有些过意不去的开口:“我很抱歉,找了调查公司调查过你的一切信息,包括你和徐先生的关系,所以,今天才会联系上你。我知道,这种行为很不好,但也是出于无奈。”   纪唯宁心下咯噔响,有预感到,这个坤叔接下来要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大费周折从英国回来,不惜花高价去请调查公司的人,不可能就是为了这样坐着谈谈。   犹记得那一次,在世腾的股东会上,她被徐老爷子叫进去谈话的时候,徐老爷子曾经说过,住在徐暮川英国家里的那对夫妇,会是他这一辈子的责任。   她还记得那之后,徐暮川进来安慰她,她提起想去英国的事,当时徐暮川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她。   后来,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打算飞伦敦,然而,这时候,于氏却出事了。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弄清楚,这对夫妇跟徐暮川到底是什么关系楮。   “这么几年,我们一直住在徐先生的家里,每年他都会给我们很多生活费。即便他离开英国的这三年,也时不时会拜托他的朋友过来探望我们。”   “坤叔。”纪唯宁原本是想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话,可是才听上这么几句,便不自觉的有些心浮气躁,她手攥着小小的茶杯口,摒着气:“在这之前,我能不能先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用简洁的词语来表明。”坤叔叹气,而后端起茶杯喝了口,清着嗓子:“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我的女儿跟徐先生读的是同一个专业,从大学一年级起,她就爱慕徐先生。爱到那种,为了配得起他,逼着自己不断进步,想要与他比肩而站的境地,即便徐先生始终都没有回应过她的感情。所以,我的女儿,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心外医生。”   “大约五六年前,非洲爆发过一次病毒性的传染病,发病者最后都会发展成很严重的病毒性心肌炎。当时,新闻报道天天不断,我相信你也该知道。那时候,他们两个被医院派到非洲,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医疗援助。”   “他们在当地,配合默契,挽救了很多生命。可是,就在他们即将要凯旋而归的时候,有天接到一个心脏病人,急需手术。徐先生是主刀医生,我女儿做他的助手,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我女儿在做,包括病人的各项术前检查。”   “在非洲那样的地方,到处都是艾滋病患者,很不幸,那个心脏病患者就是其中之一。接到这样的手术,每个医生都会留个神,生怕一不小心出现意外,自己也被感染。”   “也许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们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病患,太累了。也许是因为,那个手术太复杂,徐先生一心都在病患身上。以至,一向配合默契的两人,竟在手术中发生意外。徐先生递还手术刀的时候,我女儿没有接好,一不不小心就划破了两个手指。”   “天不怜人啊!我女儿那么优秀,最后却被感染了。等我们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她早已背着所有人,偷偷离开,只留下一封信,从此,再也没有踪影。”   “即便徐先生这些年花费了很多精力去找,都没有任何结果。这个世界那么大,一个人如果存心躲起来,我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我本身是一个教育工作者,因为女儿的事,我的妻子终日郁郁寡欢,我怕她想不开,只得辞了工作专心陪她。”   “这么多年,我有时候甚至都会在想,也许我的女儿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半个多月前,她竟然回来了,她没有回英国,而是回了这座城市。她快不行了,说想要死在自己的故乡,我托了以前的关系,把她送进了位于B市郊区的军区医院。在那里,她至少不会受到太多人的歧视和白眼。”   “我很清楚,她即便接受最好的治疗,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我知道她心里还记挂徐先生啊,嘴上说着是想死在自己的故乡,其实,还不是因为那时候徐先生人在B市。她想要见他,可是,又怕自己的病会给他带去危险。”   “身为一个父亲,我实在不想女儿带着遗憾离开。我也知道,徐先生到现在都还在找我的女儿,五六年来一直从未断过,因为他觉得,他对我们有愧。如果我直接找他,要他去见我女儿一面,我相信,他肯定会放下一切过来。”   “可是,我的女儿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得到过徐先生的任何温情。所以,我在想,如果徐先生可以陪陪我女儿,哪怕只有一个星期,她也就此生无憾了” 。”   “在你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许有些过分。可是纪小姐,你跟徐先生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就当是同情同情我女儿,你答应我这个请求可以吗?我女儿虽然是艾滋病患,可是,防护好了,不会有感染的危险。你也是一个医生,这些常识,应该比我还懂的。”   说到这里,这个半百老人布满沧桑的双眼,已是一片晶莹。而纪唯宁,却是捧着茶杯,晃晃荡荡的喝着。   她原本是想要借助热茶来温暖自己发冷的四肢,可是,这杯中的茶,早已冷却。喝了,心底更是寒意四起,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而后启唇说话:“你女儿,不是他的病患吗?”   “病患?”坤叔疑惑,而后否认:“不,我女儿不是他的病患,而是他的同事和搭档。”   纪唯宁瞬间感觉头麻。宁呈森曾经说过的,说坤叔和茹姨是徐暮川以前一个病患的父母,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住进了徐暮川的房子。   虽然她也曾经怀疑过,如果是一般病患的父母,肯定不会住进去。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所以说,是宁呈森骗她的?   她深吸了口气,抖声回答:“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直接找徐暮川?我想,依他的为人,不会置你女儿不顾的。”   “对,他也许是不会置我们于不顾,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对我们夫妻如此照顾。可是,如果你不同意,说什么都没用,他也不可能安心陪我女儿。就像之前,他明明说好了要来伦敦看我们,最后却为了与你相关的那些事情,取消行程。”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纪小姐,之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号码,是我在国内的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给我个回复,要尽量快,我女儿等不起的。如果你觉得对我有怀疑,那你也可以去那所军区医院看看,这是地址。”坤叔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便条递给纪唯宁,看来,是早已做好的准备。   “另外,我调查你的事,我妻子不知道,所以她应该也不知道你和徐先生的关系。如果可以,希望可以尽量向她保密。女人都有小心性,她一直都认为,徐先生理应为我们的女儿负责,如果被她知道太多,我怕她会受刺激。”   终于把要说的话说完,坤叔驼着腰起身,而后朝着纪唯宁微鞠了一躬:“希望纪小姐可以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无奈。”   坤叔噙着泪走了,留下一盏早已冷却的茶,还有瘫坐在椅子上的纪唯宁。   “徐暮川,你那么完美,以后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唯宁,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我也不例外。”   “唯宁,你安排下时间,我想带你去伦敦走走。”   那一次在车厢里,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这样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所以说,哪怕医术再如何好的徐暮川,也还是会有失误的时候么?因为他自己承受过自己的失误给别人带来一辈子灾难的悔痛,所以在她和他相识之初,他才会那么痛恨她对叶婧的不小心?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说,他其实并不完美?他想要带她去伦敦,就是为了这件事么?他是想要在她面前,坦露他的过去?   ☆、260 今天上午我才救了一个下体出血的姑娘   秋风从窗外呼呼灌进,扫飞了她的长发,也扫动着被压在杯子底下那张薄薄的便条纸。上面的两行字,是郊区某军医院的地址,还有,住院部的房门号。   纪唯宁双眼无神的盯着那上面的字,却是始终都没有伸手去取糌。   艾滋病呢,那种一旦被感染几乎就意味着要和死神握手的病。徐暮川去陪,会不会太危险?可是置之不顾,又如何能心安?   坤叔应该不会说假,没有哪个父母会愿意拿儿女的身体来开玩笑,他所有的表现,都是真情流露。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就可以很好的解释,徐暮川为什么会让这对夫妇住进他自己房子的行为,也同样可以解释,徐老爷子所说的那些话。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北方的秋风大的有些让人顶不顺,一阵一阵的刮着纪唯宁颊边的头发,斜飞散乱的几乎遮盖住了她的整张面孔。   有女侍者走过,周到的为她关小了窗户,而后,用着非常友好的态度开口说话:“这位客人,B市要有冷空气降临了,这样强劲的风吹多了,会头痛哦。”   女侍者的声音很温柔,噙着暖暖可亲的笑容,纪唯宁从沉浸的思绪中被这样的一道声音拉回了注意力,扯着淡淡的笑意,回声:“谢谢。”   “不客气。这个东西是你的吗?刚刚被风吹掉到地上去了。”女侍者翻了翻刚刚从地面上捡起来的字条,递给纪唯宁,让她瞧着。   “哦,是我的。”纪唯宁伸手接过,捏在拇指跟食指间,仿若千斤重:“要不是你,掉了我都不知道呢,谢谢。楮”   “是啊,你都在这里坐好几个小时了呢!”女侍者始终笑着,无可挑剔的服务态度,而后甩着马尾走开。   是几个小时吗?原来在不觉间,她竟已坐了那么久,怪不得,感觉腿会有些发麻。   纪唯宁觉得,她应该要去那家医院看看。如果一切真如坤叔所说,那她想,应该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徐暮川。   从茶馆出来,纪唯宁直接拦了一辆出租,把地址报给了司机。   她对这座城市不熟,不知道地址上写的那个医院竟是离自己所在的地方那么远。   司机绕啊绕的,足足绕了两个多钟,最后还越走越偏,偏到她都有了惧意,生怕自己拦下的是一辆黑车。   出于防患意识,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想着万一有什么情况,才好第一时间打电话。然而,手机却是黑屏的,已经是没电关机状态了。   所幸,那之后没多久,便让她看到了医院的标志。   付车资的时候,司机调侃了一句:“姑娘,我长的到底有多像坏人?这一路瞧你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吧?”   “不瞒你说,今天上午我才从半道上救了一个姑娘。好家伙,整个下身都是血,怪吓人的。我看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路边拦车,不忍心啊!就把她带到这家医院来了,这里离的最近。到了医院,她已经不省人事了,还是我翻她的证件信息给她做了登记。说来也怪哦,这年头,竟然还有姑娘连手机都没有的,搞得院方想联系她家属都麻烦。”   纪唯宁看着司机一边找钱,一边侃侃而谈,双手也是下意识的挪了挪自己的手心,确实,真有点粘糊糊的。   因为心里装着事,也无心细听司机的话。之后,他找好零钱,翻头递过来,又多嘴了句:“那姑娘名字很好听,叫乔洵,你若不信,呆会进去问问就知道。”   纪唯宁原本接钱的手,被他后加的这一句话,惊的呆住。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乔洵。三点水的洵,很少看到这样的名,所以记得特别……哎姑娘,你的零钱!”   他话没说完,纪唯宁就要踏出车门,回首甩门的时候,扬声说了句:“全部给你了   !”   乔洵……乔洵……   纪唯宁从未有如此希望过,但愿这个司机口中的乔洵,不是她的乔洵。   可是,下体出血,这不应该是怀孕女子最害怕出现的事吗?如此的情况,会意味着,胎儿不保了。   纪唯宁狂奔进医院,找了急诊科护士台,查询司机口中所说的那个上午被送进来,下体出血的病人。   而结果是,这个名为乔洵的患者,上午刚做过紧急清宫术,现在正在住院部。   纪唯宁按着护士给的房号找过去,当真的看见乔洵黯淡无光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感觉呼吸紧滞的不行。   乔洵没睡,眼望着天花板,仿似没有任何悲喜。哪怕是连纪唯宁推门的响声,也没能让她回过神。   “乔乔。”   乔洵回头,看到纪唯宁,很震惊,声音也很沙哑:“阿宁,你怎么会来?”   “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哪副样子?”乔洵笑着,仿似毫不在意:“其实挺好的,一觉醒来,我竟然还活着。”   纪唯宁站在她的床侧,伸手执” 着她的手,原本有很多想问的话,却在听到她如此的一声回答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活着……是啊,能够活着,已经是挺好。可是,埋在强颜欢笑下的苦痛,又该怎么消散?   纪唯宁是顿了好久,才重新开口:“乔乔,箫晋墨好像也在找你的。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站出来解决好吗?不要一个人躲着。”   “不用解决了,这个孩子的离去,就是我和他的彻底终结。”乔洵淡声说着,也没有多少精力来抬头看纪唯宁,只是自顾说着:“阿宁,我想睡会。既然你来了,就在这边陪陪我,身边没人好凄凉的感觉。至于那些事,回头我们再说,好吗?”   纪唯宁环顾了下四周,这个两人间的病房,只住了乔洵一个,显得有些空荡。她猛点着头,轻哄:“不凄凉不凄凉,我会在这边陪着你的,你安心睡。”   乔洵似乎真的很累,没几分钟,就闭上了眼睛,可是,睡的并不安稳,总是会时不时像被惊到似的,身体颤颤着。   天色越发暗,纪唯宁原本计划着想要去看坤叔女儿的事,也是因为乔洵一直没有醒来而不敢离开。行走的护士很匆忙,她想要叫个人来看乔洵一会,都没有办法。   当她后来,终于得了空,想要绕去坤叔女儿病房的时候,已是大晚上。往传染病科去的路上,除却零星的医护人员以外,几乎不见一个行人,打着泛白光色的走道中,唯有她一个人,脚步迈的很坚定。   有护士用惊疑的目光看她,善意的劝告:“这位小姐,传染科病房很危险,如果没有重要的事,还是少去为好。”   纪唯宁浅笑着回之,很客气的说话:“谢谢。不过,里面的人对我很重要,而且,我也是一名医生,知道怎么跟病人接触。”   护士见状,也就不再多话。   因为住在这里的患者都具有传染性,所以,设立的病房,都是单间的模式。纪唯宁按照地址,找到那个房间。床上的女人骨瘦如柴,但是被坤叔和茹姨围绕着,也是洋溢着笑脸。只不过,因为她的面色太恐怖,以至笑起来,有些瘆人。   可是,那对父母,却依然为女儿这般的笑容,陶醉着。   纪唯宁本是跟护士要了口罩,想要推门进去看看的。可是因为茹姨在,他想起坤叔的提醒,只得把双脚顿在门口。只是透过门上那小小的一扇玻璃,安静的看着。   刚才那个护士经过纪唯宁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顿下脚:“小姐,你要看的病人就是她吗?好像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并发症很严重,全身的免疫系统都已经受到侵害。不过很难得,她只除了偶尔发发呆以外,大多时候都是很乐观。据说,还是当年非洲爆发病毒性传染病时的救援医生,从国外回来的,在为病人做手术时感染了艾滋病毒。院长在开会的时候,都用她的经历给我们做教导。可是我觉得好可怕,已经开始有了想法,不干这行了。”   可能是因为这样一家三口久别重逢的那种带着浓浓伤感的幸福,穿透着纪唯宁的心房,也许是因为,里面那个女子,真的太可怜。以至,她久久都办法提步离去。   纪唯宁不知道的是,在她这样的一天时间里,已是有个男人,从穗城飞到B市,从市区找到东南西北的各处郊区,动用了他在这座城市的所有人脉,只为找忽然联系不上的她。   而当她在看到那个男人的一刹那,几乎整颗心都给融化……   ☆、261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深情拥抱   纪唯宁心神不宁的从传染科病房回来,打了泡泡洗了手,也洗了脸。原本是想回乔洵病房的,可是想到乔洵现在正是体虚的时候,她去过那种地方,还是不想要靠她太近。   所以,她只是坐在乔洵病房外的椅子上。刚刚走之前,她托护士请了个阿姨在里面照顾着,倒不用担心乔洵的问题燠。   医院里总是会有呼天抢地,歇斯底里的哀嚎声,那些被送过来的急诊病人,或者重病中的住院患者,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治身亡。   于是,家属们都会控制不住悲痛的情绪,呼喊着。只不过,这样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夜晚,更显凄厉。   纪唯宁听着这些声音,脑中浮现的,全是坤叔女儿的样子。按照那个护士所说的情况,也许这个不幸的女子,忽然就会在某一个时刻死去。到那时候,如果徐暮川都不知道的话,那会不会也是他心底的一个遗憾?   她在伤感之余,又觉得特别滑稽。为何身边的人或事,都要跟医院扯上关系?不是死亡就是重病,让人承受到接近麻木。   可是,父亲的思念成疾,江承郗为报复拖垮身体,坤叔女儿的意外感染,甚至就连乔洵的为情所伤,都是与他们各自的生活息息相关,逃也逃不了。   唯独徐暮川的车祸,是意外。如果他不是一心想要挽救中承集团,这场伤害他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他本计划着要去伦敦看坤叔茹姨,也许还趁着去伦敦的时间要去找坤叔的女儿,结果却因为江承郗出事,因为父亲出事,因为中承集团的事,一再的放下他的个人计划。   是她,一直沉浸在父亲突然离世的悲痛中散不开,而忽略了,其实徐暮川所承受的,更多更多旖。   直到如今,人家主动的找上门,向他讨债。虽然,说坤叔的行为是讨债好像很不妥,可是,他们夫妻要求徐暮川去陪他的女儿,这一个想法,似乎很坚决。   甚至为了这个事,花钱找人调查她,调查她和徐暮川的一切,然后,从她入手。在坤叔最后的谈话中,他还特意提到他的妻子,说他的妻子始终都认为徐暮川应该要为她的女儿负责。拜托她要向他的妻子隐瞒,她和徐暮川的男女关系,不要让他的妻子受刺激。   这样的明示暗示,已经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强迫的行为。   医生是人不是神,免不了会有意外,或有失误。徐暮川和坤叔女儿的那场手术,该如何去界定对错?是要怪徐暮川没有从患者的器官上抬起头,稳妥的将手术刀交给坤叔的女儿,还是要怪坤叔的女儿,没有接好那个刀?   可是不管怎么说,坤叔的女儿被感染了,然后大概是怕徐暮川内疚,而后逃离了整整五六年的时间。再到如今,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又不顾一切的想要回来,只为再见见心底始终惦挂的那个男人。   这样的女子,叫人如何能不怜?   纪唯宁起身,双手交织着踱步走到护士站前,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深呼了口气。而后,扬着笑脸讨好护士,想要借她们的电话一用。   护士还算热情,说那电话是属于院方的,她们不方便出借。若是真的需要,倒是可以把自己的手机借给纪唯宁。   纪唯宁当然是真的需要,她自己的手机早已断电,一时半会都恐怕是用不了。她需要拿护士的手机,给徐暮川打个电话,告诉他,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找到了。   他的号码,她记得太熟,手指随便在软键盘上按,也不可能出错。   可是,却在将号码拨出去的几秒时间里,她就听到身后有一阵短促的铃声响动。   刚开始她以为是巧合,没有回头去看。可是后来,她看见借她手机的那个护士,伸出手指一直指着她身后,示意她转过身去。   她狐疑着转身,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要找的那个男人,竟然就在自己身后一米处。   因为惊讶,纪唯宁的眼眸睁的很大。也更是因为,眼前的徐暮川,不若他一直以来的整洁帅气。   他松软的头发,可能被外面的风吹过很久,此刻凌乱的趴散着。灰蓝色的西装外套,有些皱巴,甚至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还可以瞧见他身上偏白的肌肤,以及,起伏不定的呼吸,大概,是走的太急的缘故。   彼此注视着良久,而后,他迈着长腿过来。   也是在这时候,纪唯宁才注意到,他的黑眸深处,闪过晶莹的光波。她以为,他会先开口说话,没想到,却是抬起他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手指甚至还捏着他刚刚消音不久的黑色手机,狠狠的抹了一把他自己的脸,而后,眼底的晶莹不见。   纪唯宁有些震撼,他刚刚……是在抹泪吗?   “阿川。”纪唯宁唤了一声,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是,随着她的这声轻唤落下,她的整个身子都被他揽进怀中,动作猛烈的,甚至将她手中属于那个护士的手机,都甩到了地上。   能够很清晰的听见,那个护士的” 哀嚎声,为她可能已然被摔成碎尸的手机。   可是,两个罪魁祸首,却没有丝毫的侧目与歉意。   纪唯宁已经被他这一连串的行为吓到了,愣愣的被他拥在他温暖的怀中,承受着他的大掌几乎要捏碎她肩头的疼痛。   “纪唯宁,你是真的要折腾死我是不是?!”他埋首在她发丝深处,汲取着她馨香的同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斥责:“在这种非常时期,你怎么可以玩失踪?你父亲的事情之后,我马不停蹄的把你送来B市,让贺端宸给你安排可靠的住处,每天车接车送让你往返,难道你都没去深想过为什么?你怎么可以一个口信都不留,就自己独自走开?”   当他在这座城市翻找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还没有任何她消息的时候,他心底的恐惧,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后来是因为,江承郗从于桑榆口中问出乔洵的事,才顺藤摸瓜,从乔洵在医院的病例档案,找到她的住处,再问到她的邻居,最后才找到这家医院。于桑榆说,她之前把乔洵的事情告诉过纪唯宁,也许纪唯宁去找她了也说不定。   刚刚,他连同箫晋墨进了这家医院,在急诊科护士台确定了乔洵在这,确定了有人过来找乔洵,他才感觉到有了目标。   没错,乔洵是在这了,可找乔洵的那个是不是纪唯宁,急诊科的护士根本不知道。所以,他才会跑着进来,想要确认,她是不是也在这。   他找她,找的漫无目的。贺端宸和瞿安也在找,整整一天,去过香山她父母的坟前,去过各大小车站,走过很多条大街小巷。去过警局,去过交警队,翻找过今天发生在B市的各种大小意外。甚至连江承郗,都拖着病体翻遍了他所在医院的全部楼层。   他还交代秦述,监控中承的闹事股东潘永年。虽然他一直都认为,潘永年应该伸不出那么长的手,去伤害远在B市的纪唯宁,可是,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他不得不去这样部署。   甚至连叶婧,他都没放过怀疑。   然而,这所有的渠道,都没有传来一丝好的消息回馈,叫他如何能不紧张。若不是看到她刚刚有跟护士借手机主动给他打电话,他非得要把她抓起来狠打一顿不可。   “阿川,我……我是,对不起。”纪唯宁隐忍着来自肩头处的剧痛,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在他这样一副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毫无说服力。   所以,到最后,她只能抬着自己的双手,回抱住他劲瘦的腰部,酸涩难忍的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不该让你担心。”   柔软的身子,主动配合着他的拥抱,往他胸怀深处投靠,徐暮川是在此时,那颗激烈跳动了十多个小时的心脏,才是慢慢开始平稳下来。   可是,这时候,却是出来一个极煞风景的姑娘。   “小姐……”身后的护士塌着一张脸,拿着她破碎不堪的手机,喏喏地递到两人面前:“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深情拥抱,可是,我的手机摔坏了,你们总得说个话吧?我今晚值通宵班,本来还指望着这手机跟男朋友聊天,要保持联系的。”   ☆、262 大土豪徐暮川,掏不够现金的窘迫   徐暮川跳眉,放开了纪唯宁的身子,就地取材式的教育:“比你小的女孩子都知道要时刻跟男朋友保持联系,而你呢?自己想想,有多久没跟我联系过了?”   “你不也是没跟我联系过么?”纪唯宁低头,又是绞着手指,细声辩驳。   纪唯宁还没从徐暮川突然出现的事件中醒过神来,以至,她都忘了,自己刚刚要给他打电话的目的燠。   现在,是整颗大脑都被面前的这个男人牵绕着,他问什么,她就顺着回答。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相处的,极为和谐。   “我……”徐暮川才出声,却是在碰触到她忽然抬起来的亮眸时,微愣,而后顿住了话。   如此清透亮泽的黑色瞳眸,他有多久没看到过了?之前凹陷的眼窝,憔悴不堪的面色,经过这半个月的平静,显然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而原本缭绕在她身圈周围的悲痛,也不像之前那样,浓的怎么化都化不开。   “你什么?”纪唯宁眨了眨眸,想要细细看这个男人。   徐暮川有些无奈的叹息,而后不得不承认着自己心底的惧意:“我,怕你的冷眼相待。”   如此的话,让纪唯宁瞬间就默了声旖。   之前的她,怨他气他,都是因为父亲离去的太过突然,她一时没办法接受过来。可是,在父亲离开直到头七的那天,她一直都没有太过抗拒他存在在她的身边。   只除了那一次,他想要她,她没给。   其余的时间,她都是时刻在他的眼线之下。她没有办法一下子就对他做到毫无所谓,也没有办法再对他做出更狠更过分的行为。她以为,她对他不抗拒,已经足够表明她其实在乎他的心意。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说,怕她的冷眼相待。   “先把钱赔给人家,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突来的清越嗓音,伴随着一只黑色的皮夹,落到她的掌心,也是打断了她的深思。   随着徐暮川的指示,纪唯宁转身看依然站在他们身旁的护士,以及护士那张苦哈哈的脸,极其不好意思的赔笑:“真的很抱歉,我们马上赔偿。”   “谢谢,谢谢!”护士双手拱着,模样极为可怜:“这是我男朋友刚买给我的爱疯6sPLUS,若是被他知道我给摔坏了,非骂死我不可。”   “6sPLUS?”   纪唯宁瞠目,看着破碎在护士手上的银色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款机子,不是刚刚才在国内上市不久么?小米就有一部玫瑰金颜色的,价格几近六千元。   她刚刚着急着要给徐暮川打电话,都没发现被自己捏在手中的机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赔偿不要紧,六千块也不要紧,问题是,大土豪徐暮川的皮夹,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张银行卡,现金,实在不多!   “有什么问题吗?”   徐暮川看着她古古怪怪的表情,忍不住出声询问。   “阿川,我们没那么多现金……”   “里面不是有几千块?不够?”徐暮川直接拧眉。   他平日里公务太多,不可能去关注那么细节的问题,就连他自己用的手机是多少钱,他都没有详细的概念。所以,这会儿对纪唯宁的话,便有些意外。   或许是看惯了平日里高大上的徐暮川,突然发现,原来他也有不懂的事情,甚觉新鲜,纪唯宁有些想笑,可是真的笑出来,毕竟还有外人在,好像不太好。   最后,她是憋着一张想笑没笑的脸,连连摇头:“不够呢。”才两千来块的样子,确实是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接话的是那个护士,殃殃的。   其实,若不是被摔坏的手机足足抵得过她一个半月的薪水,她也不好意思缠着非要人赔。可是,六千块呢,都还没怎么用,就给毁了,是个人都会心疼的。   “没关系,我那里还有,你等我一会,我去拿我的包包。”纪唯宁安慰了护士两声,就要踏步往乔洵的病房过去。   可是,身子还没越过徐暮川呢,就被他抓住了手臂,将她整个人拖了回来。   而后,听见他沉声吩咐:“前边左转休息区边上有个柜员机,你带着她去取,密码你知道的。”   是的,密码她知道。早在某天,她大呼小叫着跟他要手提密码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他的手机密码,银行卡密码全都告诉了她,所以,她当然知道。   可是,乔洵的病房离这也不远,她的包包在那边,过去拿不应该更方便么?为什么一定要绕那么远去取。   纪唯宁最终是朝着面前这个男人清冷的面色瞧了好几眼,而后才似恍悟。好吧,这是男人的尊严,骄傲的男人是不会用女人钱的。   之后,她非常配合,礼貌的请着那个护士跟她过去。   徐暮川的银行卡有好几张,都是用的同一个密码,纪唯宁也没看,随手抽出一张,麻利的取出应给的数额,而后,收钱,收卡。   转身把钱交给” 护士的时候,她手中的卡片在灯光下闪着光芒,直接吸住了护士的眼球,发出感叹:“小姐,你男朋友是土豪吗?这个黑钻卡可是限量发售的哦,我男朋友就是银行上班的,他给我展示过全球各种限量卡的图片,其中就有这个。”   纪唯宁不懂这些,照她看来,徐暮川的张张卡都长成一个样子,通体黑。所以,对这位护士的话,有些意外,翻看了两下,而后浅笑:“大概吧。”   现在好了,无意中亮出了这么张限量卡,倒是为他扳回了刚刚掏不够现金的窘迫。   “羡慕死人了。”护士咯咯笑着,而后打趣:“那这六千块钱,我就可以收得更加心安理得了,反正你们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   纪唯宁哭笑不得,挠了挠发:“这本来就是你该拿的,当然是心安理得。”   护士笑着走开,迎面撞上跟过来的徐暮川,愉快的弯腰调侃:“谢谢土豪帅哥!”   原本神色清淡的徐暮川,直接被调侃成了冷沉色调,这下,纪唯宁已是忍不住,直接扑哧笑出声。   “很好笑吗?”徐暮川站定在面前,沉声发问。   “有点。”纪唯宁抿住唇,眸色狡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而后,把手里的皮夹,递到他手前。   徐暮川接过,顺手翻了翻,而后伸着手指捏了捏正躺在里面,并不算厚的一叠人民币,直接吩咐:“以后我的皮夹,你定时负责添钱。”   “没必要吧,谁没事会放那么多现金在身上。”   “嗯。”徐暮川淡应了声,被纪唯宁驳回,也就顺势着转了话题:“已经很晚了,你去把你的东西拿出来,我们先走。”   确实,对于一个不常用现金的他来说,没怎么必要装着一大摞的人民币放在身上,太累赘。   刚才的提议,不过是想让她管他的生活大小事罢了,可惜,这个不懂风情的女人,好像没听明白。不过无所谓,她好不容易才开始释怀她父亲的事情,这些琐事,以后大把机会沟通。   “我今晚不能走,乔洵还要人陪的。”   此时此刻,纪唯宁也想跟着他走。她可以想象,他是如何疯找过她,才会让从来就一丝不苟的他弄成现在这般狼狈模样,甚至于,眸底闪现晶莹。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误会,不确定那是不是属于男人的眼泪,可是,已经足够让她震撼。如徐暮川这样一个高冷的男子,他连最起码的喜怒表情,都未呈现过太多,何况是这种慌乱惧意。   他已经为她做到如此,若是自己再去介怀那些已然无法挽回的事情,介怀那些他自己无法预知和控制的事情,未免太过矫情。   更何况,早在她想要给他打电话之前,便已经决定要释怀那些事情。所以,不管他刚刚有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在主动联系他之后,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冷眼相待。   关于坤叔的女儿,她想要和他一起去面对,会在身后配合着他,让他在那个女子的有生之年,可以尽量做些安抚性的弥补。   这样,也算是了了坤叔的遗憾,更也是为了让徐暮川在以后的日子里,想起这个女子时,不会有太深的愧疚。   纪唯宁抬着头,眨着眸光,紧盯着面前即将要开口说话的男人,而后,抢在他之前,先出声:“阿川,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一个人?”   ☆、263 今晚我们一起好不好   纪唯宁的视线始终都在面前这张出色的容颜上,没有移开过分毫。   如此,也才看见他原本疏朗的眉间,因为她的这句话,开始微拧,而后,越来越紧。   那双独属于他深邃幽黑的瞳眸,同样是微缩着,看着她,有些错愕,有些惊疑,接着,才是沉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碰到了住在你伦敦家里的坤叔,聊了会儿。”纪唯宁伸手,拉过他垂在腿侧的修长指尖,轻勾着把玩,而后叹气:“你一直想去伦敦,就是为了他女儿的事情对不对?可是,却一再被我牵绊住,让你都脱不开身。阿川,对不起。”   “别傻,这不关你的事。”徐暮川回了一声,向来清淡的面色,如今因为提起这一桩压在他心底好几年的事情,而变的凝重起来。   徐暮川抽开自己被纪唯宁把玩着的手,捏着眉心问:“他还有没有说其他?怎么会突然回来?夥”   纪唯宁抿着唇,她自然是不会告诉他,坤叔是特意来找她,而不是偶然间碰到的,也更加不会让他知道,坤叔找她的目的。   徐暮川是不会弃这家人不顾的,但他同样,也不会愿意让她受委屈。若是让他知道,坤叔要逼着她暂时回避开他身边,那他的心里,肯定不知要怎么为难。   所以,她忽视了他的问话,直接说道:“坤叔的女儿找到了,就在这家医院。”   “你说什么?”   徐暮川的语气里,带着些不可置信,纪唯宁只得再次重复:“是真的,他回来就是为了他女儿的事。据说是他女儿独自回了B市后他才知道,然后赶回来的。现在就住在这家医院,传染科病房,我刚刚还去看过,好像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这样的话,对于徐暮川来说,太过震惊。这些年,他从国外找到国内,搭了不少人情不少关系,始终都没有任何结果。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那个叫杨雪媛的女子,是不是早就不在这个世上。   他找不到她,哪怕是找到了,他也没办法去挽救她的生命。所以,这么些年,他只得把心里的愧意,尽可能的补偿到她父母身上。   其实,如果没有那场手术,他对她,是没有任何愧疚的。对她的死心塌地,他不止一次冷面拒绝过,甚至从未有过任何回应,哪怕是一丁点。   可是,那场手术那场意外,归根究底都无法判定谁对谁错,或者,更确切的说,两个人都有错。   因为没有男女关系上的牵扯,所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刻意对纪唯宁隐瞒。他想过,带她去伦敦,正式拜见那对夫妻,如果他们肯离开伦敦,那他会把他们都带回穗城,带到自己身边来照顾。   同时,也想让纪唯宁有个思想准备,以后,待那对夫妻,要如同自己的父母,担上一辈子的责任。   他相信,纪唯宁不会不同意。   可是,因为这段时间的事,一次又一次的被耽搁下来,他和纪唯宁连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件事情又还哪里提的起来。   徐暮川是愣了好一会,才扯着唇道:“找到了就好……”   纪唯宁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徐暮川,心里是在想什么,他的话,好像是些不自觉的呢喃。   找到了就好,是意味着,找到了那就可以在她的有生之年好好补偿?还是其他的什么?   可是,不管怎么样,纪唯宁觉得,她都应该要支持这个男人。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靠近他的怀中,轻声道:“虽然我不知道,凭着她这样的身子是怎么独自从国外回到这座城市,但想必也是受了不少苦。听说,回来的目的,是想要再看看她心爱的人。阿川,你去见见她吧。”   确实,如杨雪媛这样的一个艾滋病患,想要自由出入境,不太可能。拼着要回来,必然是得到了谁的帮助。   而徐暮川能够猜测,是谁帮了杨雪媛这个忙。听纪唯宁话里的意思,她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大概是坤叔毫无保留的告诉过她。   只是,坤叔绕开他,对她这样的一个局外人,说那么具体的事情,意在何处?   徐暮川忽然就有些没底。以前没找到人的时候,他天天巴望着哪天会找到。可是如今真的找回来了,被坤叔这么一来,他反而觉得这里好似有个结,有点棘手,有点难解。   徐暮川是想要过去看看的,毕竟,就算没有情,她也曾经是自己的同学,同事兼搭档。何况,她会这样,也是跟自己有一定关系。   只不过,他现在有些乱,这么一天担心下着纪唯宁,然后又突然听到杨雪媛的消息,接着又是坤叔的行为,让他一下子有些缕不太顺,所以想要冷静一会。   其实,抛开男女之情来讲,对杨雪媛那样一个努力向上,健康积极的女子,他也算欣赏。   缘分真的很奇妙,杨雪媛和纪唯宁同样是医生,同样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很优秀,可是,他偏偏,就只爱上了纪唯宁一个。   搂着怀中的人儿,因为” 想起这些,他翻开了很遥远的记忆。   随后才恍悟,或许,早在很多年以前,他的整颗心,就已被怀中人儿璀璨夺目的笑容占满。从此以后,遇上的每一个人,都无法跟她相比。   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在后来,一眼就能认出她,也才会在后来,跟她相处越多,就发现自己越是无法自控。   “阿川,你在想什么?”   头顶之上,纪唯宁只感觉到了他温热的呼吸,却是久久没有出声回答她的话。   纪唯宁想要退出来,看这个男人的表情,结果,他却恰好在这时候开了口:“都已经深夜了,吵了病人休息不好。还是先回去吧,我明天会早点过来。”   “好吧,那你先回去,找个地儿好好休息。”纪唯宁也是心疼他,从穗城到B市,跑了那么远,找她找了那么久,如今这一身疲累,她哪怕稍稍多看几眼,都觉得自己好像罪大恶极。   “你跟我一起。唯宁,我好久都没睡过舒坦觉了,今晚抱着你睡好不好?”徐暮川抚着她的肩头,大掌顺着滑到她的脊背,似是请求一般的轻声说着。   如此的语气,根本让纪唯宁狠不下心拒绝:“可是,我还要照顾乔洵的。要不,你等我去安排一下?或者我让请来的阿姨今晚别走,不知她愿不愿意。”   纪唯宁顾自说着,细细低语,似乎有些纠结。既怕乔洵心里难过没人安抚,又不舍得徐暮川来往一个人。   “乔小姐那边,有萧晋墨,用不着你操心了。”   徐暮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足以解决纪唯宁的困扰。   可是,听在纪唯宁耳中,却是有些浑身不得劲:“萧晋墨?他怎么会在?”   “他本来就在找她,如今找上了,当然会在。”   “可是……不行,我得过去看看。”纪唯宁心想起乔洵今天在病房时的那番模样,深怕萧晋墨的出现,刺激到了她。有些不放心,便想要去看看。   只不过,徐暮川不允许,拖住她:“不要可是。感情的事,旁人不要去插手,哪怕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何况,萧晋墨对她,其实也并非无情。”   话落,也没容得人商量,直接就拽着她离开,甚至连她还落在乔洵那儿的包包,都没让她去拿回来。   步出这间位于郊区的医院,狂肆的冷风更甚。   纪唯宁中午来的时候穿着长袖的针织衫,倒也没觉得冷,可是这会儿,大概冷空气已经过境,冻的纪唯宁是直接本能性的抱起双臂。   而后,紧接着就有一件带着暖暖体温的外套,将她整个身子裹了个严实。   纪唯宁扬起头,看着他只剩一件薄薄的衬衫套在身上,被夜风吹的微微鼓起,没有一点御寒的作用,便想要褪下他的衣服:“你穿着吧,我其实也没有很冷。”   然而,徐暮川却是侧头,压住她要脱外套的动作,淡声道:“穿着吧,身子刚恢复好看点,别又冻着。”   “你自己不也是刚刚恢复……”外套被他压着,纪唯宁动不了,只得小声嘀咕着。   对她的话,徐暮川直接忽视,也不再按着她身上的外套,长腿迈着阔步,走到路边一辆香槟色的宾利前,捏着车钥匙开了锁。   这辆车,纪唯宁记得,应该是属于贺端宸的,这段时间,她是坐过不少。   ☆、264 所以,现在是你在向我求婚吗   坐进车里的时候,纪唯宁忽低了头,特别惭愧的问着:“今天……大家都在找我?”   这个问题,其实她不用问出来,自己也可以摸索着个准确答案。徐暮川都能从穗城飞过来了,他那些在B市的好友们,又怎么会不帮着他一起。   可是,她也没想到,会撞上坤叔,更也没想到,坤叔带给她的信息,是那么的让她震撼,让她好几个小时都还回不过神来。更巧合的是,她竟然还会因此,碰上消失好久的乔洵。   一整天都在云里雾里中过去,直到后来,他出现在她面前。   徐暮川没有侧目,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并没有启动车子,只是掀着薄唇解释:“中承集团的股东潘永年一直都在做梗,狼子野心想趁着江承郗没办法打理公司的时候,取而代之。颏”   “整个中承集团,除了你和你父亲,以及江承郗之外,就属他的股份最多。中承的局面是,你父亲和江承郗,都已经失去了坐镇公司的资本,剩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你,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作为代理总裁进中承,自然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上次车祸的事件,虽然我没办法提供证据,但能够猜测的出来是他一手安排的。如果我真的在那场车祸中出事了,那还有谁能挡住他的去路?为了财富权利,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违法犯罪的人,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包括你父亲的事,也跟他脱不了关系。夥”   “没错,他拿着百分之十的股份,确实是霸占不了整家公司。但是,在中承无人看管的阶段,他可以以执行总裁的身份,亏空整个集团,亏空就意味着,他或许会一点点的将中承的财富,转移到他自己另设的公司名下。到最后,中承会变成一座空壳,而他潘永年,将会成为新一代的富豪,高高在上的挂在这座城市的巅峰之处。”   “他自你父亲那时候就已经在公司,亲信众多,权势很好。以前江承郗在,被江承郗各方面都压着,倒是相安无事。如今没有江承郗,个个与他马首是瞻,就连我,也是在签了你给的股份转让书之后,才在中承说上话。”   “老狐狸精得很,要想彻底铲除他,短时间内不太可能,但是,拔了他的刺,让他无法立信于其他股东面前,这样也挺好。我现在正对付着他,如果万一让他察觉到了什么,那对我和你这两个可以随时掌控中承集团的人来说,便会是他下手的第一目标。”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让瞿安托着不让你回穗城,后来在你父亲事后,又紧接着把你送回来B市的目的了?”   纪唯宁听着,有些后怕,有些懵。她知道挽救中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没想到,里面夹杂着那么复杂危险的因子,让她听完之后,直接捏了好几把冷汗。   “你怎么不早点把这些告诉我?告诉我的话……”她的手脚忍不住冰凉,很难想象,身边的这个男人,在这段时间里,是处于怎样一个全身心戒备的状态。   “潘永年要想单独对付你,你没有任何反击之力,而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带你在身边。倒不如,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我也才轻松,可以全力对付他。”   “而且那时候,单是你父亲的事,已经足够让你受不住。我告诉了你,除了让你神经更紧绷外,没有任何好处。何况那一整个星期,你根本就没给过我好好说话的机会。”   “那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你在穗城,会不会天天都在危险境地?”纪唯宁只感觉到背脊抽抽的发凉,瘫靠在座椅背上,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问着。   徐暮川叹息着,而后微侧头,探手过去抚摸她的发丝:“只要你不给我出意外,我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潘永年。我今天,算是体味过了,胆都吓破的滋味。”   纪唯宁的心尖上,因为他这句话,忽然抽了起来,眼眶发热的拿下他置于她头顶的大手:“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她不敢去触碰他深幽的眸色,哪怕只是一个侧脸,于是,始终低着头,叉开手指,与他相握。   她的手指纤长细巧,他的手指修长分明,错交在一起,同样好看。徐暮川也是微微作力,反握住她,沉声道着:“唯宁,年底的时候,如果这些事情全都处理完了,我们就结婚吧?”   “这么快?!”纪唯宁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吃惊的扬声,而后在触到他瞬间要黑下去的面色时,她是整个身子都扑了上去,急急的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很期待。”   纪唯宁的上半个身子都挂在徐暮川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咯咯笑着:“到年底好像我们相识才勉强够一年哦,按时间算的话,确实挺快的。不过,阿川你那么好,我若是不早点答应你套牢你,以后被人抢走了可怎么办?!”   类似的话,她曾经说过,徐暮川记得清楚。那时候也是在车上,她为了追问江承郗手里为何会多了世腾百分之五的股份,使劲浑身解数的逼他说话,甚至不惜为此,大胆的跨坐到他腿上。   他知道,这个女子,向来含蓄内敛,坚韧独立,但是骨子里,却是隐藏着另一” 面的她。譬如,偶尔不知牵了哪根神经,会调皮搞怪。偶尔也会因为某些刺激,对他做出大胆主动的行为。偶尔又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独属于小女人的扭捏姿态。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爱到心眼里去的。   被她这样需要着,搂抱着,徐暮川这些日子所积压的阴郁,哪怕是在这样暗黑的冷夜里,也是阴霾尽扫。   忽然起了挑逗之意,他微退开身子,低眸看她,嗓音清越的发问:“说的可是真心话?”   “当然!”纪唯宁想也不想就干脆的回答。   “可是这段日子,我被你的冷眼刮的,心好凉。要不说句好听的,安慰一下?”   “想听什么?”   “说……爱我。”   “讨厌!”纪唯宁笑闹一声,想要抬头:“这话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一遍又一遍,太肉麻了。”   徐暮川也是发笑,捧着她的脸凝视着,直到良久,久到纪唯宁几乎都要出声发问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终于再看到你的笑容,真好。”   “阿川……”纪唯宁有些触动的呢喃了一声,原本灿笑着的容颜,也因为想起那些事,想起之前的他们,而有些微微凝滞。   “唯宁,你还怪我吗?”   头顶处,又是传来他那清幽缭绕的嗓音,问着她,还有没有因为父亲的事情,而怪责他。   其实,早就不怪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对他的那点怨怪,早就在慢慢消散。直到坤叔找上门,跟她说了那些事,直到她见了坤叔的女儿,她心底仅剩的那点埋怨,已是彻底消失。   坤叔女儿的现状,还有乔洵的那句话,让她越来越感受到,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而她更幸运的是,她不但能好好的活着,还能在同时,拥有一份最诚最真的感情,这已是上苍对她的眷顾。   让她在孤独冰冷的过了整个童年之后,给了她一个最最美好的未来。当然,在这其中,也包括有江承郗陪伴的那些年,也是幸福的。   比起坤叔的女儿,她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   “唯宁?”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徐暮川又是唤了一声。   纪唯宁当时闷在他暖厚的怀中,冷空气越来越强,哪怕坐在车上,还是觉得冷,她就使劲的往他身上靠,汲取着他的温度。   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感觉,太自在,太舒服,以致,她让自己陷入了思绪中,没有及时回答。忽闻他的这一声唤,纪唯宁才是开始回应,更搂紧了他的脖颈,柔声细语地:“嗯,不怪了,一点也不。”   “徐暮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要一个很美很美的婚礼,美到让我每当想起来,都还会记忆犹新的感觉。我还要跟你生两个孩子,让徐家不再清冷无声。我还要缠你,缠一辈子,缠到你老都甩不开我。当然,我也会跟你一起照顾你的家人,我会当阿姨是自己的妈妈,也会陪着你,一起走每一个风雨。”   “所以,现在是你在向我求婚?”   正当纪唯宁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未来里时,一句带着笑音的低沉话语,忽的从她头顶传来……   ☆、264 录个音,以后放给孩子们听   纪唯宁有些微楞,深埋在他胸前的脑袋也跟着提了起来,绯红着一张脸笑:“你要这么认为,那也可以。”   “那你再说一遍,我录音?以后放给孩子们听听?”   听着徐暮川这么正经八儿的说着,仿似这是一种非常可行的行为,纪唯宁仰头,直接迎着面前男人刚毅的下巴咬了一口,龇牙咧嘴的说道:“你想都别想!”   瞧着她如此生动的面容,徐暮川不禁失笑,浅浅的勾唇,而后,捧起她的脸蛋,就是一阵猛亲。好像面前的人儿,是他渴望已久的美食,又啃又咬,吮吸着不肯放开颏。   算起来,两人已是好久都没这样温馨过,亲密过,此刻这么一碰上,只顷刻,便如火光爆发,根本舍不得分开。   若不是因为车厢里面的空间有限,若不是因为这是部借来的车子,那这一场甜蜜的互动,可能就真的会持续下去。   是徐暮川先停止的动作,拥着已经无法喘气的人儿,闪动着耀眼的眸光。是怕控制不住,所以推着她回归了副驾驶座,而他自己,也终是抬起手,启动了车子,而后,一路平稳的驶向市区。   徐暮川中午下了飞机直接开始找人,落脚的酒店是远在穗城的秦述帮他电话预定的,是他每次来B市下榻的那个酒店,位于市区中心地段夥。   可是这会儿,从远郊到市中心,太远,而夜又已深,寒风萧瑟的。所以,后来徐暮川是重新找了一家距离郊区方向较近的度假式酒店,重新开了房。   离开打着暖气的车厢,下车后的纪唯宁,哪怕是穿着长袖的针织衫,再加一件徐暮川的西装外套,都不足以抗寒。冻的整个人瑟瑟发抖,牙齿切的咯咯响。   徐暮川见状,不得不把她整个身子带进怀里,严丝无缝的与自己的身体相贴着,尽可能的把自己身体上的热度,渡到她身上。   如此的姿势相拥着一起步入酒店大堂,再加上两人皆是出色的外形,很快便引来了酒店大堂工作人员的注目。   徐暮川携着人直接大步跨向前台,动作麻利的掏出身份证,只是简短几字,要求开个套间。   他的所有动作都是那么干脆利落,按他自己本身的想法,是想早些开好房,早些让身边的人儿洗个热水澡。可看在服务生眼里,如此深更半夜搂着女人来开房,必然是怀着某种目的。而且瞧他如此急切的行为动作,好像更是了然,他大概已是等不及。   办好入住手续,服务生很周到,热情的询问徐暮川,需不需要拿盒安全套。   即便徐暮川是早就怀着心思想要把纪唯宁好好吃一顿,可是这会儿也没有想起此事,况且,一般的酒店房间里头,都已经存放好了这玩意。   服务生见状,出声解释,说套房的床头柜抽屉中也有,只不过那是普通版。有些客人要求比较高,比较挑剔,他们酒店一般都会提供另外更高级的,当然,价格的话,也会高上好几倍。   显然,是徐暮川的这一身穿戴,让眼尖的服务生揣测,他是一位追求生活品质的男人。   徐暮川听罢,非常尊重身边人儿的意思,低眸询问:“需不需要?”   “……我怎么知道你。”   纪唯宁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询问她的意见。本来在服务生提起的时候,她接收到她们暧昧的神色,已是觉得窘迫,头越垂越低。   现在,徐暮川把最后的问题抛给了她,更是让她直接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胸口。   她只是羞涩,不是拒绝,倒是让徐暮川心底儿特别的顺,于是,重新面对服务生的时候,他神色淡定的交代:“要两盒。”   服务生先是微微诧异,而后笑着点头,极为客气亲切的把东西交到徐暮川手里,连同他的身份证,而后,目送着两人进了电梯。   纪唯宁原本一直很安静,任由徐暮川带着,往左往右。只不过,这会儿,电梯门一关上,她直接就从他怀中钻了出来,既羞又恼且有些哭笑不得的抱怨:“你要那么多做什么?一会那些服务生不知怎么猜想!”   “能怎么猜想?我也没说今天就要用完。”徐暮川依旧皮不改色气不喘,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纪唯宁无言。   是真的再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接下去,总不能,两个人在电梯里,把这个话题一直讨论下去吧?   原以为,徐暮川一直如此惦挂此事,还顺手带着两盒那东西上来,她肯定会逃不过他的狼爪。结果却是没想到,他在刷卡进门的伊始,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她去冲个热水澡。   纪唯宁当时的眼色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恰好被换好鞋子直起身子的徐暮川逮到,又是一番打趣:“这么着急?”   心中的恶劣想法被人轻易看穿,纪唯宁抱着她刚刚脱下来的那件属于他的西装外套,左张右望,转移话题:“那什么,浴室在哪里?我好冷,先去冲澡。”   话完,就步履匆匆的寻着卧室而去。   徐暮川站在后头直笑,目送着她的背影” 隐没在卧室之中,而后,才是慢慢敛住笑意,踱步到套间的沙发区域,仰靠静坐。   手机刚好在这时候震动,在他腿侧麻麻的嗡嗡作响。   今天手机响过无数遍,徐暮川是接电话都接的麻木。瞿安那边,贺端宸那边,还有江承郗那边,所有关心着纪唯宁行踪的人,他都已经给了回复。   所以,这个电话,只能是工作上的事情,来自还在穗城坐镇的秦述。徐暮川也没有睁眸去看来电提示,直接按下接听键,就将手机举到耳侧。   对方可能是听到他的呼吸声,没等徐暮川说话,就直接开了口,唤了一声:“老板。”   徐暮川轻嗯了声,淡问:“什么事?”   秦述先是问了下纪唯宁的情况,得到好的回答之后,才又开口说上正事:“老板,那些原材料的购进合同还有潘永年的亲笔签名全部都拿到了,大批的材料也都全在今天进场。什么时间走下一个步骤?”   如此的进程,说明一切都在按计划发展着。没有出乎徐暮川的意料,潘永年那个人虽然精明,但贪婪之心太过旺盛,此刻被掌权的欲*望控制着,直接被叶婧的糖衣炮弹,给击的辨不清真相。   深遂的黑眸微微缩起凝焦,徐暮川只沉吟了半会,就起声吩咐:“三天后,你安排质检部门的人过去做突击抽查。”   “老板,三天的话,时间会不会太长?也许会夜长梦多?”秦述提醒。   “没事,让那些材料全部都启动起来,这样效果会更好更直接。你时刻注意着潘永年的一举一动,同时要跟叶婧保持联系,随时沟通。”   “好的,我会照办。”秦述恭谨应声,而后又转移到其他话题:“老板,潘永年的事情很快会解决,到时候你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要把这段时间世腾落下来的一些事务处理妥当,然后才能安排出时间来出国。暂定的时间,最快也要在一周以后,不知您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行帮你定好机票和下榻酒店。”   出国……原本他想要去趟国外,为的正是杨雪媛的事。   他之前肯点头答应跟叶婧做交易,也正是因为杨雪媛的事情。叶婧说,她曾经在美国街头,看到过杨雪媛的行踪。   她说,如果他愿意救连素敏,那她就会利用她在美国道上的势力,去帮他寻回杨雪媛,并且,用特殊的渠道引杨雪媛入境,让她回到她父母的身边。   叶婧挂着他未婚妻的名义三年之久,了解过他身边的所有事情,所以,她一直都知道杨雪媛这个人,还有她的事。   当时,叶婧也只是片面之词,并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她掌握到了杨雪媛的行踪。但徐暮川却还是选择做下这个交易,依他的想法,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愿意去试一试。   他在英国这些年,后来回国内经商这几年,也确实是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可是这些人脉有时候用到寻人或者做一些其他特殊的事情,没那么好的效果。   他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把这事交给叶婧帮忙,或许真的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也说不定。   他一直都以为,即便杨雪媛还在这个世上,那也只能会是在国外。谁曾料,她竟然是在某一天,回到了B市。   ☆、266 巧遇坤叔夫妇   “老板?”   秦述久等不到徐暮川的回答,以为这样子的安排他不满意,又是出声:“如果您实在是急,那我看再压缩一下公务,或者等我整理一下,把工作全部转换成邮件的方式,这样你在国外也同样可以处理。”   “不用了。”徐暮川应声,浅淡说着:“去国外的行程暂时取消吧,不过我要在B市呆一阵子,公司需要处理的文件,你给我发邮箱。”   交代完秦述后,徐暮川就收了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交叉着十指在腹前,想着一些他还未弄清楚的事情。   临时定的酒店,并没有他们自己的衣服,纪唯宁洗完澡后,是裹着酒店的浴袍出来的。才出卧室,便看见徐暮川刚结束一个通话夥。   她出来的时候,通话即将结束,只听到他在说,把公司的文件发到邮箱。在这样的深夜里,还能接到关于公事的电话,足以可见,他每天的日子,是过的有多忙碌。   看着他握着已然收线的手机在沉思,纪唯宁又重新返回了卧室颏。   直到他再一次从卧室出来,沙发上的人影依旧存在,仿若一尊雕像,坐着一动不动的。   纪唯宁提步过去,站定在沙发背面,而后,伸出双臂,从背后环住男人的脖子,侧着头在他的耳际处。   可能是因为她穿着酒店轻便绵软的室内拖鞋,再加上她原本就行步轻巧,以致,没有半点声响的突然出现,让深思着的徐暮川也是微怔了一下。   “被我吓到了?”纪唯宁莞尔笑着,柔柔的视线瞧着面前的男人,轻声说着。   而徐暮川却是反身凝着她,而后微微蹙眉:“怎么不去把头发吹干?这样很容易感冒。”   “嗯,我一会儿就去。给你放了洗澡水,进去泡泡,可以缓解疲累。”纪唯宁保持着环勾他脖项的姿势,在他俊逸的脸侧,印下浅浅一吻。   “好。”徐暮川简短应声,但他的眼角眉梢,呈现着无法掩饰的心满意足。   这一个晚上,哪怕彼此都对对方有着需求,却也终是浅尝辄止。纪唯宁是担心徐暮川太累,不让他再过度消耗体力,而且,当她看到他身上几条浅浅的疤痕时,再也没有了这个心情做那事。   之前他说,身上的伤口留了些疤痕,问她会不会介意。虽然那时候在徐家老宅有过一次,他向她索取的时候,曾坦露在她面前。   可是,那一次卧室里灯光昏暗,而且她的心思,也根本没有放到他的身上,所以,对他身上结痂以后,留下来的伤痕,今天才算是看清楚。   她当然不会嫌弃,她此刻的情绪低落,只是想起那时候的那些事罢了。忽然有些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对他,好像真的有些残忍。毕竟当时,他也是一个伤患呢。   而徐暮川,也是不忍心过度蹂*躏她刚刚恢复过来的身体,于是,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她配合他继续。   两人相拥着,在这个即将入冬的深秋里,相互用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对方。   纪唯宁心里惦挂着坤叔女儿的事情,可是,却不想在这样的时刻提起。其实,也是因为不敢提的太多,徐暮川何其聪明,如果她提的太多,反而不好。   被徐暮川这样拥着,再也不用担心手脚冰凉的问题,纪唯宁很舒适。最后,她抵不住困意的侵袭,入睡之前,叮嘱徐暮川,要他明早去医院的时候,叫上她,她说她要去看乔洵。   她不知后来徐暮川有没有回答,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睡了过去。   ——   心里装着事,惦记乔洵,也惦记坤叔的女儿,纪唯宁也没办法睡的太熟。以致第二天,徐暮川才起床没多久,她就跟着醒来。   梳洗过后,正好酒店的服务生送来了清洗过后的衣衫,皆是他们昨晚换下来的,另兼一件还未开封的新款女士冬装大衣,连同营养丰富的早餐。   有徐暮川在的地方,她从来都不用去花脑筋考虑问题,事无巨细,他总是会在她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有了这件大衣,她今天,也就根本不用担心冷空气的问题。   依然是开着贺端宸的那辆车,返回医院的时候,还是大清早,薄雾朦胧的,道路两旁的绿化带上,甚至挂着独属于冬天的露珠儿。   医院门口还看不到太多的行人,徐暮川下车的时候,习惯性的牵了纪唯宁的手。纤巧的手指,哪怕是身上披着大件的外套,还是有些冰凉,徐暮川干脆就将她整个拳头包裹在他的手心。   两人相携着进去,眼底心中都是彼此,以致没有太过在意周边的环境。   在即将步入医院大门的时候,纪唯宁忽地顿住脚步,而后,迅速的甩开徐暮川的手,眼睛直视着前方。   随着纪唯宁这一连串的动作,徐暮川的视线,也是定在了前方,抿着一张薄唇。他侧头,睨了眼纪唯宁,似乎对她的行为不满,却终究是没有出声指责。   脚步只是顿了几秒,他不得不提步上前,最后,站定在那对面色沉” 重的夫妻面前。   徐暮川的个儿,站在这样两个老人面前,足足高了一个头,为了客气的跟他们打招呼,他只得低垂着头,极为尊重的喊了一声:“坤叔,茹姨。怎么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应该要好好安顿你们的。”   因为杨雪媛的事,两个老人本就心伤,再加上今天骤冷的天气,两人都穿着厚重的衣衫,看上去,像足了六十几岁的花甲老人。   坤叔倒还好,只是在看过不远处的纪唯宁一眼后,就调回了视线,回着徐暮川:“决定的突然,又远在B市,就没去打扰了。而且,徐先生这些年给我们的生活费,也足够我们花销半辈子了,回一趟中国,我们也能够安排。”   而茹姨,却好似是在怔愣着,没有回过神来。   “听说,雪媛回来了?”   徐暮川今天返回医院,本就是为了杨雪媛的事,如今在医院门口撞上,索性也就说开。   茹姨依旧没有回声,而坤叔,却是沉痛的点头,长长叹气:“这么多年,总算回来了,只拖着那么一口气。可是,我仍然很庆幸,至少,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宝贝女儿。”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这样沉痛的表情,在这个寒冷的清晨里,听起来,更显悲凉。可是,坤叔的心情,又是旁人能够体味。   而一直没有动静的茹姨,却在坤叔提起杨雪媛所剩无几的生命时,忽地哭出了声。   纪唯宁之前在英国初次见到茹姨的时候,这个跟何湘云,跟江心瑜同个年龄段的妇人,虽不若她们两人保养的那么年轻,但至少,她是热情的,善谈的。   可如今,她老的几乎让她认不出。   纪唯宁隔着他们好几米远,听着茹姨哭,听着茹姨在徐暮川面前诉着悲痛,说雪媛终于找到了,可是快死了。说雪媛那么多年,都还是念挂着徐暮川。说能不能看在她情痴至此的份上,陪她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刻,让她圆了此生的梦。   徐暮川原本是想要伸手去安慰,可是在听到茹姨最后说的那些话时,他不知回了句什么。他是背对着纪唯宁的方向,说话也没有茹姨那么悲戚大声,所以,她听不到徐暮川所说的话。   但是,茹姨却因为他的那句回话,激动了起来。   她瞪着一双眼,气急败坏的叫吼,说徐暮川无情无义,说雪媛会染了这种可怕的病,徐暮川脱不了关系。   她叫的很大声,也哭的很响亮,医院几个零星走过的人,也都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坤叔在一旁安慰,劝解,并且还不停给纪唯宁打眼色。   纪唯宁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朝着他微微点了个头,而后,脚步旋转着,想要撤开这个她不该出现的场合。   可是,茹姨却是在这时候冲了上来,如同一条发怒的蛮牛,扯住纪唯宁的衣袖,怒问徐暮川:“是不是因为她?她是你的什么人?”   徐暮川眉头蹙的死紧。要他去看杨雪媛,甚至去陪她,也都无所谓。可是,要让他以着恋人的身份,在杨雪媛身边,他当然是不可能接受。   看着纪唯宁被她桎梏,他想要上前去分开她们。   可是,还未等他动手,纪唯宁却先是赔着笑回答:“茹姨,我不是他什么人……”   ☆、267 她霸占着你男人,你都不会吃醋的   “纪唯宁,你给我闭嘴!”   徐暮川的声音很严厉,喝着纪唯宁往下说话的同时,也成功遏制住了茹姨的蛮横哭闹,使至,她攥着纪唯宁衣袖的动作,也在同一时间僵住。   也是趁着两人都呆立的时候,徐暮川大步上前,分开了她们。而后,他转身对向纪唯宁,冷面沉声的交代:“你只需要担好你未来徐太太的身份,这个事情,不用你操心,听到没有?!”   “可是阿川……”   纪唯宁想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往坤叔夫妇方向抬了抬,可还未待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是被徐暮川一个利眸扫了过来,她蓦地住了口。   她怕她再说点什么,徐暮川可能真的会生气。好不容易,两人的关系才开始缓和,她是不舍得再因为任何事情而让两人之间闹不快,闹冷战。所以,这会儿,看到徐暮川已然塌下的俊脸,她只得乖乖的低头,配合着应声:“我知道了。那我先去看乔洵?恍”   话完,也不待徐暮川应声,她就急急转了身,向着乔洵病房的方向,小跑着过去。   其实,比起徐暮川的冷脸,更让她瘆心的,还是茹姨的目光。在徐暮川说了那句话之后,茹姨看她的眼神,就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纪唯宁是经历过失去至亲伤痛的人,对茹姨的反常,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在英国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对她热情,那是因为,她不知道她和徐暮川的关系,也同样因为,那时候的她,还没能亲眼目睹到她自己亲生女儿病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样。   如今看到了,会心痛难忍,更会丧失理智,一昧的想要为她女儿争取她想要的东西。而纪唯宁本人,便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徐暮川是看着纪唯宁灵巧纤瘦的身影闪进楼道中,才转过身,面对坤叔夫妇的。接收到茹姨并不友善的目光时,徐暮川只是拧了拧眉,而后礼貌开口:“茹姨,雪媛的事,我会尽我所能的弥补。但是,不管是我徐暮川的女朋友,未婚妻,或者是妻子,都只可能是纪唯宁。”   “呵……弥补,你想要怎么样弥补?给钱吗?除了给钱,你还能做什么?这么多年,你给我们的钱,我们全都存着呢,就想着等哪一天,雪媛若是找到了,回来了,那我们还可以拿这钱给她治病。想着哪怕治不好,延长点生命也是可以的。”   “可是,我们等过一年又一年,现在人回来了,病也已经拖的没办法再治了。老杨总是做我的思想工作,我知道,雪媛的病,不能完全怪你。但如果不是因为她爱你,凭她爸爸在你们大学的威望,雪媛完全可以留在学校搞学术研究,何必要去累死累活的做医生?何必要主动向医院申请,跟着你带的团队去非洲那样的地方?”   茹姨原先激昂的情绪,越说到后面,越是感伤,连带着,她愤怒的口气,也随着慢慢降下了音。   坤叔扶着她的身子,连声劝解着她,想要带她离开这个随时都会被人注目的场合。可是,她却是被钉在了地板上,哪怕是拖,也拖不走,固执的看着徐暮川,低低的诉斥着。   “没错,你很优秀,你很出名,整个剑桥的人,甚至是我们这些教育工作者的家属,也都耳闻过你徐暮川的大名!才上大一,雪媛就喜欢你,天天回到家,满口的话题都是跑着你转。我不允许,甚至为了让她断绝对你的念头,几乎打断她的腿,把她禁在家里整整半个月不让她出门!”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没有心啊,你太冷情,在那样血气方刚的年龄,你可以拒绝一个又一个追求你的人,你可以把自己终日埋在医学院的科研室里。试问,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给家庭带来幸福?!”   “可是,我却又拗不过我的女儿!就那样,看着她一年如一日的为你癫狂着。明知道去非洲做医疗支援是一件非常危险且可怕的事情,她却还是去的义无反顾。”   “看着雪媛消失的这几年,你身边依然没有伴,你对我们颇多照顾,我以为,也许你就是这样不需要感情的冷血人。我想着,我们雪媛没有得到的男人,原来也没有其他女人得到过,这样,对我们雪媛来说,起码也是个安慰吧?”   “可是你倒好啊,我们雪媛在外面受尽苦难,你却在国内潇洒自如,谈情说爱。也是难怪,你今年会一直都没有时间过来!”   茹姨说的咬牙切齿,而徐暮川,却是始终站在面前,任由她发泄着内心的情绪。   对他来说,除却关于原则的事情,他不会应声妥协。其余的,如果能让这一家人舒心些,他都愿意配合。   他给纪唯宁的感情,是要纯粹毫无瑕疵的,如果因为想要弥补杨雪媛,莫名其妙多了个女朋友,那是可笑的,也是他绝不可能接受的。即便,那只是挂名!   徐暮川很礼貌,等到茹姨终于将她所想要说的话通通说完,这才把双手抄进裤袋,客气的发声:“我先过去看看她。”   “我们不需要你的假好心!”茹姨尖锐的叫了一声,趋身跑到徐暮川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我刚刚请求你,以一个恋人的” 身份去陪陪她,可是你拒绝了。连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大心愿你都无法同情给予,这会儿过去,是不是直接想一口气气死她,然后你也就解脱了?!”   “香茹,你这话真是,越说越过分了!”坤叔上前,不再像刚刚那样的温柔,直接一把扯开自己挡住人去路的妻子,喝声道。   “我过分吗?我活生生的女儿都要死了,我骂他几句很过分?!凭什么,凭什么这所有的苦痛都要雪媛来承受,都要我们做父母的来承受!”   “不是我们承受你想要谁来承受?别忘了,是你女儿对人家执迷不悟死心塌地,不是人家玩弄了你女儿的感情!那场手术的意外,谁都不想发生!”   坤叔怒斥,想要点醒自己的妻子,可说到最后,看到自己妻子泪水纵横的模样,又是心生不忍,扶着她颤巍巍的身子,边是安慰边是哄:“女儿不是想喝老三街的豆浆吗?我们赶紧去给她买回来,晚了就没得卖了。你知道,我们出国前,女儿最喜欢那里的早点了,咱给她多买些。”   被坤叔这么一提醒,茹姨好像也才想起他们夫妇这么早就从医院出来的目的。他们一家都是B市人,后来随着杨钦坤的工作调动,举家移民去了英国。没想到,再一次回来,竟已是这般光景。   茹姨连连点头,拉着坤叔就要走,嘴里还在念叨:“对,多买些,让她好好吃。也许今天吃过,明天就吃不到了……”   这样的话,就算是徐暮川听了,也难免触怀。   坤叔被茹姨拉着要马上走,提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徐暮川,那饱经沧桑的老脸上,有着歉意和拜托。   即便他没有说出来,徐暮川也能够懂得他的意思,遂对着他点头应诺:“放心,我会跟她好好说话的。”   “那就麻烦徐先生了,雪媛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如果有可能的话,让她保持良好的心情,让她的生命,拖多一天是一天,谢谢。”   坤叔是硬攥住了被妻子拖着走的脚步,极为诚恳且哽咽的对着徐暮川说话。直到得到徐暮川的肯定回应,他这才回过头去,跟他的妻子,相携着往外而去。   造化真的是弄人。如杨雪媛那样的一个女子,如果她当年没有追随着他的脚步去行医,那如今,她应该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学术研究者。也会跟凌之娅那些同期一样,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很温馨的家庭。   因为,她很心细,很美丽,也很顽强。   “阿川……”   当徐暮川站在原地目送着那对夫妇远去的时候,身侧传来一声如蚊蚋般的呢喃。他旋着脚步,随即对上去而复返的话音主人。   睨着她,徐暮川莫可奈何的叹息了声:“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靠发善心解决的。如果杨雪媛的病,能撑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那你是想要我陪着她多久?我们的婚,还要不要结了?她霸占着你男人,你都不会吃醋的?”   “可我也不想让他们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也怕你会为了顾及我的感受,没办法尽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268 在徐暮川面前,她从来就是无所遁形   她闪亮的眸中,有着为他叫屈为他忧心的情丝,让徐暮川看了,是什么闷气都消失无踪。   一只手从裤袋中掏出,用他那修长的指尖,托起面前这个女人弧线完美的下颌,嗓音幽沉的问着:“你是要去看你朋友,还是跟我一起过去?”   纪唯宁想都没想,直接用食指指向自己身后,那通往乔洵病房的楼道。   其实她刚刚本来是真想撤离开,然后去找乔洵的。可是,她才走进楼道,就听到茹姨在斥骂徐暮川,提起的脚步,就再也迈不开刀。   确实,她是想按坤叔所说的那样,不在茹姨面前曝露她和徐暮川的关系,也想要让徐暮川安心陪陪杨雪媛,哪怕是三两天也行。   这样的话,徐暮川在面对这家人的时候,起码会少些愧疚。   可是,徐暮川的三言两语,却是让她意识到,或许她一直认为不错的处理方式,其实并不算一个很好的办法。   罢了,既然这样,或许让徐暮川自己去处理更好恍。   纪唯宁拿下他托着自己下颌的手,抓着他的指尖把玩,嗓音轻浅:“我去的话,你们还不能好好说话,而且,我包包那些,都还在乔洵房里呢。不过阿川,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嗯,对。”徐暮川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而后扫了身边的女人一眼,语气颇凉的说道:“要我去做人家的挂名男友你都没意见,还有什么不能支持的?”   “我哪里有?!”   纪唯宁起声反驳,天地良心,她自己的男人,她稀罕着呢,怎么可能让他去做别人的男朋友!   “那为什么坤叔给你打个眼神,你就在他妻子面前,急着否认自己的身份?”   “他说茹姨的身子不能受刺激。而且,他只是跟我说,让你陪陪杨雪媛,没说要你扮她男朋友。”   “所以,你和坤叔,真的是偶然间碰到的?”   徐暮川直接撩起了纪唯宁曾说过的台词。坤叔的目的那么直白强烈,如果真的只是偶遇,又怎么可能事无巨细的提到这件事情,而且,他明显早就知道纪唯宁的身份。   在徐暮川面前,纪唯宁从来就是无所遁形。   这会儿,谎话被拆穿,她也索性承认,咧着嘴笑:“是他找上门来的,因为调查过我,所以什么都清楚。可是,他说的那么可怜,我听着听着,就……所以后来,我才没有及时回去,结果,让你们担心了一天。”   “你就傻吧你!”徐暮川沉声微斥,往她的脑门盖了一拍子,而后丢话:“我走了,你呆在那不要乱跑。把新买的电池换到你手机上去,不要让我找不到。”   听着他的话,纪唯宁压了压揣在自己外套口袋中,属于她那款机子型号的电池,乖巧的点头,而后,目送着他长腿阔步的往另一个方向过去。   颀长的身影,挺拔的身姿,在逐渐多起来的行人中,尤为夺目。   ——   纪唯宁返回到乔洵病房的时候,她正靠躺在床上,与照看她的那位阿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昨晚徐暮川说萧晋墨在这里,所以,这会儿纪唯宁一进来,目光首先搜寻的,便是萧晋摩的身影。   只不过,一览无遗的病房,并没有发现她意料中的那个男人。   “阿宁,你在找包包么?我让阿姨放柜子里去了。”乔洵看着她四处游刮的视线,以为她是要找昨晚落在这里的包包,往着柜子的方向,随手指了指。   因着有外人在,纪唯宁也没有当即问她萧晋墨的事,顺势着走到置物柜里,拎出自己的包包。而后,掏出手机,换上电池板,重新开机。   手机一启动,无数的信息和留言提醒就蜂蛹而来。这一串密麻短促的铃声响动,声声提醒着她,昨天徐暮川和她身边的那些人,找她找的有多疯狂。   以致,她都没有勇气再打开来看,里面究竟有多少条的短信和留言。   “你手机被人***扰轰炸了?”铃声有些刺耳,惹的乔洵也不得不侧目询问。   纪唯宁动作迅速的将手机灭了音,而后走到乔洵床前,接过阿姨正打算泡的生化颗粒,让阿姨下了班,而后才对着乔洵问:“这些不能空腹服用,你吃早餐了吗?”   “乔小姐的男朋友出去买早餐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我本来想先泡好,呆会才让她喝的。”熬了一整晚的阿姨离开之前,听见纪唯宁的问话,代替乔洵做了回答:“小伙子好帅好体贴的,惹了女朋友生气,知道认错,都在门外坐了一整夜呢。”   纪唯宁闻言,转头朝着阿姨道谢,而后,待着阿姨离开,她才又面向乔洵:“是箫晋墨吗?我听徐暮川说,他昨晚就在这了。”   “不知道,我没让他进来。”   乔洵焉巴焉巴的,接着又一股脑的蹭回到被窝中,背对着纪唯宁,似乎有些厌烦面对任何关于箫晋墨的问题。   每次一提到箫晋墨,乔洵总是这样一副避而不答,或者就是三言” 两语敷衍而过,以至,纪唯宁始终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暮川说,箫晋墨对乔洵,并非无情。   那既然这样,为何不能两个人心平静和的面对着谈一谈?纪唯宁原本想今天好好挖挖乔洵的底,实在是看不过去她这样没玩没了的折腾自己。   可是,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又想到她昨天才流掉一个孩子,身心都在创伤中,又只得将心中的想法压了回去。   “阿宁,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跟箫晋墨之间的事?”   正当纪唯宁想要把昨天护士分下来的药配出来给乔洵一会服用的时候,她却是在那头,轻声开了口。   “不是好奇乔乔,我是担心你。”纪唯宁放下手中的东西,绕过床尾去到乔洵那边,蹲身在她的床头,与她平视着:“你如果想倾诉,我随时都会听着。”   “阿宁,你知道箫晋墨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乔洵的眼皮垂的低低的,兀自说着话,并没有去看身边的好友。   可是,如此的问题,却是问住了纪唯宁。   纵观外界对箫晋墨的评价,无不说他风流倜傥,多情纨绔,身边美女无数,他就如一阵风,终日流连在花丛中,却从来都不会为谁而停留。   依纪唯宁眼中对箫晋墨的认识,因为没有深交,所以了解的也很片面,可是他表现出来的,跟外界对他的评价,是毫无差异的。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箫晋墨这人,除了皮相好点,有钱有势一点,似乎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配偶人选。可是乔洵那么喜欢,她也不方便太多评说。   想了又想,她最后才是开口:“箫晋墨,他其实还好吧。很多花心的男人,其实是因为没有遇见他命中注定的那一个,遇到了,他或许会比所有人都专一。乔乔,你失踪的这些日子,他没少找你,昨晚又在外面呆了一夜,这样看来,他确实不是对你丝毫不上心。要不然,如他那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你身上花那么多时间,你说对不对?”   “不,阿宁。那些外界人口中刻画出来的箫晋墨,其实只是他刻意掩饰自己的表象而已。他不花心,一点也不,每一个被他带出去的女人,其实都没有跟他有过实质的关系。他只是用流连花丛来麻木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痴情。我跟他在一起,真的只是你情我愿的游戏,我是他用来遗忘过去的棋子之一,只不过,我比起那些被他带出去的女人来说,稍微幸运的,是得到了箫晋墨的些许关注。”   “而我,正好是利用起了他对我的这点关注,满足了自己的情感,成为被他睡的那一个。是我不自量力,以为他睡我,就会对我有不一样的态度,做着白日梦,以为终有一天可以取代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我最犯贱的是,在我们彻底掰了以后,还回到B市,宽衣解带送到他面前。看着他如此享受,我以为,他对我其实也是留恋的。可是,这些幻想,在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顷刻间就被粉碎的渣都不剩。”   “阿宁,如果不是我那么犯贱,今时今日,也不至于怀个死胎在肚子里。”   乔洵的语气,带着无尽的自嘲。纪唯宁心底,又岂能好受,她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他们之间的全部,可是,单这样听着,都足以让人心疼。   ☆、269 他跟她,谈起纪唯宁   “乔乔。”纪唯宁伸手,轻抱着床上的人儿,细声安抚:“追求爱情是每一个人的权利,你不要这样说自己。这个孩子,只能当做跟你无缘吧,以后身体养好了,我们再生。刀”   对于生命,大多数的医生都会珍视,可是如乔洵怀这个孩子的情况,或许流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乔洵在怀孕前后,过的那么差,孩子就算能在母体内存活,那也难保生下来,他不会有任何缺陷。而如果万一真的有什么缺陷,那才是对他一辈子的灾难。   “好了,换个话题吧。”乔洵抬手,抹了抹眼角:“跟我说说,你跟徐大总裁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其实没有泪,乔洵抹眼角的动作,只不过是想要缓解一下眼眶的酸累。对于她来说,关于箫晋墨的任何事情,她都已经能够平静相待,何况,她原本就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我跟他,挺好的。”纪唯宁笑笑,自动忽略了乔洵的后一个问题。   这段时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那么多,说起来,一个小时也道不完。她不必要在这样的时候,再跟乔洵说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免得,给她带来烦扰。   “我猜也应该是挺好的,毕竟,徐大总裁对你的感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要使劲抓住眼前的幸福呢,阿宁,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这么美好的爱情。”   乔洵扯着唇,顺势拉了拉纪唯宁的手,带着些微的打趣,也是真心为好姐妹觅到良人而开心。   “我知道。”纪唯宁点头。   都说她和徐暮川的感情美好,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走的有多不容易,只有自己能够体会。可即便是如此,她依然无比庆幸,这辈子,能遇上徐暮川这样的一个男子恍。   “早餐怎么还不来?箫晋墨这是跑哪儿去买了,要那么长时间?”未免乔洵再问些什么,纪唯宁索性起身,把话题转移开来,同时,脚步还向着门口过去,想要出去瞧瞧。   只不过,她没想到,当她拉开病房门,并且探头出去的时候,竟是在门外的长椅上,看到屈着两条长腿,手肘分别撑在膝盖之上的男人。他旁边的位置上,放着打包回来的早餐,塑胶的盒子内壁,全被蒸汽附着。   “箫总?你怎么坐在这里?”   纪唯宁的声音,让箫晋墨抬起了头,也是因为这样,她才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面色。哪怕身上依旧是那么光鲜亮丽,哪怕他的皮鞋依旧锃亮的如同镜子,可是那满眼的血丝,那一宿未眠所带出的疲倦,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的难过,是显而易见的。只不过,纪唯宁猜不出,他的这份情绪,是针对乔洵多一些,还是针对他们刚刚离去的那个孩子多一些。   箫晋墨起身,提起椅子上的早餐,交到纪唯宁手中:“麻烦你先帮我照看一下她,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会。”   纪唯宁捧着热乎乎的早餐,连同透明的塑胶袋一起,原本想要问箫晋墨,今天还会不会过来。可是,还未待她问出口,他已经跨过她的身边,大步离去。   她是在转身推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塑胶袋上印有早餐店的地址,是老三街东区的一家老字号。   纪唯宁来B市的日子不算太长,但因为跟江承郗这半个B市人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他会跟她讲很多关于这座城市的事情,大到人文地理,小到美食美景。所以,她对老三街的美食,并不陌生,只不过,因为她对路不熟,所以从未去尝过。   而且,如果刚刚她在楼道里听的没错的话,好像坤叔夫妇也正往这个地方过去,为他们的女儿买好吃的早点。   —————   传染科病房依然如往日那样安静,护士带着徐暮川进去的时候,杨雪媛还没有醒来。   徐暮川遣开了护士,独自站在这个连空气都带着滞闷的空间里,看着床上的女子。   如若不是她露出在外的头颅和发丝,外人进来,根本就看不出来,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大约是因为病痛的缘故,身体瘦到已不成形,所以,直接被淹没在那床并不算薄的被褥底下。   用形同枯槁,都好像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可怖。   也不知道是因为徐暮川的出现,让杨雪媛有了感知,亦或者是,窗外渐渐扩散开来的太阳刺花了熟睡中她的双眼。总之,在徐暮川站在边上没多久后,杨雪媛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皮。   看到徐暮川,她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泫然欲泣,她只是很平静,很自然的绽放着笑脸,就好像,他们不过是不久前才见过面的故友般。   虽然,她现在的状态,不管怎么笑,都拉不回她昔日的容颜,可是,对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来说,此时此刻,还能笑的这么真实无保留,也是实属难得。   徐暮川立在距离她床边半米左右的地面,不远不近,却是最佳的范围。不会让她觉得,他排斥歧视她的病情,也没有过分熟稔的靠近。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只是同学,同事,搭档,充” 其量也只是一个稍微好点的普通朋友,所以,这样的相处,其实是最好的。   “我以为,刚刚是在做梦呢,这么多年,你居然都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好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被清晨阳光笼罩着的你,是最最吸引人的?”   杨雪媛笑着,率先开口看向徐暮川,出口的话音太过无力虚弱,但总算,能够听清。   徐暮川并不意外她见到他时的反应,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毛躁的性子,也不是喜怒都挂在脸上的人,她知分寸懂进退,甚至有着连男人都少有的果敢和稳重。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非洲那事之后,就一个人收拾了东西,消失的了无影踪。   听着她如同老朋友一般的打趣,徐暮川也是难得的温声回应:“记忆中好像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有?大概是你总是冷着一张脸,我想,很多女孩子即便发现了,也不敢凑上去跟你聊这个话题。”   “是吗?那或许我该回去问问我的未婚妻,看看她是不是因为看到过我站在阳光底下的样子,然后才喜欢上我的。”   徐暮川淡淡扯笑,本是随口聊起的话,却是忽然让他想起记忆中的某个画面。   那一次他为了赶到美国去给纪中棠做手术,走进西奈山医院的时候,正是清晨时分,阳光铺满整个医院的楼道,而她,就是坐在楼道里,怔怔的看着他向着她,一路过去。   自那以后,她才对他的强势进攻,开始慢慢回应。所以说,她会不会也是因为这样,才被他吸引?   想到这里,徐暮川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的面上,开始柔化。   “你说的未婚妻,应该不是前面那个叶婧吧?”   即便徐暮川提起未婚妻这样的字眼,杨雪媛依旧平静。就好像,眼前的男人真的只是她的一个朋友,而不是她爱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没办法得到的男人。   可能是因为早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对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没有半点哀戚。她只是很平和,很努力的,想要跟他多说些话,多了解一些他如今的状况。   “不是。”   徐暮川简短的否认。叶婧和杨雪媛之间的联系,他早已了然。所以,这会儿,也并不奇怪她为何会知道,叶婧曾经是他的未婚妻。   “那么,是你未婚妻先追的你吗?很好奇,她到底是用什么手段,竟然能把你这样一个难搞的人追到手。”   “是我先追的她,确切的说,是我趁人之危,从别的男人手里抢过的她。”   这样的话,听在杨雪媛耳中,却犹如天荒夜谭,惊的她直接瞪起了那双几乎脱框的双眼,当然,也只是惊讶而已。她并没有其他不良的情绪在眼神里。   她又是笑:“怪不得,你提起她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柔的不像话。可是怎么办,你越说,我对她的好奇心就越重了。能不能跟我说说,她是做什么的,是什么样儿的女子,肯定很优秀吧?”   “她是神经外科的主刀医生,很优秀,但比起你来,可能还差那么一截。长的也不错,但性子好像一般,爱钻牛角尖,有时候,也会自作聪明做一些让我生气的事。就在刚刚,她还想拱手把我这个男朋友借出去。”徐暮川淡声直言,薄唇掀起浅浅的笑弧,实实在在的满足着杨雪媛的好奇心。   ☆、270 变相逼着他,留下来照顾他们的女儿   “你拒绝了凌之娅,也不喜欢我,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找一个医生做女朋友。”杨雪媛始终维持着面上的和善,而后,抬动着眼皮看向病房门口,低浅的说话:“昨天晚上,有个很漂亮的女子,透过那扇小小的窗,看了我很久。”   “后来我问护士,护士说,她自称是个医生,并且还说我是她很重要的朋友。可是,我很清楚,我的生活圈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说实话,自从我得病之后,甚少再去接触人群,而那些知道我病情的人,更不愿意亲近我。所以,我很奇怪,当我病入膏肓的时候,还会有什么人来看我,并且久久不愿离去。”   “不过,我想,现在我该知道她是谁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应该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医生未婚妻吧?而她想要把你借出去的那个对象,应该就是我了。恍”   说到这里,杨雪媛又把放在门边的视线,调回到徐暮川身上:“她很善良,也很爱你,要不然,她也不会答应我父母的无理要求。”   “其实我知道,我父母总是想要为我挽回点什么,尤其是我母亲,蛮横起来的时候会不讲理。我这个做女儿的,让他们操了太多心,临走了,只想在他们面前做个乖女儿不再惹他们生气。而且也不怕你笑话,我是真的想再见见你。所以,明知道他们会让你为难,也没有去阻止他们。”   “很抱歉,暮川,到最后,我还是给你带来了困扰。我想,你应该不会和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吧?”   杨雪媛似乎有些累,连着几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到这会,不得不停下来,闭目,做着深深的呼吸动作,直到十几秒后,她才好似缓过劲来,重新开口:“就今天,你陪我呆会。过了今天,我会让我父母不再去找你和你未婚妻,可以答应我吗?刀”   徐暮川始终安静的站在那个地方,听她说着纪唯宁,听她说着她想要说的话,面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淡淡的看着满脸期待望他的女子,而后,沉声道:“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杨雪媛的本意,是想要试探下徐暮川,愿不愿意陪她呆一天。不管是男朋友的角色,或者是好朋友的角色,都无所谓,让她也可以满足一次,有他全心陪伴的美好。反正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回归原位,而她的人生,即便短暂,也算是没有遗憾。   相比起她父母,她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可是徐暮川,却还是能从她这几句算是比较隐晦的话语里,注意到她的深意。   他没有断言拒绝,也没有满口答应。只是说,他会经常过来看自己,这样的回答,何其精妙,让她终于意识到,哪怕是同情,他也不会迁就着给予她多过朋友的情分。   其实她也只是试探,并没有真的想要他做什么,那么多年的青春都蹉跎过了,到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渴求。   而他这几年,不曾间断的找她,想来,也只不过是要帮她的父母,完成心愿。   杨雪媛蓦地一笑,像是彻底的释怀:“真不知道你这样寡情淡漠的男人,是用什么招数去追的女孩。如果你未婚妻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很期待跟她见见面。”   眼前的女子,向来是聪慧的,这点,徐暮川早就知晓。所以,他并不担心,他刚刚话里的意思她会听不出来,而此刻,她脸上释放的那种很放松的微笑,足可以证明一切。   这回,徐暮川是很干脆的颔首,明确表达,回头他会带她过来。   十几分钟的闲聊,像是用完了杨雪媛好不容易睡过一觉后积攒来的精力。当坤叔夫妇提着从老三街买回来的豆浆包点的时候,床上的女子,在闭着眸休息。   当时,徐暮川正好迈着脚步出去,想要给纪唯宁打个电话,看看她那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茹姨见状,干脆拉着坤叔堵在门口,不肯进门。   “钦坤,我们好像忘买烧麦了。”茹姨故作一副懊恼的脸色,扭头对着坤叔怪斥:“你怎么也不提醒我,那是雪媛最喜欢吃的。走走走,再跟我走一趟,我要去买些回来。”   “行了,现在买的已经够多了,咱女儿吃不完。”坤叔不明所以,从这里去一趟老三街,着实费时间。要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上,倒不如多陪陪女儿来的实际。   可是,茹姨却不干,非逼着坤叔要跟她一起回去买。坤叔不答应,她没说上几句就以泪洗面,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说明天还不知怎么样呢,也许明天就没机会了……   三十多年的结发夫妻呢,坤叔哪里受得了她这么伤心的诉求。这几年因为女儿的事情,她没少受打击,精神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抑郁,若不是因为在徐暮川身上寄托着希望,相信他会帮忙把女儿寻回来,也许,她早就已经精神崩溃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特意辞了大学里的工作专心陪她,而对于她的要求,他大多都不会拒绝。所以,哪怕坤叔觉得她此刻有些无理取闹,却还是应了她的要求。   只不过,这时间也快到了护士过来吊水的时候,接着还要服药,做一些治疗,雪媛的身边也不可能离开人照顾” 。   坤叔有些为难,也有些无奈的抬头看向被他们夫妇堵在里面出不去的徐暮川,忽然明白过来,他的妻子为何一定要拉着他离开。   这是变相的逼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留下来照顾他们的女儿啊!   如果可以的话,坤叔当然也是希望他能够多陪陪自己的女儿,可是经过刚刚在大厅里的那一幕,他不是很确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愿不愿意留下来。   还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拜托的时候,徐暮川却是开了口:“你们去吧,这里我照看着。”   其实,茹姨一开始的意图,徐暮川能够明白。之所以在沉默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才开口,也只是不想让他们夫妇觉得,他是可以予取予求的。   对于杨雪媛,他会尽可能的抽出时间,经常过来看看。也会让医院给她尽量用好的药物,延长她的生命。除了这些,好像别的,他真的也是无能为力了。   ——   箫晋墨离开以后,一直没有再回来。而乔洵,哪怕是喝着箫晋墨买回来的营养粥,也竟然可以一个字都不过问。   纪唯宁也终于发觉,两个人的感情,旁人是真的插不了手。哪怕她对乔洵有无数担心,在这样的事前,也是什么话都不能说。   所幸,她的精神还算好,恢复好像也不错,两个久未交谈的好姐妹,坐在一起,会有说不完的话题,所以,时间不算难过。   只不过后来,箫晋墨的父亲忽然造访。   当时是纪唯宁去开的门,看到门外站着气势雄迫的中年男人之时,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客气的唤了一声:“箫董。”   箫董倒是没有讶异,为何纪唯宁会出现在这里,点头应声的时候,语气温和:“看起来,你已经缓过劲来了。”   纪唯宁没想到,他出口的话,是先问着自己,很客气的微笑:“谢谢箫董关心,已经好多了。不知您今天来……是不是想找乔乔?”   乔洵怀的是箫晋墨的孩子,也是箫董的孙辈,他特意到这边来,想要找乔洵,也不是什么解释不通的事。   只不过,箫晋墨作为一个男人,难道是要自己的父亲来处理他跟乔洵之前的问题吗?这未免,有些太过滑稽。   后来,纪唯宁把空间留给了箫董和乔洵,箫董要见,乔洵没有拒绝,所以,她没有什么资格挡在其中去说什么。   她在附近的楼道里兜转了几圈,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箫董从乔洵的病房出来。两人迎面撞上,箫董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顿了顿脚步,邀请纪唯宁,说有空的时候,到他家里坐坐。说如果她想知道更多关于她母亲凌宁的事情,他会跟她慢慢讲。   这话一来,倒是引起了纪唯宁的兴趣,也就不客气的应邀:“只要箫董不觉得打扰,我一定会选个时间过去。”   箫董爽朗笑了几声,交代让她带着徐暮川一起去,反正他人也在B市。更还问了声,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喝她和徐暮川的喜酒。   箫董这样问起来的时候,纪唯宁眼眉带笑。   徐暮川说,到年底,他们就结婚,其实,这样的安排,如今看来,似乎是真的不错。   ☆、271 坤叔夫妇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有些出乎纪唯宁意料的是,在箫董离开后的一个小时,消失了一整天的箫晋墨,终于出现。   跟早上相比,换了身行头,但眼底的血丝,却是没有散去丝毫。可见,他这离开的一整天,也并没有回去做任何休息。   他肃着一张脸,身后跟着一个助理模样的女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什么解释都没有,直接吩咐他的助理去给乔洵办转院手续。   当时,乔洵正靠坐在床上,咬着纪唯宁给她削的苹果。听见箫晋墨要给她办转院,直接把整个苹果丢了过去,嚷声:“箫晋墨你给我滚!刀”   乔洵是对准了箫晋墨的那张脸丢过去的,只不过,他身手敏捷,轻易就躲开了乔洵的袭击。像是压抑着很坏很坏的情绪,箫晋墨踱步到床前,直接掀了那床被子,抄手就把乔洵抱了起来,恶狠狠的斥了句:“由不得你!”   箫晋墨有心防范乔洵的反抗,用了力,将她桎梏的死死的。乔洵挣脱不开,本能的要向纪唯宁求救。   可是,纪唯宁却只是站在原地,笑嘻嘻的看着她,任由她在那儿又喊又叫,对着箫晋墨又打又骂,都没有任何伸手解救帮忙的意思。   箫晋墨找到乔洵之后,沉静了一个夜晚外加一个白天,终于有所动作,她是乐观其成的恍。   早就盼着有一天,他们两人可以当头当面的把问题解决清楚。不管谁爱谁多,不管能不能最后走到一块,总归要有个结果。最起码,比一个人使劲的折磨自己,要强的多。   也许,箫晋墨的这次主动出击,真的会是他们之间一个可以好好磨合的契机。所以,她也才会任由着强势的箫晋墨,掳走了自己的好友。   只不过,乔洵忽然被不按理出牌的箫晋墨办了转院,她在这儿,忽然间,就好像变得无所事事了。   犹豫了几会,还是给徐暮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是他幽沉清越,百听不厌的嗓音,唤着:“唯宁。”   纪唯宁压了压手机,想要更贴近那道声源,唇角不受控制的飞扬着,柔声道:“阿川,乔洵被箫晋墨办转院去了,我好像无事可做呢。”   “那正好,你过来我这儿。”   “呃,方便吗?”   其实纪唯宁的意思,是想要问问徐暮川那边能走了没,如果还走不开,那她就寻个可以坐的地方,等等他。   毕竟这里荒郊野外的,离市区太远,她不可能一个人回去。哪里会想到,徐暮川竟然直接要她过去。   那边有坤叔茹姨,还有他们的宝贝女儿杨雪媛,她不知道自己过去了,还会不会再上演场今天早上医院门口的那个局面。   而徐暮川却是能够猜透她的心思,直言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她也想见见你。另外,坤叔夫妻今天都不在,你不用担心。”   女人的心思向来是敏感的。徐暮川说,坤叔夫妻不在,纪唯宁在松一口气的同时,马上就想到另一个问题。他们夫妻不在,那陪在杨雪媛身边的,就只有徐暮川了?   这一整天的时间,他们会不会聊的很愉快?聊以前共同的大学生活,聊以前在同一个医院工作的事情,甚至聊那段他们一起在非洲救援的日子。   纪唯宁忽地发现,原来他们之间,也有很多很多过去的共同交集,是她所不能触及的。忽然,就有些明白,之前的徐暮川为什么一直那么膈应江承郗的存在。   她和江承郗,是正式谈婚论嫁过的,而他和杨雪媛,可什么都不是呢。   觉得自己很矛盾也很纠结,一方面,她是想着让徐暮川陪陪杨雪媛,另一方面,她好像又很介意,他被另一个女人霸占。   纪唯宁晃了晃头,甩开脑子里升起的这些胡思乱想,有些受不了自己多变的情绪。   依着昨晚的记忆来到杨雪媛病房的时候,看到徐暮川微弯着腰,正在给想要坐起身来的杨雪媛垫枕头。   纪唯宁是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看到的,里面的人并没有发现她。为了避免尴尬,是特意等到他们完成了那个动作,她才敲门进去。   只不过,她才进去,徐暮川就接了个电话,直接踱步到一边,跟手机那端的人交谈了起来,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纪唯宁朝着他的背影,嘟了嘟唇。   是床上传来的轻微响动声,才让她意识到,她还没有跟那边的女子,打过招呼。感觉自己有些失礼,纪唯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杨雪媛笑着,主动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刻意没有去强调自己和徐暮川的关系,在深爱着徐暮川的另一个美好的女人面前,去过分强调这些东西,那并不是一个有礼的行为。   是的,在纪唯宁眼里,杨雪媛是个美好的女人。她爱徐暮川,爱的积极努力,爱的义无反顾,她不会像叶婧那样,为了得到会不择手段。   她为了救援病患,意外染上了这种可怕的疾病,却没有自暴自弃,自怜自艾。她昨晚在病房外看了她大半个钟,发现她真的很爱笑,真的如那个路过” 的护士所说,她很乐观。   所以,哪怕杨雪媛和叶婧一样,之于她来说,都是情敌,但她做不到对她不友善。这仅仅是她对杨雪媛本人的态度,跟之前她那点小小的矛盾心理,纠结徐暮川会怎样跟杨雪媛相处,并没有什么关联。   “纪医生,跟徐暮川这样的男人谈恋爱,会不会很无趣?这一天到晚,电话多的,简直让人受不了。”   比起纪唯宁,杨雪媛更加主动,在面对着几乎算是一个陌生人的纪唯宁时,也没有任何的拘谨和冷淡,噙着满脸的笑,出声就是为纪唯宁抱不平的话语。   “是啊,你应该也能够猜想,基本上他都是特别忙碌的状态。以前当医生也是这样的吗?”   纪唯宁不意外杨雪媛会知道她是谁,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子竟是这么善谈,开口的话,就能引起彼此间的话题。   “那时候应该更惨吧,找Alston做手术的人,往往都是年头排到年尾都还排不上队的。你知道吗,有一次……”   杨雪媛提起过去的徐暮川时,那张病态的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神采,口中更也是滔滔不绝。   纪唯宁原本以为,她会很介意跟另一个女人谈徐暮川。可是没想到,这会儿听到杨雪媛提起徐暮川的过去,她竟是听的津津有味。   她说话很有技巧,完全是以一个普通同事和旁观者的身份去叙述有关于徐暮川还是医生时候发生的故事。她不会发表她自己的看法,更不会提起她和徐暮川曾经任何的相处模样,这让纪唯宁听着,没有人任何的芥蒂。   她说的那些事,对于纪唯宁来说,大多是新鲜的。因为跟徐暮川这样不多言的男人在一起,他不会跟你提太多过往的东西。而今天,杨雪媛是大大的满足了她对于徐暮川过去的好奇心。   可以说,两个女子交谈的很愉快,直到徐暮川的那通电话结束,她们也才终于停止了说话。   握着手机的徐暮川,站在窗边看她们,而后,是把视线投到床上的杨雪媛身上:“抱歉,今天电话有点多,吵着你休息了。”   他是在为刚刚杨雪媛的那句玩笑式的抱怨,道着歉。确实,今天的电话多的让人有些受不了,明天就是解决潘永年的时候,要布置的细节,不可忽视。   他已经很注意,每当有电话,都会走到外头去接,但难免,还是会吵到一个重病需要休息的人。刚刚是因为纪唯宁进来,他不想留她独自在这,所以才没有走出去。   他原本是想离开,想着先把手中的事情解决好再回来看杨雪媛,奈何,坤叔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想来,是打定了主意,让他不得不把这整天都给陪下去。   杨雪媛无所谓的笑笑:“托你的福,我和纪医生才能聊的这么畅快。天都快黑了,你们回去吧,我爸妈很快就会回来的。也许他们现在,就躲在某个地方也说不定。”   杨雪媛后面那句话,纪唯宁没有听懂,但徐暮川却是在半秒思考后,明白过来。   确实,依照茹姨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放得下心一整天都不出现在自己女儿面前。唯有的解释,那便是他们正躲在某处,盯着这里的所有情况。   ☆、272 停在外面的车子被扎破   纪唯宁是在走出医院的时候,才慢慢会意过来的。   当时,她把双手兜进衣袋里,攥着脚步站在寒风中,歪头问徐暮川:“所以说,坤叔他们今天是刻意离开,让你照顾杨雪媛的?”   徐暮川不语,但眉眼间的微微跳动,算是认可了纪唯宁的话。   “可是,这一整天你在杨雪媛的病房里却都只忙着接电话?”   徐暮川:“嗯。”   纪唯宁拧巴着秀气的眉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乐…锋…   怎么跟她设想的画面是完全的不同呢?她以为他们会谈天说地,以为他们会聊很多以前的话题,会产生很多的共鸣。然而,他却告诉她,他在杨雪媛面前,只顾得上讲电话……   纪唯宁想起之前自己的小心思,还有看到徐暮川细心给她垫枕头时的那个别扭劲,忽是暗觉好笑。   心底的一些些阴郁随着徐暮川淡淡的嗯声回应,瞬间消散。纪唯宁有些傻乐的咧着唇,而后小跑着追上已然前去寻车开锁的男人,搂住他的胳膊笑着直呼:“阿川,你怎么就那么那么不解风情呢?”   徐暮川很配合的停下脚步,侧头对着身旁的人儿浅笑:“你想要我怎么解风情?我给人家拿个枕头,某人都一脸吃味的样儿不是吗?”   纪唯宁噗噗的笑,伸着葱白的手指指向自己:“你说的某人是我吗?可是,你不是背对着门口么,怎么看得见?”   对她咧嘴傻笑的模样,徐暮川直接丢了个白眼。   “阿川,你这样突然来了B市,两边公司放得开手么?潘永年会不会再做些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伤害到你?”   “其实除了这样硬碰硬,我们也还有其他办法的。我在中承的股份不算太多,让你去跟潘永年抗衡可能有点吃力。但我们可以利用我爸爸的那一份。我把我爸爸的那一份一起转给你,那你就可以力压潘永年,让他彻底断了妄想之心啊!”   “我哥的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了断,如果在他不能打理公司事务期间,要让你为了中承,一直跟潘永年这样斗法,我会担心。你也说了,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但如果你所持有的股份,比他潘永年和其他散股东加起来的都还要多,那潘永年是不管怎么处心积虑,他也不可能成为中承的执行总裁吧?这样的话,不就把问题都解决了么?”   昨晚在听徐暮川跟她解释过中承如今的局面时,纪唯宁就一直在深思着这个问题。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放着这样的一个好方法他没去用,却是要费尽心机单独对付潘永年。   纪唯宁说这些话的时候,徐暮川正绕着车子周身回走,似是在低头查看什么东西。纪唯宁的心思不在那上面,并没有注意到他那些细微的动作,只是跟着他的身影移动着自己的脚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边说着话。   直到两人绕回到车头处,徐暮川才立下脚步,侧身回看被大衣包裹严实的纪唯宁:“冷吗?估计我们得在这里呆一阵子才能回酒店了。”   “怎么了?”   “车子四颗轮胎,全都被人扎破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扎破?”纪唯宁惊疑,如果不是有特殊目的的人,谁会在郊外这样的地方,缺心德的把人车轮给扎破。   要知道,出了这个医院往前走,最后是到山坡尽头,那里是某部队的驻扎营,这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医院,大多时候都是为了那里的部队演习而准备。   往回走,是通向市区的路,但即便是回到市区最边上,也几乎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整段路纪唯宁在这两天回来几趟后算是见识过了,除了一班公车外,再无其他交通工具。   因为人烟稀少,就连出租车都不爱往这里跑。而现在已是天黑,公车的末班车早就发走,如果他们自己没有车,那根本就不可能回去。   “是有人想要盗车吗?可是不对啊,盗车的话他不会扎车轮。”纪唯宁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也顾不上正在打电话的徐暮川,兀自做着各种猜测,而后,她忽然又道:“不会真的被我乌鸦嘴说中,是潘永年那帮人做的?”   当时,徐暮川已经收了手机,倚在车头上,长腿撑着地面,双手环抱在胸,有些好笑的睨了眼身边的女人:“脑洞开的还挺大。”   “不是吗?那是谁?”纪唯宁走前两步,也学着他的样子倚在车身上,靠向他温暖的身躯。   有着大衣的加裹,倒也不觉得太冷,这样的动作,只不过是她下意识的动作,想要靠的他近一些。   徐暮川顺势着将她的身子揽进了怀,用着下颌比示医院大门的方向,告诉她,是谁扎了他们的车子。   他没有明说,但是纪唯宁却懂。这个医院,除了茹姨他们,还会有谁能用这样的办法留住徐暮川的脚步。   “那怎么办?要回去吗?他们见到你去而复返应该会很开心。”水亮的黑眸在夜空下闪着一丝狡黠的晶亮,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打趣着面前这个男人” 。   “是很开心,但我带着你进去,估计你会被茹姨扒了皮。”徐暮川说的一本正经,这让纪唯宁丝毫都不怀疑,他此话的正确程度。   “哎阿川……你怎么就那么能招蜂引蝶呢?”纪唯宁双手捂面,故作苦大仇深的揶揄:“前有叶婧,后有杨雪媛,然后她们都还有一个不一般的妈妈。唯一庆幸的是,这个杨雪媛比叶婧好太多,要不然,再走一遍之前的路,还真心折磨人。”   “你惹来的江承郗好像也不错。”   纪唯宁原本是借故打压一下身边的男人,因为每次两人在过嘴皮子的时候,她都没有占过上风。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可以好好利用利用,结果却是被他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给堵的霎时无法反击。   确实,他跟江承郗争北山那块地皮,让了百分之五的世腾股权,然后让他自己陷进世腾股东会的困局里。之后,又为了江承郗的事,忙到昏天暗地,再接着还把整个中承的存亡都压到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说起来,真的让他好不省心,可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纪唯宁是想了足足半分钟才回悟过来,这男人堵她的话,堵的太片面。江承郗虽然与她之间有过纠葛,但他同时还是徐家的子孙呢。不管有没有她的存在,江承郗还是一样会对付徐家,还是一样会让徐暮川焦头烂额。   所以,准确点来说,江承郗不单单是她一个人惹来的好吧?   然而,正当她想提出抗议的时候,徐暮川却是开了话匣子:“老爷子的意思,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为江承郗保住中承集团,等到他有朝一日身康体健回来的时候,不至于一无所有。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毫不吝啬的掏出他的所有积蓄。”   “你刚刚说的那个办法,固然好用。我若是同时拿了你和你父亲的股份,那中承集团必然会收入我的囊中,以后就算是江承郗,也没办法奈我何。”   “只不过这样的话,我当日在媒体面前向你告白一事,会不会就被大众说成,我是看中了你这个小富婆在中承的地位,才会放话说非你不娶?”   徐暮川的话到最后是有了调笑的意味,在纪唯宁的注视下,很干脆的承认:“我也是一个凡夫俗子,虽然很多事情我都不愿意表露,但并不代表我不会介意外界怎么评定我。”   “而且,一个世腾已经够让我忙活了,我没兴趣再去接管一个中承。江承郗的身体现在已经在逐步好转中,但他的案子怎么判还没有定夺,那么大金额的行贿,想要无罪释放似乎不太可能。所以,等这一切都稳定以后,我应该会找一个职业经理人来代江承郗管理。”   他爱她,他说非她不娶,从来就无关她的家世财富,这点,纪唯宁当然知晓。而且,凭他的本事和徐家在商界中的地位,他根本就不需要再锦上添花,娶一个钱罐子当老婆。   不管他是为了弥补徐家对江承郗的亏欠,还是因为她们纪家的缘故想要挽救中承,他都做的已经足够。而且,她也不希望,他每天都在没完没了的处理公事。   所以,到时候聘个职业经理人回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江承郗,她只要他身体健康,这样就比什么都强。   ☆、273 没有戒指没有鲜花,莫名其妙就被求了婚   后来,纪唯宁问他,你把什么都安排好了,那我该做什么呢?   中承的事她不懂,一直都是他在处理,她没有操过任何的心。江承郗的身体,也是他请回来的医生在做治疗方案。江承郗的案子,同样是他叫的瞿安在处理。   她原是想着,要不这次等他回穗城,她就跟着一起回去吧。反正江承郗这边,也没有太多让她可忙活的事情了,关于他的案子,具体要到什么时候才有个结果,也说不好。   她心里虽然也着急,可是总也不可能一直就这样呆在B市,无所事事的坐等着瘕。   可是他却说:“你就等着做我老婆好了。”   纪唯宁忍不住发笑,笑过之后,莫名就想起刚刚逝去的父亲,忽来一片惆怅。   她忽然凝住的表情,没有躲过徐暮川的视线。很奇怪,明明她就什么话都没有说,可他却是能够在她眼角眉梢的愁绪中读出她的内心。   徐暮川低头,眼眸专注的看着她姣好的面容,而后沉声说话:“我原本是把结婚的事安排在农历年底,到那时候阳历也已经转入明年二月份了,算起来,也是错开了和你父亲的冲突年。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还是不妥的话,我们可以把这个事情再往后推推。锋”   纪唯宁有些意外,他竟是把时间安排的这么巧妙。抬头,正打算出声给他回应,而他,却好像是还有未说完的话。   于是,她停住了口,继续听着他幽越清冽的嗓音,在她耳侧缭绕。   他说:“唯宁,不要怪我在你父亲过世没几个月之后,就着急着想要跟你结婚。我只是想要早一点,给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家中有疼爱你的亲人。今年的春节,你没有你父亲,也没有江承郗,当你一个人回去纪家别墅或者南郊小区的时候,该怎么过?”   像春节这样的传统节日,大多数中国人都特别重视。过往的这两年,徐暮川跟家里的关系哪怕再淡漠,在这样团聚的日子,也不得不回去,就好像中秋那样。   毕竟,他还有一个高龄的爷爷,更还有个形单影只的母亲,他们,同样是他的责任。他不可能丢下这样两个老人,自私的只顾着跟纪唯宁一起在外边享乐。   纪唯宁哪里想得到,他的心思竟是那么深,早已把事情想的那么远。意外过后,留下的,只是满满的感动。那样平淡无华,却又那么贴心贴肺的语言,伴着他那极为好听的嗓音,直接把她好一段时间都没流过的眼泪,又给惹了出来。   她闷在他的怀中,又哭又笑,好不容易稳定情绪后,她吸着鼻子闹他:“你都不求婚,没有戒指也没有花,就让我在黑夜的寒风中听你这么煽情的话,让我感动的一塌糊涂然后直接就应了你的安排。徐暮川,你怎么就那么会算呢?”   “这样不好吗?”徐暮川侧开头看她,神色无波的回答:“你让我摆着烛光晚餐,拿着鲜花戒指,单膝跪在你面前,可能我就说不出这么好听的话了。”   “那你会说什么?”   “我会直接把戒指套你手指上。”   “可是你现在也没有戒指啊!”   “乖,回去再给你补。”徐暮川伸手,顺了顺她窝在自己胸口头颅上的发丝,像是在给宠物顺毛一般,诱哄着。   婚礼的具体事宜,他早就交代给何湘芸去安排,至于结婚的戒指和婚纱,则是徐暮川另外找人设计,草图刚出呢,哪里能那么快出成品。   而且,他今天原本也没想着把话说到结婚一事上,是不经意就捕捉到了这个机会,他当然要加以利用一番。免得到时他还要费劲心思想一场求婚仪式,这对他来说,有很大考验。   “所以,我是莫名其妙就被求婚了吗?”   “那你答应了没?”   “我……当然答应。”纪唯宁拱在他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都抹到了他整洁无痕的外套口襟上,毫无形象。   是谁说,求婚一定要有个浪漫的形式?那些缥缈虚幻的摆设,还不如男人几句用心的话,这样,才是真的足够让她回味一辈子。   纪唯宁满足于他宽暖的怀抱,也同样沉醉于他清爽的气息里,以至,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长时间,都没有挪动身子。   直到,她感觉到背脊有些微抽凉,像是被谁用极不友善的目光紧盯着不放,她蓦地一僵,紧了紧抱着徐暮川的双手:“阿川,我背后有人吗?”   “嗯。”   “是谁?”纪唯宁听罢,想要回身一探究竟,这人的存在,让她感到极度的不适。可是,当她从徐暮川的怀中旋转过身时,医院的门口除了白炽灯发散的光芒,什么都看不到。   她疑惑着回头,用眼神询问徐暮川,而后看见他薄唇轻启着,回了句:“是茹姨。”   茹姨……茹姨……不知为何,纪唯宁总感觉,她像是有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她想要做什么?”纪唯宁不由的缩了缩有些发僵的背脊。   其实,本来她的意图大家都清楚,她” 想要为她女儿争取什么,大可像今天早上那样,当众说开。哪怕是闹是叫,也不会真的有人去指责她这样一个即将面临女儿死亡的母亲。   可是,她却没有,反而又是背着他们扎车轮,又是躲在暗处各种盯梢。   她以为徐暮川会知道茹姨想要做什么,可他却也是摇头。后来,他拉开车门,让她进去。   两人倚靠着坐在车厢的时候,纪唯宁抚了抚空空的胃部,忍不住念叨:“阿川,我们今晚是要呆在这里了吗?好饿……”   “不会,瞿安一会就来接我们,你再忍忍。”徐暮川抬腕看了下时间,一边估算着大概还有多久人才会到,一边回着身边的人儿。   纪唯宁本身就有过胃病,再加上前段时间因为纪中棠的事,错乱的生活规律,更是让她的胃受到了些许伤害。若不是后来那一个星期的时间,何湘芸花了心思给她调理,兴许她早就备受折磨。   所以,比起一般人来说,她发起饿来,那种不适感会更强。奈何,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仅有的医院食堂,也早已结束了晚餐时间。   想来,这扎车轮的做法也是挺狠的,如果他们今天走不出去,那还不得直接饿出毛病来。   瞿安是在一个小时后来的,那时候,纪唯宁已经靠着徐暮川的肩膀,昏昏欲睡。没办法,吃不到东西,她只得催眠自己睡过去,睡过去了,应该就不会有饥饿的感觉。   这种方法,还真的挺凑效。当徐暮川从瞿安的车里搜出一袋饼干递给她的时候,她都已经没有了想吃的***。   瞿安见到纪唯宁,啧啧的摇头叹气:“我说小嫂子啊,你这一闹失踪,可是苦了我们这帮人呐。找人出点体力活倒没事,可我的老板把你交给我和贺端宸照顾,这一下没了踪影,我是胆都给吓破的。你都不知道,你男人昨天找不到你的时候,那样子有多恐怖!”   纪唯宁本是在看到瞿安之初,就想针对这件事跟他说声对不起,这会儿他先提起来,她是更加的无地自容。   睨了眼徐暮川,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她又从后座倾着身子向着瞿安,特别不好意思的问:“他怎么你了吗?”   “怎么我倒没有,不过他死沉的一张脸,还真是比怎么我了,还要让人心不安。还有那贺端宸,他带着人几乎是把整座香山都抄了个遍,以为你会去看你父母。结果你倒好,是隐到这世外桃源来了啊!”   瞿安性子活脱,对内对外完全是双面人。对待工作对待他的委托人,他是一个特别严谨特别精明的律师,对待自己兄弟还有他愿意深交的人,往往就会显露如此的真性情。心底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并没有任何的一丝阴暗心理。   纪唯宁在跟他接触那么多之后,对他的这种性情,也是很了解。所以,她知道,他如此说话,只是想表达他对她的担心,而并非有任何的指责之意。   后来瞿安闹徐暮川,说他们为了徐暮川幸福稳定的未来,总是在忙前忙后。说这会儿好不容易大家都聚到了B市,徐暮川应该做东,好好犒劳犒劳他们这些劳苦功高的兄弟。还说尤其是贺端宸,他自己还一摊子事没搞定,都把心放徐暮川身上了。   说来说去,无非就想今晚狠宰徐暮川一顿,玩个乐呵……   ☆、273 哇塞,贺总的品味真好   瞿安是直接把车子停在一家会所门前的。看那样子,是早在接他们之前,就已经定好了这边的位子。   会所里里外外都透着奢华的装横,还有停在门前的各种豪车,足以可见,这里面的消费,非一般人能承受。   纪唯宁是在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看起来如此现代的建筑楼体,这里面却是尽显古典韵味,跟她以前去过的任何一家私人会所,都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没有光芒四射的水晶吊灯,也没有金碧辉煌的大理石覆盖,有的只是青砖红墙,水墨泼画,翡翠山石的雕饰,以及上好梨木雕刻的门槛楼台。   跟穗城的合溪酒楼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合溪酒楼那边的设计,强调的是舒适悠闲,而这里,则是每一处都透着含蓄的奢华瘕。   有路过的侍者,看见徐暮川,皆是恭敬的喊了声:“徐先生。”而后,便想要上前接过他进门之前脱下来,挽在肘间的西装外套。   对他们的问候,徐暮川皆是淡声回应,也同时拒绝了侍者的服务,自己熟门熟路的,往着楼道过去锋。   瞿安还在泊车,还没跟上他们的脚步。所以纪唯宁跟着徐暮川拾阶而上的时候,也才敢笑意盈盈的打趣:“看来瞿律师是真心想要狠宰你一顿了。”   “怎么了?你心疼?”徐暮川微顿了下脚步,侧头笑言。   纪唯宁眼珠子滑溜溜的转,狡黠道:“不会,反正你钱多。”   “这里是贺端宸的产业,至尊VIP的折扣好像不小,而且,肥水不流外人田。”徐暮川淡然的开声,而后继续提步。   “真的吗?!哇塞,贺总的品味真好!”   纪唯宁眸光发亮的赞叹。在她看来,这里的每一处装饰,都让人有一种过目不忘的感觉,仅仅用独特那是根本不足以形容的。   刚刚在进来的时候,她就想感叹一番,只不过,顾着这里是上流人群来往的场合,表现的太过惊喜,难免会让过往的人瞧着,是孤陋寡闻。她自己倒没什么所谓,但跟着徐暮川在一起,怎么也得顾着徐大总裁的面子。   这会儿听着徐暮川说,这里竟然是贺端宸的产业,已是不得不惊叹。不过想想也是,也只有他那个连骨子里都透着斯文俊雅的男人,才会有这样的心思,去布置这么一个美到极致的建筑。   只不过让她不解的是,凭着贺家几代在北方地区的影响,他为何不跟着家族事业去发展他的大好前程,反而是拓展了一块与祖业毫不搭调的事业版图。   原本只是随口的闲聊,可是纪唯宁如此的反应,却是完全出乎了徐暮川的意料。他听着她的那句惊叹声,原本都已经跨过好几步的长腿,倏地刹住在楼梯中央。   纪唯宁虽然一直被他带着,但她的腿不若他长,他迈一步,她需要迈两步,所以,她一直都处在他的斜后方。   徐暮川这么一声不吭的停住脚步,纪唯宁没留意,直接撞了上去,磕的鼻头生疼生疼的。她捂住自己的鼻端,有些怨念的抬眸看了眼徐暮川:“你怎么总是又走又停的?”   “我只是想等瞿安。很疼吗?以后走路专心点。”徐暮川言语冷淡的说了句,算是对她的回应。   “刚刚在门口我说等他一起,是你说他自己会进来的,而且等人有等在楼梯中央的?”葱白的手指不停的揉着鼻尖,控诉徐暮川刚刚的行为。   纪唯宁深度的怀疑,面前这个男人是故意这样为之,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她刚刚脱口赞了一声贺端宸。   虽然这样的猜测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可是徐暮川这人,在对待某些事情上的小心眼,也是不可否认的。   就好像当初他们刚刚走到一起,他就曾经看李易哲很是不顺眼,明明知道,她跟李易哲除了同事以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他非得上纲上线。   对着纪唯宁明显带着怀疑的指控,徐暮川是眉眼未动,他把手肘上的外套换到另外一条臂上,而后,单手抄进裤袋,居高临下的对视自己的人儿,微扯着唇皮:“我突然想起一些关于江承郗的事情想要跟瞿安聊聊。厢房在前面尽头右转,那里只有一个房间,是贺端宸专门留给我们自己人用的,要不你先进去?”   纪唯宁不知道他这是演戏演上瘾了,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亦或是,真的是急着想要跟瞿安商讨江承郗的事。   想了几会,她终是点头,侧身越过他的身子,朝着他说的方向,进了那个厢房。   她原先以为,厢房应该没有人,或者有也只是有贺端宸。毕竟,在B市,她所认识的徐暮川的好友,就只是贺端宸跟瞿安而已。   可是没想到,这一走进去,差点没把她吓出来。   纪唯宁是煞停了脚步,以为自己走错地方,退出半个身子查看左右,直到认定自己没走错,这才又重新回过头,对望着坐满大半个圆桌子的人。   贺端翔、旁边的某女、再往下依旧是某女、接着是小米爱到不行的大明星顾以澈、然后才是她唯一较” 为熟悉的男人,贺端宸。   怎么徐暮川都没有告诉她,今天一起吃饭的人,竟都是那么高大上的主!   “嗨……”   半桌子的人都那么瞅着她,纪唯宁是极其艰难的才踏着步进去,有些僵硬的跟他们打着招呼。   是贺端宸起的身,给她拉开了他身边的座椅,温声问了句:“那两个人呢?”   “哦,他们在外边儿,一会就进来。”   “来,我给你介绍这边儿的人。”贺端宸难得的,站在她边上,给她比划着介绍:“这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顾以澈,你应该有所耳闻。旁边那位是他的朋友何小姐,再旁边那位是顾以澈的助理辛小姐,接着那个是我家大哥贺端翔……”   纪唯宁随着他的介绍,一一跟他们点头打着招呼,直到面对贺端翔时,她才是微微滞了滞。按理说,贺端翔帮过她大忙,虽然是看贺端宸的面,看徐暮川的面,但受益者怎么都是她,或许她该趁着这个机会,跟他好好道声谢。   只不过,还未等她想好合适的措辞来面对这个严肃的男人时,徐暮川和瞿安却是先行进来,当时她还没有落座,侧身看徐暮川,想知道他要坐哪个位置。   没想到,那个活脱的瞿安,却是朝着贺端宸口中那个何小姐狂吹了声口哨连带着调侃:“哟,亲爱的颜希,好久不见,出落的可是越来越水灵了。”   “谢谢夸奖,我以为你会说我越来越残。”何颜希大方的回应,一双杏眸闪着笑意,虽未达眼底,但也是得体客气。   “敢情有谁日夜操劳摧残我们的颜希?是顾明星吗?还是你们家的大老板?”瞿安边说着,边做出一副探究的神色,扫了扫顾以澈位子左右。   明显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有所指,却偏偏是撞上能端的住的主。贺端宸眼皮都没抬,更不谈回应瞿安的起哄,倒是顾以澈接了一句:“怎么会,宝贝都还来不及呢。”   纪唯宁有些搞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见他们聊的热络,估计也是交情不浅。而且瞿安在顾以澈面前打开话匣子之后,直接搬了张椅子,硬是插到了那双男女之间,兀自聊的火热。   反观徐暮川这一边,则是安静的在跟贺端翔谈着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像是想起什么谈什么,涉及的范围很广。纪唯宁一开始还会听听他们的话题,后来,全然没了兴趣,就在那低头玩起了手机。   本就是无聊起的意,开了手机键盘锁的时候,她找来了小米的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她正在跟她的偶像顾以澈吃饭。   小米几乎是秒回,满屏趟口水的表情放在那儿,问她是不是眼花看错人,说顾以澈从来都是行踪隐秘,不轻易见人的。   纪唯宁回了个白眼,说人是跟贺氏总裁一起来的,错不了。   小米:卖糕得!纪姐,拜托你帮我要个他的亲笔签名,最好再来张帅帅的照片……   纪唯宁:不熟,要不了。   这个信息发出去,小米直接拨了个来电。   当时好几个侍者正上来布菜,一桌子谈话的人恰好安静了下来,纪唯宁的手机铃声,便显得尤其突兀。   徐暮川微侧了侧头,看着身边的人儿握着手机,一脸古怪的表情,清浅问了声:“谁的电话?”   ☆、275 醉酒,关乎晚上能不能尽兴   “是小米,我去那边接。”   徐暮川这么问起的时候,纪唯宁顺势着回了一声,而后指了指窗口的方向,接着又朝着众人抱歉的点了个头,这才敢起身离席,摁下通话键。   小米的性子偶尔会有些咋呼,这点,纪唯宁再了解不过。所以,未免这个电话一接通,她会因为兴奋而吼出声来,她必须得去一个离这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才能接这个电话。   果不其然,当纪唯宁还未走到窗边的时候,小米那因为兴奋而显得些微尖锐的声音就从手机那端溢了过来:“卖糕得!是我家顾帅哥啊,怎么可以不要签名!纪姐,我拜托拜托你,千万千万帮我这个忙!你都不知道,我宿舍的狼友们,天天抹着口水在网上荼毒他的各种剧照!如果我要是拿到了顾哥哥的亲笔签名,还不得在她们面前炫上一年半载的哈!”   小米毫无节操的呼叫,直让纪唯宁惊得捂紧了手机,生怕一个漏音出去,她就不能好好吃这顿饭了。   她刚刚也是因为碰到顾以澈太过意外,也觉得太过难得,所以才会给小米发那条短信。可她哪里知道,现在二十出头的姑娘,追星竟然还能追的这么猛。在电话里一声声请求着帮她要签名,弄的纪唯宁的视线,都已是忍不住,往那个顾以澈身上瞟了又瞟锋。   可她这个已过二十八岁生日的成熟人士,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去跟人家要签名,要拍照,并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纪唯宁支支吾吾的,想回绝小米,又不是太忍心,可不回绝,她自问没那个脸去丢。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那端忽然没了小米咋呼的声音,紧接着,电话那端被人极为利落的掐断。   “小嫂子,你这讲通电话古古怪怪的,刚刚一直往我这边瞅谁呢?”瞿安转着大半个身子,面向着纪唯宁,咧嘴笑闹。   纪唯宁听着瞿安的声音,下意识的就往他的方向张望,结果,却是恰好撞上了也转过身探究竟的顾以澈。   顾以澈,人如其名,有着一双很清澈的眼眸,被他瞧上那么一眼,纪唯宁心虚的差点没把手机摔地面上去。   她稳了稳神,莞尔笑着,看瞿安:“朋友的电话,闲聊、闲聊。”   说话的同时,她提着脚步重新回坐到徐暮川身边,喜欢活跃气氛的瞿安,这会儿已是把兴趣转移到了纪唯宁身上。   “朋友?闲聊?”瞿安风****无限的撑着下巴,眯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所以,你刚刚不是在瞅我们的顾大明星?”   “没有啊!”   纪唯宁没想到,瞿安竟然观察的那么入微,她跟小米讲电话的时候,余光瞥了几眼顾以澈的背影,他竟然都可以看到。   只不过,她怎么可能承认!   想起坐在自己身旁,始终没有响动的徐暮川,她本能的侧过头,跟他否认:“真没有!”   可是,她这样的一句话说出后,又有种想要咬断自己舌头的冲动。解释的越多,分明就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不是么?   幸好,徐暮川很配合,浅笑颔首:“我知道,你是在看我。”   徐暮川坐的位置,正对着顾以澈,说她刚刚是透过顾以澈看他,也并非没有道理。   可是,纪唯宁很郁闷。她其实也不是在看他好不好?说的好像她每时每刻都不能离了他一样……虽然事实确实越来越接近如此,可是,这样的话,也要分场合才不至于尴尬啊!   倒不知是该怪自己不应该心血来潮给小米提顾以澈,还是叹小米的缠人劲。   然而,她还能说什么呢?   纪唯宁强撑着一张极为可亲的笑脸,应对着搞怪的瞿安,而后,闷头吃菜。   饭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条长臂横了过来,干净分明的长指捏着小小的酒杯,递到纪唯宁面前,清越的话音,道着:“唯宁,给贺大哥敬杯酒。”   “白的?”纪唯宁小小声的问着。   依纪唯宁的想法,她确实该给贺端翔敬杯酒,不止是贺端翔,还有贺端宸和瞿安,他们都帮过她那么多,她至今,还没有正式的表达过谢意。   所以,徐暮川忽然让她敬酒,她也是响应的。只不过,这杯中的酒,可是白的呢,闻着就知道那度数低不了,她要是几杯喝下去,还不得抱着头趴桌上去。   然而,徐暮川却是点头,同样低声回应:“对,这样才有诚意。”   好吧,为了诚意,她怎么也得硬着头皮上。   接过徐暮川递来的酒杯,她起身,朝着贺端翔举杯,礼数极为周到的低了低头:“贺先生,这杯酒我敬你。前段时间,谢谢你!”   因为顾及到贺端翔特殊的身份,而且这里还有她不是太熟悉的人,所以,她只是简短却又用着极其诚恳的口气,跟贺端翔道着谢。   知情的人,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道谢,不知情的人,自然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纪唯宁的这句话,还是很周到全面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贺端翔的面色一向严肃,让人见了就有不可侵犯之感。对着纪唯宁的这个举动,他也未有过多的话,只是抬起他自己手边满杯的酒,沉音道了声:“你随意。”   他让纪唯宁随意,可他却是喝尽了杯中的酒,给足了面子。   纪唯宁是敬酒人,虽说女人酒量不如男人,但贺端翔都喝尽了,她怎么可能不干。只不过,一杯酒下肚,从喉咙口到胃里,那是火辣辣的烧灼感。   她还想要敬贺端宸,转头看了眼徐暮川,他一下就又挪了杯过来,干脆利落的根本就不像他平素里对她的风格。   徐暮川说过,她的酒品太差,喝了酒爱耍酒疯。所以,在后来他们一起之后,他都没让她沾过一滴酒。可是这会儿,却是纵容的厉害。   纪唯宁也没去多想他男人的心思是有多深,随手接过杯子,对着贺端宸,同样的态度,同样的干脆,喝了第二杯酒。   那时候,她白皙的脸颊已开始发烧,热腾腾的,大概已是红了整张脸。再把酒杯举向瞿安的时候,其实她有过一下犹豫,生怕自己呆会真喝醉了,会出洋相。   可是,贺家兄弟都敬过了,没道理独把瞿安漏下。回头看徐暮川,却是见那人一副气定神闲,黑眸透着难懂的高深莫测,闪着笑意……   纪唯宁的脑袋有点打结,理不出他为何会朝着她露出如此的表情。   许是瞿安看出了她的不胜酒力,直接给她递了杯果汁,微晃着:“你喝这个喝这个,不要一会喝醉了,晚上不能让老大尽兴,他会怪我头上。”   瞿安那张嘴,永远就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这样的话被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纪唯宁原本就已绯红的脸蛋儿,更是瞬间爆红,染遍整个耳根及脖颈。   而桌子上的其他人,早已是忍不住发出闷笑声,就连那一直安静的两个女孩子,都是没克制住。   唯独徐暮川,交握着双手在腹前,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当然,还有贺端翔这样的正人君子除外。   徐暮川不救场,纪唯宁简直不知该如何去化解此刻的尴尬。恰好这时,刚刚被她放置桌面上的手机又是响了起来。   仿若是等到了救星,纪唯宁大大的松了口气,急忙忙的抓起手机。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动作太过急切,或者是她被那两杯已然下肚的白酒给熏的,手指不灵活,这一摁,竟然是被她摁到了免提键。   顷刻间,小米狂叹的声音就从里端传了过来。   “纪姐纪姐,我的手机刚刚被宁炸弹没收了!他仗着自己官大,欺负我一个小小实习生,说我工作时间追顾哥哥是不可饶恕的行为……他罚我明天跟他两台手术!哎呀妈,他的手术时间都长的不得了,明天等我从手术室出来,大概都见不到太阳了!”   “现在我在值大夜班,病人特别多,一会还要跟他去急诊室。我是冒了生命危险,躲开宁炸弹的视线,才偷了这个空借隔壁护士的手机给你打的这个电话。不管怎样,我家顾哥哥的亲笔签名一定要给我拿到啊!先这样,我挂了挂了!”   小米的话噼里啪啦说的很快,可以想象,她打这个电话是打的有多急。苦了纪唯宁,等她从半熏的酒意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要掐断免提的时候,这一整段话,早已悉数落了众人耳。   ☆、276 一肚子坏水在算计这事呢   饭桌上一片安静,纪唯宁虚捂着脸,岔开手指,眉眼扫视左右。而后,便听身边的男人沉声性感的嗓音在问:“宁炸弹?”   纪唯宁呵呵一笑,葱白的手指挪开脸颊,转而托着两腮:“对,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人。”   小米的话中没半点隐晦,徐暮川自然能够轻而易举的猜出所谓的宁炸弹究竟是谁,所以,纪唯宁才会这么回了一句瘕。   宁炸弹,小米给宁呈森起的外号。话说,做为一个旁观者兼同事的纪唯宁来说,有时候也是觉得,这个称呼与工作时的宁呈森,还是很贴切的。   只不过,这个电话把宁呈森描述出来的形象,可是不太好呢。要是哪一天让他知道,她和小米曾经在他的兄弟面前,如此编排他的不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假公济私,往死里给她们安排手术?   纪唯宁兀自在混沌的酒意中,联想自己以后的职业生涯中可能出现的某些画面,不由的僵了僵背脊。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喝了酒的缘故,这么侧头看着徐暮川的时候,竟是见他微蹙着眉头,似乎对刚刚的事,有些不一样看法。   以为他会继续说些什么,然而,他却是未在提及这方面的事情,只伸手,用调匙给她兜了勺西芹百合:“吃点菜,解酒。”   早在喝酒之前,纪唯宁已经吃过不少菜垫肚子,所以,这两杯酒下去,虽然让她有些混沌,却还不至于意识不清锋。   对面的瞿安玩转着手里的酒杯,笑言:“我说,老大你给她夹菜,倒不如先替她要个顾明星的亲笔签名,这样小嫂子回去也好跟人交差呀!话说,电话上这个咋咋呼呼的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说着,还用手肘撞了下他位子旁边的顾以澈:“顾明星,给个话,姑娘要你签名都要到饭桌上来了,好歹也得表个态不是!”   顾以澈傲娇的瞥了眼:“私人聚会,不谈外事。”   按理说,这样的场面,顾以澈怎么也得响应响应,要个签名哪怕是拍照,也不过是动个手的事,可他偏生就是没让纪唯宁如愿。   纪唯宁脸皮儿薄,怕他们会揪着话题不放,索性起身,上洗手间。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徐暮川,在她起身的时候,反手握住她的细碗:“你喝了酒,一个人行不行?”   这个厢房很大,分了好几个区域,有休闲有娱乐,自然也不可能少洗手间。不过几步路的事情,再怎么走,也出不了这个厢房门。纪唯宁自然不需要他的陪同,摆摆手说没事,之后,就踏着有些微失稳的步伐往某个方向过去。   瞿安提议玩个麻将牌助助兴,徐暮川兴趣不大,只不过顾以澈刚刚离席去接了电话,另外两个女孩凑在K房里玩她们自己的,他若是不参与,明显凑不够人数。   抬手看了下腕表的时间,确定还早,这才起身,勉强的加入了这场局。   长长的麻将牌砌起来的时候,瞿安嘴皮上叼了根未点燃的香烟,随着香烟的上下晃动,他笑着开口:“老大,你不想跟我们一起玩,是不是急着想回去做事?”   徐暮川勾唇,未语。   贺端宸丢了个牌,接话:“暮川在笑呢,八成是这样。”说着,他又扬头看徐暮川:“之前你把她送来B市的时候,不是左右交代我,不能给她沾酒么?怎么这会儿,开戒了?”   “刚刚不是说了,为了感谢你们对她的照顾。”徐暮川坐贺端宸下家,在他之后,同样丢了个牌,眉目淡定的回话。   贺端翔一手夹着燃了半截的香烟,弹了弹灰烬,一手摸牌,冷不丁的开口说了一句:“是为了给她壮胆吧,据说女孩子喝了酒,比较放得开。”   “贺大哥你简直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我就说,我们老大今晚的行为有些不太正常,敢情是一肚子坏水在算计这事呢?”   瞿安恍然大悟的模样,有些夸张,也有些搞笑:“哎我今儿算是开了见识,一直以为像贺大哥这类型的正人君子,在这方面的悟性会比寻常男人要低一些,没想到啊没想到……话说,不会是你自己经历过这样的女孩子吧?”   贺端翔抬头,烟雾缭绕着他肃冷的五官,而后,喉间发出短促的沉笑:“这倒没有。不过今天受了启发,可能会寻个机会一试。”   贺端宸也是笑,似是意外徐暮川也会有这样的一面,难得逮到机会调侃:“三十出头才开荤的男人,果然不同凡响,总想玩点新鲜的。”   这话一出,瞿安爆笑,就连一向端着肃容的贺端翔也是弯了唇角。   徐暮川微扬眉,也不辩解,吃了贺端宸一个杠,嗓音极淡:“你开了吗?”   几个字,瞬间让贺端宸俊雅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长腿在麻将桌底下一伸,踢了徐暮川一脚,警告:“注意场合。”   徐暮川故作恍悟状:“哦,忘了,你老婆在这儿。”   瞿安爽的不行:“老大,你这招好阴。如果他老婆没在这,你大概就不会说这话了吧?不过,这棋牌间跟K房隔的有些距离”估计你说了,他老婆也听不见。”   “阿宸,家里最近盯你盯的紧,左右顾周全。”说这话的是贺端翔,掐灭烟头的同时,抬头跟着自家兄弟提醒了一句。   贺端宸点头。   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在徐暮川拜托他照顾好纪唯宁的时候,直接把纪唯宁安排进大院去,一来那里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来,也是有他自己的个人目的。   他把一个女人带进大院,这是一个很大胆的行为。在家里人看来,一般关系的女子,不可能被带进父母的家中居住。而他,为的就是混淆耳目,让家里的老头子老太太不要把目标转到何颜希身上。   纪唯宁跟徐暮川的事情虽然曾轰动过,但那毕竟是在穗城,B市隔着千山万水,并且家中父母的心思,也根本不会放在娱乐八卦的事上。所以,他不需要担心,会漏什么馅。   当初他跟纪唯宁说,让她住大院也是帮他的忙,怀的也就是这个目的,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跟她明说而已。   也觉得没什么必要,毕竟是自己的私事,而且,也不需要她真正出来应对他的家人。要不然,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借好兄弟的女人来过桥。   只不过这个纯直的姑娘,住着他家的房子,总是觉得欠着他,每天都会在早餐的时候,追问他,到底是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   ——   纪唯宁开了龙头,掬了好几把清水往自己脸上扑,试图缓解脸上的热度。待她终于拾掇好自己,抽了纸巾擦手,而后开门出去的时候,却是恰好碰上刚挂了电话进来的顾以澈。   想起刚刚在饭桌上的事,纪唯宁还是有些尴尬,勉强朝他点了点头,就踏着步,想要越过他离开这个地方。   “等一等。”   纪唯宁刚走没两步,身后传来温润的男性嗓音,会给人很舒爽的那种感觉。   她狐疑着转过身子,轻声问:“顾先生是在叫我?”   “这里只有我和你,不是叫你叫谁?”顾以澈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休闲V领,卡其色的修腿长裤,长身玉立的驻足在纪唯宁面前:“我一会让助理给你拿签名照。”   纪唯宁愕然,想到他刚刚那副傲娇不爱搭理的模样,如今却又站到她面前,主动要给她签名照,未免有些怪异。   顾以澈也没她太多时间想象,直接再次开口:“作为交易,我想让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这么一说,纪唯宁的疑惑更甚。虽然签名照她很想替小米拿到手,可是,她跟面前的男人不熟,即便他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可对她纪唯宁来说,依然只是个陌生人。   “抱歉,我们似乎不太熟,我想不出有什么问题,是我可以为你解答的。索要签名照是你拥护者对你的支持,作为公众人物,应该都不排斥这样的行为才对。当然,如果顾先生实在不喜欢,那我总不能勉强是不是?”   纪唯宁莞尔:“我先过去了,顾先生请自便。”   “B市娱乐圈都在传,贺总有了中意的女子,已经住进了他家中,我一直以为是你。可是,今日我所见,之前似乎有些误会,你是徐暮川的女人,而不是他贺端宸的。”   ☆、277 男人心思重,女人很吃亏   纪唯宁只笑笑,没去过多跟人交谈。   在这座城市,贺家是老大,凡关系到贺家的,就没有小事可言。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不会没有这个认知。纪唯宁在这个城市呆了这么些时日,亲眼看过瞿安是怎么披着狐狸皮去应对那个圈子里的人,深知其中的深水和是非。   即便她现在头脑有些发胀,但还不至于混乱到拎不清事,所以,哪怕她不是太明白顾以澈想要表达什么,也没有兴趣再往下问。   路过K房的时候,她听见里面传出某个歌手的嗓音,而沙发上坐着的两个女孩,正在低头说着话。这个屋里,只有她们三个女子,只不过,都很陌生,纪唯宁本就不是一个热络的性子,要她主动去融入,有些麻烦。   脚步只停驻了半秒,她就向着徐暮川过去,远远都能看到,几个男人在玩牌,烟雾缭绕的。   纪唯宁过去的时候,徐暮川正好糊了把大牌,瞿安不乐意,闷着气瞎嚷:“丫的,果然被滋润过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什么牌他都能抓到。锋”   刚参与进来的女人不明所以,迟钝的问了句:“什么被滋润过的男人?”   没人答她,徐暮川反过身,抬眸:“怎么去那么久?会不会醉?”   应该是有些小醉的,要不然,她不会头脑发胀,也不会燥热的慌,可是,她不想扫了这些男人们的兴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还好,我去倒杯水喝。”   徐暮川从椅子上反过身的时候,清俊的面孔正好对着身边人儿吐气如兰的小嘴,带着淡淡的醇香酒气,丝丝扑到他的鼻尖,渗入心肺。   他的眸色变了变,拉住纪唯宁欲要转身倒水的动作,淡声:“走吧,我们回去。”   “牌局不是刚开始吗?你走了贺总他们怎么玩?”   纪唯宁怕自己成为他们眼中那个喜欢盯梢男人自由的女人,而且,这帮人平日里各据自己的地盘,也都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这样相聚。   早在之前车上的时候,瞿安就表现出了对今晚玩乐的颇高兴致,他们这吃个饭打两局牌就中途撤人,算怎么回事?   奈何,徐暮川却是我行我素,起身,脚后跟移着椅子,发出闷闷的声响,而后,直接离席。纪唯宁看着他捞起搁在不远处休闲椅上的西装外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瞿安又是点燃了根烟,靠着椅背晃动着吐了口烟圈,闪动着暧昧的眸光:“小嫂子,跟老大回去吧,我们打牌还有顾明星在呢,不缺他一个。正好,他走了,也许我还能抓手好牌,实在受不了爱情春风得意的男人。跟他那样的手气玩下去,爷我今晚得输的裸*奔回去。”   瞿安讲话没羞没臊,惹的纪唯宁都是不好意思往下呆。他的这几句话后,纪唯宁没再犹豫片刻,直接奔向了早候在门口的徐暮川,跟着他一起拉开厢房门,而后,走出这家会所。   不过是刚刚他们进去吃饭的一个多钟,徐暮川竟不知又从哪里弄来了一辆车。这里已是市区,回他们昨天下榻的酒店,不算太远。   路上的时候,纪唯宁撑着额头问徐暮川,顾以澈跟贺端宸有没有什么关系。   当时,徐暮川双手正好搭着方向盘,打算转弯,因为主干道交通拥堵,他的视线看着侧面的车辆,也就没有立刻回答。   纪唯宁以为他没听见,又加了句:“顾以澈好像对贺端宸的事情很感兴趣。”   驾驶座上的男人抬了抬眼皮,用余光睨着面色酡红的人儿,叮嘱:“他们的事很复杂,我们不需要去参与。”   纪唯宁本也没想着去参与,如今再被徐暮川这么一叮嘱,虽然不明白其中的事由,却也是庆幸,她刚刚没去跟顾以澈多嘴。   “你那个姓米的同事,跟宁呈森关系很好?”冷不防地,徐暮川忽然提起了这么个话。   “准确点说,应该是水火不容。非要说好,那只能表现在宁呈森愿意带她这个实习生吧。”她拧了拧眉,回想着他们的相处画面,中规中矩的答着。   纪唯宁原本就在饭桌上感觉到,徐暮川对小米刚刚的那个电话有些不一样的反应,如今他忽然提起来了,她本能的多问了句:“怎么了吗?小米那性子偶尔是有些脱线,不过人挺好的。”   以为他是对小米刚才咋呼的电话有意见,纪唯宁忍不住维护了几声。   徐暮川没有接话。   纪唯宁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要求身旁的男人开开车窗,给她透口新鲜的气。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在厢房里没觉得太辛苦,这会儿出来以后,倒反而是更觉酒意上涌的厉害。   “刚刚我还以为是自己酒量见涨了,没觉得太难受,怎么这会儿才开始不舒服。”纪唯宁轻声嘀咕着,比之刚刚,整个人,更加燥热混沌。   “嗯。”徐暮川面色如常的应了声,接着又道:“这酒后劲大,不过,品质上乘,现在天气凉,少量喝些,可以促进血液循环。”   听着他逻辑挺顺的措辞,纪唯宁下意识的感受了自己双手的温度,” 确实,在这样的寒夜里,也没再冰凉透心。   徐暮川没有听她的话给她开车窗,拒绝的理由是,喝了酒不能吹冷风,对身体不好。于是,纪唯宁就这么闷着一身的热气,坚持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那时候,也不知是酒劲彻底上来,还是因为她被闷的,直接整个人都直不起来走路。徐暮川没有喝多少,双手一拎,轻松就把她软到一塌糊涂的身子抱了起来,长腿阔步的,直接迈向酒店大堂的电梯。   前台的姑娘对这小两口印象深刻,远远看着气度不凡的徐暮川身高影长的抱着人进来,殷勤的跑到电梯前,为他按下开启键。   许是隔的距离有些近,前台姑娘闻到纪唯宁身上散发出来的酒香,很热情的问徐暮川:“先生,要不要为你女朋友准备醒酒茶?”   徐暮川眉目疏淡:“谢谢,不需要。”   前台姑娘瞧着他全无昨日里面对他怀中那个女子时好商量的面色,即刻识趣的住了嘴,弯腰送着他进电梯之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岗位。   不算小的电梯轿厢,灯光明亮,刺目的纪唯宁想不睁眼都不行。她扭动着身子,挣扎着从徐暮川的怀抱中下来,直抱怨:“眼睛好花……”   夜里电梯上落的人少,楼层攀爬的很快,没几下,就停在了他们所在的套房楼层。纪唯宁踉跄着身子,率先出了电梯门。   “唯宁。”   一直没说话的徐暮川,在揽着纪唯宁的身子进了房间的时候,沉声性感的唤了声她的名儿。应该是故意放低的声音,平日里,他的声音很清幽,有些微沉,但不至于压制到如此的程度。   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纪唯宁,或许能从这细微的变化中,观察到他接下来的动机,只不过,她现在正是醉酒的时候。醉酒的人,缺乏辨知事物的能力。   显然,徐暮川很会拿捏她的弱点,顺着她的身子,勾到自己面前,彼此相对,他浅笑:“我觉得,今晚应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什么承诺?”纪唯宁完全没了自己的思维,他说什么,她都应着。   徐暮川没急着回答,只道:“热吗?把外套脱了吧。”   纪唯宁确实热,刚在车里面她就想脱外套来着,奈何,双手无力极了,根本摆动不了,现在,依然如此。   她趁机撒娇,绵软的身子凑向他:“我好累,你帮我脱吧。”   徐暮川当然不会拒绝,慢条斯理的为她褪下大衣,随手搁到玄关柜上。   “阿川……我还热,你再帮我脱。”   于是,又一件针织线衫落地……   “还热吗?”徐暮川沉到黯哑的嗓音,极具引*诱,蛊惑着。   面前几近赤身的人儿,没有往日的娇羞,在他面前,尽情绽放着她的柔媚:“嗯,热死了,以后不要喝酒了,好难受……”   “那你抱我,抱我就不难受了,乖。”   纪唯宁整个脑回路都在打结,面前的男人说什么,她只会照做,可是,依言抱上去之后,她眯着眸抱怨:“骗子,这样更热了好不好?”   “那应该是我穿的有点多,你等等……”   醉酒的女人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全然不记得,昨晚上,她就是被身边那个狼心色胆的男人,那样一步一步的引*诱着,完成了当初她说要对他好好补偿的承诺。   半个晚上,她主动,然后换成他主宰,然后,男人无限的满足。   ☆、278 把衣服换好再出来,莽莽撞撞的,不像话   北方的冬天总是比南方来的早,纪唯宁是个怕冷的生物,每到入冬,手脚就冰的不像人类。   暖和的被窝因为少了提供热源的徐暮川,渐渐变得冷却下来。她弓着伸,懒洋洋的从被窝里钻出来,抱着蚕丝被,支起半身,惺忪的睡眸四处搜寻着男人的影迹。   只不过,密实的落地窗帘遮的房间一片昏暗,她什么都看不清。只偶尔有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打进来,旋着初冬里飘荡在空气中的淡淡尘灰,无限慵懒。   纪唯宁索性往后一躺,整个身子又跌回到床上,太累了,感觉整个身子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骨架瘕。   那样熟悉的异样感觉,让她能够猜测昨晚上两人必定有过疯狂的举动。可是头有些疼,有着些许宿醉后的症状,她想要回想一下昨晚上的画面,却是断断续续的拼凑不回来。   而后,她顺势溜动着眼眸,想要查看一番这个卧室有没有昨晚他们疯狂的痕迹。然而没有,视线能够触及到的地方,到处都是干净整洁,也没有传说中散落满地的各种大小衣服物件。   只有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腥甜,能够证实她心中的猜想。   外间的客厅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她听着听着,便再没了睡意。索性直接掀被,想要起床去看看外面的男人都在忙些什么锋。   她随手抄了件搁在床尾的宽大绵厚的浴袍套在身上,交叉着衣襟,而后系了个严实的活结,就那么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出了房间门。   并没有看见徐暮川的影子,倒是瞿安,正坐在连着客厅的办公桌后面,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字,低眉敛眸的,神情是难得的认真严肃。   纪唯宁没想到这里会出现第三个人,低头看了下自己似乎不太得体的穿着,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回房。   “哟,小嫂子,这都十一点了你才起床?”   瞿安忽来的声音,唤住了纪唯宁的脚步,那特别加重音的十一点,让她想要正经理解他话里的意思都难。   可是,来者是客,纪唯宁理应要对他回应。正当她在犹豫要不要回头给他个微笑以示为打招呼的方式时,耳边忽然飞过一瓶矿泉水,直向工作中的瞿安砸了过去。   纪唯宁不知道瞿安有没有接到手,因为,下一秒,她的人已经被徐暮川带进了卧室里边。   随着灯掣‘啪’的一声响,纪唯宁才看清面前的这个男人。   穿着质地极好的黑色套头线衫,脖颈处露出一截纯白色括挺的衣领,修长的双腿被那笔挺的西裤衬的,简直可以直接秒杀娱乐圈所有的长腿哥哥。   这样的打扮,跟往日里刻板的西装革履有些不太一样,很居家,当然,同样很好看。因为太惊叹,以至纪唯宁的视线,始终定格在他那双腿上,忘了移开视线。   “看我哪里?”清浅的声音来自她头顶上方,而后,线条的完美下颌被他分明的指尖托起,纪唯宁微仰着头,对视他深邃的黑眸:“胆子这么大,我会被你盯出反应来。是酒还没醒么?要不要再回顾一下昨天晚上的过程?”   “什么反应?什么……过程?”纪唯宁被他问的一愣一愣的,有些理解不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你再往下瞧瞧。”   纪唯宁不明所以,斜着眼角看他示意的方向,当看到某处的变化后,倏地面色绯红了起来,她结巴着解释:“我只是有些意外……你今天的穿着,没有其他意思。”   “真的没有?”   纪唯宁点头如捣蒜,笑话,她现在身子都已经呈脱架状态,怎么可能再有任何想法。况且,外面还有一个不羞不臊的特大灯泡不是么?   “那个过程,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徐暮川看她满腹疑问的模样,有些意外的问了声。   他们彼此都那么享受,他以为,哪怕是醉的一塌糊涂,也不该没有丝毫印象。何况,她也并没有醉到那个程度。   这回,纪唯宁茫然的摇头。   “怎么了吗?”纪唯宁看见他神色中的意外,追问了句:“不就是做了吗?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事不成?”   然而,徐暮川却是淡定自若的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发觉,酒这东西,真的好,有些感叹罢了。”   纪唯宁扑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笑意,不禁眯着眸子,要他交代:“是不是你趁着我喝了酒,哄着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什么叫不该做?”徐暮川浅浅笑着,而后道:“是指你爬到我身上去吗?”   “我……我……那什么你?”纪唯宁被惊的发懵,指着自己,又指徐暮川,而后原地转圈,忍无可忍时暴吼一声:“不可能!”   “好了,别闹。”徐暮川却在这时妥妥的收住笑,清声叮嘱:“把衣服换好再出来,莽莽撞撞的,不像话。”   纪唯宁知道,他是指自己刚刚随便套了件浴袍就出门,然后撞见瞿安的事。可她哪里知道,他会把人带过来,而且都没有提前知会她一声。   他交代了话” 就出去。纪唯宁环顾着亮着灯的屋子四处,而后,在窗边的贵妃椅上,看见一叠堆放整齐的衣物。一整套的,从内到外,因为天冷,还很合理的搭配了围巾短靴。   纪唯宁去了卧室附带的洗手间梳洗,而后换上徐暮川给她准备的衣服。当她站到落地镜前看自己的时候,不得不赞叹,徐暮川这人,品味真的极好。   白色的V领毛衣,驼色的大衣,比大衣颜色浅一点的围巾,然后下面是黑色的小腿牛仔裤,再配上同色系的短靴。显出了她的高挑,又掩饰了她太过单薄的身板。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的血色,润红润红的,看起来健康了不少。   纪唯宁踱步到窗边,将挡住这房间光线的密实窗帘,悉数拉开。外面的太阳光很明媚,哪怕是在北方这样寒冷的初冬里,都忍不住让人有一种想要出去活动一番的冲动。   原本是想要出去的,可是当她打开门看客厅那边的时候,发现徐暮川和瞿安正讨论着事情,那认真专注的样子,让她觉得,不方便打扰。   于是,又折了回来。有些无聊的坐在床沿,双手压在大腿下,面向着落地窗外,踢踏着细腿,看着这个城市的陌生物景,发了好一会呆。   之后,她倾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乔洵的手机卡被她卸了的事,纪唯宁是知道的,可还是想试着给她拨个电话,看看那卡有没有补回来,想知道乔洵现在身在何处。   结果,想当然的,电话没有打通。   纪唯宁抿着唇,想了许久,才鼓起勇气给箫晋墨拨了个电话。那端倒是接的挺快,但说话的却是个女人。纪唯宁正想探问对方是谁时,接电话的女人却先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说她是箫晋墨的秘书,说箫晋墨真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很职业化的语气,还能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专属于会议室的那种讨论声。   一般这样的电话,身为秘书的都会为上司客气的挡下。纪唯宁没有说自己是谁,想要箫晋墨回,有些不太可能。   纪唯宁握着手机,在窗边来回踱步走着,在算时间,也在想一些事情。   已经两天没过去看江承郗,纪唯宁其实心底是计划今天要过去的,就是不知道徐暮川那边怎么安排。而他现在,好像忙的不可开交,她自然不可能多问。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纪唯宁在窗边的贵妃椅上坐的浑身发热,她的身后,满满的阳光投射到大片的玻璃窗而后照到她身上,大衣都快要穿不下去了。   她起身,想要先把大衣脱下,恰好握在手心的手机却是震动了起来。   有些意外,是箫晋墨的回电。   一开口,他喊她纪医生。   “你怎么知道是我?”   纪唯宁有些奇怪,她没有向他的秘书报上她的姓名,而他却是可以知晓是她给他打的电话。其实也不是纪唯宁不想报自己的名,是那个秘书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也不知道是因为会议正忙,还是以为她是那种搭讪的女人。   然而,箫晋墨却说:“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么?号码我有存。”   “哦。”   要说纪唯宁不意外,那是不可能的。但心里也没有任何排斥,他会存她的号码,只是因为她是乔洵最好的朋友,这不就表明,其实,他对乔洵,真的不是毫无心思不是吗?   ☆、279 解决了潘永年   为了躲避玻璃墙上过大的阳光,纪唯宁是踱步到阳光晒不到的地方,跟箫晋墨讲的电话。她问他,乔洵恢复的怎么样。还问他,现在住哪家医院,她空了要去看看。   箫晋墨只说恢复的不错,至于他把她转到哪个医院,他却没有回答,说回头会让乔洵直接跟她联系瘕。   后来,纪唯宁还想再问,他已借故要忙,挂了电话。   盯着已经暗下的手机屏幕,纪唯宁一阵郁闷。挖空心思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明明在乎对方,却又各自冷淡,稍微想要探明一下其中的事,又是讳莫如深。   “小嫂子,吃饭去咯!”   外间响起瞿安微扬的声音,大约是为了喊她出去,特意提高了音调。   纪唯宁应声,拉门出去的时候,看见徐暮川正举着手机在讲电话,微锁着眉头,另一只手的肘弯处,挽着一件黑色的薄款风衣。   走在前头的瞿安,则是捞起了他搁在沙发上的夹克,反手搭过肩头,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他喜欢英伦风的打扮,从外套到鞋子,都是那种风格。   还没等纪唯宁说话呢,瞿安倒先是开口,调笑着:“这大衣果然小嫂子穿着好看呐!我跟老大说,这颜色老,皮肤显黄,他偏要这件,说他女人肤色好,穿啥都好看。”   “啊!锋”   瞿安话才说完,紧随着又突兀的叫了声。纪唯宁正莫名的时候,瞧见徐暮川正好在瞿安身后,从容优雅的收回一条长腿,而后,面色如常的继续刚刚那个电话。   纪唯宁憋着一股笑,看瞿安捂着腿肚子一跳一跳的,怒瞪某个罪魁祸首。   “很好笑吗?”徐暮川没空搭理他,他便把视线转向纪唯宁:“小两口没个好东西。之前差我安排人送衣服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   瞿安喜爱混迹女人堆,天南地北认识的名模、设计师、明星之类的一大把。徐暮川今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本是想谈工作的事,临时起意让他差个认识的服装设计师,送些冬装过来,所以,才有了刚刚他挑衣服的那一出。   徐暮川踹他,自然是看不惯他刚才对着纪唯宁嘴贱贱的模样。   “这衣服,是你安排人送过来的?”纪唯宁兜了兜自己的外套,问瞿安。   瞿安毫不含糊的点头:“出自顾以澈的专属设计师之手,够牛吧?款式大方,质地上乘,牌子虽然不响亮,可识货的人都清楚,这私人订制的才是稀罕。”   纪唯宁惊叹。   怪不得,她会那么喜欢。谁都知道,顾以澈的所有穿着都出自那个神秘设计师之手,每一套被顾以澈穿出去的服装包括任何配饰,都受到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很多人都想要找她订做,可都无处寻她的影踪,而那顾以澈,对他的设计师更是宝贝的很,绝口不透露那位设计师的任何信息。   徐暮川的电话终于结束,牵着纪唯宁的手出了门,后面跟着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   三人乘着电梯,直接去的楼下餐厅。若不是徐暮川考虑到睡到将近饭点的纪唯宁还没吃东西,他是不会放下手中的工作,提前过来用午餐的。   穗城那边,潘永年为了谋取私利,背着众股东,不顾公司利益,在工地项目的原材料问题上,大动手脚。一次性付款购进大批量的不合格产品,用到工程之上,之后,被质检局的人抽查,现出了问题。   众股东对他这种为谋私利,不顾集团刚刚恢复元气的情况下,再爆集团丑闻一事,极度愤慨。事发后到现在,纷纷致电徐暮川,请求指示应对策略。   中承集团增资重组之时,众股东皆持保守意见,选择不参与增资计划。潘永年为提高自己的股权份额,砸了过亿资金进来,随后,他原本持有的百分之十股份按比例换算,升到百分之十三,直逼徐暮川手中可以操控的股权。也就是说,只要他随便拉拢中承其他股东中的一个,就足以盖过徐暮川的权利。   而他之所以能拿出那么多现金,无非是叶婧在背后提供了帮助。潘永年拿了叶婧的钱,受制于人是无可避免的事。   这一次中承再爆大股东为谋私利,擅自进劣质材料的丑闻,缘起于潘永年的私欲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徐暮川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潘永年失信股东,失信中承的众多合作商投资商,失信股民大众,是他的人格出了问题。以后要想再在集团中当上位者,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支持。   此后在中承,他安分点,可能会只做个拿分红度日的股东。若是不安分,自会让他上蹿下跳不得安生。   一旦董事会要求他必须弥补集团在这次丑闻事件中的损失,一旦叶婧要求他归还巨额借款,他必须得拿他在公司的股权来抛售套现,到时候,他能拥有的,只会越来越少。   股东致电徐暮川,媒体致电徐暮川,各合作商投资商同样向徐暮川讨要说法,所以,这一个上午,他电话不断。这还都是秦述和林琪过滤以后,实在推不开才转到徐暮川手” 机上的,要不然,今天他会忙的连房门都别想迈出来。   这不,三人才寻了一处靠窗的空位坐下,他的手机又在震动,而后,他起身到无人的走道,去听那个电话。   纪唯宁这一路跟来,察觉出了一些微妙的气氛。所以,在徐暮川离开之后,她将心中的疑问抛给瞿安,寻求解答。   瞿安无心隐瞒,精炼扼要的将潘永年事件说给了纪唯宁听。期间,把更多的感***彩渲染在徐暮川如何费尽心机,如何鞠躬尽瘁,如何放下世腾的公务,全心挽救中承的艰辛上。   其目的,当然是要让纪唯宁充分了解到徐暮川的好。   徐暮川当初下了决心要挽救中承,固然,一是为了弥补徐家对江承郗的亏欠,但如果这个公司不是凝聚了纪中棠的心血,不是以纪家息息相关,他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他可以选择对中承视而不见,任凭这个公司在股东的瓜分下自生自灭。反正他徐家还有十亿资金留给江承郗,等江承郗回来之后,手拿这十亿,凭他的能力,不到三年,又会有一个全新的中承拔地而起。   只要有徐家存在的一天,只要自负的江承郗愿意接受,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一无所有。只不过,重新建立起来的中承,那已经跟纪家,没有了任何关系。   人都是感情至上的生物。任凭纪唯宁对财富没有***,任凭她对中承没有野心,可那到底是她父亲和江承郗的心血凝聚,她不会愿意看到这样一个标榜着她家人所有苦心的成果,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徐暮川的心思深,他每做一件事情,总会隐藏他最深的那层本意。   譬如,他会考虑到江承郗性格上的自负,猜想到江承郗不会伸手要徐家的给予,所以,他要帮这个中承度过难关,让他归来后,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这个本就属于他自己的公司。   譬如,他会因为中承集团跟纪家的关系,会顾及到纪唯宁对这个公司的感情,从而想要出手挽救中承。可是,在纪唯宁面前,他却只会说,他是为了江承郗,为了徐家的亏欠。   瞿安的声音不大,话也说的不是太长,只五六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他对这个事件的叙述。可纪唯宁本也是灵透的人,很多事情,只需要别人稍稍的提点,就能明白过来。   所以,基本上瞿安的目的,还是很成功的。   徐暮川捏着纤薄的手机从走道中回来的时候,瞿安早已落下话音,而纪唯宁,却还在心底百感交集。   她和徐暮川,开始的艰难,走的艰难。在这一路的过程中,鲜少有充裕的时间,让他们可以停下来,好好享受那份热恋中的甜蜜,好好享受情人间的互动。   直到现在,一切即将成埃落定,日子渐渐趋于平稳,才得来这么一刻,可以两人光明正大,相依相携,可以跟他的朋友坐谈笑闹。   多么难得,又是多么欣慰。   而她又是何其幸运,她的人生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并且无怨无悔的男人。   眼底忍不住闪出一滴晶莹,刚刚落座的男人拧眉,问她怎么回事。   她噗的笑开,傻乐傻乐地说:“我高兴……”   ☆、280 现在不能说,等你结婚的时候就会知道   徐暮川眸色中含有疑虑,纪唯宁见状,忙抢着出声:“哎呀……我好饿,快点叫东西吃。”   瞿安很配合,招手喊来服务员。   吃的米饭,一桌子的菜,分量不大,却都是精致美味。纪唯宁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吃东西,三人中,她算是吃的最欢的那个。   另外两个男人,反而像是陪衬,吃的不多,大多时候在谈事。纪唯宁原也想加入他们的话题,只不过,一顿饭下来,徐暮川的手机总是在震动。每当她想提口问话的时候,他都是在通话状态瘕。   离席的时候,徐暮川总算抽了个空隙,侧头看纪唯宁:“我下午还有事要忙,要不要送你去江承郗那儿?”   纪唯宁知道,中承的问题是他要急需解决的事,而其中又牵涉到许许多多法务方面的细节,所以,瞿安也必须跟他一起忙。   吃个饭已然不能安生了,她怎么可能再让他来回的奔波。其实江承郗的情况已是稳定下来了,她一两天不过去,也没有大碍。可是,如果她要是呆在酒店,那势必会影响他的工作,于是摆手:“我自己打车过去。”   徐暮川皱眉,明显不赞同锋。   瞿安见状,忙揽过活:“老大,你忙你的,小嫂子我会送过去。正好,我也要去住的地方拿点东西。”   有瞿安送,徐暮川自然放心。于是,三人分两路,纪唯宁跟着瞿安往外走,而徐暮川则是直接回了楼上套间。   瞿安的车停放在地下车库,两人过去的时候,恰好碰上带着一帮生意人过来组饭局的于天明。于氏出人命后,于天明没少被媒体追踪,上报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纪唯宁也是因此,才有幸目睹这个已经听闻许久的人的样貌。   有点中年发福的感觉,微腆着个小肚,头发稀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五官,是生的极端正的,想来,年轻的时候,此人的容貌应该不差。   纪唯宁瞧着他瞥了眼她和瞿安的方向,而后顿下脚步,跟那帮人说了些话,便大步走着过来。   还隔着两三米远,于天明就已经伸着他那双手,满面笑容的朝着瞿安过来:“今天好荣幸,竟然能在这里碰到瞿律师!”   宏亮的声音,在这个地下车库中回响,有些刺耳,他却丝毫不觉:“瞿律师啊,上次工地的事,真是多亏了你的帮忙。我让秘书跟你助理约了好多次,想叫你出来吃个饭,好好感谢感谢你,苦于瞿律师一直没给我机会。”   早在于天明过来的时候,瞿安就已经停下脚步,依旧往后甩着他那件墨蓝色英伦风的夹克外套,还算客气的听完了于天明的奉承。   “不知瞿律师有没有时间,择日不如撞日,肯不肯赏光跟我们进去喝一圈?都是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久仰瞿律师的大名,想要认识一番。”   瞿安抬眸,望了眼于天明带来的那帮人,而后轻笑:“于总生意要紧,我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不是瞿安不肯应约,实在是忙,抽不开身,这不,要送我家小嫂子去见朋友。”   于天明脸色微僵,这才随着瞿安的视线,把目光放到纪唯宁身上,看了几秒,见是自己并不认识的人,也就没放心上,恢复先前的笑容:“好,那瞿律师你忙,改天再约,改天再约。”   纪唯宁看着瞿安朝他点头,淡笑着,而后,又看着于天明雄赳赳的返回到那帮人群中。   瞿安是个笑面虎,不会轻易去得罪人,但他提不起兴致来应付的人,也不会委屈自己去奉迎。   于天明的一张脸僵的如菜色,是因为没料到瞿安会为了送个女人去见朋友,而爽他的约,可是,瞿安大名在外,又帮过他的大忙,即便心里不快,也不敢表现出来。   车子驶向路面的时候,瞿安告诉纪唯宁,刚刚于天明带着的那帮人,都是他要极力拉拢商资的对象。   纪唯宁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随口问了句:“于氏很缺资金吗?”   “不管是江承郗购进世腾股权,还是他给人行贿,动用的都是他掌权的两个公司的资金,所以,于氏内部可周转的现金,目前来说很有限。其实这也不是重要的,毕竟,要怎么去经营于氏,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我奇怪的是,中承集团这几年的盈利不小,单是每年分红到那些散股东手上的纯利,都已经是一笔足以让人惊叹的数目,何况是江承郗这个掌权人。可是,在江承郗出事之后,执法机关想要冻结他的财产,却是发现,他名下的资产竟是少得可怜。你说这是为什么?”   瞿安看着前方路况,以着很温和的声音,说着这些话。   “难道是……被他转移了?”这是纪唯宁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忽弹了个响指,瞿安点头:“对,谁都不会相信,他会没有钱。唯一的解释,应该是被他转移了,可是,转哪儿去了?”   纪唯宁摇头,这个问题,确实难倒她了。   “查不到吗?”   “他做的很精密,我查不到,执法机关也查不到。” 我顺着他母亲,他妹妹,还有你的方向都去查了,没有任何结果。”瞿安砸吧着嘴,难得的蹙起眉头:“其实我不是非要这个结果,但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瞿安似是闲聊提起,并没有跟纪唯宁深究去讨论这件事,而纪唯宁自己,也是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后来,她问瞿安,江承郗的案子起诉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瞿安坦言,如果是一般的金额,做为行贿方倒也不算事,但江承郗涉及的数目,太大了,并且其中还有直接的利益关联。   他以对方索贿的方式为江承郗做辩护,如果成功的话,或许缓缓刑,或许进去一年半载,如果不成功的话,那三两年是少不了的。   纪唯宁心底做了最坏的打算,就当做是三两年吧,到时候他出来也不过三十四五岁,等待他的,还会是大好前途。只要他的身体可以保持到健康水平,这些,都已经不算是事了。   可是,一想到他要去那样的地方,心里还是会惆怅,还是会难过。   纪唯宁没想到,当她推开江承郗病房的时候,竟是看到乔治,他和江承郗一起站在窗边,并没有说话。   安静的病房,因为她的到来,引来了两个男人同时回头。   “Oh,dearning!”乔治朝着纪唯宁,给了个大大的拥抱,而后操着他并不太熟练的中文,关心着问:“很遗憾,没想到你父亲还是走了,你还好吗?”   纪唯宁有些被惊喜到,也同样被乔治突来的拥抱给惊吓到,但最终,都是没有推开这个与她相识数载的朋友。   乔治的拥抱很礼貌,只几秒,便离了身。纪唯宁莞尔,轻声回着:“还好。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来两天了,本想去找你,可是江说,你忙着和Alston甜甜蜜蜜,不方便打扰。”   听着乔治这独特的音调,还有他随意的调侃,纪唯宁不禁失笑,问他怎么忽然来了中国。   乔治耸肩:“受江所托,为他办件事。”   “什么事那么重要,让你大老远飞过来?”纪唯宁笑着问。   乔治眨了眨眼,做着封嘴的手势:“现在不能说,等你结婚的时候就会知道。”   “这么神秘?”   纪唯宁看看乔治,又看看始终站在身后没有言语的江承郗,然而,两人都只是耸肩,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你若是想知道,可以啊,早点结婚就能早点知道。”乔治良心的建议。   江承郗面前,纪唯宁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侧头看向乔治身后,喊了声:“哥。”   江承郗的样子,比之先前,好看了很多,除了清瘦些,面色青黄些,其他都还算好。纪唯宁绕过乔治,站到他面前:“对不起,那天让你也跟着担心了。”   纪唯宁说的是她消失一整天的事。   江承郗宠溺的笑着,揉了揉她的发:“你没事就好,以后不能再这样吓人了,他找你找的很疯狂。”   纪唯宁点头,转而问:“你们见过面?”   “没有,通过电话,能够感觉得出来。”江承郗很平静的回着。   他的平静,由内而外。就好像是彻底的退出了这场关于爱人和权势的争夺,甘愿隐在他的女孩身后,从此,只以哥哥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281 这是过去宣誓主权的意思吗   傍晚的时候,徐暮川给纪唯宁打了个电话,问她几点回来。   可是纪唯宁却说,乔治从美国过来,缠着要她陪着吃个晚餐,所以,她得迟些才回酒店。   乔治·斯比特,美国西奈山医院的医生,在纪唯宁从医之初帮过她很多忙,并且曾经喜欢过她的男人,这些,早在徐暮川当初赶去美国为纪中棠做手术的时候,就已了解到。   她有她的交友圈,人家大老远的过来,她要作陪,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徐暮川说好,问了她吃饭的地址,说等她吃好了以后,给他打电话,他去接。   徐暮川将手机搁在书桌上,忙碌一天,终于按下始终都在工作状态的手提屏幕,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瘕。   瞿安在阳台上抽烟,弓着身子撑在玻璃护栏上,脚尖蹭着地面,也是一副忙碌后放松的姿态。   徐暮川起身,踱步站到他身边,背靠着护栏锋。   “小嫂子甩开你跟别的男人吃饭去了?”瞿安转过身,叼着烟嘴,戏谑了一声。   旁边的男人没有应声,只是斜眼睨了会。   “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恋爱中的人,几个小时不见面,就电话来电话去,还有没有人生了?”瞿安嘴角的香烟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上下晃动着,烟头的那处猩红在夜风中,犹为明显。   徐暮川浅笑:“你也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等着看。”   瞿安的眼睛,被烟圈熏的微微眯起,他伸手,拿掉嘴角的香烟:“为了在一起,你为她做了那么多,最后她却因为她父亲的事,对你那样。若不是这次她失踪,你从穗城飞过来,翻天翻地的找,她也许还没有原谅你呢。这样,真的值吗?不过是爱一个人。”   “你也觉得,一直都是我在付出?”徐暮川嗓音极浅的问着。   “明眼人都知道不是吗?”瞿安反问一句,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当。   徐暮川勾唇,目光变得深远,而后,他道:“如果一开始她不愿意陪我冒这个险,那我估计真的就跟叶婧一直走下去,过一辈子,同床异梦的日子。如果这一路,她不是始终坚定着对我的信任,那我可能,没办法顺利解决那么多麻烦。”   “订婚宴,媒体面前的告白,让出世腾股权给江承郗用来交换北山地皮,以至让我陷阱股东会的困局,还有中承集团的麻烦,这些我为她做过的事,只不过是恰恰好都闹的轰动,所以,能够很深刻的走到你们的印象中。你们理所当然的就以为,我做的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   “然而,只有我知道,在这背后,她做了多少。那场订婚宴,如果没有她完全的信任以及配合,我不可能完成的如此漂亮。订婚宴后,我为了平息外界对世腾的猜疑,去了B市,临走之前,我们闹过不愉快。”   “当时她心里其实还有很重的疙瘩,但还是因为我的一句交代,去了徐家看我母亲。哪怕我母亲对她始终不友善,甚至之前还拿话狠狠羞辱过她,可是,为了我,她去了。”   “幸好她去了,然后挽救了我母亲的生命,为了让我可以在B市专心处理事情,她一人担着全部压力,甚至咽下老爷子给的羞辱,直到我回来,她都没有说过一个苦字。”   “而我母亲,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死里逃生,心境发生彻底改变。她放下了对纪中棠的结,也放下了对徐炜清的怨恨,关于我父亲还有叶泽添的那一切过往,她开始释怀。也是因为有了她的释怀,我才会在老爷子面前,松口让徐炜清回来。”   “如果我没有让徐炜清回来,可能还触动不了老爷子的心。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老爷子当时在计划,为了阻挡我跟她在一起,甚至要利用上远在英国的坤叔夫妻。”   “所以说,如果不是纪唯宁救了我母亲,我母亲可能不会释怀当年的恩怨,我母亲不肯释怀,我自然不可能不顾她的意愿,放徐炜清回来。而我不让徐炜清回来,可能就诱*惑不了老爷子的心,从而会让他最终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就凭茹姨那性子,还有坤叔对她老婆言听计从的脾性,老爷子想要利用他们来阻止他跟任何一个女人的结合,都不是一件难事。并且,老爷子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坤叔夫妻的女儿,会成为他的累赘。   先不管当时杨雪媛还没有回来,即便她回来了,也是一个生命所剩无几的重症病患。杨雪媛成不了他最终的束缚,而他和纪唯宁,又可以被搅散。   如果不是他在之前跟老爷子说要让徐炜清回来,这个计划,老爷子已经用上了。   这是老爷子的算盘。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出来于氏会突然出了人命,他亏欠颇多的孙子江承郗,会跟着惹上大麻烦。一切都来的措手不及,也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纪中棠的突然离世,对他这样一个同样患有心脏疾病的高龄老人来说,触动是很大的。他怕哪一天他也突然走了,徐炜清还没回来,而他也就真落到了无子送终的地步。纵使他如何扭曲对纪中棠的看法,但他始终不可以否认,纪中棠给予江承郗的一切,都” 是他这个作为爷爷,没办法弥补给江承郗的。   纪唯宁救何湘芸并且照顾她,他从未跟她说过谢谢。潜意识里,他觉得,他的母亲就是她的母亲,她理应照顾,所以,他不想跟她道谢。   叶婧、徐家、江承郗,从一开始,这就是压在他和纪唯宁面前的三个大障碍。她配合着他扫除了叶婧,她用自己的大度和善良,走进了徐家人的心,她更在护她十五年的江承郗面前,始终没有动摇过对他的感情。   试问,这样的女子,他还能有更多要求么?   他和纪唯宁的成长历程太相似。他很清楚,那种渴望关爱却得不到的失落,他们明明有父亲母亲,可是,却从未给过他们太多的关注。   然而,父母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却还是一样重要。她对纪中棠,就如他对何湘芸,哪怕有隔阂,却做不到无所谓。   对她来说,纪中棠走的那么突然,当时她刚经受过江承郗事件中的打击,再惊闻他受伤的事,在B市和穗城间往转不得安宁。   纪中棠的辞世,就像是压死了她最后坚持的那股力量,她会崩溃,她会朝他发泄,人之常情。   他其实很害怕她的排斥,害怕她拒绝他的靠近。可是她没有,默许了他在她的身边,为纪中棠的后事安排着,更也没有逃离徐家,逃离跟他有关的一切。   他知道,即便是在她怨着恨着他的时候,她也没有忍心,将他从她的生活中锡除。所以,他明白,原谅,只是早晚的事,她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纪中棠辞世的事实,也需要时间,来遗忘他的不够周全。   可即便是明白,他也依然害怕她的冷眼相待,所以,那段时间,她在B市,他在穗城,他始终都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怎么说着说着停了?我还想多听听你们的爱情血泪史呢,赶明儿,我才好找个人来爱。不过,我估计我要是遇到喜欢的人,肯定不可能走的像你们这样,我家老头子老太太好糊弄。”   徐暮川话说到一半,就兀自沉在自己的思绪中。瞿安等老半天没等到他的话,不由得开口揶揄。   “等你找到再说吧,也许你会有一个很难缠的丈母娘。”瞿安炫耀的表情很欠抽,徐暮川故意拿话挤兑,并且,在话落的同时,就返回客厅,捞起自己的风衣外套,打算出门的架势。   “喂,你去哪儿,说好晚饭你请的。”瞿安在阳台上喊话,随后踏步进来。   徐暮川摆了摆手:“你自己找个人陪,我得去接人。”   “妈蛋!一个个有女人不要兄弟了,贺端宸这样,你也这样,还要不要我活?”瞿安咋咋呼呼的,跟着出了门。   追出去的时候,徐暮川正好进了电梯,瞿安眼疾手快,闪身跟了进去,坏笑着:“老大,你现在过去,人两个饭都还没吃呢吧,那个叫乔治的外国佬是不是喜欢小嫂子?你这是过去宣誓主权的意思吗?”   徐暮川瞥了眼身侧的人:“我像那种小心眼的男人吗?”   “像!太像了!宁呈森说,你之前每个星期都要跟他拿小嫂子的手术安排表,美其名曰是为了掌握小嫂子的时间,实则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看,她一个星期有多少台手术,是跟她那个爱慕者李易哲一起搭档的。我真相了对不对?”   ☆、282 老大,你是要进去和外国佬撕吗   瞿安说的没错,徐暮川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好进了餐厅。   徐暮川开的车,瞿安坐副驾驶座,是没皮没脸硬跟着过来瞎凑热闹的。用他的话来说,他身边只剩下女人可以找,可是女人找多了,太伤身,男人要懂得适当保养自己,万不能纵欲过度。   对他如此的生活论调,徐暮川极为鄙夷。   瞿安的角度,能够很清楚的看到纪唯宁和乔治的一举一动,再加上乔治生的高大,一头黄棕色的密发很抢眼,即便是过往的人群,也没能掩盖他的存在。   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乔治还时不时伸手护在纪唯宁肩侧,以防被旁边的人碰撞,那种动作不单绅士,更重要的还是,自然的不像话瘕。   而纪唯宁,也没有太过排斥,只在最初的稍稍低头后,又继续往前行走。   “哎哎……老大,小嫂子和这个外国佬关系好像很不错哦,他不会真的对小嫂子有心思吧?锋”   瞿安哎哎声,用手肘推着身旁同样睨眸眺望餐厅口的男女。   只不过,徐暮川的视线被瞿安挡去大半,所以,他只是看到她对着那个男人,兀自笑的璀璨,却并不知道,他们这一路过去,乔治的手始终都是虚拥着纪唯宁的肩头。   “依我这么多年的丰富经验来看,这外国佬八成是喜欢小嫂子,平常的朋友,哪能护的那么紧!”瞿安磨蹭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几秒,就下了定论。   徐暮川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敲了几下,而后抬手看了下腕表:“走吧,进去吃饭。”   “好嘞。”   瞿安响应,手脚轻快的跳下了车,看戏神马的,他最爱了。   “老大,你这是要进去跟那外国佬撕吗?”两人并肩往餐厅方向过去的时候,瞿安乐颠颠的问了句。   徐暮川当时是顿了下脚步,将车钥匙塞进风衣的口袋中,而后瞧瞿安,一派从容:“我为什么要跟他撕?”   瞿安愣了下,而后呵笑着:“他喜欢小嫂子不是吗?你这么急赶着去凑热闹,不是撕难道是要去交朋友啊?”   “被你说对了,我还真的是去交朋友。”徐暮川寡淡的笑着,而后撇下瞿安,独自迈着长腿进门。   徐暮川笑的颇有深意,瞿安自动的把他那种笑,归类为是不怀好意。可是,他哪里想到,徐暮川跟乔治本就是同职业的人,当初给纪中棠做手术,两人没少交流,并且,乔治对徐暮川,一向崇拜。   所以,当他后脚跟着进去,看着那两个男人握手寒暄,相见甚欢的场面,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拜托宁把你也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可是她说你忙的很。”乔治看到徐暮川,很兴奋,握着他的手,几乎不肯放,同时,还说着他原本的打算。   乔治的中文不太好,怕自己有些地方用错了词,所以面对徐暮川的时候,他说的是英文。   说起来也是好笑,乔治精通多国语言,却唯独拿中文没办法,不是他不感兴趣,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他实在是学起来吃力。当初要不是为了想尽办法接近纪唯宁,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去碰那些让他头疼到不行的汉字。   徐暮川余光瞥了眼正在低头拨发的女人,而后才笑着回应:“对,她有跟我提过,当时在忙。”为表示尊重,他同样用英文与他沟通。   瞿安赶上来的时候,直接建议:“这朋友带朋友的,要个厢房呗,方便叙旧。”   纪唯宁原本是想着只有她和乔治,所以寻了个大厅的位就坐下了。这会儿,多了两个男人,自然是要个厢房才好的,尤其是乔治,看到徐暮川,仿佛有很多话想要交流。   其实,傍晚徐暮川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并没有跟他说,乔治要喊他一起出来。主要是考虑到他因为潘永年事件,一整天都在忙,她不想强硬要求他跟着一起去陪她的朋友,怕打扰了他的工作计划。   可是,他刚刚瞥过来的眼神,似乎是对她没有转达此话,有些意见。   四人转到厢房,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   乔治会跟徐暮川讨论很多他在国外医院见过的各种稀罕心脏病例,徐暮川也会主动拉起如今医学界对人类面临的某些疑难杂症的攻克问题跟他交谈。   瞿安是个人来熟,往哪哪都能凑上话,加上乔治本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凑到一堆,倒是交谈的很欢。   最后反倒是纪唯宁,被冷落到了一边儿去。   极度郁闷且耐着性子陪完他们这顿饭的时候,她几乎都要开始打瞌睡。   直到最后几人步出餐厅,乔治拦下一辆出租离去的时候,瞿安站在徐暮川面前,纠正他之前的那一番经验之谈:“老大,我错了,这外国佬喜欢的根本不是小嫂子,而是你!”   纪唯宁听的一团雾水,而徐暮川却是笑的有些诡异。   如果他今晚没有过来,那乔治必然是要围着纪唯宁打转的,他当初会对纪唯宁放手,只不过是因为,他深知得不到纪唯宁的心,而并不是他对纪” 唯宁的欣赏和喜欢已然消失。   不过现在,他这个正主儿过来了,他自然不可能眼盯盯的看着纪唯宁不放。何况,作为Alston,他自信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跟乔治聊到天南地北,让他顾不上纪唯宁。   瞿安说他进去跟人撕,其实也没有说错。只不过,有些人要不着痕迹的撕,如乔治,而有些人,则要大张旗鼓的撕,如江承郗。   其实他知道,纪唯宁不会跟江承郗有什么,更不会跟乔治有什么。他存着这些心思,大概真的就是,在感情方面,他确实是比较小心眼,不喜欢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觊觎他的女人。   ——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纪唯宁直打哈欠。   昨晚上喝了酒,然后她不知道自己过了怎样的一个夜晚,估计是徐暮川不懂节制,在那方面做的太过,以至她今天一整天都好像提不起什么劲,困的不行。   她是直奔浴室的,想要用冲澡来解解困意,而徐暮川,则又是回到书桌后,开了手提在工作。   天气冷,总是愿意在浴室呆的久一点,温热的水流顺着莲蓬头下来,整个身子都是暖烘烘的,这让畏寒的纪唯宁爱的不行。   所以,当她洗好香喷喷的澡,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一个小时以后。   困意稍稍消减了些,她出了卧室,想要看看徐暮川还有没有在忙。然而,却是听到他在讲电话,一手抄着裤袋,另一只修长的大手,捏着黑色的机身,面向酒店的落地玻璃窗,身姿挺拔的俯瞰着这个城市的夜景。   听那语气,可以辨别,手机那端的人应该是秦述。   纪唯宁不清楚秦述说的是什么,倒是可以清晰听见徐暮川清沉的声音:“先晾晾这帮股东,问题总是解决的太及时,他们反而不当回事。这次披露出来的事,完全是潘永年的个人问题,对整个集团的影响,不会大到哪儿去。”   “……”   “对,一切就按照我们原来布置好的应对措施去做。”   “……”   “计划实施的过程中,潘永年没察觉出什么问题,那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事。他找叶婧闹,我们旁观就是,凭叶婧在美国的那些人脉,他也奈何不了,到最后,他会咽下这个哑巴亏。”   几句对话,纪唯宁猜测,大约是秦述在替中承的那帮小股东转达着意思,问徐暮川什么时候回去坐守中承,解决潘永年惹出来的麻烦。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单是应付那些合作商跟投资商,也是一件头大的事。讨要不到好的说法,那些人分分钟会追到集团内部去。   徐暮川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挂了电话,但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望着玻璃窗外的大街。   “阿川。”   纪唯宁唤了一声,而后,他转过身子,浅淡一笑,朝她伸出长臂:“不是困了吗?怎么不先睡?”   “你忙成这样,我却睡的跟个猪一样,好像很不厚道哦。”纪唯宁狡黠笑道,顺势抱住他有力的胳臂:“阿川,你打算在B市呆多长时间?”   纪唯宁知道,他这次来B市,可能呆的时间要比以往要久一点,毕竟,这里还有一个杨雪媛的存在。但具体怎么安排,她不清楚,所以想要问问。   然而,徐暮川却没有直接回答,反是问着:“明天想不想出去玩?贺端宸说,郊区有个农家乐很不错,明天带我们去尝尝地道的B市风味。”   ☆、283 正人君子的不正经   说起去玩,纪唯宁是有些心动的。   和心爱的男人,抛开各种顾念,尽情享受农家风情,这样的画面,她哪怕只是想想,也会觉得乐,可是,她又怕影响他的工作。   余光瞅了瞅他那部还亮着幽蓝光色的手提,纪唯宁很是过意不去:“阿川,如果不是因为中承,你现在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好像我一直都没给你带好事来的感觉一样。”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会跟叶婧过着不冷不热的日子,然后在某一天,发现我做了现成爹,到那时候,才是真的可笑。”徐暮川这么说着,也随之短促笑了声,想起那种曾经离他很近的日子,他只觉得滑稽。   幽叹了声,他抱住她的头,磨蹭着:“其实你很清楚,我挽救中承,一部分是为你,另一部分,也是为江承郗,不要忘了,他也是我哥。现在,这些事情很快都会成为过去式,你有时间,倒不如好好规划规划我们的未来。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那潘永年还能再兴风作浪吗?”刚刚那个电话,虽然她也从徐暮川说话的口吻中了解到,潘永年好像已经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了,但她却总是想要再得到他的确认圊。   “他已经没有那个能耐了。潘永年购进大批量的假建材是通过叶婧的搭线做成的,事情披露之后,他去找叶婧闹的很疯,今天晚上,他就被叶婧的人连连恐吓,甚至危及到了他一家老小的安全。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知道怎样做对他才是最好的。”   徐暮川是深知她的性子,爱把一件事情放在心里,自己琢磨推敲,有时候难免就钻了牛角尖。所幸现在事情也都解决了,他跟她说个明白,也没什么不好。   瞿安有告诉过纪唯宁,在潘永年事件中叶婧所扮演的角色,所以,这会儿徐暮川提起叶婧,她也没有多问。   反是徐暮川,趁了这个机会,将他和叶婧的交易和盘托出。包括她帮他引潘永年上钩,还有原本让她帮忙寻找杨雪媛的事,而他给叶婧的回报,则是解救连素敏。   连素敏一案,牵涉的受害方是世腾集团,要不要追究,其实还是徐暮川说了算。原本在未走程序之前,只需要徐暮川撤案,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后来叶婧因为意外导致何湘芸几乎送命,她相当于是畏罪潜逃,消失的无影无踪,徐暮川一怒之下,才决定继续起诉连素敏。   如今已经走上程序,要再撤案,当然得花一些功夫。而叶婧母女,幸与不幸,都是因为有了个天生缺陷的叶子然。   徐暮川找了权威的心理医生,给叶子然的情况出了份证明,并且让秦述搜集了不少叶子然和连素敏在美国生活时的状况,以报告的形式整理出来,再经由瞿安的手,转交到相关机构。   连素敏被放出来,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只不过上面的审批流程,必须要经过一个周期的形式流转。   在听他讲话的过程中,纪唯宁原本抱着他胳膊的手,已经不知何时勾住了男人的脖颈,水亮的双眸,在夜色灯照下,更显流光溢彩。   而后,又听到她轻轻暖暖的声音在说:“阿川,我觉得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为什么所有事到了你手上,总是可以那么完美的解决!”   她的眼神,她的声音,满满都是小女子对自己男人的崇拜,这点,让徐暮川特别受用。微微垂头,看着她这副清丽容颜,巧笑嫣然的模样,直接被撩拨的心神荡漾。   昨夜里把她折腾的那么惨,虽然她自己可能因为醉酒记不太起来,可是身体的疲累是掩饰不住的。所以,他原本是想着,今晚,暂且放过她让她好好休息,反正这样的事,来日方长。   他本身其实也不是一个重欲的男人,要不然也不会一直素到这把年纪。是遇到她,才让他变得开始***熏心,于是理所当然的,被她这样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柔媚神采,又是给闹出了压在身体深处的馋虫。   尤其她现在还是这样一副挂在他身上的姿势,胸前那一团特属于女人的绵软,挤压的他不自禁就崩紧了身体。   徐暮川当下就要忍不住,可想到自己这一天忙碌的,便从后颈出摘下她抠抱着自己的双手,清了清嗓子:“我去冲澡。”   纪唯宁没有多想他为何急匆匆的忽然要赶去冲澡,只是随着他的身影,进了卧室,为他寻着适合这个季节穿的衣裤。   都已经是初冬了,睡袍那些才过膝的衣物,自然不适合再穿。所幸,徐暮川让瞿安安排过来的那堆衣物中,还有棉质的长T长裤,纪唯宁自己穿了一套女装的小码,另外一套加大码的,自然是给徐暮川。   纪唯宁走在后头,等她把衣服找出来想要递给徐暮川的时候,他早已进了浴室,甚至已经传出了刷刷的水流声。   心里一阵懊恼,浴室里面可什么都没有呢,呆会他怎么出来?虽说室内有暖气,可大冷的天不穿衣服也是会冻感冒的,而且,她只要一想到他赤身***的模样,就没法儿正眼相看。   想了想,她最后还是敲起了浴室门,想要把衣服递过去给他。   在纪唯宁眼” 中,徐暮川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会疯狂些,其余时候大多是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也没对她使过什么诈,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她敲了门以后,会有怎样的意外状况发生。   而情况也确实是跟她所料想的一样,她敲他的门,他应声,而后她站在门外把衣服递进去,他探手接过。全程都是中规中矩的,让纪唯宁根本产生不了任何的防患心理。   可是,就在她打算转身窝到床上看杂志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他有些哑淡的嗓音:“唯宁。”   “怎么了?”纪唯宁转过头去,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唤他。   而后,隔着浴室的毛玻璃门,她听到他些微压抑的声音:“你帮我看看,我背后那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好像有些发疼。”   纪唯宁一听,心‘噔’的一下跳起来。   要知道,他受的那些伤距离到现在,满打满算才个把月,虽然她之前瞧过,看起来恢复的都不错,可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他的某些剧烈运动,让新长出的皮肤裂点口子什么的。加上他那把极不自然的嗓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压抑着某种痛楚。   于是,几乎是没怎么考虑,她直接推门跨了进去。   想当然尔,入目的是男人引以为傲的身材,以及,让纪唯宁羞爆一张脸的某处风景。她哪里会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站在莲蓬头下,兀自搓着头发,更可恶的是,竟然还面对着她进来的方向。   有一瞬间,她几乎都要怀疑,他刚刚说背后的伤口疼痛是不是骗她的话,动了心思想要转身出去,可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怕他的伤口真的有个万一。   所以,她刻意撇开了眼,上前想去扳他的身子,看他的背。   两人坦诚相对早已不是新鲜的事了,现在还在害羞好像有点矫情,可对纪唯宁来说,清醒状态下看他的身子,以及被他迷惑时看他的身子,那完全是两回事。   她现在是清醒的,也是乍然之间看到的,太……太惊悚!   “你不是说你背上伤口疼吗?转过身去,我看你的背。”   纪唯宁畏手畏脚的推他的身子,心说,当个医生也真是不容易,尤其还是当面前这个男人的家庭医生,分分钟要被他烘烤的鼻血横流。   而她在说话的当口,莲蓬头的水流从她头顶,倾泄而下:“啊徐暮川——你干什么!”   “一起洗澡。”他唇角微弯,似笑非笑的表情,睨着面前这个被自己引*诱进来的女人,眸底闪着流光。   纪唯宁双手抹面,阻挡着水流洒进她的眼睛,呼叫:“我已经洗过了,好不容易吹干的头发!你什么毛病啊!”   随着她的呼叫声,身子猛的被撞进墙面,坚实的男性身躯抵着她,朝她吹着气,呵笑着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结果,愣是让纪唯宁产生了想要夺门而去的想法,控诉他:“不要脸!”   “要脸还怎么找乐趣?一直都在床上,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不一样的感觉?”徐暮川压制着她的四肢,她是想逃,也根本逃不出去。   是谁说,这个男人寡情寡欲,冷心冷肺?依此刻的纪唯宁看来,他根本就是***熏心,浑身燥火外加满肚子坏水!   ☆、284 他跟杨雪媛母女说,要去农家庄   旖旎的一夜之后,阳光明媚,男人清俊好看的脸,也是一片明媚,唯一乌云密布的,大概就只剩下尚躺在床上,被男人唤醒的俏人儿忧。   纪唯宁睁不开眼,对着床侧男人的唤声,直接拉过蚕丝被,蒙住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你再睡会,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早点我叫了酒店餐,你等会记得吃。回来再带你去郊区农家乐。”徐暮川无奈,低叹了声,跟她交代。   其实,他也不是想要叫她起床,现在时间也尚早,他只是想出门之前跟她说一声,免得她醒来时又四处找,哪知道她的脾气竟是这样大。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理亏,长到三十一岁他也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无法掌控的事情。   直到外面的房门被关上,床上的人儿也是没有吱一声。纪唯宁心里恼他是自然的,在那样的地方,偏偏还对着浴室的镜子,交缠的画面,现在都还清晰印在她的脑中。她以前倒还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有如此的癖好,欲哭无泪。   其次,她真的是倦的不行,倦的全身发软……   徐暮川穿着一袭湛蓝色的修体西装,白色的内衬,臂弯处挽着烟灰色的大衣,身姿挺拔的出现在酒店大堂。   连续两晚的餍足过后,这个原本就衿贵优雅的男人,亦发神清气爽,身影所到之处,瞬间就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前台的几个姑娘远远看到他,就已起身迎着笑脸唤他:“徐先生,今儿这么早?”   对于这种类似于搭讪的问候,徐暮川向来是冷脸相对的,几乎连余光不会给。可能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他侧目,微微颔首,而后抄着裤袋径自出门圊。   留下三个姑娘对他各种幻想。   “这都住了两天了,他跟他女朋友感情那么好,你说他拿的那两盒东西用的怎么样了啊?我觉得吧,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需求还是挺大的,身强体壮,正当而立之年,大好的年华!”   “我观察过他们,这两天他们两个没有同出也是同进的,这会儿徐先生出去,都没有带他那位女朋友,是不是昨夜里战况太激烈,还在睡呢吧!”   “哎呦可羡慕死我了,我要是有个这样的男朋友,被他压死也甘愿呐!”其中一个女孩子捂着胸口搞笑的叹着:“话说,来酒店开房的有钱人,拿三盒四盒套子上去的也有,为什么我们独独对这一对印象如此深刻?”   “啊不要脸,还压你呢。人家可非池中物,家世背景,财富权势,身材相貌,找的那个女朋友,也是个留美归来的大医生。”旁边的女孩笑闹着怂了同伴几句,打趣着。   “哎哎敢情你还认识人家?”   “是南方穗城徐氏家族的长孙嘛,财经新闻天天可见的那个世腾集团,就是刚刚那位徐先生掌权的。哎呀你都不上网的吗?前段时间他在媒体面前跟他女朋友告白,说的可深情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此生非她不娶。所以,你还是省省心,继续做你的酒店前台好过。”   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本就爱讲些无伤大雅的话题,呵呵笑过之后,也是摆正了自己的工作态度,继续在岗位上坚持。   ——   徐暮川去的地方,是杨雪媛所在的医院。   因为过来的时候才不过九点,坤叔夫妇都在,正伺候杨雪媛吃了早晨。其实,对于现在的杨雪媛来说,吃什么都没有意义,反正吃过后不久,她同样得吐。   茹姨那么费心给她做各类美食,只不过是想在女儿有限的生命里,再让她多尝尝美食的滋味罢了。   杨雪媛的并发症愈发厉害,不知该不该庆幸,她累及的,都是身体内脏的损耗。整个人虽然是瘦骨嶙峋,面如蜡色,却总算还好,保存了面皮上的干净。或许,这对一向容不得自己有任何瑕疵的杨雪媛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徐暮川在非洲的时候见过很多艾滋病人,他们很多时候都会在全身各处,长满各种斑疹,密密麻麻的,即便他从未对这个群体有过歧视,也仍然觉得,这样的模样,太骇人。   推门进来的时候,杨雪媛正靠坐在病床上,用纸巾轻拭着嘴角残余的食物碎渣,看见他的身影,也没有任何的不自在,落落大方的笑着:“你怎么来了?”   徐暮川承认,哪怕是病到如此严重的杨雪媛,她的举手投足之间,也还是有她的独特韵味。她跟凌之娅算是一类人,知性大方有主见,所不同的是,凌之娅懂得取舍,懂的让自己全身而退,也同样懂得示弱,所以,凌之娅才会有今天那么美满的家庭。   可是杨雪媛,太执拗太要强,如果她早在他多次拒绝之后,可以放下对他的执念,那么,或许今天她也会跟凌之娅一样,有个疼她若命的老公,有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如此博学的人才,如此美好的年华,如此珍贵的生命,落得这样的下场,是老天的不公,也算是他的无情。   可是,每一个人都想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怦然心动,而他,也是早在多年前,心中就存了那样的影子。所” 以,杨雪媛再好,也撼动不了他的心。   徐暮川站立在中央,先是跟坤叔夫妇打了个招呼,而后才转向杨雪媛:“抱歉,昨天太忙了,抽不开身。”   昨天一整天都在处理潘永年的事情,即便徐暮川有心想要过来,也是分身乏术。   杨雪媛摇头,轻笑:“你有事尽管忙,我又不是巴着等你来看我。看得到得不到,心里岂不是更疙瘩的慌。”   这样的话,本是杨雪媛在卸下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执念后,一句轻松的调侃。她是那种很爽朗的人,以前也少没跟医学院的男同学打交道,大家都是这么说说笑笑过去的。   可是,杨雪媛的话,却引来茹姨些微诡异的侧目。   徐暮川的余光似是有扑捉到这一幕,但他转过头去的时候,茹姨却是已经抱着保温盒去了里面的水池冲洗。   护士来叫家属过去拿药,茹姨在洗刷餐具,于是,坤叔随了过去。   病房的空间,只剩下长身玉立的徐暮川,还有病态严重的杨雪媛,两人相视一笑,杨雪媛有些神秘,有些窃喜的压着声音告诉徐暮川:“昨天我已经跟我爸妈说妥了,叫他们不准再去烦你和纪医生。”   “其实我的病,说到底你也无需负责任,我妈那人就转不过弯,老是揪着当初的事不放。所以,以后你也不需要因为心里有愧,天连天的跑来看我,我这病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呢,你总不能为了看我,长期呆在B市不回去了吧,对不对?”   “说实话,我也挺烦我妈的,昨天要不是我以不配合治疗来威胁她,她还不愿意松口。不过呢,我也理解她的苦,说到底,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啊!”   杨雪媛一会儿调侃一会儿伤感的,考虑到的,都是怕自己的病给徐暮川招来麻烦,还有,给父母带来绝望般的伤害。   之口未提的,是她自己。她始终对她的病,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抱怨,偶尔谈话间,还能感觉到,她因为终于辗转回到了自己的祖国,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而带着欢喜。   徐暮川没有去问她,叶婧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送她回来的。对这些问题,刨根问底,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就纯粹些,让彼此见面的时候,只以朋友的身份,相谈。   对杨雪媛的话,徐暮川只是淡笑道谢。   他相信,她肯定是跟她父母提了,他也相信,依茹姨的那性子肯定是不依不挠的,他更相信,她真是跟她父母以不配合治疗的方式来反抗。   她是个很骄傲的人,不可能容许她的母亲死乞白赖的为她哀求得来他的感情,要不然,她当初在得知自己被感染的时候,也不会一走了之。   对杨雪媛,徐暮川不敢说自己没有丝毫的愧疚。如果那场手术,他再稳重一点,再细心一点,每一次传换各种器械的时候,都抬起头,好好交接,那今天,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茹姨出来的时候,徐暮川正好说起,市区往这边来的方向,有个很大型的农家庄,好像挺有意思,他打算今天带纪唯宁去玩玩,问杨雪媛有没有什么嘴馋的东西,他会打包好送过来。   杨雪媛倒还没怎么反应呢,茹姨却先是关心了起来:“农家庄?在哪个路段呢?”   ☆、285 提了几丝警惕,想要探探究竟   徐暮川侧身,眸光深邃,看着为了追问答案甚至抱着湿漉漉的保温盒忘记放下来的茹姨,礼貌的回答:“往市区方向开的话,在左边,大概是在合溪村路段。”   “合溪村啊……罩”   茹姨状似无意的呢喃了声,而后走到柜头边放下保温盒,拿纸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手,忽又问:“媛媛,晚上想吃鱼吗?妈妈给你做醋溜鱼吃要不要?”   本来杨雪媛的病是不适合吃这些口味比较重的东西,这几天茹姨做菜也一直都很注意,忽然说起了醋溜鱼,杨雪媛有些纳闷。   “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吃妈妈烧的这道菜么?”茹姨见她没回答,翻过脸询问床上的女儿。   杨雪媛点头:“那就醋溜鱼好了。”   以为母亲是想满足自己的口味,而且,她用的药太多,嘴巴淡,也确实馋这些东西。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多久,茹姨就说,要去看看坤叔拿药回来没,而后,出了病房门。   她是特意腾出空间,给自己的女儿和徐暮川单独相处。   可是,茹姨离开后,杨雪媛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徐暮川本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于是,整个病房,蓦然安静下来拘。   杨雪媛掀开被子,颤着双脚想要下床,只不过身子太虚弱,连这么一个起床的动作,都显得极为吃力。   徐暮川见她稳不住脚步,上前扶了一把,手掌搁在她瘦成皮包骨的手臂上,淡声:“小心一点。”   “你别靠我那么近,太危险。”杨雪媛盯着他搁在自己臂上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得不提醒。   他的身子一靠近,她就有些慌乱,说话吐气都变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气息沾染到了他的身上。即便她自己很清楚,这样的接触,并不会传染。   “你想去哪?我扶你过去。”徐暮川的手,没有当下放开,他沉声询问着。   徐暮川的心底,多少有些感触,对一个连路都已经走不稳的人,他不可能置之不顾。   “我只是想到窗边,看看外面的风景。”   病房的窗口,正对着医院的露天停车场,只除了几棵满是黄叶的法国梧桐,实在没有什么可供欣赏的风景。   徐暮川环绕了病房一圈,而后在床边看到一把轮椅,提议:“想不想出去走走?我陪陪你。”   杨雪媛微愣,而后自嘲:“算了吧,我这个样子出去,大家唯恐避之不及。”   哪怕她再如何认命,再如何淡然接受自己的这个病,也依然做不到,对外界的嘲讽冷眼鄙夷等等,视而不见。   得了艾滋病的女人,相当于是告诉外人,她的私生活有多么脏乱臭。而她,也不可能一个个追着他们去解释,说她的病,是在给人做手术时感染的,她其实也是一位医生。   她不想让自己最后的日子,再寻太多烦恼。   徐暮川无法感同身受,但到底,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思。   于是,他便扶着她,去了窗边。她的身子倚在窗框上,他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她的身子,两人就这样,并排着,看着外面满片金黄的梧桐叶子,久久未语。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了许许多多泛黄枯萎的梧桐叶子,如此落叶纷飞的画面,在这个季节,在医院的窗口,像是托起了那种离别的悲凉。   这几棵梧桐,被寒风卷走了半数的叶子,到来年开春,依然是欣欣向荣。可是杨雪媛,却再也没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徐暮川觉得,这样的场景,对杨雪媛来说,难免伤感,想要扶她回去,可是,她却兀自看的出神。   “暮川,把你的手机号留给我吧。”杨雪媛忽然说了句,而后侧头,看徐暮川:“方便吗?”   徐暮川浅笑:“没什么不方便的,一会我写给你。”   跟他要了手机号,杨雪媛便催促,让徐暮川赶紧回去,不要让纪唯宁等着急。   当时正好茹姨回来,手里拿着药,到点伺候杨雪媛服用。徐暮川看着她吃完那些大大小小数十颗的药粒,拉门出去的时候,脚步顿了好几秒,终是回头,很郑重的表情:“雪媛,对不起。”   杨雪媛回以一笑。   她没有说,要徐暮川的手机号码做什么,而徐暮川,也没有问。   出来的时候遇见坤叔,手里拿着一根不知往哪弄到的手工做的鱼竿,徐暮川随口问了声,坤叔说:“这附近的农家有小水库,雪媛妈说女儿要吃鱼,想钓两条回来。”   ——   徐暮川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   桌面上的早餐是已不见,可是,没有看到该有的人影。徐暮川脱下外套搁在门口的柜子上,接着进了卧室。   没有意外,在床上看到裹着被子蒙头在睡的女人,徐暮川忍不住勾起唇角。她倒是不亏自己,困成这样,也没忘先起来吃了早餐继续睡回笼。   本想过去喊她,只不过自己刚从医院” 回来,这一身衣物,怎么也得换换。于是,他抄了件浴袍,迈步进了浴室。   贺端宸想把他的老婆带出去,借机培养感情,可是又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于是拉着他们一起过去。选在农家庄,有一点好处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那里有很多土风味,想吃,需要自己动手。   他没有明说,但贺端宸的那把心思,他们都看得出来。   说到底,这也算是帮好兄弟的忙,徐暮川不会不应允。但真正让他有一种非去不可的想法的,却是因为,那地方,离杨雪媛的医院很近。   徐暮川顺势冲了个澡,几分钟后,一身清爽的从浴室出来。   他坐在床沿,伸手去拉被她裹到头上去的丝被,还没等他唤声呢,床上的人儿就那么就着他拉被子的动作,赫然坐了起来。   “你没睡吗?”徐暮川愣了下,被她过大的动作甩起的丝被,盖住了半个身子。   她漆黑的瞳眸幽亮幽亮的,显然已是清醒的状态,可是,却像沉在自己的思绪中,视线盯着某处,不说话。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徐暮川拿开身上的被子,纳闷的问声。   “有问题。”   “什么有问题?”   “茹姨。”   徐暮川盯着套了自己白衬衫的人儿,身下的风光若隐若现,而她却毫无所觉。衬衫是今天早上他放在床尾的,可能是没有堆放好,有些皱,所以他随手搁在那儿,换了另外一件穿。   而她显然是为图方便,起床的时候随手抄起来就往自己身上套。   “她怎么有问题?”   “感觉。”   纪唯宁神叨叨的念着。其实,那天晚上,他们车轮被扎破的时候,茹姨这个人就已经在她脑中挥散不去,尤其是她在背后,鬼鬼祟祟盯的她背脊发僵的行为。   徐暮川忙,没时间跟她讨论太多这样的事,可是,这并不代表纪唯宁心里不惦着。可能是因为掂的多了,刚刚想睡回笼的时候,竟是梦见她的身影,朝她阴森森的笑着。   之后,她就再也睡不下去,一个人蒙着被子兀自想着。徐暮川回来的时候,她其实知道,只不过心里想不明白,所以没起身。   后来是越想越不对劲,加上在被窝里闷的久了,有些透不过气,才会突然坐起身。   “阿川,你也不知道茹姨想要做什么吗?”纪唯宁抱着被子,很郁闷的问了声。   她的小嘴儿还有昨夜疯狂吮吸后留下来的印记,红通通的,微肿,说起话来,竟是让徐暮川觉得,愈发好看诱人。她主动跟他说话,显然,早上较的那劲,已经过去。   徐暮川淡笑着,依旧用摇头回着她:“不知道,不过,也许过会儿就能想明白。”   这样的问题,在车子被扎破的那天晚上,她也问过。可是徐暮川真的不知道茹姨想要做什么,他对坤叔夫妇也不是特别了解,在杨雪媛出走以后,只是偶尔跟他们接触,并没有长期呆在一起。   当然,连纪唯宁都感觉到了的异样,徐暮川肯定不会留意不到。他也想要搞清楚,所以,才会在今天,特意透出口风,说要去那里的农家庄。   坤叔夫妇为了照顾女儿,租了一辆车,租了附近的一个农家屋子,寸步都不舍得离开,生怕走的远了,杨雪媛有个万一,他们赶不及回来。   可是,如果这对夫妇真的有什么心思,那今天去农庄那儿,应该就会知晓。徐暮川也是冒着试试的心态,提了几丝警惕,想要探探究竟。   ☆、286 犹如脱缰马儿的女人   “起来换衣服,我们该走了。”徐暮川绕过这个话题,隐在白色浴袍下的修长双腿微屈了起来,想要起身,去给自己还有纪唯宁拿外出的衣服。   只不过,身后的女人却犯了懒,又是蒙头倒下,闷声嘀咕:“可是我好累……”   徐暮川只得又坐了回来:“他们都在那边呆着了,就等我们。罩”   “那能不能让我再躺半小时?”纪唯宁露着半张脸,晶亮的瞳眸,像只猫咪一样,可怜兮兮的求着面前的男人。   徐暮川莫可奈何的笑了声,暗暗鄙视自己连着两晚类似流氓般的行为,把她弄成这副德行。可是,时间已然不早了。   “现在已经十一点,到那边少说也要十二点,瞿安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催,所以,你不能再躺了。”徐暮川淡声细语的说着,转而俯下身子,想要把床上的人儿挖起来:“等会你可以在车上再歇会,而且,外面太阳很好,呼吸了新鲜空气反而不困。”   纪唯宁就着他那动作,萎靡的坐起身。   “你不是一直想还贺端宸的人情吗?那天吃饭的时候,挨着顾以澈坐的那个何颜希,其实是贺端宸的老婆,不过,两人进展的不太顺利。所以,贺端宸是趁了我们还在B市的这个机会,寻了个理由大家一起出去,也想借着这机会,跟他老婆相处。到时候,还指望你主动跟何颜希走近一点,所以,你能不去能迟到吗?”   随着徐暮川清沉的嗓音,纪唯宁渐渐坐正了身,微怒:“你明知道今天的活动重要,昨晚为什么还……还那个!拘”   纪唯宁愤然的表情,说着说着,被徐暮川眯眼一看,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她微低着头,懊恼的要死,因为,昨晚上,其实她自己也是半推半就……就这样了。   徐暮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自然要配合,撑手起身的时候,不知何时被徐暮川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离手机近,探手拿起,见是瞿安的电话,她直接交给了已然直起身的徐暮川。   可能是因为站在比较空旷的地方,瞿安的声音有些大,纪唯宁可以清晰听见,他在问徐暮川,到哪儿了。   徐暮川侧头,示意还愣坐在床上的纪唯宁去换衣服,嘴上却是回着瞿安:“准备出发了。”   得到徐暮川提醒的纪唯宁,从床上下来,才直起身子,却是听见瞿安那人的怪叫:“搞什么飞机!不是早给你打电话了吗?不会昨晚太猛,小嫂子起不来床吧?”   徐暮川眉梢带笑,淡声开口:“她……”   话还没说完,那张薄唇直接被纪唯宁捂上,因为动作太过迅猛,以至她的身子没稳住。可是,又怕徐暮川说出实情,不肯放手,以至,双双跌回到床上。   瞿安那人她是知道的,绅士休闲的英伦风皮底下,藏着一颗放*浪的心,说起话来没下限,讲荤段子那口齿溜的,让人难以直视。   纪唯宁一直觉得他是双面人,之前因为江承郗的事情,她没少见他工作时的样子,西装革履,严谨狡猾。   在为江承郗的案子调查取证的过程中,她跟着瞿安去见过吴强栋的家人,他说的句句话,都埋着隐线,逼得吴强栋那个深谙政圈的老婆,也是招架不住,而瞿安,也自然是从中获取了有利的信息。   其实那些所谓的信息在纪唯宁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不是经过瞿安的提点,通过他的漏洞抓取,她根本是懵的脑中一片浆糊。   而也是因为有了那些所谓的信息,瞿安想要为江承郗辩护成被迫索贿的把握性,更多了一层。   也曾听过他跟负责这起案件的公诉方私底下通过电话,言语组织的特别得体,让人根本就探不出,他对这个案子的计划。   纪唯宁是在这段时间跟他的相处中,才终于承认,瞿安这人,真的是块律师的料。可见,徐暮川重金挖他来做集团的法律顾问,确实是有着他的道理。   而如果这个电话说下去,想要听到什么好话,那绝对是不可能。   不知是徐暮川有意为之,还是巧合,两人跌在床上的姿势,是她在上,他在下。   两人叠加的重量,瞬间跌落床上,哪怕再柔软的床垫,依然会发出响声,闷闷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瞿安听见。   “哇靠老大,还来?!”瞿安似是被这突来的响声惊了下,亦发放肆的笑:“小嫂子身板儿薄,你得悠着点。”   纪唯宁耳根绯红,抢过徐暮川的手机,直接摁了挂断键,丢到了床头角落。处在下方的男人,享受着身上的重量,笑的张扬。   “你笑什么?!”   纪唯宁从未看过徐暮川如此的笑,他开心不开心,面色的起伏都不会很大。除非是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他才会吝啬的露出短促沉声的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笑的无所顾忌,笑的特别欠抽!   “你不应该挂电话。”   “为什么?难道你想听他讲荤段子?!”纪唯宁极为鄙夷的瞪着身下的男人,顾着较劲”甚至忘了从他身上起来。   “你不挂电话,还能解释。可现在直接把电话挂了,只要是个人都会想歪。”徐暮川双手压在脑后,本就松垮的浴袍,随着这样的动作,更是散了开来,露出他那健康的肤色,以及,紧实的胸肌。   他也不催她去换衣服赶时间了,就那么一派闲适,似笑非笑的盯着身上的人儿,眼见她面色越来越红,而后幡悟的瞪大双眸,憋着一股气,愣是憋不出半个字。   最后,她是恼羞成怒,直接拉过床上的被子,压住徐暮川的整张脸,挡去他那双满是戏谑,仿似在说她很白痴的眼神,吼了一句:“我没脸见人了!”   甩手走人的时候,还能听见他沉沉的笑声,纪唯宁直接仰头抚面,陷入无语状态。   ——   被这么一闹,纪唯宁整个人清醒到不能再清醒,哪里还有半点窝在酒店不出门的意思。   动作利落的套上毛衣牛仔裤,套了双高帮板鞋,随手绑了个低马尾,挑起昨天穿过的那件驼色大衣,就催着徐暮川要赶紧出门,生怕去的晚了,会被瞿安再次笑话。   纪唯宁原先是不知道农家庄的地址,所以,当徐暮川开着车往着那条她经过几次的路上行走的时候,她有些奇怪的问了句:“这条不是去那个军医院的路吗?”   徐暮川点头:“这条路过去不是有很多农户么?这里山水好,种的蔬果养的家禽,据说很不错,农家庄就在前面村头。”   这点纪唯宁倒是清楚,乔洵在那医院的时候,她请来帮忙照顾的阿姨就是这边村庄里头的人。因为她对这边环境不是太熟,当时以为乔洵要住上几天,所以向那个阿姨问了不少这边的情况。   徐暮川把车子停在大路旁边被村民修整过的空旷泥地上,旁边已然停了好几辆车,纪唯宁有看见瞿安拉风的玛莎拉蒂,也有看见贺端宸的宾利,至于其他的几辆,她倒是陌生。   她的心思早已在村道四周的田园风景上,瞥了两眼,便轻快的提着步向着村口的方向过去。倒是徐暮川,在原地站了十来秒,幽眸扫过停在边上的每一辆车。   “阿川,快点过来啊!”纪唯宁已经走出五六米远,回头才发现徐暮川没有跟上来,扯着嗓子就喊。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入目之处,皆是各种农作物,还有扑腾的家禽,间隔着好几口鱼塘,微风习过,水光粼粼的,难得的是,里面的水,很清。   纪唯宁的生活中,还未出现过如此的风景,显然,她很兴奋,以至身子都快要蹦跳起来,甚至村道不走,去走田埂。还时不时回过身,扬着璀璨的笑催促:“阿川,你快点快点!”   徐暮川只能随着她走那狭小的田埂。他性子稳,又是个男人,哪怕同样觉得心旷神怡,也不可能像她那样,又叫又跳又跑又奔的,何况他心里还装着其他事。   所以,即便他的步子迈的再大,也是追不上前方显然犹如脱缰马儿般轻盈的女人。   最后,纪唯宁索性停下脚步等他,她指着自己刚刚经过的那口鱼塘,看着徐暮川稳步踏路的模样,笑着道:“阿川,你走快点,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我绝对负责救你上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游泳很厉害的!”   徐暮川抬眸,几步踏到她面前:“你没说过,不过我知道。我不但知道你游泳很厉害,而且还知道当初是谁做的你教练?”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你说说,谁是我教练来着?”纪唯宁歪着头,扬着笑脸糗他。   “乔治·斯比特,瞿安口中的那个外国佬。”   ☆、287 农家庄里玩乐   “嗯?”纪唯宁怔了会,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知道。   刚从医那会儿,压力特别大,总是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病人就要呜呼丢命。乔治见她神经崩的太紧,就让她找找喜欢的户外活动放松自己。   而游泳就是那时候学会的,当时是听了乔治的建议。纪唯宁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原来乔治建议她学游泳,是因为他自己游的很好,教她根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他更是借此来接近自己。   若不是后来江承郗飞来美国从中插了一手,她还傻呼呼的没能明白乔治的意图。也是所幸,乔治本就是个极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哪怕他对自己有意思,也始终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行为。   直到后来,她成为正式医生的时候,乔治向他坦露心迹,她直言拒绝。当时,他还黯然神伤了好一阵,偶尔在医院碰见的时候,都没怎么停下来说过话。   之后,是在一台心外和神外的合作手术上,她作为神外主刀医生的助手,跟心外的主刀医生乔治站到了同一个手术台上岛。   那场手术很成功,也终于让她和乔治重新归位到了好朋友的位置。   除却江承郗那层关系不谈,乔治也是她很珍视的朋友。她不满他总是避而不见的态度,可也在同时,跟他说着对不起。   乔治朗声一笑,说他也需要疗治情伤的时间,一个人真的动了心,哪能说放就放。   纪唯宁也不知道他到底放没放下,这样的问题,她总不可能去过问。反正,那次之后,他依然像个知心朋友,一直在她身边提点着,即便他们两个分属不同的科室,但乔治的朋友多,在医院也吃的开,总会拜托她科室的师兄们好好带她。   纪唯宁想,如果不是乔治,或许她在医学上的作为,可能还达不到现在这个程度。   后来,他未再提过此事。决定要跟江承郗走向婚礼殿堂的时候,他还很开心的给了自己祝福。   纪唯宁的思绪有些飘远,兀自停在了过去那些年在美国时候的各种片段,精巧的面容上,有着因为想起乔治这个人,染着的会心微笑。   徐暮川忽然伸手过来,扯了扯她的唇角,想要扯碎她那碍眼的笑容:“想他了?”   “说什么呢?!”纪唯宁收住笑,抬手拍掉他捏着自己的修长手指,正色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调查过我?”   徐暮川丢了个这还用说的眼神,直接跨过身边的女人,继续往前行走。   “喂,你为什么要调查我!这是侵犯人隐私的懂不懂?”纪唯宁佯怒,或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轻柔的声音有些飞扬起来,追上男人的步伐,叉腰挡在他的面前。   田埂上的空间极其有限,右边是鱼塘,左边是菜地,纪唯宁追上来的时候步子有些急,站的不太稳,眼见她摇晃几下,徐暮川索性伸手,揽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子。   大手在她纤盈的腰上握的有些紧,似是在惩罚她刚刚对另外一个男人的回忆,徐暮川掀着薄唇,凉声道:“你以为我真的会带一个陌生女人回徐家老宅?让你住进去,自然要对你整个人包括你的整个朋友圈你的家庭,都要掌握的一清二楚。要不然,等你偷走了我的心,我上哪找你去?”   最后一句话,是徐暮川带着笑意的调侃。   固然,他要把人带到徐家去,肯定是要对这个人了解一番。但徐暮川自己也很清楚,当初如果不是他在叶婧事故之前,就见过纪唯宁,并且还有很深的印象,或者说,给叶婧做手术的是另一个女医生,他都不可能把她带进徐家。   缘分真的很奇妙,或许冥冥之中,上天就在为他们安排着一切,谁也逃不过命运这块圈。   “老大,快点带小嫂子过来!”   纪唯宁听见瞿安的声音,可是左右张望,却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身边的男人用下颌比了比她的后方,纪唯宁转过身。   初冬里的太阳,即便是在中午,也没有让人觉得很热,可是这样抬眼眺望远处,却是刺目的不行。纪唯宁抬手挡在脑门前,眯眼看向前方,寻了好几秒,才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看到从水库阶梯上来的瞿安。   穿着暗红色的轻款棉衣,白色的V领T,些微泛白的修身牛仔裤,还有一双很休闲的运动板鞋。纪唯宁蓦地发笑,这样的打扮,真心有些****气,跟他那辆炫黄的玛莎拉蒂一样。   纪唯宁跟着徐暮川走到瞿安边上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又是另外一个天地。   狭长型的水库,中间有几个小小的岛屿,坚固的水库斜坝尽头,是火红火红的枫树林。而斜坝上方的平地,很宽,即便种着各种农作物,也还有大片的空地供游客消遣。   纪唯宁驻足在阶梯上,看着下面的人群,跟那天晚上吃饭时候的组合,一样。只不过,顾以澈是跟着那两个女子在篝火旁不知烤什么东西,而贺家兄弟,则是在一边钓鱼。   “顾以澈怎么也在?”   “三嫂子带来的呗,贺三少已经气憋了一张脸,全程没说一句话。看” 吧,小两口一个钓鱼,一个烤火,有劲没劲啊,真当是水火不容么?”   旁边的两个男人在低声交谈,纪唯宁听在耳中,去看何颜希,又看贺端宸。钓鱼的人背对着他们的方向,所以,贺端宸什么样,她是看不清楚。但是跟顾以澈还有那个助理辛小姐在一起的何颜希,倒是轻松自得的样子。   三人拾阶而下,瞿安率先向着篝火那边儿去,朝着那两个女子大咧咧的挥手:“去去,一边儿呆着。等爷们把东西烤好了再给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别呆在这烟熏火烤的,会加速皮肤衰老。”   纪唯宁知道,瞿安这行为,不过是想要分开何颜希跟顾以澈的交谈。而那两个女子,索性也就丢下手中的东西,转而到旁边的空地上去。   “去跟她们玩,想吃什么,一会儿我给你烤。”   纪唯宁点头,男人有男人的话题,女人也有女人的圈。即便她跟那两个女子不熟,可是今天她背负着‘使命’,犹不得她玩不到一块去。   噔噔的奔着下阶梯,纪唯宁向着何颜希的方向过去,走到篝火旁时,她回过头,看了眼徐暮川,见他已是坐在贺端宸身边的小板凳上,已经似模似样的拉起了钓竿。   徐暮川今日依旧穿着线衫,搭着蓝色的内衬,俊挺的身躯套了件烟灰色中长款的大衣,衬的他特别高大,特别帅气。   冬日阳光下的男人,浓眉挺鼻,侧脸完美的没有丝毫瑕疵,他的薄唇轻掀着,像在跟他旁边的贺端宸说着话。   纪唯宁抿唇微笑,拨着自己被微风吹散的头发,转身,踏步向着前方过去。   徐暮川还没来的时候,贺家兄弟都在沉默中,中间隔着好大一段空位。后来,他坐在中间偏向贺端宸那边,拉起钓竿,眉眼不动的出声:“打着一张黑脸,给谁看呢?”   贺端宸侧头,睨了一眼,未出声。   徐暮川将鱼竿线甩进水中,幽眸观着四方,对贺端宸的未予作答并没放在心上,继续说他自己的话:“你们两个,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吗?”   “他都已经走进死胡同了,慢慢熬吧。”   说这话的是贺端翔,不温不热的话音,对自家亲弟的情感了若指掌,却并未多言。   男人在这方面的话题总是简洁,三言两句问过之后,谁都不会再继续没玩没了的说下去。徐暮川抬眸,看向不远处,顾以澈的助理不在,只剩下她跟何颜希在那儿闲聊。   看两人互动的劲儿,似乎聊的还不错,而此刻,何颜希被她拉着,似是想要往这边来的样子。徐暮川示意贺端宸看过去,正好见着两人在放物品的空地上,拿鱼竿端板凳。   须臾,传来她柔软欢快的声音:“贺总,有没有收获?我和颜希一会儿可等着烤鱼吃哦。”说话的同时,还探头去看搁在贺端宸脚边的红色水桶,只可惜,里面除了半桶水以外,连个鱼腥都不见。反看贺端翔脚边的那只桶,鱼儿活泼乱跳肆意的欢。   纪唯宁咂舌,意有所指:“不会是你板着个脸,这鱼都不上你的钩了吧?”   嘴上埋汰着贺端宸,手里拉着何颜希,挤进两个男人中间,板凳一放:“颜希,快点坐下来,我们也试试,应该会比贺总要强。”   ☆、288 反正,你留个心眼   纪唯宁倚着徐暮川而坐,而何颜希,无论在左在右,都只得挨着贺端宸。   纪唯宁对钓鱼没什么研究,何况她的心思本来就不在钓鱼上,装模作样了好一会,也不见鱼儿上钩,便开始有些坐不住。   正好,瞿安那边烤着的食物已散发着焦香,充斥在空气中,纪唯宁每吸一口气,肚子里的馋虫就闹腾的欢。   抬眼看徐暮川,却见他正拧着一双眉,不知在想什么。纪唯宁念了一声:“阿川,我肚子好饿,我们也去烤东西吃好不好?菟”   徐暮川放下手中的钓竿,起身,拉着身边的人儿,以行动应允。   “哎纪医生!”   何颜希转过身,想喊住纪唯宁,可是见他们两个相拥着往前行走,连背影都透着幸福的味道,她怕扰了他们,终是没有跟上去。   纪唯宁抱着徐暮川有力的胳膊肘,不解的问:“阿川,为什么他们都以为我跟贺端宸关系匪浅的?顾以澈之前问过,颜希刚刚也笑说,她没想到我跟你才是一对。是不是因为我住过贺端宸家的房子?逖”   徐暮川嘴角微扯:“大概是这样。贺家那院子,不是一般人能够住进去的,就连何颜希本人,也都没靠过边。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她跟贺端宸的婚姻关系,不被外人所知,贺家也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有了何颜希这么个儿媳妇。”   “为什么?”纪唯宁更为不解。   在她看来,结婚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亲朋好友的祝福是少不了的,而不被家庭所认可的婚姻关系,也注定是悲哀的。   “当然是因为有他不得不为的原因,至于是什么,这好像已经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徐暮川顿了下脚步,侧头问:“刚刚你们好像相处的还不错,在聊些什么?”   纪唯宁撩撩发,呵笑了声:“我问她什么时候喝她跟贺总的喜酒,然后一股脑的跟她说了很多关于贺端宸的事,之前我不是在贺家大院住过一段时间嘛,就顺口又跟她说大院的事。”   “先说明哦,我不是在故意炫耀我去过贺家大院那样高大上的地方住过,也不是真的跟贺端宸又多熟。”纪唯宁被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双幽眸盯着,直接立挺了身子,言明:“我直接跟她谈贺端宸,只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那她是什么反应?”   徐暮川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举止,为她能够主动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立场而暗自欢喜。   “先开始是没什么反应,后来讲到贺端宸陪我住在大院的时候,她笑的有些难为情,说原本他们都以为,我跟贺端宸……是那种关系。之后,我就拉着她过去钓鱼啦,她好像也没怎么推辞……咦,阿川,你在看什么?”   纪唯宁说着说着,就瞥见徐暮川的视线倏然转向别处,蹙着眉头凝聚着,兀自看的出神。   “阿川?”纪唯宁又唤了声。   恰好这时,贺端翔结束了一个通话,捏着手机过来。   “这片枫树林边上还有路的吗?”徐暮川转身面向着贺端翔,视线却依旧盯着远处,出声问道。   这片区域的尽头是军营,贺端翔熟悉,想要了解这边的地理环境,问他自然不会有错。   贺端翔跟着他的视线过去,而后稳声道:“是村民自己开出来的一条山道,一般小车都可以走,但路并不平坦。过去后,又是另一个水库,还有连绵的小山丘,比这里偏僻不少。”   “怎么了?阿川你看到什么人了吗?”纪唯宁狐疑的问多了句,而后,徐暮川却又像是恢复如初的淡然,只是紧了紧握她的那只手,默声向前。   瞿安在那边吆喝,说他烤了好多食物,叫大家过去吃。   本已是到了饭点,这烤出来的农家土味又是特别的香浓,大家都过去哄抢,就连之前还蹲在水库边上固执钓鱼的贺端宸,也已跟着何颜希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篝火没法烤青菜,所以,装盘的食物,都是乳鸽,鸡鸭鱼羊各种肉类,都是村民加工处理好了的,所有的家什,添火的木柴,都是村头那个农家旅馆送过来的。   当然,到最后回去的时候,会统一结账买单。   众人围着篝火而坐,纪唯宁拉着徐暮川刻意坐在顾以澈边上,他的另一边坐着瞿安,所以,是不用担心,这个不懂事的大明星总爱夹在贺端宸夫妻之间。   嘴里撕着半块乳鸽,兀自得意。纪唯宁觉得,为了还贺端宸这个人情,她也真的是够上心,连这么个小小的问题,也都顾虑上了。   瞿安提议下午的活动,打算去糟蹋一下农家地,挖点土豆拔些萝卜摘点青菜什么的,晚上送旅馆给老板娘加工,一伙人吃了晚饭再回市区。   难得出来,大家都想玩的尽兴,顾以澈的助理即刻响应,何颜希也是兴奋的多问了瞿安几句,而纪唯宁自然也是期待。   男人们都随女人,所以,几乎是一拍即合。   可能是因为环境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顾以澈没再在那对夫妻间插手插” 脚,所以,这次的相聚,明显比上次在会所轻松太多。   平常生活在城市里,吃不到这种原宗正味的家禽,所以,这会儿,大家都吃的挺欢。瞿安和顾以澈烤了老半天的食物,很快就被扫光,扫走最多的,还当属三个女人。   当然,只除了那个洁癖狂徐暮川,拿着烤出来的焦肉,竟然啃不下去,最终,都是入了纪唯宁的口。   肚子有些撑,但就是吃不够,于是,纪唯宁就指挥着徐暮川,要这要那,拉拨了好几个烤串,交到他手中,让他掌火候。   纪唯宁爱吃,但对于美食的制作过程,实在是没有半点天分,再好的肉到她手中,最后都成了一坨黑炭。   徐暮川纵容她,她递什么,他就接什么,然后一串一串烤好,送到她面前。   贺端宸上道,依样画葫芦的为何颜希服务,而何颜希也只是在最初的推拒后,乐得自在的只负责吃。   顾以澈拿着烤了几串想递给何颜希,结果却是半道让瞿安截进了他自己的嘴里,怒的顾以澈几乎要跟他干架。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乐趣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还有另外一对男女,在私底下的眼神交流。   饱餐过后,容易犯困,纪唯宁原本就有些睡眠不足,这会儿靠着徐暮川,面前还有篝火的余温暖着,倦意忍不住就席卷了过来,最后,是混混沌沌中,就睡了过去。   徐暮川的肩膀很厚实,纪唯宁睡的很舒适,以至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一个小时以后,身边的人群,早已散了去,就连那篝火,也是完全冷却了下来。   但是她的身上依然暖和,低头一看,才看见是徐暮川把他的大衣加在她身上,而他自己,只穿着那件线衫和蓝色内衬。   纪唯宁挪了挪身子,抬眼看徐暮川,而后,听见他沉沉的嗓音:“醒了?”   “他们呢?”   “去菜地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不是一直喊困吗?让你补个眠,下午才有精力玩。”   说话的时候,纪唯宁没有忽略他揉肩头的动作,想来是因为自己睡的太久,而他就那样僵着没动,让自己靠着,所以会酸痛。   纪唯宁跪坐起身,伸着葱白的手指,主动替他揉着肩头:“是不是很酸?都怪我,睡的稀里糊涂的。”   作为医生的纪唯宁,能够清楚的了解人体的骨骼结构,知道手往哪个部位按,最能让人放松,于是,当她的手从肩头揉到背脊时,徐暮川极其享受,继而心情也跟着飞扬:“不怪你,怪我。”   这样的问题还要争,纪唯宁觉得好笑,随口问了句:“怎么说?”   “不然呢?如果不是我每天晚上太卖力,你指定不会累成这样。”   徐暮川说的一本正经,却是让纪唯宁听的苦笑不得,她直接往他的脊背捶了一拳,羞恼:“大白天荒郊野外的,你怎么能讲这些,让人听见笑话死了。”   “既是荒郊野外,能有多少人在身边,又哪里怕人听见?”   纪唯宁无语,没法跟他狡辩,正想要起身,打算寻那群人的身影时,徐暮川却是唤了声她的名儿。   她只得顿下动作,看他:“什么事?”   徐暮川淡声:“你也觉得茹姨有些奇怪是不是?我之前好像看到坤叔租来的那辆私家车,暂时摸不透他们是想要做什么,反正,你留个心眼。”   ☆、289 昨天晚上,忘了做措施   纪唯宁到菜地的时候,另外两个女子正蹲在地里挖土豆,不时追着笑闹,而那一群男的,有在抽烟有在钓鱼更有在打电话。   何颜希看到纪唯宁,忙招手让她过去。菜地的沟渠,还有些积水,纪唯宁走的慢,怕踏空了滑进沟渠中的泥巴里,会摔的很难看。   “怎么就你们在干活,男的全闪边上去了。”纪唯宁边走着过来边问:“不是瞿安要来挖菜的吗?菟”   “那些男的,一个比一个娇贵,哪里愿意跟我们这样玩泥巴。这不,晚上能吃什么,就看我们的了。”说这话的是顾以澈的助理,眉开眼笑的。   何颜希之前告诉过她,这个助理名叫辛雅芙,是出水芙蓉的那个芙。纪唯宁觉得,这个女孩清新秀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自有一股纯净的气质,实在是担得起这样好听的名字。   都是年轻女孩,聊起来,也还颇有话题。   只不过,女人之间聚起来,难免会聊到年龄问题。纪唯宁得知自己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并且大的还不是一年半载,很是郁闷。   说实话,在她周围,二十七八岁未婚的女性大把,尤其是她们从医的这个圈子。等读完医学课程毕业的时候都已经是二十好几了,然后进入医院实习再到成为正式医生,期间要经过三两年的历练,那个时期是最忙的,根本没有空暇时间让你去谈情说爱。   然后你又想再有些作为,势必又得埋头苦攻个三两年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主刀医生,而纪唯宁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一个主刀医生,算是非常成功的个例了逖。   一直浸泡在这个圈里,没有对外发展朋友圈的可能,除却小米这个还没完全毕业的医学生不算,就连仅有的一个乔洵,也趋于大龄剩女的阶段。所以纪唯宁一直都没有觉得,自己是有多老。   纪唯宁忍不住哀叹一声。   何颜希笑她,反正都已经把徐暮川牢牢抓在手了,老点就老点吧,人家年轻女孩还不见得有她这福气。   辛雅芙就更直白,把玩着土豆提议:“哎纪姐,我看干脆你和你们家大总裁早点结婚算了,然后赶在30岁之前生个宝宝,多好。我们女人可不能成为高龄产妇,很麻烦的对不对?”   辛雅芙本是玩笑话,可是纪唯宁却不得不上心。   她比她们都清楚,成为高龄产妇是每个女人都畏惧的事情,更何况,她的母亲凌宁,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去世的。虽然,她的年龄到那个阶段还有一截距离,可女人生子,头胎就超过30岁,总归不是最佳的。   这样一想起来,郁闷的情绪就更重了。   难道,她接下来的任务,真的就要朝着结婚生子奔去了么?结婚她不排斥,可是她还没怎么享受过和徐暮川的二人世界,再加上,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那她还能继续往手术台上站么?职业生涯,大概不得不搁浅。   还记得徐暮川的小姑提过这个话题,当时她只觉得,这该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可能也是因为当时觉得,这对自己来说,还很遥远,所以没那么大感触。   可是现在不同,徐暮川已经把结婚的事都提上日程了,这个问题,接下来自然就得面对。   纪唯宁忍不住越想越远,越想越纠结。   她无意识扒拉着土豆,葱白的手指也早已沾上了许多泥巴,倏然,她猛地顿住动作,脸上的表情微微发僵。   “你……怎么了?”   何颜希最先注意到她的异样,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变的太快,以致何颜希有些担心的问出声。   “哦没、没什么。”纪唯宁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回着,而后微笑:“只是忽然间想起些事情。”   “真的没事?”何颜希不放心的又问了句。   纪唯宁摇头,面上染着淡淡笑意。她该怎么跟外人解释,她刚刚不过是突然之间想起来,昨晚她和徐暮川,两个人在浴室,因为太激情,也因为太动情,都忘了做防护措施,甚至于,那人最后滚烫释放的时候,都没有退出她的身子。   而她竟然就那样由着他,甚至于在今天早上醒来后,都忘了这回事。   她情不自禁的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腹部,想要静心算算自己的生理周期,想弄清楚昨晚那样怀孕的几率够不够大,可是,算了好几回,总是中途搅乱。   纪唯宁有些烦躁的起身,接收到何颜希和辛雅芙同时投过来的疑惑视线,她忙的呵笑,指了指下一片菜地:“那边萝卜长的好好,我过去拔点。”   往萝卜菜地踏过去的时候,纪唯宁下意识的寻着某个男人的身影。   他和贺端宸站在一块儿,大衣被他挽在肘间,身姿颀长挺拔,两人正对着枫树林的方向,不知在聊些什么。   意外的是,他分明修长的指节间,竟然夹着一根燃到半截的香烟,可能是没怎么抽,烟头处已有了长长的灰烬堆着。   纪唯宁知道,他几乎不抽烟。   印象中唯有的一次,是他跑到锦” 尚华庭小区前,堵住她的去路,追问她,要不要跟她在一起。当时,他也是嘴角叼着根香烟,即便纪唯宁不喜欢香烟这种味道,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抽烟的样子,依然是魅惑至极的。   她还记得,她当时回了一句:“我爱的人,一直都是江承郗。”   而他就说:“你若动摇,我定会把你拉进深渊。”   如今,她和他在深渊里滚过了一回又一回,有过矛盾有过埋怨,却始终都没舍得放开彼此的手。   纪唯宁忽然就释怀,轻微叹息,她的追求她的职业,在这个男人面前,其实通通都可以忽略。如果她真的因此怀上了属于他们的小生命,那她会欣然的接受。   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男人转过身,朝她招手。   纪唯宁小跑着过去,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浅淡的道了句:“乔洵的电话。”   她伸手接过,他又回过身去,继续跟贺端宸谈话。   纪唯宁中午被瞿安在电话里笑话过之后,出来的时候急的要命,早就忘了还要带手机这东西。估计是乔洵找她没找到,就把电话打到徐暮川这里来了。   闪到一边,专心跟乔洵通话,听着她的声音,感觉像是恢复的挺不错,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轻快不少。   纪唯宁不知道她这又是在掩饰自己,亦或是这几天经过萧晋墨的照顾,两人有了不一样的改变,让她的心情开始好转起来。   她刚想问,乔洵就在那边说:“阿宁,我明天回穗城了,打算回去上班。”   纪唯宁觉得,她刚做过清宫手术,现在谈上班为时过早。可是乔洵说,当初不负责任丢下一摊工作躲起来,就是为了那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电视台那边她自然得回去给个交代。   末了,又说,萧晋墨跟着一起,让她不用担心。   如此,纪唯宁倒是再无话可劝。   这个电话讲的时间有点长,过了箫晋墨这个话题,两人又扯到其他地方去。纪唯宁站在水库边上,看着何颜希两人已经从菜地抱着一堆菜出来,而后又看着她们手挽手的往枫树林的方向过去,边走还边跟她挥手相邀。   那片枫树林很漂亮,占地面积也不小,从她的方向看过去,红的如同火焰,连同地面,都像是铺着红毡。   如若不是跟乔洵的话没说完,她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跟着过去玩玩。   跟乔洵又聊了好几分钟才结束通话,她想把手机还给徐暮川,结果却是见他跟着贺端宸正绕着水库坝前的泥路,一直往前走。跟着他的身影移动,纪唯宁狐疑的往前望过去,最后竟然让她看见坤叔正向着他跑过来,很急切的样子。   她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结果,徐暮川的手机忽然又震动了起来。   是一串陌生来电,徐暮川的电话繁多,而且大多都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情。如果是秦述打来的,她倒可以帮着接听一下,可是这一串号码,还是来自B市本地,她不敢冒然接下。   再看徐暮川,早已走远,从这边喊他,就算听见了,也不可能及时接听电话。可是,手机一直响一直响,停了没半秒,对方又继续拨进来,纪唯宁怕是有什么急事,等不及追上去把手机还给他,最终还是不得已接下这个电话。   ☆、290 枫树林里有人放毒蛇   “暮川,我是杨雪媛。你还在不在农家庄?你看着纪医生,不要让我妈接近她,她跟当地的一个农户买了好几条毒蛇,好像约好了在一个枫树林的地方交易。我怕她脑子转不过弯,想害你们。暮川,咳咳……你听到……了吗?暮川?咳咳……菟”   可能是因为好不容易才打把电话打进来,也可能是害怕茹姨真的想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杨雪媛讲话很急,声音也不小,话到最后,几乎都要无力,径自在那里咳个不停。   纪唯宁只觉得耳朵嗡嗡做响,脑中想起来的只有‘毒蛇’、‘枫树林’这样的字眼。她觉得恐慌,当她下一秒反应过来杨雪媛话中的意思时,几乎是拔腿就向着枫树林的方向跑过去。   她想喊住何颜希和辛雅芙,可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早已不见她们的身影。顾不得细问杨雪媛什么情况,只对着手机匆匆回了句知道了,而后就挂了电话。   瞿安站在风中,抄着裤袋叼着烟,看见纪唯宁惨白着一张脸从自己身边狂奔过去,他忙伸手拖住她的手腕:“怎么回事?脸白成这样?”   纪唯宁着急,怕何颜希她们受伤,可是也还知道这时候应该带个男人过去比较好,所以,她几乎是拽着瞿安就跑,边跑边解释,语无伦次:“何颜希她们去枫树林——有毒蛇、我怕出事。”   “这里到处是农林作物,山丘杂草的,有蛇不也是很正常的事么?”瞿安被她拖着大步走,不甚在乎的念着:“顾以澈已经跟进去了,你别急慌慌的,等会摔个脸朝天的,老大要唯我是问。”   纪唯宁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故意放蛇伤人,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起茹姨这个人。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憋红着一张脸,可就是不肯松开瞿安的衣服,死命拉着他过去。   瞿安见状,好似察觉出了不对劲,忍不住出声问:“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话才落音呢,就听见前方的枫树林里传来一声惊叫。   这下,瞿安也不能淡定了,拔腿就要冲进去,可转念又想到已然跑到气喘息息的纪唯宁,怕放她一个人在不安全,想等她一起走逖。   纪唯宁连连摆手催促:“你快进去看看,我跟你后边跑着,不会出事。”   原先的惊叫声已转为带着哭腔的惊惧,几乎没有停歇,可见里面的人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恐吓。而纪唯宁越往里面跑,这把声音就越是清晰,清晰到让她可以分辨出,那是辛雅芙的声音。   瞿安跑的很快,暗红色的影子跟这片枫树林几乎融为一体。纪唯宁心里着急,怕先进去的那三个人中的谁真的被毒蛇咬伤,也怕他们咬伤了不会处理,所以,哪怕是跑的接不上气,也不敢停下脚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倏然地,从身旁闪过一道黑色的男人身影,迅猛的犹如猎豹,甚至很快就有赶超瞿安之势。   纪唯宁定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原来那个竟然是贺端翔。   已经能看到那三个人的身影,何颜希脸色难看的坐在地上抱着腿,辛雅芙则是在旁边上蹿下跳,而她们的周围,竟然是溜溜的滑过好几条长蛇。   纪唯宁从小就害怕这种生物,每次看到晚上准会做梦,她怕极了它们可怖的样子,还有粘腻的触感。所以,她根本就不敢去细细观察,那些蛇的长相。   只知道顾以澈一个人在那里,边驱赶着那些蛇,边替何颜希汲着那条屈起的小腿。   显然,被咬伤的那个人是何颜希,而顾以澈因为担心,甚至忘了还有个辛雅芙在身边,满腹心思都在何颜希身上,见赶不走那些蛇,正想要抱着何颜希突出重围。   贺端翔和瞿安几乎是前后脚赶到。   瞿安二活没说,脱下身上的红色棉衣,就往泥地上蠕动的那几条生物扇赶过去。而贺端翔,则是扯着辛雅芙上下瞧了个遍,见她似是没什么异样,这才蹲身下去,察看何颜希的伤口。   纪唯宁赶到的时候,何颜希的整条小腿已经肿了大半,黑紫黑紫的,脚踝上还能看到浅浅的两颗牙印,无疑是毒蛇所伤。   顾以澈不停的往她脚踝汲着血水,既黑且浓,而何颜希不知是吓得,还是肢体被蛇毒麻痹,竟是一丝都没有动弹,整个人如同傻了般。   正是天冷的时候,大家穿的衣服都比较厚,辛雅芙一个劲的想撕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给何颜希包扎,可怎么都扯不下来。   贺端翔蹲下去的时候,大手直接扼住了何颜希小腿往上的部位,纪唯宁看见他正有屈腿撕衫的动作,灵机一动,忙摘下自己用来绑头发的弹性宽边头绳,用牙齿重重的扯开了口,奔身过去就在贺端翔扼手部位偏上一点点,扎了个结,以阻断血流的蔓延。   这些人的衣服,都是质地极好的布料,想用几秒时间撕下来,都不是一个现实的事情。而蛇毒这个东西,处理的越快越好,所以,即便纪唯宁知道,头绳不是最好的包扎物,也不得不在第一时间,在贺端翔把衣服撕下来之前,先给何颜希断住血流。   “雅芙”你手里有没有什么利器?刀子、针头什么的都可以。”纪唯宁扎好了头绳,回头问辛雅芙。   “我……我只有指甲钳。”辛雅芙边说着,边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巧的指甲钳。   贺端翔已然撕下自己的衬衫下摆,给何颜希重新包扎,听到纪唯宁在跟辛雅芙拿指甲钳,以极快的速度从身上摸出一个打火机,丢到纪唯宁手里:“消毒。”   利器接触伤口,消毒是必须经过的一环程序,纪唯宁不会记不住。她就着贺端翔丢过来的打火机,朝着指甲钳的口子,烧了足有半分钟之久。   而后,推了推顾以澈:“你先停一下,我把伤口开大点,这样放血比较快。还有你自己,趁着空隙,把吸进去残余在你自己口中的毒液全部清出去。”   顾以澈看着他们两人有条不紊的在为何颜希处理伤口,总算直起了身子,连吐了好几口唾沫,眸光森冷的望着不远处挨着水库另一边丛林中的方向,而后向着那个方向大步奔过去。   大家都在专注自己手中的事,谁也没去注意顾以澈在做什么。   待何颜希的伤口处理好,贺端翔直接抱起她,跟纪唯宁交代了句:“我送她去军医院。”   纪唯宁点头:“好,你尽量快。”   虽然已经阻隔了蛇毒的急速蔓延,但必要的急救措施,不能少。幸好这里到军医院很近,而贺端翔这个常年经受过训练的人,体力比起常人来说,要好几倍,哪怕是抱着一个人大步行走,也不见得会吃力。   纪唯宁没有跟上去,她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消耗太多体力,如果现在再跟过去,只会拖慢他们的速度,到时候还更坏事。倒是辛雅芙,飞奔在贺端翔身后,跟了过去。   那几条蛇已经被瞿安处理的差不多,可是顾以澈的身影却没见到。这里虽然是处处都可通出口的地方,可刚刚才在这呆的大男人,眨眼睛就不见了影,难免叫人多心。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闷闷的,但在着寂静的树林里,纪唯宁听到了,瞿安也听到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向着声源处过去,惊骇的发现,顾以澈正在对付一个妇人。   “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敢朝人丢蛇,我叫你丢蛇!”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顾以澈一边吼着,一边朝着她连踹了几脚,踹的那个妇人连连倒退,直到最后跌到水库边沿,顾以澈还不罢休。   纪唯宁是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妇人竟然是茹姨,了然的同时,又是骇然失色。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茹姨被打出了什么事,那徐暮川该如何去处理?   想到这里,她几乎冒出了冷汗,边喊着让顾以澈停手,边奔到茹姨身上,护住已然失了控的顾以澈继续飞过来的拳脚。   “顾以澈,王八蛋!你看清楚人再打!”   就在顾以澈抬起的腿几乎逼近纪唯宁的鼻尖时,瞿安叫骂了一句,飞身拽住了狂怒的顾以澈。   见瞿安已然扯开了顾以澈,纪唯宁才放了心,反身过去:“茹姨,你还好吗?”   “为什么被蛇咬的那个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本就鼻青脸肿的茹姨,瞪着双眼亦发可怖的模样,摇晃着纪唯宁的身体,甚至都忘了,她们正处在水库的边沿。   ☆、291 双双落水   茹姨拽着纪唯宁,情绪激动,以至晃动的幅度过大,出的力一时没收住,身体就控制不住的往后倾斜。   这里是水库的分支,并不像前端那样,有长长的斜坝。她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水面连两米的高度都不到,纪唯宁看着茹姨的身子往后倒,本能的就伸手去拉她。   茹姨的身子有些笨重,纪唯宁那纤薄的身板根本就抵不住她下拉的力量,可是,她却怎么都不肯放手,她若是放了手,茹姨必然要掉下去蓉。   后边的瞿安正在跟顾以澈搅缠,回首间不经意看到水库边上的危险一幕,吓的心都飞到了嗓子眼。他忙推开顾以澈,朝着纪唯宁的方向飞奔过去,然而,他才伸出自己的手臂,一阵巨大的落水声,就弹回到了他的耳际。   纪唯宁跟茹姨,同时跌了下去!两人在水里一阵扑腾,而后不知为何,散了开来。   瞿安飞快的蹬掉了自己脚上的鞋子,二话不说直接跟着跳下去。从纪唯宁落进水里的那个瞬间,瞿安不是没有看出她会游泳,可是,对于他来说,救纪唯宁才是首要的,不管她会不会游泳,他都必须第一时间保证她的安全。   所以,他几乎是没做考虑,直接向着纪唯宁的方向游过去,而把茹姨撩在身后。   纪唯宁连同茹姨一起坠下水的时候,她拼着力想要把她的身子从水中拉起来,可也许是因为她本就没什么体力,加上茹姨在水里失惊慌神的乱扑腾,最后,她失了手,两人一起往下沉。   她庆幸自己略懂水性,摒息从水底浮上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在搜寻茹姨的影子。可是,看到的却只是茹姨即将没顶的头部,还有正在慢慢靠近自己的瞿安馒。   纪唯宁惊吼:“瞿安,救她,快去救她!”   瞿安没听,继续往她的方向游。   “她快没水了,赶紧把她捞起来!她若是出了事,徐暮川不会好过!”纪唯宁的力气都用来吼瞿安,而她自己的双腿,则是越来越无力的在水中蹬:“我自己会游,不用你管!听到没有!”   瞿安听罢,仰着头咒骂了声:“该死的!这里是水库,不是游泳池,你一个女人逞什么能!”   骂归骂,心里也担心另外一个落水的人,看了眼纪唯宁,见她似乎还能坚持,这才重新没进水中,寻找茹姨的身影。   没水之前,瞿安朝岸上吼了一句:“他妈的顾以澈,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瞿安的意思,是想让顾以澈帮纪唯宁一把,虽然看纪唯宁动作还算娴熟,可是一个女人在这深水里扑腾久了,刚刚还跟茹姨一起挣扎过,难免过度消耗体力。   可是顾以澈却惨白着一张脸,额头直冒细汗,盯着水里的情景,脚步细细挪着,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他惧水,从小到大,他根本就不敢往水边靠。所以,刚刚他们都在钓鱼,他却只是在岸边,烧火、抽烟。   纪唯宁原本是想跟着瞿安一起把茹姨救起来,可是她体力有些跟不上。她望了眼岸边的顾以澈,看着他那副仿若撞鬼的表情,当下打消了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而她自己,只能停止游动,仰面浮着,借以积蓄体力。   所幸,没过几秒,瞿安拉着茹姨的身子,重新浮出了水面。她这才安下了心,自己一个人往岸边游,只不过,才前行不过半米,她竟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   她下意识的蹬脚,想甩开脚踝处类似衣布的东西,可越是蹬脚,那东西就缠的越紧。瞿安已经拉着茹姨在另一个方向,即将靠岸,纪唯宁自己游不动,又叫不住瞿安,恐慌感不由的就从心底腾腾的升起。   有那么半秒的时间,纪唯宁闭上了眼,认命的任由自己在水中飘荡,等待瞿安返回来救自己。她不敢再去蹬脚,怕自己的双脚被衣布绞紧,影响了身体的血液循环,到时候,会死的更快。   她也不能喊,双脚被缠后,身体失去了灵活的动作,水中的压强逼的她透不过气。闭眼的瞬间,她听到顾以澈在岸边喊瞿安,说她看起来很不妥。   之后,传来一阵悉悉萃萃的声音,好像听到坤叔在喊什么‘老婆子’。当她重新睁开眼眸的时候,水已经没到了她紧闭的唇口,她似乎看到了岸边有坤叔的影子,也好似看到了瞿安和顾以澈在对茹姨施救。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对,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渐渐迷糊。即将没水的时候,本已不再有所动作的双手,不经意间从腹部掠过,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忽然想起,昨晚那一次过后,也许会有一个属于她和徐暮川的小生命在腹中悄然诞生,也许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可是,她却是在瞬间提起了神。   她尽可能的仰着头,保持鼻尖在水面上不停的深呼吸,想攒攒力,然后重新回到水里,给自己解开缠脚的东西。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她的身子竟然被人从水中抬起来,那种脱离魔咒的庆幸,那种重新得到放松的踏实,还有紧紧包裹住她的男性气息,让纪唯宁蓦然间,热泪盈眶。   男人遒劲有力的长臂,从后面抱住她的身子,将她尽可能的托起,尽可能的减少跟水的接触,纪唯宁其实看不到他,可是,她却哽咽了起来,细声无力的唤着:“阿川。”   徐暮川没有听到,在把她举出水面的时候,他的手臂稍稍往下移,转而抱住她的大腿,更高的抬着她的身子。而后,他的大半个身子重新没进水中,腾出另一只手,给她轻轻解着缠着她双脚的衣物。   徐暮川还算冷静,在水中憋着气,手指既快且轻的在她脚踝处来回兜转几圈,而后,纪唯宁的双腿重新动了起来,缓缓的。   他将缠住纪唯宁的衣物往旁边一拨,刻意闪开那衣物的周围,抱着纪唯宁向岸边游过去。全程都没有说话,一张清俊的脸,在水中崩的更紧。   懊恼的是,缠住纪唯宁的衣物,并不是别的,正是她自己穿在身上的大衣。   刚才因为落水太急,她根本就考虑不到在水中要除去自己这些累赘的衣物,也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去顾及这些东西。   大衣宽长又吸水,缠住了脚,就好像是水蛭一样,吸住纪唯宁,让她无法动弹。   瞿安把茹姨交给了顾以澈,自己跑到岸边,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两个人,而后伸手,帮助徐暮川从水中拉起纪唯宁的身子,边问:“老大,小嫂子没事吧?”   刚才那样的情形,瞿安分身乏术。比起纪唯宁,那个奄奄一息的妇人更需要他的帮助,可是,他又害怕极了纪唯宁出事。   如果纪唯宁再次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了事,他自己都觉得愧对徐暮川这个好兄弟。他抬起那个妇人的时候,有听到顾以澈的喊声,他想要回过身去救纪唯宁,可是,那个妇人若不进行急救,怕也是麻烦。   他想喊顾以澈给那个妇人做急救,他才好抽出身回去带纪唯宁上来。然而,徐暮川赶的很巧,在树林的另一个方向奔过来,直接跳入水中。   是因为有他在,瞿安这才放了心,先给那个妇人做急救。   徐暮川气息失稳,在将纪唯宁抬上岸的时候,他自己也是双脚一蹬,攀了上来。   没有即时回答瞿安,他双手扶住坐在地上的纪唯宁,沉声问着:“还好吗?”   重新呼吸到大量新鲜空气的纪唯宁,双手按着胸部喘息,朝着徐暮川几次摇头。索性他来的及时,她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   她自己懂水性,一直极力的保持着自己的身体姿势,所以,没有喝进多少水。若不是后来被缠住了脚,独自回岸她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她在水里挣扎那么久,此刻已是浑身虚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提不上来。还有,她的大衣泡进了水中,她从头到脚浑身湿透个遍,在这下午三四点的冬日树林里,没有多少阳光的投射,所以,冷的直哆嗦。   徐暮川当然知道她冷,可是他自己的衣服连同瞿安的,也都已经被水毁了个遍,即便想给她加衣都没有办法。   索性打横抱起她,想把她抱到村头那家旅馆中去。   徐暮川情绪难平,眼中只有纪唯宁,可是,对着她,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292 我不是在扮仁慈   徐暮川不知道是茹姨把什么都算计到了,还是这对夫妇在跟他玩调虎离山计,他前脚才往水坝前方迎向坤叔,后头就出了事。   若不是后来他心生警惕,让贺端宸给他哥打了个电话,恐怕他跟贺端宸,现在都还在枫树林另一端的水库,寻找着茹姨的影子。   坤叔说,茹姨本来是跟着他一起在枫树林后边的水库钓鱼的。可是,他钓鱼钓的太认真,以至忽然回过头的时候,不见了茹姨的行踪。   他说,他从山路那边开车过去的时候,有看到徐暮川他们的影子。所以,在他遍寻不着茹姨的时候,直接就过来向徐暮川他们求救蓉。   他还说,茹姨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好,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反驳她太多。她说什么,他都愿意配合,他说,杨雪媛哪天走了,他的后半生只剩下茹姨相伴。他不想让他的老伴出事,这里到处都是水库山沟的,他怕茹姨想不开,要做傻事。   这些,都是坤叔的说辞,在他跟贺端宸陪着他去找茹姨的时候,他着急彷徨的要命。   徐暮川现在不想去判定他这些话的真假,他只想把他怀中的人儿先安顿好。   他抱着她,同样湿漉漉的两具身体,紧贴着。徐暮川使劲的将她往自己的胸口粘着,好像唯有这样,才能把他刚刚被吓空的心,压回到原处馒。   顾以澈脸色灰白,在徐暮川抱着纪唯宁过来的时候,他从地上躺着的茹姨身旁直起身子,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纪唯宁身上。   徐暮川没有阻止,纪唯宁也没有拒绝,她的身子极冷,就连徐暮川自己的身子,也是一片冰凉,她急需一件厚实的外套,为自己缓缓冷意。   茹姨躺在地上,经过瞿安和顾以澈的急救措施,呼吸尚稳,只不过,人已昏迷。脸上手上被顾以澈踹出来的伤,经过深水的浸泡,更显可怖,有几处地方,还渗出了好些血水。   徐暮川视而不见,抱着纪唯宁的身子,没有停下来看一眼的想法。当然,也是因为他知道,自有瞿安会为他善后。   他的这帮兄弟,瞿安,贺端宸、还有宁呈森、甚至是因为贺端宸的关系而渐渐熟络的贺端翔,都是可以生死相交的知己。   把事情拜托到他们身上,不可能让自己失望。   此刻,他不管这对夫妇是什么人,不管他对杨雪媛有几分愧疚,在他们几乎要让纪唯宁命悬一线之后,说老实话,再多的仁慈,都已经不够这对夫妇消遣。   即便今天的事,坤叔真的是被蒙在鼓里,可茹姨的心,阴狠的足够让人畏惧。   没错,他是对杨雪媛有愧疚,但对她的这份愧疚,绝对不足以让他用一个纪唯宁,或者让他用此生的幸福去赔。   只不过,当他即将要越过那对夫妇过去的时候,他能攥出水的裤腿,却是被跪坐在茹姨身旁的坤叔,攥住。   坤叔阻去了他的步伐,直起身子,在他和纪唯宁面前,深深鞠了个躬,满脸的沧桑无奈:“对不起徐先生,对不起纪医生。今天的事,是我家老婆子的罪过,可是能不能麻烦徐先生,帮我把我家老婆子一起送进医院去。这里离路边远,我一个人恐怕搬抬不动。”   徐暮川紧了紧抱着纪唯宁身子的手,眉眼未动,只淡声:“我的朋友会帮你。”说完,再次提步,想要越过坤叔往前走。   “可是我家老婆子现在满身是伤,一动不动的,万一路上出点意外,我将会失去下半辈子活下去的欲*望。”坤叔急切的喊出了声,语音悲恸:“徐先生,我家老婆子需要一个医生的陪伴,所以能不能麻烦你,跟我走这一趟?你本就是一个心怀仁慈的医生,不能见死不救啊!”   坤叔喊的悲戚,徐暮川只得顿下脚步,侧头睨了眼躺在地上的茹姨,她的身上盖着坤叔的上衣,几秒过后,视线回看坤叔:“只是些皮外伤,要不了命。”   “徐先生,她的伤口在流血,她需要止血啊!而且我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你就不能看在雪媛的面上,原谅一个在精神上长期抑郁的母亲吗?”   一个五十多岁的沧桑男人,为了自己的妻子声声请求,瞿安看了,也是心里不得劲。摸了摸鼻子,他瞅了眼身旁的罪魁祸首顾以澈。   哪知,他却是沉了整张脸,咬牙切齿:“她该,疯子一个!若不是我反应快,被咬到的就是何颜希的脖子,而不是脚踝。这哪里是精神抑郁,我看简直就是精神和人格的双重分裂!”   顾以澈回想起蛇被丢过来的那一幕,心底都还是满满的后怕。他无法想象,如果他反应不及时,那蛇真咬到了何颜希的脖子,那抱着人哭的,应该就是他了。   瞿安深知,伤到了顾以澈不要紧,但伤到了何颜希,顾以澈会拿命去拼,所以,不怪他把那个妇人往死里整。   也是没有想到,纪唯宁口中的这个茹姨,竟然是那么的凶狠残辣。往人的身上丢毒蛇,万一咬到了脖子,往上是精密的大脑,往下是人体最为重要的心脏,不一命呜呼才怪。   纪唯宁抬头看” 徐暮川,视线所及之处,是他绷硬的下颌,还有紧抿成线的薄唇,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可也是能够猜想,他眸底的寒意。   当坤叔提起杨雪媛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眼皮的微敛,还有抱着她的那双大手在她身体上的轻轻蠕动。   她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因为虚脱的身子,只得借助他的身躯稳住自己落地的双脚。徐暮川垂眸看她,想要将她重新揽入怀,却是被纪唯宁微微推拒。   纪唯宁紧了紧顾以澈加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细声轻叹:“阿川,看在杨雪媛的份上,你陪着去一趟吧。刚刚出事那会儿,是杨雪媛打了你手机,告诉我茹姨想要害我们,如果不是她的那通电话,那现在就真的闹出人命来了。”   她到现在都还是后怕,如果她和瞿安还有贺端翔没有及时赶到,那单凭一个顾以澈,该如何去救何颜希,并且还要保证绕在他们周围的蛇群不再伤害到他们。   “她的伤,其实还是比较严重的。失控之下,顾以澈下手有点狠,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而且,那伤口经过水的浸泡,肯定染了大量的细菌,如果不尽快处理,到时感染了炎症更麻烦。”   纪唯宁扯了扯他还在滴水的袖口:“说实话,我心里的恼怒不比你少,我跟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却是招惹了身祸。所以阿川,我不是在扮仁慈,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不要再闹出什么事了好不好?”   细细柔柔的声音,句句钻进徐暮川的心窝,他睨眸,看着颇为苦恼的纪唯宁一眼,扯了扯唇,终是松口。   回头看瞿安:“照顾好你嫂子。”   是等瞿安走过来,搀住了纪唯宁的手臂,徐暮川才放手,转而回到茹姨身边,俯身捞起她的身子。   坤叔一个劲的说谢谢,徐暮川只当未闻,走过顾以澈身边,顿了下脚:“你帮忙开车。”   这边出去,往之前坤叔开车走过的那条山道要近,而且,坤叔的车子也停在那边上,要把茹姨送到医院,肯定选择最快最近的方式。而不是绕过长长的堤坝,再经过七绕八绕的田埂,回到他们这帮人停车的地方。   只不过,那条山道他刚刚有走过,确实如贺端翔所说,并不好走。之前没发生事时,坤叔能在那里平稳开车倒也不稀奇,可是指望现在的坤叔再去那条道上开车,徐暮川还不想去冒这个生命危险。   所以,他也没管顾以澈愿不愿意,直接开口要求,到底人是他打的,他该负这个责任。   顾以澈没拒绝。他不拒绝是因为,他也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另外,他同样担心已被送往医院的何颜希。   徐暮川是跟贺端宸一起走的,结果回来的却只是徐暮川,不用说,贺端宸肯定是从他哥那里得到信息,直接往医院奔过去了。   想到现在守在何颜希身边的是他,顾以澈心里,百千个不愿意。   纪唯宁和瞿安是目送着他们几人的背影离开的,往着跟他们过来时的相反方向。瞿安问她,能不能走,如果不能走,他抱她回去。   纪唯宁拒绝,虽然她知道瞿安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可是,还是不太习惯跟其他男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最后,是瞿安扶着她发虚的身子,往树林外走。   ☆、293 旅馆的奇葩老板娘(4000字三更)   经过何颜希刚刚受伤的地方时,纪唯宁还有些心瘆,那几条蛇已然无法动弹,连同瞿安的那件红色棉衣,团在不远处。   纪唯宁不太敢去看那个惨样,也不知道瞿安是怎么对付的那些蛇,但这里有大大小小的山石,应该是对付那些生物的好武器。   她刻意绕开那块空地,别开视线蓉。   女人不若男人,总是有更多脆弱的地方。有的女人怕蟑螂,有的怕老鼠,也有的怕狗,但回到纪唯宁身上,她可以拍蟑螂打老鼠逗狗玩,唯独是对这群冷血生物,她只要看一眼,都会吓得魂飞魄散,何况还是同时出现好几条。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何颜希和她身形相像,茹姨情急之下给认错了,所以就直接把蛇丢出去。她本身个子高挑,过了170公分多一点点,而何颜希,只是比她稍稍矮了三两公分而已,两人同样纤瘦。   她可以想象,如果那几条蛇是往她身上扔的话,她肯定会直接吓晕过去,然后,任由那些蛇宰割。这么一闹,被搞得心神俱散,她甚至都在想,是不是茹姨知道她最畏惧这种生物,所以才挑准了她的死穴下手。   如此置人于死地的方式,难道她都不怕自己得报应么?还是她知道自己女儿生命所剩无几,她已生无可恋?   亦或者说,真如顾以澈所言,她是因为长期的精神抑郁导致分裂症的形成?   纪唯宁不得不佩服这个妇人,想起她初初在英国见到她时,她的热情善谈。原来掩饰在这些品质下面的,竟是如此阴狠可怕的心馒。   被自己心中的各种假设和胡思乱想闹的心更虚更慌,以至,原本就在撑着走的脚步连着踉跄了两下,之后又踩到了一个东西,传来微微的碎片声。   “小嫂子,你没事吧?”瞿安反应极快的稳住她往下跌的身子,将她重新拉起身稳住:“还是我抱你回去吧,你这样子,呆会老大回来看到,指不定多心疼。”   不必多说,纪唯宁现在的样子,是极为狼狈的。   她的头绳给了何颜希包扎,落水之前已是发丝散乱,在水里飘飘浮浮,满头的青丝早就湿了个彻底,成坨成坨的贴在脖颈颊侧,连同她的毛衣牛仔裤,都在不停滴水,走过的地方,全是水渍。   那张因为前段时间受尽折磨而消瘦不堪的脸蛋,才刚刚被养回到健康人的模样,却又因为这样的惊吓和水泡,变的苍白起来。   “没事没事,我只是有些虚,缓缓劲就行。”纪唯宁浅笑,唇色发白。   刚刚踢到的东西,是徐暮川的手机。接过杨雪媛的电话之后,手机就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直到后来为了给何颜希处理伤口,她随手将它摆在地上,后来被满地的枫树叶遮盖,她刚刚没留意,一脚踩上去,黑色的屏幕已然现出一团裂纹。   纪唯宁想俯身捡起来,徐暮川的手机,定然有许许多多的商业信息,即便坏了不能用,也不能这样随手丢弃。   然而,瞿安却快她一步,先是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显然,他也是认出了这部手机是属于谁的。   之后,瞿安直接伸手绕过纪唯宁的背脊,托起她的身子往上抛,而后,置在自己怀中。   “瞿安。”纪唯宁挣扎,不习惯他的碰触。   可是,他却头也不低,不看她,只自顾说着:“抱歉嫂子,从这里走到村头挺远的,你浑身湿透的吹着风走回去,还这么步履蹒跚,走到旅馆天都要黑了,万一感冒发烧了怎么办?你就将就一下吧,我相信,老大也不会介意的。”   说完,根本不待纪唯宁反应,直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一路抱着她从枫树林走出来,经过长长的堤坝,再走过绕七绕八的乡间小道,到了旅馆门口,瞿安已是出了一身热汗,气息不稳。   纪唯宁看他辛苦,中途想要下来,他没让。到了旅馆,直接吆来老板娘要了两间客房,要了吹风机,还另外吩咐老板娘煮两份姜汤。   旅馆占地面积大,两层半的高度,客房在二楼。瞿安把纪唯宁安顿进了房间,塞了吹风机给她,而后,又噔噔的下楼踏着步去找老板娘。   老板娘正在跟老板斗嘴,为村长家娶媳妇随多少份子钱的事,一声声的骂着老板。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你个死鬼天天的在打肿脸来充胖子,过了年要给娃儿交学费,现在开始要好好把钱储备好。   他们说的是本土方言,瞿安听不太全,但大致的内容还是了解了。他没有瞧不上,每个地区每个环境的人,都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没有谁比谁更高等。   瞿安端着一张笑脸,问老板娘,她和老板有没有没开封的新衣服存着,有的话他跟她买,价钱好商量。   他和纪唯宁的衣服都已是不能穿,吹风机吹吹头发还行,要直接把衣服吹干,可不是一件现实的事。   旅馆住宿的人不多,还请了个伙计,现在也还不到饭点,所以老板娘比较清闲。加之瞿安生的一副好皮囊,出现在这山乡间,本就出色的他,气质更是凸显了出来。” 老板娘见着瞿安,也没心思跟老板吵架了,直接眉开眼笑的:“哎呀帅哥儿,你问的正巧。我跟我家死鬼昨天刚刚买了两身新衣裳,准备后天去村长家喝喜酒穿的,你跟你女朋友若是需要,那转卖给你们也无所谓啦!不过,要一百块钱一套哦,男女各一套,加起来就两百,成交吗?”   老板跟老板娘都是比较壮实的人,他们的衣服,将就将就还是能够穿的下去的。瞿安也没跟老板娘多聊,只解释了句,纪唯宁不是他女朋友,而后,就拍板跟老板娘拿下那两套新衣服。   然而,当老板娘无比欢喜的从他们的里间抱出那两套衣服的时候,瞿安几乎傻眼。原本吧,他也没期待老板夫妻的服装能有多好的款式,像他们现在身上穿的那样素朴,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他再怎么没要求,总也不能把红彤彤花里花哨,还龙凤图腾的衣服套上身吧?红色他倒不介意,他自己的衣柜里,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只是,这上面的图案,实在是让他哭笑不得。   他抬手,伸出食指挠了挠额,有些苦恼,不知该不该接过来。   可是,老板娘显然已经不容许他反悔,把男装丢给了他,而她自己则抱着女装,边跑着上楼边喊声:“既然那位姑娘不是你女朋友,想必你也不方便老是进她的房间。这衣服,我帮你拿进去给她换,瞧她那身被水给泡的,没法穿了已经。”   老板娘进来的时候,纪唯宁正好在给自己吹头发。   得知老板娘的来意,接过她送来的那套衣服,纪唯宁只是拧了拧眉,到底还是换了上去。虽然这衣服有些奇葩,甚至线口线头都没有裁整齐,可她现在冷的要命,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她没得挑剔。   躲在老板娘临时拉好的布帘后面换好衣服,她甚至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自己看了自己的样子,会忍不出发笑。   所幸,老板娘很热心,说她家有烘干机,可以替纪唯宁把湿衣服烘干,不过,要另外收费二十元。   纪唯宁没有异议,虽然这烘一次衣服就要二十元的价格有些坑人,可谁让自己落到了她手里呢。两人谈好了,等退房的时候,一起结账。   整理好自己,纪唯宁去敲瞿安的门,想问问他有没有跟医院那边的人联系,不知道何颜希和那个茹姨是怎么样个情况。   瞿安开门看见纪唯宁,没憋住笑,上下瞧着她那一身,既红又花哨的装饰,啧啧感叹:“真该把你这副模样拍下来给老大瞧瞧。看人家把他貌美如花的老婆,硬是打扮成了乡野一枝花。”   瞿安最终还是没勇气换上老板娘给的那套男装,搂了上来直接就给扔床上,而后自己拿着吹风机,一个劲的往身上吹。他宁愿耷着身上这套湿衣服,也没办法去挑战那套覆有龙图的红色唐装。   纪唯宁用白眼掩饰自己的糗样,直接问瞿安,有没有跟贺端宸他们联系。徐暮川身上没手机,能联系到的,只能是贺家兄弟还有顾以澈,以着关系的亲疏,瞿安第一个联系是,大概就是贺端宸。   瞿安耸肩:“联系过了,何颜希还好,毒性控制的很及时,没有蔓延开来,不过要住院治疗几天,听说,被咬的那只脚肿的很厉害,蛇的毒性不小。”   “至于你们口中的那个茹姨,比较麻烦。伤了何颜希,等于是同时惹毛了贺端宸跟顾以澈,惹了顾以澈倒还好,不过是暴打一顿,可惹了贺端宸,他会让她怎么死都不知道。就看老大愿不愿意救她了,如果老大愿意救她,放个话,兴许贺端宸还会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手下留情。”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关键是,那个茹姨的情绪真的很不好,也许顾以澈说的没错,她真的离精神分裂症不远了。按理说,精神分裂症患者伤人不会被追究责任,但是你也明白贺端宸跟贺家的能耐,他想她死,分分钟的事情。”   “老大刚刚交代,让你不要过去那边了。先在旅馆休息一会,我想,你应该也没有勇气穿着这身衣服走出去是不是,所以,你缓缓劲,等你自己的衣服弄好了,我直接带你回市区。”   瞿安的视线调回到她那身打扮时,又是忍不住朗声发笑。   纪唯宁被他笑的糗成狗,索性转身回了自己那屋。   其实,她担心更多的是何颜希,本是一个无辜者,却被牵入了其中,还受到了伤害。这下,知道她平安无事,她也才放了心。   至于茹姨,救下她的命是应该的,至于后续要怎样,她不想去干涉,她也相信,徐暮川自有他的定夺。   只是可怜了杨雪媛,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关头里,都还不能好好的,安稳的度过。   她没有忘记,杨雪媛在打那个电话的时候,情绪有多么激动,生怕她的母亲犯下罪孽,生怕伤及到无辜。她不知道杨雪媛是怎么得知她母亲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许是她无意间听到,也或许是她看出了她母亲的异常,从而特别关注了起来。   之前在病房中跟杨雪媛的相处聊天,她感觉得出来,那是个极为聪慧细腻的女子。如果茹姨   有什么不正常,杨雪媛能察觉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纪唯宁对茹姨的同情和心软,其实大多也是源于杨雪媛这个女子。那么美好那么有才华的人,竟是落得个如此下场,她每每想起来,都有无限感叹和可惜。   身子确实是累到不堪支撑。来的时候跟徐暮川随便说起的玩笑话,说他掉进水里了,她指定会救他上来,没想到,今天下午就真切的上演了这样一个戏码。只不过,落水的地方不是鱼塘,而是深不见底的水库,被衣物缠住脚的恐惧感犹在。   想起那时候曾经放弃过自救的念头,她忽然有些神经质的抱起了小腹,屈着双腿躺在床上,再次细算着自己的生理周期。   可是,到底还是没能算出来,她的意识就渐渐趋向着迷糊,而后,累得直接睡了过去。   ☆、294 杨雪媛死了,自杀(6000字)   纪唯宁梦到自己畅游在水库里,不亦乐乎,徐暮川在岸边,深情专注的看着她,然后她有些得意忘形,越游越远,游到了一个脱离徐暮川掌控的深水圈,渐渐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看不清他的影子。   然后,天空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如小石头一样,一声一声的砸进水库,砸到她飘浮在水中的身躯上,还有她的整个头部整张脸。   她睁不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只是寻着记忆,往岸边的方向过去。可是,在她即将到岸的时候,她的腿抽筋了,游不动,她高声喊着徐暮川,喊着救命,可是岸边那个朦胧的身影,却仿似听不到她的呼救。   他在跟一个妇人说话,不知那个妇人说了什么,徐暮川的面色变得很难看,而后,看都没看水中的她一眼,直接拔腿向着远处奔去。   她拼命的喊,扯的嗓子生疼生疼的,可是没喊来徐暮川,反而引来了岸边那个妇人的注意。她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个妇人是茹姨。   茹姨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盖子打开,全都是溜着滑动的蛇,正朝着她的方向,吐着血红的信子。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要跟茹姨说不要,结果她却在瞬间露出恣睢的面目,将那个菜篮子朝她丢过来。   那些蛇像是听从了茹姨的指挥,在她的一阵哈哈大笑声中,全都向她游过来。她绝望的吼叫,想撤离自己的身子,远离蛇群,可是,她的腿根本使不上劲。   茹姨在岸边像是一个精神受到严重刺激的女人,一会儿大笑一会大哭,哭声震天,悲恸欲绝的喊:“徐暮川不是爱你爱到非你不可吗?今天我就把你弄死!雪媛得不到幸福,他徐暮川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我的女儿死了,死了,你去给她陪葬吧哈哈哈!”   她耳边听着茹姨的悲吼,同时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蛇不断的靠近自己,一米,半米,二十公分,然后集中袭击在她的腹部,将她咬了好几个口子,之后,她的整个腹部被蛇毒浸漫,瞬间肿胀了起来。   绝望的恐惧刹那间如响雷劈开她的身体,她凄厉的狂喊:“啊!”   “嫂子?”   “啊啊啊!”   “嫂子!嫂子!芘”   瞿安原本是坐在纪唯宁床头的椅子上,正要起身接过旅馆老板娘打进来的水,却是忽然听到纪唯宁近乎疯狂的呐喊。   他吓了一跳,转身看到她倏然坐了起身,抱着小腹满头密汗,张着嘴还在不停喊。一开始他以为她是腹痛,想去问她的情况,结果她又是接着喊了好几声,双眼还在紧闭中。   瞿安抓着她的手,想要把她从梦魇中摇醒来,可是,她很激动的想要挣开他的桎梏,甚至扑打他的手。   “纪唯宁!”   瞿安的声音很大,盖过了她的呐喊。   而后,才看见她掀着眼皮,露出呆滞无光的眼球,瞿安微倾了身,待着她的瞳眸慢慢聚焦,眼神慢慢恢复清明,他才缓了声开口:“是不是做梦了?你在发烧,有没有感觉很辛苦?”   是发烧了吗?   纪唯宁的思绪慢慢回复,动了动酸软无力的双腿,又抬手摸了摸自己些微烫手的额头,所幸温度不是太高,只不过,脖颈,全身,黏黏腻腻的搭了虚汗。   她一只手覆在胸前,不停的呼吸,平息着刚刚梦中的恐惧,而她的嗓子眼,也是火辣辣的,既疼又燥。   瞿安递了一杯温水过来,她伸手接过,嗓音沙哑:“谢谢。”   她就着那个杯子,喝了大半杯的水,才好像缓过劲来。   “做恶梦了?”瞿安叉着腰站在床前,温声说话:“白天吓到了吧?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过度消耗体力,又受了风寒,确实容易睡不踏实。”   “我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要回市区吗?”喝了半杯温水的纪唯宁,吐着热烫的气息,环顾旅馆的这间屋子,问瞿安。   “傍晚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暴雨,从这里到村口我们停车的地方,整个路段都被鱼塘和水库漫出来的水给淹没了,我们出不去。没办法,只能在这里住下了,等明天雨停后,路通了,才能走。”   “现在还在下吗?”   瞿安点头。   纪唯宁扭头看窗外,雨点敲击地面的声音,很大,如同她在梦中所遇到的那场风雨一般,砸砸的声音,直击人的耳膜。   “徐暮川他们呢?”   “傍晚刚下大雨的时候,老大来过电话,当时你在睡,我就没叫你了。半个小时之前,老板娘喊你下去吃晚饭,结果发现你烧的迷迷糊糊的,我让她给你做了冰敷,好像降下点温度,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瞿安就是怕他们这么折腾过后会感冒,所以才会在之前一进旅馆的时候,让老板娘帮忙煮姜汤,没想到,还是没能防治上。   “还好,熬熬就行。”纪唯宁又抹了把额际的密汗,体虚无力的说着。   “那我去把饭菜端上来,你吃一点,然后再吃些药,都是老板娘家里自备的感冒药,你比我懂,看” 看怎么吃比较好。吃好了,感觉舒服些,就给老大回个电话。”   瞿安说完就走出了房门,纪唯宁一个人坐在床上,探着身子拿过旁边书桌上的感冒药,有好几种,纪唯宁仔细看了遍,又有些意兴阑珊的将它们悉数放回到桌面。   饭是老板娘端上来的,老板娘说,瞿先生在下面吃饭,吃好了他就会上来。   老板娘把饭菜放到那堆感冒药的旁边,壮实的身躯往纪唯宁所躺的那张床坐下来,床板发出‘吱呀’的响声。   纪唯宁有些想笑,可是又觉得很不礼貌,硬是憋住。   老板娘却毫不在意,端过饭递到她面前,眉开眼笑:“姑娘你别看我们农村人壮实,在我们这地儿呀,老爷们还就爱我们这种身板,好生养啊!我们这边挑媳妇儿,个个都是以我的身形为模板去选的,像姑娘你这种瘦不拉几的,一般都不好嫁。”   “谢谢。”纪唯宁一边接过饭碗,一边听着老板娘的絮絮叨叨。   “也不知道你们城里人是怎么回事,男人都喜欢像你这样瘦不拉几的女人。瞿帅哥儿说你不是她的女朋友,可是你生病了他却着急的要命,还想要带你出去看病。也不想想外面这雨这路的,能走的通么?”   “他呀,一直守着你一步都不肯离开。这感冒发个烧,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只要不是高烧烫不死人,可他却好像如临大敌一样的凝重。”   “依老板娘自己火眼金睛观察下啊,我觉得这帅哥儿肯定喜欢你。”   “咳咳!”老板娘话还没落,纪唯宁就被口中的饭粒实打实的呛住,控制不住的咳。   老板娘连忙伸了手给她拍背,边拍还边笑:“别激动别激动,被感动到了是不是?被这么一个帅哥儿喜欢,换做是年轻时候的我,我也会感动的一塌糊涂然后以身相许,这样哪里还有我家死鬼什么事……”   老板娘乱点鸳鸯谱,雷的纪唯宁是满头黑线,她是哪知眼睛看到她被感动到了?好惊悚。   缓过气,纪唯宁双手捧着老板娘做的晚饭,哑着嗓子解释:“老板娘,我有男朋友的,瞿先生是我和我男朋友共同的好朋友,刚刚那样的话,不能乱说。”   末了,怕老板娘尴尬,转了话题:“老板娘做的饭菜味道真不错,我很喜欢。”   “喜欢就行,帅哥儿可是付了好大一笔钱,晚饭我才特意给你们加了好料,吃多点,等会才好吃药。真是的,我刚刚说先给你服点药,这样你的烧到现在估计就退的差不多了,那帅哥儿非得说,那些药不能空腹吃。”   老板娘也似是因为自己的乱说一通感觉到尴尬,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起了身。开门出去的时候,她还摇头晃脑,不停念叨,是我搞错了吗?是我搞错了吗?   纪唯宁只觉好笑,低头再看自己身上出自老板娘之手的那套衣服,更觉滑稽。   嗓子很疼,嘴巴苦涩,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逼着自己吃完了那份晚餐。   瞿安没多久就上来,纪唯宁急着跟他要手机,然后给徐暮川拨了个电话。   只不过,那端响了很久都没接。纪唯宁一手撑着还在发烫的额头,一手拿着瞿安的手机,盯着不放。   她打过去,他一直没听,就想等着他给自己回电。   大概是过了二十分钟之久,终于等来他的电话,纪唯宁动作迅速的接下,那边他还未出声,却先是传来了一阵嘈杂哭闹的声音。   接着,哭声渐渐转小,徐暮川像是拿着手机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沉着声唤她:“唯宁。抱歉,刚刚没听到电话。”   “阿川,你那边回事?”纪唯宁狐疑的问了句:“我好像听到谁在哭。”   “是茹姨。”   “她怎么了吗?还是情绪不好吗?”   徐暮川默了几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是问:“你怎么样?今天在水库里泡了那么久,有没有着凉感冒?”   他的声音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情绪,但纪唯宁就是感觉出来了,他很低落。纪唯宁猜想,大概是茹姨这人闹的紧,徐暮川又还要顾虑杨雪媛的感受,所以,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不想让他担心,纪唯宁隔开手机清了清发痒发疼的嗓子,而后只笑了笑:“我没什么事,傍晚睡了一觉,感觉挺好的。”   “好。外面雨下的大,出行不安全,今晚你和瞿安就呆旅馆吧。”徐暮川叮嘱了句。   “我知道,明天我起晚些,等你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一起回去。今天你也浑身湿了个透,为了防止你感冒,我这个做医生的,得早点呆在你身边心里才踏实。”   其实,徐暮川的体质很好,纪唯宁不是不知道。她这么说,只是想调调这个电话的沉闷气氛,让彼此在经过白天的那场惊险后,尽量放松下来。   要不然,难免一会睡下去之后,再次出现之前那样的梦境。那个梦境太真实,哪怕是她现在醒来那么久,吃过晚饭喝过水,都还有余悸在心底。   “唯宁。   ”   徐暮川又是唤她,再次沉默,良久才道:“杨雪媛死了。”   纪唯宁震惊:“……怎么会?不是……应该还有一两个月的……生命吗?”几乎心都给翻转了遍,太突然,突然到让人一时间没法反应。   没错,她的并发症已经累及到了身体各处器官,甚至严重的,已经开始渐渐消失那些器官所具备的独特功能,可是,她现在住在医院,天天都在接受治疗,哪怕生命再短,也不至于才这么几天,就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死于哪方面的并发症?”纪唯宁哆着唇,细声问着。   艾滋病毒会破坏人体的免疫系统,从而让人体失去了对外界各种病毒的防御功能,然后,各种感染,各种疾病都会随之而来,最后发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杨雪媛的身体就是差不多到了那最后一步,可是,只要她接受正规的治疗,离死亡,还是有一小段距离的。   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撑不过年底。   徐暮川叹了口气:“是自杀,一个小时之前。”   “自杀?!”纪唯宁蓦地提高音,难以置信:“为什么要自杀?她那么乐观积极的一个人,怎么突然想到用自杀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概是,被今天的事刺激到了吧。”   徐暮川说一句话,中间还顿了会。不知道是他自己也不确定原因,还是因为,杨雪媛的死,影响了他的情绪。   “阿川……那我去看看她吧。等会雨停了,我麻烦瞿安送我去一趟,我想……去送送她。”   纪唯宁的心里莫名难受,前几天,她们还在病房里有说有笑的,前几天,她们还相约,下次有机会再聊的。   “你不用来,她母亲现在这个样子,回头看到你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还是回酒店去等我吧,我尽量早点处理完这边的事。”   徐暮川说话的时候,后头有人在喊他,他随口应了声。纪唯宁此时的心情是很复杂的,甚至是翻江倒海,所以都没去留意听,是谁的声音在喊他。   “唯宁,你早点休息,我先挂了。”他重新回到手机,匆匆说了句,就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了,纪唯宁却还保持着手机举在耳边的动作,久久不动,直到后来,她撑不住了,才倒在床上。   即便杨雪媛的过去与徐暮川有太多交集,即便她是她的情敌,即便到她死的这一刻都没有忘记徐暮川这个人,可是,她依然为她的突然离去,感到非常难过。   她是那样一个明事理的女子。她以徐暮川女朋友的身份站在她的病床前,她不怒不吵,不嘲不讽,甚至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会顾虑着她的感受。她对她的态度,甚至更像是,与她自己的朋友惬意聊天。   她没忘记,那天她满目钦羡的对她说:“纪医生,你真幸福。”   当时,她只是微笑。哪怕她自己也觉得,遇见并且拥有完整的徐暮川,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可是,她不忍心当着杨雪媛的面去强调自己的幸福感有多强。   她如今所拥有的,是这个女子终其一生都没有触及到分毫的,说多了,徒增感概。何况,她自己认为,幸不幸福,珍不珍惜,自己心中有数就行,没必要去向旁人炫耀。   所以,她选择默声微笑。   而杨雪媛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转圈,话过之后,很诚恳的道了声:“祝福你们。”   生命如此可贵,他们这些从医者,有时候会承受巨大的压力,花费十几二十个小时挽救一条生命,从手术台上救回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二十四小时,可是他们依旧不余遗力。就是觉得,人不应该放弃一丝一毫的求生机会。   然而,杨雪媛却轻而易举的选择了自杀,到底是什么让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纪唯宁忽然间想起刚才那个让自己恐惧害怕的梦境。水库,抽筋,蛇,茹姨,杨雪媛死了……   这一切竟然都是现实中的翻版。   不知是不是因为徐暮川这个电话缠上的低落情绪,纪唯宁攥着瞿安的手机倒在床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感冒症状似乎更加严重。   鼻尖很酸,眼睛很涩,头也是疼的几乎要裂开,甚至,身子更加滚烫。   外面还在狂风呼啸,大雨倾盆,瞿安敲门进来的时候,直接给她关上了窗户:“雨越下越大,你要是想继续睡,就盖好被子,别这么躺着,别等会再受冻反复发烧。”   纪唯宁没有应声。   瞿安踱步过来,伸手拨了拨桌上原封未动的感冒药,疑惑:“你怎么不吃药?”   纪唯宁依旧没有应声。   瞿安觉得怪异,又往前踏了步,站在床头看纪唯宁,而后,却是见她眼角含着泪迹,瞿安纳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她攥着的手机:“你怎么了?打老大手机没接?”   床上侧身躺着的人儿摇头。   “那是身子很不舒服吗?是不是温度又高了?   ”瞿安说着,想要探她的温度,结果,又是被纪唯宁给挡下。   “想老大了?要不我给他再打电话,让他一会雨停了就过来,反正军医院离这里开车也不远。或者,我送你过去也行。”   瞿安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加上白天那些乱事,导致的心理脆弱,又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陪着的还不是自己的男人,作为女人,难免会有些情绪。   可是,他又没正经谈过恋爱,面对这样一个只知道流泪的女子,简直是束手无措。   想了想,只得探身过去,想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机,给徐暮川打电话,徐暮川的打不通,那他就给贺端宸打,再不行,他直接开车过去。   “不用。”纪唯宁攥了攥手机,没让瞿安拿走,而后伸手,抹了把自己的眼角,坐起身:“我没什么事,谢谢你瞿安,一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从江承郗的事起,再到今天,想起来,是真的给他添了许许多多的麻烦。   “不客气。”瞿安笑说:“老大把你交给我,我自然要把你完完好好的交还给他,要不然,还做什么兄弟?”   “不过说真的,之前对你不是很了解,看着老大一直在为你付出,总觉得挺辛苦。我还就这个问题问过老大,他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我当时也没有太以为意。可是今天,你却是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是怎么样个刮目相看法,瞿安没说。讲完这些话,他就给她捣鼓那些药,每一种都拿起来,问她,吃哪个比较好。   ☆、295 遗书   纪唯宁后来拿了两包感冒颗粒,冲水服用,之后就躺下休息。   瞿安拿着手机出去,似乎还有公务要忙,并没有多呆,只说,如果身子实在熬不住,一定要告诉他。   纪唯宁点头。其实她的烧一直都没有退,只不过温度不算太高,难受是固然的,可这对她来说,还能够忍受,而且,她也不想总是麻烦瞿安太多。   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事,尤其是杨雪媛瘦骨嶙峋却又笑颊如花的模样,总会在她眼前挥之不散。而后,又看着她的那张脸跟茹姨的脸一起交错重叠,于是,她整晚都在辗转。   窗外的倾盆大雨持续到夜晚十一点多才终于缓下来,纪唯宁最后是听着水声睡过去的。然而,他们却又在天还未亮透的时候,赶回了市区玛。   因为纪唯宁半夜突然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哪怕用了冰敷和老板娘给的感冒药都没有任何效果。   是瞿安在隔壁听到她哼哼唧唧的声音,不放心才起身过来敲门,没想到却是发现她的温度,烫的吓人澉。   纪唯宁清楚自己的体质,甚少感冒生病,但是每次来了,指定会发烧并且温度很吓人,但是,她的烧会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如她第一次住徐暮川公寓的那晚,她拖着乔洵去酒吧喝的烂醉,过后也是烧的吓人,恰好碰见徐暮川,他带她去医院吊了水,第二天就退了烧,并且没再反复。   所以,她觉得自己熬熬就过去了,没曾想会被瞿安发现。   许是因为身边没有徐暮川依赖,纪唯宁死撑着让自己处于清醒的状态,因为了解自己的身子,她在难受之余,也还算淡定。可是瞿安却是被吓到了,他说他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温度可以高到如此程度。   他说要送她去军医院,纪唯宁急忙阻止。   然后他说既然不想去医院,那他给徐暮川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徐暮川本是医生,知道怎样对付一个发高烧的病人。   说话的同时,也在拨着号,纪唯宁心急,从床上跃下来,扑掉瞿安的手机。   瞿安纳闷。   纪唯宁只得解释,把茹姨一家的事情,大略说了下。她如今过去军医院,万一撞到茹姨,又是一件麻烦事,而如果把她发烧的事告诉徐暮川,只能更给他添乱。   如此,瞿安只能妥协,但是依旧坚持要把她送进医院,于是,两人才赶回了市区。   到医院挂了急诊,急诊医生当下开了几瓶抗生素和退烧药。纪唯宁原本是撑着头,了无生气的坐在医生对面。   结果,看着急诊医生把处方单交给瞿安,她像是被蜂蛰一样,猛地一震,抬手就抢过瞿安手中的单子,眯着无神的双眼看过两遍,直接就着医生的办公桌,把处方单改了个遍。   医生瞠目结舌,回过神后又抢回那张处方单,说纪唯宁胡闹,发烧烧糊涂了。可是,当他一看那张单子的时候,满是讶异:“你也是医生?”   纪唯宁微笑:“我对抗生素过敏。”   急诊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即便从纪唯宁写出来的那个处方可以断定面前的女子也是一个医生,可也许是因为挑恤了他的权威,面色并不好看,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是不善:“搞什么搞!你温度那么高,喉咙又上火,不用抗生素怎么行?如果对这种药过敏,我可以换别的抗生素给你。”   纪唯宁喉咙会上火,可能是因为白天吃了太多烤肉的缘故,多喝白开水压压就行。可是,她现在头脑发胀,浑身散架,没法跟这个医生解释太多,所以,直接回了句:“我对很多抗生素都过敏。”   这会儿,医生也狐疑了,嘀咕:“我还没见过对很多种抗生素都过敏的人,你确定你是怕过敏而不是因为你怀孕的缘故?”   急诊医生抖着那张处方,眼带怀疑的问纪唯宁。   纪唯宁面色微僵,扯着生硬无力的微笑,硬着头皮点头:“对,我体质天生容易过敏。”   “那行吧,就按你写的去拿药。”急诊医生再一次把单子交给了在后边听的云里雾绕的瞿安,不时还在念叨:“真是什么人都有……”   瞿安跟护士要了间病房,纪唯宁经过这么折腾,早已是疲累不堪,药水滴了没半瓶,就睡了过去。瞿安见她睡的熟,拜托了护士请了个常驻医院的女护工看着,而他自己则回了住的地方,换下一身粘腻皱巴的衣服,稍作休息。   等他后来提着早餐再去医院的时候,纪唯宁的烧已经退下来了,瞿安也才松了口气。本是计划着让她在那里多住一天,可纪唯宁却坚持在中午的时候出了院,她说她得回酒店去等徐暮川。   瞿安没有阻拦,给她办了手续结了账,又把她送到酒店,在纪唯宁再三保证一个人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他这才离开。   ——   徐暮川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当时纪唯宁又睡过一觉,正端着杯子从房间出来,想找水喝,她的身上,穿着徐暮川之前让人安排过来的棉质睡衣裤。   用药之” 后接着睡了两个安稳觉,纪唯宁整个人恢复了好些,只除了嗓子还是发疼发哑。   客厅的灯是被徐暮川打开的,看见纪唯宁,他微微拧眉,边脱着外套边换鞋进来:“怎么黑眼圈那么重?”   她都没怎么照镜子,从医院回来冲了个热水澡就躺床上去了,这会儿听见徐暮川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抬起指腹压了压眼皮:“会吗?我睡的挺好的呀。”   一开口,难听的嗓音就露了馅。   徐暮川眉蹙的更紧:“嗓子怎么回事?感冒了?”   “没有,昨天烤串吃多了,有点上火。”纪唯宁放下手中的杯子,转到他面前,接过他的外套:“你先去冲个澡,好好休息一会。”   他那清俊的面容上,满是宿夜未眠的疲惫,即便纪唯宁现在有很多想要问他,譬如关于茹姨关于杨雪媛,也想问何颜希,可都没忍心逮着他问东问西。   徐暮川的衣服已经换过,清爽笔挺的,纪唯宁猜测大约是因为有贺端宸他们在为他打点着。要不然,凭他一个人在医院要处理茹姨一家的事情,身边也没有秦述那个万能助理,他即便再能耐,也怕是分身乏术。   “馋嘴猫。”   他没多说什么,整个人有些沉静,只是朝着他略带责怪的念了声,而后直接进了房间的浴室。   纪唯宁抱着他的外套,想随着进去,经过她刚刚放杯子的地方,忽然想起自己出来是要倒水喝。嗓子疼的难受,她就那样抱着徐暮川的外套,拎着开水壶给自己倒水,结果,热烫的水不小心洒了些出来。   为了躲闪,她下意识的一甩手,外套不小心被她甩到地上,她转而又去拎外套。然而,当她拎起地上的外套时,却是发现,有一封信掉落出来。   准确的说,那算不上是一封信,不过寥寥数行的字,也没有用信封袋装着,掉下来的时候,散了开来。   纪唯宁原本没想着去看,但那上面的字,太漂亮。隽秀中又隐含苍劲笔锋,乍看之下,感觉这是一个女子的笔迹,看多两眼,又觉得,只有男人才能写得出那么有力度的字体。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后,她发现,其实这是杨雪媛给徐暮川留下的遗书。   杨雪媛说:“这些年,我游走在南非的各个难民营,给那些艾滋病患者看病,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自己觉得,我存在在这个世上,原来还是有价值的。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看到的,还是希望。直到感觉到我的命数几尽,我千方百计的回到中国,回到有你的地方,只为想再看一眼梦境以外的你。”   “可是我发觉,这个决定似乎错了。我的出现,让我母亲产生了各种臆念,同样加重了对她的精神刺激,导致她做出如此疯狂之举。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把自己葬在南非的某个角落,也不要回来。这样,最起码,我的父母还能在幻想中期盼我的归来,每一天,都还会充满希望。”   “做为女儿,我不孝。我腆着脸求你帮个忙,放过我母亲,让她和我父亲,平淡安稳的过完下半生,好吗?”   “替我对纪医生说对不起,也替我对你朋友说对不起,而我,同样需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还是给你带来了困扰。希望此后,没有我的存在,我所在乎的人,都可以各自安稳。”   ☆、296 你分析的不错   “替我对纪医生说对不起,也替我对你朋友说对不起,而我,同样需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还是给你带来了困扰。希望此后没有我的存在,我所在乎的人,能够各自安稳。”   所以,这就是杨雪媛为何在最后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缘由?她怕她的存在,会给她所在乎的人,带来困扰,她怕她的母亲,会因为她的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徐暮川身边的人。   原来徐暮川一直找她的那些年,她竟然都是游走在南非那些难民营,尽她所能的帮助那些弱势群体。   耳边忽然传来几声脚步,向着自己过来,纪唯宁双手捏着那张纸,扭头看来人。   徐暮川穿着一身白色浴袍,密黑的半长头发擦的半干,冲过澡后,脸上的倦意散了一些,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幽眸微闪:“介意?”   “没……不是。我拿你外套,无意间看到,有些震惊。”纪唯宁起身,把那张纸递还给面前的男人,幽叹:“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太可惜了。”   徐暮川并没有去接,往前两步,高大的身躯陷进柔软的沙发,长臂拉过纪唯宁,按压了下来,揽过她的肩头,相偎着。   “茹姨在医院里清醒过来后,闹的很大,拿着水果刀,见着每一个跟你身形相像的女孩子,都是疯狂如魔,甚至还伤到了其中一个护士。所以,即便后来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让她睡了下来,但还是给整个医院造成了恐慌。”   “所幸,那个女孩伤势不重,我们都只顾着处理茹姨的事情,没去关注杨雪媛。当她口吐白沫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她的内脏本就受损到严重的地步,缺少了寻常人对药物的承受力,一瓶安眠药,足够要她的命。”   “茹姨醒过来后,得知杨雪媛的事,已经彻底疯了,一个人自言自语,连坤叔都不认识。但好过之前,最起码她不会被魔念控制,再次害人。”   “杨雪媛生前病情特殊,过世之后,她的遗体由医院负责处理,处理完了,才会交由家属择地下葬。”   “本来我想给她选个地,让她早日入土为安,坤叔拒绝了。他说他没脸再领我的情,还说,他会带着茹姨回到他们原来在B市的那个家,英国那边,是不会再回去了。澉”   “这些年我给他们汇的那些钱,除去这段时间杨雪媛治疗所花费的和他们的基本花销,剩下的全都存在了一个折子里,被他随身带在身上,说早就想要还给我。”   “我打开那个折子一看,自己也吓了跳,原来我竟然汇过那么多钱,而我汇的钱越多,就证明了我的沉重感越深。这些年,杨雪媛的事情一直压在我心底,我总是觉得,不管她怎样,找回来终归可以给坤叔夫妇一个慰藉,而我,也才能卸下这个沉重的枷锁。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回来了,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原本我还想就昨天那些事,好好跟坤叔夫妇讨个明白。因为我觉得,我对杨雪媛的愧疚,绝不足于到让我牺牲你来去弥补。甚至贺端宸想要去弄他们,我都没有加以阻拦,毕竟,差点丧命的是他这辈子爱的刻骨铭心的何颜希。我想,如果把何颜希换成是你,我可能会比贺端宸更狠。”   “可是今天,我在贺端宸面前,请求他放过茹姨,这算是我最后能为杨雪媛做的事。按理说,这一切都已告下段落,可是唯宁,为何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轻松?”   他的声音轻浅,音线有着因为疲累而染上的哑淡。   纪唯宁靠在他的臂弯,葱白的手指摆在他胸前的位置,微叹:“杨雪媛为了不再给你带来麻烦而选择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你轻松不起来,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阿川,这些都不是你自己要来的结果,这是他们强加在你身上,逼着你承受的。当然,也不能指责杨雪媛对你的感情,爱一个人总是想为他做尽所有事。要怪只能怪,这都是命运的安排,谁也逃不过自己人生的各种劫难。”   “那场手术也许你有一部分的责任。可是,每一场手术,尤其是心脏和大脑,稍微不留神都会有瞬息万变的可能,就像当初我在给叶婧做手术一样,几乎坚持了一整场,却是在最后的关头,在最不应该出现差错的地方出了错。”   “同样啊,如果当时你没有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患者身上,你每换一种器械都在抬头低头,那你如何能掌握患者的每一处细微变化?你如何能确保患者能在你的手术台上活着出去?主刀医生的任务,本来就是要掌控患者的身体大局,而不是旁边的那些细碎之事。我说这些,不是在帮你推卸责任,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其实想想,杨雪媛这一辈子虽然短暂,可是过的充实有意义。她在得病期间,还救过无数的病患,展现了她的价值,这对我们行医之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她回中国,是为见你,如今也算是了了这个心愿。至于坤叔夫妇,若是决意要定居在B市,我们可以偶尔过来看看,然后保障他们后半辈子的生活,也算是对杨雪媛的一个慰藉。”   “你觉得可以吗?”纪唯宁扬起头,看到他微绷的” 下颌,忍不住咬了口,粗噶的嗓音有些刺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徐暮川垂眸,眼中微含笑意,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啄了口:“分析的不错,不过,这声音有些荼毒了我的耳窝。”   见他情绪似乎有了些松动,纪唯宁心宽了些,也就没再去跟他计较,他嘲笑她的嗓音难听的事。   阳台上有风扑过来,把纪唯宁刚刚搁在茶几上的那份属于杨雪媛的遗书,吹落下来,落到两人挨在一起的脚边。   徐暮川弯身捡起,看了两眼,而后,拿过茶几上酒店为客人准备的火柴和烟灰缸,将那一纸漂亮的笔迹,燃成灰烬。   纪唯宁配合着将那些东西处理完毕,而后坐回到原处,抱着徐暮川的手臂,跟他闲聊。   聊着聊着,忽然想起旅馆的老板娘,纪唯宁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够坑,跟徐暮川抱怨。   “那个老板娘呐,烘一次衣服收费二十元,吃一顿三菜一汤的晚饭两百元,市场上卖十几元一盒的感冒药退烧药她给了我们四盒,就收了两百元……”   “最后结账的时候加起来竟然有一千多一点,瞿安的钱包里只有一千块,还全是湿哒哒被水泡过的,又不能刷卡。好说歹说,老板娘才给我放行,囧死了。”   纪唯宁说这些,原本是想让徐暮川乐乐。她没忘记,上次她砸坏人家的手机要赔钱,结果徐暮川掏不够现金,些微窘迫。结果,他身边的兄弟,还有比他更糗的。   可是没想到,徐暮川这人的思路都不按她设想的套路走的。   听完她的话,直接就问:“什么感冒药发烧药?你发烧了?”说话的同时,还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她的烧都已经退了,根本不怕他探,仰着头,甚为配合他的动作。   仿似是因为探到她体温正常,那张微沉的脸才稍稍舒展了些,解释:“你发起烧来还是挺吓人的,不吊水退不下。”   这是徐暮川的经验,上次她为江承郗喝的烂醉时,他深刻体会过。所以,刚刚在听到她的那番话,第一反应便是要探她的温度。如果昨夜里真的烧上了,那肯定是不好过的。   所幸,看她的精神似乎还好,除了嗓音怪异些,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阿川,你想不想睡觉?”纪唯宁盯着某处的时钟,柔着声问。   “怎么了?”   徐暮川侧头,他很了解这个女人,问他这样的问题,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想跟他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足于长到,让她有那个胆子来主动提出某些方面的事。   结果没想到,她却是说:“你想睡我就陪你啊,睡一个小时,醒来我们一起到下面吃晚餐,刚刚好。”   “你不是刚睡饱么?”   “我陪你一起躺啊,睡不着躺躺也没坏处。”   徐暮川清了清嗓子:“可是我还有些工作想要处理。”   “回头再处理不行吗?”纪唯宁拖着他起身,难得撒娇的粘着他的身体,拖着他进房间:“你都一天一夜没休息了。”   ☆、297 你要不要过去跟江承郗见个面   徐暮川到底是没能顶住纪唯宁的引诱,跟着她进了房间。心里想着,哪怕什么都不做,抱着她入睡,也是好的。   只不过后来,还是没能睡踏实,因为怀中抱着香软的身子,总是让他有些心痒难耐,可是考虑到她前两天被自己折腾的实在够呛,加上之后在农家庄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的体力消耗太大。   徐暮川怕她那单薄的身子,承受不住自己这种高强度的索取,所以又是起床,回到书桌上的手提面前,处理起一堆邮件刀。   原本是想叫她起来到酒店餐厅吃饭的,然而她兀自睡的香沉。徐暮川有些奇怪,他回来的时候,明明看她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怎么到了床上,她反而比他这个几十个小时没睡的人还要困倦。   处理完秦述发过来的几个比较紧急的文件,徐暮川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去叫纪唯宁起床,可是却发现,床上的人儿温度有些异常。   可能是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在外面工作了一个多小时,双手有些冰凉,触碰到她的身子,那种灼热的触感,更甚。   “唯宁?唯宁?”徐暮川心急,连着喊了两声。   睡梦中的纪唯宁被打扰,有些不耐,眯着眼皮挥开他的手:“再让我睡一会儿。”   “你在发烧,我送你去医院。”徐暮川直接掀开她的丝被,弯身就要去捞她的身子恍。   纪唯宁觉得冷,本能的又去卷丝被,因为发烧和上火而显得愈发干燥嫣红的双唇,无意识的嘀咕:“不去,今天刚从医院回来,我已经挂过水了。”   “挂过水还能烧成这样?”徐暮川寻了件大衣,拽起她的身子,利落的替她套上。   “真的挂过了,医生给我开的抗生素我没用,所以反复烧几回也正常啊。”纪唯宁双手撑着头,坐在床上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迷迷糊糊的说着。   “你去做过血像检查没有?是细菌性感染引起的炎症发热吗?”徐暮川跨着修长的双腿在床前,一边给她穿外套,一边沉声问话。   床上的人儿跪坐着,靠在他坚实的宽肩上,眯眼点头。   外套穿好,徐暮川扶正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气闷责怪:“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用抗生素?烧糊涂了?你还是不是医生?”   纪唯宁抬起双臂,圈住他的脖项,羞赫的支吾:“那天晚上……在浴室,不是没有做措施么?万一有了……孩子什么的,用这些药很不好。”   话落的同时,她直接低头扑在他的胸口。   可能是为自己的过分忧虑而感觉到不好意思,她把头埋的很深,柔顺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徐暮川垂眸触及的,便是她绯红滑腻的鹅颈。   再多的气,忽被她这两句话闹散开来,徐暮川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欣喜。为她也向往着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这一次提起孩子的事,跟上一次不同。   上一次还有太多的难题阻隔在他们之间,说起生孩子好像是把孩子当成个工具,利用他来达到两人结合的目的,这样的方式,多少让人心里不舒服。   可是现在不同,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结婚以后,生孩子是顺理成章的事。而她为他生的孩子,必然也是受尽万千宠爱,是他们的爱情延续,生命延续。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义,所以,这一次,他很欣喜。   可是下一秒,他又无奈发笑,手指捏了捏她腰臀上的肉:“那天晚上你安全期,怀孕的几率不大。如果你真的准备好了做妈妈,那我接下来好好努力,怎么样?”   “啊?”纪唯宁倏然抬头,羞窘:“为什么你记得那么清楚?”她自己是连算了十几遍都没算出来,可是面前这个男人,脑子里装的却是比她还清。   徐暮川淡笑:“走了,这个问题稍后再讨论,我先送你去医院。”   纪唯宁是被他抱下床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之后,又是嘀咕:“可是安全期也有不安全的时候……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徐暮川敛眉,沉声:“胡闹!”   最后,纪唯宁当然是拗不过,被徐暮川直接送到江承郗所在的那家医院。那里有他的熟人,没有再去挂诊,徐暮川看过她之前的血像检查单后,直接借用了人家的地盘,给她开了个处方单然后交给那边的护士去拿药。   纪唯宁看过那方子,暗觉好笑,这男人嘴里虽然说着安全期受孕几率不大,也对她不愿意去医院再次挂水的行为训斥过,可是,开出来的处方单子,却也是尽量避开了那些抗生素。但是比起纪唯宁自己开的,又稍稍有些不同。   当晚,纪唯宁被勒令住在医院,挂了几瓶水,烧退下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了,徐暮川一直在旁边看着。   纪唯宁用了药,特别嗜睡,一觉醒来已是天色透亮,身子也终于感觉轻松了很多。她左右张望,寻找徐暮川的影子,结果却是发现他就那样和衣睡在旁边的陪护椅上。   头微微向后靠着,修长干净的十指” 交握着搁在他平实的小腹之上,一双长腿蜷的很委屈,纪唯宁刚是那样看,都觉得累,而他,却是睡的很熟。   她蹑手蹑脚的下床,拖过自己搁在床沿的大衣,想给他盖上。冬日里的清晨,没有被子盖着,极容易着凉,她不想,自己好了,他又病倒了。   只不过,她才刚下床,甚至连大衣都还没伸手拿起,他却是先醒了过来。掀着薄薄的内双眼皮看他,嗓音里有着严重睡眠不足的磁沉:“感觉怎么样了?”   他边问着边起身,用掌心探她的额头,触及到她的体温正常,这才敛眸:“饿不饿?我去买早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想吃煎饼果子。”纪唯宁眼眸发亮的要求。   可能是因为这两天接连挂了水,嘴巴太淡,所以即便她现在还是喉咙干疼,想起吃的,却都是那些香气扑鼻的食物。   “不行。”徐暮川直接拒绝:“那东西不干净,还容易上火,你喉咙还发着炎呢。”   纪唯宁瘪唇:“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而那男人,竟也真的没再问她还没有其他想吃的,直接踩着阔步出了门。   吃不到自己想吃的,纪唯宁郁闷,可是更郁闷的,是徐暮川在半小时后回到病房,手里竟然只提着两份粥。   纪唯宁揭开盒盖的时候,看到是鸡丝姜片粥,这才小嘘了口气。她是生怕他买了白粥,白粥那么淡,根本没法吃。   有时候,纪唯宁觉得这个男人不知是不是偏执狂,他开车子只开卡宴,他吃早餐,几乎每一天都离不开白粥,小米粥……   如果把他的这种偏执引申到自己身上,那是不是解成,他爱了她纪唯宁这个人,就会一辈子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纪唯宁不禁咧嘴笑,忽觉这份早餐,稠滑鲜浓,也并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你笑什么?”   徐暮川抄袋站在窗前,刚刚结束跟秦述的通话,才回头便瞧见她在无声的笑,床头的柜面上,搁着他刚刚拎回来的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早餐,原封未动。   纪唯宁指了指那上面,笑说:“早餐很不错,你趁热快点吃。”   她的笑容明显就带着诡异,徐暮川自然不相信她是因为尝到早餐很不错而心情大好。虽然为了买这两份看上去不起眼的粥品,他驱车跑到了老三街那边儿去,可是这女人不喜欢喝粥他是知道的。不过没办法,她现在的身子,最适合吃这些。   所幸,纪唯宁很给面子,一大份全被她吃光。   揉着微撑的肚皮,纪唯宁忽而又把视线放到一早上都在电话邮件各种忙碌的男人身上,想跟他说话,又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余光瞥到她的迟疑,徐暮川终是抬了起头,清眸幽深的看她,淡声问着,同时还把手机放到一边,做出一副专心听她说话的姿态。   “那个……阿川,江承郗他也在这家医院,你要不要过去跟他见个面?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   也不知道徐暮川愿不愿听这话,所以,纪唯宁说的有些小心翼翼。他和江承郗之间,有过恩怨,有过对峙,到最后发现彼此之间竟然是血脉相连的手足,说起来,当真是不可思议。   ☆、298 兄弟相谈   固然,江承郗出事之后,是徐暮川在忙前忙后。可他做这些奔波,里面掺杂着太多因素,如果有可能,纪唯宁很希望,他们可以很单纯的,只以兄弟的身份谈一次话。   当然,如果能做到尽释前嫌,那是再好不过。毕竟,这个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个福分,能够拥有兄弟姐妹。   就如她,父亲去世之后,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了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存在。而江承郗和徐暮川,就好像是她全部情感的寄托。   她比谁都希望,他们两个人,可以好好相处。   徐暮川浓眉轻挑,对纪唯宁的话,未置可否,转而继续埋头在他的手机邮箱。   “阿川?”纪唯宁不死心的又唤了声,水亮的瞳眸,满是希冀的看着优雅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讨好的笑着。   徐暮川扛不住她这样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声:“我知道了,等处理完手中的事就过去。”   其实,哪怕纪唯宁不说,他也有这个打算。抛开他跟江承郗之间的恩怨不说,在他提审之前,他都得代表徐家,代表老爷子,去看一眼。   只是,一直跟他处在对头的位置,忽然间他变成了自己的哥哥,作为徐暮川来说,也是有些不适应的。   纪唯宁一听他愿意过去,甚至有些等不及,弓着身子问他:“还要多久才能处理完?我还想要中午出院的。”   对此,徐暮川直接丢了个白眼,纪唯宁当即闭了嘴,乖顺的躺回到床上,不再催促。可是,她的眼角余光,却总是往他那边瞥。   二十分钟后,护士进来,给纪唯宁再次挂水,还是跟昨天晚上一样的处方,出院之前再用药一次,加以巩固病情恍。   而徐暮川也是在这时候终于起身,收起了手机,走到床前,看着护士熟练的做完一系列的动作出去之后,他才抄着裤袋交代:“我去去就回,你一个人呆着有没有问题?”   原本半靠在枕头上,慵懒伸腰的人儿听到他这话,直接起身端坐,用着沙哑的嗓音保证:“当然没问题,有事我会按铃叫护士。”   “上厕所呢?”   挂水的人,上厕所的次数会比寻常要频繁,他这一出去,房里没个人,肯定不方便。   然而纪唯宁却毫不以为意:“我烧退了,没有虚弱到上厕所还要人扶的地步,最多我就喊护士帮我在外面拎拎药袋,这样总可以吧?”   徐暮川点头,再次叮嘱:“自己注意点,不要磕磕碰碰。”   出了病房门,徐暮川并没有直接去江承郗的病房,而是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的方向,找江承郗的主治医生老白。老白是这家医院的外科主任,以前跟徐暮川打过几次交道,两人还算谈的来。   徐暮川从国外请来的那个老教授,早在江承郗的病情稳定后就回去了,留下一套适合江承郗病情的治疗方案,便把后续事宜交代给了老白。   算起日子来,为期一个半月的治疗周期也已快到时间,如果没有意外,再过多个把星期,便可以痊愈。只不过,他还未曾亲自去了解过他的病情,那些通过转述还有普通医生都能看懂的几项指数,不足以让他清楚掌握他现在的情况。   只不过,没想到老白不在办公室,问了旁边的人,说他到住院部巡床去了。   于是,徐暮川这才转回了住院部,很巧,老白正好在江承郗的病房。病房的门没有关,徐暮川进来的时候,老白正好检查完情况,跟江承郗客气交谈着。   颀长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门口,很快便引来了屋内人的注目。   老白乍看之后,惊喜出声:“哎哟大忙人,你终于有时间露面了呀!”说话的同时,抄着白大褂的口袋迎上前来,伸手拍了徐暮川两下。   徐暮川浅笑,朝老白伸手:“好久不见。”   老白回握:“真的是有够久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我们合作的那台手术上。”   老白比徐暮川年长十来岁,业务水平很不错,曾被派往到过英国徐暮川所处的那家医院交流学术,两人也是因此才认识的。   在国外那样的地方,同为华人,扯起的话题自然要多一些,尤其老白本身话多,所以,即便徐暮川寡言,也没有妨碍到他们的交流。   徐暮川拜托过老白,花多些心思在江承郗身上。之后,也是通过老白,让他了解掌握江承郗每一个阶程的变化。   只不过徐暮川一直都很忙,除却必要的几句交流,跟老白始终都没有深入交谈,而且,他本身专攻心外科,对其他科系的疾病虽有所触及,但毕竟不够精通。所以,他这次才特意想要找老白了解全面一些。   “忙不忙?过会儿我去办公室找你。”寒暄过后,徐暮川直接问老白。   老白识趣,知道他言下之意是要跟江承郗单独聊,没呆多久,就挥手走人,说他会在办公室等他过来。   两人在门口交谈的几分钟,江承郗始终都在闭目。身上穿着宽松的蓝色竖条纹病号服,病床升到足以” 让他坐起来的高度。   这段时间,没有公务,没有手机,甚至连报纸杂志他都没怎么去翻看。除却最先那两个多星期,他每天处在昏睡和剧烈的呕吐中,后来可算是真的做到了静养。   于桑榆过来的时候,基本是送个餐,他们之间,向来没多少话可聊。   倒是纪唯宁陪在身边的那些日子,他们经常会在上午的时候说说话,中午休息过后,到下午四点多,她会陪着他去花园换换气,然后到天黑之前,他回病房,她回住的地方。   很配合的做着治疗,每天准时服药,只因为他答应过纪唯宁,要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没有了任何相争的欲*望,整个人反而轻松下来,日子倒也过的平静,甚至连他的案子怎么审判,他都没有过多想法。   如果非要找一个他希望获得轻判的理由,那还是为了纪唯宁。他想有个自由之身,看着纪唯宁走进自己的幸福人生,如果万一,万一徐家亏待了她,他希望他会是纪唯宁的后盾。   只不过,他心里其实很清楚,此刻站在他病床前的这个男人,曾经被他视作敌人的亲兄弟,他绝对不可能辜负纪唯宁,也绝对不会让纪唯宁在徐家的日子里,受委屈。   所以,他的存在,好像越来越没有意义,而他对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无所谓。   江承郗终于睁开双眼,狭长的黑眸扫向面前这个男人时,第一次没有了暗涌的汹潮,很沉静的眸色,同样很沉静的话音:“你怎么会来?”   “唯宁发烧了,我带她过来,顺便看看你。”徐暮川伸出长腿,勾来后边的椅子,而后坐在他面前,淡声回道。   “怎么好好的又发烧了?现在怎么样?”听到纪唯宁的事,江承郗静色无波的眸光,才忽然起了色彩。   之前是失踪,没几天又发烧,江承郗不得不追问。   “贪吃,上火,又受了风寒,现在好多了。”徐暮川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并没有说太多其他的,对江承郗来说,这两天发生的事,都是跟他无关的,没有必要提起。   兄弟两坐在一起,似乎只有纪唯宁这个他们共同深爱的女人,才引得起话题。徐暮川的这句话落之后,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   之于江承郗,他是实在没有了任何想问的事情。   而徐暮川,则是在考虑,要怎样把徐家对他的态度,转达给他。   默了几秒,徐暮川终是出声,用最直接的方式:“老爷子已经公开承认了你的身份,现在外界都清楚,你才是徐家的长孙。”   江承郗呵笑:“我从来就不稀罕成为徐家的子孙。”   “也许你是不稀罕,但你不能摆脱自己是徐家人的事实。之前我们都会错意了,以为老爷子想认回你,是因为你手上握有的世腾股份。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他是真心想要弥补,他将毕生的积蓄全部注入中承集团。所以,中承不会倒。”   “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替你看好中承。但是你要明白,我没有太多精力同时打理两家公司,所以,你必须要早点回来。”   “徐致远注资后的中承集团,你觉得我还会要吗?”江承郗淡然的说了句,他本能的排斥任何关于徐家的东西。   当时会授权让徐暮川去接手中承的事务,那是因为,他很清楚,中承集团凝聚着纪中棠的毕生心血,纪唯宁不会忍心看着它垮散,交给徐暮川打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299 话难听不要紧,能刺激到他就行   “你不接,没人能够逼你。谁都知道中承集团是纪家的,是你江承郗一手发展起来的,你觉得我又会要吗?   “我只负责帮你打理到你回来为止,到时候,你要任由这个由你和纪中棠一手打造出来的事业王国被其他股东瓜分瓦解,也是你的事情。”   徐暮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始终平淡无意深谈的表情,仿似对未来已然没有了任何追求任何欲*望,不免郁气。   他微微倾身,没再保持端坐的姿态,长腿分开屈着,两个手肘分别撑在膝盖之上,十指自然垂落,深幽的黑眸离着江承郗更近些,也更方便看清他表情上的细微变化刀。   而后,才浅声开口:“唯宁走进徐家之后,面对的是整个大家族,还有家族里面的亲友圈,那些人哪个不是自诩上流社会的人上人?这时候,如果没有娘家背景给她做后盾,或多或少会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论之资,即便我一心护她,也不可能堵住那么多人的口。”   “但如果有个中承集团在她后面撑着,徐家二房三房,还有那些所谓的世交亲友,谁敢再去说三道四?你在她生命中的角色,无人可替,难道你连这点保障都不愿意给她?”   徐暮川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江承郗,话说到这时,也成功扑捉到了他瞬间缩起的眸孔。   对此,徐暮川很满意,继而重新拉回自己的身子,闲适靠在椅背上:“你的案子应该不会判很重,在里面努力努力,表现好了,到时可以争取早点出来。一年半载的时间很快,出来后,你还有大把的机会。恍”   江承郗终是把目光对上徐暮川,嗤笑一声:“你就那么无能,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徐暮川起身,修长的指尖娴熟的扣上西装外套,而后,双手抄进裤袋,站姿笔挺:“我会爱她护她一辈子。但我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我不敢保证她不受丝毫的委屈,这样很不现实。”   “至于娘家的背景重不重要,我想你比谁都感悟深刻。当年你母亲不就是输在这一点上?所以,你必须要争取,早点回来。”   徐暮川的这一番话,处处往江承郗的心口上塞,其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要燃起江承郗的斗志,想要让他心甘情愿的继续把中承集团接回去,想要让他继续光鲜亮丽的生存在这个世上。   他对徐家积怨太深,从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在策划要报复,十几年的漫长岁月,他的人生只有仇恨和纪唯宁。   而今,报复的计划失败搁浅,和纪唯宁之间,也是再无可能。   这样的人,很容易就有生无可恋的情绪。他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治好,之后也必然要进一次监狱。如果与他目前这样的心态,在监狱呆个一年半载,谁也保不准,他的身子会在他如此消极的人生态度下,再次出现不可逆转的危机。   所以,话难听不要紧,能刺激到他就行。   但有一点徐暮川没有说假,纪唯宁走进徐家之后,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她的每个举动,甚至她的家世背景,都可能会被那些长舌之妇加以谈论,或指手画脚。   徐暮川对她越多宠爱,就越会引起那些指望攀上徐家的世交名媛的嫉妒之心,这时候,他的任何维护行为,都会愈发加深她们在背后的不良言论。   虽然,他们过自己的生活,可以不去在意这些无谓的事情。但如果能有个很好的办法,堵住那些人的诟病,何乐而不为?   最重要的是,以纪唯宁来做话题,江承郗吃这套。   “我还有点事,先过去了。”   徐暮川轻颔首,话已至此,剩下的,需要给江承郗时间,让他自己去好好衡量。徐暮川拉开病房门,回纪唯宁那边之前,打算先过去找一趟老白。   然而,身子还未踏出病房,背后却传来江承郗的声音:“阿宁在哪个地方?”   这是一家很大型的三甲医院,占地宽广,科系分工也很严谨,江承郗想去看纪唯宁,自然得要先知道她在哪儿,要不然,问一般的护士还问不到。   “住院部203房。”徐暮川顿下脚步,侧头应了一声,而后出去。   其实,纪唯宁可以不用住院,但徐暮川为了让她挂水的时候能有张床躺躺,也不想让她在身子没好全之前,来来回回的在寒冷的冬日里奔来奔去,索性就要来了个病房住下。   江承郗只需直接乘电梯下去即可。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轮椅或者旁人的陪护,只要不出这家医院,完全可以自己来去自如,所以,徐暮川才会直接说了房间号,随后就离去。   房门被人推开的时候,纪唯宁以为是护士进来,她的药水正好挂完一袋,刚刚摁了呼叫铃。没想到,一抬头竟是看到穿着条纹病号服却依然不掩俊美的江承郗。   他杵在门口,双手自然垂落,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目光却很是深远。直到后边有护士拿着药水要进来,他这才挪开脚步,让开路。   “那么大了,还是一样不会照顾自己。”护士走后,江承郗站在她床前,无” 奈的叹了口气。   “那还不是让哥给惯的。”纪唯宁讨好的笑。   纪唯宁十二岁之前的生活全由家里的佣人照顾,十二岁之后全由江承郗接手,后来在国外读书还是有江承郗在美国别墅里的佣人打理,再之后参加工作终日在医院混食堂混宿舍,不会照顾自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江承郗用着这般无奈带宠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来,却是让纪唯宁窝心的不行。那是一种来自自己亲人的宠爱,跟徐暮川给的感觉,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   两人之间,好像早就在慢慢恢复成纪唯宁成年之前的相处方式,她叫他哥,越叫越顺口,开口闭口都把这个称呼放在嘴上。然而江承郗听了,却多少是有些心涩,可是,却再也没了立场去纠正她。   “还烧不烧?”   纪唯宁下意识的探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嗓音微哑:“不烧了啊,是徐暮川非要我住下来,让我今天再挂一次水。”   “他做的没错,要不然以你的性子,肯定又要随便对付过去。”江承郗说话的同时,也是探手抚了抚她饱满光洁的额头,确定没有异常后,才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什么时候回穗城?”   纪唯宁左手手背插着针头,没法灵活摆动,单是用右手捏着白色棉被的被角:“还没定呢。”   “按预定工期算,世腾跟恒信的二期工程这两天就要动工,奠基仪式徐暮川肯定要露面,接下来应该会在恒信忙上一两天。等他忙完了,你就跟他一起回去吧,一个人老在B市晃没人照顾怎么行?”   纪唯宁原本的计划,也是想次跟徐暮川一起回去。一来是因为医院的工作不能老缺席,二来,她也想多点时间跟徐暮川在一起。可是,她多多少少对江承郗这边还有顾虑,觉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边,太孤单。   江承郗能够读出她的心思,温声开口:“这边的医生说,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该出院了,到时会去什么地方你也清楚。所以,哪怕你想留在这里陪我,也陪不了了。”   再过一个星期,江承郗一个疗程的治病时间就已结束,并且很可喜的,他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改善,可以说,差不多痊愈。而他的那个案子,据说也已经往上级递交资料卷宗中,正在等待上面安排审判的时间。   也就是说,过完下个星期,纪唯宁要再次见到江承郗,会是在审判席上,留在B市,也是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哥……”想到江承郗接下来的日子,纪唯宁情绪忽然低落,念了一声,而后又道:“你和徐暮川刚刚谈过话了吗?”   江承郗点头。   “谈的还好吗?都说什么了?”纪唯宁知道或许不该这么过问,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江承郗没给她回答,只说:“男人之间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以后,还会回穗城的对吧?”纪唯宁微微坐正了身子,正色要求:“哥,徐暮川说他不会一直都帮我们打理中承集团,你知道,我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你和爸爸经营起来的公司,还是需要你回来坐镇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争取早点回来。”   ☆、300 宁呈森说,我每天做手术做到看见血水都犯恶心   “你觉得我这样的身子,还适合打理公司?”江承郗微笑,矮下身子,就势坐在纪唯宁的床尾。   “哥,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若不是你一心想要扩大自己的实力,处心积虑操控于氏,最后一举报复徐家,你的身子根本不会累成这样。”   “我很清楚你经营公司的能力,到时培养几个得力信任的助手,你完全可以只做幕后指挥者。只要你不过分透支自己的精力,不要几天几夜不睡,不要抽烟,你的身体完全可以保养到正常人的程度。况且还有我这个正牌医生在旁督促你,所以,不会有任何事。”   江承郗的推拒之辞,听起来像是很有道理,纪唯宁也不得不重视,可是她也知道,江承郗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如果让他平庸过日子,他不会快乐颏。   坐在床尾的男人有些不耐,唇角微抿着,回避:“再说吧,现在谈这个,为何过早。”   先是徐暮川,再是纪唯宁,说的话虽然不同,但目的都一样。江承郗原本静如止水的心,忽然烦乱起来。   小腹处忽有一股饱胀感,纪唯宁抬眼,望了望洗手间的方向,有些迟疑。   实际上,挂完一瓶药水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上厕所的意思,本是想着趁护士进来换药水的时候叫她帮个忙,可是,江承郗恰好在这时候进来夥。   这会儿,她若是要去,必然要一个人帮忙拿药水袋。她如果舍近取远,不要江承郗帮忙反而按铃叫护士的话,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思索几秒,她硬着头皮遣人:“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休息,等中午挂完水我再去看你。”   许是憋的太急,纪唯宁说话的时候,眼角还不忘再次瞄着洗手间。   江承郗岂能看不出她的小眼神,起身的同时,直接戳破:“想上厕所?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去帮你叫护士。”   “谢谢哥。”纪唯宁眯眼微笑。   到底是长大了的姑娘,一心都在别的男人身上,以前她跟自己相处,可是没有这么多的避讳。江承郗在心底感叹失落的同时,也是踏步出了房门。   护士在江承郗走后没几秒就进来,问了纪唯宁的需要,很和善的帮着她解决了内急问题。   把药袋挂回到旁边铁架上的时候,护士倾身笑问:“刚刚那帅哥是你什么人?能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吗?我们护士站的人都说,还从来没有见过谁可以把病号服都穿的如此有味道的。刚才他往我们护士站一驻足,那些花痴般的姑娘个个争着要跟他说话。”   年轻小护士的热情追捧,让纪唯宁不禁失笑,她一直都知道,江承郗长的很好看。虽然他和徐暮川是亲兄弟,但两人的五官都是沿袭了各自的母亲,没有多少相同之处却各有千秋。   江承郗的英俊,偏柔偏美,只要他平和一点的态度,自有很多爱慕者粘身上来。而徐暮川,则更多的是清冷,五官线条深刻,常常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畏惧感。   多么希望,江承郗以后的人生里,能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他,并且他也喜欢的女子,陪伴在他左右。   年轻护士还在床前,不肯离去,显然,是想要从纪唯宁手中得到江承郗的手机号。   纪唯宁出声应付,当然,是以很骄傲的口吻说道:“他是我哥。至于手机号,或许你去问他本人比较好。”   “问过了,他说没有。”年轻护士直起身,哀叹着出门:“老天真是不公平,好不容易看到两个养眼的帅哥,一个是对你呵护有加的男朋友,另一个又是对你关心备至的哥哥,命也太好了吧……”   直到房门被关上,年轻护士哀叹的余音也还在周围回响,纪唯宁抿唇浅笑,心底也是知足。   徐暮川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无聊到抬头盯着铁架上的药水,一滴一滴的默数。   纪唯宁满心以为,中午就可以出院,可徐暮川却说,他下午得去一趟恒信集团,委屈纪唯宁再在医院呆一下午,晚上他才来接她回去。   他说,她现在炎症还没完全消下来,放她一个人呆酒店,他不放心,担心会再度发烧。反而是在医院里面,有护士看着,他才不用分心。   又怕她无聊,买回了好几本杂志,同时还把她的手机放到她面前,供她消遣时间。   人在异地就是这样的麻烦。   如果纪唯宁是在穗城,她有自己的朋友圈,徐暮川可以尽管去做自己的事,根本不用担心该怎么安置一个生病中的人。   本来在B市,尚有个何颜希还算聊的来,只不过人家现在比她还要糟糕的住在医院。想起她,纪唯宁问身边的男人:“阿川,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颜希?”   徐暮川正坐在椅子上,笨拙的为纪唯宁削着苹果,因为不甚熟练,听到她的话,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回了一声:“明天带你去看看,正好宁呈森也要过来,到时一起过去了。”   “宁呈森,他怎么突然会过来?”   其实纪唯宁心里想的是,科室那么忙,他走” 的开么?   徐暮川削苹果的耐性不是很好,把削好的那半个切出来,递到纪唯宁手中,剩下那半个连同果屑被他搁在柜面上。   纪唯宁有些嫌弃的接过那半个被他削到没剩多少肉的苹果,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做得一手好菜,却对削个苹果这么小的事都没办法完成。   徐暮川起身,收好水果刀,才回:“来送杨雪媛一程。”   他们都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医学系出来的,杨雪媛跟徐暮川相识多年,自然,宁呈森也不会不认识。能让宁呈森特意飞过来送一程的,想必,也是曾经相处较好的朋友。   徐暮川没有多说,但纪唯宁却是可以猜测。   药水挂到近中午才完,徐暮川叫了外面一家星级酒楼的炖品和米饭,盯着纪唯宁悉数吃完,看着她睡过去之后,才离开的病房。走之前,还特意去护士站叮嘱了番,让护士偶尔过去看看。   今天下午在恒信有个会议,也不知道几点才能结束。徐暮川是觉得,虽然在医院无聊,但总归身边有护士看着,再不然还可以去找江承郗串串门,总好过在酒店那边一个人独自呆着。   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也加紧了脚下的步伐,他想尽可能快的把工作处理完,好早一点回来陪她。   纪唯宁没想到一觉醒来的时候,竟然会看见宁呈森。当时她刚下床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房间中央了。   蓝色的细纹衬衫,系着一条细边的黑色领带,外套一件毛呢的中长款大衣,还有笔挺的西装裤,黑发凌乱竖起。   看着这样的宁呈森,纪唯宁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年轻护士口中的那串词:“如此的男人,简直是有型到不要不要的。”   “很惊讶我会过来?”宁呈森轻轻扬眉,微笑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纪唯宁抽了张纸巾,擦了两下刚刚洗手过后留下的水珠,莞尔:“我知道你要来B市,不过没想到你会到我这儿来。刚下飞机吗?”   宁呈森的时间有多不好挪,纪唯宁再了解不过,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手术等着他,如果不是提前安排,出来三两天,已是局限。   所以,她可以肯定,他是刚刚才下的飞机,准备明天去送完杨雪媛,顺便看何颜希之后,再乘飞机回穗城,行程最多不超过三天。   宁呈森点头,修长的身躯随意的靠坐在徐暮川坐过的那张陪护椅上,摆了摆床边的位置:“你坐下来,我跟你说点事。”   “什么事啊?”看着他似有正事要说,纪唯宁只坐了个床沿,等着他开口。   宁呈森撑着膝盖,双手交握,指甲修剪的很整齐,看着纪唯宁的时候,温润出声:“我知道,也许现在要求你回医院上班有些不近人情,尤其你在大难小难经过不少之后,现在又住回医院。”   “不过我是真的没辙了,科室里丁医生请了半个月的婚假,后天老李又要带着李易哲去国外开会,我现在每天做手术做到看见血水都犯恶心。所以,如果你可以的话,这次跟我一起回去,先顶几台,让我缓缓劲。”   “我之前跟暮川商量过,可是他宝贝你宝贝的紧,说你身子刚缓过来,言下之意是否定我的请求。”   ☆、301 如果我说是的话,那   相比那些私立医院,公立医院的收费比较能让普通大众接受,而且医保制度也完善,所以,接的病人会特别多。   尤其像穗城省院这样一家以神外闻名的公立医院,神外科会有多忙,可想而知。往往病人确定下来要做手术然后排期,从年初登记可以直接排到年尾,其中还不包括每天大大小小的各种急诊手术。   本来纪唯宁休假后,缺少了一个有实力的主刀手科室已经是难以应付,现在接连缺席几个人,恐怕是要一个人当三个人用颏。   能够让宁呈森这个工作狂都开始抱怨的时候,那肯定整个科室已经是人仰马翻到不行了。这本就是自己的工作,她没道理说不。   而且,她现在也没什么大事,这趟感冒带来的小毛病,多休息个一天两天的,应该好的也就差不多了,所以,她并没有考虑很久,直接答应了宁呈森。   纪唯宁仿似感觉到宁呈森暗暗缓了口气,而后见他修长指尖敲了两下膝盖,咂了咂嘴:“这事你得跟暮川好好说,最好别让他知道是我找的你,免得他要找我算账。”   纪唯宁忍不住轻笑:“你什么时候的航班回穗城?”   “明天晚上九点。”   科室的另一个主任医生老李还有李易哲后天要去国外,显然,宁呈森必须要在后天赶回去,待到明天晚上,已经算是极限夥。   “什么航班?我把机票定下来,到时跟你一起走吧。”纪唯宁边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想要联网订票,边问已然站起身的宁呈森。   中午徐暮川回来的时候,她问过他的行程,最起码还要在B市呆多三四天,而显然医院那边不可能等那么久。所以,纪唯宁想着,既然跟徐暮川的时间对不上,就她自己先回去也罢。   “机票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只要负责把暮川搞定就行。”   ——   徐暮川回来的时候已近五点,当时宁呈森早已离开。   其实前前后后他也没呆太久,事情谈完之后,确定了下她的身体状况,给了些快速恢复的意见,接着就闪人。   他说,不能撞到徐暮川,所以,得赶在他回来之前先走。   纪唯宁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徐暮川要来接她回去,也不用等,直接揣了手机就可以走人。   药水的作用很不错,这一整天都没再发烧,而且因为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体力也恢复过来了,只除了嗓音有点哑以外,没什么其他感觉。   车子一路行驶在往他们下榻的那间酒店方向去的时候,徐暮川始终安静开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时而拐弯,时而切线,即便是在这座北方大都市密集的车流中,他依旧把车子开的很是平稳。   纪唯宁没怎么说话,一心都在想怎么跟他说,她想明天晚上回穗城的事。虽然知道徐暮川一直都很会尊重人,但他在某些方面的霸道和专制,纪唯宁也不是没有领教过。   “想去哪里吃饭?”   徐暮川突然开口,侧头睨了眼身边兀自发呆的人儿,嗓音清越。   现在这时间吃晚饭的话好像稍微早一些,纪唯宁想着想着,忽然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咳了一声,清了清浊哑的嗓音:“那个……我中午吃撑了,现在还不饿,要不还是先回酒店吧。晚点再出来吃。”   徐暮川‘嗯’了一声,没有异议,正好,他也还有几个邮件要处理。   外面风有些大,车窗是密闭的,考虑到纪唯宁刚刚病过,徐暮川把车上的暖气打的有些高。纪唯宁裹着大衣,难免有些燥热,睨了眼身边的男人,索性直接褪下了自己的大衣。   她里面穿的是一套棉质的长T还有卫裤,长T很贴身,领口也开的有些低,恰恰好的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同时,在她挺胸伸腰间,总会不经意的露出一小片腻滑白皙的胸前美景,以及一小截的蛮腰。   最重要的是,她白天因为在床上靠躺着挂水,嫌绑着马尾不自在,直接把一头青丝用头绳挽成发髻,固定在脑上方。   徐暮川只稍微侧头,入目的便是她大段弧线完美的鹅颈,还有锁骨上下的风光。他完全搞不懂,这女人到底只是因为坐累了想要伸伸腰,还是故意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但不管怎样,他是很艰难的咽了好几下口水。   逼着自己收回粘在她身上的目光,握着方向盘的掌心,紧了紧,而后,故作淡定的再次专心前方的路况。   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压制好自己的心浮气躁时,旁边座位上又是传来女人刻意放软的声音:“阿川,还要多久才到酒店?”因为喉咙炎症的缘故,嗓音不若平日里轻柔,却还是能够将他诱*惑。   纪唯宁对B市的路况不熟,是真心想要问徐暮川到酒店的时间,可也带着些许故意撩拨的心思,倾身过去问着。   属于她的淡淡馨香,扑洒过来,徐暮川握着方向盘的大手,忍不住又加了加力道,沉声:“快了,还有五分钟。”   徐暮川掩饰的很好,所以,身为始作俑者的纪唯宁看他” 一副始终淡色无恙专心开车的姿态,有些泄气的拉回了自己的身子,想着等会到酒店再做下一步计划。   岂不料,她的细微表情变化,却是被旁边的男人收进眼底。在揣度她意图的同时,徐暮川反而是彻底淡定下来。   五分钟后,车子驶到酒店门口,纪唯宁重新穿上大衣。而徐暮川却是极有耐心的,把车子泊进旁边的露天空地上,两人一前一后的下车,而后,上锁。   徐暮川的步子跨的大,进酒店的时候,纪唯宁稍稍落后,她小跑了两步,追上去,而后抱住他的手臂,跟着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很空,只有他们两个,纪唯宁的大衣穿的松垮,抱着他质地上乘的西装布料下的紧实胳臂,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着。   “先吃饭,还是先回房?”电梯上到三楼的时候,徐暮川忽然伸出手,按住电梯键,口吻浅淡的征询身边还在蹭脑袋的女人。   酒店三楼全是用餐的地方,中式西式小点休闲饮品,什么都有,而他们开的套间,则是处在十楼的高位。   “刚刚不是说了,晚点再吃饭吗?”纪唯宁敛了敛眉,又往他身上贴了贴,而后,顺势着将自己整个人都挪进他暖和宽实的胸膛。   “你确定?”徐暮川扬眉,促狭一笑:“等会儿你要喊饿,我可能不会管你。”   纪唯宁心里正想着事呢,没听出来他这句话的弦外音,只窝在他怀里嘤咛一声:“我不饿啊。”   徐暮川只笑,任由她的身子一直往他身上拱,不再说话。只不过,她那么香软的身子,如此紧挨着自己,纵是面上装的再淡定,也还是止不住身体的燥火,于是,忍不住又咽了咽。   纪唯宁趴在他胸前,正想抬头端详他的表情时,却是撞见他不停滑动的性感喉结,很恶作剧的凑上红唇,轻咬了口,勾着唇角忍不住笑意。   她是想着,想要跟徐总商量事情,起码得先让徐总身心愉快了不是。都说,男人在满足之后,最好说话,她如今是抱着豁出去的态度,取悦这个男人。   电梯很快就上到十楼,掏出房卡开了门,按照纪唯宁设想的套路,他肯定会在进门的第一时间,迫不及待的对她上下其手。   可哪知,他却是‘啪’的一声按亮客厅大灯,接着慢条斯理的插好房卡,优雅从容的换鞋,不疾不徐的转身,抬头,深幽的黑眸泛着诡异的光彩,朝她缓缓倾过身子。   一步一步的,将她逼进墙角,纪唯宁背靠着冰冷的墙身,迎视着男人暗色流转的光彩,呵呵直笑。   “勾*引我?”沉声性感的嗓音,带着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向纪唯宁,还未等她反应,一只大掌就摁住她的后颈,指腹轻轻磨搓:“说吧,有什么目的?”   这个女人的性子,他是掌握了七八分。平日里要她主动一回,他连哄带骗都还不见得拐到她上当,当然,醉酒的状态下除外。可今天,这么主动这么热情,让他不得不好好揣摩一度。   纪唯宁垂落的双手,微微蜷曲,心下一横,抱住他的腰身,笑的柔媚:“如果我说是的话,那你喜不喜欢?”   “目的。”   其实,顾及到她的身体,徐暮川本打算这两天就放下温存的事情,让她好好恢复,所有一直都把精力放在工作至上。被她这么一撩拨,虽然还不至于那什么虫上脑,可也几近忍耐的极限了。可是,他必须得在这之前,套出她的小心思来。   ☆、302 你是心疼我们的大主任,才特意给我打这通电话吗   可纪唯宁的心思却是与他完全相反。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把自己送上去给他吃,吃完过后,他总不能抹抹嘴不认账吧。   纪唯宁就势用手捏了捏他的腰身,面前的男人再也抑制不住的闷哼出声,她直接忽视了他的追问,使劲儿踮起脚尖,主动覆上他早已因为忍耐而灼热起来的薄唇。   如此一来,徐暮川纵是有再好的定力,也经不住。   双手托起她的后颈,把她整张脸呈现在自己面前,而后,毫不客气的夺住她的红唇,用力一吸夥。   当他想要深入的时候,纪唯宁猛地睁大眼,唔唔的叫:“我感冒……会传染……”   唇齿交织的时候,徐暮川微微喘息:“刚刚怎么没想到会传染?现在,晚了。”说完,又重新覆唇上去,疯狂碾压颏。   欲*望燃烧起来的时候,彼此身上的所有衣物,都是一层束缚。徐暮川急不可耐,但也没忘记她刚刚才好转的身子,隐忍着把怀中的人儿带进卧室,脸上的线条,崩的生硬,甚至还可以见他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直跳。   当纪唯宁的肚子咕咕作响,而身边的男人还没餍足的时候,她才蓦然想起,‘等会你要是喊饿,我可能不会管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享受过激*情之后,本是秉着高度配合的精神,让他心满意足,可是却又在后半段的时候,被他带着不知不觉,同时低吟出声。   相拥着平喘气息的时候,纪唯宁很是煞风景的说:“阿川,我们下去吃饭吧,好饿……”   被她做力抚在手心下的肚皮,传来咕咕的声响。纪唯宁不得不再一次的认清,做这个事情,着实消耗体力兼并能量。   原本尚觉饱胀的胃,经过这么一个小时的折腾,竟然是空的开始泛酸,她甚至都没想起跟他提自己的事,眸光浮晃间,幻想出来的全是关于吃的东西。   徐暮川也没有故意刁难,指腹搓了搓她的蛮腰,哑声性感:“起来洗洗,换好衣服就下去。”   纪唯宁不能动弹,蜷着身子在床上缓气,徐暮川见状,直接将她捞起,浅笑:“要我帮你吗?”   有过之前一次在浴室的经历,纪唯宁是死也没有胆子在刚刚尽情之后,再跟着他同处一个浴室。根本顾不得自己此刻未着寸缕的窘状,直接从他怀中蹭下来,奔向浴室,锁上门。   随着哗哗而下的水流声,徐暮川抄起一件浴袍披在身上,边系着腰带边眯眼看着玻璃门户的曼妙身影。若不是考虑到此刻是饭点,加上她本来就因为长期站手术台而隐藏的胃疾,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穿上刚刚被甩在一边的室内拖鞋,徐暮川踱步走向外间,西装外套之前被他褪下后,随手丢进客厅的沙发扶手。这会儿,他几步向前,从外套的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长指灵活的轻点几次,而后,拨出一个电话。   “暮川。”那端很快被接起。   “在哪?”徐暮川单手抄进浴袍口袋,高大的身子转而陷进沙发座椅中,浅淡问声。   浴袍下的修长小腿分开屈着,一长一短的搁在沙发与茶几的空位处,小腿部位不算太密的黑色毛发微卷,袍子的领口开的有些大,好看的锁骨处,还有着刚刚留下的印记,整个人,透着无尽的性感慵懒。   “三楼餐厅。”那端的人无波无澜的回了句:“我跟你入住的是同一家酒店。”   “你今天去找过她了?”   “什么?”那边的人明显装听不懂。   徐暮川忽地眯眼,掀唇直言:“整个B市那么多酒店你不住,非要往我这边来。是早就准备好了把她拐回去为医院卖命,明天晚上好跟你一起出发。”   这边话的如此直白,宁呈森也不好再装傻,直笑:“我就知道,不该奢望她能瞒下你。她跟你说了?”   “没有。”   “那你怎么猜得到?”宁呈森很确定,他出入医院的时候,并没有被徐暮川瞧见。   怎么猜得到?宁呈森前脚来找他商量让她回医院的事,他没有答应,后脚她就主动给自己献殷勤,如此反常的行为,总不能是里面的女人昨两天发烧烧糊了脑子吧。   看似没有牵连的两件事,他稍稍想多几遍,便可以联系起来。   “在那儿等着。”徐暮川没有再接他的话,这么说了句之后,就收了线,手机随手被他丢到茶几面上,转身又进了卧室。   纪唯宁刚好从浴室出来,端着一张被热水冲洗过后,更显绯红的脸颊,呆呆的看着进来的男人越过自己,直接进了浴室,关门的瞬间,硬梆梆的落下一句话:“换衣服。”   好奇怪,为什么她感觉,他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纪唯宁从柜子里挑出自己要穿的衣服,纤细笔直的双腿,还是有些微微打颤,于是,只能倚靠在柜子边沿,一件一件的取下那些衣物,连同他的,一起搭配好,放在床尾。   今天她给自己换了白蓝相接的连” 体A字冬裙,脚蹬短靴,细直的双腿套了条与裙子同色的袜裤,依旧是大衣加身,灰色系的。   其实,纪唯宁本不太喜欢穿裙子,只不过,这里的衣服实在有限,除却两套裤装,就剩下这套裙子。之前换下的那些衣服,因为发烧住院的缘故,没来得及拿去干洗,所以,她现在是根本没得选择。   所幸,这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没有觉得不适应。   换好衣服,等着徐暮川出来带她下去吃饭的空隙,纪唯宁顺势坐在床沿,让自己的双腿得以休息一会,顺便酝酿着呆会跟他说事。   只不过,这时候不知被她丢在哪个角落的手机,好像隐约响了起来。纪唯宁起身,寻着声音过去,房间的门关的并不严实,越往门口的方向,铃声越清晰。   当她终于在客厅玄关处的柜面上发现自己那件垂落的大衣,以及还在大衣口袋里响的正欢的手机,不免有些发窘。   之前两人进来的时候,激*吻过后,徐暮川将她的大衣脱下,随手就搁在旁边的柜子上,此刻,在手机的震动下,甚至有些往下掉的趋势。   纪唯宁赶紧跑上前,搂住自己的衣服,从里面掏出手机。很意外,竟然是小米打过来的。   她到B市的最初几天,小米几乎天天都要找她,只不过那时候她没什么心思说话,所以,总是在简短的问候中结束。   最近一次联系,也是在那天晚上,第一次跟顾以澈吃饭,她跟小米说遇见她偶像,结果还闹了些笑话。   科室如此缺人手,小米这个什么杂活都要干的实习医生,肯定也是每天脚不沾地的忙活。   纪唯宁接下电话,还未出声,小米先在那边哀嚎:“纪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死想死你了……”   “想我?可是我并没有要到你偶像顾以澈的签名照。”小米心性较为单纯,纪唯宁自以为她打这通电话,是再续上次的事情。   “现在就是十张签名照也撑不起来我悲惨黑暗的世界。纪姐,我现在每天都要工作十五个小时,你再不回来拯救拯救,我估计得英年早逝了……”   “你?英年早逝?女孩子不都应该用香消玉损比较正确么?”纪唯宁打趣,转身坐进沙发,双腿抬挂在沙发扶手上,晃着摆动。   “意思不都一个样。”   小米无所谓的叹,应该是躺在宿舍的床上小憩,纪唯宁还能听见她连连的哈欠声,还有伸懒腰时传来的轻微骨头响动声。   她刚想跟小米说,打算明天晚上就回去,那端却又是先她开了口:“其实真正要英年早逝的应该是我们科室的主任大人。那天我跟完他的一台颅底肿瘤手术后,看见他抱着洗手盆,吐到胆汁都出来了,脸色白的吓人。”   “后天老李教授又要带着宁主任的得意门生李易哲去国外开会,到时候恐怕更要忙翻天。哎,我是担心他再这样坚持个十天半月的,到时他一命呜呼,我们医院就要损失掉这块活招牌了,多可惜是不是?所以纪姐,我们没你不行……”   纪唯宁静心听完她的这些话,咳了两声,笑言:“所以,你是心疼我们的大主任,才特意给我打这通电话?”   “啊呸!当然不是!”小米反应极大,腾的起身,直接撞到宿舍双架床的下铺床顶,揉了揉发疼的头,甚至都忘了喊疼,紧着出声否认:“他天天把我当牲畜使唤,你觉得我会心疼这样的人么?”   ☆、303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小米正在手机那端愤慨数落宁呈森百条罪行的时候,被西装裤包裹的笔挺修长的男人双腿,出现在纪唯宁的视野中。   她抬头,顺势看过去,却是见徐暮川已经穿戴整齐,刚刚吹干的黑发松软的趴在头上,俊眉冷眼,颀长劲瘦的体形。   穿着她给他选的纯黑色西装以及绛紫色内衬。徐暮川的服装,色系总是很单一,除了黑灰白以外,最多也就穿个蓝色,这件绛紫色的衬衫从被送过来到现在,他就没去动过,一直挂在那儿当摆设。   她刚刚挑衣服的时候,是特意拿了这件。当然是觉得,徐暮川皮相那么好,又是个衣架子,总是穿着一成不变的衣物,难免有些暴殄天物。   于是,自己做主,为他搭配。原先她还犹豫过,可能他不会穿,没想到,却是那么服帖任她安排着燠。   徐暮川干净分明的指间,勾着一条黑色领带,正朝着自己过来。纪唯宁怔怔的,兀自欣赏着男人美色,以致忘了,自己此刻还在通话中。   “喂?纪姐!还在不在……”小米在那边吼叫旖。   “呃……在,那个……小米,我这边还有事,回头再跟你联系哈。”   面前的男人正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同时,已经把他手中的那条黑色领带递了过来,意思很明显,让纪唯宁给他系好。   纪唯宁此刻正在卖力抱徐总的狗腿中,哪能错过任何一个讨好他的机会。看着那领带在自己跟前晃,想也不想的就挂了小米的电话,把手机往旁边空位上一搁,蹭的就踩着沙发跪坐起身。   “阿川,我有没有说过,你穿什么衣服都好帅!”纪唯宁灵活的纤指在他脖颈间轻绕,将领带打好以后,还不忘给他抚平着领口。   男人没有说话,她疑惑的对上他的眼,深色的黑眸中,还能倒映出她的笑颊,而他,却只是看的专注,放佛要将她的脸盯出一个洞。   “怎么了?”纪唯宁咧着唇问。   “我以为你会说,我不穿衣服的时候最帅!”魅色的薄唇微扯,一本正经的面色,竟是道出一句让纪唯宁脸红心跳的话。   她没忘记,刚刚两人在浓情蜜意的时候,她在激动时曾控制不住的咛了声:“阿川,你好帅。”可想而知,这句话之后,某人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来的更深更狠。   “咳。”纪唯宁别开头低咳一声,本就没好全的嗓子,因为刚刚的叫喊,有些嘶哑。当然,这一声咳,也有着掩饰尴尬的用意。   就这样,原本想借着抱他狗腿后再跟他说事的计划,因为他冷不丁的一句羞人的话语,让纪唯宁又是败下阵来,最后,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走吧走吧,我们下去吃饭,饿死了。”   其实,她休息了那么长时间,回去上班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纪唯宁也知道,自己大大方方的跟他说也不理亏。   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又再次相聚,他追她追来了B市,而不过几天,她又得撇下他,独自回穗城。想起来,自己总会过意不去。于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被她越搞越复杂。   纪唯宁拖拉着细长的腿,一前一后的蹭下沙发,正想转身走人的时候,腰部便被男人的长臂禁锢住,想当然的,她的整个身子被他轻而易举的反转过来,视线被迫性的迎向他微冷的眸光。   “说点好话,献一次身,就想讨好我?唯宁,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竟然开始干起先斩后奏的事情来。”   他倾着身子,唇瓣掠过她的唇角,温热的气息就那么扑洒过来,却是让她感觉到一股很深的寒意,她止不住的僵了僵脸,唇角微抖:“你……都知道了?”   “接下来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你好好想想,今晚怎么取悦我。”   徐暮川不疾不徐的话音,伴随着腰口处忽来的一丝疼痛感,让纪唯宁非常的确定,这个晚上,她应该不会太好过。   话落的同时,他松了手,直接步向玄关换鞋,而后开门出去,根本就没像平日里那样,牵着她或者拥着她。   纪唯宁是愣过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拢了拢大衣的口襟,大步追了上去。身子已经越过大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瞄了眼前面那道冷崩着往电梯方向过去的背影,想唤他,挪了挪唇,终究还是泄气。   纪唯宁重新回了屋内拿手机,想着反正也是追不上了,动作也就缓了下来。他习惯在餐厅的哪个角落用餐她知道,大不了一会自己下去寻就是。   从沙发上捞起手机往大衣口袋揣的时候,忽然间觉得,作为一个职业女性,要同时照顾到工作和自己的男人,还真是一件颇为技巧性的活儿。   不用等到呆会吃饭的时候,就是现在,她都已经开始在忧心,她今晚应该怎么应付。   纪唯宁微皱着眉,些许无精打采的模样走出套间,关上房门的时候一直低头行走在宽敞明亮的走廊上,兀自‘欣赏’大理石地板上映照出来的自己。   此刻是饭点,电梯上上下下人比较多,快到电” 梯口的时候,纪唯宁抬头,结果没有发现那个人的身影,说真的,心里有些失落。   很明显,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纪唯宁很奇怪,电梯键上的数字就停在她所在的这一层,没有动静。而当她侧身面向电梯轿厢方向的时候,更意外的发现,里面已经站了六七个人,个个看着电梯内的某个角落,敢怒不敢言。   纪唯宁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正好碰上一部可以让她以最快的速度直达三楼餐厅的电梯,跳着身子就奔了进去。   也就在她进去的瞬间,双滑门缓缓关上。   人有些多,以至本来还算宽大亮堂的轿厢,显得极为拥挤,黑压压的人头也挡住了纪唯宁的视线。   不知谁在推搡,让原本就还没转过身来稳住自己的纪唯宁,忽然间踉跄了两步。下一秒,一条长臂抵过人堆,朝着纪唯宁的腰身一把揽了过去。   太过突然的动作,让纪唯宁几乎喊出声,然而,当她俯身看那只手时,所有的惊慌瞬间消散。她扯起唇,笑的明媚,任由手的主人将她拉进他与电梯键之间的空位,困住。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现在的姿势,更像是他在身后抱着她,纪唯宁的头顶,恰好触到他刚硬的下颌。   她闪着眸光,仰头看头顶之上的男人面容,清俊疏离,不苟言笑。也难怪,他刚刚按着电梯不走,那些人也不敢出声指责,这么冷漠严肃的一张脸,任谁看了,也会躲避三分。   为了等她,这男人撩着一帮同乘电梯的人不管,这方式好像很不道德,可是,纪唯宁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不准笑!”头顶上,男人沉声轻喝。   徐暮川整个胸腔都是堆积着郁气,从两个人正式确立关系之后,就是聚多离也多,国外,穗城,B市来回的转。   好不容易一切事情定下了数,好不容易等到她放下纪中棠的事之后,以为终于能够过上一段安生日子,她却又要先他好几天回穗城。   她要回穗城也无所谓,反正他那么长时间也都自己过来的,再过几天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最多就是在那方面,再克制克制。   可是他一直没打算那么早让她回去上班,岑霖那边,他早就打好了招呼。主刀医生的工作,他自己很了解,每天累死累活吃不好睡不够的日子,即使她的身子现在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可他还是怕她太辛苦。   想着再养些日子,哪怕多个十天半月,也是好的。   然而这个女人根本搞不懂状况,还在这么一大堆人面前,兀自乐的流光璀璨。   电梯一层层落下,最后停在三楼,旁边的人鱼贯而出,越过两人身边时,都不忘投上一道或好奇或欣赏或抱怨或责怪的目光。   最后一个女士出去的时候,挽着她老公的手,边走边数落:“搞什么搞,两个人要谈情说爱,还得旁人一起奉陪。早知道等旁边那部电梯还更快一些。”   纪唯宁微囧,退离徐暮川的身子,步出轿厢后轻笑:“看吧,招人厌了,下次不能这样。”   “你就那么想回去上班?身子吃不吃的消?”徐暮川跟着出来,终是垂眸问出声。   ☆、304 不会委屈了你老婆   “为什么会吃不消?我的身体本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啊。”纪唯宁脱口而出,继而又主动粘上身,抱住他的胳膊肘,边走边解释:“其实吧,当初是院长瞧得起我才挖我回来,可是你看看我进医院这大半年时间,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老是请假旷工,见着同事和院长,我都不好意思极了。”   “再有啊,我本身也喜欢这份工作,我读了那么多年书,攻克了医考的一个又一个大关,不会到最后,就真的只剩下在家当蛀虫度日,或者天天想着给你传宗接代的任务吧?”   纪唯宁说的上心,目光也都在徐暮川的脸上,根本没去注意周围行走的路人。以至她最后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好几个人掩嘴而笑,她都没有察觉。   反是徐暮川,幽眸扫了路人两眼,而后顿下脚步,把与自己并排行走的女人拽到面前,大手托住她的后颈项,微抬起,而后勾唇:“既然你身子骨经得起折腾,那今晚我们继续。旖”   他的声音很低,很浅,只在两人之间环绕,垂眼看她的时候,眸色魅惑。   “继续什么?”一向聪慧的女人被他如此的眼神勾住魂,很白目的问了句。   “传宗接代。”   徐暮川说完一句,就若无其事的往前行走,而纪唯宁却是一副显然被口水呛住的古怪表情燠。   跟在徐暮川后头来到餐厅某个角落的时候,没想到宁呈森会在。   徐暮川一坐下来就问:“机票定好没有?”   宁呈森喝了口白开水,抬头看对面的两人,温声:“定了,头等舱。放心好了,不会委屈了你老婆。”   这一声‘你老婆’听的纪唯宁是心尖儿发颤,求婚戒指都还没要到呢,倒像是名正言顺的徐太太了似的。   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男人,英俊的脸庞,淡定无色,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感觉。   侍者上来,宁呈森直接将菜单塞到纪唯宁手上:“给你一个宰我的机会。”   很大方的口气,听起来倒更像是为了他此次的行为来补偿一样。纪唯宁也不客气,问了两人的口味,干脆利落的点了好多个菜,她现在饿的慌,看到菜单上的图片,都有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饭中,两个男人在谈话,也有提及到杨雪媛的事,纪唯宁很知趣的没有插嘴。   其实,她本是想跟宁呈森了解一下科室的现况,也好让自己有些准备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工作。只不过,碍于身边的男人,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深怕了解到了科室工作的繁重,徐暮川又要加以阻拦。   当纪唯宁吃饱喝足的时候,两个男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放下筷子,擦了嘴,摸出手机兀自低头上网。   浏览着网易客户端的新闻时,忽然想起之前跟小米匆匆挂断的那个电话,想着她那哀叫哭诉,想暖暖她的心,于是,又退出新闻界面,切换到微信。   本来微信好友只有乔洵一人,在顾以澈事件之后,小米加了进来。那丫头说,发短信浪费钱,还远远没有微信方便,更没有微信的功能强大。   纪唯宁平时要工作,也根本没有时间玩这东西,可小米兴致勃勃的,她自然不会说不。   点开小米的头像,敲字:“姑娘,后天早上八点半,在神外办公室接驾。”   跟小米相处久了,纪唯宁说话也不知不觉受了点影响,偶尔也会用上几个活脱的词。   然而,小米那边没有回,应该是在忙。   纪唯宁转而去刷朋友圈,好友少,朋友圈稀落的可怜,只有乔洵很久之前转发过的几条信息,最新的就是小米在今天凌晨发的一条。   “一直以为自己年轻靓丽貌美如花,遇到难搞最高级的某大主任后,天天的灰头土脸,每次回家,粉周星驰N年的老妈直接喊我‘如花’。”   附图是一张贴着面膜,看不清五官的小脸。   纪唯宁没有控制住,握着手机,笑的一抖一抖的。   初初回国的时候,她经受着被江承郗抛弃的打击,乔洵怕她闷坏自己,找了很多喜剧片供她消遣,逗她欢乐。所以,对于‘如花’这个电影人物,她还是了解的。   想着娇俏可人的小米,以及如花的丑陋魁梧,怎么都搭不上边。让她觉得有趣的是,某大主任竟然都已经被小米念上了朋友圈,还有,米妈妈怎么那么欢乐那么逗……   笑声有些突兀,引来同桌两个男人的注目。   纪唯宁赶紧收了手机,揣进兜里。然而,好不容易忍下来的笑意,却又在对上宁呈森那张酷帅的俊脸时,几乎破功。   “宁主任。”纪唯宁轻咳一声,掩下再次发笑的冲动,看对面的男人,正色问:“你有没有玩微信?”   宁呈森干净分明的指节刚提起装着白开水的玻璃杯,手肘撑在桌面,听见问话,微拧眉:“那是什么东西?”   纪唯宁倒不稀奇他对微信这个东西没有了解,他每天的生活都是救死扶” 伤,再不然就是各种交流会,各种医学讲座,吃饭睡觉都是一种奢侈,哪还能得空去玩这些社交软件。   她会问,不过是一时兴起。当然,也是存了些心思,想要在他和小米之间,鼓动鼓动。   “不了解的话,你可以上百度。我觉得,你可以玩一下,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纪唯宁很正经的建议,而后,在接收到徐暮川投来的探究目光时,她又是起身:“你们再聊会,我去趟洗手间。”   离桌的时候,兜里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响,纪唯宁掏着翻看,是小米的回复。   三个笑哭的表情,后面是‘一定准时恭候’。   纪唯宁边走边回:“还在医院吗?在忙什么?吃晚饭没?”   小米:“早餐三明治,午餐三明治,晚餐依旧三明治。还在重症室区,守着几个这两天从主任台上下来的病人,交代说要拔引流管啥的……”   纪唯宁明知故问:“哪个主任?老李吗?你什么时候也管老李的病人了?”   小米:“科室主任宁呈森啊!不是主任医师老李!”   纪唯宁发了个大笑的表情:“科室实习医生好几个,大主任就眷顾你,非常难得,要好好珍惜,经他指点,你的水平他日定在我之上。”   小米:“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眷顾我吗?”   纪唯宁:“求告知……”   小米:“某天大主任到我学校开讲座,宛若国王被全校痴男痴女膜拜簇拥,迟到的我有眼不识泰山,鄙夷视之,被抓之……最惨绝人寰的是,当米爸爸兴冲冲的说他已经把我安排进穗城省院神经外科实习,第二天兴冲冲的送我去办入职手续,情景就如同当年他牵我去读幼儿园那般。然后,在某个角落被我撞到了大主任不为人知的辛酸史……”   小米:“他把我逮在自己手下疯狂奴役加看管,是怕我漏他的底!这种眷顾,不要也罢啊,也罢!”   纪唯宁嘴角微抽,盯着小米满屏的汉字,一一化解在脑中。她倒是不知道,小米同学跟宁呈森竟然还有这么一层瓜葛。   不过,她进医院的时候,小米已经在了。而宁呈森是随着徐暮川一起回国的,在穗城省院也已经呆了三年的时间,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扛上的,她没有概念。   小米没有说起宁呈森的什么辛酸史,当然,既是人家的隐私,纪唯宁自然不会多问。   于是,转了话题:“好好干。大主任虽然难搞了点,水平却是我们这些人都望尘莫及的,跟着他不会亏。”   小米:“认同。我得去看病人了,回聊,么么哒!”   纪唯宁没有去洗手间,是杵在回廊处跟小米聊的天,以她的角度,还可以透过镂空的屏风睇见宁呈森的侧脸。   他的头顶刚好罩着一盏吊灯,光线从上倾泄而下打在他的身上,照的他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凸显,很有诱*惑力。   纪唯宁觉得自己手有些贱,偷着抓拍了一张,而后重新切换到小米的微信头像,点击发送……   再之后,若无其事的拐弯去了洗手间,再又若无其事的回到桌位上。   恰逢两个男人同时起身,纪唯宁傻问:“吃好了?”   徐暮川睨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而他这一沉默的表情,忽让她想起一件很严肃的事。现在晚上八点都还不到,如果就这样跟着他上去,如果真的要那啥的话,那得要奋斗几个小时?   ☆、305 他们都输给了她(6000字)   宁呈森接了个电话,走在前头,先行离去。   纪唯宁双手兜在大衣口袋里,亦步亦趋的跟在前面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之后。   “阿川,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走进电梯的时候,纪唯宁出声建议。   “不了,早点休息。”徐暮川伸手,按下楼层键,电梯一路向上。   光可鉴人的电梯墙,还能清晰映照出他长身玉立的体姿,浑身的男性清冽气息充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让纪唯宁在贪恋的同时,心里莫名又多了些不舍的情绪片。   跟恒信集团的合作至关重要,他自然不可能轻易去改动自己的工作安排。想起接下来几天的分别,竟已开始有了各种的不适应。   回到位于十楼的套间,纪唯宁还处在胡思乱想的状态中栌。   原本以为徐暮川真的会继续接着做某方面的运动。毕竟,在一起后,两个人之间也没多少时间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每次逮着了机会,他总会将长久积压下来的欲*念释放个彻底才罢休。   她都做好了准备,只要他高兴,怎么折腾都行。可是却没想到,他却只是淡淡的说了声:“你累的话先休息,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晚点再陪你。”   纪唯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放过她的意思。捶了捶发软的双腿,心里松下一口气,她直接点头,而后钻进卧室。   可是,真当她躺在卧室大床上没有丝毫睡意,几次翻滚之后,又是无聊的有些发慌。想起明天自己要回穗城,想起自己的行李,她忽然从床上跳下来。   拉开房门,对着正坐在外间书桌后专心工作的男人唤了一声:“阿川,我的行李还在贺家大院呢,怎么办?”   虽然只是几套衣服还有些不算值钱的私人用品,但自己的东西总归不能摆放在别人家里。而且,贺家那是什么家庭,个个身份显贵的,她住在那儿的时候,已经觉得束手束脚,总不能住了人家的房子,还丢下一堆垃圾在那儿吧。   徐暮川头未抬,幽眸专注在手提屏幕上,长指灵活的在键盘上跳跃。   “阿川……”纪唯宁又喊了声。   他敲下最后一个键,面无情绪的轻掀薄唇:“我给过贺端宸电话了,他已经让他们的家政阿姨在收拾,明天会带过来。”   “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纪唯宁狐疑的缓步靠近他。   明明从他知道自己要回穗城不过才一两个小时的事情,接着他们在吃饭,他全程没有用手机,后来就回房,他工作,她进房间,她一直都没有听到他在讲电话。   然而,他却回:“刚刚在餐厅,你去洗手间的时候。”   徐暮川始终平淡的表情,哪怕是连说话的时候,余光也没怎么对上纪唯宁。   纪唯宁郁闷,绕到他身后,从后面勾住他脖子,而后又把自己的脸腮侧搁到他肩头,轻轻磨蹭:“阿川,你是不是生气了?”   徐暮川当时正准备发送邮件,被她温软滑腻的肌肤一触,当即点击错误,屏幕出现一团乱码,而身后的女人却是毫无所觉,自顾的磨着蹭着,有些撒娇的意味。   “别再动来动去。”徐暮川声线紧崩,驱赶:“回房间去,睡不着床头柜上有杂志可以看。”   “可我不想回房,我想跟你在一起。”   之前没觉得,这几天因为有他的陪伴,当自己独处一个空间的时候,总有些空落落的感觉。所以,纪唯宁是宁愿就这样陪着他在这边,看着他工作,也不想那么早回房间。   她难得的任性,即便是眼前的工作再重要,徐暮川也得放下来纵容。长臂一伸,将她的身子从后面揽到前面,而后,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娇若滴水的双颊上,戏谑:“给你时间让你休息还不要,看来真的是欠收拾。”   纪唯宁原本的意思,是想着这样静静的与他同处也是好的,可是显然,他故意曲解。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时候,他便啄住她的嫣唇,吮吸舔舐,几番撩拨深入之后,她也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抛下矜持。   女人的身子愈发柔软,倾倒在男人怀里,情动之时,相互纠缠,热情回应。   城市的华灯街火映射在阳台的大片玻璃上,被夜风吹起来的落地纱帘,影影绰绰,半透未透的隔着里外两个世界,掩去了那些羞臊的画面。   转回到卧室的大床时,女人筋疲力尽,而男人却是意犹未尽。   她推拒他的身体,嘤咛:“我……好累,要睡觉了。”   “都有体力回去站手术台了,这点活儿你还能受不了?”他的声音黯哑,丝毫不顾她的求饶,到最后,她都不知道是他先完事,还是她先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是徐暮川喊醒的她。   窗外天色灰沉,有些让人辨不清现在的时间,床头亮着一盏晕黄的台灯,徐暮川弯身站在床头,台灯的黄色微光打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清冷五官。   他一袭黑色西装,连里面的内衬都已经换成了黑色,纪唯宁眨着惺忪的睡眸问他:“几点了?”   “七点半。”   他的嗓音清越,只不过,一向清明的那双眼眸,却是有了些许暗青的眼袋,想来是因为,昨晚事后又回去工作了大半宿。   纪唯宁看了,又气又怜,气他的不知餍足,怜他的繁忙工作。   正想出声再问他今天的时间怎么安排,他却先是开了口:“我跟宁呈森先去送一趟杨雪媛,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吃午餐。下午回来接你去看看何颜希,你的行李我会让贺端宸直接放我车上,吃过晚饭后,再送你去机场。你可以趁我还没回来的时间,去医院跟江承郗道个别,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你若是困,还可以再躺躺。”   他事无巨细的做着安排,那么的条理分明,甚至连跟江承郗道别的事都考虑进去了。纪唯宁哪怕此刻还是睡意惺忪,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撑着起身,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压了下来,而后,在他脸侧亲了下,微笑:“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到时电话联系。”   对她越来越多的主动行为,徐暮川很享用,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忍不住轻笑:“那我先过去了,手机要随身带着,充足电。”   纪唯宁连连点头,催促徐暮川赶紧走,让他早点过去,兴许坤叔那边要帮忙。   徐暮川走后,纪唯宁也没再睡,起床收拾了下房间,换洗一番后,吃完了已然准备在饭桌上的早餐,确定了手机是满格电量的状态下,背着包包出了门。   这时间去医院还有些早,纪唯宁打了一辆车,去了香山。   虽然穗城那边,才是父母真正的安葬之处,但B市香山的坟塚也是有其存在的意义,纪唯宁想在离开之前,再去看一看。   想起父母,纪唯宁也才忽然想起箫董,他说有时间可以给她讲讲关于父亲和母亲的事情。当时她是满口应诺的,只不过现下看来,又得搁置。   其实,她忽然间觉得,了不了解父母的过去都已经无所谓了。毕竟,现在两个人都已经离开人世,如果真的有亡灵存在的话,她相信,父亲和母亲,肯定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快快乐乐的生活着。   之于这对阴阳相隔几十载的苦命夫妻,或许如此,才是他们最欢喜的。   就如同当日在灵堂上,箫董说的那般,父亲那么爱母亲,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快乐和解脱。   抱着花束一路爬梯往山上而去的时候,纪唯宁远远的就在父母合葬的坟塚前看见一道中年男人的身影,伟岸挺拔。   她狐疑着走近,在他背后喊了声:“是箫董吗?”   那道身影闻声回头,看见纪唯宁,没有多少意外,淡淡笑了笑,不若他平日里的威严,也不若他平日里笑起来的那种爽朗。   坟塚前放了一束很新鲜的马蹄莲,纪唯宁愣了愣,而后才莞尔开口:“谢谢箫董来看我父母。”   箫董双手背在身后,叹息一声:“不知不觉,几十年都已经过去了。我最后一次见你妈妈,她就跟你现在这般年龄,气质与美貌并存,尤其是脑子特别灵活好使,你父亲得了她,是真真的捡到一颗宝。”   “箫董跟我母亲很熟吗?”纪唯宁抱着花束站在他旁侧,轻轻问声。   箫董笑,带着纪唯宁从未见过的属于中年男人的腼腆:“她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女孩,成年后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成了未婚夫妻,也是我这辈子深爱的女人。”   纪唯宁有些反应不过来,箫董和箫夫人恩爱有加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忽然之间母亲掺杂在里面,怎么都觉得怪异。   箫董回头看了看她,缓声:“你父亲没有跟你说过吗?在他之前,你母亲已经有了婚约,他们的关系,在那个年代,是不被允许的。”   “你母亲离开这座城市后,我一直都耿耿于怀,我自认为不比你父亲差,甚至比起当时空有一身抱负却还什么都不是的你父亲来说,好上百倍。我看着你母亲长大,自小把她当妹妹疼爱,成年后,又把她当妻子宠爱,容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可是,这些都比不上你父亲给她的情感悸动。”   “她一声不吭的抛下你外公外婆,也抛下我,一走再无音讯。当年信息不若现在发达,即便箫凌两家用尽心力,都没办法找回他们。”   “等到终于有一天,纪氏企业在穗城拔地而起的时候,我找过去,他们早已经幸福生活好几年了。万念俱灰之下,我这才回了B市,在家里的安排下,跟现在的妻子结了婚。这么多年,夫妻之间相濡以沫,哪怕没有爱情,也存着一份无人可替的亲情。”   箫董像是瞧出了纪唯宁的心思,笑道:“所以,你不用觉得奇怪。我跟我太太感情好这不假,但是终究是缺少一份对你母亲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你说这些,有些让你笑话。”   “怎么会。”纪唯宁早已收住了脸上的意外,感概:“爱情本来就是世上最奇妙也最   美好的,任何人都没办法控制和选择,无关年龄和国度。”   就如她和江承郗,他宠她疼她那么多年,到最后,阴差阳错的,她爱上另外一个男人,并且一去不愿再回头。   箫董点头:“你和你母亲真的很像,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面善。后来暮川带你来生日宴,看着你盯着我太太的双腿不放的认真劲儿,简直就跟凌宁一个模子出来的般。”   “得知你年纪轻轻就在穗城那样的大医院有了主任医师的头衔,我就可以肯定你是凌宁的女儿。你外公一家世代从医,基因存在问题,你自然不会差。只不过你外公外婆过世后,你舅舅他们一家早就移居海外了,现在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不瞒你说,徐叶两家订婚事后,导致世腾出现舆*论危机,我之所以愿意不惜一切,投入巨额资金全力撑在与世腾的那个项目上,除却徐暮川这个人的确为我欣赏以外,很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你。因为你对我太太帮助不小,也因为你是凌宁的女儿,看着你,我会感觉很亲切。”   “虽然当时你和徐暮川的感情一度虚虚实实,但我作为过来人,还算看得懂你们年轻人的感情。”   箫董话说到这儿,没再继续,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我在前面等你一会,坐我的车回去吧,这里打车不方便。”   确实,没有车子会在墓地山下等着生意做,纪唯宁来的时候打车方便,回去却是要走好一段路,才能看见大马路。   “谢谢。”箫董这么说,她也就顺势着答应下来。   纪唯宁回身,把怀中抱着的花束放在马蹄莲旁边,并排着,迎头对上坟塚上的墓碑,以及他们的合照,轻声开口:“爸,妈,你们在那边好好的,我在这边,也会好好的。”   怕前面的箫董久等,纪唯宁在坟前没再多呆,也是因为,很多话都早已在之前说过了。   箫董带了司机,车子就停在山下对面的空位上,纪唯宁来的时候没有四处张望,所以都没有发现这辆车子的存在。   一路往市区走,箫董的情绪并不太高涨,纪唯宁也就跟着默声。其实,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是想问问他,对于乔洵,他们箫家是怎样看待。   可是,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不是不敢问,而是觉得,感情上的事,真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该怎么办。   就如徐暮川说的那样,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容不得第三个人插手,旁人越是左右,事情往往会变得越复杂。   车子进了市区范围,纪唯宁让箫董在路口放她下来,箫董也没有强留,吩咐了前头的司机一声,车子靠边停下。   推开车门的时候,纪唯宁转过身,再次跟箫董道谢。   一路没怎么说话的箫董,忽然笑出了声:“以后叫我伯伯吧,凌家的子孙,理应喊我一声伯伯。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当我是你的娘家人,给你助助阵。”   纪唯宁也笑,干脆应声:“到时一定通知箫伯伯。”   话别后,箫董的车子重新汇入车流,而纪唯宁又是另外拦下一辆车,去了江承郗所在的那家医院。   听到纪唯宁今天晚上就要飞穗城,江承郗反应不算很大,只道:“是该回去了,那里才是你的家。”   兄妹俩这段时间呆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该聊的话好像都已聊完,没有太多好说的,只那么静静的坐着。   直到后来,到了不得不起身离开的时间,江承郗才抬起头来看纪唯宁,交代:“结婚的时候,要告诉乔治,他会把我的祝福带过去。”   纪唯宁心口酸涩:“哥,要不我等你回来之后再办婚礼吧,到时你亲自给我送祝福,不是更好?”   听他说那样的一句话,就好像他要很久不回来一样,道不明的情绪,很不舒服。他在狱中过暗无天日的生活,而她则在外面,接受万千祝福。   江承郗眯了眯狭长的黑眸,俊美无俦的脸庞,一片沉寂:“阿宁,不用刻意等我。即便我判刑不长,即便你等到了我出来,我也不会去参加你和他的婚礼。我不争不抢,不代表我对你已经放下,看着我精心护出来的女孩,为另外一个男人披上婚纱,我会难受。”   他的话说的平淡,没有太过波动的情绪起伏,可正是因为沉静的太过可怕,才让纪唯宁听了,喉间瞬涌酸涩,几乎憋不出眼泪。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很平静,一直都未再提及这段感情,更甚至没有表现出对她的过分眷恋。有时候,纪唯宁都会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放下,她多希望,是真的如此,这样,他也才可以接受另一段新的感情。   可是,时隔月余,他这么说出来,才是让她明白,原来,他把这一切都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刻意封闭着,不让自己不让任何人去碰触。   纪唯宁几乎哽咽:“哥,我不值得你这样。你这么好,该有一份属于你自己的感情,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孩。”   江承郗勾唇:“知道了,你   回去吧。”   看着她转身,看着她离开他的病房,而后,他又控制不住的起身,赤着双脚立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自己,很挫败的发觉,这个长大了的女孩儿,已经渐渐脱离了自己的生活。   他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乔治当时的心情。知道她心有所爱,努力克制着让自己放手成全,却又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她身边给予祝福,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很糟糕。   曾经,他一直都以为,乔治是输给了他,而他,却是输给了徐暮川。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其实,他们都输给了她。   因为,只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才能牵动他们的心。甚至可以为了让她幸福让她快乐,逼着自己放下很多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仇恨,再比如,此生挚爱……   纪唯宁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落下那滴泪,步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挂落在脸颊上的泪痕被冬日里的冷风吹干,绷紧的有些难受。她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眼睛下沿的皮肤,让其恢复正常的松紧度。   手机在包包里震动,她掏出来扫了眼,随即按下接听键,呢喃的唤了声:“阿川。”   接电话的同时,她抬头眺望着这座城市,心想着,下一次再来,就该是江承郗宣判的时候,不知到时,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306 在这方面,他确实为自己的女人感到骄傲   “你声音怎么回事?”清沉的嗓音在手机那端问起,略带疑问。   纪唯宁呼了口气,装作无事般回答:“不是嗓子还没好嘛,有点难受。”   “哭过?你在江承郗那边?”显然,对于纪唯宁的措辞,那端的人非但没信,还一说一个准的把她现在所处的环境,说的一清二楚。   说都被他说出来了,纪唯宁索性也就放了开来:“嗯,有点难过,刚从里面出来,打算回酒店。”   徐暮川没有应声,对于江承郗,他给纪唯宁任何安慰,都没有太大作用。唯一能做的,其实也就只有让瞿安尽量帮他缩短刑期而已。   默了几会,他开口:“我这边可能还要一会,你等会吃完午餐可以先休息一下,我也要回去一趟。辂”   纪唯宁应了下来,又随口聊了些别的,才结束了这通电话。   现在是十一点半,她打算回酒店去用餐,到晚上九点还有挺长一段时间,足够安排他们接下来的事,所以,她也不着急。   想起这几天在酒店换洗的那几套衣服,先不说它是不是真的出自顾以澈御用设计师之手,单是那款式她就喜欢的紧,所以,必须得打包带回穗城。   昨晚上就想收拾,可惜套间里没有适合装那些衣物的行李袋。于是,又绕了几条街,特意去买了个小型的手拎包,准备着装那几套衣服用。   没有人陪伴,她甚至都懒得去餐厅,直接回了十楼套间,喊了酒店服务,让他们送餐上来。   井然有序的用完午餐,收拾好衣物和琐碎物品,看了眼手机,徐暮川那边还没有消息,于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时间。   再之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到徐暮川打电话让她开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她这才发觉,竟然是在沙发上睡的沉,四肢凉飕飕的。   徐暮川走进玄关,眼尖的发现沙发上的褶皱,瞥了瞥面前女人些微凌乱的头发,以及还在播放中的电视剧画面,直接拧眉:“怎么不进房间去睡?不怕再着凉?”   纪唯宁挂着一张笑脸,满目讨好的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要走了吗?都已经三点了,去到那边军医院还要一个多小时,很快天就黑了,要抓紧时间。”   “他们已经出院了,等会一起吃饭。”徐暮川脱下外套搁在沙发扶手上,一边往房间过去又一边扯着领带。   纪唯宁跟在后头,瞎操心的问了几声:“坤叔那边都安顿好了吗?茹姨现在怎么样?”   直到跟进浴室门边,徐暮川脱完衬衫西裤,转手交给身边的女人:“叫酒店服务上来把这些衣服,还有外面那件外套都拿去干洗。”   纪唯宁双手接过,她明白,去送过已故之人后,衣物哪怕没沾灰尘,也得重新换上一套干净的,这样穿出去见人,才足够尊重礼貌。   她瞅了瞅自己身上这套,索性也一并换下,然后全部交给了酒店的服务人员。   徐暮川套着浴袍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纪唯宁正无聊的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是那种并不怎么费脑的连连串,纯粹用来消磨时间的消遣方式。   看着他直接跨步向着书桌方向过去,纪唯宁抬头,‘哎哎’了两声,接着又道:“刚刚问你的事你还没回我呢。坤叔那边安顿好了没?”   她结束了手机游戏,一只腿踏在地板上,另外一只则跪坐在沙发上,盯着越过自己的那道背影,等着他的回答。   徐暮川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丢到她脸上,往前几步站在书桌后方看她一张恼怒的小脸,轻笑:“都已经安顿好了,坤叔带着他们一家回了之前在B市的那个家,只不过房子有些破旧,他又不想要新的,就给他安排了几个师傅,拾掇了一番。”   “给他钱他也不要,我正琢磨给他联系一间B市的高校,让他干回自己的本行,这样既有收入和福利享用,他本人下半辈子也会多点情感寄托。茹姨虽然失心疯,但好在不闹不吵,坤叔去上班的时候,可以请个人来照顾茹姨的饮食起居,也就差不多了。”   “挺好的,那你赶紧联系呗,还琢磨什么?”   纪唯宁其实也懂,坤叔本就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接受过文化洗礼的人,都不愿意伸手白拿别人的钱财,这样的方式,似乎是对他人格的一种侮辱。   之前因为有杨雪媛的存在,他会想着寻找女儿,会想着为女儿治病,选择无奈受下徐暮川的给予,但并不代表,他是真的毫无芥蒂。不然,他也不会把那么一份数额不小的存折,几乎如数归还。   徐暮川坐在书桌后,启动手提,而后睨了眼沙发上的女人,无奈叹笑:“在与生意无关的范畴上,你男人也是个普通人,联系高校要找人找关系,需要时间,更何况这里是B市,不是穗城。你以为是把他塞进一个满是铜臭味的公司里做职员那么简单吗?”   “哦。”纪唯宁很配合的发出一声顿悟,然后又兴致勃勃的把头搁在沙发靠背上,托着腮冥思:“你们世腾的事业版图那么大,怎么不去” 往教育机构方面投资投资?多高大上的行业是不是?以后走出去,人人都喊你徐校董,而我就成了校董夫人,等到有一天我年纪大了不能站手术台了,还可以去你创办的高校里面,给医学系的学生授授课,多好。”   听着她越扯越无厘头的话题,徐暮川忍不住调侃,视线从手提屏幕转移到她脸上:“要不要我在世腾旗下给你开一个子公司,专门从事教育机构,这样你也不用累死累活的去做什么主刀医生,直接天天在办公室当个校董指手画脚的就行。”   纪唯宁听罢,敬谢不敏的摆手:“小女子胸无大志,只想安安稳稳做好我的医生,这样的宏图大业,还是交给我以后的儿子好了。”   徐暮川促笑一声,转而回到工作中。其实他并不怎么希望她一直都去做一个主刀医生,那样的工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累。   然而,她打心底里喜欢,并且还把它奉为自己的终生事业,似乎除了支持和成全,他别无他法。   有时候觉得这个女人也是挺奇葩的。喜爱医学的女人确实大有人在,但更多的女性都是倾向于妇产科或者普通外科,会选择神经外科这种最复杂科系的女性医生,在整个国际上也是较为少见。   就连凌之娅和杨雪媛这样拔尖的女人,都不见得有那胆量去碰触,复杂精密的人体大脑,哪怕再小的手术,所需的时间和精力,都是寻常科系手术的倍数。   而面前这个女人,却偏偏是选择了这个科系。并且,不但选了,还学的极精极好。徐暮川甚至敢断定,在全国以神经外科著名的穗城省院,能在27岁就成为副主任医生的女性,是前无来人,而在后起码是五年之内,都将会唯纪唯宁仅有。   在这方面,他确实为自己的女人感到骄傲。   想来,她是真的有天赋,有遗传自她母亲的基因。而他,如果真的就那样残忍抹杀掉她的才华,该是一种多可恶的行为。   所以,他说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逗趣她而已。   徐暮川一忙就是两个钟,而期间,纪唯宁也就在客厅沙发上,或翻阅杂志,或玩手机游戏,偶尔也会起身给认真工作的男人倒杯水。   但都没弄出什么响动,因为徐暮川在开视频会议,她做所有事情都蹑手蹑脚的,深怕扰到了他。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选择回房,就想跟他呆在一个空间,无聊的时候,盯着他的面容发呆,也是一种享受。   下午五点一刻,徐暮川带着纪唯宁去了贺端宸的会所,就上次去过的那家。   不同的是,这次来的人,比较纯粹些,都是他们这个圈子的。瞿安,宁呈森,贺端宸夫妇,还有她和徐暮川。   彼此熟络,相处起来也轻松自在很多。纪唯宁见着何颜希,直接坐到她身旁,拉着她问东问西,还掀着她的裤管看她的伤口。   直到何颜希一再表示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以后,纪唯宁才放了心,很是过意不去的道歉。本来茹姨要害的人是她,结果,反是让何颜希成了替罪羔羊。   两个女人低头细声嘀咕,对纪唯宁的歉意,何颜希给出一个很理性很正确的回答:“如果那天伤的是你,我指定做不到如你那般镇定施行急救,只依赖贺端翔一个人,恐怕没那么及时就能够阻断蛇毒的蔓延,那才叫真正的灾难。”   ☆、307 签名照   这顿饭没有吃很长时间,考虑到纪唯宁还要赶航班,不到七点,徐暮川就提议散场。   贺端宸也没有异议,正好他也好让何颜希早点回去休息。   从厢房出来,两个女人手挽手在前头,徐暮川跟宁呈森并排着走在中间,而瞿安和贺端宸则是在最后。   下楼梯的时候,瞿安忽然上来,勾住徐暮川的肩膀,笑的春风荡漾:“老大你这么着急着回酒店,是有什么目的?趟”   瞿安的话虽然是一个问句,但他那带着暧昧意味的笑容,还有男人之间可以心领神会的某层意思,徐暮川想不听懂都难。   他抬头,瞄了眼自己女人的背影,顿步淡色回瞿安:“九点的航班,从酒店去机场要四十分钟,相信我,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什么都做不了。”   瞿安微微吃惊,随后喷笑,竖起大拇指:“老大威武!”   “谢谢。”徐暮川脸皮极厚的受下瞿安的夸赞,若无其事的继续踏步下着楼梯夂。   一直置身事外不加以讨论的宁呈森,丢了极为鄙夷的眼神给瞿安,而后转身,只不过,才刚下一个台阶,就又被瞿安勾搭住了肩。   “像老大这样三不五时就要被迫过着那种异地分居的日子,时间长了,你说会不会出问题?”瞿安揪着一张脸,忧国忧民的表情。   宁呈森直接拿手肘往后一撑,力气不大,但瞿安却是配合着微微弓了身。   徐暮川要送纪唯宁去机场,顺便也搭上了宁呈森。   路况不错,到达机场的时候,时间还算充裕。纪唯宁想推开车门下车,却是被徐暮川拽了回来,后座的宁呈森很识趣,率先下车,在尾箱拿了纪唯宁的行李,先行去办托运。   车厢里一时只剩下两人相对望着,彼此的眼神都很专注,倒映着彼此的影子。   “阿川。”   纪唯宁柔声唤着,细腕还被攥在他的大手中,虽然没做力,但他温热的掌心触感,微微灼烫了她的肌肤,让她不由得挣扎了几下,想要松散开来。   徐暮川并没有放开她的手,反是顺着手腕沿下,将他的修长五指嵌进她的指缝中,完美的贴合在一起,不留丝毫缝隙。   他倾着身子,微勾着唇瓣,一点一点的逼进她的身子。纪唯宁他这是要索吻来了,也就顺势着垂下眼眸,做着迎接的准备。   然而,他却是将薄凉的唇瓣贴到她光洁的额部,轻轻碰触,按压,旋即离开,像是带着无限的宠爱。   纪唯宁忍不住抬眸,想看他的表情,然而,他却已经侧过了身,坐回到他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正翻找着方向盘旁边的储物格,掏出一个相册,递到纪唯宁手边。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徐暮川手里,显然很奇怪,而更让纪唯宁有些接受不过来的,当她打开那本相册的时候,竟是发现,那一整本都是顾以澈的签名照,虽然不算厚,但五六张总是有的。   纪唯宁脸上的笑容不停的扩大,再扩大,到最后,笑出了声,拎着那本相册上下翻看:“这东西你怎么弄来的?是要我给小米吗?”   徐暮川轻咳了一声,些微不自在:“你同事不是很想要吗?她待你不错,好不容易拜托你一件事,总不能直接拒绝。好好收着,不要让宁呈森知道。”   “为什么不要让他知道?”   纪唯宁故意问了句,虽然她不确定徐暮川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小米和宁呈森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关系,小米一个年轻女孩,崇拜明星追一追,再正常不过。   然而,他却是拧眉:“你是想让他们几个都知道,我一个人大男人去要顾以澈的签名照吗?”   纪唯宁‘噗’的一声笑出,好吧,是她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这个男人不是怕宁呈森看到会不高兴,而是怕宁呈森看见了,给他传出去,会丢人!   把相册放进随身包包里边,还很珍惜的压了压,纪唯宁抬头,目光璀璨的望着他,而后以着极快的速度凑过身去,啄了下他的薄唇,绯红着一张笑脸:“阿川,谢谢你。”   原本她是想着空手回去见小米,反正那姑娘也不是一个多心思的人,她待她好,是出于彼此的缘分。关于签名照的事,也只是那天在饭桌上的电话中追着要过,再之后她都没再提起。   虽然在那之后,她再次碰见过顾以澈,可是,因着他之前在洗手间说的那些话,她根本就没有想法,再去跟他拿那东西。   然而徐暮川却是记住了,并且不声不吭的帮她拿到了,满足了小米,也满足了她想对小米表达感谢的心。   看着她笑,徐暮川的心情自然很好。别说只是顾以澈的签名照,只要她要的,只要他能为她办到的,没什么不可以做的。   纪唯宁的行李都在宁呈森那边,她的身上只带着自己的随身包包,被徐暮川一路牵着,往机场大厅进去。   颀长的男人身姿,高挑的女人背影,哪怕是在这样熙熙攘攘的地方,也同样能够引人侧目,然而,两人却始终” 目不斜视。   徐暮川送她到闸口,宁呈森已经等在那边,他定住了脚步,沉声说道:“你在医院上班那么忙,就不要回南郊小区了,住市区公寓去,那里起码还有家政阿姨打理生活起居。不要太累,不要让我担心。”   纪唯宁抿着唇,微低着头点个不停,听他交代这交代那,感觉有些话唠,有些不像他平日里的处事风格,可是,她却很享受。   广播在提醒飞往穗城航班的旅客去检票,宁呈森也在后头催促了声,纪唯宁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有些闷:“你工作不用太拼命,迟点回来也没关系,我会在公寓等你。”   放开手,一个向着闸口里面走,一个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而后消失在拐角处。分道而行不是一次两次,可是这一次却跟以前都不同,不再迷茫无前路,不再有艰难困苦,待两人在穗城相聚时,迎接他们的,只会是美好的未来。   B市和穗城,同属一个国度,因为跨越南北,气候是截然不同。   飞机降临在穗城机场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半,纪唯宁随着宁呈森走到机场大厅的时候,身上御寒的大衣已是穿不下去。   穗城的天气依旧跟夏天一样,哪怕是在这样的深夜里,也没有太多的寒意,穿一件毛衣和牛仔裤,已是极限。   纪唯宁边脱着自己的大衣边往外走,远远就已经看到秦述从门口迎了上来,看着他跟宁呈森打了个招呼,而后接过他手里属于纪唯宁的行李,摆放到旁边那辆黑色的轿车尾箱。   绕过车尾,秦述站在纪唯宁面前,很难得的露出浅笑:“纪医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那么晚还要麻烦你,辛苦了。”纪唯宁嫣然一笑,语气中含有抱歉。   木讷的秦述自然不会多言,只摇头:“应该的。”   宁呈森站在车前,侧过身看纪唯宁:“你跟秦述先回去吧,我打车回医院一趟。”   穗城省院跟徐暮川位于市区中心的公寓,还是隔着一段距离,由机场这边过去的话,方向也不是太顺。老李教授今天下午刚做了台手术,病人的术后情况不太稳定,特意交代宁呈森,今晚要过去看一趟。   深更半夜还要回医院,纪唯宁也是清楚,事情必然不能耽误,于是指了指他面前秦述开来的那辆车,提议道:“要不让秦助理直接把我们送医院吧,反正那边我也有宿舍床,住一晚没问题。都那么晚了,大家都不要太折腾,明天还要工作呢。”   “不行!”   “不行。”   纪唯宁没想到,她话一出,宁呈森和秦述却是同时回绝。   宁呈森说:“回去睡个好觉,明天你就得接手术了,住医院宿舍人多嘈杂,休息不好。”   秦述接着说:“不把你送回公寓,老板会怪罪,到时我还得跑一趟,更麻烦。”   如此,纪唯宁只得作罢,乖乖听了他们的安排,钻进副驾驶座。所幸机场这边有很多等待旅客的出租车,成排结队的,宁呈森要打车回去,也算方便。   只不过宁呈森接连两天奔波着,这深更半夜的还得回去医院卖命,当真是不容易。纪唯宁脑子忽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说住在宿舍的小米这时候能在医院迎着他归来,那当真是特温馨的画面。   ☆、308 顾先生帅啊帅翻天   纪唯宁回到公寓第一件事就是给徐暮川打电话,报告自己的行踪。自从上次在B市的那所谓失踪之事过后,她已经对报平安这一个问题,有了敏感性的意识。   虽然知道,秦述在接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已经打电话跟徐暮川汇报过,但她就是想单独再跟他说说话。   只不过,有些失望,徐暮川那边似乎很忙,大晚上的时间还在开什么视频会议。两人只匆匆聊了几句,就挂了线。   为了有个饱满的状态去迎接明天的工作,纪唯宁也没再多纠结,起身进了主卧的步入式衣柜,找换洗的衣服,打算冲个澡然后直接把自己丢进徐暮川的大床中,睡个饱趟。   从B市带回来的那些衣服,相对较厚,并不适合现在穿。   然而,让她吃惊的是,她原来摆放夏装的那个位置,不知何时又是挪出了一个空位,挂了很多秋冬装,就如在徐家她所住的那个房间般,各类衣服,应有尽有。   纪唯宁用手拨了拨那些衣服,心里腾起的,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为她准备好所有的事情,似乎,在生活方面,她从来都不需要操任何的心夂。   一夜好眠到天亮,纪唯宁梳洗好从卧室拎着包包出来的时候,竟然是看见家政阿姨已经把早餐端到餐厅桌面上。   微微讶异的跟家政阿姨打了声招呼,家政阿姨旋即解释,是徐暮川让她过来的。   原本纪唯宁还想着,去路口的便利店随便买些东西充饥,然后就打车去上班,倒是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来了意外的早餐,而且还挺丰盛挺对她的胃口。   礼貌的朝家政阿姨道了谢,用完早餐下楼的时候,又发现秦述已经等在门口。   纪唯宁是既想笑又无奈,远在B市的男人,简直是要把她惯成饭来张口,车来人走的地步。真的怕这样下去,某一天,她会成为一个只除了做手术,其他什么都不会的生活白痴……   比起曾经的江承郗,有过之而无不及。   医院规定,所有的医护人员必须要在八点半之前各就各位,完成日夜班的交接。   办公室的医生都不在,大约去了巡床交接工作。纪唯宁因为断了好长一段时间没上班,手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作好交接的,她就坐在办公室,等着宁呈森重新给她派任务。   小米是第一个在办公室撞见纪唯宁的。   当时纪唯宁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翻阅着之前的病例,听见急慌慌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而后便看见小米正顶着一窝凌乱的头发,边跑着进来的同时,边用手指顺发,而后,轻松撩起一个马尾。   纪唯宁正想开口问小米,怎么没去病房,话还没说出口呢,小米先是‘啊’了一声。奔跳到纪唯宁面前,喜出望外的一把将她搂住,直笑:“纪姐,真的是你啊哈哈!”   “是我,是我。”纪唯宁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搂的喉咙发紧,连声回应着,抓着她的两只爪子,松离自己。   “你怎么没跟着他们去巡病房?”   这话一出,小米才噤了声,收住所有动作,耷拉着一张脸拉着纪唯宁的手求助:“我昨晚大半夜才睡,结果睡到刚刚才起,没赶上大部队去巡房的时间。等会若是被逮到了,肯定又是一顿狠削,所以纪姐你要帮我,如果呆会有谁问起来了,你就说是你喊我来办公室的哈。”   “我这样说管用?”   “百分之百管用的,你在医院,业务水平高,身后又有徐总罩着,你说话不管用谁说管用……”   纪唯宁抄起白大褂穿上,抬头问小米:“昨晚上干什么去了?不会有什么病人要你半夜起来照顾吧?值班的主治医生干嘛去了?”   那些还未完全出校门的实习医生,临床经验非常有限,大多时候都只能负责一些简单繁琐的工作。小米是宁呈森带出来的,虽然水平还远远不到主治医生的层次,但比起同期的其他实习医生来说,动手能力是要好很多的。   也是因为这样,那些需要值夜班的主治医生为了自己能够打个盹,总喜欢使唤小米去替他们的工作,如果实在有什么小米应付不过去的问题,才会让小米去通知他们。   偏生小米也是一个实诚的女孩子,他们说什么,她通常都会照单接下,从未有过辩驳。用小米自己的话说,是被大主任奴役出了一种奴性,对于使唤她的人事,都已经生不出逆反心理。   纪唯宁早把这些情况看在眼里,只不过,她一直都没说,她没说,自然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一个女孩子能考进全国知名的医科大学并且还是本硕连读,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若是立志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那必须得在你从医的最初起,就要一天一天脚踏实地的利用起来。   小米现在还很年轻,正是精力无限的时候,她需要在这几年时间里,拼命的磨练。在纪唯宁看来,科室的那些医生使唤小米去做本不应该属于她范围内的事,换个角度想,恰恰是帮助了小米提高她本身” 的业务能力。   就如她自己当初那样,咬着牙关挺过来,把所有的书本知识结合临床实例,认真钻研,最后成为自己的技能。   她相信,小米这样乐天的性子也能够经受得起这种非人磨练。   小米连叹了两声,寻了处位子坐下,双手托腮:“昨晚我忙到十一点多,晚餐吃的三明治早就消化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屯仓底的泡面,正想美滋滋的下口时,大主任来了,然后,宵夜贡献出去了。”   “我挨着饿回了宿舍,辗转了半宿都没法睡,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啊……”说到最后,小米索性把头趴在桌上,低呼了一声。   纪唯宁听了,眼皮直抽。   昨晚上在机场跟宁呈森分别的时候,她想什么来着?敢情还真应了她的念,小米在医院迎回了远道归来的宁呈森啊!   纪唯宁抬头望了眼办公室外的走道,还没看见大部队的身影,弯腰从自己的包包里掏出那本相册,塞到小米手里。   本是想着,等会宁呈森过来,她接了手术就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到时忙起来容易忘事,索性先把顾以澈的签名照给了小米,这样,也能让她高兴高兴。   可是,小米的情绪转变的速度太快,着实把纪唯宁吓了一大跳。   刚刚才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死相,翻开相册第一页,就如惊雷般跳起,半秒后,又转为大叫,接着步出她坐着的那个位子,欣喜的问:“你不是说没拿到吗?怎么一下子会有这么多?哇塞帅啊帅翻天,我的偶像,爱死了!”   说话的同时,还把一双娇嫩的红唇凑上去,吧唧吧唧的响。   纪唯宁满脸嫌弃:“注意点形象,瞧你那满脸口水的猥*琐样,简直不忍直视!”   小米心情大好,即便纪唯宁把话说成如此,也没见得打击她分毫,反是一遍一遍的翻着那几页相册,眼冒精光的笑:“你去国内各高校看看,就知道顾先生有多受女大学生们的追捧了。”   “咳咳……”纪唯宁对着小米,浅咳了几声,视线却是对着小米身后的方向。   小米没有察觉,继续说道:“信不信,我在这里随便抽一张他的照片,拿到学校去,分分钟能进账一两千块。一下子拿到六张,价值都上五位数了,不过我是不舍得出卖的……”   欣赏的太过得意忘形,以至都忘了身后早已有人在靠近。纪唯宁站在面对着门口的方向,看见宁呈森带着一大帮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的时候,浅咳了几声提醒小米,都没让她回过神来。   看着宁呈森几乎已经逼进小米,纪唯宁直接上前两步,一把夺下小米手中的相册,背在手后。她是怕,好不容易给弄来的相册,若是被宁呈森收缴去了,那徐暮川多亏是不是,而小米则是更亏。   小米被纪唯宁这么一闹,埋怨的抬起头。纪唯宁示意她看身后,她顺着转过身,一袭白衣的冷面罗王就在她正后方,仅隔着几寸的距离,吓的她当即弹跳了开来,抚着噗通乱跳的心脏,快步奔往纪唯宁身后站过去。   宁呈森盯了小米一眼,转而才对上纪唯宁,递给她一份病例还有最新的手术安排表:“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到二号手术室,做我的一助。”   ☆、309 科室聚餐   “好。”纪唯宁一手在背后抓着相册另一只手接过宁呈森递来的资料。   能够让纪唯宁站助手位的手术,定然是难度很大的,若非如此,纪唯宁一般是自己开手术室做主刀手。   回来上班的第一个任务就不轻松,纪唯宁必须得利用好这半个小时的时间看清病例,做好准备。   所以,把资料接到手,她就回自己办公桌,打算投入工作中。转身的时候,朝小米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头再把相册拿回给她。   小米挤眉弄眼,有些没太明白纪唯宁的意思屋。   “米初妍。”宁呈森的口气很严肃,小米本能反应,以为他又要训人,直接挺了身子,脱口:“是,主任。”   “你也跟着一起。添”   “啊?”小米傻了傻,疑问:“垂体瘤二次手术病人,这样高难度的我能跟吗?”   宁呈森的每一场手术,小米都是一清二楚,半小时后的这台垂体瘤手术的病人,一年前曾开过一次刀,现在复发,需要再次开颅。   大脑里包含着密如纱网的中枢神经系统,每做一次脑部手术,都像是在走钢丝,深怕一个不慎,就损伤到了那些密布的神经,从而出现严重的并发症。   而二次手术,往往会因为一次手术时候已经破坏了其解剖结构,从而使手术定位变得难上加难。所以,往往面对二次开颅的病人,需要的医助团队,要求更高。   平时的手术被宁呈森喊进去,她就已经站在三助甚至更后面的位子上,这场手术,她进去,能干什么?   宁呈森也没有给她面子,直言:“没指望你做事,在旁边呆着多看看。”   话落之后,他转身离开,身上的白大褂随着他的阔步,摆动着。原先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那些主治医生实习医生,足有七八个,悉数弯腰‘恭送’大主任。   小米扭头向纪唯宁求证:“我听错了吗?他竟然没骂人!”   纪唯宁丢了个白眼:“你是被虐狂吗?赶紧去准备准备,别误了时间。”   待宁呈森的身影消失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那群医生做鸟兽散,各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办公室里,老李教授和李易哲不在,另外一个女医生结婚去了,剩下的都是一帮男人,包括那几个实习医生,全是男性。   挨着纪唯宁坐的赵医生,在这个科室资历稍在李易哲之上,也是一个可以单独开手术室的主刀医生,只不过,还没有什么职称。   终于等到纪唯宁归来,他满身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叫唤:“纪医生,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这里,我每个星期起码要多加四台手术,你可得想想,怎么犒劳犒劳我们这些帮你分担工作的人。”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众人响应,除却不太敢言的实习医生,就属潘医生嗓子最大:“吃饭唱K呗,算来我们足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没放松过了。”   纪唯宁把头从病例中抬起来,回以众人微笑:“好啊,如果晚上能够准时下班,那就去呗,我是该好好谢谢你们。不过,今晚谁值班?”   自从中秋节后,她就可算是没再怎么上班,到现在,几乎都快要两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分摊了她多少工作,这点不言而喻。   科室的另一个副主任医生老王,年岁较大,对年轻人的活动兴趣不大,摆了摆手:“今晚我住医院看着,你们年轻人好好玩,是该放松放松,最近大家都辛苦了。”   “噢耶!谢谢老王!谢谢纪医生!”几个年轻医生一听晚上的活动有了着落,哄闹了起来,显然,很兴奋。   “纪医生,去江湾大道吧,唐会宴吃完饭,再到它隔壁的帝王夜总会唱K,正好!”潘医生活跃,从点出的地方就知他爱玩的性子,知道这个城市哪里的娱乐场所最有档次,下了狠手要宰人的感觉。   赵医生朝他丢了个笔筒,鄙视般笑闹:“就你会吃会享受,唐会宴吃一顿饭要多少钱你知道吗?帝王夜总会的一个小厢房多少钱你知道吗?你是想把纪医生一个月的工资都吃掉呢吧!”   “赵医生就你会算!纪医生背后还有个徐大老板这个金主在呢,两人结婚摆酒都是定定的事了,你还担心人纪医生会在意那点工资!”潘医生也是笑侃,把笔筒丢了回去。   还有另外几个实习医生,都已经在相互盘算着手里的工作,就希望晚上抽得出空。纪唯宁看了,只觉得好笑,心情也受了他们的感染,有些飞扬。   朝着一众还在笑闹的人,弯唇道:“你们算这算那,还不如多多祈祷我今天能够准时下班。”   “这个不难,纪医生你下午那台手术也不费太多精力,就我替你接了吧,今天你跟着宁主任把上午这台手术完成就行。”老王翻着医生,扶了扶老花镜,大公无私的成全。   “咦,老王医生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呢?”   因为迟到而没来得及吃早餐的小米,拱身在某个医生的置物柜前,偷吃人家的饼干,听着大家的议论,始终没接上话。”   这会儿,两块饼干下肚,喉咙干,不得不起身去饮水机前倒水喝,才随口接了句。   “我平时很刻薄吗?”老王扶了扶眼镜,笑着看小米:“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师傅那样?”   “我师傅怎么了?”小米喝了口水,润着喉咙,咽下:“他虽然脾性差点,可人家是做手术最多最辛苦的一个。”   “哟,小丫头护主心切。”老王又翻了页书,老神在在的点头:“大主任是不错,照顾我年纪大,纪医生回来后,特意帮我挪了几台手术,不然我哪里愿意这样成全你们。”   赵医生拍了拍桌,神神秘秘的样子:“还别说,平日里这大主任看起来高冷傲的,可你们有谁见过他抱着洗手盆吐的那个昏天暗地的样子,狼狈的不行。上个星期我在厕所的格子间里看到了,做手术给累出的毛病啊,单单上个星期,他做的手术二十台都上去了。”   “你说,我们国家究竟哪来那么多脑子有病的人,这手术还接都接不完了。你不接吧,人家动不动就要到什么院长啊,卫生局啊去投诉什么的,哎,公立医院就是这点麻烦。”   “那今晚我们要不要也拉他去轻松一把?你们几个,谁去知会大主任一声?”潘医生一边翻着电子记录,一边抬起头建议,末了,还拿手指点了点那几个实习医生,颇有一副老前辈的派头。   几个实习医生听见,脸都绿了,一致意见:“不要吧,刚刚巡房的时候还没骂够吗?我只要想想跟他相处就怂的不行。”   一直俯首在自己病例中的纪唯宁,由着他们讨论,这会儿,才又是抬起头来:“让小米去喊吧。”   “为什么要我去!”刚接了第二杯水想要继续喝的小米,惊恐的瞪大眸:“我早上迟到,才躲过一劫他没骂人,现在要我去不是送死吗?!”   “他是你师傅,你不去谁去?李易哲又不在,要不然李易哲去喊也可以。”潘医生又从电脑屏幕中抬起脑袋,笑呵呵的堵小米。   小米直接连喝水的心情都没了,哭丧着脸:“纪姐……”   纪唯宁只笑,没抬头,断言:“潘医生说的有道理,就该你去喊。”   “不纪姐,你才是请客的人好吗?”小米不满,怨念的看纪唯宁:“按礼数,请客做东的人亲自邀请,才算是对对方的礼貌和尊重。”   “放心吧,宁医生不会跟我计较的。”纪唯宁眯眯笑着,终是把视线对上小米:“而且,我马上就要进入手术状态,手术过程中不准聊与工作不相关的事情,手术之后,看顾病人的任务肯定要落到我身上。所以,我可能没空再跟宁医生说这些。”   “去吧小丫头,刚刚不是还护得紧嘛。你跟在大主任身边这么久,什么难听的都听过了,还怕他再骂你不成,不过就是去他办公室,跟他说一句话的事罢了。”   老王最后总结,于是,整个科室的聚餐,就这样敲定下来。   小米郁闷的把一次性水杯丢进垃圾桶,瞅了瞅纪唯宁,没想到,坑人坑最惨的,竟会是自己最信任的那一个。   若不是还有顾以澈的相册在她手里握着,小米简直就想直接忽视啊忽视……   ☆、310 本来想邀她讨论下婚礼的事   整个神经外科,因为晚上的活动,情绪特别高涨,工作效率也高的不行。大家都担心,手里的事处理不完没得下班,好不容易翘来的聚餐会因此作废。   原谅这帮天天医院家中两点一线的年轻人,生活没有任何乐子,简直就过的毫无期盼。赵医生都没想到,自己随口那么一提,竟然就可以拍下板来添。   二十分钟后,纪唯宁进了手术室给宁呈森做一助,二助是潘医生,而小米,则是站在队尾,负责从护士手中传递器械过去。   纪唯宁站在那里,几乎能够完成两个助手的事情,所以,哪怕这台手术复杂,宁呈森也没有安排更多的助手进来。   科室人手本就少,除却老王,能够主刀的现在仅剩下赵医生在另外一个手术室,所以,他们不得不最大的利用好人力。   宁呈森的手术时间,向来被他掌握的很准确,原计耗时五个钟头的手术,最后是提前了十五分钟,患者就从手术室出来,转送加护病房。   一行人饿着肚子出来,纪唯宁提议说她去加护病房看着,让他们几个先去吃饭。不过潘医生自告奋勇,说男人比较经得住饿,他先去看着,让纪唯宁快点去吃完,来换班。   纪唯宁还没回呢,宁呈森揭了口罩,扫了几人一眼,直接定论:“就这么办吧。”   宁呈森一般是不接这个活的,他的时间很宝贵,每时每刻都有比看护病人生命体征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   所以,自然的,他又是最先大步离去的那一个屋。   小米邀纪唯宁去食堂,两人先去了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还有白大褂,只不过才到门口,就遇到赵医生。   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从手术室出来好一会儿了,看见纪唯宁,直招手,跑前两步:“办公室有个姓何的女士来找你,说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给她说了,你在做手术,让她去了你办公桌等着。有钱人哦!”   话末,赵医生特意加了这么句,意味不明的笑。   姓何的女士?何湘芸?   纪唯宁略略思索,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徐暮川的妈妈。只不过,她才刚刚上班,她怎么就知道她回来了?   狐疑的同时,纪唯宁也没敢怠慢,拍了拍小米的肩,让她自己先吃,就跑着回了科室。   当纪唯宁有些踹气的在神外办公室门口停下脚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办公桌后那扇窗户旁的何湘芸。   穿着米白色的长袖一字裙,肩上搭着混色羊绒披肩,头发挽着高高的髻,踩着高跟鞋。一丝不苟,端庄大气。   “何阿姨。”纪唯宁用手平着呼吸,缓步走进室内,礼貌的唤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长辈。   何湘芸转过身,放下抱臂的双手,朝着纪唯宁暖暖笑着:“才回来就这么忙,累不累?”   “还好,医院的工作本来就是这样。”纪唯宁莞尔,双手交握摆在小腹前,嗓音轻柔的回道。   “还没吃饭吧?阿姨给你炖了点汤,快点过来尝尝。”何湘芸拉了拉纪唯宁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桌面上触手可及的空位上,放着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桶,何湘芸伸手打开,扑鼻的香味直接勾起了纪唯宁的馋虫。   只不过,在长辈面前,她没敢狼吞虎咽,接过何湘芸的汤匙,她顿住了动作,扭头道:“谢谢阿姨。”   “快趁热喝。”何湘芸语气温和的督促,接着又拉了把椅子端坐在她旁边:“宁宁,要多到家里来走走,暮川不在就你自己回来也一样。”   纪唯宁刚喝下一口热汤,有些急促:“好,我知道。”   “那今天晚上有时间吗?过来陪阿姨吃饭,顺便,说说话。我下午让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你,怎么样?”   “晚上科室的人约好了去聚餐,阿姨有什么急事吗?”   纪唯宁有些为难,如果何湘芸有什么急事或者重要的事,她自然不可能不顾。可是,科室里一年也没几次聚餐,难得有老王愿意在办公室留守,又是她自己要请客谢一帮同事,如果说不去就不去的话,那不知是该多扫兴。   “倒也没什么急事,你若忙的话,改天也行。”何湘芸没有强硬要求,又怕纪唯宁惦记,解释了句:“阿姨就是想你多来家里坐坐,没什么别的意思。”   纪唯宁又是笑着点头,乖顺的表示,自己会过去。之前在徐家住过两次,跟何湘芸之间,已然不再陌生,甚至因为她浑身散发的母性,纪唯宁是发自内心的乐意跟她相处。   想起还在加护病房没吃饭的潘医生,纪唯宁也不敢太过耽搁,加快了喝汤的速度。何湘芸看她得出她要忙,也没多呆,在她喝完之后,就提起保温桶,说家里的司机在外边候着,她得先走。   纪唯宁起身送她出去的时候,正好,何湘芸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转身跟纪唯宁点了下头,示意先走,而后接了那个电话。   何湘芸一手挎着包包和保温桶,一手举着手机在耳边:“我” 刚给宁宁送了点鸡汤过来,本来想邀她讨论下婚礼的事,不过她说今晚要跟一帮同事去聚餐。我看她挺忙的。”   她的嗓音本来就温和,随着身影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前方拐弯处。而站在原地的纪唯宁,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听她唤了声:“暮川。”之后,就没再听到下文。   赵医生从另一条道拐进来,出口就调侃:“这是准婆婆的温暖午餐么?纪医生你好厉害,老公婆婆两手抓,非一般女人可比拟哟。”   纪唯宁急着赶去加护病房换潘医生的班,也没顾上跟他一来二去的说闹,笑了笑,就转身走人。   下午六点的时候,众人自发在科室集合,拎包的拎包,扮帅的扮帅。   “小米同学,你没去喊大主任吗?”潘医生正对着镜子在整理着自己的发型,忽然问了句。   众人随即将视线对上与纪唯宁站在一块,早已准备好了的小米。   “问了啊。不过,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小米郁闷的嘟了句。   “那你打电话再问问,别到时大主任要去,我们又先走了,多不好。”赵医生扣着西装纽扣,指点小米。   一干人这么等着,小米哪怕不愿,也不得不从兜里摸着自己的手机出来。   只不过,小米的电话还未拨出去,恰好宁呈森先从外面进来。   “宁医生,晚上科室去聚餐,你来不来?”面对面碰上,纪唯宁总得出声邀请一句。因为两人私下里熟悉,说话自然不若其他医生那样恭敬,挺随意的口气,笑问着。   宁呈森本是来找老王要资料的,没打算加入他们晚上的聚会,他自己的事都每天忙不完,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再去外面浪费时间。   所以,米初妍之前问起的时候,他连回都懒得回。   可纪唯宁毕竟是好兄弟的老婆,他不可能把她当成米初妍那样,敛了敛眉,刚想启唇,兜里的手机却是先响了起来。   他一出现在这么一帮下属的眼前,很自然就成了那个中心处的焦点,一举一动,都是被一行人注目崇拜的。   所以,他低头掏手机的动作,以及他在看了来电提示后,又狐疑的瞅了眼纪唯宁才按下接听键的动作,都落入了众人的眼。   不知手机那端是谁,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但见宁呈森不冷不淡的回了句:“有什么问题?”   再接着:“好,我知道了。”   电话一收线,他直接对上纪唯宁:“走吧,你坐我的车。”   一个电话,直接让他从不去到去,还直接把纪唯宁带上自己的车,除了远在北方的徐暮川,没有第二个人。   说完,宁呈森又是扫了眼众人:“车里还可以坐几个人,你们打车不方便,匀点到我车上挤挤也行。”   在座的大多是工薪阶层,不舍得养车,出外大多都是打车。小米是有自己的车子不假,她父母给买的,不过这段时间她日夜班连着颠倒错乱,家里爹妈怕她驾车不安全,直接扣在了家。   本来有免费车子坐应该是件很可乐的事情,可是,宁呈森这话一出,竟然是没人敢附和着要坐。   大主任撩下一句话就率先走在前头,剩下一帮人在办公室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往他的车上凑。最后,是纪唯宁直接拽上了小米,坐了宁呈森的车。   而其他人,自己掏腰包打了两部车,才坐了开来。   ☆、311 我真的不能喝酒,喝了,家里那谁,会生气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纪唯宁摸出自己的手机,打算给徐暮川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要晚些才能到家,免得他担心。   岂料,他在那端却是早已知道她要跟同事出去聚餐的事,没多说什么,只道,不许喝酒,散场了记得让宁呈森送回去。   纪唯宁虽然没见识过自己的酒性,但从乔洵和徐暮川那里听闻过几次,这下一说,更是谨记着。她也怕在自己的一帮朝夕相处的一帮同事面前丢脸添。   忽然就想起宁呈森在办公室接的那个电话,敢情就是徐暮川拜托他跟着过去盯她的?   宁呈森的车子从地库驶过来,她和小米并排站着。跟徐暮川的电话还没讲完,纪唯宁也没有和小米商量,直接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慢一拍的小米,只能很认命的坐到宁呈森旁边的副驾驶座。   宁呈森开的是白色的雷克萨斯SUV款,比起一般小车来说,里面的空间很大。三个人坐着,还显得稀稀落落的。   不知纪唯宁是有意无意,平时跟徐暮川讲电话没那么多事,今儿却愣是聊了大半路。搞的小米独自在前面接受宁呈森的工作盘问,直接冷出了半身汗。   饭桌上,潘医生充分发挥了他闹腾的性子,把气氛调的高昂极了。几个实习医生喝了点酒,也一改平日里只做事不说话的腔调,话唠了起来屋。   纪唯宁是第一次跟自己的同事出来聚餐,跟办公室的呆板完全不一样的相处模式,心情甚好。   饭桌上,有男医生起哄让饭桌上的两个女同胞一起喝起来。纪唯宁自然摇头,对酒,她敬谢不敏。   赵医生不许,说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喝多喝少没关系,但是必须得意思意思,今晚得跟他干一杯,这样也不枉他累死累活为她做事。   潘医生赵医生还有除小米以外的另外四个实习医生,个个都是能喝的,纪唯宁跟一个人干了,绝对推不开第二个。   旁边的宁呈森抬了抬眉,想看她怎么应付这个局面。想着,如果实在应付不过去,他再来说话。毕竟,大家出来都是为了玩乐,他其实也不想扫这个兴。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纪唯宁会说:“我真的不能喝,喝了,家里那谁,会生气。”   虽然她没有明说那谁的名字,可在座的又有几个不了解。宁呈森很意外,平日里那么端得住的纪唯宁,居然也会不羞不臊直接把自己男人给搬出来做挡手。   不知道远在B市的好兄弟听到她如此的话,会不会觉得,他那些担心简直是多余。   他的女人,精明的很,知道她自己说什么话都不管用,直接把他给抬了出来。试问这个城市,又有多少人敢死着胆子去强灌徐暮川的女人喝酒。   原先兴致勃勃想要起哄的一帮人,听闻纪唯宁这一句话,直接瘪了声,兀自端着酒杯往自己口中灌。   没人敢再去招惹纪唯宁,小米俨然就成了众人攻击的对象。   小米口才略拙,又没有坚实后盾,推拒不下之后连喝了三杯。幸好之前点餐的时候考虑到一会还要唱K,饭桌上只点了红酒。如果是白的,那小米现在就可以直接回家洗洗睡去了。   同期进来的实习医生看小米好‘欺负’,忍不住朝她再次举杯。只不过,杯还没举起来,就接到大主任意味深长的眼神,直接吓的手一软,高脚杯被险险的接住。   然而,杯中色泽红艳的酒水,却是洒了那人一手,甚至还溅到他的衬衫和脸上,惹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其实,这个实习医生是过于敏感了,宁呈森当时的眼神,并不是对他,他只是忽然想起个问题,在思考。巧的是,这个实习医生刚好坐在他对面,只要抬头,就避免不了目光碰触。   所以,就那么误打误撞了。   饭后,一群人转战隔壁的帝王夜总会,纪唯宁数了数人头,最后是要了个较大的厢房。消费是不低,拿潘医生的话来说,谁让她背后有个徐大金主在呢,没在心疼。   其实就算没有徐暮川,纪唯宁自己也可以应付得下来。徐暮川有给过她银行卡,只不过她自己用钱不多,吃的住的穿的,要不是就是有医院工作餐工作服,要不就是有徐暮川在给她置办。   说起来,她还真的没刷过他的卡。刚刚在唐会宴结账的时候,她是突发奇想,刷了回他给的卡,签了他的名,所以,潘医生才会那么调侃她。   从唐会宴出来时,纪唯宁给自己的男人去了条信息:“男人赚钱女人花,好满足!”   这淡淡的甜蜜,于纪唯宁来说,甚少主动发起。可能是最近心境变了,每时每刻想起徐暮川,都是满满的感动和幸福洋溢,随着而来的,便是这些随时随地都能够衍生出来的小情*趣。   她握着手机等了足有一分钟,才终于等来徐暮川的信息:“开窍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吝啬的没有打上去。纪唯宁知道他在忙,不单是忙着跟恒信那边的合作,中承和世腾,因为他不在,也” 积了很多公务需要他处理,都是秦述筛选过,打包发到邮箱上给他。   纪唯宁刚在来的路上跟他聊了十几分钟电话,也是借故着拖着时间,让他从忙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中途休息一会。   她跟他说了何湘芸来医院的事,随口问了句他是不是给何湘芸打过电话。其实纪唯宁没什么心思,只是想着,原本相处那么淡漠的母子,竟然会开始主动联系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   可是徐暮川却解释了句:“我妈上午给我打过好几通电话,没时间接,中午才给她回了个。”   接着又说:“很想你。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你忙,也怕电话通了,就舍不得挂。所以就想着,干脆等晚上把事情忙好了,再好好跟你聊。”   纪唯宁听了,心暖的不行,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说起情话来,简直都不用打草稿的。其实她也想他,可是在宁呈森的车上,她没法直言,只隐晦的回了句:“我也是。”   如此的回答,却也是让那端的男人笑了好一会,清沉幽越的声音,足够迷的她七晕八素。   纪唯宁逃过了喝酒,没逃过唱歌。一群男人对着大屏幕嚎了几嗓子之后,就使劲的撺掇纪唯宁也要唱一个。   出来玩大家都是为了尽兴,除了喝酒以外,其他的,纪唯宁都愿意配合。何况,唱歌本来也是她擅长的,所以,没有多推辞,就接过麦克风,随着电视屏上的歌词,哼唱了起来。   屏幕上的歌都是他们点的,大多是男歌手的,纪唯宁会唱的歌很多,所以也没刻意再去挑。哼唱的是张学友版的,爱很简单,原本轻柔的嗓子,唱起歌来竟然也能压得极为低磁。纪唯宁自己觉得,也许是因为之前喉咙发炎还没好完全的缘故。   但不管怎么样,唱的很好听,兼具了男声版的磁沉,又多了份女声的柔长。一曲终了,掌声响彻天,吆喝着要再来一首。   可纪唯宁却是直接把麦克风丢到旁边的实习医生手上,让他们继续,而她却是从大方桌旁放置的冰桶里,拿过两瓶小樽的啤酒,坐到宁呈森身边。   小米自从进了厢房,没两下就在角落的沙发靠着睡过去,纪唯宁唱完一首歌,那姑娘的身上就已经多了件外套。   也不知道是谁披上去的,厢房光线昏暗,一群男人都脱了外套东一件西一件的乱摆放,纪唯宁无法猜测那件外套的主人。   宁呈森的兴致并不是太高,架着长腿坐在与小米距离挺远的角落,兀自低头玩着手机。纪唯宁把酒递过来的时候,他抬头,伸手接过,轻碰后喝了口:“你少喝点。”   “喝两口润润嗓子。”纪唯宁微笑,真的就喝了两口,随即将酒瓶放在桌上。   “暮川有没有听过你唱歌?”宁呈森也将酒瓶摆放在桌上,倾身的时候,忽然问了句。   纪唯宁拧了拧眉,状似思考,好一会,才答:“好像听过一次,很久了,那时候我跟他还不是太熟。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你唱歌很好听。”宁呈森很中肯的说了句,而后淡笑:“当初他大概就是被你歌声给迷住了。”   那些人在屏幕前又唱又跳,很吵,两人坐在一起闲聊,不得不倾着耳去听。   ☆、312 你祸害我就够了,别再去祸害别人   说话间,纪唯宁是有过微微几秒的闪神,忆起她那次唱歌的片断。当时还是跟着乔洵和她们电视台的一帮同事,也是在这家夜总会,徐暮川厚着脸皮非要跟着一起。   那次散场后,徐暮川把她堵在外面的露天停车场,霸道的禁锢着将她吻的找不到南北。时至今日,纪唯宁依然不明白,当时他为什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朝她疯狂发着兽*性。   顾虑到明天还要上班,一帮人在玩的开心之余,也都掌握着分寸。夜晚十一点,大家主动提起外套,打算散场添。   就近的潘医生推了推还在昏头涨脑中的小米,提醒她该回去了。小米这才耸动着腰,身上的外套随着她端坐起来的身子,悄然无声的落到旁边。   小米嘀咕着抱怨:“我都还没玩呢,你们就说要散场。”   睡过一觉的小米,精灵了不少,一行人同步出去的时候,小米趁着宁呈森去开车的空隙,直接钻进了那帮人拦下的出租车里面,挥手跟纪唯宁说拜拜。   由此,这一趟回程,宁呈森只负责把纪唯宁送到家便可。   徐暮川的电话是在纪唯宁冲完澡爬上床后打过来的,像是掐准了时间,电话一接通,他就问:“刚才在浴室?”   纪唯宁一天下来也是极困,听着他的话,对着手机就是点头。半秒后,才发觉这样的动作他在手机那端根本看不到,只得又开口回着:“嗯,刚刚吹干头发,想睡觉。屋”   “你唱歌了?”他又在那端说话,低低沉沉的声音,伴随着翻动纸张的动静。   纪唯宁伸手,葱白指尖提了提眼皮:“嗯,唱了,不想扫大家的兴。”她的身子蹭蹭的往下挪,身上盖着海蓝色的丝被,柔柔的问:“你怎么知道?宁呈森跟你说的?”   徐暮川没答,反是问:“唱歌的时候,李易哲在不在?”   “我身边的情况你不是很了解吗?怎么这个没问宁呈森?”纪唯宁气闷,瘪唇说了句。   徐暮川短促一笑:“这些话不好问。”   即便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无聊,纪唯宁还是老实配合着:“他跟我们科室的老李教授去国外公干了,起码得十天半个月后才回来。”   “嗯。”徐暮川满意的应了声,声线极浅的戏谑:“记得,以后都不能在他面前唱歌。”   “为什么?”纪唯宁撸了撸被子,深感这个话题被他推至无聊最高级。   “你祸害我就够了,别再去祸害了别人。”   纪唯宁被他气笑,转了话题:“我看天气预报说B市今天要下雪了,冷不冷?”   “嗯,挺冷的,所以更加想你。”   “为什么?”纪唯宁有些搞不清他今晚说话的逻辑,一个劲的问为什么。   那端又是敲击键盘的声音,默声几秒后,才回:“天气冷,想抱着你睡。”   纪唯宁勾唇,糗他:“可是怎么办,穗城还很热,抱着睡不舒服。”   徐暮川轻轻笑开:“好了,早点睡,明天你还有两台手术呢。”   “嗯,你也早点。”本就咧开的唇,再度弯了弯。她已经习惯了徐暮川对她的工作安排始终都是了如指掌的状态。   电话收了线,搁置在床头柜上,又是一夜好眠。   接下来的日子,纪唯宁基本每天都保持有两至三台手术的任务。一台难度较大,而另外的则是比较简单,像是刻意被搭配过,所以她做起来,虽然累,却也还算可以承受。   但也是有些郁闷的地方,比如,她连着两天周末都耗在手术室里。   宁呈森其实也有问过她的意见,说她如果吃不消,他会跟老王商量一下,把她周末两天的任务,挪开一天,他和老王分了。   纪唯宁摆手说不用,她也是不好意思,休息了那么长时间,最没资格喊累的就是她自己。老王年过五十,平日里手术也没断过,周末是他难得可以休息调整的时间,怎么好意思把他从家里喊出来。   再有就是宁呈森自己,忙得连一直被他奴役的小米都看不下去了,深深担忧怕他英年早逝,她总不可能再把活撩给他,加重他的负担。   她现在可算明白,赵医生那些人渴盼她回来的心情,因为此刻,她也是无比渴盼着,老李教授和李易哲能够早点归来。   这样的话,科室的工作,才能够恢复正常。   这样一直忙一直忙,倒是忘记了,之前答应过何湘芸要去徐家的事。何湘芸倒是有打过电话来,可每次都遇上纪唯宁在手术室,没讲上话。   等纪唯宁好不容易把一天的工作都忙完的时候,也通常是夜晚八*九点了,有想过给她回个电话,致歉,可又觉得时间太晚,怕扰了一向作息稳定的何湘芸而作罢。   直到有天中午,她终于脱了手,把电话打到老宅座机,对着何湘芸好一通解释加抱歉。何湘芸对这事倒没什么话,只说着,知道她忙,怕她太辛苦顾不上吃饭。   几次打电话,也是想问一下纪” 唯宁中午有没有时间吃饭,如果有的话,她从老宅做些纪唯宁爱吃的饭菜,让家里的司机送过来。   只是,打过几通都没接上,何湘芸也不方便天天打,怕打扰了她的工作。   纪唯宁听了,感动的鼻尖发酸。   她享受到的所有如母亲般,对自己各种嘘寒问暖,牵挂关心的感觉,都是来自于何湘芸。即便纪唯宁很清楚,她对自己好,都是因为徐暮川的缘故,可她依然是满足的不行。   或许,是因为太缺乏母爱了,所以,何湘芸对她的好,很多时候都会被她无限放大,然后,深深装在心底。   徐暮川原本说好在B市呆多三四天的行程,后来因为英国迈科集团项目研究的技术问题上,遇到了些麻烦,使得徐暮川又直接从B市飞去了英国。   不单徐暮川,就连秦述,也跟着飞了过去。到现在,从纪唯宁回来穗城那天算起,他们两人差不多有十天未见面。   转眼就进入了十二月,穗城这个南方都市,也终于迎来了它的冬季。   寒风萧瑟,气候干燥。虽然不至于冷到如北方那些城市,不是雪就是雨夹雪,呼出的气都好像要瞬间凝结,动不动温度就到了零下。可对于畏寒的纪唯宁来说,穗城的冬天,也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之前每天上班下班秦述都会过来接她,后来秦述飞去了英国,有安排司机过来,可是纪唯宁在徐暮川面前,抗议了。   主要是她自己下班时间很不稳定,大冷的天,要司机候在露天的车里,有时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她怎么过意得去,人家也是有家要回,有老婆孩子要照顾的人。   好在,徐暮川也没有过于执着。其实也主要是因为,他在市中心江湾区的公寓,交通很方便,从穗城省院过去,不管地铁还是打车,甚至是公交,丝毫不用担心回家的问题。   不过那之后,倒是会三不五时的巧遇上下班的宁呈森,然后,宁呈森多半会邀她上车。纪唯宁是坐着他的车子好几回之后,才后知后觉,原来宁呈森跟徐暮川竟是住在同一个小区。   江湾区有很多高档公寓,两人却都是住在南都奥园,只不过,徐暮川在一期,宁呈森在二期。   这样,纪唯宁也才真的开始心安理得的搭起了宁呈森的顺风车。倒也不是天天都碰得上,宁呈森一般都比她要忙,有时候为了第二天的手术,不得不在办公室沉思上半宿。   一天下来,纪唯宁最想念徐暮川的时候,是晚上刚爬上大床那会儿。   天气冷,她四肢也冷,一个人总是暖不了被窝,那时候,就会变本加厉的想念徐暮川。房间里当然是有暖气,可是暖气开着,太干太燥,纪唯宁开过一个夜晚,硬生生的被烘出了鼻血,之后都不敢再开。   这十多天里,她送走了自己的大姨妈。   想起在B市那会儿,因为一次没有避孕而各种神经兮兮的自己,纪唯宁自己也莫名觉得脸红。当时徐暮川说,她在安全期,受孕几率不大,若是准备好了做妈妈,那他得再好好努力。   谁能想到,说完这句话的之后两天,她就回了穗城,他是想努力都没有机会。   每天睡前都会保持跟徐暮川聊上一通电话,因为时差的关系,不是他忙就是她忙,其实也说不上多少话。可就是忍不住想给他打电话,哪怕是听他几句淡淡的‘嗯’几声,也是好的。   ☆、313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失眠   这期间,和乔洵通过几次电话,那死丫的回了穗城终于补回了自己的电话卡,还是以前那个号。   总算,乔洵变回了以前那个明艳爱笑的姑娘,电话中总能听见她朗朗的笑声。只不过每次提到萧晋墨,她还是在回避,只说,就那样呗。   到底是怎样,纪唯宁不得而知,她甚至都不知道萧晋墨是在穗城,还是早已回了B市。   姐妹两个也曾约过出来聚聚,只不过,纪唯宁太忙,乔洵也不得空,一拖再拖,始终没有机会碰面些。   两天之后,纪唯宁终于迎来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周末,不过,只有一天。纪唯宁很珍惜,把时间都花在了睡眠上,狠狠的补了回这两个星期缺的觉。   在床上废到上午十点多,接到徐暮川的电话。   有些意外,他那里现在是夜里两点多,这个点还不睡觉,这是有多忙?纪唯宁脑中第一个浮现的画面,就是他在会议室跟一帮外国佬谈判的模样。   西装革履,面容冷峻,举手投足间,雅而不傲,眼神沉静却是洞悉有力桕。   会想起这个画面,源于昨天晚上她接收到的一张照片,正是徐暮川跟迈科老总谈话的抓拍。   照片是瞿安发过来的,他也在徐暮川过去的第三天从B市飞过去的,感觉这次的事处理起来比较棘手。   好像是迈科集团因为技术的不成熟想要推翻这项合作,其中涉及到合同标注的很多方面的利益,瞿安过去,就为了处理那纸合同的问题。   瞿安附文说:“你老公是我见过最有魄力的生意人,连迈科老总都对他俯首称臣。可惜,最近情绪不太好,估计是阴阳失调太久了。我们明天回国……”   纪唯宁当时极无语,阴阳失调这样的字眼,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不过看在他把她男人拍的老帅老帅的,她还是很友好的发了个笑脸给他,问了他几点的航班。   “你那边已经很晚了,还没睡吗?”纪唯宁接起电话,先是问起。   “嗯。”徐暮川淡应了声,满是疲累的嗓音:“晚上跟迈科高层吃饭,之后又去夜店续场,他们在那开了房,也不嫌晚。”   纪唯宁知道,陪那些人陪的太晚,他还得从娱乐场所回去住的地方,自然不会早。徐暮川就是这样,每次都会在不经意的言语中透出自己的行踪,这让纪唯宁莫名安心。   世界太浮华,就连普通人身边都有很多诱*惑,何况是如徐暮川那样一个完美优秀的男人。   纪唯宁在这段感情中,投入了自己的全部,偶尔也会怕,徐暮川有一天会厌倦自己,会受不住身边的诱*惑。   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在怀疑徐暮川的人格,他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只是因为,爱的太深,怕受伤,怕失去。   她现在也总算明白,那一次徐暮川说,他怕看到她的冷眼相待,那是怎样一种心伤的感觉。如果他们的角色互换,如果徐暮川十天半个月不主动给她一点消息,她想,她会直接无法忍受。   所幸,徐暮川在这一点,始终都做的很好。他不会因为生意的得失而去跟女客户过于接近,他更也不会沾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天天都在有意无意跟她汇报着他的行踪他的工作。   即便纪唯宁从来没有出声问过,他依旧如故。   或许是因为有恃无恐,纪唯宁酸他:“那你怎么不在那边住下?”   “不喜欢。”   纪唯宁乐了几声:“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都喜欢。”   徐暮川没回,随着传来的是一声轻叹,慵懒的声线。   “在床上了?”纪唯宁又问。   “嗯,已经躺半个小时了,忽然发觉,好像失眠了。”   像徐暮川那样运筹帷幄的男人,工作上什么样的难题没面对过,瞿安也说了,连迈科老总都对他俯首称臣。所以,她猜测,他会失眠应该不是因为工作上的问题。   不知为何,纪唯宁莫名想起瞿安那句关于他阴阳失调导致情绪不好的话,心里怪怪的,念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晚上的航班,对你来说应该是后天凌晨,到穗城已经天黑了。”   纪唯宁默了下来。   其实他的航班她早就在瞿安那边问的一清二楚,会突然默声,只是自己在心底盘算,徐暮川航班抵达的时候,她有没有可能从医院抽出身来。因为,她忽然很想去接机,很想给他一个惊喜。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失眠?”   他在那端慵懒出声,嗓音里带着困倦的磁沉,性感缭绕的音线,透过手机听筒,传到纪唯宁耳蜗处,愈发牵动起她的心跳,整个心尖儿,痒痒的。   她总是容易受他蛊惑,每一次,他只要刻意压着嗓子跟她说话,她就会被他撩拨的不知方向。不,准确点说,应该是,她对这个男人,上上下下都没有丝毫的免疫力,他想要迷惑她,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她懵懵的说” 了句:“瞿安说,你阴阳失调。”   那端的男人倏地笑开,不再仅是短促的笑声,是很肆意的那种。   “笑什么?难道不是吗?”纪唯宁裹着丝被趴在床上,一手举着手机在耳边,另一只藕臂,搂着属于他那一侧的枕头,全身放松的状态。   徐暮川似是正了正音色,浅声问:“唯宁,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想。”   纪唯宁没有半秒犹豫,便脱口而出。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想他,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哪怕工作再忙,也掩饰不住她的思念,哪怕每天都通着电话,还是怎么都觉得不够。   “我想和你,做,想的不行。”他又是浅浅出声,声线中带着能够让人产生无限涟漪的魅惑,接着又加了句:“你也想吗?”   有过一瞬,纪唯宁举在耳侧的手机,直接滑落到枕头上,为他忽然间脱口的那两句话,让人莫名脸红心跳。   她用拿手机的那只手,抚了抚自己的心脏,又抚了抚脸颊,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才重新把视线放到贴着枕头的手机上。   这么几秒的时间没了动静,纪唯宁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那端说些什么,蹑手蹑脚的撩起机身,晃了晃眼角的视线,这才重新把手机贴向耳边。   不过,那端却是没有声息,连浅浅的呼吸声都好像听不见。纪唯宁狐疑的侧开头,瞄了眼手机,明明屏幕上还显示是在通话中。   “你……还在吗?”她试探着问了句。   想着如果没有应声,她就正好顺势着挂断这个电话,不是不想跟他聊,然而这样聊着聊着就染上了颜色的话题,她自认没有那个脸皮去跟他讨论。再有,她也怕自己招架不住,然后会跟着起了那些羞人的心思。   等了好几秒,他都没有回话,纪唯宁刚想挂电话,结果,他那压着欲*念的嗓音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传过来。   他说:“唯宁,我好难受。”   纪唯宁死攥着手机,简直不会接话。   她自己很清楚,像他那样刚尝过情事甜头没多久,并且在这方面还未曾长期稳定下来的而立男人,这半个月的时间,能忍下来,已非常人所能及。   可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隔着万水千山,她就算是想帮他,也没有那个能耐。   听着手机那端略重的呼吸,她不知死的说着:“要不你看看那什么东西……然后,用手?”   然而,她的一片好心得到的却是他略冲的口气说着:“你知道的倒还挺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挂了!”   纪唯宁觉得那谁,瞿安真的没说错,这个男人的情绪,确实不太好。不过是随便说这么一句,他就冲了起来。   她知道怎么了?一个已过二十八岁生日的女医生,不是十七八岁的半熟少女,她知道怎么解决男人的需求,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医院上下每天有多少来看泌尿科的,或者是来治疗不孕不育的夫妻,不都需要看着一些能够刺激人的图片,自己用手,把那什么给弄出来,然后送去做检样么?   听着他肃冷的口气,纪唯宁脱口追问了句:“干嘛去?”   他在那端磨着牙,咬了句:“洗冷水澡!”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那端就掐断了通话。纪唯宁无比郁闷的握着已然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不明白,他这是在跟谁置气呢?   ☆、314 徐家就要好事降临了,得去庙里拜拜,捐点香火钱   因为这一个电话,纪唯宁心里闹腾,没法儿再睡,索性起身。可是,起来之后才发现,这难得的一个周末,她似乎无所事事些。   整座公寓都被家政阿姨打理的干干净净,她想发挥点自己的余力,都没地儿使。后来又想到何湘芸,想着今天也算终于得了空,或许过去一趟徐宅,免得她老念着。   可是很不巧,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梅姨说,她和玉姐让梅叔给载着出去了,去云山寺庙烧香。   纪唯宁有些意外,何湘芸怎么会忽然起意要去烧香,以她的了解,何湘芸并不是一个有佛教信仰的人。   不过也没有打算追问下去,想着她人不在,她去了也没什么意义。想撩电话的时候,梅姨却自顾自说:“夫人说家里很快就要好事降临了,得去庙里拜拜,捐点香火钱,让菩萨多多庇佑着徐家,儿孙满堂,从此太平。”   接着,又叹了声:“说起来,这个家里确实已经好久没有过喜事了,难怪夫人最近乐呵的嘴都合不拢,我们这些人看着啊,也高兴。”   梅姨后来又说了一些多亏了有她之类的云云……   把纪唯宁绕的一阵云里雾里之后,却又戛然而止的收了声,挂了电话。   纪唯宁双腿盘坐在沙发上,一手握着手机想找可以联系的人,另一只手些微烦躁的拨了拨一直往下掉的长发。   只是,她翻遍通讯录,竟然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找的,小米在医院加班,乔洵早就说了,这个周末她有事要忙。   于是,原本愉快的周末,愣是被纪唯宁过的似是在煎熬,后来,她索性收拾了包包,跑回医院桕。   科室今天是赵医生在当班,看见纪唯宁,笑谈:“纪医生这是越战越勇了,有假也不休?”   纪唯宁弯唇笑了笑,把自己随身的包包直接搁在赵医生的办公桌上,撑着双手问:“你今天不是有一台手术吗?我帮你接了,明天下午我那台转给你,怎么样?”   “你确定?”   “愿意吗?”纪唯宁又问了声。   “当然!”赵医生倏地起身,干脆利落的收拾自己的桌子:“正好,我女朋友跟我闹着呢,我要是再休不了假陪她,估计她得跟我散。”   说着,又拿了份病例文案给纪唯宁:“这是需要手术的患者病例,你先研究研究,手术定在下午两点,时间还充裕着呢。”   赵医生因为白得了这么个机会可以陪女朋友而兴高采烈,纪唯宁又何尝不是。她从公寓赶着过来,无非就是想要把明天的时间尽可能的空出来,这样才不至于忽略了某个男人。   老李和李易哲的回程也就是在这两天,到时他们休整一两天,重新回到岗位,整个神经外科就算是雨过天晴了。   虽然手术可能还是会不断,但最起码,不用连周末的时间都被占用掉。   这一天晚上,徐暮川没有主动打电话过来。纪唯宁只当他还在为那个莫名事件置气,想着反正他马上就要回来了,也就放了开来。   翌日,照常上班,一整天做什么都很顺利。按时间推算,徐暮川的航班大概会在晚上七点三十分抵达。从医院到机场,大概需要一个钟头的车程,纪唯宁是六点从医院出来的。   冬日里白昼很短,下午六点,天色已近黑。   本来她是计划打车过去的,考虑到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她还特意备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怕会出现打车困难,或者堵车之类的情况。   可是没想到,这一切,都变成了是多虑。   徐暮川在公司的专属司机,也就是之前接过她几天上下班的那个中年大叔,早已开了徐暮川的那辆黑色卡宴,候在门口。   看见纪唯宁,他弯了弯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客气的说道:“纪医生,总裁让我来接你去机场。”   没有过多的语言,中年大叔做着请的姿势,耐心等待着纪唯宁挪动脚步。   纪唯宁拢了拢身上的灰色大衣,心里在腹诽徐暮川把她所有的小心思都掌控于心的同时,也是礼貌的低头回应着:“麻烦你了,高叔。”   随着纪唯宁坐定,高叔也上了驾驶座,打着方向盘在前方路口转弯,而后上高架。   纪唯宁低头抠着手指上的皮屑,有些不解。她没跟徐暮川提过要去接机的事,他为何会知道?还把司机都派到了她医院门口,难道他都不怕自己被公事困住,然后没法跟司机碰头,再延误了司机去接机的时间?   他怎么就可以这么吃定她,知道她什么情况下会做什么事!连她想给他个惊喜的想法,都不予成全!   一个小问题,愣是被她纠结了半路,忍不住感叹着这个男人的心思之深。   只不过,这所有的小疙瘩,都是在车子越来越靠近机场区域的时候,悉数被她抛之脑后。想到等下就可以见到那个分别大半月的男人,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航班很准时,纪唯宁只在候机大厅坐了二十来分钟,就被她一眼瞧见从闸口出来的男” 人。   深蓝色的三件套西装,白色内衬黑色领带,包裹着他紧实有力的颀长身姿,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长腿阔步。   在这样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因为他的鹤立鸡群,因为他的出类拔萃,吸引了不少周围旅客的目光。   他微微侧头跟并肩而行的瞿安不知在谈什么话题,疏朗的眉尖,微微蹙着,秦述跟在后边,拉着几个简便的行李。   有一瞬间,纪唯宁几乎就要扑上去,将他搂个满怀,可到底,还是被理智控制住了冲动。徐暮川在穗城是个名人,她过大的动作,难免不会引来旁人的围观。   而且,她也怕自己如此的动作,扰乱了他跟瞿安交谈的话题。于是,就那么傻站着,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包包斜跨着,盯着他,笑弯了唇,等着他发现自己。   瞿安眼尖,没一会儿就抬起头来,然后发现了她。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往他们身上投过去的目光太专注,专注到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她想,若不是徐暮川正侧着头跟瞿安说话,肯定也会早发现到她的存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瞿安出声提醒后,才转过头,看过来。   然而,他的视线却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并且还是淡定无波的那种,丝毫没有因为小别重逢,而有任何的狂喜。   纪唯宁当下瘪了瘪唇,这样的画面,与自己来时设想的,南辕北撤。   她以为,就算两人不会像那些愣头青一般,一见面就抱上了狂吻,那总起码,得来个驻足,深情凝望吧?   可这个男人,口中说的,心里想的,全是工作。甚至在站到她面前的时候,还在吩咐秦述,明天上午十点让投资总监陈青柏召集他的人马,到会议室集合。连已在跟别人通话中的瞿安,也被他在旁边叮嘱,明天准时参加会议。   纪唯宁当然明白迈科集团对他们的重要性,可能是小女人的心性使然,看到对自己这么冷淡的徐暮川,她心里很不痛快,别别扭扭的东张西望,等待着他们的话题结束。   几分钟后,说话声渐落,纪唯宁感觉到有人影在自己眼前挪动。她调回视线,正好看见提着公文包,难得一身正装的瞿安在朝她挥手道别,而司机高叔和秦述,更是早已走在前头。   她懵懵的回过头,还未等她看清面前男人的神色,整个身子,已经被他带进臂弯处。独属于他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几欲迷醉。   他紧实有力的长臂,搁在她腰侧,搂着她大步向着出口方向过去,看不出心情好不好,因为他没说一个字。由于身高的差异,还在大步行走的过程中,纪唯宁想要抬头看他,都没法看的细真。   “阿川。”纪唯宁唤了一声。   徐暮川却是直接把勾在指尖上的卡宴车匙,塞到纪唯宁绵软的掌心,淡声挤出几个字:“你开车。”   纪唯宁原以为,司机开那辆卡宴过来,是要接一行人一起回去的,却是没想到,这一趟会程,只有他们两个。   就两个人,根本无需多言,直接回南都奥园的公寓。   之前每天晚上,家政阿姨都会过来做好晚餐,纪唯宁准时下班可以马上开吃,如果遇上有事拖延,家政阿姨也会把饭菜保温好,让她回来不至于找不到东西吃。   只不过今天,纪唯宁在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交代了家政阿姨不用过来。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她其实也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的过多打扰。   ☆、315 不解风情的女人(4000字)   回去的路上,因为身边男人始终晦暗不明的面色,惹的纪唯宁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往他身上瞟。   而原本闭眸休息的他,却是为她这样的举动,轻喝:“专心开车!”   纪唯宁弩了弩唇,心里特别纳闷,觉得他实在没道理因为那样小的一件事而生闷气到现在。可是,也不敢轻视他的警告,这一段机场高速,到南都奥园的路段,都是车辆密集行驶的区域,她确实该把全副心思放在路况下。   于是,逼着自己放下那些胡思乱想,目视前方。   可纪唯宁哪里知道,徐暮川刻意不跟她互动,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些。   不同于上一次她父亲过世后那段时间的分别,当时恰逢他在受伤后的恢复期,每天的工作已经足够消耗他的精力。更何况,那时候两人之间有矛盾,他只要想起她满是痛楚的小脸,就心疼的不行,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想那些事情。   可这次不一样,他身康体健的,每天入睡,想的都是这个女人柔软的身段。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是魔怔了般,发狂的想桕。   迈科集团的高层时不时就要把他们几个人约过去那种场所玩,还大言不惭的说,天下没有不爱女色的男人。   他们左拥右抱玩的不亦乐乎,他却觉得,那里的十个女人,都比不上自己家里的那个。不,应该说是根本没有可比性。   那些纯粹就是一种肉*色交易,太脏,即便两个女人同时往他身上靠,他都给不出任何反应,他发自内心的嫌弃。   若不是顾虑着对方公司的面子,并且现在还是合作的敏感期,他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应邀。   他承认,每个男人的骨子里,都蛰伏着一股很强烈的,对于异性的欲*念,包括他自己也是。这跟性格冷不冷,没有半点关系,再冷漠的人,他体内的那种因子被挑起来了,也是不可收拾的。   然而,他享受的却只是那种心灵和感官的双重满足,他喜欢的也只是,那种可以让彼此的身心都融合到一起,无需任何语言,便能够进行灵魂交流的情事。   那天他在电话上跟她说起那些话,一方面,是真的身体崩的难受,另一方面,也是想从她那边寻求点寄托。   他也没指望着这个女人有何惊人之举,他只是想听她说一句:“我等你回来。”这样便可。   可是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说了什么?   她竟然让他去看一些不入流的东西,然后,自行解决。这跟发泄兽*性的低等动物,有什么区别?跟那些终日流连在灯红酒绿中醉生梦死,靠着泄*欲才能感觉到存在价值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被她气的半死,挂了电话后,又兀自无奈好笑。还真是难为了她,这样的办法,也都能想出来并且还让他去实行。   还真是当医生给当傻了。满脑子浮现的都是那些机械性的东西,不解风情到了极点!偏偏这样的事情,他都没法找到合适的语言去跟她描述和解释,于是,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本想着,第二天两人再通电话的时候,这个事件不提,就这么过去算了。可是他握着手机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她一个电话,甚至连信息都没有。   这女人,仗着自己的不舍和宠爱,倒是在他面前,越来越端得住了。登机之前,他无奈,到底还是打电话跟高叔交代了声,让他去穗城省院,把她接到机场来。   谁让自己想她想的紧,想在下机的第一时间,就看到她。似乎对她,他从来就只有妥协的份。   纪唯宁把车开进地库停放好,轻巧的身子从车厢钻下来,直接小跑着追上走在前头的男人,主动粘了上去,有些怨念的细声道:“阿川,好歹我也特意跟同事调了班,专程过去接你机,你就不能给个好脸色么?”   “那天我要是哪里说错了,给你道歉还不成么?”她盼星星盼月亮的把他给盼回来,可不是要这样的。   纪唯宁拽着他的手臂,微微瘪唇,仰着头,水眸盯着他,不肯放。就是这样无辜的表情,小女人的扭捏,总是能把徐暮川吃的死死的。   徐暮川敢断言,她是到现在,也不清楚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生闷气。她所谓的道歉,也不过是因为看到了他表情上的不悦,感觉到了他在生气,才会主动说上这么一句。   然而,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心思想要跟她去计较。对一个满脑子只懂得怎么做手术,怎么运用各种医疗器械,怎么看各种CT扫描片的女人,他没有那么大的心去跟她计较那些她无法意会的事情。   只不过,听到她说,她为了去接机,特意跟同事调了班,心里倒是舒畅了不少。   电梯抵达他们那个楼层的时候,徐暮川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将她抵在了电梯外的墙壁上,好一阵蹂躏亲吻。   因为是一层一梯式的结构,根本不用担心外人来打扰,这个拥吻,便发展成了恣意的啃咬。   摸索着开了门,两人的身子踉跄着扎了进去,而后,大门‘嘭’的一声,被甩上。”   门内,男女衣衫凌乱,由原先的啃咬,又变成流连不去的轻啄,含捻。   他深邃眸孔中的欲*望那样浓烈,就在纪唯宁以为,他几乎要立马将她拆吃入腹的时候,他却是倏地侧开了头,压着她的身子,平缓着起伏不定的胸膛。   纪唯宁俯身看自己,更是不堪入目。她绯红着脸,侧头到另一边,急不可耐的汲取新鲜空气。   而后,便听到他粗哑的声音在说:“先去做晚饭。”说完,他就起了身,转身步进了主卧,关了门。   仿若是从一个极端掉落到另一个极端,纪唯宁在踹过气来后,几乎满脑门黑线。   前两天人不在他身边,就一直在惦念这事,好不容易回来了,她也准备好了迎接他的热情,结果,他倒是先惦念起了温饱问题。   明明都已经是剑拔弩张的状态了,他倒是忍得住。纪唯宁倒不真的以为,他是饿到必须要立刻进食的地步,飞机上要什么餐点没有,虽然不是那么好吃,可总归饿不了人。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中午没赶上返点,随便就着小米的零食吃了些,倒现在,是真饿的慌。她原本还在担心,若跟他就那么一发不可收拾下去,她的胃,不知能不能顶得过他长时间的压榨。   迅速的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衣物,胡乱的顺了顺发,纪唯宁便一头扎进厨房中。   对于厨艺,她依旧不精。不过,好歹因为之前在B市,住在贺家大院的那段时间,她几乎天天都是自己下厨,所以,在动作方面,是麻利不少的。   纪唯宁当然不知道,徐暮川这样,也是存了自己的心思。以身说教,让她明白那天在电话上,他的感受。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一身风尘仆仆的从国外赶回来,期间隔了一个夜晚加白天,他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自己。这样,两人亲密接触时,才能更卫生些。   徐暮川洗完澡,在卧室里打完一个电话出来,纪唯宁已经把两菜一汤的晚餐,端上了桌。   紫菜蛋花汤,茭白牛肉片,蒜片炒芥菜。   不丰盛,却也还算搭配均衡,并且,都是不用花费太多时间便可以装盘的菜色,方便且也符合纪唯宁差强人意的手艺。   公寓里打着暖气,徐暮川身上,只着一件白色睡袍,头发被擦的半干,浑身清爽的站在她的身旁。   看到她满是期盼的等待着他用餐,徐暮川也很给面子。撩了撩睡袍的下摆,随手拖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与她一起吃这顿晚饭。   还别说,在外面油腻的吃多了,这种居家常菜,吃起来更是别有风味。虽然,严格说起来,这几个菜的色味,都还有极大的进步空间,可是,他却吃的异常满足。   也或许只是因为,这顿饭是她做的。徐暮川自己都记不清,他是有多久没吃到过她做的饭菜。   她住在B市那段时间,贺端宸曾把她做的早餐拍了个照片,发到他手机上,调侃:“你老婆的厨艺真的有待加强,几乎隔一天就吃这个玩意。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明天别再留我的份了!”   他还记得,贺端宸发来的照片,是一碗稀饭,米汤很多,看起来几乎舀不到米粒的感觉。被贺端宸嫌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张照片,至今还存在他的手机里。   他当时一笑置之,并没有回复贺端宸。可唯有他自己知道,那时候整个胸腔都是百转千回的酸涩。   别人弃如敝屣的,却是他想要都得不来的。那时候她去B市都已经一个星期,却始终没有给过他任何消息。   他想,如果贺端宸的那份早餐,是她专门给自己做的话,那他肯定会欢喜的能乐上好几天。他甚至都在想,她是不是因为知道,他经年累月的把稀饭当做早餐吃,所以,她在有意无意间,就会想起做这个,以至逼着贺端宸几乎吃了一个多星期的米汤。   这算不算,是她对他的一种想念?   幸好,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也是幸好,她没有让他等太久,就慢慢的从她父亲的亡故中,释放开来,放下对他的怨。这又何尝不是说明,她爱他,也是极深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纪唯宁发现,身边的男人一直盯着她不放。深幽眸色中,不是刚进门那时满覆的情*欲,而是一种,很深很深,几乎要把她刻进去一般的眼神。   她被他看得不自在,才没忍住出声问了句。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菜很好吃。”徐暮川夹了块茭白送进口中,优雅的嚼着,毫不吝啬的夸赞。   “是吗?”纪唯宁其实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做的菜称得上好吃,她只是有些奇怪,一向挑剔的徐暮川,竟会大方的对她夸赞了起来。   忽然想起一件趣事,还没说话,纪唯宁已是忍不住先弯了唇角,轻笑出声:“贺端宸曾经很委婉的提点过我,让我在嫁人之前,先去报个烹饪课学习学习。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给他做吃的了,生怕   荼毒了他的胃。”   “那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理他。”徐暮川放下碗筷,抽了纸巾擦了擦唇,而后起身,捏着她的下颌,笑她太实诚。   送她去B市前,他特意交代过,让她不用跟贺端宸客气。他的这帮朋友,深交到什么程度,他自己很清楚。莫说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是手头随便的什么事,交到他们手上,他们也会尽责尽能的办妥。   当然,他对他们,同样如此。   吃完饭,徐暮川去了书房,刚刚在房间迈科集团的老总打过电话,找他要一些相关的资料,他已经让秦述整理好了发到他邮箱。去书房,是想要先把这个事情处理完,然后,才好安心陪身边的人儿。   纪唯宁也没扰她,独自吃完饭,收拾了厨房,小坐了一会后,又进了主卧的浴室,往浴缸里注满了热水,打算泡个舒服的澡,洗去一身的疲倦……   ☆、316 以后出差行程超过一周,你必须得请假跟我同行   泡完澡,吹吹头发,接着在卧室里磨磨蹭蹭,等纪唯宁终于把自己收拾妥当,揉着水嫩绯红的脸蛋儿出来寻徐暮川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她的身上穿着粉色的冬装纯棉睡衣,上衣长裤,一整套的,因为料子柔软服帖,勾勒出她虽然纤薄却是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些。   晚饭过后,徐暮川只说有个事情需要简单处理一下,很快就好。所以纪唯宁以为,他应该早就忙完,哪知,当她拉开主卧的门,却是看到隔壁客房对面的书房里面,依然亮着灯。   房门半关着,纪唯宁的角度,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有暖暖的灯光,从里面洒出来。她趿着棉拖过去,推开那扇黑色的桃木门,环顾一圈后,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正狐疑着想要转身到别处再找找,一退步,却是扎进了男人宽厚温暖的怀里。   徐暮川端着水杯,微微高举,怕她这一撞,里面的水给洒到两人身上。长臂圈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扶正,蹙眉:“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   纪唯宁撩了撩鬓角的发丝,轻声问:“还没忙好吗?”   “嗯,还差一点。”徐暮川仰头,喝了口刚刚去厨房倒来的白开水。   颈部的喉结,因为他仰头的动作,也因为两人身高的完美差度,正好完全曝露在纪唯宁的目光所及处。   性感的喉结随着他几下吞咽的动作,轻轻滑动,一上一下的,撩动着纪唯宁的心,让她也跟着,莫名咽了咽口水桕。   “怎么?很渴吗?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喝了不少汤。”徐暮川眼角瞥到她如此细微的动作,将手中已被他喝去一大半的白开水递到她面前,示意她喝。   纪唯宁脸有些红,她能说,她没觉得渴,会跟着他咽口水,那是因为,他刚刚的模样,太撩人,让她有一种忍不住想要往上咬一口的冲动吗?   尤其是他身高腿长的趋近她的身,一件原本就被他穿的松垮的白色浴袍,因为这一个多小时的肢体活动,早就大敞着领口。他胸前一大片健康肤质,还有他那只要稍稍留意,便能瞧见的胸前颗粒,都让她感觉到燥热。   这些心理活动,她是打死也不可能让面前这个男人知道的,要不然,被他糗死。于是,硬着头皮接过他手中的水杯,微仰着头喝尽。   他沉沉一笑,转而再次踏进书房。   有过一瞬,纪唯宁甚至是在猜测,他是不是故意在引*诱她,让她也跟着色*欲熏心的对他产生那些邪恶心理。要不然,他端着一杯水进来,早不喝晚不喝,却是偏偏停在门口,停在她面前,喝的那个欢,甚至连浴袍的腰带都要松掉了,也不见得收拾收拾。   可是很明显,不管他是无意之举,或着故意引*诱,她都中招了。   回到客厅,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用手掌往自己脸上扇风,泡澡过后愈发嫣红的小嘴儿,轻轻呼着热气。   然而,扇了半天,都没有丝毫效果,燥热不增反减,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他喉结滑动的画面。纪唯宁有些烦躁,怨屋里的暖气太强,直接拿过茶几上的遥控板,关掉。   想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索性开了电视,偏巧撞上电视剧频道,里面的男女主演正在互诉衷肠,接着,吻的难分难舍。   “啪。”的一声,随着电视屏幕一黑下来,另一个遥控板也被她丢掷在茶几上。   纪唯宁郁闷的想死,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可耻,满脑门心思想的都是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探着脖子,又往书房门口瞧了瞧,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她选择起身,关了客厅的大灯,只留下一盏暗色的壁灯后,转身进了卧室。   回来的时候八点多,接着晚饭冲澡,各种拾掇,到现在已近十点。之前纪唯宁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时候,因为白天频繁的手术,这时间段,她大多时候都已有了困意,接着进入睡眠状态。   可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裹着被子左翻右翻,就是没法安静下来睡觉。   想着那男人说的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却是到现在都还未见踪影。纪唯宁很清楚,今天晚上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直接搂着她睡到天明,可是,也不该让她等到那么晚吧?而且,她必须得承认,她其实,也是想念他的……   看着床头的时钟走到十点五十分,纪唯宁掀开了身上的丝被下了床。与其自己这样焦躁的干等着,倒不如死着胆子过去问一趟。   她浑身郁气的趿着棉拖,嗔着一张粉脸,腾的将书房门推开。原本计划着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一句,那天说想的不行的事,还要不要做!如果不做,我直接睡去!   可是,这两句原本想说的话,在对上他那清明一片的黑眸时,完全说不出来。   纪唯宁单手撑着书房的门手,身子倚在门框上,不得不怨念出声:“阿川,你还没忙完吗?我明天上午还有手术,要早起的。”   说这话的女人没什么感觉,可里面的男人听到她如此的话,却是笑的荡漾。他随手把手机丢到书桌上,起” 身,长指直接压下手提屏幕,缓步向着门口的女人过来。   笔直的长腿站定在她面前,大掌绕过她的半个身子,搁在她美好的腰窝处,再往下,狠狠一揉,沉声道:“所以,你这是来求收拾么?”   这一句话,配合着他那明显带着暧昧涟漪的眼神,纪唯宁几乎秒懂。当然,也是因为,在这之前,他在回国前的最后那通电话里说过:“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于是,这收拾二字,华丽丽的变成了某类运动的代称。   纪唯宁原想绝口否认,可是,她的身体后方,已经在感知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以及揉捏的动作时,早已起了最原始的反应,微微颤栗着。   这是怕所有的否定之词,都会苍白无力。   然而,要她承认自己的微妙心理,她还不至于有那么厚的脸皮。于是,低头闷脸的嘀咕:“不是你自己说很想的,我怕你一起劲没完没了,然后,我明天直接不用上班了。”   徐暮川将自己想念已久的柔软身段拥进怀里,使劲的往自己身上按压,紧贴,侧着头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下呼气,喃声道:“你明天本来就不用上班。”   “胡说八道,我明天还排了手术的。”   在他的手下,她整个身子仿佛不受自己操控,轻抖着,却又不得不稳住自己的声线,回他一句。   然而,他却说:“明天的手术我替你推给宁呈森了,你不用上班。”   纪唯宁错愕,趴着他的胸膛,抬头,满脸的不赞同。   可他却是大言不惭的反问:“难道你以为在久别半个多月后,我还能轻易饶了你?或者是你以为,你明天还能正常上班?到底是你低估了我的能力,还是高估了你自己的承受力?”   “嗯?唯宁……”   他的嗓音渐渐变的哑沉,尤其是最后那几个字的呢喃之音,缭绕着她耳际,像是有着念都念不完的深情,他轻咬着她的耳垂,继续出声:“以后再出差,如果行程超过一周,你必须得请假跟我同行。”   明明已被欲*念浸没的男人,却是没有对着眼前可口的食物当即拆吃,薄唇在她身上流连不去,先是甩出这么一句霸道的宣言。   纪唯宁稳着发软的身子,情动的同时,还保持着头脑的最后清晰:“医院的假怎么可能说请就请,你这要求太无理了。”   “无理吗?”刚硬的身子往前撞了撞:“那我想要的时候怎么解决?既然你是医生,想必比旁人都清楚,手用多了,会影响身心健康。我们不是还要生宝宝么?肩负的使命都还未完成,你就想你男人憋出毛病来?说,这假,你请不请?”   磁沉的嗓音,他越发熟稔的动作,一面刺激着她身体每一处的感官,一面,又逼着她给予他想要的回答。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出差是家常便饭的事。如果他真的有这心思,显然,对她来说,常常请假是不现实的。   即便他出面帮她请这些假,没人敢说什么,她自己也会不好意思。   可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忤逆他的意思,哪怕觉得此刻的他有些胡搅蛮缠,还是贴着身子嗓音糯糯的回应:“嗯,我会好好考虑……”   ☆、317 徐暮川让家政阿姨喊她‘太太’   这个夜晚,注定是浓情蜜意,满室旖旎。   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眼神,或者只是某个瞬间流露出的神态,都可以深深的让对方迷恋。   纪唯宁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是大白。另一边的床位,没有了他的身影,但是残留在那上面的,属于他的气息,足以让她忆起昨夜里的甜蜜。   他的床位已经冷却,可见,是起了很久。纪唯宁没有意外,本来昨晚在机场就听到他说起过,今天十点要到公司开会,看他那时候严肃的表情,想来今天的会议应该会很重要。   可能是因为知道他的行踪,所以,哪怕是在纵情过后,醒来独留她面对四面白墙,也没有什么失落的感觉些。   没什么比拥有现在这般安稳的日子,身边爱人的陪伴,以及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更能让她满足了。   若说她还有什么所求,那也只剩下,她希望她身边的人都能得到好运得到幸福,如江承郗,如乔洵,当然,还有小米…桕…   纪唯宁掀开被子下床,拖着发软的双脚,站到落地窗边,眯着眼睛拉开大片的窗帘。外面的天气并不算太好,好像起着冷风,小区绿化带的各种植物,枝叶飞舞,有时候,还会卷起几片落叶,飞扬着。   然而,这丝毫不影响她此刻明媚的心情,大约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家政阿姨正在客厅打扫卫生,看见纪唯宁,忙抬起身,客气问道:“太太,你是要吃早餐还是午餐?今天早上我买了很多食材放在冰箱里,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就成。”   听见阿姨如此问,纪唯宁才寻着沙发边柜上的座钟看时间,居然都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太太’这个称呼,家政阿姨已经唤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记不清是哪一次,她随着徐暮川过来住,第二天早晨撞上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来的家政阿姨,她就爽朗的唤她‘太太’。   纪唯宁一开始很不好意思,私下里也去厨房寻过家政阿姨,让她不要这样喊她。哪知阿姨却说:“徐先生让我这么喊的,我不能坏了规矩。”   然后,她又跑去跟徐暮川说。还记得徐暮川当时站在书房的柜子边上,不知在翻找什么,听到她的话,他顿下了手中的动作,崩着一张脸说:“你不让我家的阿姨喊你太太,难道想让纪家别墅那里的阿姨喊你太太么?”   纪唯宁当时是反应了好几秒,才从他弯弯绕的话中明白过来。他是在说她,不想做徐太太,难道是想做江太太不成?   顿时觉得面前的那个男人好没风度,吃个醋还把话说的那么绕。记得当时恰逢江承郗跟父亲刚从美国回来,她说要回纪家别墅一趟,他满心不愿,却又不得不送她回去。   而这样的对话,就是在那次事后说起的。   后来,纪唯宁又跟家政阿姨说过几次,但她却是认了死理,非得一声声‘太太’的叫她,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不再去纠正。   反正,就像徐暮川说的,她逃得过今年也逃不过明年,迟早她的头上都得冠上‘徐太太’的名头。   心境平和的时候,随便想起这么一件小事,也会让她感觉到满满的幸福。   短暂的思绪游离后,纪唯宁对上阿姨朴实的面容,轻笑:“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去弄点吃的就行,等晚上再看看做什么菜。”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厨房,拿了一口锅烧水,打算简单下点面条。   然而,没一会,阿姨就跟着进来,抢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念叨:“太太,厨房里的这糙活还是我来做吧,先生付给我很多工钱的,你不能抢我的活干,到时让我失业了可怎么办?”   阿姨的身板有些大,是个很朴实的中年妇人,说这话的时候,笑容满面。整个灶台几乎被她占了大半,纪唯宁只得退让开来,转而去了对面的琉璃台,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喝着。   “太太,你想吃什么?”阿姨问。   “帮我下碗面条吧,辛苦阿姨了。”纪唯宁双手捧着水杯,喝了一口,轻声回。   “在这个家里做事,一点都不辛苦,而且,徐先生给的酬劳,比我以前的雇主可多了一倍不止。靠这个,我供我女儿读大学都不成问题。”阿姨呵呵笑,手脚麻利的切着佐料:“太太,我可以问你些事情吗?”   “好啊,有什么你直问就可以。”   纪唯宁知道,这个家政阿姨从徐暮川住进这里的第一天,就被雇佣了下来,直到现在,也是三年之久。她没有是非口舌,做事又麻利干净,算是投了徐暮川所好,自然,他不会亏待。   “是我家女儿的事情,她明年夏天就得高考了,这孩子,特别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当医生,现在正琢磨着报考医学院。她那成绩我倒是不担心,可我听说,现在很多医学系本科出来的孩子,如果不再继续深造,很难有前途。”   “你说我跟孩子他爸就这点能力,也没本事送她去国外或者再供她读个几年的硕士博士什么的对” 不对?我就在想啊,如果纯粹是本科出来,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什么与人竞争的本钱?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让她读个适合大众的专业比较好。”   阿姨很苦恼的说了一通,却是让纪唯宁忍不住愣了一愣,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并没有跟阿姨说过,她是一个医生。   然而,还没等她回话,阿姨又继续说:“我住在城中村里面,那里的邻居也都没什么见识,就认识你和先生,见过大世面。这孩子的事,摊在任何一个父母面前都是大事,所以我之前请教过先生。可是先生说,男女的人生观价值观有各种不同,他的想法不一定符合我女儿,他让我来问你,还说太太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这种问题问你,再合适不过。”   纪唯宁没想到,徐暮川竟然还跟家里的阿姨做过这样一番交流。   从阿姨的口中听到徐暮川对自己工作上的评价,她暗爽的不行。想想,徐暮川所说的话,就代表着是ALston的言论,连Alston都能用非常优秀来形容的医生,那定然是受到了他肯定的。   曾经她自己在医学院的时候,听到过很多傲气的白人在议论Alston,言辞间,总是流露出崇拜倾慕,那时候她不知有多为这个未曾谋面的前辈开心骄傲。   只因为,这个名为Alston的医生,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国度。在那样一个华人稀少的圈子里,产生了深远不息的影响,太难得。   当时她还在想,若是她知道Alston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她愿意放下繁重的功课,跋山涉水也要见他一回。   怎么想也没想到,命运的轮盘兜兜转转,竟是把Alston送到她面前,并且还成为了她的爱人。这摊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足可以让人在梦中都笑醒的美好。   纪唯宁最后很认真的回答了阿姨的问题。   每个人的人生都充满了变化,谁也无法预料,几年之后的你会是什么样,身边的环境会发生如何的改变。既然有追求有梦想,为何不去实现?如果到最后,真觉得选错了,那对一个年轻女孩来说,未来还是有大把的选择机会。   最重要的是,当你真心爱上一份职业,你永远都不会有心累的感觉。你的追求你的坚持你的不懈努力,最终会让你成为越来越优秀的人。   医学是最不会埋没人才的,只要你有真凭实学,只要你有能力,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散光芒。所以,纪唯宁觉得,她还是支持那个有梦想的女孩子的。   中午的时候,纪唯宁背着包出了门。   去了乔洵的电视台,在楼下给她打了电话,然后,坐在电视台旁边的咖啡厅里等她。   回来那么久,两人一直都没有见上面,既然她忙得抽不出空,那索性她趁着空闲时间,跑上门来求聚,也挺好的。   乔洵一身干练装扮,黑色的连体包臀裙,同色系的袜裤,外加一件米色的长版小西装,足蹬七八公分的高跟鞋,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一甩一甩的,从门口小跑着进来。   瞅见纪唯宁,明艳的笑容,顿时溢满整张脸,而后,隔着桌子的距离,俯身捏着纪唯宁的脸蛋,笑闹:“亲爱的,可想死我了。”   ☆、318 揣着户口本到世腾找徐暮川   冬日里的午后,在这样悠闲的地方,喝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确实是很惬意的事。纪唯宁以前没多少时间来享受这样的生活,也是到现在才算是明白,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会追求小资情调的生活。   和乔洵面对面而坐,许是因为太多话想说,反而不知从何说起。以致,两个人都很安静的,拿着小小的调匙,往杯中浓黑的液体里,轻轻搅动度。   纪唯宁觉得,乔洵在经过萧晋墨之后,大概是因为心境的改变,沉静了不少。要不然,就她那样的性子,搁在以前,怎么可能这样静坐上五分钟都不开口。   “阿宁。”乔洵顿下手中的动作,终于说话:“我去看过纪伯伯了。”   父亲过世的事,包括江承郗的那些事,纪唯宁并没有告诉乔洵。之前在B市的短暂相处,她看到那样的乔洵,心疼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再去说些她自己的事情让她惦挂。   如今乔洵忽然这么提起,想必,她是什么都知道了。想来也是,这些本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乔洵身在媒体线上,中承集团出现过那样的波动,她肯定能了解,而了解到了中承集团的事,自然不会不知道纪中棠的事。   “阿宁,对不起,那段时间我……”   刚知道那会儿,乔洵很吃惊。她想不到,她躲起来不见世人的那段时间,她最好的朋友却是经受着那么困苦的磨难。   她以为,跟萧晋墨走过那一场后,落到这般境地,已然是痛苦的极限,却没想到,这些在阿宁面前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而在B市的那两天里,她竟然可以始终都不提起,只细心的照顾她安慰她道。   “别傻,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而且,都已经过去了。”纪唯宁嗔笑,打断乔洵的话,而后又感叹:“当时啊,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想着,为什么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发生在我身上,心里有好多过不去的地方。”   “可是回过头来想想,跟着我母亲而去,我父亲也算得偿所愿。就如他自己所说的,如果不是还有一个我,他兴许早就生无可恋了。在美国发病那一次,多亏了徐暮川,让他多了半年的生命。他用这半年的时间,回了穗城,住进了纪家别墅,拾走了他跟我母亲的点点回忆,还得知我有了良伴,算是真正的死而无憾。”   “至于江承郗,经受过这些,我相信,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有个全新的人生在等着他。所以,很多事情过去了,换个层面想想,你也许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乔乔,生活如此,爱情也是如此。”   乔洵啜了很大一口咖啡,酸她:“有男人疼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哈,说起话来也是越来越上调了。哎……被你这么一说,搞的我也想为自己勇敢一回的感觉。”   抬着手臂,掌心托腮,乔洵又是搅动着杯中所剩无几的液体。她知道,阿宁一直都关心她和萧晋墨的事,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其实当真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可是,连她自己都云里雾里的事,她实在不知怎么开口跟阿宁说,所以,每次要么是闭口不谈,要么是几次敷衍。   所幸,阿宁懂她,不会因为这些,而影响她们之前的感情。   一点三十分,乔洵的午休时间结束,不得不回去上班。起身的时候,调侃了一句:“我们的徐大老板打算什么时候把你娶进家门?”   纪唯宁咯咯直笑:“到时候你得做我伴娘呀!”   “哎呦喂,瞧你这嘚瑟样,叫我下来存心就想刺激我是吧。赶明儿,姐也结婚去!”乔洵挤兑一声,拉走刚刚被她搁置在桌面上的工作牌,朝坐在对面的纪唯宁甩了甩,而后笑着出了门。   两人坐的位置靠窗,午后终于有了些许懒懒的太阳,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打在纪唯宁身上,烘的她暖暖的。   以致,原本想要随着乔洵脚后跟离开的她,忍不住又多坐了帮个小时,直到热的坐不住了,才起身离开。   走到咖啡厅门口,接到徐暮川的电话。   “睡饱了吗?有没有吃饭?”手机那端,是他清越神爽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此刻他的精神很饱满。   纪唯宁有些郁闷,明明夜里那会儿,他才是主导者,为何过后,他依然精神抖擞的去上班,而她却愣是在家里睡了整个上午……   “睡饱了,也吃饱了。”纪唯宁细声回了句,一开口就是吃和睡,感觉跟个猪一样。   “在家吗?”   “没有,过来电视台找乔洵,正准备离开。”她踏出咖啡厅,沿着街边的马路牙子,漫无目的的走着。   “那要不要过来公司陪我?正好,我下午都在办公室。”   他那边很安静,纪唯宁耳蜗处旋转的,全是他好听幽越的嗓音。她猜测,他现在大概什么都没有做,只在办公室的某个角落,或坐或站,专心的跟她讲着这个电话。   纪唯宁无意识的捏了捏手机,笑言:“不要了吧,这样影响多不好。别到时,你底下的员工全部在议论,大老板上班时” 间只顾着谈情说爱……”   他也在那边沉笑:“整个穗城谁不知道,我爱你爱的缠绵悱恻,非卿不可,把你带在身边谈情说爱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正经。”纪唯宁斥他一句,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怎么样,过来吗?你呆在家里也无事可做,不无聊么?”他又出声,诱*拐她。   纪唯宁抬了抬头,看着往城南方向而走的车流,泛白的冬日阳光刺疼了她的双眼,她不禁眯了起来,叹声:“恐怕不行呢,我忽然想起,好久没回南郊小区了。想去那边看看,顺便收拾收拾,等忙好了如果时间还早就去找你,好吗?”   徐暮川听到她这么说,也没再要求,只道:“那你忙好了给我电话,我让人过去接你。”   南郊与市区,相隔还挺远的,有人接送,当然会方便很多,所以纪唯宁也没多去拒绝。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她向来不愿意忤逆徐暮川的意思。   虽然这里坐地铁很方便,但纪唯宁还是选择了直接打车去南郊小区。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打车会为她节省很多路上的时间,这样,她也好早一点收拾完房子,早一点去找徐暮川。   小区的绿化丝毫没有因为冬天的到来而有任何的萧条,四周依然一片郁郁葱葱。只不过,多了很多之前没有的设施。   小孩子的游乐场所,各种滑梯秋千跷跷板,各种凉亭石桌,人工湖边还有钓台,聚了许多老人或下棋或钓鱼或玩玩乐器。往前还有生活超市。   纪唯宁想起,当初她买这套房子的时候,销售员各种吹嘘,说设施会一步步完善。以后业主入住了,家里的老人不愁没伴玩。   如今看来,销售员虽然吹的有些过头,但也是有些根据的。老人们依照各自兴趣自发一体,三五成群的过着悠闲日子,这里远离市区的喧嚣烦扰,确实很适合老人。   之前她会选在这里买房,是为了有朝一日跟父亲同住,可是到头来,一切都脱离了她的预期发展。   站在E栋楼下,纪唯宁抬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楼层,微微叹了叹气。   她几乎砸下这几年自己的所有工作收入买下的房子,住没多久,好像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就她现在和徐暮川发展的趋势看,是再没可能一个人单着过,这房子好像就成了一个摆设。   纪唯宁微微拧眉,而后掏出手机给徐暮川打电话。   那端响了两声才接,一开口便问:“这么快?我让秦述去接你。”   “不是。”   纪唯宁翻了翻白眼,刚刚那个电话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小时,他以为,她说的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而已么?   “那怎么了?”他边敲着字边回声。   “阿川,我在想,南郊这套房子这样空放着是不是太浪费了?要不要把它卖了或再租出去啊?”   那端一听,敲键盘的声音忽地停下,默了半秒,他沉声问:“纪唯宁,你现在很缺钱吗?”   “没有啊。”她顺着话答,不知他为何如此问。   “那就别去打它的主意。”   “为什么?”   “那套房子的价值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纪唯宁直接发懵,一个新落成不久的楼盘,一套新装修的房子,能有什么价值?想追问两声,那端已然挂了电话。   因为屋子里开了窗,楼层也不算太高,阳台上吹进了不少落叶,可能还因为之前下过雨被水打过,混合着灰尘跟落叶,水干了,阳台的地面却是凝结了很多污渍,很难清理。   包括客厅的沙发茶几,房间的大床梳妆台,到处都积了灰尘。纪唯宁小心翼翼的拍着大床和沙发,又去打了水将所有家具抹了个遍,接着拖地。   几乎是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屋子打扫干净。想着以后可能很少再过来,纪唯宁去衣柜里拿了套床单,把沙发跟大床都用床单改盖了个遍。   接着又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打算拎包出门。秦述刚刚来过电话,说他已经等在楼下了。   房门关上之前,她忽然想起个事情,于是,又匆匆跑回了卧室。   跪坐在刚被她擦的纤尘不染的床头地板上,她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在最下面,抽出自己的户口本。   她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户籍问题都是江承郗帮她处理。也曾拿过绿卡,后来因为一家人决定要回穗城定居,在她答应了江承郗的求婚后,他就把她的户籍又弄回了穗城。   中间的手续很繁琐,她也没有那个耐心去了解,婚礼前夕,江承郗把这本东西交给她,此后就一直被她保管着。   整个本上只有一页,只有她自己。   想着也许再过不久会用到,她没多做他想,翻了两下,就揣进包里。   坐着秦述的车来到世腾集团的时候,差不多是下班时间。可能是一天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员工比较悠闲,她一路进来,总会撞上一些与她热情打招呼   的人。   有喊纪医生,有喊总裁夫人,也有喊老板娘,纪唯宁几乎要被这些人打败。   她和徐暮川还没有结婚,他们这么喊,她总归是各种不适应。可是又拂不开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只能硬着头皮,一一回着,你好,你们好。   电梯一路上去的时候,秦述也难得开她玩笑:“老板娘,以后你要习惯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少不了老板要叫你过来的时候。”   秦述是拿拳头底在唇边暗笑,大约是看她一路上来的尴尬,觉得滑稽。也顺便着提醒她,徐暮川以后指定要经常叫她过来。   顶楼纪唯宁并不陌生,在这之前已来过几回,包括徐暮川的办公室,她也曾去过。   秦述站在那扇楠木大门前,敲了几下,待里面传出那声清沉的回应,而后,秦述转身:“老板和瞿律师还有陈总监在里面谈事,你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纪唯宁点点头,推开那扇大门,探着身子进去。   里面会客区的沙发上,果然坐着三个男人,一边惬意的品茶,一边谈着生意上的事情。   徐暮川是背对向门口的,纪唯宁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和姿态,倒是瞿安,抬头便能瞧见她,吹了声口哨,噙着灿烂的笑脸:“哟,小嫂子,今天不用在医院动手术吗?还是特意请了假,过来找你男人?”   对瞿安的言论,纪唯宁几乎免疫,任凭他怎样出口调侃,她都已经可以做到无视。   朝他回以一笑,正打算往徐暮川的方向过去,包里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   徐暮川已经起身过来,纪唯宁正低头摸手机,包里的东西有些多,她摸着摸着,那本同样被她搁在包里的暗红色户口本,也被她带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落在刚站定脚步的徐暮川那锃亮的皮鞋面上。   因为纪唯宁摸手机费了点时间,铃声越叫越欢,她急着接电话,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东西落下。   电话是小米打来的,说她昨天手术的病人出现了高烧现象,9问她怎么处理比较好。   医院的病人,分派到某个人的手里,通常就由他们接手到底,一般情况下,别的医生不会去插手。因为,只有从头到尾都专人负责,才能确保每个医生的责任心,当然,也是因为负责医生对病人的情况更加了解。   所以即便她请假,小米还是必须打电话问她处理方式。   关乎到病人,无论大事小事,纪唯宁都得认真对待,于是,她全心都在那个电话上。   等五分钟过后,她结束完跟小米的通话,一扭头,却是看见瞿安和徐暮川同时站在她的面前。   并且,她的户口本竟不知何时落到了瞿安手里。   此刻,他正扬着很可亲的笑容,贼兮兮的在她和徐暮川身上来回张望,而后断言:“户口本都带身上了,领证的日子挑好了?”   纪唯宁耳根发热,瞅了瞅徐暮川,却见那人笑的一副暧昧不明,看着她的那双深眸,满是戏谑。   好丢脸的感觉。   他的眼神好像在说,纪唯宁你特意回一趟南郊小区,还想把房子卖了,揣着户口本过来找我,原来是等不及自己送上门来要结婚了啊!   尽管他没真的说出来,可他那个眼神,已是让她有了这番认识。纪唯宁只觉得整个脑袋轰的腾起一股热意,两边脸颊直至耳根,烫的不行。   她有些粗鲁的抽回瞿安手中的户口本,塞回到包包里,无力的解释:“是医院要拿员工的户口本去办理社保手续。”   徐暮川还算护短,没有当着外人的面笑她,所以,当瞿安嚷嚷着要打电话跟宁呈森证实一下的时候,被徐暮川阻下。   坐在沙发上的陈青柏也起身,加了进来,笑说:“那我就先下去做事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   徐暮川点点头,朝他交代了一两句。   陈青柏应声,说他会把这些风险问题都考虑进去,然后做一份全新的计划书交上来。   纪唯宁被徐暮川单手揽着,听着他们的几句交谈,始终安静的没有插话。   然而,陈青柏却忽然把视线对上她,笑的极有礼貌:“老板娘,结婚是好事,不用不好意思。”   纪唯宁除扯唇微笑以外,已经不知再怎样为自己辩驳了……   徐暮川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陈青柏和瞿安,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竟是安静的不可思议。   纪唯宁耷着脑袋,退出他的臂弯,深吸了口气之后,抢先出声:“我发誓,我拿这个本子,绝对不是你心里所想的那个意思。”   “哦?”我心里想什么你知道?”徐暮川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回到会客区,继续优雅的叠腿喝茶,眉梢带笑:“不如你说说看,看到你拿着户口本上来找我,我是什么想法?”   纪唯宁双手抚面,怨念的哀叹了一声:“我去南郊小区打扫房子,然后想着大概很长时间都不会过去那边了,就把这个重要的证件资料带到身边来。这有什么   不对吗?你们至于想的那么复杂?”   “嗯。”徐暮川应了很长一声,而后煞有其事的说道:“本来我确实没想那么复杂,可是你都带着户口本找上门来了,我想,做为男人,我该有所表态……”   “徐暮川!”纪唯宁怒喝一声,丢掉手里的包包就往他身上扑过去,捂住他的唇,羞恼:“我没有主动,我没有想要跟你结婚,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忽视我的话!”   然而,这男人却像是故意抓着她的语病,面色微沉:“你不想要跟我结婚,那想跟谁结婚去?”   “我……我……”纪唯宁‘我’了好几下,憋的俏脸涨红,却是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其实,最重要的是,当时她返回卧室去拿这个户口本,确实是因为想到结婚的事。   徐暮川之前就有说,春节前会结婚。她想着自己平日工作那么忙,又不住南郊小区,万一哪天他突然兴起拖她去注册,到时候还要绕小半个城市去南郊拿户口本很麻烦,索性就带在自己身边。   谁曾想到,那东西会这样掉出来。都怪小米那个煞星,每次给她打电话都会出各种状况,好丢脸!   最重要的是,听徐暮川的意思,好像还以为她是逼婚来着……   纪唯宁哭丧着一张脸,再次哀叹:“随便你怎么说吧。”   徐暮川揽过她的肩头,笑着拨她的发丝,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大腿上,让她呈仰躺的姿势面对着自己,正色道:“不如,我们新年那天去注册吧。”   ☆、319 定下结婚日子   “新年?”纪唯宁蹙了蹙眉:“元旦吗?那天不是全国都放假么?民政局也不开门好吧?”   “那就2号?”   “2号周末,3号也是周末。”纪唯宁拿着手机,扒拉着日历,似模似样的讨论起来:“老人都说4不好,那肯定不能4号去了,6号好像不错。”   纪唯宁敛眸垂看手机,兀自说着,浑然忘了,身边的男人一直都没有接话。   等她反应过来抬头看他的时候,他一脸似笑非笑,盯着她:“这样,还敢说你拿户口本不是为了结婚?道”   纪唯宁忽地僵住脸,葱白的手指攥着手机,定目对视头顶上方的男人,忽有一种被他套进去的感觉。   刚想说些什么反驳几下,却是忽然觉得有些没必要。干脆抬手,磨蹭他的下巴,柔媚一笑:“就算是我邀你结婚吧,你来不来?度”   薄唇就着她因为长期握手术刀而起了些细茧的指腹,轻吻了吻,轻浅出声:“荣幸之至,就把日子定在6号吧。婚礼的话,估计要到来年二月份,有问题吗老婆?”   纪唯宁弯唇,继续把玩他的下颌,然后又用手指轻轻划拉着他的唇:“喊的还真顺口,谁是你老婆。”   “再过二十来天不就是新年了?提前预习下有什么不好?”徐暮川微微侧头,避开她不安分的手指,佯怒:“这里是办公室,你别动手动脚,一会撩起了火受罪的可是你。”   他这么一出声‘警告’,纪唯宁立马收回了手,安静躺不再动。   可是两个人这样只粘着不说话,气氛更加暧昧,纪唯宁索性起了身,跪坐在他身边。   无聊的找着话题,忽然想起他说的南郊那套房子的价值问题,来了兴致,拖着他问:“南郊那套房子不能租售,到底是有什么价值?难道政府要在那里建什么大工程以后会升值吗?”   女人的思想,总会在某些方面比较简单。一说到房子的价值,想到的几乎都是它的升值空间。   徐暮川单手揽着她的肩头,双腿很优雅的交叠着,另一只长臂随意搁在沙发靠背上,本是很惬意的享受着这难得清净闲暇,身边还有爱人陪伴的时光。   忽然被她这么一个问题抛来,只觉得挫败,他跳了跳眉,浅显易懂的解释:“我们的第一次,是在那里度过的,你说是不是挺有纪念价值?”   纪唯宁又一次懵了。   这男人怎么把这样的事情都随时记在脑边儿?按理说,女人的心思该比男人要细腻纠结,可她却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徐暮川伸手,拍了拍兀自发呆的纪唯宁:“走了,带你去吃饭。”   “外面吃吗?”纪唯宁扬着音问了句,直起身子,踢踏着从沙发上下来:“家政阿姨买了好多菜在家里的。”   “你打个电话给阿姨,让她不用做晚饭了,我们吃了再回去。”徐暮川边起身向着办公桌后的那片区域过去,边吩咐着。   他伸手关了电脑,而后拿过挂在椅背上的大衣,挽在肘间,又回到纪唯宁面前:“今晚回老宅吧,我快被我妈念出茧来了。”   “好啊,之前周末我想过去,可是梅姨说她跟玉姐去寺庙烧香了。”纪唯宁弯腰拉起自己的包包,背在肩上:“说什么家里好事近了,要去寺庙添添香火钱,可把梅姨兴奋的,声音都比常日里高了好几个调。到底是什么好事啊?”   徐暮川顿了顿脚步,解释了几句:“徐炜清这个月底回来,接着就是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今年的生辰,终于等来了他的儿子,你说老爷子开不开心?老爷子一开心,全家上下都舒心。当然,最大的喜事,还是接下来我们的婚事,我妈早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可以预见,接下来,你们这对准婆媳会有很多地方需要相互商讨,所以,我们这段时间,恐怕得经常回去。”   “所以,你妈妈上次特地来医院找我,让我多回徐家走动走动,就是为了婚礼的事?”纪唯宁猜测了一声。   看见徐暮川果断点头后,她不知该笑还是该说些什么,伸着葱指点着面前那人的薄唇:“说,你是什么时候的打定主意要在年底之前完婚的?居然早就让你妈妈在准备婚礼事宜我都不知道!你就那么笃定我会那么上赶着要嫁你吗?”   相较于纪唯宁玩笑的姿态,徐暮川却是一脸正色的回答了她的这问题。   他一手挽着大衣,一手勾着卡宴车匙,与她相隔不够几寸的距离,轻轻启唇:“上次,陪着你回纪家别墅给你父亲过头七,晚上不能搁纪家住,陪着你的那两个佣人都已另外寻了住处,唯独你一个人,不知何处是所归的样子。”   “当时,我特别心疼。想着,等到春节的时候,这般画面还会再次上演,到时你家的佣人还是要回去跟他们的家人团圆,依然只有你一个人,在偌大的纪家别墅,或者是在冷清的南郊小区。我怎么可能再让这种局面就发生,当即就产生想法,必须要在年前把你娶进徐家。至于你肯不肯,我还真没想那么多。”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 计划还是挺好的。你看看现在,某人都把户口本带身上了不是?”说到最后,徐暮川忽地轻笑出声。   纪唯宁已经囧到不能再囧了,她不禁在心里腹诽,若是以后他们结了婚生下小孩,徐暮川会不会在他们的孩子面前说:“当年你妈妈是怎么想着卖掉房子,揣着户口本凶猛的来向爸爸逼婚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以后还用在孩子们面前树立好的形象吗?纪唯宁忍不住就越想越远,脑子里甚至浮现出一个屁大的孩子捂着小嘴儿咯咯笑:“妈妈羞羞羞……”   纪唯宁僵了僵脊背,忙着晃头甩去脑中的幻想。再抬头看面前这个男人的时候,见他已是转过身,往前几步拉来了办公室的楠木大门,而后回头催促:“时间不早了,动作快些。”   他虽然拉开了门,脚步却还未踏出去,明显,是在等纪唯宁跟上来。   刚巧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在响,纪唯宁见他把长指摸进裤袋,而后掏出黑色的机子,听见他喊了声“妈”,然后,他回过头,用眼神示意她跟上来。   总裁办长长的走廊里,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在跟他母亲讲电话,而她则在他的后边,盯着他挺拔的身躯,久久不放。   听见他说,今晚回去,不过要迟一些。又听见他交代,不用特意忙活去准备太复杂的东西。   纪唯宁听着听着,就丢了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几近完美的男人,怎么就会让自己碰上。   父亲头七那会儿,她和他正闹的紧,她连看他一眼都嫌,而他却在那时候,就下定了主意让他母亲帮忙着准备给她的婚礼。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场婚礼到最后会不会如期举行。如果万一,她是那种钻进牛角尖就走不出来的人,如果她负了他的深情,那他该如何收拾这场局?   而对这些,他竟然只用一句‘没有多想’,就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前面的男人身影忽地顿下,侧头看她,嗓音清幽的问:“我妈问你想不想吃糖炒栗子?”   “会不会太麻烦?”纪唯宁从自己的神思中反应过来,首先想到的就是炒栗子的活太复杂,还是大晚上的,怕麻烦到一屋子人。   结果,徐暮川却是直接忽略了她的想法,朝电话那端的何湘芸回了句:“让玉姐炒些放着吧。”   徐暮川说完那句话就收了线,纪唯宁却是皱了皱眉:“我没说我一定要吃,现在都已经六点了,她们还要忙着做饭。太麻烦她们,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大掌伸过来,拉住她的细腕,徐暮川轻笑:“你现在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她们也会端下来给你吃,何况还是树上的栗子。”   “太夸张了……”   徐暮川攥了攥她的手心,半真半假的说:“我妈去拜的那寺庙,里面的老住持说,你是我们徐家的福星。让徐家子孙团聚,老少欢心,最重要的是,不久之后,会为徐家开枝散叶。”   这么一说,纪唯宁直接将眉头皱的更深。   “不信?”徐暮川一笑,很无语的表情:“我也觉得没说对。什么老住持,这些明明还有我的一半功劳。”   ☆、320 土豪,你还是先想想,再买份什么东西给老爷子吧   徐暮川话落的同时,端着一张脸,拉着纪唯宁继续往前走。   走廊边上聚了一群提着包包,等着电梯下班的员工,看见两人拉着手出现,有些胆大且平日里跟总裁办接触颇多的员工笑闹几句:“总裁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一群人,男男女女,皆是暧昧的神色在两人身上流转。纪唯宁被他们的目光袭击的,特别不好意思,抿着唇角弯笑着,而后,略略偏头,躲开那些目光。   徐暮川倒是大方,牵着她走过那些人群让开的中间过道,而后站在专属电梯前,在伸手按下电梯按键前,淡定的说了一声:“今年年终奖折半,算是道贺礼。”   他扔下一颗炸雷,却不管身后那帮指着年终奖胡吃海喝的下属,径自进了电梯,而后,双滑门关上度。   站在电梯里面的纪唯宁,甚至在电梯将要往下时,都还能听见外面的一片狼哭鬼嚎声。   徐暮川的那句话,等于就是在集团内部宣布了两人的婚讯。虽然言简意赅,但对于他这样性子的男人来说,能够亲口宣布,就足够说明,他是有多认真道。   纪唯宁站在他的身后,掩不住眼底的笑意。透过电梯墙锃亮的反光,她观察着男人的浓眉挺鼻,忽问:“阿川,老爷子大寿我要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重孙子。”   徐暮川云淡风轻的丢出几个字,而后,状似不经意的侧了侧头,看身后的女人,淡声强调:“他什么都不缺,把金山送到他面前,也只是锦上添花。”   “那就是真的要,也来不及了啊。”身后的女人嘟囔:“不是月底就是他的生辰了么?”   徐暮川忽地一笑,牵她的手改为揽住她的腰:“你是在提醒我,还要再加把劲努力吗?”   “我是这意思吗?”纪唯宁咯咯笑。   她只是顺着他的话,本能的推算时间,然后说出结果罢了。曲解她的意思,是这个男人的强项,她早已无言以对,索性就当她是这意思好了。   “其实,我相信,经过昨晚,那颗小种子已经在里面生根了。”徐暮川说的坚定,好似对他的能力,不该置任何否定的意见。   纪唯宁轻嗤了声,明显不附和他的此番说法。   黑色卡宴往着城北方向过去,在民和路中间段的交通灯前停下,红灯的时间有些长,纪唯宁等的有些无聊,东张西望。   结果,却是被街边的一家品牌专卖橱窗前摆放的模特身上那块披肩吸引住目光。印象中,何湘芸特别喜欢披肩,每天各式各样的,搭配着旗袍连体裙再或者是裤装,从未断过。   纪唯宁觉得,自己在徐家进进出出那么多回,还真的从来没买过什么礼物给何湘芸。于是,非拽着徐暮川,要把车子绕过去,她要把那条披肩买下来,送给何湘芸。   因为人流密集,穗城的道路,有些复杂。从他们停车的位置,绕到纪唯宁所指的那家店,看着距离不远,真要兜起来,是要一个大圈。   徐暮川觉得有些麻烦,让她换个时间再过去。可她却是偏执了意,说下次也许就被别人买走了,这些专卖店的东西,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库存。   女人拗起来,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哪怕现在天色已黑,而他们到徐家,也还要大半个小时。   徐暮川叹一声气,纵容一笑,大手娴熟的打着方向盘,转了弯,黑色卡宴汇入下一条道的车流中。   绕了足有十来分钟,黑色卡宴才在那家店前停下。   店里的导购看见来人品味不俗,争相上来接待,纪唯宁面前,一下就围上两个年轻导购。   “这位客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导购微微弯腰,抬头的时候,笑的极为友善:“我们这里有很多男女新款,刚到的冬装,要不要我给您和先生挑选下?”   纪唯宁指了指身后的橱窗:“我想看看模特身上的披肩。”   话才落下,另一个导购已经上前,小心翼翼的摘下那条披肩,折回来的时候一个劲的说:“这个款我们今天才挂上去,仅此一条,这位客人眼光真好。”   高端品牌店,向来是卖款式,卖品牌,每个款的货品只上一条也是很常有的事。毕竟,大家花了大价钱去买来的东西,谁也不想穿出去随便就能撞衫什么的。   所以,即便导购的态度有些谄媚,纪唯宁也没有觉得她们的话有何夸张之处。   披肩是蓝灰相间的纯色加厚百搭款,导购说是纯羊毛呢的。纪唯宁辩不出到底是不是这种料子,但手感非常好,很滑顺,还很有坠感。   细看之下,还有很淡的牡丹花暗纹,高雅大气,倒是很符合何湘芸平日里的妆容。纪唯宁是越看越舍不得放手,直接交给导购:“帮我包起来。”   “好的,请问客人是要刷卡还是付现?”遇到如此干脆甚至还不问折扣优惠的客人,导购自然开心,引着纪唯宁就要到里面的收银台。   纪唯宁很少买过这样的东西,对它们的价格也没什么概念,遂多问了” 句:“多少钱?”   “这是冬装新款,没有折扣优惠,实价是三千九百九。”导购耐心回道。   “哦,那刷卡吧。”   谁都不会没事带那么多现金在身上,纪唯宁根本不用翻看自己的钱包,就知道,里面的现金根本不足于支付这半条围巾的钱。   本来自己身上也有卡,但想到自始至终站在身边默声的男人,她直接转身,朝他摊出掌心:“老板,付钱吧。”   本是一个打趣的称呼,被她刻意柔软甜腻的嗓音喊出来,绕的人百转千回,足以松化男人的心。   水亮的眼眸忽闪着,满目期盼的看着他,就好像,这是一个情人与金主的相处模式。这让旁边的导购看了,终是露出原来如此的了然目光。   社会风气使然,大多数人都认为,有钱的男人只有给情人小*三儿买东西,才能够如此大方。几千块的东西,可以价钱都不问,就直接说要包起来。   徐暮川微扯唇角,知道她又在调皮,伸手往西装内袋一摸,直接把黑色的皮夹搁在她白皙柔软的掌心:“快点去结账,妈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一声‘妈’直接戳破了纪唯宁的坏心思,也让那两个导购又是顿错愕。   纪唯宁撇了撇嘴,一收手,将黑色的男士皮夹握进手中,而后,跟着导购进了里面。   徐暮川的钱包,依旧只有十来张的红色大钞,三张卡,说实话,钱包很瘪,看起来就没什么台相。可随便抽出一张,都是黑色钻卡,纪唯宁熟练的摁下几个数字密码,快速买了单。   临走的时候,导购还额外赠送了一张会员卡,说以后再来买,可以优先享受折扣优惠,这是店里的规定,要钻卡顾客才能拥有的待遇。   纪唯宁笑着接下,到底是他们店里的规定,亦或是导购眼儿尖,知道拦下有能力消费的顾客群体,谁也没那心思去探究。   以后会不会买说不定,但拿在手中总没有坏处。出了门,纪唯宁忍不住感叹一声:“所有高端消费场所,都只是土豪的世界。”   连个会员卡,都只规定钻卡顾客才能拥有,试问这座大都市里面,到底能有多少人可以随时手握钻卡到处刷……   徐暮川走在前头,听见她这么一声话,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糗她:“土豪,你还是先想想,再买份什么东西给老爷子吧!”   “嗯?”   “你觉得今晚有谁一起吃饭?”徐暮川‘啾’的一声按下车锁,另一只手抄进裤袋,问着还没会过意来的女人。   纪唯宁提着精美的包装,被他突然一问,顿了顿脚步,想也不想就回答:“不就是我们还有你妈妈跟老爷子吗?难道还有谁?”   “我妈,老爷子。”徐暮川重复念了一遍,而后笑:“你给我妈买了这么好的礼物,却把老爷子给忽略,你说他会不会跟你急?”   “啊,那怎么办?”纪唯宁微微扬声,抬头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再去买东西,回到老宅会不会早过了饭点?”   经徐暮川这么一提点,纪唯宁也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老爷子越老越在乎子孙对他的看重,上一次因为没喊他过来一起吃饭,朝着一屋子的人吹胡子瞪眼。   如果她首次送礼物,把何湘云的送了,却独把这个大家长撇一边,不知会不会直接把她给轰出去……   ☆、321 带回去的孙媳妇,只懂围棋儿   “要不,我先把这条披肩收着,等下次买齐了再一起送好了。”纪唯宁捏着包装袋的绳子,想了想,只能这么安排着。   徐暮川不置可否,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直接把她带上车,而后,自己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车子依然沿着城北的方向行驶,民和路段尾一直往前是朝徐家老宅过去的必经路,而他却是在那里,忽然拐弯进了旁边的一条巷道佐。   巷道不大,如果一辆卡宴进去,大概就只剩下半个车道的空间。可能是考虑到把车子开进去会造成交通堵塞的麻烦,徐暮川只在路口,就停下了车。   纪唯宁坐的那边靠街边墙,推不开车门,只能是徐暮川下来后,再让她从副驾驶位的地方爬过来,他站在车下,伸手托了托她的手臂。   她是在下了车后,才发现,这条沿路都挂着古式红灯笼的巷道,竟然是一条古玩街。   纪唯宁有些被街道的各种新奇建筑吸引住,瞳眸发着亮光。回穗城那么长时间,甚至十八岁以前她都是在穗城长大,却是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   “你是要来这里给老爷子买礼物吗?买古董?”纪唯宁侧头一问,眼眸带笑。满目的精光,谁都看得出她对这里的兴趣之大。   徐暮川睨了眼她,未答,只是拿着他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渤。   她在旁边听着一会,才知道他打的是老宅的座机,接电话的是玉姐。纪唯宁听着他跟玉姐交代,说要晚半个多钟才能到家,叫老爷子和夫人不要等。   不知道那端玉姐说了什么,只见徐暮川微微扬眉,扬着声问了句:“暮思?好,我知道了。”   纪唯宁好奇,想问他暮思是谁,可他却直接牵了自己的手,往巷道深处走去。   巷道两边,每一个店铺的东西,都深深的吸引住了纪唯宁的视线,以致,她的脚步攥着,都不怎么肯挪动。   徐暮川使了使力拉她,提醒:“你这样磨磨蹭蹭,等会回到老宅八点都不止了。”   纪唯宁舍不得走,可又不得不走,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眸光四处流转:“阿川,这条街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徐暮川来过这里几次,倒没有像纪唯宁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般的表情,淡色回声:“不太清楚,大概十几年就有的。我也是回国之后,跟老爷子来过。”   十几年……照时间算,那时候纪唯宁还未出国,可是,她对这个深藏宝物的地方,却是闻所未闻。   纪唯宁纠结了好一会,才想通,归根结底,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除了读书回家,哪都没去过。   有时候会跟乔洵出去逛逛,去的也大多只是些冰屋商业街小吃街什么的。而江承郗,那时候正读大学,计算机专业和工商管理双学位攻读,忙的很。   而且那时候他们都只是半大孩子,自然不会对这些东西太感兴趣。纪唯宁也是在出国之后,随着年岁越长,越发莫名的多了种念国情,尤其是江承郗回国之后,他和父亲都呆在穗城,就她一个人独居美国,纵是身边有乔治这个要好的朋友,她也觉得,漂泊感越来越重,越来越失落。   对自己国家的那些古玩古建筑之类的会产生兴趣,是刚巧在那时候,认识一个新的导师,导师知道她是中国女孩,每次都在授课之后,拉着她大谈古中国的各种产物。   聊到兴趣处,会问纪唯宁的看法。她答不上来,导师就直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么美好的事物,你身为中国人,怎么可以不了解。   她也是自那之后,怕再次遇到这样的囧况,会给自己国家丢脸,这才开始去接触那些古玩。   还别说,当真了解起来了,才发觉,古中国的物博精深。也是因为如此,上次在B市,徐暮川带她去贺端宸的那间会所,她才会惊叹连连,甚至忍不住夸赞贺端宸的品味。   纪唯宁以为,徐暮川想要从这里挑选东西给老爷子,选的必定会是陶器、瓷器、青铜作物、再或者就是名书字画。   可是,一间间店走过去,他都没有停驻脚步,反是纪唯宁,哪怕是站在店门外,也都已经发现,有三两样东西,还是挺适合送给老爷子的。   然而,最终,他却是将她带进了巷道最深处一家小店。里面没有字画,没有陶器,有的只是各种棋类,但是只有中国棋,现在社会上流行的很多西洋棋,在这里的找不到影子的。   在这条古玩街,只卖棋子,好像有些不太搭,也感觉很为单调。但它的出彩之处,却是在于做棋的材质。   围棋,象棋,五子棋,每种棋类,都有很多种材质。水晶,玛瑙,玉石……摆放起来,倒也还算琳琅满目。   徐暮川牵着她,在老板的条柜前站定,伸着修长的食指,隔着玻璃柜敲了敲那一整排的棋类:“这些,哪个是你会玩的?”   店里看不到老板的影子,纪唯宁四处张望了下,只在条柜后方看到一个类似于店家休息室的房门,敞开着。   她回” 头看徐暮川,却见他正抬起头,回望着,等待她的回答。   纪唯宁不明白,为什么给老爷子买东西,却要问她会不会玩,但还是如实的伸手,指了指那副水晶围棋,轻声道:“我就只会玩这个。”   可能是听到动静,房门后有个老板模样的花甲老人走出来,手里托着个鸟笼,里面不知是一对画眉还是其他什么鸟儿,纪唯宁认不太出。   花甲老人出来,爽朗笑了几声:“哟,稀客呀。年轻人,这次想给你爷爷买哪样?”   一听这话,便知徐暮川该是他的常客。   徐暮川轻轻颔首,倒没有过多寒暄,直接点了其中一副云子,光润剔透,一看便知是上乘之品:“要这个,麻烦你帮我打个包,包括那整套红酸枝木的棋盒棋罐。   “好嘞。”老板放下鸟笼,擦了擦手,带了个手套,将徐暮川所指的那些东西,皆小心翼翼的从柜条上拿出来,边说:“这些年你每回过来都给你家老爷子买象棋。我们这店几乎象棋的每一个材质你都买回了家,可有陪他老人家玩过几局?话说,怎么今天忽然又想起买围棋儿了?”   徐暮川笑笑:“带回去的孙媳妇,只懂围棋儿,以后可以陪老爷子下。我也总算,可以脱离苦海了。”   老板呵呵笑,徐家老爷子跟他那姓王的老伙伴也经常光顾他的店,偶尔兴致来了,徐家老爷子会就着这店里的家什,邀他下几局。对于老爷子的脾性,老板多少了解,于是,徐暮川所谓的脱离苦海,他是摆出一副了然的神态。   老爷子喜欢下棋,几乎什么棋类都精通一二,每次摆上棋局,没有三五个小时下不了桌。他虽然跟老爷子相处不愉快,但每个月去三两趟后院看看,还是免不了的。   每回这时候,老爷子就摆好棋局,故意叫来王叔陪下。当然,爱面子的老爷子是不会主动邀请跟他置气的孙儿陪他下棋的,每回都是,坐在那儿,使劲的嫌弃王叔棋艺太差。   经常都是王叔被他嫌的举着棋子不知该往哪儿放,然后这时候,王叔就会起身,求着哀着让徐暮川去陪。   并且,因为徐暮川只会下象棋,所以每回过去,王叔跟老爷子下的,只能会是象棋。   徐暮川哪里会不知道老爷子的诡计,可是王叔不知道,任凭老爷子在背后将他当着枪手使。故是,徐暮川不得不陪着演下去。   不过现在好了,家里有了新成员,熟络起来以后,老爷子自然不会放过。其实偶尔陪着老爷子玩个三两小时,倒也不是不可以迎合,奈何是老爷子这人棋技可以,棋品不行。   他走错棋了,会耍老小孩脾气,要把棋子捡回来,可是,却不允许你举着棋子多考虑几秒。每回徐暮川若是没有当下确定好走哪步棋,然后在那儿观着全盘局面,他就会在旁挤兑:“大男人下个棋也这么婆婆妈妈,是要我等多久!”   一直在旁念念叨叨,念着念着,偶尔几次徐暮川还真的被他扰的走了死棋,他‘刷’的一下,毫不客气就将死了他的军,丝毫没有半点胜之不武的自觉。   这也就是在家里,若是外头的人知道,那个叱咤风云五十载的徐致远竟是这般小性,恐怕会跌破眼镜。   ☆、322 又是一桩他在暗地里安排下来的事情   后来,老板又跟徐暮川寒暄了几句,这才提着东西出了门。   一路往前,直到坐回到车上,纪唯宁才好像开始有些回悟过来,抱着那个红酸枝木的箱子,瞪着旁边开车的男人:“为什么我有一种被你坑了的感觉?”   徐暮川轻声一笑,目光看着后视镜观着车身两旁的行人,清越出声:“你觉得老爷子喜欢你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纪唯宁摇头。   徐老爷子对她,虽说也算是真心接受,但多少是有一种被迫性,要说喜欢,还真的谈不上,但既然注定她会成为徐家人,他同样也是有心待她的佐。   要不然,那时候也不会只是偶然间看到她在试图摘栗子,便让何湘芸去弄给她吃。   “那你想不想让他喜欢上你?”徐暮川又问了句,娴熟的车技,让车子很快就转入了主干道,直往徐家老宅的方向过去渤。   “想啊。”纪唯宁想也没想的回答。   既然注定会是一家人,她当然希望,家庭中的成员彼此相处轻松愉快。何况,老爷子虽然脾气怪些,偶尔做事还狠了些,说到底,也没真的拿她怎么样。   不管他最后是不是因为徐炜清事件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接受了她,对于纪唯宁来说,她都感谢这个老人。   是他的同意,他的接受,才让她和徐暮川两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从此过自己的幸福人生。   徐暮川空出一条手臂,伸过来,拿指尖敲了敲她抱着的那个棋箱,浅笑道:“你男人不会坑你,这个,是让老爷子彻底喜欢上你的法宝。”   “真的假的?”纪唯宁将信将疑。   仅是一套并不算太值钱的围棋而已,就算她陪着他下,又能如何?老爷子还怕找不到人来陪他下棋吗?   纪唯宁不知道的是,徐老爷子还真就找不到陪他下棋的人。   老宅人没几个,身边的子孙又都不肯回来看一眼,何湘芸也不擅棋道,何况,就是她懂,也没法子陪着老爷子一下就下半天。   除了王叔以外,偶尔间就只剩徐暮川陪几下。以前商场上的老朋友倒是大把,但徐老爷子并不太喜欢把外人带进自己的私人住宅。   而且,他在商场上的那些老朋友,基本上他们的子孙辈也都是在从商,贴着老爷子一上来,聊的不外乎就是那些生意经,顺便想从中捞点世腾集团的好处给自己的子孙。   老爷子烦这些,他自己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厌烦了其中的事,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早早的,彻底甩手,让他徐家的三个儿子去接管。   因为这个,他还暗地里很深的责怨过自己,如果当初他不是彻底甩手不理集团事物,那三年前的那宗事,或许就不会发生。   可当时,他都已经是七十六岁的高龄老人了,哪还有那么精力去操心偌大一个集团。所以说,世事总是难料……   回到徐家的时候,差一刻钟就七点。   庭院内外,灯火通明。纪唯宁总觉得,今天的徐家,与她当初第一次来那时候有些不同,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她是在庭院中顿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   不管是庭院的路灯,还是屋里面的灯光,都比当初明亮了不少。纪唯宁还记得,徐暮川第一次带他来徐家,吃过那顿并不怎么愉快的晚饭后,他跟老爷子怄气,甩手离桌。   她追着他出去,当时庭院的路灯是很泛白微弱的,置身于其中,唯让人感觉到清冷孤寂。   但是这会儿,那些微弱的路灯不知何时,竟然都换成了亮黄色的灯,好像瓦数还不小,暖烘烘的。   徐暮川提着东西走在前头,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侧过身子,却是发现,她竟然对着那一整排的路灯发呆。   微微扯唇,他解释了句:“自从上次你住在这里,老爷子习惯了每天晚上过来主屋吃饭,为了让老爷子看路安全些,我妈让梅叔叫人重新换了灯。”   原来如此!   纪唯宁起先的微微惊讶,因为这一层解释,忍不住牵着嘴角笑了起来。确实,看着徐家如今越来越和谐,她是打心底感觉到高兴。   徐老爷子有三个儿媳妇,外界都说,他对大儿媳何湘芸最好,想来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何湘芸家世好,性子也不错,在外能辅助丈夫,在内能孝顺公婆,很多细节方面的事情,她总会想的很周到。这点,在纪唯宁自己跟她多次接触后,深深了解。   若要挑毛病,那唯一的不好,大概就只有是太顺老爷子的意思了。当初老爷子执意要把小小的徐暮川送出去,并且不让回来,她身为母亲,竟然一个字都不敢提。这也才导致了这段母子情的遗憾。   不过,时至今日,这些已经都无需再放心上。当下好,就比什么都好。   两人并肩往别墅过去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跳出一个人,身轻脚快的纵身一跃,挂在徐暮川的后背,搂住他的脖子,声如清脆银铃般的大笑:“猜猜” 我是谁?”   这样突来的动静,着实是惊了纪唯宁一把。她停下脚步,看着依然挂在徐暮川背上的女孩,明眸皓齿,正对着自己打着单眼。   她从未在徐家看过这号人物,偏偏她整个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对这个地方这里的人,熟悉的不行。   纪唯宁疑惑着睇了眼自己身边的男人,却见他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自己,她配合着伸手接过。   而后,又见他用劲拨开死抓着他肩头的那双属于女孩的柔夷,沉声:“暮思,别闹。”   暮思?   纪唯宁听见这个名字,很快就想起了徐暮川在古玩街跟玉姐讲的那个电话,当时,她就想问他,暮思是谁来着,没想到,这会儿,就亲眼见到。   徐暮思弩了把嘴:“大哥,你好无趣!配合我猜两下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她还特地绕到纪唯宁跟前,伸出一只手,友好的自我介绍:“未来大嫂你好,我是徐暮川的堂妹徐暮思,刚刚我跟大哥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哦。”   纪唯宁瞬间有些接受无能,外界只传,徐家三房各有一子,分别是长房徐暮川,二房徐暮云,三房徐暮衡。倒是不知道,竟然还有个女孩徐暮思。   单凭徐暮思的自我介绍,纪唯宁不清楚她是二房所生还是三房所生,但礼貌她还是做足了的。即便心中还有些不了解的地方,她也同样是笑意盈盈,伸手握住徐暮思的手,莞尔:“当然不会。”   握手之后,徐暮思主动倾身,退到纪唯宁的另外一侧,抱住她的手臂,笑嘻嘻地:“大嫂是不是很意外徐家还有我这号人物?跟你说,我虽然是徐暮云的亲妹妹,但在这个家里,我跟大哥才是感情最要好的。”   “当初我想去国外学设计,若不是大哥鼎力相助,恐怕我爷爷都不肯让我出去。那个老顽固,当真认为,女孩子就该找个好人家,然后一辈子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烦都烦死了。”   “对了,大哥让我给你设计的婚纱我已经做好带回来了哦,一会给你试试,包准你满意。”徐暮川明眸璀璨的兀自说着,倒是又把纪唯宁惊了两下。   这个晚上的新鲜事,还真挺多的。纪唯宁瞅了瞅身边的男人,用眼神询问关于婚纱一事,徐暮川浅淡回应:“暮思的同名品牌在巴黎很吃香,大约两个月前,我有给过你的尺寸还有照片给她,让她帮忙设计一套属于你婚纱。”   好吧,又是一桩他在暗地里安排下来的事情……   纪唯宁还未给出反应,徐暮思又接着说:“对啦对啦,大哥点名要暮思品牌的首席设计师,也是就在下我,给大嫂量身定制一套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婚纱,可他大男人又各种不放心,今天给这意见,明天给那意见的。”   “话说,身为一个设计师,我还需要一个门外汉来提点吗?索性我就跟他要了你的照片,我可以通过你的人你的面相你眼睛的神采来扑捉出你的气质,然后加以想象给你设计出一套完全能释放你的美丽的婚纱。”   “不过,也因为我没见过你真人,所有的尺寸都是大哥凭空报给我的。所以,呆会儿试了以后,如果哪里有些微的尺寸偏差,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改到合适为止。”   ☆、323 混小子,你让她不理我,我就不让你讨老婆   徐暮思很健谈,也很自信,并且她的侃侃而谈还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成长于法国巴黎的暮思品牌,主营婚嫁系列的原创设计,但凡暮思工作室出来的婚纱,皆为手工制作,且每个定制款仅有一件成品,象征为独一无二。   因为她们采取的传统制作工序,所以,每年的出品量有限,当然,也正是因为出品量有限以及她们设计风格的多变,才会显得愈发珍贵,也才会被欧洲国家的人争相追捧。   去年江承郗也曾有意去找她们定做婚纱,只不过因为她们整年的订单已接满,最后他是退而求其次选了另外一家。   这些好似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若不是今日意外碰到暮思品牌的首席设计师,纪唯宁几乎都已经忘记度。   徐暮川似乎跟她这个堂妹的感情确实不错,哪怕她如此挤兑,他依旧淡然自若,伫立在庭院中,耐心等待她们的话题结束。   很难得,这对兄妹俩竟然没有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而彼此仇视道。   主屋出来一个人,因为庭院的路灯很亮,很清晰就可以辨清来人是玉姐,她边从缓步梯上下来,边朝三人上前:“四小姐,老爷子正到处找你呢,快点进去吧。”   玉姐对着徐暮思说了句,态度说不上多恭顺,但也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客气。   徐暮思说她是徐暮云的亲妹妹,那么,她自然就是二房女儿,是属徐炜清和原卿所生。玉姐对何湘芸忠心耿耿,徐炜清当年有份加害徐炜元,这事,哪怕何湘芸已经释怀,却并不代表玉姐也会全然忘记。   但总归,徐暮思才是这个家的子孙,而且,犯浑的是她父亲而不是她本人,玉姐哪怕不待见,该有的礼貌,该有的主次,她还是拎得清的。   听见老爷子找,徐暮思也不敢耽搁,朝纪唯宁挥了挥手,就小跑着进了屋内。   “大少爷。”玉姐唤了声一直未怎么说话的徐暮川,而后又满脸笑容的迎向纪唯宁,并且要伸手过去接她手里的东西:“纪医生快进去吧,夫人盼你盼老长时间了。”   “是我不好,早该过来看看。”纪唯宁莞尔,带着些歉意。   玉姐的手伸过来要接东西的时候,她微微往上提了提:“这个是等会要送给老爷子和阿姨的东西,不重,我自己可以提。”   “真的?!”玉姐欣喜一声,而后又道:“其实你不拿什么东西,夫人一样高兴。”   “我知道。”纪唯宁浅笑,解释:“偶然间发现了一条很适合阿姨的披肩,忍不住就想买下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徐暮川步子迈得大,也没法加进她们女人间的话题,索性先进了屋。   玉姐却是跟在纪唯宁身旁,直笑叹:“夫人年轻时候就是个披肩控,也难为你心细,竟然记上心。我相信,只要是你买的,她都会喜欢。”   “玉姐,你哄我?”纪唯宁忍不住笑出声,而后微怂的说:“其实我比较担心,给老爷子的东西他会不会喜欢。”   玉姐倒没有过问纪唯宁买了什么东西送给老爷子,直接就安慰道:“老爷子那人,好面子嘴巴硬,就连大少爷送的东西,他都从未面露喜色过。反正,我们礼顺到了就好,知道吗?”   纪唯宁点点头,表示理解。   跟着玉姐进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从偏厅出来的老爷子,他的身边跟着王叔,另一边是徐暮思。   何湘芸在餐厅指挥着布菜。今天她倒是没有披肩加身,长及膝盖下方的黑色大衣里面,配着米色的高领毛衣,即便是在自家屋内,她依旧优雅的踏着高跟鞋。   徐暮川不在。   徐老爷子瞥了眼从门口进来的纪唯宁,阴阳怪气:“吃个晚饭都快赶上宵夜了。”   在餐厅的何湘芸,闻声抬头,而后走了过来。   这个家里一日三餐都很准时,晚上基本会在六点三十分开饭,何湘芸让老爷子先用餐,是老爷子不肯,执意要等人齐。   她这才交代厨房,推迟了开饭时间。   这会儿又是对着纪唯宁如此阴阳怪气的出声,虽然她知道纪唯宁不会介意,也知道老爷子脾性是如此,可这么多人在跟前,还有二房的徐暮思在,她怎么也得撑撑自己未来儿媳妇的脸。   “宁宁,回来啦!”何湘芸笑容可亲的迎上来,边走边说:“瞧瞧你这手里怎么提那么多东西,怪沉的,玉姐你怎么不帮着接一下。”   何湘芸的一句回来啦,让纪唯宁当真有了些归家的感觉。   玉姐笑着接了句:“我想帮忙,可纪医生说这是给夫人和老爷子的礼物,要自己拿进来。”   “哟,是什么礼物?让我好好瞧瞧。”何湘芸伸手就要去接。   纪唯宁索性把那个披肩的包装袋递到她面前:“是条披肩,阿姨看看喜不喜欢。”   按理说,老爷子才是大长辈,纪唯宁应该先把属于老爷子的那一份交过去。可是,瞅着老爷子那寒风凛凛的” 老脸,她怕自己先过去了,会闹僵场。索性,就着何湘芸的话,先在这边开了头。   何湘芸显然也是明白这个理,接下来打开就看,当视线一触到那条披肩,目光当下就亮了起来:“我就缺一条这种颜色的,你怎么就给我找来了。”   她抚摸着那条披肩,爱不释手,口中虽然只有那么一句回应,在场的人却是都能看得出来,她对这份礼物的喜爱程度。   纪唯宁原本还想再跟何湘芸说些什么,结果前头忽然传来老爷子的鼻哼声,声音还挺不小,大家都可听见的那种。   何湘芸用手捅了捅纪唯宁,纪唯宁也识趣,马上几步踏过去,站定在老爷子面前,她其实还是有些发毛的。   毕竟,之前她住这儿的时候,刚经历过丧父之痛,虽然跟老爷子每晚同桌吃饭,但也没太多交流。也可能是,老爷子体谅她,没有过多为难。   可是,再一次过来,总得要主动开腔说话。   其实,老爷子年岁那么高,就算是遇见一个同龄的路人,叫一声‘爷爷’也无可厚非。只不过,纪唯宁面对的这个老人不是普通路人,她没那个胆子,直接喊他爷爷。   挪了挪唇,出口的还是一声:“老爷子好。”接着又把手中的棋箱双手奉上:“这是给您买的。”   老爷子瞥了两眼,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纪唯宁不知道他是为自己来的太迟让一家子人等着开饭而生气,亦或者是为她把他老人家排在何湘芸之后才递上这份礼物而计较。   总之,他那双浑浊的双眸,只在碰触到那个棋箱的瞬间,亮了一下,之后,就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也不出声,也不让人把她手中的棋箱接过去。   纪唯宁一直双手提着,旁边的徐暮思见状,想要伸手替老爷子接过,免得尴尬。   正巧,这时候徐暮川理着袖口从偏厅出来。纪唯宁的方向,抬头便可看见,她猜测,他大概是刚刚进来以后就先去了偏厅的洗手间。   只见他站定在老爷子斜后方,而后长臂一伸,抢在徐暮思之前先行接过纪唯宁手中的棋箱,递到王叔手上。   清俊的面孔对上纪唯宁,声线和缓:“去洗手吃饭,别理这个老小孩。”   “混小子,你让她不理我,我就不让你讨老婆!”老爷子忽地转过脸,对着自家长孙儿怒吼一声。   徐暮川深谙老爷子的脾性,一大把年纪,越活越作怪,尤其受不得后辈的刺激。他在这一帮人面前,端着大家长的架子,他却是能够只用一句话,就让他破功。   老爷子气急之下的一句话,却是让在场的人都掩嘴而笑。虽然语气恶劣了点,可是谁能说,他如此的表态,不是打心眼里接受了纪唯宁是他长孙媳的事实?要不然,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从老奸巨猾的老爷子口中脱口而出。   纪唯宁也是掩饰不住笑意,弯着唇角看徐暮川。   老爷子可能是因为刚刚自己的举动,被众人笑的有些下不来台,板着一张脸喝纪唯宁:“晚辈没有晚辈的样,暮川妈妈忙活了一个下午没停歇,你还让她那么晚吃不上饭!”   纪唯宁自知理亏,朝老爷子低头弯腰:“老爷子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说完,又转身向何湘芸:“阿姨,很抱歉。”   ☆、324 宁宁,老爷子这是在心疼你呢   “抱什么歉,你在医院的工作也不轻松,能大老远的赶着过来阿姨已经很开心了。”   说话的同时,何湘芸还将手中的披肩连同包装盒交到玉姐手里,交代她先拿楼上自己房间去放好。   玉姐应声,接过东西上了楼。   老爷子还杵在原地,盯着纪唯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哼声:“一个女人跑去当什么外科医生,吃力不讨好!”   老爷子说完这句话,就示意王叔搀扶他过去餐厅,徐暮思本来也跟在左右,但是因为面前有何湘芸,她稍稍顾虑,还是顿下了脚步度。   又被老爷子这么一吼,纪唯宁有些郁闷。医生是个很高大上的职业好不好?况且,谁规定了,女人就不能当外科医生呢?   不过,她的这点小郁闷也只能自己憋在心里,没敢脸上表现出来道。   没想到,何湘芸却是看了出来,她在她手臂上碰了碰,细声说:“宁宁,老爷子这是在心疼你呢。当初暮川执意要做医生,老爷子就为此大发过脾气,说当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能把人累死,稍个不慎,还会被病患家属投诉吃官司。”   “这就是一个你把心掏给别人,别人都还不一定感激你的职业。当然,这只是老爷子的个人看法,就我而言,我还是觉得能当医生的人,都是很了不起的。”   何湘芸挨着纪唯宁,不疾不徐的开口解释,声音压的很低。   纪唯宁僵了僵唇角,说实在的,对于老爷子的这种关心方式,她还当真不是太习惯。最起码,现在是这样。   不过,他们说的有一些倒真是事实。   或许是因为医生这个职业,专业性太强,透视度低,有太多太多的老百姓都会在自己心底持着很多的不确定性。   以至,很多人都会认为,他们的病,医生给治好了,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治不好了,那定然是因为,他们遇到的是个庸医。   尤其是国内当下的环境,总体来说,老百姓对医疗系统的主观意识太强烈。不出事故则相安无事,一出事故必然要闹个天翻地覆。   纪唯宁虽然回国不久,但她本身就在医院工作,多少还是见识过一些医闹的事例。似乎现在,医闹这一群体,都几乎发展成了一种行业。   对她们这些每天拼死拼活,奋斗在救死扶伤第一线的工作人员来说,医闹的存在,简直是一种非常可恶的现象。   所以,一大帮如老爷子般的人,会有这种想法,其实也是社会现象所产生的必然结果。   纪唯宁去偏厅的洗手间洗手,而徐暮川,则早在老爷子过去餐厅之后,随步跟了过去。   一时间,只剩下徐暮思跟何湘芸面对面。   在何湘芸面前,徐暮思终究还是有些怯懦的。因为自己的父亲做过对不起大伯的事,让她觉得面对这个自小待她就不错的大伯母,很愧疚。   这三年的时间里,她不曾回来过,一是因为她母亲原卿不许,使用各种方法阻挠她想要回去见老爷子,二也是因为,她自己都觉得无颜面对大伯母一家。   也因为如此,她甚至不敢跟自己最喜欢的大哥联系,而大哥也不曾主动联系过她。一度她都以为,这个家就这样了。可是前阵子母亲忽然说,如果她想回穗城,那就趁爷爷八十大寿前回去,给老爷子好好过个生辰。   徐暮思纳闷一向难搞的母亲突然间有了这翻强烈的转变,后来她去问了哥哥徐暮云,才知道,原来大伯母和大哥已经决定,原谅父亲徐炜清,让他从那个落后可怕的地方回到穗城来。   对于徐暮思来说,父亲能回来,她自然高兴。但更令她开心的,还是因为得到了大伯母一家的原谅。   之后,她紧着安排手中的工作,甚至对外声明,今年剩下的时间,都不再接单。为的就是可以有个轻松的假期,回来陪老爷子过生日,可以的话,顺便在这里过完春节。   然而这时候,却是接到了大哥的电话。   大哥在电话上拜托她为他心爱的女人定制一套婚纱,她简直欢喜的不知所已。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倾注了自己的许多心血,从设计到图纸再到成品,一笔一划一针一线都没有假她人之手,自己赶工赶出来。   若不是后来,大哥忽然又打电话来说,再把婚纱的尺寸改大一寸,她估计能比现在还要早一个星期回来。   今天她能进主屋,是老爷子带进来的。他们傍晚时分过来,当时何湘芸一头扎在厨房里忙活,她想上前去打招呼,却是忽然间又没了底气。   陪着老爷子在偏厅下了会棋,因为棋艺不精,下没两局就被老爷子赶下桌,换了王叔做陪。   她无聊之下,这才一个人在这座庭院里四处溜达,寻找着以前的记忆。没想到,却是被她撞上偕同未婚妻一起回来的大哥。   所以,说起来,她和何湘芸,这会儿还是刚打照面。   她站在那儿,唯唯诺诺的喊了声:“大伯母……”   双手交握在前”指尖紧攥着。   徐暮思年纪轻轻,便创立起了自己的品牌,虽然知名度只限在欧美一带,但她在时尚界也算是后起之秀。自信,是她的能力和成就赋予她的,没曾在任何人面前畏惧过,却唯独在大伯母一家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她心里其实很害怕,何湘芸会给她甩脸子,毕竟今天过来,是她求着老爷子带他过来的。美其名曰是给未来大嫂送婚纱,但是要把婚纱交到他们手中,她还可以有很多方式选择,没必要非得蹭上老宅主屋来。   何湘芸是知道,徐暮思想要跟她讲话,这才特意留下来。   对她来说,过去的事其实都已经不重要,在她决定要释怀并且鼓励儿子去为幸福争取的那一刻,她就已然说服了自己,不再去计较那些恩恩怨怨。   何况现在,没什么比看着自己儿子感情幸福,日渐与自己热络来的满足。   所以,对着还在兀自紧张的徐暮思,她淡淡笑:“一起去吃饭吧。你刚回国,如果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晚上就在这里先住下。”   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也算是彻底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愿意对着二房的子女发自内心的笑出来,实属不易。   话落之后,何湘芸就先行去了餐厅。没再跟徐暮思多聊,其实也是因为,没什么别的话好说。她选择原谅,并不代表,她们之间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不存在,然后推心置腹,亲密无间的交谈。   然而,这已经足够让徐暮思惊喜。   纪唯宁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徐暮思还兀自呆在那,她唤了一声,叫她一起过去。老爷子也在那边喊,让徐暮思动作快点。   两人一起步向餐厅,老爷子依旧在首位,左边是徐暮川,右边是何湘芸。   徐暮思一时有些纠结,按理说,大哥身边的位置,指定是未来大嫂的。可若是让她坐在大伯母身边,她却还是有一些惧意。   “暮思,快坐下吃饭,发什么呆?还有宁丫头,赶紧吃饭,吃完,去偏厅把你带来的围棋摆好。”总算,老爷子和颜悦色的说了一回话。   有过之前晚辈没有晚辈样的教训,纪唯宁这次很是毕恭毕敬的回答:“好的,老爷子。”   彼时的她,还不知道跟老爷子下棋,其实是一件最悲催凄惨的事。而她却是因为送了这么一副棋子儿,硬是被迫性的,陪着老爷子下了整整一个月的棋。   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总算肯安心吃饭。   这么一圈后,纪唯宁看见,站在自己前头的徐暮思还没找座位坐下,看着她来回扫瞄的眼神,她似是有些了然。   推了推她:“暮思,你坐你大哥边上去,我挨着阿姨坐,正好可以跟阿姨说说话。”   徐暮思回头,投给她感激的目光,随后,快速的奔至对面,坐了下来。   何湘芸没把年轻人的这些小心思放在心里,探着手,盛了一碗汤,搁到刚刚坐下来的纪唯宁面前,叮嘱:“宁宁,吃多点。平时医院里一忙,你都顾不上吃午餐,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谢谢阿姨。”   纪唯宁就着汤匙喝了一口,从嗓子眼甜到心口,那是一种幸福的滋味,而并非只是这碗汤的香甜。   何湘芸也笑,提议:“今晚你和暮川就在这里住下吧,房间一直都给你们打扫着,干干净净的。白天工作那么辛苦,这里回市区也远,就不要来回奔波了。”   ☆、325 搁战场上,就你这种反应,早被敌人给毙咯   纪唯宁抬头看对面的徐暮川,想听他的意思,结果,他却只是挑眉,摆明了由她做决定。   除了早上要起早些上班,住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尤其是纪唯宁迎上何湘芸殷切的目光,根本就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于是,只默了半秒,她便点头:“好的,那就不走了。佐”   何湘芸很高兴,忙吩咐候在后头的梅姨,让她等会去徐暮川住的那间放铺床暖和些的被子。   徐暮川住的那间卧室宽敞,两个人要在这里住下来,自然得去他的那间卧室。也因为上一次在这里的时候,天气还很热,用不上棉被那些东西,这会儿天气冷下来了,自然得重新铺床。   何湘芸在吩咐完梅姨的时候,顿了顿,又加了句:“也给四小姐准备一间卧室。”   梅姨一一应下,而坐在首位的老爷子,也因为何湘芸的这句话,抬头看了眼,意外之余又有些欣慰,随后,瞥了眼自己的孙女:“暮思,还不谢谢你大伯母。”   若说刚刚徐暮思还觉得,何湘芸邀自己住下来是一句客套话,那这会儿,她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吩咐,显然不可能再是客套。   她咽下一口饭,放下碗筷,很郑重很感激的对着何湘芸,轻声道:“谢谢大伯母。渤”   “这里也是你的家,不用说谢谢。”何湘芸抬头应了句。   餐桌上,气氛很和谐,尤其是老爷子,看到自己的子孙终于可以放下恩怨,冰释前嫌,高兴之下,胃口也变得很好,吃完了,又吩咐佣人再给他添半碗饭。   老爷子岁数大,身子骨也不是特别硬朗,他每天的饮食,都是有规律的。这会儿已经是大晚上,吃的太多不助消化,徐暮川不允许他再吃。   这个如小孩般的老人,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直骂徐暮川连饭都不给人吃。   愤然离席的同时,也喊走了纪唯宁,想当然的,是去偏厅下棋儿。   纪唯宁其实还没怎么吃东西呢,何湘芸给她盛的那碗汤有些烫,她花了好些时间才喝完,这会儿才刚想吃些菜,老爷子便发了命令。   徐暮川敢跟老爷子对着干,不代表她也可以无视老爷子的话。于是,哪怕此刻对一桌子的菜都垂涎着,她也没敢耽搁,直接起身。   “爸,你让宁宁先吃饱饭。”何湘芸在旁,忍不住开口。   老爷子横眉一竖,对着纪唯宁:“吃了这么久,还没有吃饱吗?”   看老爷子那架势,纪唯宁哪里敢说真话,噙着笑:“吃饱了。”   徐暮川也接着放了碗,看纪唯宁:“你继续吃。”而后,又对上老爷子:“走吧,不是要下棋吗?我陪你。”   “你给我滚远点。”老爷子怒气一哼:“我今天要下围棋,你会下吗?!”   徐暮川默声,他差点忘了这茬。   纪唯宁险些被这对祖孙的相处模式惹笑,抿了抿唇,提步跟在已经转身走开的老爷子身后。   徐暮川年少的时候,就已经接受老爷子的各种训练,哪怕后来到了英国,也由老爷子遥控干涉着他每天的课业。等到后来他成年,厌烦了这样被人安排着的人生,誓要在自己的领域拼出一番成绩,想要证明给老爷子看,没有他的安排,他同样有能力混的风生水起。   如此,他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几乎每天都是在各种忙碌中度过,又哪里有时间再去学这个学那个。会下象棋,也是大学时候跟宁呈森一起琢磨过。   可能因为他天性沉静,坐得住,象棋下几个回合,就摸懂了门路,之后,棋艺越来越精,哪怕是在老爷子这个大师面前,都甚少输过。   回国这几年,重振家族企业,每天还是有忙不完的工作,加之只要他一回老宅,叶婧总会跟上来,在老爷子跟自己母亲面前,乖巧讨好。   他烦得很。所以,即便明知道老爷子喜欢下各种棋,即便明知道他孤单的找不到棋伴,他也懒得再去学多一样,再陪他。   更何况,就老爷子的那个棋品,说实话,他敬谢不敏。   可是这会儿,被人这样赤*裸裸的嫌弃,他忽然又转变了想法。他要把围棋五子棋通通学会,之后再学那些西洋棋,然后跟老爷子对弈,让他不能再嘚瑟。   于是,当何湘芸端着一盘已经剥好的糖炒栗子,打算给晚餐没吃饱的纪唯宁填填肚子的时候,就看到一老一少分别坐在棋盘面前的两张梨木沙发上,静心对弈。   徐暮思另外搬了张椅子坐在老爷子旁边,托着双腮观看,而自己儿子,更是直接支着两条长腿,坐在纪唯宁那张沙发的扶手上。   感觉到人影的靠近,徐暮川侧头,看到何湘芸手中的糖炒栗子,问也没问,直接伸手接过。   纪唯宁全心都在棋局上,正嫌徐暮川身高影大的坐在旁边挤的她难受,忍不住用手肘去推他,结果,却是被他忽然塞过一颗栗子到口中。   当舌尖触到香甜的食物时,纪唯宁本能的抬起头,往后看到了何湘芸,绽开” 笑:“谢谢阿姨。”   何湘芸指了指盘中的栗子:“特意为你准备的,多吃些。”   老爷子不喜下棋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说话,所以,这对准婆媳的简单交谈,都是压的很细声。   之后,何湘芸退出了偏厅,而纪唯宁则是回到了自己的棋盘上。   她执的是白子儿,因为刚刚转过身去跟何湘芸说了会话,不知老爷子走的是哪步棋,一时有些没弄明白,举着棋,犹豫不决。   “搁战场上,就你这种反应速度,早被敌人给毙咯!”老爷子双眼一瞪,似乎等的不耐,连声催促纪唯宁快点下子儿。   纪唯宁围棋下的不错,进来小半个小时,一局都还没完,可见,两人的棋艺,还是有些较量。老爷子可能是感觉到了威胁,故伎重演,想用外界的因素来干扰对手的心思。   曾是受害者的徐暮川,一眼就可以瞧出老爷子的心思,非常鄙夷。顾着他是老人,他不爱跟他计较,才没当众戳破他的诡计。   徐暮川心疼身边的女人饭都没吃,就被老爷子拉上棋桌,一门心思想把她喂饱。于是,看着她吃完那颗栗子,又探着手,往她嘴边塞了一颗。   纪唯宁侧了侧头,没吃,徐暮川又往前塞,结果,好心没好报。被身边的女人嫌弃的瞪了一眼:“你别扰乱我。”   徐暮川郁闷,明明扰乱她的是老爷子。   在老爷子的又一次催促后,纪唯宁直接将白子儿摆在她认为最正确的那个位置,老爷子得意一笑,抬手就要吃她的子儿。   却是被徐暮川抢在前,把纪唯宁刚刚落下的白子儿捏了起来,重新放到另外一个位置。   徐暮川放的这个位置,直接堵死了老爷子的后方退路,不出意外,下一步棋,就可以连吃老爷子三颗子。   纪唯宁瞪大了眼,只几秒,惊叹:“阿川,你这招真高!”   叹完,又疑惑:“你不是不会下围棋么?”   徐暮川不以为意,再次将盘中的栗子塞进女人的口中,浅声道:“你以为我坐你旁边半小时是当雕像用的?”   纪唯宁当然明白他在认真观看,可问题是,只用半小时的时间就摸透了其中的窍门,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对面的徐暮思,也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徐暮川:“大哥果然是天资过人呐,怪不得爷爷当初会那么看重你。”   跟老爷子形影不离的王叔也是乐呵呵直笑。   要说唯一脸色难看的,当属老爷子,明明眼看着他就要稳操胜券,却是被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彻底堵上了死路。   老爷子不服气,却又深知拿自己孙儿没办法,只能朝纪唯宁下手:“宁丫头,这步棋是外人代下的,你说算不算?”   纪唯宁哪里会听不出老爷子的意思,应该说,是个人都能听懂他的意图。   “不算。”纪唯宁乖巧的重新拿回徐暮川下的那步棋,再把子儿搁回到自己走的那个位置,轻声道:“我走的这步,没得转圜了,所以,这局,应该是我输。”   老爷子哼气:“扰都被人扰了,这局不作数。我要同你安安静静的下一盘,分个胜负。”话完,伸出他那布满青筋的褶皱老手,一颗颗的将自己的黑棋捡回来,同时睨了眼徐暮川:“闲杂人等,都给我出去。”   ☆、326 我最近忙着准备婚礼,实在抽不出时间   所谓的闲杂人等,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徐暮川。   下棋就是为了高兴,娱情,纪唯宁不愿给老爷子添堵,于是连着推了几下身边的男人,让他离开。   徐暮川无奈,正好兜里的手机也在此刻响了起来,他直接把手中的盘子塞到纪唯宁手中,叮嘱她要把那些栗子通通吃完。   之后,才起身,拿着手机走出偏厅。   另外两人,也在老爷子的又一声驱赶之下,退出了偏厅佐。   其实,也是因为老爷子发觉,纪唯宁的棋艺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安静,懂得掌控前局后路,心思也慎密,自己跟她下,着实不能掉以轻心。   当然,另一层顾虑,则是担心自己万一在这个年轻丫头面前输局了,这张老脸会挂不住,所以,才把身边的人通通都赶走渤。   徐暮川的手机响了一路,直到他进了二楼卧室,走进配套的书房,才接下这通电话。   “喂,是暮川吗?”   电话一接通,手机那端,便传来女人轻巧的声音,熟稔的唤着徐暮川的名字。   “你好,叶小姐。”徐暮川不冷不淡的应了声。   叶婧一时迟疑。她以为他会问她,大晚上给他打电话是有什么事,然后,她就好顺着他的问话,往下聊。   结果,他却只是这样客气的应了一声,几乎让她不知如何接话。   “如果没话说,那我挂了。”   他又说了句,语气疏离,仿佛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只单纯是一个陌生人。   “等等!”叶婧怕他真的就这样挂断电话,急急出声,而后直接道:“是我妈,她今天出来了。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她想请你吃个饭,不知你哪天有空?”   “不必了,我最近忙着准备婚礼,实在抽不出时间。”徐暮川直接拒绝。   叶婧当下默声。   手机那端一时没了动静,徐暮川挪开手机,看了一眼,显示还在通话中,顿了顿,他又说:“没必要感谢,你也帮了我大忙,我回馈你是应该的。”   话落,他便打算掐断通话。   叶婧似是有感知,又是着急出声:“我只是想在离开穗城之前跟你吃个饭,没别的意思。也为我之前带人去徐家闹脾气的事道个歉。”   叶婧再次回来穗城的那会儿,已经是被叶子然闹的身心俱累,也曾想把叶子然送到当地的相关机构,却因为那里的政府规定非常严格,叶子然没有他生父的同意书,那些机构全都不肯接收。   她觉得,再继续这样下去,难保有一天,她会被叶子然整出人格分裂。那段时间,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让连素敏快些出来,她才能够脱离苦海。   因为情绪几近崩溃边缘,所以,在言行举止方面,有些控制不住。一下飞机,就跑到徐家老宅大闹一通,逼着他们去救连素敏。   也是在静心过后,才猛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有杨雪媛这个筹码能让徐暮川服软,这才跑到医院去,跟他谈判。   虽然徐暮川趁机利用尽她的优势,在杨雪媛事外,还要求她帮忙诱*拐潘永年,她也没有丝毫犹豫。   一方面,她迫不及待想要救出母亲连素敏,另一方面,不管她之前做错过多少事,到底,她是深爱这个男人。   当看到他一身是伤的躺在病床上,还要为工作上的事劳心费力,她还是会心疼。而她,刚好有这个能力,帮他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她其实还是很乐意的。   只希冀着,若是未来有一天,他无意中想起曾经出现过在他生命里的叶婧时,记起的,不会全是她的坏。   有时候她会想,她和杨雪媛,到底是哪一处输给了纪唯宁。   杨雪媛醉心于医学,陪着他一起救死扶伤,直至最后失了性命。而她,则在很小的时候知道他未来一定要接管世腾集团,就央着父亲把她往商界女强人的方向培养。只盼着有一天,她能像何湘芸辅佐徐炜元那样,可以辅佐他。   而后来,她也确实做到了,回国之后,她在父亲的带领下,成为世腾集团的年轻高管,为世腾赢了很多漂亮的单子。同时也在徐家变故时,用自己在世腾的股份,帮他在最困难的时候,稳住了他在集团中的领导地位。   可是,不管是杨雪媛的痴痴守候,还是她的机关算尽,都从未得到过这个男人多一分的感情。   原先她以为,大概,他也是有着成功男人的劣根性,只喜欢女人依附着他们存活,以此来彰显他们大男人被依赖的满足感,对太过强势太过独立的女人反而是毫无兴趣。可是,纪唯宁那性子,似乎也弱不到哪儿去。   想来想去,终究寻不到答案。   大约就是,她从未真正懂过他的内心,所以她才会不明白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从来就没让她碰触过他的心底世界。   手机那端早已收了线,她却还维持着通话的姿势,久久未动。   没有听的太清楚他最后还有没有说其” 他话,满脑子回荡的,都是他那句:“我最近忙着准备婚礼,实在抽不出时间。”   做他的新娘,曾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人生目标,如今,却成了她此生都难奢想的梦。   ——   叶婧的电话还有邀请,对徐暮川来说,似乎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插曲,影响不了他今晚平和幸福的心情。   掐断那通电话之后,他随手把手机搁到书桌上,而后,下楼去了庭院,从车上拿出自己的手提,带回到书房,处理一些白天未完的工作。   纪唯宁过来的时候,其实他跟陈青柏还没有讨论完事情。明知道,让她过来势必会打乱自己的工作进度,可还是忍不住,把她叫到身边来。   他从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可是面对纪唯宁,有时候心中腾然升起的情绪,会让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对着她,他怎么看都不会厌,一天不见,便是思念。即便知道她是一个懂事明理的人,却还是天天都想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撒娇耍赖。她在他的身下时,那种娇柔妩媚,喘息低吟,他喜欢的无法自控。   这些,都是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有过的感觉或冲动。   他想过为什么,但没有答案,大概,只因为,这就是爱情。   徐暮川刚开启电脑,就收到了陈青柏赶出来的项目可行性报告,因为涉及的方面广,内容多,将压缩包解压之后,一个个小文件几乎排满了整个手提屏幕。   事关大项目,徐暮川花费的心思不可能少。他一个个的看下去,神情专注,感觉到脖颈酸痛的时候,屏幕右下方的时间,已显示22:40。   卧室的门未关严,把思绪从工作中提出来,徐暮川听见楼下还有人在走动。这才想起自己的小女人,一直未曾上来。   他起身,想要下楼去探个究竟,结果,却是徐暮思先蹦跶着上来。   两人在门口撞上,徐暮思求助:“大哥,老爷子玩棋玩出瘾了,这个点还不肯睡,非拖着大嫂陪他,他身体吃不吃得消啊?大伯母劝了好多次他都不肯听,差我上来喊你。而且,我还想找大嫂试婚纱的,这整个晚上大嫂都被他老人家霸占着,把我的心给挠的……”   徐暮思对这件婚纱倾注太多心血,对它的主人也有着太多期待,就想看到,新娘子穿上婚纱时,那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旁人是没办法体会设计师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自己作品的心情的。原本,她还计划着吃过晚饭,就把婚纱亮出来,结果老爷子非要拖着人去下棋。   下就下吧,她在旁边等着,可他却整个晚上都将人给霸占了。霸就霸吧,可他一个即将八十岁的老人,有必要跟年轻人拼到深夜还赖着不肯回去睡觉么?   徐暮思没办法理解,一黑一白,就那么两种颜色的单调棋子,有什么值得他如此迷恋的。   徐暮川下去的时候,一局刚结束。   老爷子还想再来,纪唯宁不得不再次提醒:“老爷子,已经十一点了,要不,今晚先这样?你若是不过瘾,最多我明天早点下班回来,再陪你玩。”   偏厅只有他们两个,至于王叔跟何湘芸他们,在多次催促他早些休息的时候,早就被老爷子严令禁止不准再踏步进来,否则的话,他直接彻夜不眠。   纪唯宁吃了那一大盘栗子倒不觉得饿,可是她很困,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哪怕老爷子精神头足够,她也没办法再陪下去了。   ☆、327 大哥!你是要毁我招牌的意思   老人上了岁数,睡眠少,再加上老爷子每天中午都要睡两个小时,这会儿难得尽兴,是当真没觉得累。   尤其是,他都已经好多年没找到一个如此对胃口的棋伴。自己的孙儿偶尔作陪,好像都还是自己讨来的般,并且,什么棋都不玩,只玩象棋。   成大事的男人,大多都有很不错的定力,能在棋桌上坐得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女孩子,却甚少有像纪唯宁这样,一坐几个小时,始终安安静静,细心琢磨佐。   说起来,自己的孙女儿也是在事业上风风火火,可惜,下起棋来还是会心浮气躁,他看着都觉得烦,晚饭前没让她陪几个回合,就把她赶了下去。还有之前的叶婧,也是如此。   大概就是每个人的个性,真的与他所从事的职业有很大关系的。就比如纪唯宁,她如果没有那么安静恬淡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在一个活生生的人体身上下刀子,并且还能取得今日这样的成绩。   单就这一点,老爷子也承认,他对这样的女孩子还是很欣赏的。   老爷子意犹未尽,却也清楚,年轻人还有工作要忙活。听到纪唯宁这样一说,不得不作罢,撑着沙发扶手想要起身。   纪唯宁着急伸手,探过棋盘扶住老爷子的一只手臂,轻声道:“您慢点,不能起那么猛。”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太久,这么一撑手就想要起来,很容易造成供血不及时,而导致头昏眼花,脚步不稳渤。   正好这时,徐暮川已经走到面前,他伸手,搀住老爷子,眉头微拧:“一把年纪的人,还这么逞能做什么?”   若是平日里,徐暮川这样说上一句,老爷子肯定各种不愉快。可是今天,他心情似乎特别好,即便被孙儿这么挤兑,也是呵呵笑着摆手,之后,喊来王全,一起回后院。   徐暮川本意是想送他过去,毕竟这时间也不早了,但老爷子没让,说外面路灯亮的很,没几步路,不需要作陪。   纪唯宁弯着腰在收拾棋盘,徐暮川过去,直接拖开她的手,将她的身子扶正:“明天再让家里人收拾。”   纪唯宁揉了揉脖子,屈起一条发麻的腿,顺势靠到他身上,撒娇:“累死我了。”   “辛苦了。”徐暮川轻笑。   谁都看得出,老爷子离开的时候,心情很好,不用说,这自然是有纪唯宁的一半功劳。   攥着的拳头,捶了下男人的胸膛:“还敢说你没坑我,老爷子下棋简直就跟着魔一样,而且,还很喜欢悔棋哦。”   最后一句,纪唯宁声音压的很低,带着些许的窃笑。   本来她还觉得,这样背着老人揭他的短,其实并不是一件很道德的事,所以故意把声音压的很低,可谁知,徐暮川听了,却是淡定的不可思议,微颔首:“整座宅子的人都知道他这毛病。”   纪唯宁默然,好吧,又一次刷新了对这个老人的认识。其实相处下来,发觉老爷子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反之,有时候还觉得他有些老小孩的可爱。   虽然知道,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一个半生辉煌的老人好像不太妥当,但这确实是纪唯宁的真实感觉。   老爷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过是多年来在生意场上沉浮拼打积攒而来的气场,真实的他,好像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难相处以及唯利是图。   徐暮思站在偏厅门口,在跟老爷子道晚安之后,本来是想进来找纪唯宁。可是,看着里面的两个男女你中是我我中是你的样子,她愣是没敢再踏进来一步。   由此,她只能放弃了让纪唯宁试婚纱的打算,直接爬上了二楼。   倒是纪唯宁,回了卧室冲过澡之后,恢复了精神凛凛的状态,想着要出门去找徐暮思,期待着试一试自己的婚纱。   天底下,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对婚纱有一种特殊的情结,总会期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够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从此过另外一种人生。   纪唯宁虽然是穿过婚纱的人,但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跟徐暮川在一起,她每时每刻心都在悸动,对每一天都有新的期待,对未来更是充满了各种向往,而不仅仅只是有安定。   他们一路坚持过来,终于等到这天,她只要想想,可以披上他为她准备的婚纱,那种幸福感,已然无法言喻。   徐暮川当时正打算关电脑进浴室冲澡,看到纪唯宁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能妥协的跟着她过去找徐暮思。   虽然同在二楼,但是主屋太大,仅是二楼的卧房就不下十个。徐暮川跟纪唯宁住在东面,何湘芸住在南面,北面是客卧,中间还夹着几个起居室,公卫,好几条走廊过道横亘在其中。徐暮川觉得,自己若是不跟着过去,怕她迷了路,不知如何绕。   徐暮思正在卧房的梳妆台前郁闷着呢,外头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老祖宗有家规,这栋楼,只传给每一代的长房长孙,所以,严格说起来,徐暮思并不是这栋楼的主人。住在这里,纯属借宿。   于是”连带着她真有一种做客的感觉,对待这楼里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听见敲门声,她几乎没耽搁,也没问声,直接就开了门。   “嗨,暮思。”纪唯宁浅笑着,双手交握在前:“那么晚,会不会打扰你?”   毕竟是初识,即便有徐暮川跟她的这层亲属关系,让她为了表示热络而选择直呼她的名,可也并不代表着,两人就真的熟稔到了那个份上。   所以,纪唯宁这么晚过来打扰,其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是,又忍不到明天再来。   徐暮思的郁闷一扫而光,伸手就把纪唯宁直接拉进来:“一点都不打扰。我正为没能让你试上婚纱气闷着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大哥,你先在门外站一会,等我帮大嫂弄好了,你再进来哈!”把纪唯宁拽进来之后,徐暮思朝着门口那个英俊的男人,交代一声,随手就甩上了门。   徐暮川没说话,倒也配合,移开了一脚步,倚在旁边的墙体上。   其实对他来说,他的女人,不管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多年后再次遇见,她人不人鬼不鬼,一身狼狈的出现在人潮拥挤的肯尼迪机场,他都能够一眼瞧见,试问,她还有哪一面入不了他的眼?   可也正是因为她是他深爱的女人,所以,他希望能够将她最美丽的一面,展示在世人面前,接受所有宾客的祝福,给她一个此生难忘的婚礼。   徐暮思在把设计图画好的第一时间,就打了样板图传到他电脑上,所以,这件婚纱的里里外外,包括徐暮思的设计理念,他都清楚。   他相信,他的女人,披上这件婚纱,定然是美的不可方物,光是想象,已经足够让他心潮澎湃。   脑中闪过各种画面,她含羞带娇,低首浅笑的站在礼堂之上,等着他执起她的手,而后一起相守白头。   想到兴起处,又忽然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意识感觉到好笑。   约莫二十分钟,卧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而后,出来一个暴走的徐暮思。   “大哥!你是要毁我招牌的意思吗?!”徐暮思怒吼一声。   显然,她是被气的不轻,要不然,不会在主屋这个地方,不识趣的大吼大叫。   徐暮川抬腿迈进屋内,看了眼还站在梳妆台前,郁闷的转身侧体瞧着自己的纪唯宁,而后朝徐暮思淡然出声:“挺好的,有什么问题?”   “我明明已经把这套婚纱缝制的完美无缺,为什么后来你又打过电话来,非得让我把尺寸都改大一寸!你看看我嫂子,那么好的身材,你看看这套婚纱,那么美好的设计,为什么搭在一起,完全给不了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婚纱不是传统的抹胸式,V领,但不是深V,胸部以上至锁骨处,全被薄如蝉翼的轻纱覆盖,纯透明的,相接着手臂处裸空的马蹄莲绣花,高腰的设计,腰部以下的白纱,卷成马蹄莲花状,层叠着垂顺而下,长尾拽地。   纪唯宁穿着,胸前的那条沟壑,若隐若现,因为薄纱的覆盖,添了一种神秘感。马蹄莲的原体设计,更是将她清丽大气的五官和气质,衬托的更加雅致脱俗。   因为这一层神秘,也因为这一层几近空灵的脱俗,旁人看了,往往在惊叹之余,不敢起任何亵渎之心。   这是原先徐暮思所设想的结果,可是现在……---题外话---亲们投了票票花花啥的,就顺手留个言哈,让小夏知道你们的存在,么么哒……今天收到好多O(∩_∩)O~   ☆、328 嫂子你怀孕了吗   那些想象中的各种美好,那些所谓的神秘感,所谓的空灵脱俗,通通感觉不到。乍看之下,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新娘穿了一身不合尺寸的婚纱。   因为整件婚纱足足大了一小号,加上纪唯宁本就纤薄的身板,便有些撑不太起来。胸前,松垮有余,饱满不足,是令纪唯宁尤其尴尬的地方佐。   她双手覆在那儿,杜绝门口男人的目光往上边瞧。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虽远不及那些女人的波涛汹涌,可该有的型该有的杯,她都还算过得去的。   可是,这件婚纱一上身,几乎摧垮了她所有的自信。   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即便它的做工再精美,设计再特别,也无法穿出任何美感,更别谈所谓的气质。   纪唯宁穿上身那会儿,瞧着胸前那瘪样,哪怕是在同为女人的徐暮思面前,都觉得特别尴尬。她原本即刻就想换下来,是徐暮思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设计的婚纱竟然被她穿成这副德行。   最后,徐暮思暴走着出了房门,纪唯宁知道,她是要让徐暮川进来,可她这副怂样,哪里敢在徐暮川面前现。   着急着想要换下来,可是,忽然发觉,她不知该从哪一步下手,解下这婚纱,之前都是徐暮思在前后帮着手,她只顾着看镜子中的自己,没太过在意。   这会儿,自己想脱,只能又照着镜子,左瞧右瞧,希望快点找出下手的地方。   然而,徐暮川紧接着就进来,看着这样的自己,还淡定自若的说:“挺好的,有什么问题?渤”   纪唯宁想爆粗,好个P啊,明显就是睁眼说瞎话。任何一个有正常审美眼光的人都看得出,这婚纱有问题,要不,就是穿婚纱的这人有问题!   室内的徐暮川,没有穿外套,一件深蓝色衬衫,笔挺的西裤勾勒着他的大长腿,就那样长身玉立的伫在门口连接卧室的过道处,双手抄袋,淡笑着看囧到不行的纪唯宁。   之后,徐暮思从后面跨步上来,一副找他算账的架势。   虽然,她说过,如果未来大嫂试过之后若觉得哪里不合适,她一定会帮她改到合适为止。可这都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由她经手的婚纱,近两年来根本没有任何一件需要返工重改的。再说了,哪怕是再精湛的手艺,也经不起一二再的返工。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懊恼!尤其是,发觉自己原本做的那个尺寸,是最好的,后来因为徐暮川的一个电话,她把尺寸往大了改,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徐暮思只觉得要崩溃。果真,不能指望男人对女人有多了解,即便是自己心细如丝的大哥,也不过如此!   徐暮川淡定的迎视着自己的堂妹,终是再次开口:“我跟你说过,婚礼是定在几月份?”   “不是来年二月吗?”徐暮思翻了翻白眼,觉得他答非所问,可是,依旧老实回着。   “现在什么月份?”   “十二月上旬啊!”   徐暮川轻轻颔首:“距离婚礼,差不多还有两个月。放心吧,到时候肯定适穿,你完全不用担心会砸你招牌。”   纪唯宁兀自站在梳妆镜前,听着那对兄妹一来一往的对话,原本还有些云里雾里,可是等徐暮川说到最后那一句,有着明显的强调意味,她几乎没费多少时间,就明白了过来。   她刚想腹诽一声这男人的自信爆棚时,徐暮思也是在下一秒反应过来,惊喜地问:“嫂子你怀孕了吗?!多久了?爷爷和大伯母知道吗?”   “没有!”纪唯宁瞪大着水眸,想也不想就否决。   笑话,不过是一个晚上,怎么可能说怀就怀!虽然徐暮川这个自信过头的男人说过,经过昨晚上的努力奋斗,或许会有一颗小种子已经在里面发芽。   可是这样的话,也仅限于两个人在房中的玩笑!所以,她怎么能允许这对兄妹无限放大这个问题……   徐暮思疑惑,又把目光投向自家兄长。   徐暮川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之后,吩咐徐暮思,帮忙把纪唯宁身上的婚纱换下来,然后,收好,放到他的房间,不用再做任何改动。   看看徐暮川,又看看纪唯宁,徐暮思发觉,自己根本闹不懂这对准夫妻再搞什么鬼。虽然纳闷,可是,自家大哥既然如此发话,她自然不能再质疑。   ——   纪唯宁跟着徐暮思一起把那婚纱收好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徐暮川已经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身上套着长袖的棉质家居服,适合当睡衣穿。   这么一折腾,时钟已接近走向十二点。纪唯宁没有得到自己预期中的惊喜,觉得索然无味,踢踏着棉拖,将自己的整个身子,丢向大床,而后,卷走了大半的丝被。   徐暮川俯身,双手撑在大床上,看着她裹到只剩一颗头颅的模样,笑叹:“怎么了?”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怀孕?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因为怀孕而发胖?”纪唯宁埋头在被窝里,瓮声瓮气的说着话。   骨骼分明的大手,扯” 了扯那床丝被,而后,徐暮川自己也跟着上去,躺在她的身侧,将她的身子捞了起来,环在自己怀中。   学着她讲话的方式,沉声:“你就那么不相信你男人的能力?要不,为了多重保障,我们坚持天天高频率运动?”   “不要脸!”纪唯宁抬起头,好笑又好气的瞪他一眼,而后又道:“亏你还是医生,你以为只要每晚做那个,就一定会怀?很多外界因素,都是可以影响母体受孕的!况且,我属不会胖的体质,万一我真的怀了,又没胖,那婚纱不还是穿不了么?”   “这点你放心好了。在我播种成功后,剩下的,我妈会一切包办,在她的看管下,你想不胖都难!”   男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羞人的话,惹得女人一阵缩头掩面。   纪唯宁问徐暮川:“为什么你给我一种感觉,好像迫不及待要生孩子,其实你不过三十出头,很多男人在这个时候,都还不想被孩子牵绊。”   徐暮川回:“我事业有了,老婆有了,不拼孩子拼什么?况且,老爷子和我妈,不是早就念叨着要重孙子要孙子么?早些生下来,让他们早些高兴,也没什么不好。”   纪唯宁听了,只觉得他似乎说的很有道理。尤其是老爷子,眼看就过八十大寿,对于这样高龄又犯有心脑血管疾病的老人而言,说难听点,也许忽然有一天,就那么去了。   他疼徐暮川疼的紧,虽然祖孙之间的相处方式,让外人有些难以适应,但谁又能说,老爷子对这个长孙,不是最最特别的呢。   如果在他寿终之前,看着自己最疼爱的长孙,除了能在生意场上杀伐果决,还能结婚生子获得圆满人生,何尝不是一件欣慰的事。   再说,老爷子这一生,说起来还未怎么尽享天伦之乐,如果家里添口人,那种氛围,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纪唯宁趴在他宽厚温暖的怀中,心里想着这些事,接着,就这么睡了过去。等到徐暮川听到她轻浅的呼吸声,低头往下看时,既是无奈又是好笑。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入睡,也是难为她了,这到底是有多累……   原本,他还计划着,白天让她休息够了,今晚再行几次能让人通体舒畅的运动,结果,显然是泡汤了。也许,在未来的很多个月里,他又得无限期的压制自己的需求。   其实,两个人才刚定下来就让她怀孕,确实有点着急,尤其他自己本身,也并没有到迫切需要做父亲的年龄阶段。   会萌生这样的想法,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老爷子。虽然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尚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再活多个五年也不成问题。但既然现在一切条件都已经具备,何不早些圆了他的心愿。   虽然他不喜欢老爷子强硬的手段方式,但徐暮川自己也不能否认,老爷子待他,是真心疼爱。在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他也慢慢学着放下过往的恩怨,不再去跟这个迟暮老人计较任何。   再有,就是纪唯宁本身。   她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不能有个轻松的人生,可他却又比任何都了解,她对这个职业的痴爱。如果婚后,她坚持要回去上班,他不可能挡她的去路,主宰她的人生。   纪中棠曾经说过,她几乎遗传了她母亲的全部基因,聪慧还有医学世家的天赋,甚至是性格喜好以及体质外形。   徐暮川多多少少是有些担心,如果有一天,他也让纪唯宁变成了高龄产妇,万一重走了她母亲当年生她的过程……   虽然是有些杞人忧天的感觉,可是,哪怕是偶然间想起,他都觉得无法承受。   ☆、329 纪唯宁再一次确定,小米必须是她的煞星,煞星   那之后,接连一个星期纪唯宁都跟着徐暮川回了老宅住,美其名曰,是回去好好商量婚礼的事。但事无巨细,都被何湘芸打理的很好,根本不用纪唯宁操任何的心。   而唯一让纪唯宁觉得,自己还有些价值的,便是每天晚饭后,就被老爷子叫到棋桌上佐。   徐暮川觉得,纪唯宁白天在医院已经够忙,晚上又要接着陪老爷子几个小时,怕她累,好几次都主动开口说要陪老爷子下棋,围棋象棋,只要他老人家喜欢就行。   结果,老爷子傲娇了,哼了一声,根本连眼皮都不屑抬。   被拒之后,徐暮川又坐在纪唯宁的沙发扶手上,看着他们下。   这段日子,不管是世腾还是中承,都很稳定,一切都重新走上井然有序的运营。徐暮川已经着手聘请职业经理人来打理中承集团的事务,不管是国内国外,人选合适就行。   好不容易偷得几天空,晚上不用处理各种公务,就想好好陪陪她。然而,老爷子却没给他半点机会,几乎每天晚上的时间,都被他霸占住。   他是无奈之下,才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作陪。   在旁观看着,又不能开口说话,徐暮川难免无聊,偶尔间便会去揉她的发,扶她的肩。一两次还好,纪唯宁任由他那只大手在她周围动来动去,可次数多了,纪唯宁忍不住就觉得烦,直接将他赶出了偏厅。   发展到后来,徐暮川只要一走进偏厅,就会同时接收到来自老爷子和纪唯宁的瞪视渤。   在这个家,他还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遭人嫌。   每当这时候,他多半会坐到客厅,无聊的看看电视,翻翻杂志,有时候也会上二楼卧室,做一些费时费力的事,譬如,写结婚请柬。   在他们回来住的第二天,两人婚礼的事,就被老爷子在饭桌上正式提了起来。   徐暮川说新年过后他们会先去注册,婚礼预计在二月份,但具体哪天,还没定下来。婚礼的事情很琐碎,需要准备到的东西很多,所以,徐暮川才会早就让何湘芸着手帮忙。   何湘芸其实自己去找人算过,八号是除夕,二号三号还有六号都是极好的日子。餐桌上讨论的时候,她就把这些日子都说了出来,供一家人参考。   没想到,最积极的是老爷子,听了之后,忙叫王全拿来黄历,然后,他直接饭都不吃了,带着老花镜坐在偏厅的太师椅上,细细研究了起来。   最后,是由老爷子拍的板,婚礼的日期,定在二号。至于婚房,老爷子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安排在别院。   别院本来就是老爷子按照徐暮川的个人喜好,特别为他打造的,岂能容许众人不当回事。   对此,徐暮川没有意见。   自从纪唯宁在那儿住过,他忽然就觉得,把那儿布置成他们的婚房,其实也挺好的。况且,那栋洋楼,除了他和纪唯宁,也没有第三个人再住过。   纪唯宁就更加没意见了。她还记得很清楚,当初徐暮川在饭桌上反抗老爷子,说他从来没有打算把别院当婚房的准备,当时,老爷子愤怒至极,朝他扔了好几样东西,再之后,不欢而散。   哪怕跟老爷子之间的相处日益和谐,她也没这个勇气去反抗老爷子,何况,老爷子建那栋别院,花了如此多的心思,作为晚辈,他们怎好辜负?   再者,对于纪唯宁来说,最重要的,是跟徐暮川这个男人结婚,至于其他的,她觉得不管他们怎么安排,她都觉得很好。   老爷子将婚礼的事情敲定之后,何湘芸就端了几摞请柬,还有她罗列出来的名单,交到徐暮川手中,让他找个时间,让人把这些请柬按照名单顺序打印出来。   本来,这事是何湘芸一手包办的,但是她还要忙着布置别院那栋洋楼,分身乏术。   别院落成到现在,因为徐暮川甚少住过,除了偶尔家里的佣人过去打扫,老爷子也不允许任何人踏步进去。   所以,那边只除了客厅厨房主卧一些必备的家私家具,还有很多东西都是没有置办回来的。所幸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让她忙活,要不然,她还真的怕有些应付不过来。   徐暮川点头,接下那几摞请柬和名单,直接搬到书房桌上。   徐家办那场订婚宴的时候,当时很多没被邀请上的外地老朋友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致电过来,不满没收到请柬。   当时徐家还花了好大心思跟那些朋友解释,说以后结婚一定请上。结果,那场订婚宴闹砸了,也亏得何湘芸当时明智,没去大肆铺张。   但这次不同,这回是真正办大喜事,再加上老爷子有意要认真大搞的想法,该请的,不管本地外省,不管国内国外,全都要请。保守估计,光是酒席,就得有百来桌。   那请柬的数,可想而知是有多厚。   徐暮川把它们摆放在书桌上的时候,纪唯宁还啧啧感叹,说幸好是打印,若是要手写,那还不得直接将手给废了。   打印请柬,用” 不了多少时间,徐暮川也没急着去办,那东西,就搁在书房里放了几天。   后来为什么会演变成徐暮川手写请柬,那是有原因的……   纪唯宁每当陪老爷子下完棋回到卧室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加上她要冲澡吹头发,磨磨蹭蹭到可以睡觉的时候,几乎都是深夜。   顾着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纪唯宁这时候只想着要快点入睡。   可是,某个不知趣的男人却是亢奋的不行,缠着她要做,做就做吧,一般情况下,纪唯宁还是很配合的。   心想着,若是一个月后当真怀上了,他再想来,恐怕自己也不能配合,心里不免有些同情这个男人。   然而,男人毫无节制,简直不把她当人似的蹂躏。到次日她起不来床,他就发挥自己的赫赫淫威,直接问也不问就帮她请了假,而且每回都是请半天!   第一次,纪唯宁忍了。第二次,她提出警告,以后不许背着她给她请假。第三次,已经是忍无可忍!   虽然说,老李和李易哲都已经回来,科室一天半天缺个她,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段时间忙的人仰马翻。   可这样动不动就给她请假,她觉得不可理喻。尤其是,当她睡了一上午,下午赶着去医院,这样的次数多了,难免不让人奇怪。   于是,便有人开始问东问西,纪唯宁一般都是搪塞而过。过后,男医生们了然的投过来暧昧眼色,她只觉得无比尴尬。   某天中午,纪唯宁又一次睡过头后,姗姗来迟。恰逢宁呈森来了科室,叫齐整个科室的医生,准备在那张长长的会议桌上,商讨一个极为棘手的病例。   小米那二货,端着瓷杯喝着热水,坐在会议桌的下游,看见匆匆坐下的纪唯宁,不解的问了句:“为什么徐总每次给你请假都请半天?为什么每次都请上午而不是下午?”   本来严肃的会议气氛,被小米这一句话出来,哄堂大笑。   纪唯宁不确定小米是不是因为跟在宁呈森身边多了,所以会知道是徐暮川给她请的假。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小米必须是她的煞星,煞星!   她原谅小米青葱少女,涉世未深,不解男女之事,可是,这办公室的都是男医生,谁来教教她,该怎么抵御这帮狼友的目光?!   就是那天晚上,她压着闷火,再一次回到老宅,再一次下完棋冲完澡之后,逮到那个男人在书房办公,她故意凑上去,将他撩拨的欲*火四起之后,趁其不备,使了计从他身上逃离出来。   而后,搬起被放在一边的几摞请柬,悉数塞到他身上,皮笑肉不笑的看他:“我考虑过了,为了能显示我们对宾客的最大诚意,请柬还是你手写吧,反正你不是精力很旺嘛。”   “当然,你有权利拒绝。不过,我也提醒你,如果你答应了,我每天晚上还是照样跟你睡。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决定,在我们结婚之前,我会住南郊小区,哦不,我住医院宿舍去。”   住南郊小区,他肯定会厚着脸皮死皮赖脸的跟过来,但是住医院宿舍,那大概就是万无一失了。他堂堂一个大总裁,总不可能跻身到女宿舍里面去逮她吧!   正好,她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会,天天陪老爷子下棋,夜夜被他压榨,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要未老先衰。   ☆、330 当你感觉到幸福的时候,每一处,都是浪漫   徐暮川靠坐在椅背上,正为自己的失防懊恼着,双手抚面,狠狠的搓了自己一把。   垂眸看堆在自己大腿上的大红请柬,保守估计得有上千份,全部用手写,当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徐暮川暗暗思忖策略,结果,却是很挫败的发现,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每天做完手术就躲到她们医院的宿舍里边去,他好像真的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对于纪唯宁来说,她吃在医院,住在医院,工作在医院,家里也没有什么人要她惦挂,就连这场婚礼,也有自己的母亲包办佐。   不出医院大门,对她来说,是很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先别说现在到结婚,就是一个星期,没有她在身边,也是种可怕的煎熬。而他,总不能为了夫妻之间的这点小事,再去惊动岑霖那些人吧。   所以,到最后,徐暮川甚为无奈,修长的大手端起那些请柬,‘啪’的一声,重新堆到桌上,沉声:“写就写!”   纪唯宁见他答应的爽快,怕他有诡计,忙着加了句:“不准搬救兵!渤”   正伏案打算下笔写字的男人,斜眼睨她,嘁一声:“小人得志!”   早在日子定下来的第二天,大家就在商量,在哪里摆酒席的问题。   当时徐暮思也在场,女孩子总有些憧憬浪漫的心,聊到兴起处,脱口说了句:“到国外去也行啊!现在不是有很多明星大咖们结婚都跑到马尔代夫啊,巴厘岛啊,什么罗马啊,普罗旺斯啊,超级浪漫的。”   何湘芸当时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的。在她认为,纪唯宁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肯定向往过很多漂亮美丽的地方。何湘芸是不愿委屈了自个媳妇的,若她有这个心愿,不管怎么麻烦,她都会帮她办到。   所以,她征求了纪唯宁的意见。   当时大家坐在客厅,徐暮川也在她旁边,一副听她决定的打算。然而,纪唯宁却说:“穗城挺好的。而且老爷子年纪大,不适合长时间在飞机上颠簸。”   老爷子一摆手:“你尽管去,找个漂亮一点的教堂,跟时下的年轻人一样,体验中西合璧的婚礼。过后,再回来办酒席,爷爷就在家里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面对纪唯宁的时候,老爷子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自己改了称呼,总是爷爷爷爷的自称。纪唯宁感觉得出,他现在对自己,已经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有几次,纪唯宁开口喊他的时候,爷爷两个字几乎都已经脱口,可到最后关头,却还是转了嘴。   对老爷子的这些话,纪唯宁很感激。因为,据她的了解,老爷子其实是一个很传统保守的人,他能够为了满足年轻人的心愿,主动说出让他们去国外举行婚礼的话,实属不易。   而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无非就是觉着,不要亏待了自己。   没错,国外的很多地方,用来举行婚礼,确实很浪漫。可是对纪唯宁来说,浪漫已经不是她现在所追求的东西了。   跟江承郗那会儿,什么浪漫没感受过,甚至为了一个求婚,跑到芬兰去,教堂那些,就更是选了又选。   后来才发觉,其实这些,不过都是虚幻的追求。你浪漫,不代表你就是幸福的,可是当你感觉到幸福的时候,你就会发觉,每一处地方,都是充满着浪漫色彩。   所以,她回了老爷子:“比起玩浪漫,我更想要的是,希望在婚礼那一天,我所有的亲人都在身边,给我们祝福。一辈子只有一次,我不想有遗憾。”   话说的有些感性,可老爷子听了,却是连连道好,苍老的脸上满是喜色:“爷爷肯定要给你们最大的祝福。”   于是,最后定下的地点,便是穗城的卡尔顿酒店,五星级,坐落在老城区的繁华商贸中心,趋向城北方向。   卡尔顿酒店的负责人老爷子熟悉,他当下就自己打电话过去,预定了席位和那些供宾客休息的套间。   挑选酒店的时候,没人去提威斯汀,原因,大家都是可想而知。   此刻,看着书桌后方的男人拿着签字笔,拧着眉头,龙飞凤舞的写完一张又一张,纪唯宁忍不住哼哼唱起歌,当真出了口恶气,有了种翻身做主人的快感。   当晚,徐暮川在书房挑灯奋战,想尽量用短一些的时间,早点把这些烦人的东西搞定。   而纪唯宁,终于得来一个夜晚的清静,睡得不知多香甜。   凌晨两点,徐暮川败下阵来,写了那么久,手腕酸的几乎握不住笔,才不过写了两三百份,索性把笔一丢,明天再算。   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直接掀被上床。   熟睡的女人嘤咛一声,似是被这动静扰了,有些不愉快。徐暮川只得放缓了动作,蹑手蹑脚的躺了下来,又小心翼翼的揽过她的身子,抱在怀中。   三更半夜,一天的工作之后,又写了好几个小时的请柬,哪怕此刻温香软玉在怀,也已经困得没任何想法了。   由此,之后的几天,徐暮川都” 跟那堆请柬打交道。   每逢纪唯宁在偏厅陪老爷子的时候,他被嫌弃的无处可去,就上楼来,写上个把小时。当然,夜晚的那些例行功课,是必然要做的。   只不过,节制了很多,每个晚上,不会再索需无度。   究其原因,是因为有一天跟宁呈森聊起,让他得知了那次他们科室会议上,她被众人笑的事。而他,也总算明白,她为何忽然对自己那么狠,竟然敢把那么多的请柬,让他必须手写完成。   至于为什么每次都请半天假,其实他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请全天,那她整天呆下来,肯定会觉得无聊,并且,会严重影响到宁呈森对他们科室的工作安排,再者,请多了,她指定得生气。   可是如果不请假,他又觉得,她真的太辛苦。   其实,他觉得他也是很无辜的。如果老爷子知趣点,不要把她每天晚上的时间都给霸占了,那他肯定会早早拐她进房间,然后早早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接着,准点睡觉。   这样,根本就影响不了第二天的什么事。   请柬写完以后,除去他和纪唯宁身边的朋友,其余的,徐暮川全都交到了何湘芸手上,哪些要邮寄的,哪些要自己亲自去送的,哪些可以差人派送就可以的,这些,何湘芸再清楚不过。   第二天是周五,连着两天的周末,徐暮川没打一个招呼,在医院接了纪唯宁之后,就直接回了市区公寓。   上一个周末,两人是在老宅度过的。   纪唯宁被自己母亲约着,去看家私,别院那边还有许多要置办的东西,她觉得,需要年轻人拿主意。   何湘芸没指望徐暮川能去,可是,看着纪唯宁打扮好要出去,他一言不发,就把自己的车子开了过来,结果,硬是当了两天的车夫。   去的还是宾宜广场,徐暮川曾经带纪唯宁来买过床的那家大型购物中心。婆媳两个手挽着手,走在前面,对着那些物品评头论足,而后敲定要不要买。   导购跟在两人身旁,亦步亦趋的,把她们要买的东西都记在本子上。   徐暮川一个人,身高腿长,抄着裤袋跟在最后,前面两人买下一件又一件,却一直都没记得回过头问问他的意见,被忽视了个彻底。   所幸,他的电话接个不停,要不然,他可能会逛不下去。   电话大多是工作上的,对一个集团负责人来说,每一天都是周末,每一天也都不是周末。只要有事,你必须得无时无刻忙着处理。   两人买了一大堆,导购开出单后,要付款,总算,徐暮川是派上用场了。   所以,上一个周末,他过的毫无意义。   好不容易又等到一个周末,他是怎么也不会再往老宅去凑了,而且,他已经做了决定,到结婚前,都不再回去。   周六,老爷子差人打过电话,让两人回去,徐暮川没搭理。后来直接是老爷子打过来,徐暮川依旧无视,再之后,老爷子终于放弃了,没再打过来。   所以,想当然尔,他过了两天肆意妄为的周末。其实也是因为纪唯宁高兴,愿意纵容他配合他。   纪唯宁高兴是因为,终于可以歇歇,不用陪老爷子下棋。并不是她不乐意陪,而是,任你再如何喜欢下棋,在几乎连续两个星期跟棋桌死磕的情况下,都会腻味……   ☆、331 男人真要藏心思,你以为女人发现得到(12月3日三更)   周一早上,徐暮川送纪唯宁去上班,临下车前,他将之前搁在车厢后座的礼品袋交到纪唯宁手中。   打开翻看,却是发现,里面的是一叠请柬。   纪唯宁狐疑,抬头看他。   “给你的同事发下去。”徐暮川双手已经搭回方向盘上,侧头对她吩咐着佐。   她当然知道要给她的同事发请柬,当时这名单还是她交到何湘芸手上的。   因为不想搞的太复杂,就只请了自己科室的人,还有几个经常跟她同台搭档手术的护士,麻醉师。岑霖那边,即便她不请,徐暮川也是要请的,最后,何湘芸就干脆把岑霖归到她这边来。   可是,用得着那么早就派么?纪唯宁微微皱眉。   “有什么问题?”徐暮川见她如此的反应,微沉着声音,问了句渤。   纪唯宁撩了撩发,将礼品袋合上:“现在距离婚礼不是还一个多月么?还那么长时间,这请柬需要那么早发?”   “早点发下去让他们早点准备,然后把时间安排好,有什么不好?况且,就剩四十多天,很早么?接下来,我们还要拍婚纱照,还要给老爷子过寿辰,你以为到时候你还有时间再去搞这些东西?”   徐暮川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说得纪唯宁正想摆手点头,决定今天把请柬发出去的时候,他却又抢在她前头,语气微凉的说了声:“还是你觉得,把这个发下去,会刺激到李易哲?”   纪唯宁眼皮一抽,再次皱眉,这男人,还真能扯。上次去夜总会唱歌,也是把远在国外的李易哲带上来讲话,这次,又来……   吸了口气,她瞪眸道:“徐暮川,你无聊不无聊。李易哲那边儿早就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人家就一次表白之后,没再怎么着我,说不定,他现在根本就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徐暮川轻笑,修长分明的指节,敲击着方向盘:“男人真要藏心思,你以为你们女人发现得到?我敢肯定,李易哲那个人,对你至今难忘。”   “无聊。”纪唯宁又瞪了一眼,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人。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要她记得发请柬的叮嘱,纪唯宁原本小跑着的身姿,忽然顿了下来,脑中忽然腾起一个问题,当即转过了身,原路折回。   原本想要驱车离开的徐暮川,看见她又走回来,降下车窗问:“还有事吗?”   “徐暮川,我的戒指呢?!”   她一手挎着包包,一手提着装有请柬的礼品袋,微微俯身,质问车里边的男人。   “你不肯正式求婚也就算了,起码戒指先给我戴上吧。就想着要我给他们发请柬,连求婚戒指都没有,我请柬发出去,他们要问起来,我怎么答?!没道理要我说,是我自个儿揣着户口本跟人家徐老板讨来的婚期吧!”   车窗外的女人怒目圆睁,精巧的脸蛋上,又是哀怨又是懊恼又是愤怒,总之,表情很丰富。   徐暮川抑制不住想笑,靠在椅背上,就那么看着她,带着玩味的笑意:“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是吗?”   此话一出,纪唯宁当下黑脸。徐暮川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她会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朝他砸过来。   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给你的,当然不能马虎。戒指已经在空运回来的途中,估计明天就能拿到,因为定制需要些时间,而且,钻石的打磨也不容易,所以,才一直耽搁了下来。”   听他说的这么认真,纪唯宁反倒不知如何接话了。本来,她也就是一时兴起,不过是找个话挤兑他而已。   原本她以为,他们的结婚戒指,他应该是会带着自己去珠宝店,细心挑选。却不知,他竟是找人做定制款,并且,还找到国外去。   心里说不欢喜,都是假的。即便她不在乎这戒指的价值,也不可能不在乎这个男人的心思。   “再不走,你就要迟到了。”徐暮川见她兀自发呆,朝她晃了晃腕间的表,提醒道。   纪唯宁探着身子,凑着他的手腕看那时间,结果,不过半秒,就转身飞奔向门诊大楼。现在对纪唯宁来说,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迟到。   她迟到,并不是担心被骂,她是担心被笑。   因为,迟到大多就意味着是睡过头,而睡过头大多就是意味着夜里太亢奋以至休息不好,为什么会太亢奋,当然还是因为那事儿。   这几句话,是在那次会议事件之后,她无意中听见潘医生跟赵医生在那儿调侃的原话。她不确定,这话的主角是不是她,但经过之前几次请假睡觉的事后,她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不代入角色了。   所幸,紧赶慢赶,八点之前,她准时到了科室,并且,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因为跑的太急,气息较喘,纪唯宁本能的用手顺了顺胸口,而后,手中提着的东西,就被眼尖的潘医生瞧见,嚷嚷着问她,那是什么宝贝。   纪唯宁原本是想着,等巡床过后再把这些请柬发出去,可这” 下因为潘医生的一声嚷,大家都拥过来了,她索性,人手一张,就着发下去。   宁呈森另外有自己的办公室,本就甚少在科室,这会儿,只除了小米和李易哲,其他人都在。   “哟,这是徐大总裁的亲笔吗?我要不要将它裱起来?太珍贵了是不是。”潘医生闹腾一句,翻着请柬上下看了个遍。   其他人跟着笑闹,老王医生频频点头,口中念叨着:“不错不错,字如其人,仪表堂堂。”   赵医生精分,笑喝:“老王,别在那瞎欣赏了,关键得想想,这份子钱,咱怎么随。”   潘医生接话:“纪医生和徐总裁大婚,份子钱当然得好好随,就是花上一个月工资也都不带眨眼睛的。只是,纪医生,我能不能要求,携伴儿去?”   潘医生本就是个阳光灿烂的长相,再加上性子活跃,爱闹话题,纪唯宁都快要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给惹笑。   结果,老李教授接过话茬:“纪医生啊,你可别听这小子糊弄。他女朋友是城市日报的记者,要是被他带到了婚礼场上,关于徐家婚礼的这个独家新闻就给撬走咯。到时候,收益何止是这小子一个月的工资啊,分分钟报社都可以给个总编的位置让她女朋友坐。”   老李教授平日里不爱说话,这一下说起来,还当真是犀利。   潘医生大笑:“老李教授,好歹我也是你带出来的学生,怎么可以这么戳我的短!以前被你带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你对我那么关爱那么了解,连我女朋友从事什么职业你都知道!”   老李教授哼一声:“就你那大嘴巴,整个科室除了年初刚来的纪医生,谁不知道你去年相亲相了个记者女朋友。据我所知,相亲那会儿,人家对你没意思,还是你死皮赖脸追上去的。”   这下,众人毫不给面子的哄堂大笑。   不过,最后纪唯宁还是说了一声,有伴的尽管带伴,反正都是晚宴,不影响大家的上班时间。   这帮同事爱笑闹,纪唯宁自己清楚,老李教授的那些话,也是跟着气氛起闹,就算潘医生的女朋友真的是记者,她相信,他们也不会做出任何困扰她的事。   因为要去巡床,几句笑闹过后,大家各自散开。纪唯宁提着剩下的那些请柬还有自己的包包,悉数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而后,换了白大褂,跟着大部队出去。   宁呈森那个大主任,并不是每天都参与巡床,如果到点他还没进科室来,就说明他今天不会到场。   所以,一帮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都没有刻意等他。至于小米和李易哲,两个都是他的学生,估计是给他叫走了。   八点四十分,巡床结束后回到科室,各自着手自己的分内事,准备手术的手术,准备坐诊的坐诊,一窝蜂散开。   纪唯宁在上午十点有个手术,搭档李易哲。在这之前,她去看了病患,实习医生昨天下午就已经让家属签了手术同意书,所以,纪唯宁这会儿过去,纯粹是安抚一下病人的情绪,以及,再次查探病人的身体状况。   李易哲也是这台手术的医生,按理说,他要跟纪唯宁一起过来,探视病人。因为从早到现在,纪唯宁都没看见他的身影,这才自己独自过来。   没想到,等她过去,李易哲却已经先在那里。   看到纪唯宁,他起身,扶了扶眼镜,解释:“刚跟宁主任在隔壁病房,想着这时间你也应该到了,我就没回科室了。”---题外话---票票好多O(∩_∩)O,谢谢亲们,第一次挤进了月票榜二十名内哈哈哈哈……   ☆、332 要不要也给她来一场正式的求婚   纪唯宁微笑,点头。   其实,跟患者做术前谈话,单是李易哲过来也没什么问题,他本身够心细,如果患者有任何心理上或身体上的异常,纪唯宁也都相信,李易哲可以观察出来。   只不过,纪唯宁做为主刀医生,对她手下的每个病人,肯定也是需要完全掌握的。所以,只要时间充裕,只要不是急诊手术,她都习惯亲自过来,跟患者谈上几分钟。   患者姓黄,是一位五十出头的中年妇女,贵州人,是上周三纪唯宁门诊收进来的。患的是脑脓肿,前几个月因为头晕乏力,右肢不受控制而在当地医院做了检查确定病因,之后做了穿流术,结果,效果不太理想。   那里的医生建议家属尽快带来穗城省院接受二度治疗,门诊的时候,纪唯宁已经开了单子让患者儿子带她去做了各种检查。   结果确定是脑脓肿没错。纪唯宁曾看过患者之前的病例,穿流手术后,脓肿消失过一段时间,但脓肿壁始终未排出,之后,脓肿重现屋。   这样的情况,只得把患者收住入院,等待手术摘除。   当时,患者以及其家属对待纪唯宁的态度是很好的,配合着办了入院手续,毕竟是大城市大医院里的医生,说的话,家属和患者都能全盘接受。   不过上周五,纪唯宁在早上巡床的时候,通知了家属,说准备这个周一手术,她会是他们的主刀医生。   患者一听是女医生给她执刀,恐慌的不行,家属被患者这样情绪一感染,直接就说要换个男的来做这台手术。   口中嚷着,女人开个车都能成马路杀手,这要在手术台上拿起刀子,那还得了。嚷完,又闹着要找李易哲医生。   纪唯宁把这个患者收进来后,考虑到手术的复杂程度还有科室医生的时间安排,最终是确认下来由李易哲来搭档。   所以,这几天,都是李易哲在负责这个病患的各类事项,可能是因为李易哲的专业和友善的态度,让家属对他极其信赖,所以,在家属提出要换男医生执刀的时候,直接点名要让李易哲过来,他们只听他的安排。   纪唯宁无奈,说实话,类似的手术她早在美国的时候就做过十来例,对一般医生来说,或许难度不小,但对纪唯宁来说,虽然不能说轻松应付,但完美收官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可是,她总不能每逮到一个不信任她的病人,就一个劲的说,她曾经在美国如何如何吧?   所以,她后来还真的是打电话叫来了李易哲。   当时李易哲可能是准备进一台手术,匆匆跑进病房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着绿色的手术服,外面套着白大褂,倒也算是风度翩翩的样子。   因为电话上纪唯宁已经跟他说了个大概,所以,他这一进来,直接就对着患者家属说:“纪医生是我的前辈,也是我们科室的副主任医生,这手术,她做没问题。”   “前辈?!”患者家属很惊讶:“这么年轻的女性医生,怎么会是你的前辈?”   李易哲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浅笑,语气还颇骄傲:“对,她在美国留学,之后还在纽约当地的大医院做过医生,是年初才让我们院长挖回来的业务骨干。”   纪唯宁有些无语了,怎么都不觉得这是李易哲能说出来的话,而且,其实也不用说的那么详尽……   不过,患者和家属听了,却是放松了不少,当然,随之而来的,对纪唯宁的态度,转了个大变。   当时,纪唯宁觉得没有什么,反正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患者安心手术,高度配合医生的工作。   可是今天,下车的时候徐暮川忽然那么说了几句,搞的她现在想起这些,就感觉到别别扭扭的,尤其李易哲还就在她的身边。   因为之前已经建立了良好的沟通,这会儿跟患者的术前谈话,就变得很顺利,没几分钟,两人就步出病房。   并排着走在住院部的走廊上,纪唯宁双手揣着白大褂的口袋,想寻点什么话题聊聊,又好像找不到适合的事情可说。   后来,站在廊口等电梯,李易哲忽然开了腔:“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   李易哲的笑容很淡,纪唯宁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自作多情,因为她似乎看到他笑得很是勉强,没有不甘,但却有落寞。   又一次在心底腹诽徐暮川,如果不是他早上的时候说一些有的没的,依她平日里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去认真看李易哲的各种神态,也就不会突生不少尴尬。   忽略掉心中杂七杂八的东西,纪唯宁莞尔:“对,二月份。刚刚在科室给大家带了请柬,你没在,我一会再拿给你。”   纪唯宁没去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或许是遇到哪个同事说起了,也或许是其他什么方式。可是,他却接着说了句:“之前听宁主任说过。”   之前?是前到什么时候?宁呈森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尤其不喜无缘无故谈及别人的事,他为什么会跟李易哲说这些,纪唯宁不敢再做更多猜测。” 无话可说,只得又扯唇笑了笑,之后,两人都未再说话。   ——   中午两点三十分,纪唯宁刚从手术室出来换回自己的衣服,就接到徐暮川的电话,问了下她的工作情况,纪唯宁如实答了几句。   他说,他让秘书订了外卖送过来,应该快到了,让她赶紧回科室去等着,然后,好好吃饭,纪唯宁一一应下。   本以为,他打这个电话就是为这事,毕竟,之前也经常这样。他总会在她不能及时用午餐的时候,让外面的酒楼送餐过来。   可是这回,话说完了,她连再见都说了,那边却是迟迟没见挂电话。   “还有什么事吗?”纪唯宁忍不住问了句。   然而,他却是在那端,嗓音清浅的问:“请柬全部发出去了没有?”   纪唯宁无力的翻了翻白眼,却还是耐心解释:“发了一部分,剩下的,还没来得及,那什么,李医生的还没发,不过他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后面这一句,才是徐暮川想要知道的重点。   其实,对于这事,她真觉得他有些介意过了头。两人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彼此也都心知,相互之间没有任何人再可替代,对于外界的那些人事物,真的没必要特意放在心上。   当然,这只是纪唯宁自己的想法。但女人跟男人,终归是不一样的,对于徐暮川来说,知道自己老婆身边,有个还算优秀的男人,深深惦念着自己的女人,怎么想就怎么不是滋味。   偏偏,他们的工作性质还决定了他们要整天粘在一起。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这辈子她跟那个李易哲的工作都没有变动,那他们相处的时间,绝对是要比她跟自己相处的时间,还要多。   他当然很清楚,纪唯宁的心在谁的身上,他也知道,纪唯宁肯定是嫌他没事找事。可这样的情况,换作是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是要别扭上一阵的。   或者,还不单是男人。   就像当初他跟杨雪媛,徐暮川觉得,如果是放在今天,他跟纪唯宁角色互换,纪唯宁也指定会介意杨雪媛的存在。   要说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在意,那只能等那个李易哲再度寻到自己的爱人之后。   徐暮川放下手机,靠坐在椅背上,双手随意的搭在老板椅的扶手上,一双黑眸,却是看着桌面上的粉色绒盒。里面装着的,是与盒身同色系的钻戒,刚刚在他打那个电话之前,才拿到手,比预期的时间,早了些。   他此刻在想的是,要不要也给她来一场正式的求婚,如果要的话,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给她出其不意的惊喜?   徐暮川其实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也不外放,所以,他没办法像时下的男人那样,动不动就当着众人的面,下跪求婚,说很多的甜言蜜语。   但他胜在心思细腻,很多事情,往往纪唯宁没有想到或者没怎么在意上的,他都会妥妥的为她做到。所以,纪唯宁跟他在一起,从来都没有觉得此人不会说话不会做事,相反,她一直都为他的处处周全,对她用尽了心而感觉到幸福不已。   思索的同时,他探手,取过桌面上的粉色盒子,才刚打开,便有人推门进来。   瞧见是瞿安,徐暮川干脆利落的又将盒子盖上,而后,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将它放置在里面。   ☆、333 江承郗的事情,将有结果   瞿安习惯了不敲门,也是因为知道,徐暮川的办公室里边,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他见不得的事。   可是这会儿,看着他手中的动作,以及微拧的眉头,他却是笑了开来:“别藏了,秦述拿那东西过来的时候,我都已经看见了。”   “珍贵的东西,自然要好好收起来。”徐暮川凉凉说了句。   其实,他把东西收起来,确实是不想让瞿安看到,不为别的,就为瞿安那爱凑热闹的性子。别到时候他呼朋唤友的喊来一帮子人,那他这婚估计就得躲自己卧室去求了添。   不过,既然这货早就已经知道,那说什么都没用了……   “哎老大,跟我说说,你这婚打算怎么求?要不要我去给你包个游艇来个海洋上的浪漫?或者,来个清新点的,找个大草坪组一个求婚派对。最不济,也得包个西餐厅,然后弹两首钢琴曲子,再叫兄弟几个一起给你捧捧场。”   瞿安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整个身子窝了进去,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点子,似模似样。   然而,徐暮川丝毫不领情:“游艇?海洋?穗城有海吗?屋”   “穗城没有,它边上城市不是有吗,最多到时自己驾车过去,然后再上游艇呗。”瞿安翘着二郎腿,丝毫不把这些问题当问题。   “这天气,你去甲板上吹吹风?”徐暮川眼皮也不抬,长指拖过一份桌子边角上堆放的文件,明显否决了瞿安的提议。   不想让他再在这个事上瞎操心,徐暮川开门见山:“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瞿安虽说的世腾集团的法律顾问,也在世腾办公大楼拥有自己的独立大办公间,但在这同时,他自己也有律所,并且,在穗城很有名。   平日里他大半会在自己律所办公,遇上世腾有什么案子需要他处理,才会移驾过来。前阵子因为去B市耽搁了好些时间,之后又去了趟英国处理迈科集团的事。   回来穗城,他律所那边有一摊子事要忙,所以,基本上,除了工作上一些必要的事,这段时间,彼此都没怎么接触。   他大中午的忽然过来,自然不会只是闲聊瞎逛。徐暮川觉得,如此他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为了江承郗的事,按这时间算,江承郗的案子,也该到审理的时候了。   果然,瞿安下一句就是:“B市那边,这个周五开庭,你过不过去?”   徐暮川刚好在一份文件的尾端,签下自己的名字,听见瞿安的话后,他顿了顿笔,只问:“什么时间?”   “周五上午九点。”   “你哪天过去?”徐暮川合上文件夹,丢下手中笔,抬头问瞿安:“将他的案子打成被索贿,说实话,你有几成把握?”   瞿安眯眼,搓了搓下巴:“这个还真不好说,我只能说,成功的几率还是占大比例的。我这边的话,明天就得过去,提前准备些事情,另外,还要再探探吴强栋家属在开审之前的口风。”   徐暮川点头:“你先过去,我等两天,带她一起。”   缠了几个月的案子,终于将有结果,总归是朝着安定的方向发展。   自从回来穗城,纪唯宁没再将这个事情挂在口中,但他知道,她心里一直都挂念着,要不然,也不会总是在手机网上,刷B市的各种新闻,关注那边的天气,也不会给于桑榆打电话,麻烦她给江承郗备一些厚衣,送进看守所去。   她以为他不知道,却没发觉,其实他早已了解,并且,她拜托于桑榆去做的事情,他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做过了。   但他选择没有对她说明。   那是因为,其实他能够明白,回到穗城后,她不再念叨江承郗的事,无非就是想让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单纯些,快快乐乐的。   江承郗的事情,既然已成定局,那再做过多的烦恼都没有什么意义,唯有把他交给时间还有瞿安。如果瞿安这人和他的能力,都不能够信任的话,那整个国内,也没什么其他好信的人了。   他知道,纪唯宁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跟瞿安相处的时间不少,应该早就可以在那个过程中,了解到瞿安的本事。   瞿安没有多留,话说完后,没呆几分钟就走人,临踏出办公室之前,还回头闹了句:“看来,求婚的事,只能押后到下周咯!”   徐暮川扯扯唇,没有笑出声,也没有回话。   对自己的女人,他自信还是有的,就算直接把戒指套在她手上,什么话也不说,她也不会真的耿耿于怀。彼此都是经受过磨难的人,到如今,都能够深深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因为江承郗的事在即,他还真的是打算,等他那边有了个好的结果,再来提这个事情。   今天是二十号,等到周五去趟B市,回来将是月底,接近老爷子寿辰,时间上倒也能够安排得过来。   就是拍婚纱照的计划,看来得推迟到下个月。至于地点,他早就有了想法,影楼那边,也早已敲定好。   瞿安走” 后,徐暮川又给纪唯宁打了个电话,她在那边吃着东西,估摸着就是刚刚送到的那个外卖。   听着她含含糊糊的说话声,徐暮川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她那嫣唇,此刻动个不停的诱人模样。   她问他,又有什么事,有些不耐烦的语气。   徐暮川笑斥一句:“跟老爷子呆久了,脾气也学了他,越来越见长。”   她在那端似是咽下一口食物,顿了几秒,这才口齿清晰的吐字:“你作为一个过来人,难道都不知道,这个点都没填饱肚子,情绪会很不好的么?”   徐暮川当然知道,正如她所说,他也是从过医当过主刀医生的人,深深体会过饿肚子的那种难受劲,所以这会儿,他才会每回都掐着时间让人给她送外卖。   “那我过会儿再打过来?”   “别那么麻烦,有事你说。”纪唯宁拦住他要挂电话的念头。   她的工作他很了解,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不会一遍又一遍的打电话过来。所以,既然有事要说,直接说就好了,反正听电话也不影响她吃饭。而且,他时间也算得很准,这会儿,整个饭盒,几乎已经被她吃空。   纪唯宁一边抽着纸巾擦嘴,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空饭盒,另一只手,保持着举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听着那端清沉幽越的嗓音说话。   “瞿安说,江承郗的案子会在周五早上九点开审,我打算搭周四下午的航班过去,你看看,把那两天你手里的工作提前安排一下。”   纪唯宁一开始是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事。虽然她一直也在等待着这一天,可说来就来了,忽然间,有些反应不过,连带着,收拾东西的那只手,也停下了动作。   “唯宁?”   没听到回应,徐暮川狐疑的唤了声。纪唯宁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之后意识到自己是在讲电话,这才出声:“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安排。”   徐暮川应该是专门为这事打电话过来的,是因为了解医院的工作需要提前安排,所以才会隔着这么几天,先告知她一声。   在她的一声回应后,他只道了声,下午来接她下班,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纪唯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桌上的空饭盒犹在,而她却握着手机兀自发呆。其实她很清楚,他们这趟去B市,除了在旁听审,什么事也干不了。   严格说起来,并不算是非去不可。但她和徐暮川,他们两人,从来都没针对这个事情商量过,却是彼此都保持着默契,认为必须要过去。   所以,他才会问都不问,就让她把工作提前安排好。   之于纪唯宁来说,她是觉得,这算是江承郗的人生一个大坎,他需要她这个家人的陪伴。   她很清楚,在B市,哪怕他有江心瑜这个亲生母亲,她的母亲也得顾着于天明的情绪,可能不会到场。至于于桑榆,她可能会不顾于天明的反对,坚持要去,但如果于天明压制死了她,那她能不能出来,也还是个未知数。   她怎么会愿意,让他一个人在那样肃穆的地方,孤零零的接受裁判。   她没有问过徐暮川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的所作所为,足于说明,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其实也是在乎的。   ☆、334 老爷子宝贝孙媳妇   之后那几天,晚上两人又回了老宅住。   徐暮川是不乐意的,是纪唯宁说要回去,她都回去了,总没道理他再一个人住市区公寓。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老爷子。   周一下午,老爷子给徐暮川打电话,徐暮川没搭理,然后,电话就拨到秦述那,秦述拿着已经接通的手机进来递给徐暮川,他这才不得不接下。   老爷子似是有感知,他才把手机拿到手,都还未出声,他就在那端直接吩咐:“晚上带宁丫头一起回来住。”   “不带。岛”   徐暮川伏案在办公桌上,一手握着签字笔在文件上批阅备注,一手握着手机,举在耳边,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老爷子气闷,顿了几秒,才威严的喝令:“我要我孙媳妇回来,你凭什么不准!”   徐暮川甚至都可以猜想,他此刻一定坐在后院大厅的座机旁,拿着话筒瞪目咬牙。   然而,徐暮川却是闲淡的不行,继续批阅文件,默了好久,才丢下手中的签字笔,靠向椅背,慢条斯理道:“她白天手术多,晚上你还没玩没了拉着她下好几个小时的棋子,铁人也吃不消。我把老婆带回去,可不是要她受罪的。”   “我没完没了?我看是你不懂节制,才是真正让她受罪!你以为我不知道她那几天睡到大中午才去上班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发神经一样,手写了上千份的请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整个周末把她拐到你那公寓去做什么?告诉你,姜还是老的辣,老头子我是过来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那坏心水。你以为你妈妈每天晚饭时候给她熬的那些汤水都是随便熬的?我若不是想着,你还具备让我抱个重孙这点作用,你以为我会任由你胡来?不懂节制!”   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连着说了一大串话,听起来,更像是劈头盖脸的训斥,直把徐暮川噎的一阵语塞。语塞过后,他第一时间做下的决定就是,更不能回老宅住,即便是要回,那也得住别院去。因为,主屋人多口杂,他们住着,好像没有多少隐私可言!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反正晚上你得带她回来。她要是工作累,最多晚上不下棋总行吧?!”老爷子哼哼一声。   这半个月,因为有纪唯宁的加入,又有亲孙女的陪伴,老爷子是享受惯了这种天伦之乐,忽然一下子,孙子孙媳妇都不回来了,就觉得索然无味。   尤其是自己孙女跟大儿媳之间,本就尴尴尬尬的关系,没有孙子孙媳妇在场,他一个老头子,在桌上坐着都觉得闷气。   这一气闷,就越发的想自己的孙子,不,准确点说,是越发的想自己的孙媳妇。因为,自己孙子只会跟自己作对斗气,只有孙媳妇最贴心,知道他老头子喜静,总是安安静静的陪着他,给他解闷。   而且,自己孙子对孙媳妇言听计从的,擒住了孙媳妇,他一点都不担心孙子再给自己气受。孙媳妇孝顺,对他老人家敬重的很,为了陪他这个老头子,经常性的把孙子晾在一边,甚至还因为厌恶他在下棋时候的各种打扰,而数度沉脸把孙子赶走。   老爷子背地里在王全面前,不知多得意,觉得自己跟这个长孙斗了那么多年,终于让他等到现在,看尽他各种吃瘪的样子,不由得身心更加愉快。   所以,现在的徐暮川在老爷子看来,真的就只剩下传宗接代的用处了,当然,公司那些事除外。对于已将八十高龄的老爷子来说,自从上次中秋之后,就越发觉得,名利财势都是浮云,什么都不比儿孙绕膝的感觉来得让人满足。   对老爷子霸权耍横式的命令,徐暮川嗤笑一声,挤兑道:“真是奇怪,你不是最看不上她的吗?这会儿又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老爷子鼻孔哼气:“想刺激我?好让我恼羞成怒?我还真就宝贝她了,这丫头能忍能受,心地善良又大度,在医院还有个响当当的头衔,我那些老朋友知道我孙媳妇儿是专门给人破脑子的大医生,哪个不羡慕嫉妒恨?比起那些讨个明星名模,或者胸无大志的深闺名媛,再或者是八面玲珑终日跟人在饭局上暧昧的商界女强人,我孙媳妇儿凭技术受人敬重,可甩她们好几条街。”   哪怕是徐暮川这样喜怒不善于言表的人,听见老爷子这一大段话,都已快憋不住笑意。羡慕嫉妒恨?还真是难为他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还能应用这些网络词汇应用的那么传神。   徐暮川不知道的是,周末那两天,老爷子在家里呆的无聊,就受了一些老朋友的邀请,到棋社去玩棋。   都是一些老人,聚在一起,谈得无非就是谁家子孙在生意场上大刀阔斧,谁又添了孙子或抱了重孙,谁家的孙辈又谈了某个名媛或者娶了哪个大明星,谈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老爷子低调的很,只专注下棋,默不作声,也不跟着众人附和。说实在话,他也看不起那些什么明星名模的,一点都不觉得,搭上这样的所谓名人,有哪里好。   跟他对弈的老瞿头,算是众多老朋友中,与他最对味的。他的孙子瞿” 安,是个名律师,跟自家的长孙还是好朋友,可惜,太爱玩,也不喜欢自家的家业,可把老瞿头愁坏。   那天两人下几个回合之后,老瞿头念叨:“徐老头,这里就属你家暮川最省心了,把家业打理的有声有色,眼下又要成家立室给你添重孙。我看我这辈子是看不到我家安子结婚生子,继承家业了。”   徐家这些年,就没件什么好事,尤其是前些年三个儿子之间的互斗,更是让老爷子在伤心之余,还在这帮老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自己教子无方,太失败。   这会儿眼见越来越顺心,老爷子心里愉快了不少。尤其是老瞿头当着一帮老朋友的面这么提起,他心里暗爽的不行,可面上,却是故作平静,只道:“成家立室要讲究缘分,急不得。”   旁边观棋的几个人,听着两人这么聊起,兴致浓浓的问:“日子定下来没有?”   在座的都是到过之前那场订婚宴的人,偶尔通过媒体的报道,也略微知晓徐家的长孙有了意中人,但因为经过上次订婚宴的那次乌龙糗事,难免会有些想法。   有些已然儿孙绕膝的老人,喜欢攀比自家的子孙比别家孝顺懂事有本事,这会儿听见老徐头家那名气响亮的长孙真的要娶媳妇了,难免就有了攀比之心。   当然,攀比徐暮川本人,无论家世还是能力再或是自身条件,他们都是相当有压力的。但孙子比不了,比比孙媳妇总是可以的。   所以,就有老头问:“徐老头,你家孙媳妇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都是一些退出商界许多年,只过悠闲日子的老人,平日里不会跟那些年轻人或者媒体一样,天天盯着这个城市的一举一动。所以,即便知道徐暮川有喜欢的人,也不会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的一切事情。   徐老爷子当时在思考怎么走棋子,一时没回答上,是老瞿头代他答的,蹙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想,而后才道:“好像是穗城省院的医生吧,好像还是主任医生来着。”   瞿老头记得住,还是因为自家孙子瞿安跟徐暮川要好,有些新闻难免关联得到自家孙子,所以,比其他老头多关注了些。   在座的老头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深知要当医生,得有多不容易,文化程度高,自然不在话下,关键还得要胆大心细,沉稳镇定。试问能有多少女孩子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具备这个资格?并且人家还是主任医生!   有老头不服气,追问一声:“是妇产科的主任医生吗?”   如果是妇产科,那倒也能够理解,毕竟,相对来说,女性医生选择妇产科的比较多,也相对其他科系来讲,妇产科复杂的手术较少。   老爷子下了一步棋,吃了老瞿头的一个子,握在手里把玩,淡声道:“是副主任医生,不过,她是神经外科的。”   你不细心看,丝毫发觉不出,老爷子其实很得意的在说这句话。   几个老头一听,当即默声,摸着鼻子灰溜溜的自己另外找位搭伙,另组棋桌。   老瞿头哈哈大笑:“神经外科,是专门给人破脑子的那种吧?孙媳妇好能耐,这活,一般的男医生都干不了!还副主任医生,神经外科的一个副主任医生,奋斗个十年八载的,拿下院长的位都有可能。孙媳妇简直就是一高级知识份子,一般女孩子,难以比及啊!”   瞿老头这话一说,徐老爷子不乐意了,瞪一眼:“孙媳妇是你喊的吗?你想要,让你家安子找去!”---题外话---老爷子很可爱有木有OO~   、335 昨天我请假,在宿舍躺了一天(有秘密哦)   可能是因为徐暮川在挂断那个电话的时候,没明确说回还是不回,老爷子心里不得劲,索性给纪唯宁打了个电话。   老头显然不觉得,自己是不是让人烦。电话拨过去的时候,正好纪唯宁在病房看病人,接得比较及时,老爷子言简意赅的道明了打这个电话的目的,纪唯宁也没怎么迟疑,答应下来。   可能女人都容易心软,她实在没办法拒绝一个老人渴望子孙团聚的心,所以,即便有些杵下棋,她也顾不上了。   于是,下班的时候,她上了徐暮川的车,直接就说,要回徐家老宅去暇。   徐暮川不是很情愿,但终究,他的卡宴还是往着城北的方向过去。   主屋,依旧是那些人,不过,徐暮思不在。纪唯宁随口问了声,何湘芸答了句:“她父母快回来了,这几天她都在外面找房子,想重新买栋楼在这里安个家。”   纪唯宁在这里住的这段日子,对徐家的了解更深。知道徐暮思的母亲原卿,当年在徐炜清被放逐后,跟老爷子赌气,卖掉在穗城的所有物业,追随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去了国外。颇有跟老爷子和长房一家断绝来往的意思。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徐暮思当初为了学设计,早已远赴巴黎好些年,而据说温润如玉的徐暮云好像也是因为厌烦三房之间的不停争斗,远离了穗城和徐家岛。   之后原卿游走在一双儿女和丈夫徐炜清身边来回兜转,除切每年一度的股东大会,真的就再未曾回过穗城,而徐家,更是没踏入一步。   所以说,二房的人在穗城,已经没有房子没有家了。   对于有钱人来说,找房子其实还是很容易的事情,这个城市大把的独栋别墅,带奢华装潢甚至附送园林车位什么的,只要你一次性把钱扔进去,人家马上就给你把各种手续办的妥妥的,让你以最快的时间入住。   所以,纪唯宁没再去深问,她的房子找的怎么样。   饭后,大家围在客厅坐了一会,吃了些水果,纪唯宁照例起身去偏厅,摆棋局。徐暮川见状,无奈叹息,抄着裤袋上了楼。   其实,按老爷子的想法,今晚是不打算再下棋的,不过,年轻人那么自觉,他是舍不得拒绝。但还算挺节制,只一个小时,就起身说要回去休息了,顺便也叮嘱了纪唯宁一声,让她也早点休息。   难得的是,徐暮川也很体贴,整个晚上竟然都没有缠她。纪唯宁乐得轻松,倒是终于有了机会,陪着何湘芸忙东忙西。   玉姐在旁边笑,说看着纪唯宁能够闲下来还真不适应,难得今天那对祖孙都没有争抢。   徐暮川的这份好心,一直维持到纪唯宁睡觉以后。这种罕见的情况,纪唯宁自己理解为,那是因为周末两天已经填饱了他。   没再日以继夜的操劳,纪唯宁第二天早上,精神很好,早早就收拾妥当下了楼。   吃完早餐后,依旧是徐暮川送她去上班。   知道纪唯宁会开车,老爷子曾提起过要为她备一辆,这样方便自己行走,不需要老是迁就着徐暮川的时间。再者,徐暮川总有出差在外的时候,到时没车,回趟老宅都不方便,家里当然是有司机,但总归没有自己开车方便。   徐暮川说车子已经备好了,不用再买。白天她手术多,太累,开车没那么安全,他会负责接送,真要遇上他出差,要用车的时候,再说。   纪唯宁知道,徐暮川所说的车子,是那辆黑色奥迪。那时候为了遮人耳目,他开了那辆无牌照的新奥迪几次,还曾说过,以后上了牌给她用。   但后来一直没提及,纪唯宁事多,对她关系不大的事,通常记不住。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也才知道,徐暮川是这想法。   昨天一整天,纪唯宁都没有看到小米,她只以为宁呈森那边比较忙,小米一直跟着。加上她自己也有手术安排,就没怎么在意。   今天一进科室,还是没有见到小米,不免狐疑,打她电话也没接。想着趁现在时间还早,没人齐,去她的宿舍看看。   结果,她才到小米的宿舍门口,就瞧见小米佝偻着腰,抱着一叠讲义从里面出来。   纪唯宁看她脸色似乎不太好,脚步迎了进去,把小米重新带进宿舍。小米个子稍矮,她是微弯着腰观察她的脸色,问她:“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说着,又探手到她额上,试她的温度。   小米伸手,扒拉着纪唯宁的手指,稍显有气无力:“我没事,没病着。”   “没生病怎么这样难看?昨天一整天都在忙?”纪唯宁直起身子,接过她抱着的一堆讲义,关心着问。   “昨天我请假,在宿舍躺了一天。我难看,是胃里难受,吐死了,也没吃饭。”小米顺势着倚在旁边的墙体上,一只手还保持着抚腹部的姿势。   没病,还在宿舍躺一天,还会吐?纪唯宁就更纳闷了,追问了个底。   小米本就有苦无处诉,这四下无人又被纪唯宁追问个不停,索” ***了底:“前天,宁主任把我叫去刑侦大队的殓房,看他给死尸解剖。江边飘上来的尸体,据说在水里泡了将近一个星期,已呈中度腐烂,全身肿胀,恶臭味浓重。”   纪唯宁皱眉,有些不解:“刑警大队的殓房?给死尸解剖?什么意思?”   “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他其实还是个法医,受重案组的邀请,解剖分析死者的死因,出鉴定书,帮助他们破案。”   真新鲜!纪唯宁瞪眉,惊讶的不可思议。她还真的不知道,宁呈森竟然还兼职这么难挑战的职业……   临床医生和法医,表面上看好像同个系统,关联很大,其实真正用起来,才会知道,两者之间,有着大大的区别。   举最简单的讲,作为临床医生,接手一个病人,你只要负责让他活着就行,至于他是车祸是自然灾害所致或是自身疾病,那都不是临床医生要了解的关键。   而法医就不同,作为法医,你解剖一具尸体,必须准确无误的找出他的死因。如果遇上是枪杀,你要在报告上说明,身体上有几个孔,致命伤是哪个,用的是长枪还是短枪,军用枪还是民用枪,枪口的大小口径,甚至到枪体结构你都要给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可往往凶杀案都会有各种五花八门,让你想都想不到的谋杀方式。所以,作为法医,除却一门高超的解剖技能外,你必须还要有非常丰富的鉴定知识和宽阔的眼界。   能被重案组邀请过去,那必然是一个极专业的法医,这宁呈森是要有多知识渊博,才能玩转在法医跟临床医生之间?   纪唯宁在惊讶之余,再问小米:“然后呢?他让你动手?”   小米抚着腹部的手,转而抚向嗓子口,轻压着脖子,猛点头:“说是要锻炼我的动手能力,手术室的活人不敢让我碰,殓房的死尸总是可以给我实践一下。他只让我开膛,其他我也不会,可是,仅是开膛几乎就把我吓晕过去。因为,我刀子一剌开,里面全是白白胖胖的蛆虫……呕!”   说到最后,小米呕了好大一声,手心捂住嘴,拼命忍着恶心往上涌的感觉:“纪姐,我得去趟洗手间,没那么快,一会巡床你帮我圆一下……”   小米铁青着一张脸,艰难的说下这句话后,捂着嘴疾奔向走道尽头的洗手间,一路过去,还留下一声声的反胃呕吐声。   纪唯宁被她闹的,脑中也是频频浮起蛆虫蔓延尸体的画面,空气中似乎真的飘起了一股陈尸的腐臭味。条件反应似的,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名感觉浑身痒得难受,抱着从小米手中接过来的讲义,手指微颤。   顿觉宁呈森好变态,竟然把小米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喊去解剖死尸,这下估计小米一个月都会食不知味。   因为,当你面对白花花的米粒时,本能性的就会反应出来,觉得那是一堆白白胖胖的蛆虫……   怪不得小米吐成这样,就连纪唯宁自己,攻临床医学这么多年,也都无法面对一具发霉臭烂的尸体。   曾经以为,当医生克服了对那些会跳动的内脏器官或者各处神经,还有一片血水的恐惧已经足够了不起了,却忘了,这世上还有比之更恶心可怕却又高难度的职业。   ☆、336 你根本没有心情管我   周三晚上,纪唯宁在偏厅等老爷子,可老爷子却只是让王叔进来说了一声,他们先回后院了,叮嘱纪唯宁早些休息,明天还要去B市。   纪唯宁有些意外,原来老爷子竟然也知道他们的行程窒。   这样说来,老爷子其实也在暗中关注着江承郗的事情。不过也是,到底都是自己的子孙,或许他对这些子孙都达不上对徐暮川的程度,但他能够挥手拿出自己的毕生积蓄给江承郗,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后来,纪唯宁回了卧室,打算给自己和徐暮川简单收拾两套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明天走的时候搁到车上,然后上完半天班就直接去机场。   徐暮川进来的时候,她侧身对着门口,已经把衣服分门别类的叠好在床上,一件件的装进箱子里。   虽说只是简单行李,但因为是冬天,衣服较厚也较多,尤其是徐暮川的衣服,衿贵的很,怕没放好,然后有了褶皱,他肯定要嫌弃。   所以,纪唯宁是很认真的在打理着这些东西。已经冲过澡,头发吹干后,松松的披散着,因着她弯腰的动作,总是会垂下来。她拨了一次又一次,有些烦,索性直起身子,将头发悉数拢到一边,露出她半边娇美的脸颊以及那光滑雪白的鹅颈。   第一次出远门,有心爱的女人为自己收拾行李,这在徐暮川看来,新鲜的不行,也愉悦的不行,于是,就那么双手抱胸,倚在门槛上,结果,却是不由得看呆。   其实平时他出差都是很随意的,时间充足的话,会自己叠几套衣服还有些日常用品放行李箱。如果遇到临时决定要走,那通常都是直接从公司出发,然后到了目的地,没得换时,会让酒店帮忙准备,再或者是秦述去买。   从没有像她这般讲究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搭配好,然后不停用掌心把衣料子推的那样平整。这种感觉好奇妙,就如同她那软软的掌心,抚着他的心脏,将他揉的暖烘烘的戛。   徐暮川不免有些情动,缓步进来。因为穿的是那种室内棉拖,加上房间的地板上,铺着地毯,走起路来,便悄然无声。   以至,当他伸着长臂,从背后抱她入怀时,她几乎吓了一跳,身子怔了怔,扭过头看他:“阿川,你别闹,我把箱子放好先。”   徐暮川就着她偏过来的唇,啄了口。   冲澡过后,她穿着一套棉质的冬装睡衣裤,因为天冷,还在外面加了件开衫的针织。徐暮川的大手,隔着衣衫,搭在她的小腹上,她的身体每一处,都散发着沐浴乳的馨香。   没一会,便有了心痒难耐的感觉,修长的指尖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从她的上衣下摆的边沿,慢慢的滑了进去。   他的指尖微冷,忽然这么一粘上自己的皮肤,纪唯宁起了些鸡皮疙瘩。   她伸手,抓住他无法全握的手腕,抠了抠:“徐暮川,你能不能给我消停一个晚上?!”   心里一直想着江承郗的事,加上在这方面太频繁,此刻就没多少心情想这事。   何况,她明天上午还要坐诊,要面对很多前来就诊的各色患者,中午还要去盯盯这两天从她手术台上下来的病人,实在不想一副被累残的死相出现在自己的病人面前。   徐暮川指尖微顿,嗓音微凉:“我这几天还不够消停吗?”   自从上次被老爷子侧面提醒以后,他自问,自己确实节制了很多很多。晚上当然还是要碰她,但不再没完没了,对他来说,其实只是浅尝辄止。   纪唯宁微微噤声,而后皱眉:“那也不能天天这样啊,我很累,偶尔也需要休息。”   徐暮川气闷,往她腰上一捏,呛声:“这么长时间,你哪天喊过要休息?我看你根本就是因为他的事,没有心情管我!”   这话一出,纪唯宁眉头皱的更深。她不喊休息不代表她每天都跟他那样,如饥似渴,她理解他的需求,所以,尽可能的配合他的频率。   却不料,这样的做法,却反而让他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她承认,江承郗的事情多多少少影响到她的心情,可他和江承郗之于她来说,早就不在同一感情线上,他这样硬是扯在一起,让纪唯宁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于是,她闷声,兀自低头做自己的事,不再掰他的手,也不跟他说话。   徐暮川原本还等着她回过头来,哄自己两句,那他会考虑放了她。结果,她倒是在那边生起了闷气,这让徐暮川觉得,自己的猜想,更加没错。   面色沉了沉,他起身,松了自己的手,转而去了书房。   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其实男人的心思,有时候也是很微妙的。之于徐暮川来说,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照顾她的感受,除了在某方面稍显过度以外,其他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尊重她的意思。   就比如,他一百万个不想她再去做主刀医生,那么累那么重的活儿,她每天忙的比他这个管理一家企业的人都还要充实。每当他开完一个冗长的会议,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手机的时候,从” 来没有过她的一通电话哪怕是一条简短的信息,那些嘘寒问暖的事,就更别提。   他想她了,要给她打个电话,还得看着她的时间,如果遇上没什么重要的事,她总是三言两语就将他敷衍过去。   可是,他又不忍心扼杀她的梦想。何况,他自己也是做主刀医生过来的人,明白她的工作性质她的身不由己,所以,不得不看开这些小事。   他看开,并不代表自己不在乎。虽然他很清楚,她如今对江承郗的感情很纯粹,没有夹带任何男女私情,可她连哄自己两句都不愿意,这让他觉得,他的存在感,很低。   纪唯宁没理他,他兀自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脸色难看。   闷声打开手提,把原本计划押后处理的工作,调了出来,埋首其中。   过程中,他曾抬头过几次,想看看那女人会不会忽然良心发现,过来示好,结果,却始终都没等来她的身影。   面对的电子版文件,量有些多,他不喜欢一件事没做完,中途又转移了注意力。所以,忍了忍,还是打消了想回去看她到底在干什么的念头。   直到终于可以起身,视线离开手提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深夜十一点。   他捏了捏眉心,从书房走到卧室,结果,却是发现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竟然靠躺在床上刷网。   徐暮川顿起一阵无名火,腾腾的在胸腔烧起。   她若是睡了,那倒也罢,至少说明,她是真的很累,结果,她非但没睡,还悠哉悠哉的在玩手机。   可能是感觉到他的影子,她抬起头,视线从手机屏上抽离,淡淡问了声:“你忙好了?”   清俊的容颜上,腮帮子微崩,徐暮川凉凉的瞥了她一眼,而后,进了浴室,简单刷牙清洗。因为心里有火,关门的时候,力道有些大,浴室的门被他甩的‘嘭’声响。   纪唯宁就觉得,男人有时候真的很莫名其妙,为一个这样的事情,气性竟如此大。他性子沉,也体贴细腻,甚少对自己发过脾气,对如此的他,纪唯宁在不适应之余,也有些畏惧。   等他从浴室出来,掀被上床的时候,直接关了他那边床柜的台灯,背对她,甩给她一个冷傲的背影。   纪唯宁识趣的乖乖放下手机,也关了自己这侧的台灯,有些懊恼将他惹的发毛,便主动贴着身子上去,伸出柔荑搂住他劲瘦有力的腰围,黏黏的出声:“阿川。”   其实纪唯宁后来也是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话说的太冷硬,想去书房找他,又瞥见他低头忙碌的样子,怕扰了他。这才在床上等他等到这么晚。   换做是平常,她若是这样唤他,他早就翻身压上来了,可现在,他只冷冰冰的说了句:“深更半夜动什么动,睡觉!”   纪唯宁瘪唇,被他这么丢来一句,如同泼了盆冷水,撒开自己的手,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本分静躺着。   被窝有他在,很暖和,纪唯宁在床上枯坐了这么久,困意来袭,没多会,就有轻浅的呼吸声传出。   绷着身子侧躺在外的男人,听着这呼吸声,几乎咬碎了一腔银牙,以至这股气,延续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337 男人需要哄,渴望被重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徐暮川提着行李箱到庭院,所以,是纪唯宁先去了餐厅。   何湘芸盛了两碗小米粥,分别放在她和徐暮川的座位上。被徐暮川影响,以至纪唯宁也慢慢习惯了每天小菜下清粥的早餐。   徐暮川说,喝粥养胃,像她这种工作性质的人,更应该要注重饮食,不要老是惦着各色油腻点心。纪唯宁当然知道,喝粥好,可她不爱那些东西,太淡太稠,但是每天被他两眼盯着,她想不喝都难。   纪唯宁跟何湘芸打了声招呼,何湘芸温婉笑着,瞅了瞅大门口,见自己儿子还未进来,她倾了倾身,问:“宁宁,昨晚上睡的还好吗?窒”   昨晚那声巨大的摔门响,同在二楼居住的何湘芸是有听到的。如果只是小两口之间的情趣,不至于造出如此大的动静,况且,这屋子的隔音,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刻意为之,甩手关个门,不至于如此。何湘芸就是怕两个人有矛盾,怕纪唯宁会受了委屈,所以,多嘴问了一句。   可能是因为医院的工作占据了纪唯宁的太多精力,以至,在生活上,难免心粗。即便何湘芸忽然这么问了句,她也没有过多意会,只如实点着头:“挺好的啊,这屋里睡觉很舒服,空气也好,又安静。”   徐家的宅子,在郊区,四处绿荫环绕,加上徐家本身还有那么大个的庭院,种满着各种植物,空气当然清新的没话说,安静的没话说戛。   再加之,徐暮川睡觉,不若其他男人那样打鼾。不管他睡的熟不熟,他的气息都是平稳轻浅的,根本影响不到纪唯宁的睡眠。   所以说,纪唯宁喜欢徐家老宅,一大部份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这里的睡眠质量特别好,即便是少睡一个半个钟,影响也不大。   徐暮川前脚刚进来,就听见那女人在说她睡的怎么好怎么好,脸色更是发沉。她睡的当然好了,好到根本都不知道,他一夜未眠。   坐在自己位上,眼眉未抬,直接就着何湘芸凉好的那碗粥,快速喝完。   男人吃东西,本就比女人快,加上徐暮川生着闷气,只顾着喝碗里的粥,餐桌上的其他食物,看都没看一眼,而且,他也不喜欢吃的太杂。   可是纪唯宁不同,相比一般女性,她的胃口还算不错的。喝着粥,偶尔会啃个馒头,偶尔又吃小菜,再或者来个小笼包,慢的不是一般二般。   若是平日里,徐暮川总会在自己吃完后,看会儿报纸,安静等她把肚子填饱。当然,也是心疼她午餐总是不定时,怕万一遇上难搞的手术,肚子空空的站在手术室,难熬。   然而今天,他等了两下就没耐心,尤其看她吃得高兴,心无旁骛的样子,直接起身,拉过自己的外套,屈着手指敲了敲她边上的桌面,冷声:“别吃了,我还有个早会,等会不够时间。”   徐暮川确实有个早会,他的工作向来都是提前一个星期安排的。原本这个会议是定在今天下午,周一那时瞿安说了江承郗的事情之后,徐暮川当下让秘书夏千雅给他重新调整工作计划。   所以,才把这个会议挪到了早上九点,估计到结束的时候,就快赶上中午的下班时间了。但也不至于等个十来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徐暮川这样,当然是不舒服自己一窝子气,而她却没心没肺。   纪唯宁刚咬下一口小笼包,肉汁鲜美的,忽然被他这么冷声丢过来,以为他时间真的很赶,忙着把包子咽下去,结果,越急越出乱子,噎着了……   因为难受,水眸瞪的很大,双手抚着脖子,苦着一张脸抬头看徐暮川。   本以为,她都难受成这样了,他起码施舍个好脸色给自己吧,没曾想,他连眉都不皱一下,直接端起他手边的那杯豆浆,‘噔’的一声,搁到她面前。   再之后,他就那样转身,踏出餐厅……   纪唯宁见状,只得起身,匆匆喝下两口豆浆,套上自己的大衣,追赶上去。她忽然发觉,其实自己有一辆车还是挺好的,最起码,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就可以不用巴巴的跟在他的身后,任他甩脸子。   ‘哎宁宁,你慢点!”   何湘芸一直坐在两人对面,静心观察着他们之间的互动,这会儿看见纪唯宁急忙忙顾不得刚被噎住的不适,就要往外跑的样子,忙伸手扯住了她的包包,留下她的脚步。   之后,她探手拿过刚刚那杯纪唯宁没喝多少的豆浆,非要她再喝几口,顺顺喉咙。   纪唯宁虽然心急,可也不能拂何湘芸的好意,于是,耐着性子,又多喝了小半杯。   把杯子重新放回餐桌的时候,何湘芸问了句:“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纪唯宁懵懵的,提着眼皮,亮眸忽闪,一副茫然无所知的样子。   要说他是为了那事生气,可后来她不是主动粘身上去了吗?是他自己不要的。总不能是吃江承郗的醋吧,如果连这醋都吃,那心眼儿是不是太小了?何况之前在B市她陪了江承郗那么久,” 他都没有这样过。   纪唯宁觉得,这男人的心太深,她时不时就会看不懂……   何湘芸不知是该恼还是该笑,自己儿子就差气的冒烟了,儿媳妇还一副懵懵懂懂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可最后,还是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大概是因为,真的甚少见过自己儿子如此气性不定的时候。   她理了理纪唯宁因为着急没顺好的大衣下摆,叹笑:“宁宁啊,其实有时候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需要哄,渴望被重视。小两口有什么,哄几句就过去了,尤其是对一个深爱你的男人,这方法,可是屡试不爽的。”   “我……哄他?”纪唯宁有些不太确定的重复了下何湘芸的意思。   并不是她不愿意,她只是觉得,哄徐暮川那样一个各种强大,刀枪不入的男人,那样的画面,怎么想怎么都有一种违和感,不觉想笑。   她觉得,就连她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都没有等着让男人哄的习惯。   纪唯宁多少是被江承郗和徐暮川宠坏的,这么些年来,她根本就不用主动去要求什么,他们都会事无巨细的为她安排为她考虑,她当然就没有这样的感受。   何湘芸瞧她有些不开窍的样子,重重的点了个头,无比认真的说:“相信我,阿姨是过来人,而且,暮川是我儿子我多少要懂些。”   还未等纪唯宁回应,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就从庭院传进来,之后,一声响过一声,不用看都知道那人按的有多用力,扰的屋子里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何湘芸难受的捂了捂耳朵,示意纪唯宁快点过去,在她转身之际,又交代了声:“宁宁,记住阿姨说的话。”   纪唯宁小跑的身影,回过头,挥挥手:“好,我知道了。”   当她矮着身子钻进卡宴副驾座的时候,旁边男人的一张脸,沉的简直可以用冰雕来形容了。他说他有早会要开,而她竟然还可以如此散漫的让他在庭院的车座上,等了足足五分钟!   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哪里哪里都是气,这就是徐暮川现在的心情写照。   纪唯宁谨记准婆婆的谆谆教诲,一上车,就对着徐暮川的冷脸,扬了一个璀璨无比的笑容,解释:“噎的太紧,多喝了几口豆浆。”   徐暮川没作声,引擎早已发动好,待她系好了安全带,直接踩了油门,车子就驶出庭院。   这一路,纪唯宁都在想,该用什么好听的话去哄这个已近面瘫的男人,低头绞着手指苦思了许久,等她忽然感到车子顿停的时候,抬头一看,竟是发现,已经到了医院大门外。   “航班是下午四点,我今天在公司事情有些多,中午秦述会过来接你,提前准备好,不要让别人等。”徐暮川硬梆梆的交代了几句。   纪唯宁正在解安全带,身子得到自由,突然一个倾身,咬了咬他的耳垂,接着,在他耳侧细声说了句话。看着他明显怔动的面部线条,趁热打铁的又往他微翘的唇角边,‘啵’一声,啄了口。   她只顾着讨他欢心,却忘了,徐暮川的耳垂处,是最碰不得的地方。还有她刚刚附耳说的那句话,听的徐暮川从心到头皮,都是酥麻一片。   看着他渐渐和缓的脸色,纪唯宁心满意足的想要推门下车,结果,却是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揽了回去。再接着,薄唇重重压下,作力的咬了她一口,挫败不甘:“迟早一天被你气疯!”   ☆、338 之于纪唯宁来说,B市并不是个好地方   咬的不算重,但也不轻,能感觉到麻麻的痛意,不过看着他多云转晴的面色,纪唯宁觉得,也算是值了。   下车的时候,掰过后视镜瞧了自己两眼,所幸,唇上没破也没肿,只是略微有些红痕,所以说,徐暮川其实还是很分场合的窒。   在她工作的地方,即便心里再多想法,也总是顾虑她的感受为先。   中午秦述过来的时候大约两点,纪唯宁恰好忙完自己手中的事,跟着他一起去了世腾。徐暮川还在忙,在会客室接待英国迈科集团的副总,据说是要签署重新拟定的合约。   因着上一次迈科的反悔失信,让世腾在这桩合作案中由被动转化为主导的地位。   徐暮川之前已经明确表态,今天他没有时间多陪,可这在迈科高层看来,是以为徐暮川有了退出之意,急忙匆匆的直接由副总带着助理团队前来敲定合约之事。   所以,某个程度上来讲,徐暮川是因此拾了好处,少去了很多需要烦恼的细节,直接吃定了迈科集团的这个合作案。   合约谈妥,徐暮川将迈科一行人交给陈青柏,让他去陪同尽地主之谊的事。   迈科的人,是下了飞机直接赶往世腾的,这会儿,必然要先回酒店休息。徐暮川送他们到电梯前,陈青柏领着公关部的两个女职员随同左右。   纪唯宁一个人在徐暮川的办公室等的有些无聊,想去茶水间续杯咖啡。拎着瓷杯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他身姿挺拔的伫立在走道边上,与那些同样西装革履的外国人几句交谈戛。   跟在旁边的,有投资部总监她是认识的,另外两个女子,美得几乎出神入化,正巧笑嫣然的招呼着一群人进电梯。   随后,电梯门滑上,徐暮川边看腕表边转身,可能是有某种感应,他转身的下一秒,就瞧见拎着瓷杯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纪唯宁。   迈步的长腿,不由的更加快了些步伐。沿途的走道很长,不少走动的员工皆恭敬出声的唤着他,他一一颔首,目光却是始终在前方。   他走的那样急,纪唯宁也不主动迎几步,就那么饶有趣味的,斜着肩头靠在他办公室门前的墙体上,一手揣着大衣的口袋,一手拎着瓷杯,长短腿的放松姿势,笑眯眯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本就比一般人来的水亮,此刻这么恣意的笑着,仿若闪着许许多多细碎的光芒,徐暮川爱的不行。   纪唯宁看着他越走越近,而后,长臂一挥,直接将自己的身子拽进办公室。   根本是没容得她反应,高大的身躯就那样覆上来,把她推到楠木大门的后面,薄唇倾轧而下。许是因为急切,唇瓣接触的时候,竟是被牙齿磕碰上,疼的纪唯宁忍不住‘嘶’了一声。   而他却不管不顾,搂着她的腰,狠狠的将她整个口腔搜刮了一番,唇齿间,还可以品味到浓浓的咖啡香气。   如果不是顾着还要赶着去机场,徐暮川大有一种想要把她就地拆吃的想法。   感觉到身子的急剧变化,他及时的刹住叫嚣飞腾的欲*望,悬空覆着她的身子,轻喘着在她脖项间扑洒灼热的气息:“昨晚上不肯给我,早上在车里又那么撩*拨我,明知道现在要赶飞机,我拿你没办法,还一个劲的朝着我笑的那样媚,你是想憋死我对不对?”   纪唯宁推了推他的身子,打趣道:“难道你就没发觉我是在端着笑脸讨好你吗?”   “不分时间地点的讨好,就如同宽衣解带后你忽然告诉我,你家大姨妈来了那般要命。”男人咬了咬牙,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在那儿顺气。   纪唯宁无辜,她哪里知道他那么经不住熬。而且,他难受,她也不见得有多好受,那么绵柔湿热的深吻,她也不可能毫无感觉的好吗?   “笃笃笃……”   门外忽来的一阵敲门声,惊得纪唯宁背脊微绷,而后是秦述的声音:“老板,我们该出发了,再不走时间来不及。”   因为只是一门之隔,让人错觉,秦述好像就站在旁边,看着两人的此番模样。纪唯宁面色微红,秦述还在外边等着自家老板回应,可是此刻的徐暮川,有些狼狈,并且,嗓音也实在哑的诡异。   纪唯宁怕他一说话,外面的人会听出点什么,索性自己代替他出了声:“马上来。”   话说的太多,难免被人瞧出端倪,纪唯宁简单回了句,就催促着徐暮川赶紧整理好自己。而她自己,则是将手中的杯子往旁边的柜台上一搁,率先出了门。   秦述已然在电梯那端侯着,打算送两人到机场,她跟着上去。   徐暮川大约是在两三分钟后出来,手里提着她的包包,纪唯宁这才发觉,刚刚自己情急之下,都忘了把自己的东西带出来。   ——   飞机降落在B市机场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因为是冬夜,天色已经尽黑。   是贺端宸接的机,一向到哪哪都有的瞿安,此刻却不见影子,纪唯宁猜想,他大概是在为江承郗的案子,做最后的梳理。”   之于纪唯宁来说,B市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一次来,幸福梦碎,第二次来是因为江承郗出事,第三次来是为了给父母起衣冠冢,现在是第四次,为了听审江承郗的宣判结果。   还有,B市的深冬很冷,让她各种不适应,一出机场大厅,牙齿就颤的咯咯作响。哪怕是裹了厚厚的大衣,外加被徐暮川拥在怀中,都好像缓解不了这股冷意。   贺端宸本来想带他们先去吃饭,徐暮川见纪唯宁这样,拒绝了,直接让他把他们送到酒店去,之后,他们叫了酒店的晚餐。   九点多的时候,徐暮川出去了一趟,说是贺端宸找他,要纪唯宁早点休息,不用等。   纪唯宁连连点头,乖巧的说着知道。不过后来,她还是等了的,等到近凌晨,虽然知道他跟着贺端宸他们在一起,但他没回来,她心里总归是记挂着,睡也睡不踏实。   可是,直到凌晨十二点半,他还是没有回来。   纪唯宁已经有些抵不住困意,后来,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她一点都不知道徐暮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之,清晨醒来的时候,他整个身子如同暖烘烘的火炉,在身后环抱着她。   她一动,他便转醒,紧了紧她的身子,略带鼻音的浅声说话:“时间还早,陪我再睡会。”   他似乎很困,搂着她的身子,完全放松的状态,丝毫没有平日里一近她身就紧绷到要命的触感。   纪唯宁猜想,他大概是后半夜才回来的,要不然,依他的精神状态,不至于累到如此。   是去做什么?她没有接声问,想来,大概都是跟江承郗有关的事情。   于是,不敢再动,怕扰了他。虽然现在外面天色大亮,而江承郗那边,九点就会开庭,即便是真的有心补眠,也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可是能睡多少就睡多少,还是好的。   酒店的床头柜上,有为房客准备的闹钟,纪唯宁睁着眼,盯着秒针一圈圈的转。   她不敢再睡,因为身后全是他的气息,被他厚实的怀抱包围,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他的全世界,那么浓浓的幸福感,她怕自己一睡,会睡昏头,而后,错过了时间。   在床上干躺着,脑子里就很容易升起许许多多的胡思乱想。想身后的他,也想在拘留所里的江承郗,当然,此时此刻想的更多是,还是江承郗。   毕竟,他要案在身,尤其还牵扯到那个权势圈里的那么多高位者。她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江承郗案子的开审,是不是单单他独立审庭,还是跟那个叫吴强栋的人并案处理。   她对司法程序上的事,一窍不通。跟瞿安相处的那些日子,当然是有问过的,可是瞿安每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太深奥,必须要咬文嚼字的区别其中的含义,她简直头大到不行。   所以,后来即便瞿安肯耐心跟她解释,她都没有那个能耐听清楚明白,以致到最后,她直接什么都不过问了。   有瞿安在,有徐暮川在,还有他的那些朋友在,她放心的很。   七点三十分,纪唯宁打算喊醒身后的男人,可张口的时候,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又迟疑了下来,想着,再等十分钟。   十分钟过后,她咬了咬牙,又强忍着拖了五分钟,她始终开不了口吵醒他,结果,却没想到,他自己先醒了过来。   ☆、339 喜极而泣   徐暮川坐起身,指尖捏着眉心,嗓音微湿:“怎么不叫醒我?”   跟着起来的纪唯宁,挪了挪唇,只道:“我也刚刚睡醒。”   闻言,他侧过头,瞅着她清明的水眸,漾着一丝浅笑,而后揉了揉她散乱的发丝:“快点去梳洗,不要误了时间。”   纪唯宁点点头,手脚麻利的下了床。   因着起的太晚,两人快速的收拾好了自己,就出了门,连一向注重的早餐,都没法抽出时间来用终。   依旧是徐暮川自己开车,这好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这个男人,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无论在穗城还是外地,总是会弄来自己的车子。   纪唯宁心疼他睡的晚,要自己来开车,可徐暮川以她路不熟,坚持要自己开配。   她知道,他其实是顾虑自己可能会因为江承郗那边的事,而心思不宁,不适合开车。事实上,纪唯宁也确实如此,时间每往前多走一秒,她的心跳就会失稳一分。   瞿安说过,江承郗那案子,涉及的金额实在不小,偏偏牵扯到的吴强栋,又是那桩跨越南北城市贪案的其中一员,比起那些单纯的行贿案,社会影响更恶劣些。   如果按照正向思维,他就是拼死了给江承郗打这场官司,也少不了三几年的牢狱之灾。所以,他才想着要反咬一口,说是吴强栋主动索贿。   而要想把案子打成如此结果,吴强栋的妻子,便是最关键的人物。   法院里里外外,庄严肃穆,人一旦置身其中,连呼吸都不自觉的谨慎起来,纪唯宁双手垂在腿侧,无意识的攥成拳。   徐暮川伸手,以手指撑开她的拳头,轻声道了句:“相信瞿安,结果不会太坏的。”   纪唯宁长长吐了口气,扯唇:“我知道。就是这地方太严肃,让人忍不住发憷。”   大手安抚的握了握她因为慌乱,已然开始湿粘的掌心,而后,牵着她进了一号法庭。里面已经陆续有工作人员在就位,还没正式开庭,自然是看不到瞿安和江承郗的,这时候,他们应该都在后庭。   其实,大约会是什么情形,徐暮川心里多少有些底,但他不想早早的在纪唯宁面前把话说的太满。   法庭上辩护律师和公诉方的唇枪舌战,临场的发挥很关键,你可能会在某个瞬间,就洞悉到了对手的语言漏洞,从而扼住他的要害,将他击败。当然,也有可能,你自己会因为一时的大意,而被对手盯住了小尾巴。   所以,会充满变数。他怕他说的太早,她喜过头后,万一有些什么变化,悲更甚。   九点差五分,庭警带着江承郗从里面出来,之后,律师袍加身的瞿安出现在被告辩护律师席上,再接着,各路人员,各就各位。   纪唯宁的视线,不停的在江承郗和瞿安身上流转。江承郗很沉静,就连瞥见她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尤其还是江承郗如今的角色,是不可以轻易跟庭外人互动的。   而一向嬉闹示人的瞿安,虽然不若那些公职人员个个端着严肃冷硬的面孔,但此刻,他也是一派正色,不苟言笑的。   法官敲锤宣布开庭之后,是一场官方的宣读,随后是公诉方的诉书,这一个阶段,气氛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可是没多久,随着公诉方各种逼问式的言辞,作为辩护律师的瞿安,很快就与对手扯开一场拉锯战。   你来我往的争辩,升华至最后,双方都表现的很激动,崩到最高点的时候,瞿安直接甩了手中的钢笔,双手撑在席上,目视对方:“你字字句句强调我当事人为了利用吴强栋的职权,从而采取巨额行贿的方式,以此联合吴强栋对付其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那么我请问检官,构成行贿罪的首要条件是什么?!”   “是为自己谋取不正当利益!请问,我的当事人行贿吴强栋,他得到了什么利益?!是方氏的子公司?还是方氏的项目?”   这是一个问题的关键,内情人都知道,江承郗行贿吴强栋,依赖吴强栋的个人*权利,拖死了方氏的好几个项目计划,从而让他寻得了机会,致死方家最大的收益公司。   再之后,江承郗依靠此事,成功控股了于氏。方氏企业,自始至终在江承郗的手里,都只是一个过桥板,过桥之后,他把桥板拆了,将自己在这个事中撇的干干净净。   更何况,中承集团跟方氏,从未有过任何相接相叠的生意,利益冲突可说根本不存在。他控股于氏,外界人都知道,是于天明主动找他求注资的。   就连之前方氏企业要控告江承郗击垮他们的内网,偷窃机密都不能成功。可见,江承郗的手脚,做的有多利落。   所以,即便你能理通其中的脉络,可是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控诉人家巨额行贿?没有利益可得,天底下有谁会主动捧着那么多的财富送到人家面前,还不时要担心着被曝光的危险?   可是,公诉方甩出的那一份江承郗跟吴家亲系之间的账目往来,却又是铁般的事实” 。   不过,这对瞿安来说,似乎正下心意。   账目存在是事实,如果不是主动行贿,那或许有可能是被索贿呢?吴强栋权势大,掌管B市大城的商业命脉,作为生意人,若想在B市取得一席之地,自然要斩过他那关。   中承集团在B市的项目可不少,每年起码得有一两个,经吴强栋手审批,是必然的。由此,利害关系便来了,吴强栋签下一个名,向项目公司索贿,很正常。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洗清江承郗没有主动行贿的嫌疑,于是,便请出了吴强栋的妻子,出庭对话。   吴强栋的妻子老练的打着官腔,纪唯宁在边上,听着听着就犯了糊涂,远远瞧着他们的那张嘴皮,张张合合,却怎么都理不清里边涉及的各方面细节。   之后中场休息了十分钟,再次回到庭上的时候,瞿安出示了一段音频,是之前他在跟吴强栋妻子交谈的时候,录下来的。   他将里面的内容在庭上重新梳理,字斟句酌的抛出某些有歧义的字眼,将吴强栋的妻子,逼问的前言不搭后语。   吴强栋还身陷在另一桩案子中,他妻子护得他这头,护不住那头,想护那头,这边儿又顾不上。由此,到最后,原本清晰的思路,愣是被瞿安绕的,在庭上不知所以。   不得不说,瞿安的辩护很精彩,就连原先咄咄逼人的公诉方,在吴强栋妻子开始唯唯诺诺,毫无坚定立场的时候,都开始怀疑了自己最初的起诉词,愣是说不出话再来驳回瞿安的言论。   坐了将近一上午,当法官最终宣判,江承郗的行为不足以构成主动行贿的时候,纪唯宁几乎瞬间热泪盈眶,激动的一把抱住旁边的男人,又哭又笑。   最后,江承郗被宣判,六个月的拘役。   六个月,已经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结果了!若不是此刻场合不对,纪唯宁简直想抱着身边的男人狠狠亲一口,他的朋友,简直太厉害了!   纪唯宁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徐暮川,瞿安不会在江承郗的事上,如此尽心尽力。即便她慕名前往去拜请瞿安,他也不一定就会接你这个案子。   退庭的时候,纪唯宁远远的喊了声:“哥。”   其实声音不大,加上旁观席上有人影走动,间或有说话声,皆会纷扰开纪唯宁的嗓音,可是,已被带着起身的江承郗,却还是听到了。   或许他不是因为听到纪唯宁的唤声,而是,知道她在那儿,想在离开之前,转过头去看一眼。只不过,时间那么的恰好,她一唤声,他就转身抬头,而后,给了她一个很淡然的笑容,一双狭长黑眸,短暂的专注在她脸上。   他的状态好像不错,身形虽然稍显瘦削,但除此之外,也看不出其他的不妥。因为在庭上,必须要求着装整齐,所以,此刻他是穿着西装的,依然是他喜欢的一身黑色,衬的他模样精神,他的步态也同样沉稳。   纪唯宁欣慰,如此,也是说明他的身体,恢复的确实很不错。   腰间忽然传来一股力道,紧着她的身子。纪唯宁抬首侧望,而后,便听见徐暮川清越的嗓音在问:“想不想跟他见面说话?”   “可……以吗?”纪唯宁迟疑了下。   一来,她怕太麻烦,二来,她怕他会不太高兴。   然而徐暮川却说:“当然可以,让瞿安安排下。”   ☆、340 昨天你咬我耳朵时,喊我什么   纪唯宁点头,虽然也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但能够见一见,总归是好的。   之后,徐暮川拉着她,退出了旁观席,转身向着庭外走去。只不过,却在他们即将要迈出门口的时候,碰上了刚好从最后一排站起来的于桑榆。   于桑榆出现在这里,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纪唯宁没有惊讶。   彼此对视,于桑榆轻轻颔首,但也没着急着走。徐暮川见状,紧了紧纪唯宁的手心,在她耳侧轻轻说了声:“我先去拿车。泗”   显然,是把空间留给她们说话。   想想她和于桑榆之间,也是挺纳闷的。   年少的时候为了江承郗,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可能是敌视的时间长了,所以哪怕到后来,知道她和江承郗之间的血缘关系,她也只是同情这样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仅此而已。   后来交好,同样是因为江承郗。江承郗出事后,于桑榆从法国回来,她告诉她,她的肾脏跟江承郗是匹配的,她告诉她,乔洵好像怀孕了…唐…   再之后她回了穗城,两个人还为江承郗的事通过几次电话。   纪唯宁上前两步,站到她面前,淡笑:“怎么坐到这儿来,都没看见你。”   于桑榆一手拎着包包一手搂着大衣,宽松的毛衣下,是黑色的紧身裤还有及膝的长靴,板栗色的长发,绑着松松的丸子头,很精神利落的打扮。   听着纪唯宁的话,她略带玩味的笑:“不管是妹妹,还是女人,他的眼里,始终都只有你。所以,我坐哪儿又有什么所谓?”   虽是玩笑,却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眉梢间的落寞。   纪唯宁忽然就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是抿唇,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如果于桑榆是一般的女子,那她现在应该会鼓励她继续大胆追求,可她不是,她是江承郗同母异父的亲妹妹,这辈子,注定都不可能在一起。   之后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   纪唯宁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说她会回法国。她说之前去法国,是被江承郗强押过去的,也是为了逃离那场梦魇,可现在,却是自己真心喜欢上那个国度。   在那里,她的呼吸是自由的,她只是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她深深的爱着自己的亲哥哥。   于桑榆走后,纪唯宁还独自一人在法院门口站了好一会,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心底升起万千的情绪。   比起于桑榆,她真的是幸福太多,也幸运太多……   当天下午,徐暮川带她去见了江承郗。现在案子已经定了结果,要探视,算是比之前容易许多,加上瞿安托人安排,自然要快些。   徐暮川在外面等着,纪唯宁邀他一起进去,他只道:“两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多话可说。”   纪唯宁只以为,他是上次在医院跟江承郗聊过很多,所以如今没有什么话再说。可她不知道的是,徐暮川昨晚上才跟着瞿安一起去见了江承郗。   从法庭上出来,纪唯宁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此刻见到江承郗,感觉到他身心都很健康的状态,欣慰感更甚。   很多话,在之前他住院的时候都已经说过,纪唯宁没有再叮嘱,也没有翻着这个案子感慨任何,只淡淡说着:“哥,半年的时间,会过的很快,我们在穗城等你。”   江承郗微微拧眉,状似苦恼的说:“等我出去的时候,你大概要准备着做妈妈了吧。你们的孩子,该叫我大伯?还是舅舅?”   原本,进入这种四面高墙的压抑环境,纪唯宁多少是有些心沉的,可才坐下来没多久,就被江承郗这么一句话给逗笑。   这个问题,她倒还真是没有想过。在她的潜意识里,通常都觉得江承郗只是她的亲人,往往忽略了他跟徐暮川的关系。   而他今天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也就代表着,他和徐暮川之间,都已经承认了彼此的存在,从心底里接受了他们是手足的事实?   纪唯宁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了声。在江承郗面前,她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畏惧,想说的,想做的,总是会直接表达出来。   江承郗默了许久,最后才说:“或许吧!”   纪唯宁倏地笑开,‘或许’就好,‘或许’说明他已经松口,松口就说明,心底已经不排斥,已经在慢慢接受。而她相信,他们之间,总有一天能够相处的很好。   她没有呆太久,实在是因为,已经说到没话可说。两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他那深沉的眸光,总是有意无意搭在她的脸上。纪唯宁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选择起身离开。   晚上,一行人去吃饭。   纪唯宁原以为会见到何颜希,可是她没来,只有贺端宸一个人,在他那家满是古风的会所里面,另外就是瞿安,还有她和徐暮川。   因为高兴,纪唯宁喝了些酒。当然,这酒是在徐暮川的允许下,她才敢起杯喝的,也不多,一杯酒,同时敬了瞿安跟贺端宸。”   按照酒桌礼仪来说,这样敬酒显然是非常不礼貌的。可是,谁叫他们是徐暮川的朋友,有徐暮川这尊大佛在,另外两个人,哪能去说什么。   喝的是白酒,在北方这样寒冷的冬天,喝点度数高的白酒,整个身子都是暖烘烘的。从会所出来,哪怕是站在凛凛寒风中,也没有觉得太冷。   纪唯宁有点熏,但意识很清楚。   跟着徐暮川去拿车,跟着他回酒店,最后,还自己放水泡了个爽爽的热水澡。   从浴缸里面踏出来,满身的水滴的到处都是,她正拿起一条浴巾,想给自己擦擦身,后边儿的浴室门冷不防被人推开。   哪怕知道这套房里除了徐暮川再没第三个人,可她还是被这样的动静吓了一跳,以至,手中的浴巾就那么掉在满是水渍的地板上。   纪唯宁的斜侧方,是浴室镜。从镜片中,可以看到她滑腻无暇的身子,该遮该掩的,全都没掩住。   而那男人的黑眸,就那么定在了浴室镜上。两人的视线,也在镜片中,交汇在一起,相触的那一刻,他的眸光,仿似是火球,灼的她浑身是洞的感觉。   按她平日里的性子,肯定要大吼一声:“臭流氓,不许看!”   可这会儿,许是太惊,她竟然像是被定住了般,等她反应过来想快速弯腰捡起地上的浴巾围住自己时,她的身子,早已被他腾空抱起。   他邪恶的在她耳边笑:“我们明天下午的飞机才回穗城,从现在开始,你得给我撑着点。”   这么邪魅轻声的浅笑,让纪唯宁不由得就崩紧了皮,疑惑问声:“你不是说明天上午十点那个航班回的吗?”   之前他说过,如果江承郗的事一切顺利,那他们第二天上午就回穗城。因为,老爷子的寿辰在即,即便不大肆宴请宾客,自己家里也是要准备准备的。总不能真的把什么事都丢给何湘芸一个人,那样她太辛苦。   徐暮川勾唇:“十点的航班,太早,我怕你起不来。”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已经在她身上毫不客气的四处游走,如同一只饿狼。   这间酒店套房,有两个卫浴,而显然,某个已经等不及的男人,是在她泡澡的时候,去了外面那间浴室,此刻,浑身的清爽,搂着她不停的啃咬。   两天未做过这样的事,此刻的缠绵,很容易就让她浮想起昨天在他办公室,他抱着她狼吞虎啃的那种冲击感。何况纪唯宁还喝过酒,要比平常放得开,所以,两个人之间,可以说是互相索取,也顾不得什么地点什么环境,和谐的进行着这美妙的一切。   辗转到卧室的时候,他哑声哄她:“宁,昨天你咬我耳朵时,喊我什么?再叫一遍给我听听?嗯?”   他的嗯声,呢喃沉哑,犹如一颗颗的碎石击打着纪唯宁的心尖口,让她在喘息透气的间隙,不自禁的就被他牵引着,柔媚的一声声唤着:“嗯,老公……老公……”   多新鲜的称呼,多美妙的嗓音,她的声声低唤,无一不刺激着他的头皮,酥的他几乎支离破碎。   最后,他埋首在她颈窝,用尽无限深情,不受自控的喃着:“宁,我爱你。”   他爱她,她爱他,这是毋庸置疑的感情。可徐暮川性子寡淡沉稳,纪唯宁成熟内敛,两人之间,谁也不会把情情爱爱这样的话,时常挂在嘴边。   可是身心交融到顶峰的时候,再沉稳再寡淡的性子,也抵不住那浓浓的情愫,破口而出的话,便是他心底最深的语言。   ☆、341 未来他们的生活,她在前,他在后   两天的时间,往返穗城跟B市,如果不是那场情事,以纪唯宁的体力来说,真的不会感觉到累。   可昨晚徐暮川卯足了劲,她又怎能可能轻易逃掉。   以至,纪唯宁下了飞机,直接要求徐暮川回市区公寓。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休息,即便何湘芸一直催他们回去吃晚饭,她也只能委婉推拒了泗。   一进门,换上棉拖,边解着外套便拖沓着脚步进了卧室,毛衣牛仔裤,换都不换,直接挺尸般躺在大床上,卷着丝被,满足的滚了两圈。   徐暮川一路跟着她进来,帮她捡起随手丢下的包包和大衣,然后看见她邋邋遢遢的就往床上躺,直接蹙眉,要去拖她:“你不洗澡怎么也得换个衣服再躺,行不行?”   同为医生,徐暮川的讲究,比起纪唯宁来说,不知要多多少倍。当然,也不是说纪唯宁就真的邋遢,她的讲究,只会表现在工作上,表现在面对患者的时候。   生活中,她要随性很多。她没有徐暮川那么的强迫症,吃东西要狠狠洗手,不洗澡不沾床,甚至连做那事,也一定要事前事后都洗……   以前睡医院宿舍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和衣躺着睡的。工作都要忙死了,哪来那么多精力再去忙活自己的事。   就如同此刻,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加上在飞机上窝坐了两个小时,最亲切的,莫过于一张舒适的大床唐。   徐暮川动她,她便有些不耐烦。明明就是他将她整成这副熊样,这会儿还管着她着管着她那。纪唯宁置若恍闻,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予理睬。   “唯宁,衣服我给你找来了,起来换换。”徐暮川也是真的固执,非要她换。   纪唯宁整颗头都蒙在被子里,感觉到他将衣服抛到自己的身侧,猛翻白眼。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抽的男人,怪癖啊怪癖,必须得治!   身子拱着丝被,纪唯宁坐起身,朝着床侧的男人笑,声音放的很柔:“阿川,昨晚上满足吗?”   毫无疑问,徐暮川点点头。   “那我现在饿了,你是不是可以给我做晚饭去了?”   纪唯宁的思维有些跳,徐暮川微愣半秒,而后瞧见她眼底闪烁的狡黠,顿悟,脑子里浮现起某日早晨,自己说过的话:“以后,你让我爽,我保证让你饱。”   那次也是一夜的餍足,她起不来,他给她做了碗面条,她吃的心满意足,然后,就有了这样的对话。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感觉有些遥远。徐暮川不自觉的感到有些好笑,明知道她这会儿让他去做饭,是嫌他烦想赶他出卧室,却也愿意配合。   衣服她不肯换,他拿她没办法,索性转身,打算去厨房给她做吃的。现在五点,很快也就到饭点了,两个人不回老宅,家政阿姨又没过来,总得有个人要去做这个晚餐。   然而,床上的女人得寸进尺,见他爽快配合,对着他的背影又吩咐了声:“我要吃四菜一汤,不要外卖。”   徐暮川皱眉,顿下脚步侧头看她,本想驳回她这无理的要求,可是,当看到她为自己熬的,眼窝深陷,忽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点点头,纵容且宠溺的说:“好,四菜一汤,我下厨。”   去B市前那几天两人都在老宅,到现在已经又一个星期没住这间公寓,之前买的那些食材,都叫家政阿姨带回去了。   冰箱里的东西,总不适合存放太长时间,他们也是临时决定过来,便没去叫家政阿姨准备什么。所以,这会儿厨房里是没有新鲜食材的。   纪唯宁刁钻的想要四菜一汤这么奢侈的晚餐,徐暮川只得自己出去买食材。现在五点,买回来把汤煲好把菜做好,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他也就没有办法再在自己面前唠唠叨叨个不停。   纪唯宁以为自己算盘打的很好,殊不知,徐暮川早就看出她的心思,只不过,是愿意纵容着她的小性子。   看着他出了房门,纪唯宁直接又躺回到床上,真的是没几会,就成睡眠状态。   睡到徐暮川进来喊她起床吃饭的时候,拉着她起身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混沌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徐暮川无奈,扶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问:“要不要我端进来给你吃?”   对徐暮川来说,横竖这床单都是要换的了,让她坐在床上吃,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工作以外,吃和睡是纪唯宁最大的乐趣,何况徐暮川厨艺了得,纪唯宁哪里愿意床上窝着,吃的那样将就,晃了晃头,直接就蹦起身,跳下床。   徐暮川直接无语,自己起身,去衣帽间拿了件她干净的外套,跟着出了房门。   这套公寓本来有暖气,可纪唯宁受不了,每次开暖气时间长了,她就会燥的流鼻血。一开始徐暮川还笑过她,说她是不是气血太旺,他来给她败败火。   她当时气呼呼的瞪他,说他老不要脸。她说她很早之前就这样,鼻粘膜相对较薄,一到干燥气候就容易流鼻血。”   那之后又试过一次,也是如此。   于是,暖气就成了摆设。徐暮川也就不再去开了,本来他也不是畏寒之人,开暖气也是为了让她舒服点,谁知道她是这种状况。   可是现在深冬,哪怕是在南方,也还是冷的。她从暖暖的被窝中起来,直接就奔走,外套也不加,很容易受冻。   徐暮川越发觉得,可能未来他们的生活,都会是她在前,他在后跟着,替她张罗这张罗那。因为那个女人,除了在她自己的工作之外,就没对身边的任何事上过心。   到现在他都还很怀疑,那天在医院门口,她是哪根筋没有搭对,忽然凑到他耳边跟他说:“老公,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半是讨好半是哄的,让他直接满肚子的闷气就那么消散。   其实他很明白,她肯定到现在也不清楚,那天在老宅他为什么会生气。可是,谁让自己吃她这套,撒个娇耍个赖就过去了,尤其是她那一声‘老公’,喊的他心神荡漾的。   这个时候,徐暮川远没有想到的是,当某一天,他们的宝贝儿上学后,每天的接送任务都是他的。因为,纪大医生的工作,简直就是各种忙,忙到每一天,他对她的期望,只有准时下班这一条。   怪徐暮川做的晚餐太美味,纪唯宁吃的有些撑,饭后自觉洗碗,活动筋骨才好帮助消化。   忙完厨房的事后,吃饱睡足的纪唯宁,心情很好的泡了两杯普洱,一杯给了在书房的徐暮川,一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打算一会自己喝。   她以为徐暮川会很忙,毕竟,从刚刚吃过饭后,他接了秦述的电话就钻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不想打扰她,所以自己从书房里抱了本徐暮川收藏的医书,盘腿坐在沙发上,翻阅了起来。   不过,她才出来没多久,书上的字都没看几行,他就自己端着茶杯,坐到了自己身边。   而后,他探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显然,是没有让她静心看书的打算。   两个人,同坐沙发上,一起看电视,这样的画面,之于她们来说,还是很少的。纪唯宁也觉得乐趣,所幸扔了书,陪他一起看无聊的蓝球赛。   其实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进去,因为从一坐下来,他的手就在把玩她的长发,一会儿揉一会儿搓,一会又顺。   纪唯宁斜着眼看了他许久,而他的视线,却都只是盯着电视屏。   她想叫他停下手,因为他这样拉扯着她的头发,让她很不舒服,而他却也是刚好在这时候侧过头,像是忽然间想起的问题:“之前你不是一直念叨该送什么礼物给老爷子过寿辰吗?怎么最近你都不提了?准备好了?”   “是啊,准备好了。”纪唯宁拨开他的手,将自己满头的散发拨到远离他的那一边,轻快的回了声。   “怎么我都没看见?是什么东西?”   纪唯宁忽笑一声:“很特别的礼物,暂时保密。”   徐暮川微微眯眼,勾唇:“说出来让我参考参考不行?”   老爷子的寿辰,人手一份礼物,是肯定少不了的。纪唯宁也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买什么东西给这个什么都不缺的老人,后来是在一次下棋的过程中,偶然间聊起些事,才让她有了自己亲手做的想法。   因着礼物有点寒碜,连她自己有时候看了都觉得好笑,所以,她选择了保密。   ☆、342 有心的礼物   不过,纪唯宁还是没招架住徐暮川的追问,最后是把自己所谓的礼物,亮了出来。   当她献宝似的捧着东西站到徐暮川面前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眉头微皱,而后越皱越深,直至最后,受不了的笑出声,不确定的问:“枕头?”   纪唯宁点头加确定:“对,就是枕头。”   看着徐暮川趣味的表情,纪唯宁不乐意,身子扑过去,连带着枕头,一起趴在他的身上:“不要小看这个枕头,我花了很多心思的。你闻闻这里面的味道!泗”   话落的同时,直接把枕头凑到徐暮川鼻端。   其实不单是这枕头里面的东西特殊,就连它的形状,也是很特别的,像是依着个人的情况专门定制的款,无论高度还有它的弧度,都跟市面上的有一定差异。   徐暮川当真吸了两口气,而后抬首:“中草药?”   他主西医,对草药的研究不多,只能根据气味闻出个大概,却没办法确定里面所包含的具体是哪一种物质唐。   但纪唯宁不同,纪唯宁虽然也是主学西医,可她有她母亲凌宁的底子传授,还有她母亲遗留下来的许多有用的笔录,所以,对这些中草药,她的研究是挺深的。   包括之前在萧夫人还有叶婧身上所用的那些中药包,都是来自她母亲的启发。   不过,凌宁的家族本来就是个中药世家,一代代人都对这类东西拥有与天俱来的敏感度,所以,就这点,纪唯宁是比徐暮川要强的。   纪唯宁抱着枕头盘腿而坐,柔顺松软的发丝,因为这样的动作,轻甩着,她拨了拨发,而后才道:“我加了很多中药材在里面的,烘制的很干,其中的药材还有相互作用的效果,用上一年都不会变质。”   “老爷子不是一直喊觉不好睡嘛,吃什么助眠的药物,还不如用这样的东西,起码,没太多副作用。而且,这个枕头的形状还有柔软度以及高矮度,我都是根据老爷子的身体状况算好了的。”   “算是专门定制款,除老爷子外,第二个人用都不会舒服。”   烘干的药材,散发着独特的香气,纪唯宁抱在怀里,自己也忍不住猛吸了两口气,只觉那香气沁入肺腑中,一片舒凉。   徐暮川始终维持着侧头的姿势,眼眸带笑的看着她。如此用心的礼物,肯定是要比任何一个用钱买来的东西,都要珍贵。   里面的药材配制,什么样的草药该用什么样的烘干方式,打成粒再或者是磨成粉,都是有讲究的。他也想不到,平日里工作那么忙的她,是怎么抽着时间去弄这些东西。   忽然又觉得,这个女人细心起来还是挺暖人心的。或许,她的没心没肺,只是在宠她的人面前才会肆无忌惮的展现。   徐暮川有些吃味,揉了揉她的发丝:“你对我家里的人,可比对我好多了。”   “不过就是个枕头而已,你要的话,我给你做一个啊!”纪唯宁呵呵讪笑。   徐暮川摇头:“用不着,把你自己给我当枕头就可以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而反应在纪唯宁脑海中的却是,他压着她的那种画面。枕头,不就是用来压着睡的吗?   柔美的脸上不由泛出一丝绯红,纪唯宁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为自己越来越容易邪恶的思维,而感到羞臊。   “想什么想的脸那么红?”   男人放大的俊脸倏地出现在眼前,纪唯宁头微侧,却是看见他靠着自己过来,而后,侧头与她的头相抵,沉声笑问。   纪唯宁拒绝回答,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我先去把它打包好,明天带回老宅去。”之后,她匆匆从沙发上跳起,奔着回了卧室。   徐暮川回过头,视线追随着她轻盈的身姿,直至她的身影没入卧室中。他没跟着过去,就那么坐在沙发上,唇角飞扬的继续把视线投到电视屏上。   其实里面播的球赛,他根本没怎么看进去。读书的时候,倒是经常打篮球,后来步入社会,工作太忙,平常的运动,都是抽空去健身房里面。   圈里的朋友,都是而立之年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业事业,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恣意的花费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的时间,在球场那样的地方,洒一身热汗。   不过,现在的生活也有现在的好,尤其是当你寻到自己钟爱的另一半之后。即便是这样静静的坐在一起,聊一些很琐事的事,也都是一种满足和快乐。   这样的满足和快乐,是你的亲人还有朋友,都无法代替给予的。   他笑她,说她对他的家人比对他要好,其实当真只是一句玩笑。他很清楚,她待他的家人好,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待他的家人越好越用心,说明她爱自己,越是上心入髓。   周四去的B市,周六回来,之后是星期天,两个人必然是要回老宅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只要两个人抽得出空,大多时候都会回老宅。   主要是老爷” 子跟自己母亲,总是叮嘱他们要常回去,加上纪唯宁乐意回,他也就只能跟着回。然后,回去的次数多了,他也渐渐不再排斥。   其实,他们都是缺少家庭温暖的人,因为遇到了彼此,然后,便有了现在最完美的人生。   翌日,穗城天气很好,冬日里的太阳,虽然有些泛白,却依然可以给人美丽的心情。   何湘芸一大早就打了电话过来,让他们早些回去。   电话响起的时候,纪唯宁还趴在徐暮川的怀里睡的香沉,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烘着她白皙的脸颊,还有颊侧的细细绒毛。   其实,早上八点都还不到的时间,这时候给年轻人打电话,未免有些不够识趣。   可何湘芸也是无奈,老爷子七点就过来了,催着她给小两口打电话,免得两人睡过头,直接回来吃中饭。这样,一天的时间,就等于去了一半,老爷子不愿意。   何湘芸嗯嗯两声敷衍着,可没过十分钟,老爷子就问:“电话打了没?宁丫头什么时候回来?”   何湘芸当时刚交代完玉姐和梅姨要买什么菜,老爷子这么一追问,她索性就直接说了:“爸,现在八点都还不到,年轻人睡的晚,到九点吧,九点我就给他们打电话。”   谁知,老爷子不高兴,微微带斥:“你就这么惯着你儿子吧,信不信你九点打过去他也不会接你电话?”   最后,何湘芸是被老爷子盯着打完这个电话的。   当然,不是给徐暮川打,就像老爷子说的,给徐暮川打,他不可能乐意接。但给纪唯宁就不同了,哪怕她再困,也不可能不接自己婆婆的电话。   所以,当纪唯宁那一侧的床头柜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是瞬间从香沉的睡眠中转醒过来的。   主要是因为她的职业特殊,一般情况下,这样的时间她的手机不会有电话进来。如果有电话,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都是医院的急诊。   旁边的男人,也被吵醒,原本疏朗的眉尖,此刻蹙的有些紧。   难得的周末,又是这样的好天气,再加上昨晚上两个人睡的太晚,如果她要是接个急诊手术什么的,那今天简直没法过了。   睡的晚,不是因为徐暮川孜孜不倦的做运动,而是纪唯宁,因为晚饭前睡过两小时的觉,导致该睡觉的时间又睡不着。   她睡不着,就拉着徐暮川也不许睡。   徐暮川是无奈极了,他提议,既然睡不着那要不就做运动吧,可是她说酒店那晚太过,有些不舒服,不同意。   如此一来,徐暮川也不好强求,主要是他自己也知道,前晚上确实有些过头,怕太频繁,会弄伤她。   所以,最后两个人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聊累了,又看书……   纪唯宁起身接电话的时候,徐暮川也跟着起身,待听到她说话的语气,知道这个不是工作电话,倒也安了心。   不过,醒都醒来了,肯定没法再睡。   想想,老宅的那一老年,一中年,也是够可以的,他们上了年纪,觉少,就非得拉年轻人作陪。   徐暮川觉得,去了老宅,纪唯宁又闲不下来,心里郁闷,就缠着她想要些浅福利。纪唯宁自然奈何不住,只得任由他抱着亲了个够。   好不容易休止,她闹他:“你总是没个完,真要是哪天怀上孩子,受得了吗你?”   徐暮川脸有些黑,掀开被子下床,闷声道:“到时候再说。”   ☆、343 天伦之乐,每个上了年纪的人,都享受   有太阳,温度也自然要高些,终于不用再穿着累赘的大衣,纪唯宁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徐暮川看着她从卧室的衣帽间出来,绑着高高的马尾,一件粉色V领的紧身套头线衫,勾勒出她平坦纤细的蛮腰,外套是一件长至膝盖的灰色开衫针织,笔直纤细的双腿,是白色的小脚裤,手里还提着一双待换的白色板鞋。   简单不失品味,很年轻也很有张力,再加上她白皙透腻的皮肤,丝毫瞧不出眼前的女子,已然二十八岁。   纪唯宁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囧,上下打量自己,而后抬首问:“不好看吗?泗”   徐暮川微勾唇,点头:“很年轻,很好看,若是配一条项链,会更美。”   她的锁骨很精致很秀气,胸前虽然不若那些女人饱满的过度,但胜在身板薄,背脊够直,自然站立的时候,挺立感总是轻易便能冲击他的眼球。   此刻穿着V领,领口开的不高,但也不会太低,若是搭配上一条银白色的项链,自然是更精致,也更显女人味。   “医院不让戴配饰你又不是不知道。唐”   因为职业的关系,纪唯宁的身上总是干净利落的,没有普通女人的那些各种配饰,甚至连耳洞她都没有。   “医院不让戴又不代表你不能买,只要做手术的时候不戴配饰不就行了。”徐暮川凉凉的说了句,之后转身,步出房门,在客厅的玄关处,勾起车钥匙。   纪唯宁带着该带的东西,跟在他身后,在玄关处换上板鞋,打趣道:“这不就等着你来给我买嘛。”   走在前头的男人,扭过头,勾唇一笑:“现在?大清早的,街上门都还没开呢。”   纪唯宁也笑,是啊,大清早的,别的人家,要不就还窝在床上,要不就在享受早餐,就他们两个,着急着出门,从这个家赶到另一个家。   车子从南都奥园的地库驶出来的时候,纪唯宁才发现,整个小区里,装扮了许多圣诞树。只是,挂在树上的彩灯不再闪,装饰物也零散掉了好些。   这才猛然想起,今天已是二十七号,周五江承郗宣判的那天,正是圣诞节。想想去年的圣诞节,自己还在纽约,跟着那边医院里的同事去派对,疯玩了半个通宵。   在国外那么些年,她被动性的跟着那里的人过了很多个圣诞,看着肤色各异的每一张脸,都是喜气的笑容,她总会莫名升起一种飘离感。   始终都觉得,比起圣诞,她更喜欢过春节。从除夕到正月初三,她和父亲,还有江承郗,无论三个人各自在什么城市,都会在那几天,聚到纽约江承郗购置的那栋别墅里边,过一个属于中国人的节日。   今年不会再有父亲,也缺了江承郗,可是,她却拥有了另一个家,拥有了更多的亲人。而这一切,都是身边这个男人给予的。   纪唯宁感动,鼻头微酸。她好似终于能够很深刻很深刻的明白,徐暮川为何一定要在春节前完成跟她的婚礼。   ——   老爷子正在徐家的庭院里耍太极,王叔陪着一起,旁边一米处,摆着小小的收音机,里边放着耍拳的配歌,倒是挺朝气的感觉。   天气好的时候,老爷子都会耍太极,王叔也已经习惯了陪伴。不过,之前都是在后院,后院的庭子够宽敞,也没有走来走去的人打扰,可今天,老爷子却执意要在前庭耍拳。   他没说为什么,可王叔哪里会不知道,还不就是想在这里等着他的乖孙和乖孙媳回家来。   于是,当纪唯宁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那满头鹤发的老爷子,穿着一身黄色的功夫服,跨着双腿,在那儿推来耸去。   还别说,姿势摆的特别准,比广场上那些天天在组队锻炼的大爷大妈玩的还要认真还要好。   瞧见徐暮川和纪唯宁过来,老爷子慢慢收了掌,收音机里的歌也到尾声。纪唯宁识趣的率先打了招呼,眉目璀璨的喊着眼前的这个老人,直夸老爷子耍的好。   哪料,老爷子听了,却是兴致颇高,欢喜的应了纪唯宁之后,赶着吩咐身侧的王叔:“王全,你去,把歌再放一遍,我要教教宁丫头。年轻人,也应该多锻炼锻炼。”   此话一出,纪唯宁当下满头黑线,想开口拒绝,又觉得太拂老人面子。于是,扭头看徐暮川,向他表达自己的不愿意,然而,旁边的男人,却是忍着笑,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耍太极,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是项非常好的运动,能舒展筋骨却又不会太强烈。可是,那些跨步推掌的动作,若是放到年轻人身上,会不会太搞笑?!   老爷子精眸一扫,看向自己的孙儿:“你笑什么?两个人跟我一起练,耍太极也是做运动,对你们身子好。暮思来了,我也是让她这样练的。”   徐暮川向来不惧老爷子,直接傲娇甩脸:“做运动,自然有别的更适合我。这个,还是您老慢慢玩。”   他说完,就直接迈步走向主屋大门,也不管身后的女人。   “阿川。”纪唯宁低低念了声,想拔腿追上去,可步子都还没踏出呢,王叔就已经把歌放出来了,之后是老爷子在唤:“宁丫头,快点过来。”   听着那雄壮的歌曲,还有老爷子的催促,纪唯宁是想拍死徐暮川川的心都有。怒目瞪着前面已然走远的挺拔身姿,各种腹诽。   “宁丫头。”老爷子已在那边开始,见纪唯宁迟迟不动作,又唤了声:“赶紧的。”   纪唯宁知道,拂老爷子的意是非常要不得的,可是原谅她,实在摆不出那么可笑的动作,于是,哼哼哈哈着:“我……我先去吃早餐,肚子好饿,起床直接过来的,我什么东西都还没吃……”   说话完,都不敢去看老爷子的面色,直接奔向了主屋宅子。   进来的第一眼,就是寻徐暮川的影子,当发现那人正气度优雅的坐在餐桌前吃东西,她直接奔过去,抄起双手就抠他的脖子,笑骂:“见死不救,我叫你吃……”   纪唯宁的力度不大,可还是让徐暮川呛了一口,呛的他直咳嗽。她也不愧疚,‘噔’的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上,轻斥:“活该!”   徐暮川拧眉,骂她小没良心,她直接斜眼怒目。   何湘芸刚好从楼上下来,走到楼梯中央,看到两人的甜蜜互动,也是暗觉好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儿子那万年不变的脸上,也会有如此生动的表情。   纪唯宁先看见何湘芸,收住瞪目,朝着楼梯口过来的妇人莞尔:“阿姨早。”   “早啊宁宁,这么早叫你回来会不会不够睡?如果困的话,一会吃完早餐再上去休息会,这天气睡回笼最舒服。”何湘芸温雅笑着,关心着问了两声。   纪唯宁摇头:“不困。明天不就是老爷子的生日了嘛,正好早点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   徐暮川:“妈,你也知道这么早。”   两人紧接着口说话,弄的何湘芸一时都不知答了谁好,瞥了瞥自己的儿子,颇有微词:“你以为我真的那么不识趣?是你爷爷逼我的,打个电话他一直在旁边盯着,就差没举着话筒给我了。”   纪唯宁喝着粥,何湘芸说起这话时,她脑中登时腾起老爷子举着话筒,横眉竖眼紧盯何湘芸的画面,顿觉好逗,而后,直接噗笑出声。   因为控制不住的笑意,口中刚喝进去的粥也抑制不住的往外喷,纪唯宁及时的用手心捂住,很狼狈,但是笑声却没停。   徐暮川眉头拧的更紧,直接抽了几张餐纸,一脸嫌弃的塞到她另一只手。   在何湘芸面前,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失态,纪唯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整理了自己。结果,抬首的时候,却发现她根本没当回事,只顾着问她有没有被呛到。   纪唯宁连连摇头,而后忍不住跟何湘芸提起庭院的事,再次发笑:“老爷子真的好逗,刚刚还让我们陪他一起打太极。”   听闻,何湘芸也是笑出声,直摇头:“越老越像小孩。不过,我也好多年没见他像这段日子那么开心了,也怪不得他天天嚷着要你们回来陪,天伦之乐,每个上年纪的人,都享受。”   “这简单啊,最多以后我们常住这边不就行了。”纪唯宁爽快的回了声。   而这回,却是轮到徐暮川直接瞪了身旁的女人一眼。   ☆、344 喊爷爷,喊妈妈,溜溜的 (12月9日三更)   纪唯宁问何湘芸,老爷子的生日蛋糕定好了没,没定的话,她去定一个回来。   结果,何湘芸却说,到时她会跟玉姐亲手做一个。   纪唯宁听了很新奇,想不到半生养尊处优的何湘芸竟然还会做自己做蛋糕。想到自己那糟糕的厨艺,对何湘芸在外能干事业,在家能当贤妻的本事,崇拜的不行。   讨着一张脸,阿姨长阿姨短的,要何湘芸教她刀。   何湘芸没有女儿,纪唯宁没享受过母爱,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自然而然的生出亲密感,彼此都很珍惜这难得的母女情分。   当初何湘芸其实也很疼叶婧,也像是待女儿般待她,但可能是因为有叶泽添的关系,总是多了一层顾虑。后来这三年就更不用说了,叶泽添为她丧命,她对叶婧,更多的是在弥补和愧疚。   自然,也就少了一份如今平和的心态,少了一份完全出自母亲的情感。但是对纪唯宁,她却是做到了如此。   不单是因为她身为医生救过自己的命,也不单是因为她让自己的儿子拾得幸福,还因为,在相处了解的过程中,她真心喜欢她的性子恍。   她的坚韧,她的善良,她的果敢,她的胆大心细,是时下的女孩子都少有的。   何湘芸其实心底里一直都明白,当时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后,从纪唯宁触到自己的身子那一刻,直到最后手术完成,她都是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安排着大局。   她一个人独自承担着各种压力,不肯告诉远在B市的徐暮川,怕影响到他挽救世腾声誉的计划。而在那同时,老爷子甚至还做了些极不道德的事,让她被媒体围追堵截。   可这些事情,她却从来没发觉纪唯宁放在心上过。   纪唯宁闹着要学做蛋糕,何湘芸也就真的准备了各种材料,打算手把手的教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她变成一个各方面都擅长的女人,然后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子,而只是因为,她也喜欢这样子的跟她相处。   纪唯宁要在厨房间里忙活,就把陪老爷子下棋的大任务交给了徐暮川。不知老爷子是看着纪唯宁在厨房兴致颇高的样子,还是有段日子没跟徐暮川下棋的缘故,总之,他没有任何异议的就去了偏厅摆局。   老爷子跟纪唯宁下,是纪唯宁摆棋。老爷子跟徐暮川下,是老爷子自己摆棋。可能是因为之前那几年,太过稀罕徐暮川陪他下棋的机会,所以,总是主动摆棋,这摆着摆着,几乎就成了个习惯。   厨房间里,只有何湘芸跟纪唯宁这对准婆媳在。   打蛋清,拌面糊,纪唯宁学的有模有样,可是,当她敲打着器皿的时候,却是好一阵,发了呆,很久时间都没有动作。   何湘芸觉得奇怪,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蓦然黯淡下来的面色,不由的唤她:“宁宁?宁宁?”   连着唤了两声,纪唯宁才似是听到,抬起头看何湘芸,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何湘芸担心的问了声。   纪唯宁抿唇,微微勾着嘴角,解释:“没有,只是忽然想起我爸爸。”   柳妈说过,父亲病发前,潘永年带着人来闹事,那时候,父亲刚好在厨房里,学做生日蛋糕,想在她生日的时候,亲手为她做一个。   那些做蛋糕的模具,如今都还被她收着,放在纪家宅子里。   失去亲人的滋味,何湘芸懂,这种伤痛,只能随着时间的流走,而慢慢淡切,旁人再多安慰的话,其实也起不来多大的作用。   所以,她只是叹着息,宽慰:“你父亲如果看到你今天这样,应该也是会替你开心的。”   纪唯宁点头,抿唇笑:“大概是吧,他很喜欢暮川。”   纪中棠赏识徐暮川,甚至还在私下里跟他见过一面又一面,这都是后来,纪唯宁在自己父亲的随笔上得知的。   徐暮川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提过这回事。   看出何湘芸对自己的关心和疼惜,未免她担心,纪唯宁缓回了情绪,多说了两句:“其实我现在也在慢慢放开。我爸爸很爱我妈妈,这么些年来,他思念成疾,可说是疾病缠身,痛苦的撑过一场又一场的手术,如今离开,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何湘芸点头,握了握她的手,温声道:“这样想就对了,之于你父亲来说,这确实是一种解脱。而你,有暮川,也有我们这些亲人,你是我的儿媳,也更会是我的女儿。以前你没办法享受到的,我会毫无保留的给你。”   纪唯宁从小没为物质愁过,在感情上,也享受到了一个女人所想要的一切,就连父爱,虽然少得可怜,但在父亲过世之后,她还是从他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   她唯一没享受过的,便是母爱,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何湘芸懂她,此刻在她面前那么真挚的说着这些话,叫她如何能够不感动。她眼眶微涩,而后,忍不住泛红,何湘芸见她如此,伸手搂着她轻拍安慰。   虽然她的身高不若纪” 唯宁,但来自长辈的拥抱,怎么样都是温暖的。   纪唯宁笑开,笑声有些哽咽:“谢谢,谢谢阿姨。”   何湘芸听罢,忍不住打趣:“宁宁,你看啊,算日子,你跟暮川下周也就注册结婚了,结婚以后,你还是得管我叫一声‘妈妈’。反正都要改口,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好了。”   这话一出,纪唯宁笑声更大些,其实,在她的心里,早就视何湘芸为母亲。她自己没有妈妈,自然的会把婆婆当妈。   所以,何湘芸这么一提,加上氛围恰到好处,丝毫都没有觉得别扭,顺溜的喊了声:“妈。”   “哎!”何湘芸响亮的应了声,笑得面上淡淡的鱼尾纹都现了出来。   两人兀自开心笑着,谁都没去留意忽然出现在门口的老爷子,所以,更不知此刻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而后,用着他那拐杖,狠狠敲了两下厨房的拉门。   里边的人闻见声响,皆转过身来,面对老爷子,何湘芸先问:“爸,你不是跟暮川下棋吗?怎么跑厨房来了?”   “哼,那混小子,棋没下半局,电话接了不下五个,有什么玩劲?!”老爷子怒嗤哼哼,一双老眸扫着纪唯宁,极为不悦:“做个蛋糕,妈妈就喊上了!老头子我跟你下棋那么长时间,怎么不见你叫我一声爷爷!”   纪唯宁微懵,原本看着老爷子一脸怒样的表情,她还在猜测,又是谁惹到了他老人家的气火。倒没想到,惹他的人,竟是自己,并且,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也真是够出人意料的。   何湘芸见纪唯宁没反应,忙笑着提醒:“宁宁,你确实要该喊一声‘爷爷’了,要不然,老人家今晚估计睡不着。”   老爷子气性大,这个家里的人都知道。这新媳妇改口,喊的第一个不是大家族,他心里怎么可能得劲。   被何湘芸这么一提醒,纪唯宁很配合的亮着声喊了回:“爷爷。”   老爷子面色和缓,嘀咕:“这还差不多。”   其实,喊爷爷,喊妈妈,对纪唯宁来说,都不显得别扭。毕竟,她跟这一家子相处了那么多时日,彼此之间,已经融为家人。   此刻,真正让她别扭的是,突然出现在老爷子后头的男人,正捏着手机,一脸玩味笑的瞧着自己。   他没说话,可单是那眼角眉梢间意味深长的笑意,已经足够让纪唯宁觉得羞臊。就好像,男的还不急,而她却是先坐不住,把自己变成了他家人。   这跟前段日子,自己揣着户口本去世腾找他,又有何分别?虽然前后她的本意都不在此,奈何效果是超乎了寻常的想象。   纪唯宁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算是彻底毁了。明明是他先追的她,明明是他逼得她不得不面对他的感情,结果到最后,却演变成了,她向他,逼婚又逼家。   他的目光太直,太专注,盯的纪唯宁愈发脸红。忍不住侧头,把身子转回到厨房的琉璃台上,躲避他的注视,可她自己,却是耐不住,先笑出了声。   这样都被他抓包,既是郁闷,又是为自己的太主动,而感觉到好笑。   纪唯宁返身过去没几秒,身后就传来男人独特的沉冽嗓音,带着笑腔:“喊爷爷我倒不觉得奇怪,真是没想到,喊妈妈也能喊的那么溜……”---题外话---明天进入结局篇……谢谢亲们投的票票\(^o^)/~   ☆、345 结局篇(一)   眼看小两口就要耳鬓厮磨,老爷子跟何湘芸都很识趣,选择悄声退了出去。   年轻人感情好,老人都乐见其成,最好一结婚就怀个娃。尤其是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心心念念着。   这会儿看见何湘芸跟着出来,忙示意她跟着自己过去偏厅。   何湘芸以为老爷子是有什么要事吩咐,顾不得洗净糊满面粉的手,跟了过去。   而后,见老爷子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何湘芸奇怪的出声发问:“爸,你想说什么,搞那么慎重的?刀”   其实,老爷子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这会儿瞧着左右没人,才端着一张老脸低声吩咐儿媳:“你跟宁宁聊天的时候,问问她有没有在避孕,按理说,这两人也该有消息了吧?”   自己孙儿什么德行老爷子心里明镜儿似的,那么多年头,好不容易有个上心的女人,他那是一天到晚巴着不放都不嫌腻。既是如此,两个身康体健的年轻人,折腾到现在,是必须该有消息了恍。   即便何湘芸年过半百,听见老爷子问起这话,也是囧的不行,讪笑:“爸,这种话好端端的怎么聊?问的太刻意,让宁宁觉得好像我们就是要她来生孩子的,多不好。您要是急,还不如去问问暮川。”   老爷子微闷,其实他也知道这个理。原先他觉得自己问孙媳妇,实在不妥,但让儿媳去问孙媳妇,她们同样都是女人,说起这话来肯定方便许多。   哪知,被儿媳这么一回,他倒真是没什么话说了。   但她的提议也不错,于是,挥挥手,交代:“那你等会找个机会,问问暮川。”   老爷子等重孙子等的着急,他的那些老朋友,跟他岁数上下的,这几年一个两个都抱上了重孙,或者重孙女。   这段时间心情好,老朋友约着要去棋社,徐老爷子基本上都会过去。那些个老头,还会把家里的小宝贝们都带过来,听着小宝贝们奶声奶气的喊着太爷爷太爷爷,老爷子是心都给化了。   而那些个老头也是得意的不行,抱着他们各自家里的小屁孩,一个劲的跟他们炫耀,说他们家的宝宝多聪明多孝顺多可爱……   老爷子表面听着,心底却是嗤嗤哼声,屁大点孩子,懂什么叫孝顺?!还不都是那些个老头夸大其词故意刺激人。   不过,即便是如此,老爷子也是真的被刺激到不行,甚至每晚上睡觉都想着这事,想的入魔了,觉就不好睡了。   若不是还有个孙媳妇影都还见不得的老瞿头给他垫背,老爷子恐怕是直接自己上阵逼问他家的年轻人了。   老爷子让何湘芸去问徐暮川,何湘芸同样为难,犹犹豫豫的:“爸,要不还是您亲自问暮川吧,他一个大男人,我怎么好意思问。”   “大男人也是你生的,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好问的。”老爷子觉得儿媳妇很不配合自己,怒声微斥:“我跟他说话,他什么时候好好回答过?我要问得出来,还用特意找你过来吗?”   何湘芸被训得灰溜溜的,考虑了好几秒,才回道:“要不,我还是找个机会问问宁宁吧。”   对于何湘芸来说,虽然儿子跟自己之间感情日愈渐和,可也没到随时都能推心置腹的程度。再说,就他那性子,跟他聊三个话题,他三句话就能给你终结。除了在纪唯宁身上的话多点,像个正常人一点,何湘芸还真没觉得,他是一个好交流好沟通的人。   所以,要她去问他这么尴尬的问题,她倒真的比较愿意问自己的儿媳。   老爷子倒不在乎她去问谁,反正,对于他来说,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   没人陪他下棋,他就一个人坐在偏厅的摇摆太师椅上,听收音机上的说书,闭着眼睛身子跟着太师椅一晃一晃的。脑中浮起的,是重孙儿在他身旁奔来绕去的各种画面,就像当年的小暮川,总是会趴在他身侧,跟着他一起听书,乖巧的一声声喊他‘爷爷’,围着他追问这追问那。   老爷子就是沉浸在自己编造的这种美梦中睡过去的。幸好偏厅靠着后院那方向,后来改建了大片的玻璃墙,此刻太阳很好,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打满大半个厅子,所以,并不会太冷。   纪唯宁在厨房间,自然是被某个男人给闹了个大红脸。挤兑她,看她出糗,向来是徐暮川最大的乐趣,很没品的嗜好。   等她好不容易把厨房的琉璃台都收拾好,为了赶徐暮川出去,纪唯宁特意喊来何湘芸教她怎么烘烤那个看起来没什么品相,出自她手的蛋糕。   结果,徐暮川是被她赶出去了,却是迎来了何湘芸的问题。   其实何湘芸在客厅也是思虑了许久,想着该以怎么样的方式跟纪唯宁提起这事才会更好,老爷子那头着急,非得让她今天就问清楚。   可是后来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如直接了当来得好,简单明了,大家都不用在心底各自琢磨。   所以,何湘芸在动手把蛋糕放进烤箱之后,清了几下嗓子,转身就问:“宁宁,你这个月来例假了没?”   其实,原本何湘芸想问:“你们有没有在避孕?”可是,又觉得这样的话,涉及到夫妻间的私密,实在太尴尬,这才转了口。   何湘芸的眼神光亮,带着隐隐的期盼。老实说,纪唯宁听得懂她想问什么,正是因为听得懂,那张脸连同整个脖项,就变得更加绯红。   纪唯宁拨了拨发,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轻声回:“还没。不过……也还没到时间,我上次是六号来的。”   “这么说,你们没有在,没有在……”何湘芸问着问着,最后几个字又感觉说不出口,可是,又不想放弃,结果就一直说着‘没有在’。   纪唯宁本就是个聪慧的人,也不为难这个长辈,红着脸点头:“没有。暮川说……想早一点圆爷爷的心愿。”   何湘芸大喜过望,嘴里也念叨:“现在已经是月底了,那就是说,过几天也许我就可以当预备奶奶了?这暮川,平日里像个闷葫芦,倒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心,这下老爷子该高兴坏了。”   说完,转而又接声:“不对不对,这怀胎十月生孩子,苦的可是我们女人。宁宁才是最有心的,懂我们老人家的心思。”   纪唯宁原本就因为改称呼的事被徐暮川取笑过,脸上的红晕就没一直没消散下来,这会儿给婆婆一闹,几乎不能只用脸红来形容她此刻的窘迫了。   看着何湘芸兀自欢喜的不知所以,她不得不出声提醒:“妈,其实现在还没到时间,不一定会有的。”   虽然徐暮川那人自信的很,可她总觉得,没个定论的时候,不该在老人家面前把话说的太满。   哪知,何湘芸只顾着乐呵,毫不在意的摆手:“我知道我知道,妈是过来人,当然懂这个理。”   说完,她就乐呵呵的转身走出了厨房,想当然,是向老爷子汇报战果去。   结果没想到,他却是在偏厅睡着,还一副乐滋滋的表情。何湘芸知道老人起的太早,这会儿困也是正常,遂只是抱了条毯子加在他身上,没去扰他。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纪唯宁上了二楼,想去喊在书房忙碌的徐暮川下去吃午饭。只不过,当她踏上二楼缓步梯前的平台,无意中的抬首,却是透过面前的玻璃墙,远远看见一对中年男女在庭院大门口。   他们的旁边停放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倒是看不清那轿车的模样,但那对中年男女一副怯怯喏喏,瞧着庭院里头,让她感觉特别怪异。   徐家的庭院本来就大,加上纪唯宁现在还是在二楼,哪怕视力再如何好,也看不清那两个陌生人的容貌。   可是,他们的肢体语言所传达出来的,又确确实实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怯懦。   于是,纪唯宁返身,转进了她和徐暮川的卧室,在配套的书房里面,寻到他忙碌的影子,接着把他带到二楼平台,给他指了指大门口,问:“那两个人你认识吗?站在那儿挺长时间了,但就是不敢进来。”   徐暮川寻着她的手望过去,只几秒,便认出来人,淡声回了句:“是徐炜清跟他老婆原卿。”   话落的同时,他缓步踏到楼梯,拾阶而下。颀长笔挺的身姿,步调不疾不徐,穿过餐厅,转进客厅,而后,向着门口过去。   ☆、346 结局篇(二)   徐暮川经过的时候,去偏厅喊老爷子出来用餐的何湘芸刚好出来,看着他直接往门口过去,有些奇怪的问着随后从楼梯口下来的纪唯宁:“都要开饭了,暮川这是去哪儿呢?”   偏厅的门,向着楼梯口,而楼梯的旋转处,正好对着庭院大门的方向。所以,依何湘芸的角度,是发现不了外面人的。   徐暮川说,那是徐炜清和他妻子原卿,也就是说,他们是老爷子的二儿子和二儿媳,是徐暮川的二叔跟二婶刀。   她现在还摸不太准何湘芸对他们会是什么态度,所以,也不便喊的太亲,思虑几秒,还是选择最恰当的方式,说明:“好像是暮思的父母过来了。”   她不知道徐暮思为什么没有跟着过来,想着,如果徐暮思跟她父母一起过来的话,那场面应该多少是要和谐一些。毕竟,她已经先她父母走进这个家,也已经获得了何湘芸的友善。   纪唯宁刚说完这句话,还没等她瞧清楚何湘芸脸上的表情,老爷子就已经拄着拐杖,从偏厅出来。想当然的,刚刚那句话,老爷子也是有听见的。   握着拐杖的手,不由的紧了紧,像是在收敛着某些情绪,而后,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客厅与偏厅之间衔接的廊道上,面向着门口看了几眼。   纪唯宁站的高,加上她本身的注意力也在他们身上,所以,看得出老爷子平静的表面下,内心的涌动。   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哪怕再丧心病狂,也改不了他们之间的血脉相连。何况,这个徐炜清也不若徐炜尧,还不算坏的彻底恍。   徐炜元已经离世三年,徐炜尧有等于无,这辈子老爷子都不可能再盼得他归来,何况三房一家,老爷子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就连三房的孙子徐暮衡,品质都不见得多好。   所以说,细细算来,八十高龄的老爷子,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个儿子。   徐暮川没有迎上前,他只是站在庭院半央,让徐炜清夫妇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也算是间接的告诉他们,宅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在门口,没必要再停原地,遮遮掩掩,踟蹰不前。   他不可能主动去邀他们进来,虽说对过往的恩怨已然放下,但毕竟是害徐炜元的帮凶,他再放得开,也没办法做到笑脸相迎。   想进这个家门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得自己鼓起勇气,自己去面对当年的大错。   一时间,里里外外,气氛都有点静默过了头。只除了各自忙碌的几个佣人,发出过些许动静。   “湘芸。”老爷子回过身,喊着大儿媳,之后又拄着拐杖往客厅走了几步,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终是叹息了声:“要不要让他们进来,这里,你说了算。”   想比三年前,现在的老爷子更懂得尊重人。当年,他为了保两个小儿子,选择遮盖他们的丑行,甚至全然不顾大儿媳的感受。   如今三年过去了,始终陪在自己身边尽孝的,唯有大儿媳。老爷子自认欠她颇多,所以,即便此刻他很想开声让外面的那对夫妇进来,却还是得顾着大儿媳的面。   徐家的这些陈年事,还关乎上一辈的生死恩怨,纪唯宁自然不便插嘴。她只是静静的走完剩下的楼梯,而后,抬首看了会何湘芸。   对何湘芸来说,徐炜清跟徐暮思不相同,徐暮思虽然是二房的女儿,但她不是当事者,何湘芸没有理由对她过多冷眼。   可是徐炜清,他是让何湘芸中年丧夫的关键人物之一,那种怨气,是即便她在选择原谅之后,也不可能做到荡然无存的。   老爷子等着何湘芸回答,何湘芸又久久不说话,偌大个空间,也没有个其他人走动的影子。纪唯宁站在中间,觉得气氛太过压抑,遂想出去看看徐暮川那儿是什么意思。   然而,当她的身子刚往门口过去的时候,何湘芸忽然出声:“宁宁。”   纪唯宁顿住脚步,转过身对上何湘芸,唤了声:“妈。”   “你去,叫你二叔二婶进来吃饭吧。”   何湘芸说的很平静,没有热情,也没有排斥,但如此的态度,已然是让老爷子欣慰到几近老泪纵横。   纪唯宁有些意外,可能是因为没想到何湘芸竟然会让自己去喊徐炜清夫妇。可转念想想,老爷子不便出这个口,何湘芸不肯开这个口,徐暮川若是愿意,也不可能一直站在庭院里。   今日今日,纪唯宁的身份,多多少少可以代表着长房一家,让她去下这个台,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纪唯宁承载着老爷子的满目希冀,担着婆婆的吩咐,微笑应声后,出了门。   她走到徐暮川身边的时候,那对夫妇已经进门来,只不过,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徐暮川微微拧眉,侧头看她:“你出来做什么?”   纪唯宁抿了抿唇,迎上他的深眸视线:“妈让我喊他们进来。”   “喊什么?他们自己会进来。”   跟何湘芸一样,徐暮川的语气也是很平淡。到底是两母子,连对这事的反应,也是一模一样的” 。   “明天就是老爷子的寿辰,你让徐炜清在老爷子寿辰之前赶回来,目的不就为了一起给老爷子过个圆满的生日吗?既然选择原谅,彼此间的相处,总要自然些不是吗?大家谁都不主动,呆一个屋子里多尴尬是不是?连妈都看得开,你又何必再端着?”   徐暮川面前,纪唯宁敢发表意见。何况,大家的心底,其实也都是想让老爷子开心不是吗?   “阿川……”见身旁的男人未有所动,纪唯宁便伸手去牵他的手指,指腹在他的指尖绕啊绕的,绕的徐暮川一阵心烦意乱,直接丢了句:“你自己看着办。”而后,就转身向着屋里过去。   徐暮川刚转身,原卿就携着徐炜清,走到了跟前,她唤了声暮川,前边的男人当做没听到,直接进了屋。   只有纪唯宁站在原地,与他们对视。   纪唯宁打量着这对听说过很多次的夫妇,这才发现,原来她曾经见过原卿。就在上次世腾的股东会,她收到秦述的短信后,不由分说冲了过去,结果碰到老爷子带着他的一帮子孙出来,之后,她被老爷子叫到了会客室去谈话。   那时候瞥到过原卿,当然,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印象不深,若不是此刻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估计都记不起来她的长相。   而徐炜清,跟她想象中有些差异,虽然也有着徐家人的身高,但可能是因为太瘦,也因为这几年的经历让他变得沧桑,整个人,老的跟他的实际年龄,有些不太相符。   “你就是宁宁吧,这几天暮思一直在我耳边说她的大嫂怎么好怎么好,搞的我都好奇死了,亟不可待就想见见你。”   原卿去拉纪唯宁的手,喜笑颜开,显然,她是没记得自己曾经见过纪唯宁的。   纪唯宁并不习惯她的碰触,礼貌性的跟她碰了碰,就稍稍抽离开来。原卿也识趣,配合着放了她的手,就那样跟她话起了家常。   看得出来,原卿比起徐炜清,要大方很多,大概是因为,徐炜清自己做过那些事,如今要面对起来,是比原卿难堪的多。   其实,早在来之前,徐暮思就交代过原卿,去到老宅,要多跟她的大嫂套近乎。因为,大哥徐暮川非常宠大嫂,而在徐家,谁都知道,是徐暮川说了算的。   所以,收买好了纪唯宁,就等于真正重新走入徐家。所以,原卿这会儿,才会站在正午的太阳底下,热络又亲切的跟纪唯宁说话。   原卿话题很多,纪唯宁有些招架不住,侧头去看原卿旁边始终未出声的徐炜清,却见他有些局促。   一个五六十岁并且还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中年男人,在他身上现出这样不安的情绪,足于可见,他对自己错误的认知,已经足够深刻。   不谈何湘芸跟徐暮川,纪唯宁知道,老爷子现在坐在客厅,肯定是急于想见他这个儿子的。   她看了看徐炜清,又看了看原卿,而后插口了原卿源源不绝的话,淡笑着说了句:“我婆婆让我来喊二叔二婶进去吃饭。”   原卿有些不可置信,看着纪唯宁,见她点头再次确认后,她扭过头,喜的几乎颤音:“炜清,听到没?是大嫂让我们进去的!是大嫂!”   徐炜清启唇,想说话,却是发现声音已然哽咽。   对这对夫妇来说,进这个宅子,何湘芸的态度,比老爷子的还要来的重要。毕竟,当初的事件,受伤害最深的,还是何湘芸。   ☆、347 结局篇(三)5000字   徐炜清年轻的时候,儒雅斯文,身形亦如现在的徐暮川,当年原卿只在长辈们的宴会上看过他一眼,就对他展开凶猛攻势。加上当时原家在穗城,也是商贾名流,她成为徐家的二儿媳,似乎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她虽然性子泼辣,也有出生世家的骄纵,但对徐炜清,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深爱着。即便这几年,徐炜清犯事落魄,她始终不离不弃。   因为徐炜清,她不分青红皂白,跟老爷子跟长房断绝来往,同时在世腾的股东会上,对徐暮川诸多为难。但也是因为徐炜清,她最后选择在股东会上,助徐暮川一臂之力。   如今徐炜清能够回来,她自然也愿意拉着脸皮来求得长房一家还有老爷子的原谅。今天来徐家,夫妇两个,算是腆着脸过来的,甚至早在家里就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可忽然间听到,长房一家还有老爷子非但没有对他们任何厌恶为难,还让徐暮川的未婚妻叫他们进去一起用餐。这对原卿来说,是意外又加惊喜,而对徐炜清,就更是百感交集的悔恨羞愧。   面前这两个已过半百的夫妇,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却无一不显着愧色,纪唯宁看着,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或许她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他们当年一定要手足相残的心境,但就她个人来说,恐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理解。   而何湘芸,又该是要多大的胸襟,才能对他们,做到如此……   “进去吧,别让爷爷久等。”纪唯宁转身之际,看到他们还在原地怔怔的发着愣,不免又出声催促了句。   “哎好!”原卿欢喜笑应着,而后去拉她的丈夫:“炜清快点,不管怎样,都有我陪着你呢。”   纪唯宁走在前,跟他们夫妇隔开着一段距离。因为她听着原卿在跟徐炜清说着许多体己话,觉得自己跟在左右挺不方便的,所以刻意加大了步伐与他们拉开距离溻。   进了主屋大门,看见老爷子跟徐暮川,各据一张单人沙发,何湘芸站在老爷子身旁,为他端了一杯水。屋里的佣人,好像是知道了有谁来,此刻都不知退到何处去,一个踪影都看不到。   “妈,我把他们喊来了。”纪唯宁边朝着何湘芸暖声说着,边走到徐暮川身边,站着。   何湘芸直起身子,瞧了瞧自己的儿媳,依然看不出情绪,应了声:“好。”   徐暮川坐的单人沙发虽然宽大,但终归不是双人位,当着那么多长辈的面,她不可能跟他一般不要皮不要脸的挤他扶手上去坐。   可是,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自己独自坐到那张长沙发上去,要不然,可能会给人一种她加在其中,插手徐家当年事件的感觉一般。   徐暮川侧头,瞧了她两眼,看她像个小媳妇一般站在自己边上,蹙了蹙眉头。而后,他伸手,有些粗鲁的将她扯了下来,按在自己大腿边上的空位处。   动作有些大,惹的老爷子跟何湘芸同时投来一眼,纪唯宁微囧,挣扎着起身。想着,自己就是坐在他扶手上,也总比这样挤着坐在一起要强许多,可是,旁边的男人根本不让她动弹丝毫。   恰在这时,门口有了人影晃动。纪唯宁顺着扭头去看,却是看见徐炜清已然握着原卿的手,出现在了廊道上,视线投到客厅,热泪盈眶。   尽管原卿将他打扮的很精神,西装革履,头发梳挺的,可依然掩盖不住他满目的沧桑。   纪唯宁的第一反应,是去看老爷子还有何湘芸。她之所以没就近先看徐暮川的反应,是因为,她知道,就徐暮川的那张脸,肯定是看不出任何波动的。而且,他对徐炜清夫妇的感情,也没有老爷子跟何湘芸来的那样复杂。   她以为老爷子多少会有点情绪波动,没曾想,对着这个三年未见的亲生儿子,他却只是崩着个脸,甚至,还不如他刚刚知道他在门口,而急着踏出去看两眼时来的激动。   而何湘芸,也始终只是淡看着他们,未有所动,一时间,屋子里又是一阵静默。   就如纪唯宁所说的那样,这气氛是既尴尬又压抑的。老爷子顾着何湘芸的感受,不可能率先开口帮他们下这个台,而纪唯宁自己,她觉得还没有说话的份。   最后,是原卿,主动开的口,收敛了一向以来的锋芒,走前几步停到老爷子跟何湘芸面前,低眉顺眼:“爸,大嫂,谢谢你们让炜清回来。这几年都没有在您面前尽过任何孝道,是原卿的不对。还有大嫂,真的对不起!”   对原卿,老爷子只是轻哼一声,算是回应。之后,他抬首,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徐炜清,脸绷的更紧。似乎对他一直未有任何表示,而感到不满。   徐炜清是看着自己父亲眼色长大的,自然能够明白老爷子想表达什么。其实,在重新面对何湘芸的时候,他在极度愧疚之余,又是感慨万千。   都说长嫂如母,他们兄妹四个的母亲,过世的早。老爷子再如何能够呼风唤雨,到底也是个男人,男人能顾事业不能顾家。”   何湘芸是最早进这个家门的,她贤良淑德,聪明能干,可以说,他和老三徐炜尧成家娶妻的事,是多得了这个长嫂各种张罗布置。   凭良心说,何湘芸待他们兄弟妯娌间,虽不至于推心置腹,但该有的长嫂风范,她却是一直都有的。   是自己被鬼迷了心窍,受老三蛊惑,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徐暮川将他发配到非洲去,美其名曰是工作调动,开发市场,实际上在那边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根本道不尽苦。   可这些苦比起何湘芸这些年来所经受的煎熬折磨,又算得了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愿意原谅自己的,竟然会是这位大嫂。   看着她,看着自己年岁颇高的父亲,徐炜清终究还是迈出了沉重又坚定的脚步。   他走到原卿身边,几乎并排的位置,只语未出,却先是‘扑通’跪下,对着何湘芸,声泪俱下的道了句:“对不起,大嫂!”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这样的场面,按在徐炜清身上,或许又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他没办法说出太多言语来阐明自己的悔,何况,事情已过了三年,他说再多的话,又能如何?   何湘芸大概是没料到他会忽然有此动作,被他膝盖碰地的响声怔的不自觉退了两步。看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年长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眼泪盈眶的,何湘芸有些受不住。   于是,她转头看着原卿,出声:“你赶紧扶他起来,要跪,也该在爸面前跪。”   何湘芸的声音很淡,不恼也不喜。三年前他们兄弟相残让他们的父亲悲痛欲绝,之后这三年,他们一家子人又没在老爷子面前尽过任何孝道,不管出于哪个方面,他们该跪的都是老爷子。   原卿深懂徐炜清的心,看他这样,其实她心里也是熬的难受,眼眶跟着泛红,她回何湘芸:“大嫂,你就让他跪吧,这是他该。”   说完,她自己也跟着矮下身子,跪在老爷子面前,忏悔:“爸……”   还未等原卿说话,老爷子撑着拐杖起身,手一挥:“行了,都别说了,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们又跪又哭。”   老人心软,到底是不想太过为难他们,撑着拐杖走开。   接着何湘芸也道了句:“原卿,扶他起来吧。”   纪唯宁瞧瞧左瞧瞧右,之后对上何湘芸的视线,她跟着老爷子正往餐厅过去,对着自己说话:“宁宁,你去偏厅旁门的休息间里喊玉姐她们出来开饭吧。”   徐家的偏厅旁,连带着好几间客卧,还有厨房,是供玉姐她们住宿的地方,各类设施同样齐备。   纪唯宁应了声,之后起开。   之后,徐暮川也起身,笔挺的西装,因为久坐的关系,有着些微的褶皱。他看了眼依然跪在地板上的夫妇,嗓音浅淡:“过去吃饭。”   其实,换做是以前的徐暮川,他不可能那么好说话。他虽然重情义,却不会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轻易心软。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执意不顾老爷子的各种阻拦,将他的二叔三叔弄成今天这幅德行。   可是现在,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人跪在那样冷硬的地板上,他莫名就生出一股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情绪。   之前在母亲何湘芸释怀之后,他决定让徐炜清回来,最重要的目的是想让老爷子动容,让老爷子惦记他们长房的好,也好让老爷子不再过多插手为难他和纪唯宁之间的事情。   而如今,他愿意主动跟他们说话,同样是因为纪唯宁。因为有了这个女人,他的心他的情感,也随之丰富了起来。他过的很幸福,这个家里的人也很快乐,如果让徐炜清夫妇加进来,能让老爷子更加欣慰,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徐暮川过去的时候,老爷子跟何湘芸已经坐在餐桌上,他自动坐到何湘芸身边,而纪唯宁,自然是挨着徐暮川坐的。   如此,就是把另一边的位子,留给了他们夫妻。   虽然只是吃个家常便饭,但这样的小安排,也是给足了徐炜清夫妇的尊重。不让身为长辈的他们,感觉到寄居人下的任何不堪或不安。   老实说,纪唯宁对徐暮川的这种举动,还是很意外的。   一直以来,徐暮川在人前都是表现的那么高冷,自我为中心到老爷子跟他母亲的面都不怎么顾,对着他们要不是甩脸挤兑,要不就问三句话都憋不出一个音。   却没想到,在徐炜清夫妇身上,他倒是维持了基本的礼遇跟客气。   饭桌上,原卿主动聊起了老爷子的寿辰,问何湘芸酒店定好了没有?有什么她能做的尽管交代下来。   何湘芸也不摆脸,有话回话:“爸说不去酒店也不招摇宴请,明天晚上就在这里办个家宴。你们两个若是抽得出空,明天就早点过来,陪陪爸,也帮忙布置一下场地。”   时隔三年,重新视他们为兄弟妯娌,才会主动安排他们做事。这话,听在徐炜清心里,感动的不行,直言:“大嫂,你放心,我们明天一定很早过来。”   关于老爷子的寿辰,家里人很早就问过老爷子的意思。   本来八十大寿是可以大摆宴席来做寿的,老爷子自己那个圈里,许多记得住他生日的人,他们很久之前就在询问老爷子要往哪个酒店请客,他们必须捧场。   可老爷子却没有大肆宴请的想法。一方面,是考虑到月余之后,家里还有一场大喜事,如果这个寿辰又要大请宾客的话,何湘芸肯定忙的够呛。   再一方面,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表面再如何风光无限,也不如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来的开心。   当然,他心里也是有个小心思,没容得外人察觉。   如果说这个寿宴,摆在酒店,那么大家喝完吃完就散场,徐炜清未必能融进家中这个圈里。但如果这个寿宴是摆在家里,那依他对大儿媳和长孙的了解,他们是不可能不让徐炜清进来的。如此一来,一家人处在一起,感情上多少会有些交流,以后的相处可能会稍微好一点。   而事实证明,他的想法确实是没有错的。此刻,他的子孙能够围坐在一起,哪怕是吃一顿平常饭,也是满足。   若说他对这个寿宴还有个什么遗憾,那就只能是剩下流落外面多年的孙子江承郗了。   一顿饭下来,气氛还算和谐。主要是原卿,话多,也会识人眼色,专挑一些没办法让人不回答的话题来讲。   也曾问起徐暮川跟纪唯宁的婚礼,得知日期后,还连连道好,说春节前办完喜事,这个年老爷子过的就有劲头了,因为,徐家越来越人齐了。   老爷子始终不多话,中途的时候,就问了一声:“暮云什么时候回来?”   原卿说,他这些年一直到处出差,这会儿又被公司的事困住,还没回到穗城。但肯定会在明天下午之前赶到的。   老爷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除去江承郗之外,所以的孙辈都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年轻那会儿常年在生意场上打拼,没有那么多家常里短的心思。   疼宠暮川,是因为着实被他的聪明劲折服,从他的身上,他看得到徐家未来的一片光明前途,当然,也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   过了就是暮思,可能只因为她是自己唯一的孙女,感情也稍微有些不同。   暮云跟暮衡,他关注很少,而他们,也向来跟自己不亲。其实他也明白,原卿当年要跟徐家断绝来往,以她的泼辣强势,制得住暮思不准回来探望亲人,但她奈何不了暮云。   暮云表面看起来温润如玉,与世无争,可是他心思也是深得很。他可以那么多年不回来,或许不是因为他父亲的事,而只是因为,他跟这个家里不亲,跟自己不亲。   对他来说,是不是徐家的子孙,见不见他这个爷爷,他大约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连世腾集团分到二房手里的股份,他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和打理。   他跟暮衡,其实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暮衡随了他父亲,野心大,若不是暮川震得住,他在徐家翻不了什么天,他也不至于自己跑到外头去发展事业。   饭后,老爷子回了后院休息,徐炜清夫妇坐了没多久,也以不便多扰先行离去。纪唯宁坐在沙发上哈欠连连,一副困顿到难以支撑的样子,何湘芸看了,既觉得好笑又为自己一大早叫她起床过意不去,连连催促她上楼去午休。   纪唯宁都上去了,不用说,徐暮川也肯定随后就跟了上去。   何湘芸在客厅,看着自己儿子追着上去的背影,既是无奈又是笑叹。都说一物降一物,家里的老爷子,就属徐暮川能够降得住,而徐暮川,也就属纪唯宁降得住。   ☆、348 结局篇(四)5000字   徐暮川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纪唯宁已然靠躺在床背上,一床丝被给她团的不像话,直接搂在怀里,而她的头,就那样搭在丝被上,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陬。   他瞅了两眼,而后找了套家居服换上,之后才走到床头,弯身下来。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午睡的习惯,只不过现在是周末,身边又有她在,加上昨晚上当真是没怎么休息好,所以,这会儿有想法跟她一起躺躺。   他扶正她的头,让她侧过身来面对自己:“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刚刚不还挺积极挺欢喜的吗?”   徐暮川只以为她是不习惯家里一下人多起来,尤其是原卿,一直拉着她聊天,没个完。   纪唯宁敛敛眉:“没事,就是有点困。”说着,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而后,挪着身子躺了下来,状似累极的闭眸。   其实,她是不好意思说,刚刚她在忧心,老爷子跟何湘芸对自己的肚子期待那么大,万一她没怀孕,他们会不会很失望?然后,万一她没怀孕,那套婚纱她穿不着又该怎么办?   刚刚在饭桌上,原卿一直在说他们婚礼的事,还说婚纱怎么样怎么样,这才惹得纪唯宁如此忧愁了起来。   身后的男人从背后粘上来,长腿勾住她的腰,在她身上摆放的无比惬意,而后,温热的薄唇又在她耳际磨来磨去,轻哄着:“一会儿再睡。”   他想干什么,显而易见。原本,纪唯宁是真的想上来纯补觉的,但他跟着上来,显然这个想法已经不现实。   可转念想想,也行吧,就当是为了能把那套婚纱撑起来,当是为了圆家里两个长辈的心愿,增加一次受孕的机会…溻…   纪唯宁摒着这样的心态,高度配合着身边的男人。因为专心的配合,默契度更浓,想当然的,极致的快乐感,一圈又一圈的将彼此都淹没。   最后,起来时,竟然已是傍晚……   纪唯宁觉得,幸好她遇见的是个非常开明又识趣的婆婆,要不然三天两头不是睡到大中午就是睡到大晚上的,她在这个家,根本就不用呆了。   ——   因为早就算好了老爷子的生日是周一,所以,当天下午,纪唯宁特意没有排手术,也不坐门诊。   中午的时候,秦述将那辆已经上好牌照的黑色奥迪开到医院,把钥匙交到她手中。徐暮川之前来过电话,说他今天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可能没时间过来接她,让她忙好了就自己先开车回去。   隔了这么大半年,这辆奥迪A8,终究还是给了她。记得当时徐暮川就说过,这个车子,以后上了牌给你用。   她当时还觉得这么小百万的车子,若是被她抓握方向盘,心很虚的感觉。而且,她上班的地方是个公立医院,薪资不低但也绝不算高,同事间能开上二三十万的车子就已经很不错的了,她天天若是开一辆小百万的车子放在医院地库,那肯定会惹来很多人的注目和议论。   不过,此一时非彼一时。现在她跟徐暮川光明正大,她就是开一辆兰博基尼超跑,也不会有人指指点点。   纪唯宁是下午三点离开医院的,回到徐家老宅,大约四点。   庭院里梅叔还有园丁赵叔在修剪花草,看见纪唯宁,热情的打了招呼,告诉她,徐夫人在小宴厅。   所谓的小宴厅,就是当初腾出过给叶婧当康复室的那个足有五十来坪的大厅。那里原本就是徐家团聚时的娱乐场所,后来徐家散成一盘沙,这个宴厅就已经好久都没派上用场过。   宴厅在餐厅后面,纪唯宁转身进去的时候,何湘芸正在那里指挥着布置,原卿也在。   “妈,我回来了。”纪唯宁朝着何湘芸的背影,打了声招呼,之后,又对着旁边的原卿,喊了声:“二婶。”   原卿笑着应声,自顾自的说:“宁宁回来啦!暮思去机场接她哥哥,应该也快到了。”   而在同时,何湘芸也转过身来,放下手中的东西,迎前了几步,将纪唯宁手里的外套还有包包都接了过来,边问:“暮川不是说今天有会要开么,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他没那么快,我是自己开车回来的,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何湘芸温婉的绽开笑:“你都累一天了,这里人多用不着你帮忙。今晚没那么早开饭,厨房里我炖了血燕,先端给你喝。”   何湘芸边说着边往外走,手中还搂着纪唯宁的衣物。住在徐家的日子,她几乎每天都可以享用到何湘芸的各种炖汤,有没有长肉她倒是没大感觉,但气色是真的,越来越好。   徐暮川那人,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笑她,被他妈妈养的又白又嫩,让他一粘上她,根本就没法罢手。   纪唯宁追前两步,搂住何湘芸的手臂,言笑晏晏:“妈,你对我真好。”   “这嘴甜的。”何湘芸顿下脚步,伸手顺了顺纪唯宁鬓前微微散乱的发,温声笑说了句。   炖汤喝到一半的时候,纪唯宁始终没在这个” 屋子里发现老爷子的身影,这似乎有点不像他平时的作息。按理说,他午休过后,在后院清净一两个小时,这时候也该过来了。   于是,她问何湘芸:“妈,爷爷呢?”   “在后院呢。瞿家老爷子知道他在家里办寿辰,不请自来,这不,刚到后院找他去了。”说完,又怕她不知道瞿家老爷子,遂又补了句:“就是瞿安他爷爷。暮川的朋友,瞿安,你应该认识的。”   纪唯宁点点头,说到瞿安,她当然认识……   “他也来了,说是送他爷爷过来,我估摸着一会应该会跟着过来吧,你二叔也在那边。”何湘芸一起,交代了那些个人的行踪。   不知为何,听到瞿安也过来了,纪唯宁忽然就觉得,今晚肯定会很热闹。因为瞿安那性子,有他在的地方,肯定是特欢乐的。   后来,何湘芸又去了宴厅忙活。纪唯宁喝完汤,刚把空碗送去厨房清洗干净,抬着一双湿漉漉的手从里面出来,就碰上从外头进来的徐暮思。   “大嫂!”徐暮思蹦到她面前,热络的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推在前面,一脸灿笑的说:“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家的二少爷。”   之后,她被徐暮思推到廊道上,她指着外面侧身锁车的修长身影,很是骄傲的说:“怎么样?帅不帅?他就是徐暮云,我家二哥。虽然比起大哥来呢,气场差了些,但也是器宇轩昂,气质杠杠的对不对?”   纪唯宁有些想笑。虽然,在徐暮云转身抬首的刹那,她看清了他的容貌,她承认,徐暮云长的非常好看,器宇轩昂什么的不在话下,或者,用温润如玉来形容,更恰当些。   他给人感觉很温和,又或者其实是锋芒不外露,沉稳的步调,丝毫没有之前徐炜清夫妇还有徐暮思他们初进徐家时的不安怯懦。   可是,有了徐暮川,所有好看的男人在她看来,都是稍稍比她家男人要逊色些的。   跟徐暮思相处了一些时日,两人年纪相仿,稍微较熟,于是打趣了句:“你是在给我推销你二哥吗?这话要是被你大哥听到了,他会计较。”   徐暮思呵呵笑:“对我们这样从事设计行业的人来说,必须要具备发现美的眼力,这样会让我们获得更多灵感。所以,国内国外大街小巷,但凡有美男出现的地方,我都会驻足对他们遐想一番的。欣赏美色的权利谁都有嘛,我大哥至于那么小气吗?”   她的这番欣赏美色的言论,倒是跟乔洵有个七八分像。纪唯宁不免笑容放的更大,糗徐暮思:“你大哥小不小气我不知道。但我确定,我的工作跟美色毫不搭边,任凭你家财万贯还是貌若潘安,在我的刀下,看到的都是一片血水。”   徐暮思听着就是一阵寒颤,直言:“大嫂你好恶心……”   两人谈笑的当口,徐暮云已经来到面前,对着纪唯宁,他只是淡淡点个头,之后转向自己的妹妹:“老爷子呢?”   徐暮思也是刚进来,她哪里知道,遂又扭过头问纪唯宁:“大嫂,爷爷在哪呢?”   “在后院,陪着他的老朋友。”纪唯宁也是朝着徐暮云淡笑,算是回应他刚刚的点头,之后,又加了句:“二叔也在那边。”   徐暮思听后,接话:“哥,那你先过去找爷爷吧。”   徐暮云只点点头,而后,又是踏步离开。   说好的家宴,因为瞿老爷子的到来,惹的又来了好几个老人,他们或是司机送,或是子孙送,全都学了瞿老爷子,不请自来。   搞的何湘芸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添桌又是加菜,把家里的佣人都赶去了厨房帮忙,也是幸好,厨房间足够宽敞,备菜足够多,点心烘烤的分量也大。   老爷子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色唐装,即便拄着拐杖,也是精神抖擞,满面红光,跟着他那一帮老朋友,在偏厅时常传出哈哈大笑的爽朗声音。   老瞿头跟他最对口,他不请自来,老爷子也是打心底里欢喜的,说明老朋友把自己惦在心上。至于其他几个稍小他几岁的老人,他们或许真心来祝寿,也或许是带着某些目的想与徐家更深层的结好,但因为老爷子今天心情特别好,这些,都没有去计较。   老爷子带着一帮同龄段的老人进来的时候,纪唯宁并没发现瞿安的身影。后来,才无意中瞥到,他站在庭院某个角落在打电话,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棉衣夹克,背对着主屋大门。   气氛越来越浓,眼看天色近黑,徐暮川还没回来,纪唯宁摸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却是刚好,他先打了过来。   纪唯宁接起,听到他清越的嗓音:“我刚在机场接了小姑,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家,你跟妈说一声。”   徐炜清一家齐了,就连跟老爷子决裂多年的小女儿也回来了,老爷子今年的寿宴,也算是足够完美。   如果,江承郗能来,或许,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纪唯宁的心情,也是受到了周围一片笑声的感染,莫名飞扬。在她有生以来的记忆里,都没有过这么多家人和亲戚的概念。   挂了电话,她就往宴厅过去,准备将徐蕙琬也回来了的消息告诉何湘芸。听徐暮川说过,这个小姑跟徐炜元的感情最要好,也连带着,跟何湘芸之间,也是较为亲近的。   何湘芸听到徐蕙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又是高兴,又是感慨:“都多少年没见过了,也不知她现在怎样。”   那次的股东会,徐蕙琬来去匆匆,根本就没踏进过徐家,自然,也是没跟何湘芸打过照面的。   几个老人在偏厅,有些恭维,有些说笑,话到兴处,老爷子那如雷贯耳的孙媳妇便被人重新提起。   之后,老瞿头也就接话说:“徐老头,你就满足一下这些老朋友的好奇心,把你家那专门给人破脑子的神外科大医生叫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自从上次在棋社,无意间谈起纪唯宁,接着老爷子又低调的炫耀过后,这帮老头子是对纪唯宁既好奇又欣赏。   一帮老头都是有学识有见解的文化人,平日里无伤大雅的给自己家里相互拉拢些生意,或是炫耀下家里的子孙,再或是谁先抱重孙辈,谁的福气更好些。   可是,炫耀归炫耀,遇到比他们强的,也不会不承认。像纪唯宁那样年轻有为,又是人人敬重的职业,在他们的孙辈中也是难寻两个这样的女子,老头子们不欣赏是不可能的。   老爷子也不谦虚,话语间对自己的长孙媳,都是满满的疼爱加赞赏。这会儿老瞿头一提,他索性就让王全去喊纪唯宁过来。   所以,当纪唯宁从宴厅出来的时候,又直接被请到了偏厅。   一进门,五六个老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她,搞得她一时之间都不知怎么打招呼,而且,她也都不认识他们。   老爷子倒不慌忙,招招手,让她过去,而后一一给她介绍,然后,纪唯宁按着年长者为最先的顺序,一一喊过。也因此,她认识了瞿安的爷爷,同样的满头鹤发,跟老爷子大概不差上下的年纪。   一帮老人打量过,接着又问话几番后,皆对她露出赞赏的神色。   瞿老爷子说:“徐老头你真走大运了,讨了个这么漂亮的孙媳妇。这姑娘大方又得体,礼数周全,并且,还拥有别于普通同龄女孩的沉稳,说话一直都不卑不亢,挺好,挺好!”   老爷子呵呵大笑,颇为得意:“也不看看我家孙子是谁。”   话说到这,瞿安刚好踏步进来,想当然的,当头迎来瞿老爷子的一阵数落。无外乎怪他爱玩,整天没个正形,像个浪*荡子一样,毫不像话。   瞿老爷子嫌弃起自家孙子,那是一点都没口下留情。想来,是‘积怨’颇深,瞿安一不继承家业,二步成家生子。就这两个,对于老人来说,已经是达到不孝程度的最高峰。   瞿安也不恼,一屁股坐到瞿老爷子座位边的扶手上,攀着他老人家的肩,笑侃着:“爷爷,你看我现在,要事业也有事业了,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么?再说了,你怎么就肯定我没在找对象?不是缘分还未到嘛,如果你喜欢像我小嫂子那样智慧美貌型的孙媳妇,大不了我照着这个标准去找不就行了?到时,我给你也弄个外科专家来,以后咱家人看病都不用去医院。”   这话,前边儿说的还挺好,说到最后一句,瞿老爷子直接皱眉,驱赶他下去:“会不会说话你,不会说赶紧旁边儿拉倒去。”   瞿安被他家老爷子直接轰了下去,惹来众人的接笑,出言劝:“老瞿头,你家安子那么优秀,等他收敛了那爱玩的性子,你还怕他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孙媳妇么。”   瞿老爷子哼一声:“难为他还敢出现在这里。你看看,在座的老头,除了我以外,还有哪个是没孙媳妇茶喝的?”   ☆、349 结局篇(五)   瞿老爷子当年是靠实业发家,其中又属大卖场百货大楼那些最拔尖,发展到现在,全国各地几乎都有了瞿家的连锁店。   在穗城就更不用说了,东南西北包括市中心都各据一栋百货大楼,几乎包抄了这座城市的零售生意。市区那家有钱人都爱去逛的宾宜广场,就属瞿家的产业。   近几年,瞿家的祖业在瞿安的姐姐瞿淳的带领下,稳步发展,电商板块也是蒸蒸日上。可瞿淳到底的女子,她也要结婚生子,年初的时候已经放话,说家里的生意她最多再打理两年,两年过后,瞿安再不接手,她也不管了。   偏偏两姐弟的父亲也是一个无心生意,终日在那舞文弄墨的人,这不,更是愁的瞿老爷子夜不能寐陬。   瞿老爷子越念叨越伤心,瞿安在旁边,只觉得整个右耳蜗都被念的发疼,漂亮的眉形皱的死紧,之后还夸张的拿着手指捂住一边耳朵。   他缓步脱离开自家老爷子几步,之后把目光转向纪唯宁:“小嫂子你手机在哪?借我用用,我刚刚电话没打完就断电了。”   纪唯宁只当他是在向自己求救,也看着他确实被念的挺惨,于是笑了笑:“那你跟我过来,我去拿给你。”   转身离开之前,也没忘跟徐老爷子还有在座的其他几位老人打了声招呼,这才步出偏厅。瞿安见势,马上跟了出去溻。   其实纪唯宁刚刚才和徐暮川通过电话,手机就揣在自己外套兜里,刚刚那么说,只不过是想把瞿安带出偏厅而已。   可是没想到,瞿安是当真跟她要手机,还问她手机上有没有宁呈森的电话。   她没问他找宁呈森做什么,只顺手找到宁呈森的号码,递到瞿安面前。之后,他就拿着她的手机出了门,又往庭院那边去。   晚上六点,何湘芸来偏厅,请一帮老人移步到宴厅。   也恰在这时,庭院里有车辆驶进来的动静,一帮老人在老爷子的带领下,都刚踏出偏厅的门,听到庭院的动静,很自然就停下脚步,观望着。   庭院的路灯很亮,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一黑一白两辆车。先下来秦述,之后是徐暮川徐蕙琬,再后面那辆车里下来的,则是宁呈森。   秦述时常跟着徐暮川,会一起过来倒也不奇怪。难得的是,宁呈森今晚竟然也过来了,纪唯宁忽然想起瞿安借自己手机打的那个电话,估摸着应该是被瞿安叫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叫过来,纪唯宁没法猜测。   老一辈的人,许多是看着徐蕙琬长大的,这会儿远远看着,也还能认清,可是,在认清之余又是一阵惊喜和感叹。   在座的有谁不知道,这个徐蕙琬自从嫁到国外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今年世腾的股东会倒是听说有出现过,但也只是那么几天的时间,之后又走了。   几个老人见状,都纷纷扭过头去看徐老爷子,不难从那双浑浊的双眸中发现略微的湿润晶光。   都是一起相处几十载的圈里人,他们都知道,这几年,家庭的殇是徐老头最大的心病,如今,除去三房外,其余的子孙都赶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齐聚了,算是一件大喜事。   徐蕙琬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秦述,徐暮川跟宁呈森还在院子里头,之后又多了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瞿安,三人在那儿聊着。   徐老爷子始终站在原地,望着终于回家来的小女儿一步一步走近。那画面,几乎与当年她一步一步毅然踏出这个家门的背影重叠起来。   徐蕙琬一身酒红色大外套,踏着及踝高跟短靴,依旧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站到徐致远面前,没什么情绪的喊了声:“爸。”   徐老爷子叹一声,轻轻点头:“回来就好。”   对这个女儿,他从来就没奢望过从她嘴里说出多好听的话,能回到这个家里来,喊一声爸,也就差不多了。   在这对父女之间,旁边的其他老人没敢多插话。以至,即便廊道间人很多,却是安静的不可思议。   之后,徐蕙琬才又是出声:“我大嫂呢?”   “在宴厅,都进去吧。”徐老爷子道一声,之后也招呼着自己的老友们,朝宴厅过去。   老爷子的寿宴,纯中式,因为忽然间多来了不少人,何湘芸便让人开了三席桌位。这会儿一呼啦人全进去,虽然不显得拥挤,但也是闹哄哄的。   纪唯宁帮着何湘芸还有原卿引着那些老人入席,徐家自家人围一桌,玉姐她们又是另外一桌。   大家都坐定的时候,徐暮川才不急不缓的踱步进来,因为刚从庭院直接进来宴厅,加在西装外面的大衣还没来得及脱,衬得他身形愈发俊挺,疏朗的眉目间,全是从容优雅。   经过老人那桌时,他顿了顿脚步,主动跟长辈们打了几句招呼。这些都是退出商界的前辈,虽然他跟他们平日里几乎打不上交道,但到底是老爷子的朋友圈,他顾及老爷子的面子,做足了一个主人家的礼遇。   之后,瞿安跟宁呈森都坐在了那桌,而徐暮川又” 继续往前。都是大圆桌,徐老爷子坐在最上头,他的左边往下是何湘芸,中间空了个座位,之后是纪唯宁。老爷子右边是徐炜清夫妇,之后是徐蕙琬徐暮云徐暮思。   屋里头的温度要比外头高许多,大衣穿不下去,徐暮川边往自己桌位过去的时候,随手就脱着身上的大衣外套。   圆形桌的位子排下来,纪唯宁坐的方位稍稍背对着门口,她只在徐暮川进来的当口转过身瞅了下,之后,就被紧挨着自己坐的徐暮思拉过去,低头讨论着关于那件婚纱要不要修改的问题。   比起纪唯宁,徐暮思更担心自己精心设计的婚纱没法亮出手,这会儿跟纪唯宁挨坐在一块,迫不及待就把这事提起来。   两个女人低头,紧挨着细声谈的兴起,全然不觉某个男人已经提着大衣许久,站在她的旁边盯看着毫无自觉的女人。   按理说,身为徐暮川准太太的纪唯宁,这会儿怎么也该站起来,迎视自己的男人,然后接下他手中的外套,放好。   可是徐暮川等了许久,都不见她抬头来接,之后,他就直接伸手,塞了过去。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就那么朝着纪唯宁压了过来,总算拉起了她的注意力,她抬起眸,迎视男人清俊的面容,只见他眉头微蹙。   瞿安在中间那桌位看的直笑,晃着椅子凑到宁呈森边上,低声咬语:“老大在小嫂子面前的存在感,似乎颇低。”   宁呈森难得低笑扯唇,头往瞿安那边靠了靠:“戒指我可帮你带过来了,今晚要搞什么滑头,能否提前告知?”   瞿安神秘一笑,拍了拍宁呈森的肩头,笑的诡异:“拿戒指当然是为了给他讨老婆用。咱跟他认识那么久,什么时候挖到过他的笑料,今天是个一生难得的机会。你想不想看他呆会儿在众人面前怎么跟小嫂子求这个婚?”   宁呈森一条手臂搁在椅背上,另一只手轻敲着桌面,细声说着:“我猜,他会直接把戒指套进纪唯宁手中,然后说一句,嫁给我,完事。”   显然,宁呈森对瞿安的计谋并不看好。   宁呈森带过来的戒指,正是徐暮川特意定制回来给纪唯宁的婚戒,一直摆放在办公室的抽屉中。瞿安是早存了心思,也知道徐暮川那人一向正经,缺根浪漫的筋,所以就想趁着今晚,好好推动一把,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求婚夜。   说白了,他是最近工作太忙,枯燥了过头,所以才会动起这些心思,想耍弄自家老大一把。于是,用尽口水说服了秦述那个忠心耿耿的助理,帮他拿出了那颗举世难寻的晶透粉钻,之后他藏到了自己在世腾的办公室里。   哪料到自家老爷子忽然催他回去,以致走的急忘带了出来。而秦述跟徐暮川又在开了一下午会之后直接去了机场接徐蕙琬,所以,他只能让宁呈森帮忙带过来。   下午刚拿到戒指那会儿,他原本是兴致勃勃的想要好好欣赏一番那颗珍贵的粉色钻石,可是,当他真的目睹了那颗钻戒的时候,瞬间无力吐槽了。   他家老大那个不识趣的男人,竟然硬生生的愣是把一颗完美的鸽子蛋给切割成了小钻粒。他不能够否认,那枚钻戒很有创意很好看,可原本晶莹剔透毫无瑕疵价值连城的粉色钻石,被一个毫不懂得珍惜的男人分解成数半,他是真的醉了……   但愿,他家小嫂子不觉得暴殄天物就行。   ☆、350 结局篇(六)4000+正文完   徐暮川往何湘芸跟纪唯宁中间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之后,他用湿巾擦了手,捏起筷子,给老爷子盛了碗长寿面,无声搁到他面前。   老爷子咧着唇,笑的满足,但并未急着起筷,反是抬首看向中间那桌,唤声:“安子,你过来帮我们拍张照片吧。陬”   一家人齐聚在一起,谁也没想到要拍个合照,倒是老爷子最积极。甚至早已经把相机都准备好了,看着瞿安过来,伸手递了过去。   起先,大家都是围桌而坐,拍了一张,瞿安说,这样不能把每个人的正面都挪到镜头里边,得换一个阵。   于是,大家都起身,配合着瞿安的吩咐。老爷子依然坐在原位,其余人全都或左或右或后的围在老爷子身边。   徐暮川和纪唯宁,被瞿安使来使去,像是在故意折腾,弄的徐暮川一阵脸黑,最后终于被安排在老爷子正后方,跟老爷子一起,在镜头最中央的位置。   这么正儿八经的站在那里被人拍照,对于徐暮川来说,甚少。今天若不是老爷子生日,想满足下他渴盼了多年的心愿,他也不可能如此配合。   加上刚才被瞿安各种呼来呼去,又是各种动作摆弄,让他直接黑了一张脸,即便是搂着纪唯宁,面容也是沉冷的不像话。   徐暮思在右边,对着瞿安喊了一声:“你倒是动作快点啊,我脸都要笑僵了!”   “大小姐我也想快点啊,可你看看你家大哥那张扑克脸,这照片拍出去,根本影响整体效果好不好?溻”   瞿安无辜的回喊,虽然徐暮川颜值高,气质好,怎么摆脸拍出来都不至于难看。可大家都笑脸洋溢的,唯独他一个人把脸板成这样,画面的违和感很强烈,叫他怎么下得去手按快门!   徐暮思深知自家大哥的性子,也不指望他能无缘无故摆出笑脸,于是朝着纪唯宁喊了句:“大嫂拜托,你快点亲我大哥一下,让他给个和缓点的面色就行了。我嘴角都要僵的一抽一抽,难受死了!”   这话一喊出来,哄堂大笑,都瞎闹着起哄,要纪唯宁赶紧亲一个。于是,无辜被躺枪的纪唯宁,被闹的面红耳赤,偏生徐暮川还不放过她,把手抠在她腰上,微微俯首凝望:“怎么样?要不要成全一下大家,你亲我,我肯定能笑得出来。”   “大哥,你好不要脸!”气氛闹到正浓时,徐暮思也难得调侃起了徐暮川,隔着好几个人头跟徐暮川喊话,笑的肆意:“大嫂,你就赶紧的,我脸好僵。”   徐炜清见女儿没个正形,想抬手阻止她,却是被旁边的徐暮云挡下,他也是一副看戏的玩味表情,瞅着这个自小就聪明的大哥,是怎样坦荡荡的耍无赖……   徐老爷子原是端正坐的姿势,被小辈们这么一闹,也是忍俊不禁,转头看纪唯宁,既是商量又是催促的语气:“宁丫头,你大方点,赶紧的让暮川配合起来。老头子们挨不得饿,都等着拍完这个合照起筷用餐的。”   纪唯宁又气又急,可是老爷子都发话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耽搁下去,加上瞿安在前边一催促,她索性心一横,掂着脚尖凑到他下颌。   原本想着,这样亲一个,干脆利落的就够了,可哪知,那男人却是得寸进尺,头一偏,让她直接覆在他唇瓣上,狠狠吸了下,久久不肯离开,急的纪唯宁是又羞又恼。   旁边人视线都对着镜头,其余在桌位上的人因为离的远也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可瞿安是看清楚了自家老大是如何耍流*氓的,收起相机的时候,阴测测的笑了声:“小嫂子,你放心,一会儿就给你报仇。”   大家只当瞿安是在玩笑,没去深究他口中所谓的报仇是什么意思。   整个宴厅,气氛很高涨,老人们那一桌,甚至还朝着徐老爷子这边喊话。太过敏感的话题,比如徐蕙琬,比如徐炜清夫妇,都没人去提及,大家只问了些徐暮云跟徐暮思的近况。   当然,也不排除老头们家中有适龄找对象的子孙,想借此寻寻跟徐家有没有结成姻亲的可能。   纪唯宁也是由此,才得知原来徐暮云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建筑师。之后,又听见徐暮川问徐暮云,有没有意向回来发展,说世腾需要他来帮忙,可徐暮云却只是一笑置之,说现在挺好。于是,这个话题便此作罢。   之后,大家都亮出了自己的准备的礼物,堆满了老爷子整个身子。纪唯宁顾虑到自己的礼物特殊,早在这之间已经先把东西送出去了,而那帮老人们的贺礼,也在后院的时候交到了老爷子手里。   名画书法,纯金怀表,青瓷古玩,上乘梨木的棋桌和纯玉雕塑的象棋,礼物是应有尽有,随便一个拿出手,都能让人叹上一阵。   可是,当大家问老爷子,谁送的礼物最得他心时,他想也没想就回答:“孙媳妇的。”   于是,大家又一阵追问纪唯宁到底送了什么宝物,纪唯宁自然是死都不肯说的,然后那些人就转而追问老爷子,不过,一老一少像是商量好了的,老爷子对此,竟也是三缄其口。   无趣之下,大家又把乐子   tang放到一对准新人身上。对此,老爷子郑重宣布了小两口的婚礼日期,也正式邀请了他的一帮老友,到时尽管携子携孙过来。   瞿安见着话题已经转到两人身上,扯着嗓子笑闹了句:“小嫂子,这日子都定好了,老大的婚到底跟你求了没?”   求了吗?似乎有,又好像没有,严格来讲,是还没有正式的求婚。所以,最终纪唯宁是笑着摇了摇头,坑了徐暮川一回,跟众人投诉:“他不肯求。”   不怪她凭空来了个坏心眼,要怪,就怪他刚刚不给自己台阶下,逼得她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亲他。   向来浪漫主义的徐暮思一听,咋呼一声:“大哥不带你这样强势的,结婚对女人很重要,一辈子就那么一次,求婚是个必须的过程!你这么轻轻松松就把大嫂娶到手,以后还懂珍惜不!”   一屋子人又是一阵笑。   这回,连何湘芸也看不过去了,她一直在帮着忙活着这场婚礼,小两口私下的事也没去过多询问,哪知,自己儿子竟然连婚都给人求。   她自己也是过来人,婚姻生活趋于平淡后,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会跟着平淡下来,到时候,当年相处的那些画面,每一处都会被女人拿来放大回忆。   到时候,忆起往昔,才发觉稀里糊涂就结了这个婚,对女人来说,难免会觉得遗憾。   所以,她当下就要求徐暮川必须当众求婚。   徐暮川双手兜袋,深邃的双眸,环顾了一整圈的人,最后,落在了已经笑得不能自控的女人身上,很淡定的说着:“改天吧,今天没把戒指带身上。”   话音才落,一个粉色的绒盒递到他面前:“老大,你的求婚戒指。”   徐暮川俯首一看,俊脸又是一沉,冷声道:“你怎么得手的?”   世腾管理严格,徐暮川的总裁办,只有他本人还有秦述能够来去自如,瞿安去的也不多,即便去了,也是挑他在的时候。所以,这会儿看着自己收藏在办公室抽屉的戒指忽然出现在瞿安的手心里,不惊讶才怪。   瞿安一笑:“你不知道我跟秦助理关系很铁吗?”   几乎是下一秒,秦述便接收到了来自自家老板的瞪视。他知道,自家老板是气愤自己把戒指交了出去,让他如今陷入这样被动尴尬的局面。   秦述摸了摸鼻子,鼓起勇气大胆说了句:“老板,瞿律师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觉得,结婚一辈子就一次,该有点与众不同的过程。”   其实,徐暮川也没想过不求婚,但至少,不该是在这种场合。他始终都觉得,这样兴师动众的方式,自己做不来。   可是现在,众多穗城名望族的老人在,二房一家在,徐蕙琬在,他总不可能不给纪唯宁这个面子,而且,他也不可能让他的女人以后让旁人谈论,说她嫁进徐家,连个最起码的求婚他都不肯给。   所以,等于是赶鸭子上阵,徐暮川接过那只绒盒。   他没求过婚,但偶尔陪客户或者跟宁呈森他们去餐厅用餐的时候,看到过许许多多年轻人求婚的过程。   无非就是下跪,之后说一大堆的甜言蜜语。甜言蜜语他指定说不来,但矮下身子下个跪,倒是可以接受。   于是,在纪唯宁的座位前,他微屈身,正打算屈腿时,徐暮思喊了句:“慢着大哥!”   徐暮思的声音有些急有些大,让徐暮川不得不抬起头直起身看她。而后,见她嘻嘻笑:“求婚怎么可以没有鲜花?我看庭院里有很多油茶花,你等等,我去摘点过来!”   清俊的面容,已经完全不能用黑脸来形容了。徐暮川只要一想到,自己拿着院子里摘来的那些连枝带叶的花,傻不拉几的模样,就有戳徐暮思脑门的冲动。   偏生,徐暮云不温不火的又加了句:“偏厅角落不是还有台钢琴么?用钢琴曲求婚很不错,会有很好的意境效果。”   徐暮川低头问还在兀自笑的肩头发颤的女人,淡声问:“你喜欢这样?”   纪唯宁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直点头:“挺好玩的。”   徐暮川紧抿着唇,几秒后,似是下了大决心,幽眸四处搜寻,而后锁定站在人围外一派闲适看热闹的宁呈森,直接点名:“你来弹钢琴。”   宁呈森微愣:“你求婚为什么要我来弹琴?”   “我要会弹还用得上你吗?”徐暮川些微气急败坏的呛了声。   宁呈森闷笑。忽觉,能看到一路跟自己长大的兄弟这么个稀罕的脸色,他今晚就当个琴手也算是值当了。   徐暮思抱着一堆枝繁叶茂的油茶花进来,纪唯宁又忽然觉得,似乎有些玩大了。因为,她根本无法想象,如徐暮川那样一个冷傲正经的男人,胸前抱那么一堆花,是怎样的囧况。她的男人,她还是很护短的,舍不得那么多人看他笑话……   想着,要不就这么算了,就算求婚,也拉他回屋里去,两个人,要怎么求怎么求,反正只能她才能看他笑话。   可是,还没等她把这个想法   付诸于行动,递了戒指就消失不见的瞿安,又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双手拍了几下:“大家去院子里吧,那儿地方大,能摆钢琴能狂欢,最重要的,是还能放烟花!”   这下,众人都没容得两个当事人应声,呼啦啦的鱼贯而出。等到纪唯宁和徐暮川走出去的时候,那帮人已经速度很快的,钢琴,烟花,全都准备好了。   老爷子喜笑颜开,带着他的一帮老友围坐在钢琴旁不知谁摆过去的椅子上,何湘芸一辈的在旁边站着围观,而年轻一辈的,就在场中活跃着。   庭院灯光明亮,有年轻人的笑闹声,也有长者的期待目光。   纪唯宁被徐暮思拉在中央,而后,又将手中的山茶花堆放到徐暮川手里。徐暮川接着花,连眼皮都不屑瞧一眼,看了看站在远处准备着放烟花的瞿安,又看了看已经在钢琴前坐着的宁呈森,之后,选择将手中的花丢弃。   徐暮思睁大双眸,想质问徐暮川的此举,可还没等她出口,徐暮川已经撩她一眼:“烟花也是花,这个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徐暮思觉得这是个谬论,她辛苦摘来的花就这么被丢弃,郁闷不已。可是,随着流畅的钢琴音符飘逸而出的声响,整个院子都静默了下来。   宁呈森弹的是《Whatarewords》,他微闭着眸,演绎的深情,完美的英伦腔,低沉磁感,轻易就可以把人的思维,带进那种被浓烈的爱包围的意境中。   去两年,纪唯宁还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可以听到这首歌,很熟悉,之后还去网上搜过,然后,她便知道了这首歌背后的故事。   是爱到有多深,才能对重病的未婚妻始终不离不弃。   听着这样的歌声,她动容的眼眶发涩,忍不住抬首去看自己的爱人。   此刻,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用着同样深情的眸光凝望着她,彼此对视的那一刻,他提着笔挺的裤管,屈着单腿跪在她面前。   根根分明的指节,轻巧的捏着那个粉色绒盒,她看着他郑重的打开盒盖,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提起那枚设计独特戒指,她甚至都来不及瞧清那个戒指的模样,眼眶就聚满了湿漉漉的水珠。   耳际那深情的歌声伴随着钢琴清澈的键符音娓娓传来,每一句歌词都足于撞击她的灵魂,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跟面前这个男人在一起的一幕一景。   从最开始对他回避,到不安,到小心翼翼,到彻底成为他的女人,事实上,她始终都无法对他抗拒。因为无法抗拒,因为不想错过,所以,她甚至跟他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叶婧,即便利用叶子然那个患病的孩子,也都在所不惜。   这个清冷的男子,他犹如罂粟,带着致命的诱惑,一点一点的将她腐蚀。   是他让她重新认识了什么叫***情,也是他,给予了她一个温暖的家,给了她那么多爱她护她的家人,让她这颗孤冷寂寞的心,从此,都不再漂泊不定。   她想让他起来,想说不用求婚了,她愿意嫁给他,愿意这辈子都守着这个家。可是,她的眼泪掉个不停,话,讲不出来。   一曲终了,深情的吟唱似乎还有余音缭绕,他似是刻意等待着,静听这首歌,在宁呈森按下最后一个琴键的时候,他开了口。   “这首歌很好听,表达的,也正是我的心声。唯宁,嫁给我,我们,一辈子,不离不弃。”   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敌不过这么一句轻浅的话音。是他的心声,何尝又不是她的心声,他们一路走到现在,其中的辛酸隐忍,只有彼此心知。   她说:“好,一辈子,不离不弃。”   可是,声音哽咽,以至出口的话,几近破音,模糊不清。可是又有什么所谓,只要他能够懂,便足以。   细碎的粉钻闪着耀眼的光芒,时间掐的刚刚好,当徐暮川把尺寸分毫不差的戒指套进纪唯宁左手无名指的时候,远处的烟火随着‘嘭嘭’的声响,刹那间在空中散开一朵朵绚烂无比的花,五颜六色,流光溢彩,几乎照亮了整条漓景路的大小院落。   ——   谁与谁行走,逃不开命运的安排,逃不开缘分的钦定。是情深,是缘浅,我们只要相信,寻到对的那个人,不管艰难困苦的坚持下去,总会等到幸福花开。   (正文完)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