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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不衬我的肤色。”   “随你吧。”   丁先生有个很引以为傲的本领,当你以为他要拿起的时候,他早已经放下了。   沐华坐上出租车没多久,突然有些后悔,应该先找家好一点的酒店,可手机没电了,无法在网上预订。偏偏丁默远的车总是紧跟在她后面,每当她妄图让的哥停车时,他就不厌其烦的的按喇叭。时间长了,连的哥都摸出门道来了,他通过车内后视镜神秘兮兮的瞄了沐华一眼,笑道:   “小两口闹别扭了吧?”   “……”   “夫妻嘛,床头吵床尾和,何苦跟钱过不去呢。”   沐华看了看一路飙升的计费器,微微一笑:“没事,他应该有金卡。”   从繁华的市区到幽静的郊区,出租车计费器在150时戛然而止,的哥遥远的瞻仰了一下沐宅奢丽的欧式建筑风格,再看了看身后的那辆黑色兰博基尼跑车,顿悟自己完全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一脚将离合器踩到底,灰溜溜走了。   丁默远将兰博基尼停在一边,下了车,大步迈向像风信鸡一样固守原地的女人。   沐华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淡淡的问:“有打火机吗?”   “我不记得你会抽烟。”   “呵,那是骗你的。和你认识那会儿我还年轻,总觉得欺瞒相亲对象是自己的义务。”   丁默远微微勾起唇角,不怒反笑:“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   “因为真相大白的时候到了。”   “收到我的离婚协议了?”   “三年前就收到邮件了,那时我一个人在泰国,不会说泰语,英文也不好,懒得去找打印店,没过几天就忘记了。”   “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   “多亏了你啊。”沐华迎上男人的视线,莞尔一笑,”故人就是用来拯救记忆能力的。”   “快点吧,江律师还在等我们。”   丁先生的思维一向跳跃,因为他总是不忘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难道我爸还会有什么东西留给我?”   “我娶了你,帮了他忙,总有犒劳。”   当你想知道一个人名义上究竟有多少至亲,只要在他公布遗嘱时出现,就全知道了。   和记忆中一样,修剪得四角整齐的花园和草坪,巨大的喷泉和泳池,洛可可风格的别墅点缀其间,这土豪的凡尔赛宫,处处充满了夏婉青的趣味。沐华步入沐宅时,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四个人。夏婉青和她妈吴莹,江律师和一本正经穿着黑西装,低头玩ipad的小男孩。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不在的这五年间夏婉青给她爸生了个娃,换而言之,她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一下家产就更没她什么事了,沐华恨恨的瞪了一眼丁默远,丁先生特别心有灵犀,立刻掉过头来和她解释:“爸生前吩咐过江律师,公布遗嘱的时候你必须在场。”   沐华挑了挑眉,半信半疑。   “沐华,你回来啦。”夏婉青抬起长长的睫毛,将几绺凌乱的发丝挽至鬓后,用一双漆眸忧郁瞅着沐华。她的脸色比瓷娃娃还要白,眼底的脆弱仿佛不堪盈盈一握。   沐华看了看身边一脸漠然的男人,尔后勾起嘴角:   “江律师,请赶快公布遗嘱吧,我怕有人等不及了。”   “这是什么话!”吴莹的嗓子里发出极尖细的声音,“你爸去世了,我们都穿了丧服,瞧瞧你这一身大红是要干什么!”   沐华常常怀疑她爸沐山的眼睛是不是脱窗了才会承认吴莹是他年轻时的初恋,难怪和这老女人久别重逢之后,他就变了心,看上了夏婉青。   “妈,沐华刚下飞机,哪有时间换衣服。”夏婉青急忙替沐华辩解。   “默远早就通知她了。”   “关心则乱,她不是光顾着赶回来嘛。”   吴莹冷哼一声。   数年不见,这母女俩的双簧依旧精彩。   “放心吧,吴莹,我说的不是你。”沐华拍了拍丁默远的肩膀,然后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甩了甩手,“我是怕默远等急了,回去不好和他爸妈交代。”   “江律师,麻烦你开始吧。”男人淡淡开了口。   “好的,丁先生。”   众目睽睽之下,能够忍受自己老婆的羞辱,还能面不改色,平静自若的,在沐华所认知的人类当中,估计也只有丁默远了。   第2章 毒妇   “麻麻,这个阿姨是谁?”   就这此时,童音突兀的响起,小男孩抱着ipad,吃力的仰起脑袋望着眼前这浓妆艳抹,脚踩五英寸高跟鞋,穿红色铅笔裙的陌生女人,他那幽深而复杂的眼眸简直和夏婉青一模一样。   “哦,都忘介绍了。沐华,这是你弟弟,沐天。”夏婉青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目光充满慈爱,“天天快叫姐姐。”   “麻麻,你也是她妈妈吗?”沐天没有照做,而是蹙起秀气的淡眉,疑惑的问道。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有一瞬的凝滞。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件事沐华到死都做不出来,那就是叫夏婉青一声“妈”。这个和她一起走过青春期的女孩,曾经躲在角落里的卑微和青涩依然历历在目,如今却成了惺惺作态而不自知。   “下面,我来公布遗嘱。”   江律师是沐山的专属律师,对沐家大大小小的事了若指掌,他适时插了话。   吴莹连忙正襟危坐,夏婉青和自己儿子一起低头玩捕鱼达人,丁默远站在原地不动,沐华在客厅最大的沙发上坐下,双脚叠起。很多年以前,她的亲生母亲李秋梦病逝时,她的第一任继母方洁跳楼自杀之后,已经将她们名下的财产都留给她了,就算沐山不会再给予她什么,也无法剥夺走她的任何东西。   “我,沐山,因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恐将不久于人世,故特立此遗嘱,将名下的全部财产进行分配:儿子沐天18岁成年后将继承骏山集团51%的股份,集团旗下两家全资子公司100%的股份以及在美国、法国和瑞士的三套别墅;妻子夏婉青若终身不再嫁,将分得许光路的高档住宅一套;女婿丁默远先生可继承骏山集团3%的股份并成为骏山的代理董事长,同时代为管理沐天名下的所有产业,直至沐天成年。若在这十八年间,丁默远先生主动提出与我女儿沐华离婚,则视其主动放弃上述股份和权利,股份归为沐天所有,遗产临时管理权交由江律师及其团队,而代理董事长一职则由集团副总欧阳恒担任……”   沐华瞥了一眼丁默远,男人表情冷漠,眼底无波,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女儿沐华——”念到这,江律师故意停顿了一会,吴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继承锦华路800号的沐家主宅,前提是她必须同意夏婉青和沐天具有沐宅的永久居住权且不得与丁默远先生解除婚姻关系。如果沐天和沐华中有任何一方遭遇不测,其名下财产都归为对方所有,如若他们都不幸离世且没留下任何子嗣,两人名下的所有财产将全部上缴国家。”   江律师刚念完遗嘱,吴莹就差点翻白眼昏了过去,她难以置信的尖叫:“凭什么把这宅子留给她!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丑事,她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下我们被人家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婉青就别提了,有苦难言,最可怜的是我们天天,都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在幼儿园被别人欺负!”   沐华笑了,她不紧不慢的站起身,一步步踱到吴莹跟前,五英寸细高跟在客厅里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冷的响声。   吴莹望着眼前这步步逼近,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女人,不由得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让我来告诉来你凭什么,吴莹。”沐华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因为这沐宅原本姓的不是‘沐’,它姓的是‘方’。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其中的原因吧。我爸做出这样的安排,估计是想在去方洁所在的地方之前,得给她个交代。”   吴莹说不出话来,心口直发颤,真不愧是沐山的女儿,瞧这眼神,就像潜入深井的蛇,不知在水底什么黑暗阴冷的地方蛰伏着,偶然探出绿森森的脑袋,露出恶毒毫无人类感情的眼睛,教人胆寒。   “江律师,我同意让夏婉青和她儿子住在我家,但我也有一个前提。”   “请说,沐小姐。”   “让吴莹滚出去。”   “什么?!”夏婉青和吴莹异口同声道。   “让吴莹滚出沐宅。”沐华一字一字重复道。   “这……沐老先生的遗嘱上并未提及对吴女士的安排。”江律师用手扶了扶眼睛,斟酌了用词,“应该算是你们沐家的家务事,我无权过问,一切都遵照法律来即可。”   “你……”吴莹气得脸色发白,“我好歹是你的……外婆,你居然这么对我!!!”   “我可没二十七岁的妈!”沐华冷冷一笑:“快走吧,吴莹,你的户口又不在沐家,白吃白住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白吃白住?!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沐山刚刚去世,你就要让我露宿街头吗?!”   “如果你真的没地方住,那就祈祷自己能活得长一点,等你外孙长大了,你女儿拿到贞洁牌坊,美国、法国、瑞士和许光路的房子你可以随便挑!”   “沐华,你这个没心肝的毒妇!”   “呵呵,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倒是挺恰如其分的。吴莹,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对方洁的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是我的座右铭。凡是冒犯过我的人,这辈子我绝不会饶她!”   这一下吴莹彻底没话了,她像风中的芦苇一般摇摇晃晃的站了一会儿,面目惨淡的望向自己女儿。   夏婉青抿住了唇,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头微微偏向一边,及肩的长发隐去了她的表情。   “默远……”吴莹又企图向自己名义上的外孙女女婿求助。   丁先生很自然的搂住沐华的肩:“走吧,我们去看爸。”   “好。”沐华回以温柔的一笑。   刚出沐宅,丁默远很自觉的放开了沐华。   “手机借我用一下。”沐华伸出手。   “干吗?”   “我要订个酒店。”   “这又何必?”丁默远指了指“沐宅”的门牌,“它都是你的了。”   “你是说那些丢不掉的‘赠品’?”   “别太刻薄。”   “心疼了?”   丁默远拉开车门:“你不想先去看爸吗?”   “太晚了,我累了。”沐华坐在副驾位上,用点烟器点了烟。   “我不喜欢车里有烟味。”   “那就别叫我回来。”   “那是你爸。况且将吴莹扫地出门,你就不怕……”   “没关系,接下来——不论你和夏婉青会对我做什么,我都期待万分。”   第3章 小猴子   丁默远缄默了片刻,微微一叹:   “沐华,有时候你就像只被海潮卷到岸边的小螃蟹,整天张牙舞爪,却伤害不了任何人。”   “那又怎样?”   “天色不早了,找酒店不方便,要不要回我家?”   “你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就可以了。”   “好吧。”   男人不在坚持,方向盘一转,将女人送到地铁口。   沐华在地铁里呆了片刻,就从另一个出口走出来,上了出租车。   “小姐,要去哪里?”   “老街路526号。”   老街路还是老样子,一眼望到头,半死不活的五十年老房子搭配路边卖包子的小铺和摊贩留下的烂菜叶和脏水,倒颇有些相得益彰。   沐华在老房子下面徘徊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上去。   夜一点点侵袭了湛蓝的天空,月亮升了上来,沐华站累了,就像个孤独无助的孩子,沿着墙角蹲了下来,随便拾起路边的小石子在地上画圈圈,灰尘和蛛网蹭上了她的高跟鞋和裙角,她也毫不在意。   “你回来了。”   不知何时,一双脱了色的拖鞋出现在眼前。   沐华慢慢抬起头,男人染了头发,胡子拉碴,上身光着,脖子上挂了根银链,下面穿着邋里邋遢的短裤,只有那如雕琢一般深邃迷人的五官依然如故。   “安城……”沐华直起身,呆呆的看向对方。   “上楼吧。”   “不、不了……”   安城没有再挽留,就这么走过女人的身边,径直上了楼,沐华却像被牵引的木偶一般跟了上去。   陈旧的木头楼梯窄小而阴暗,即使是大白天也如同身处黑夜一般,牢牢攥着扶手也不能保证不被绊倒。   “手给我。”   昏暗中传来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却让人心安。   沐华乖乖将手交给了对方,手掌被整个包住,一瞬间,这浅浅的温柔,咸咸的热度似乎能带她去到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   沐华跟着安城进了屋,屋里的摆设几乎和五年前一模一样,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搁着床,墙上乱七八糟贴着他和她以前的照片。   “冰箱呢?”沐华问。   “坏了,扔了。”   “怎么不再买一个?”   “没必要。”   “外卖吃多了不好。”   “你要烟吗?”   “我早就不抽了。”   “少来,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安城勾了勾唇,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你这毛病还是我给带坏的。”   “为什么不问我怎么回来了?”   “我知道,你爸去世了。”安城将烟递给沐华,“我妈告诉我了。”   “你现在……还和伯母有联系?”   “对我而言,现在的她就是每月银行卡上必然出现的那串数字,对她而言,我已经不知道我是什么。”   “伯母也不容易,继母难为,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就算是天大的灾难,这世上总有人能顽强的活下去,也有人必须要陪葬。我爸……”直到现在安城还是不能自如的说出这个称呼,“和我就属于后者。其实这也是安她的心。如果我们母子俩都能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过下去,或许先崩溃的就是她。”   沐华没有说话,这一刻只是想紧紧搂住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世上仅存的让她还想活下去的理由,她这么想,等头脑清醒过来时,已经这么做了。   安城来不及反应,两个人就这么脸对脸,鼻子对鼻子,呼吸近在咫尺。   他的心砰砰直跳,面部表情却依旧淡然:“怎么,你还想继续五年前的那件事吗?”   “怎么,你不想吗?”   “我的chuang是单人chuang。”   “这有关系吗?”   “蟑螂什么的经常会沿墙角爬下来,尤其是像现在这种天黑的时候。”   “我不在乎!”   “木木。”安城捧住沐华的脸,喃喃的唤着她的小名,眼神既温柔又哀伤,“你已经结婚了。”   “我根本不在乎!!!”   “木木,不管你多恨你爸,他已经走了,再也无法罩住你了。我也一样,无权无势,自身难保,明知道你孤零零一个人现在有多难,却什么都帮不了你。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绝不主动出现在你的视线中,彻底弄乱你的生活。”   沐华拼命摇头:“安城,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那些人永远都无法掌控住我,包括丁默远,而我只要你。”   “可我做不到,很久以前,我已经失去了得到你的资格。”   沐华不怒反笑:“这么说,你是想让我回到丁默远的身边喽,和这个男人夫唱妇随,同床共眠,搞不好还会生下一个孩子!对了,这样也好,凭丁默远的智商,绝对能将沐家的财产占为己有,这样骏山集团就不会落夏婉青手里了,而我是堂堂的沐夫人,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哈哈哈,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木木,别这样……”   “安城,我有很多钱,很多钱,你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生活,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远走高飞,好不好?如果你觉得花女人的钱丢脸,没关系,就当我借你的,你再开公司做老板,把钱都赚回来还我!”   这是沐华生平第一次乞求他,如此哀切,如此卑微,让人心碎。   曾经他是她的小猴子,心甘情愿的呆在她的小小五指山,卖萌摇尾乞怜。   安城别过脸去。   “对不起,沐华。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的安城已经死了,把我忘了吧。”   沐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男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寂蔓延在两人中间。   良久,她笑了,眼里的最后一点光彩消失殆尽:   “是啊,我该回去了,happyending在等着我,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4章 人前做戏   沐华冲出安城的租屋,跌跌撞撞下了楼,兰博基尼已经横在她的面前。   “上车吧。”   半打开车窗,丁默远淡淡说道。   “你跟踪我?!”   “婉青想和你谈谈。”   “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那就上车,我送你去宾馆。”   “丁默远,有没有人说你很可笑?”   “哦?”男人挑了挑眉,“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笑的地方。”   “是吗?非要我讲明白点吗,或者说索性揭开我们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无所谓。”男人的干脆一如既往,只给出三个字。   “要不我就拿出三年前你给我的离婚协议,这样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那是爸去世之前的事,当时,我提出离婚……情有可原。”   沐华冷冷一笑:“现在也不迟。”   “何苦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既然知道,就别来烦我,我和你之间,人前做戏,人后无关,仅此而已。”   沐华说完,抬脚就走,没几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她猛地回身,重重撞进男人硬邦邦的胸口。   “别试图惹怒我,沐华。”   丁先生在发火的时候,表情依旧十分平静,只是抿紧薄薄的唇,眼眸越发幽暗。   “就算是做戏,也要体察对方的心情,再念台词。”   沐华揉了揉撞痛的鼻子,冷冷扫过男人的脸:“你到底想要怎样?”   “送你回去。”   “丁默远,你脑子有病吧?”   “上车。”丁默远的手劲很大,不管沐华怎么胡蹬乱踹,还是被拽进了车里。他将她压制在座位上,替她绑好安全带,自己迅速上了驾驶位。   沐华上了车,反倒安静下来,她睁着眼,呆呆看着前方,安城的脸,安城的呼吸,安城绝情的话,全都如同此刻突如其来的急雨扑面而来,冰冷无声、疼痛致极,令人恍惚。   “把窗户关了吧。”   “不要。”   “雨水都溅进来了。”   沐华没有搭理他,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不管这个男人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就算直接进坟墓埋了,都无所谓了。   直到丁默远停了车,沐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里既不是沐宅也不是宾馆,而是一个别墅区。   “这是哪里?”   “万景豪庭别墅区,我现在的住处。”   “升得够快啊。”   沐华笑了,眼中抑制不住嘲讽的光芒,五年前丁默远住的不过高档公寓而已,和她结婚不到五年,已经跻身上流社会了。   “是啊,托你的福。”男人似乎丝毫未感受到自己妻子投来的目光,坦然不讳。   “你就不怕你妈见到我会抓狂?五年前她可是扯掉我不少头发呢。”   “看来你的记忆力恢复得很好。”   “送我去宾馆吧,丁默远,我很累了。”   “我现在不和爸妈住在一起。”   沐华勾了勾唇角,反齿相讥:“难道你以为我会愿意和你独处一室?”   “我们是夫妻,该做过的都做过了,又有何妨?”   男人的话像是踩到了她的痛脚,沐华冷冷看着对方,目光充满厌憎:   “丁默远,你真让我恶心。”   “我是在安慰你,倒贴失败后,依然还是有男人要的。”   沐华的脸彻底白了,面无血色,她站在密密的雨中,一把推开男人撑过来的伞。   丁默远举着伞站了一会儿,见女人扭头就走,索性用蛮力将沐华拽进了自己的住处。   大概是一个人住的缘故,整个别墅黑漆漆的,没有人气,丁默远熟练的摸到了开关,整个客厅都明亮起来,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落而下,无比华丽的映射出丁默远挺拔的身影和在他手里挣扎不停的沐华掉了一只高跟鞋的狼狈。   “这里不比你们沐宅差吧?”男人淡淡说道。   “不错,很得夏婉青的真传。”沐华索性用空余左手脱去另一只鞋,赤足踩在客厅的地板上。   丁默远无谓的笑了笑,视线在女人纤白的长腿和脚踝上巡骏了片刻:“你是在诱惑我吗?”   沐华很讨厌此刻丁默远看她的眼神,这会让她想起某个避无可避的夜晚,心里发慌:“好了,我要回去了,甭管夏婉青有什么屁话,我都会听的,这样总行了吧!”   丁默远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将自己的领带解开,丢在沙发上,手略一施力,沐华就被圈进他的怀里。男人用那双比冬夜还要邃冷的眼眸注视她,缓缓说道:“沐华,你说得对,凭我的能力,夺取你们沐家的财产只是时间的问题。可董事会那帮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你我之间的关系。未来的这十八年我想要坐稳这代理董事长之位,将十分辛苦。”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沐华被男人箍得很紧,被迫贴紧着对方的胸口,动弹不得。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我们得有个孩子。”   “你觉得我会因为孩子就不和你离婚了吗?”   “不,你依然有可能会和我离婚。”丁默远浅浅笑了,唇角微微勾起,显得既薄情又迷人,这样的男人身边从不乏爱慕者,只有他老婆是例外。“可这样的你不但背叛了安城,也辜负了你妈和方阿姨的祈望。我得不了好,你也得不了好,这样我就感觉好多了。”   “丁默远,我不会和你生孩子,更不会为你那点无聊的野心买单!”   “太迟了,沐华,你已自投罗网,我没有放走送上门的猎物的道理。”   丁默远眼底闪过掠食者才有的神色,仿佛蛰伏多日的猎豹看见猎物一般,这无疑是危险来临的信号,可此时的沐华已经逃不掉了,她被男人拦腰一把抱起,径直上了二楼。   “丁默远,你要是敢这样做,我们明天就离婚!!!”   “我不是没考虑过科学手段,可成功率实在很难保障。”丁默远抱着女人一脚踢开卧室门,“你敢离婚,我就敢告诉安城我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彻底撕碎你的最后一点幻想,所以沐华,别再做得不偿失的事。”   第5章 与你无关   五年前的噩梦再次上演,丁默远就像一头红了眼的野兽,不知疲倦,不断进攻,不依不饶。   沐华不再叱骂,也不再反抗,只是咬住双唇,双目圆睁,瞪着男人。   她好像就这么死了,没了痛也没了恨,只是死不瞑目。   次日,当晨光透过被微风轻挑起的窗帘悄然而至的时候,丁默远已经在穿衣镜前打领带了,沐华背对着他,把自己埋在被单里。   “要做鸵鸟到什么时候,这可不像你。”男人语调冰冷,却又带了丝戏谑。“快起来吧,婉青还在等我们。”   “你出去。”半晌,从被单里传出女人疲惫而沙哑的嗓音.   丁默远笑了:“好啊,恭候大驾。”   直到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沐华才掀开被子,看着自己满身狼藉。是啊,丁默远有一句话说对了,现在的她如何再去找安城呢?毫无理由,没有借口,可她还是还是想和安城在一起,就算被他不断的驱逐,她也不会离开。五年前,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她一走了之,五年后,既然她回来了,绝不能眼睁睁错失所爱。   出乎丁默远的意料,在他刚刚准备好早晨时,沐华已经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她化了淡妆,长发及肩,依旧穿着昨天的裙装,神色极淡的下了楼。她看都不看男人一眼,径直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   “这里是别墅区,出租车没那么好找,需要预订。”   沐华不再说一句话,直接走出别墅。   “嘿,美女,去哪啊?”住在丁默远附近的中年男人刚将把车开出车库,眼前就出现这么个高挑纤妙的冷美人。   沐华翘起嘴角:“我去哪儿你都送我?”   “这是自然啦,我的车就是专门用来载你这样的美女嘛。”   “好啊,谢谢你拉,帅哥。”   中年人笑得春心大动。   “对不起,我老婆在跟我闹脾气。”丁默远出现得很及时,沐华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待会儿我还要陪她一起回娘家呢。”   “啐,搞毛啊!”中年人恶狠狠瞪了一眼丁默远,鉴于对方个子比他高两个头,整个人虽纤瘦,宽肩窄腰,看上去十分精悍。被他揍上一拳,估计自己就要去找美女护士了,中年人也只敢口头发发狠,开车一溜烟逃走了。   “想有人送就早说,干嘛随便上陌生人的车?”   “难不成他会比你更危险?”   “至少我知道收敛。”   “好啊,既然你这么想做我的司机,我何乐而不为。”沐华冷笑道,“那就麻烦你把我送到安城那儿。”   丁默远很绅士的打开了车门,沐华大摇大摆上了兰博基尼。   一路上几乎不用沐华的提点,丁默远很精确的停在了老街路526号。   沐华抓着扶手,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上了楼。   安城的屋门紧闭,不论她怎么敲门,依然毫无回应。   “小姐啊,你不要再敲拉,吵死了。”住在隔壁的一个老太太终于忍无可忍,推门而出。   “我来找……请问这屋里的人出去了吗?”   “我是这屋子的房东,安先生昨天突然退租了。”   “什么?!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啊?”   “小姐啊,我是房东,不是心理医生或者感情专家,你要是想租房子呢,我欢迎,要是不想租呢,请你不要再来敲我家房门了!”   沐华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此刻的她脑袋一片空白,面色惨白得吓人。   房东老太太看了一眼沐华的表情,叹了口气:“唉,这世上只有多情女,哪有什么痴情郎啊,电视里就整天瞎掰吧。”   然后摇着扇子,进屋去了。   丁默远在楼下等了很久,都不见女人的身影,只好下车去找。他刚走上安城所住的楼层,就看见沐华蹲坐在房门前,拿着发出“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提示语音的手机,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雨天被主人遗弃在人行道的小狗。   “回去吧,衣服都弄脏了。”   “……”   “家事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你怎么还不滚?!”   “今天你的日程里必须有我。刚刚收到消息,董事会的那几个人联合提出,希望随同我们一起去给爸扫墓。遗嘱刚刚公布,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窥探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丁默远冷厉的一笑,“大幕已经拉开,不管台下如何,你和我都必须粉墨登场,上演冰释前嫌,甜蜜如初的戏码。”   “是吗?”沐华目光凝滞,嘴边漾起一个苦笑,“如果我不参演呢?”   “男主即将下台,女主也不得不谢幕,只剩下一群小丑和配角,欢呼起舞。”   “丁默远,你的夸张总是恰到好处,彰显了你自己的野心和我的软肋。”沐华伸出手,在丁默远试图搀扶她的时候,一把拍开,借着他的胳膊有些吃力的站起来,她的腿因为蹲了太长时间有些麻木了,心也痛到没了知觉,就是在这样的绝望中,沐华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她都可以和丁默远滚被单了,还有什么戏不能演。   “明白就好。”   “好啊,我需要什么服装、道具和台词,你都给我。丁默远,你应该知道,在所有大戏当中,我最擅长的就是爱情戏了,只是男主角选错了人而已。”   “现在没时间回家了,这附近有几家不错的服装店和高级会所,你可以在那里换装和做美容。”   “行啊,反正掏钱的是你。”   “我从不会让女人付钱。”   “丁默远,从你进入骏山集团以来,养活你们丁家老老小小的薪水都是我们沐家付的。”   “用不了多久,我给骏山带来的将是这些的成千上亿倍。”   沐华笑得很冷:“对我而言,这本来就是你仅剩的价值。”   安城,我会让你看到,没了你,我会变成什么样的女人。   直到你再也无法忍受,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第6章 同类   欧阳恒一向认为:男人的江山总要毁在女人手里。   父亲追随沐山多年,历经风雨,披荆斩棘,创立庞大的商业帝国,却因为小妈红杏出墙,气急攻心,突发脑溢血去世。他大学还没毕业,就进入父亲效力一生的骏山集团工作,从最底层的跑腿业务员做起,年仅三十五岁,就登上副总宝座,享受三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尊荣。可偏偏这时,沐山去世了,偌大的家业即将落入沐夫人和她不足五岁的儿子手里。   自古以来,主少国疑,外戚干政,这是铁律。   沐山也不知脑子抽抽了,还是实在无人可托,竟将整个身家都托付给外姓人……   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沐华步入沐宅,目光一扫,客厅里总共坐了五个人,除了夏婉青之外。副董事长余宏,新任总经理季远、副总欧阳恒和张黎都来了,很好,所有董事会成员都到齐,唯独吴莹不在,看来真的卷铺盖走人了。   无视夏婉青的蹙眉,欧阳恒将半燃的烟碾于烟灰缸中,立起身。他好歹也是为骏山集团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孤儿寡母尚不足为惧。   “沐小姐,好久不见。”欧阳恒笑迎上前。   当着其他董事会成员的面,欧阳恒此举并不算突兀。他是集团上层结构中年纪较轻的一个,外形也十分出众,一米八的个子,别挺的香烟灰色西装,五官清俊,外形气质很像现在流行的长腿暖男,至于骨子里有多冷,只有领教过的才透彻。   最关键的是,在沐华结婚前,他曾是她的追求者之一。   余宏他们三人都十分清楚,如今没有比欧阳恒更希望沐华离婚的了,这样就不必屈居于他人之下,一跃坐上董事长宝座。算了,不管是姓丁的还是欧阳恒掌权,反正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   “欧副总,别来无恙。”沐华回以一笑,“我和默远在外宅过了夜,没让各位等太久吧。”   寥寥数语,暧昧如丝。   戏子的真情,妻子的假意,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   “我们也是刚刚到。”欧阳恒含笑道,看了看沐华脖子上鲜明的痕迹和她身后的丁默远。   “那就出发吧。”   丁默远扫了众人一眼,如今他已是骏山集团的代理董事长,余宏和欧阳恒等人都是他的下属,自然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丁默远携沐华首先上了辆宾利,其余人也都上了车。   “夏婉青呢?”   “她和沐天在后面一辆车上”   沐华刚上车,就将高跟鞋蹬到一边,昨晚的疯狂让她的腰到现在还酸疼着。她从包里取出粉饼盒,一个劲儿对着小镜子照,咕哝道,“我就说黑色不适合我,皮肤都暗沉得像老太婆了。”   “你没发觉欧阳恒看你的眼神?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生吞老太太的。”   “哈哈,你是在吃醋吗?”沐华大笑起来,“放心吧,如果非要让我在欧阳恒和你之间选一个的话,你还算得上是我的首选。”   “这是我的荣幸。”丁默远淡淡说道,“请你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这是去扫墓,不是郊游。”   “那你说我该怎么样呢?悲痛过度,晕厥在地?”沐华不怒反笑,“我妈去世的时候,他连个墓地都不肯买,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她撒在了又冷又黑的江水里,做了鱼食,方洁自杀后不到半个月,他就和夏婉青举行了盛大婚礼,席间谈笑风生,好不得意!”   “沐华,人死如灯灭,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该这样……”   “他明知我一点都不爱你,还逼着我和你结婚,为了彻底断绝我的念头,不惜用诡计害安城家破产,逼得安城的父亲走投无路,跳楼身亡。直到现在,安城都不知道……是我害了他,我才是让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沐华笑着,泪水却忍不住涌出眼眶,“是啊,面对这样的父亲,我又该怎样?他的罪,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罄竹难书。”   “沐华,你必须学会遗忘,否则,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你知道吗?如今站在他的墓前,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沐华下车时,已戴上墨镜,没有人能看见她的表情。   丁默远捧着大束的鲜花,和沐华十指紧扣,来到沐山的长眠之所,他俯身将花束摆放在沐山的墓碑前。   沐华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淡淡说道:“爸,我来看你了。”   夏婉青带着儿子沐天上前,语带哽咽,声音里有一丝不可抑制的颤抖:“孩子他爸,沐华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了。”   余宏代表其他董事会成员走上前来,鞠了一躬:“董事长,我们来看您了,请您放心,骏山集团在丁代理董事长的带领下,在我们众人的努力下,必是前景可期,大有可为。”   说罢,众人习惯性的站了一会,似乎在无声中寄托哀思,接着便准备转身离开,沐华突然开了口:“爸,你一个人很寂寞吧?我和默远都忙,没多少时间陪你,天天还小,需要小妈寸步不离的照顾。”   一行人停滞下来,余宏四人面面相觑,果然从开始到现在太过平静了,反常即为妖。   “我想好了,就让我妈和方阿姨来陪你好了,不管过去有多少恩怨,她们毕竟是您的结发妻子。”   夏婉青若有所思的看了沐华一眼,双唇嚅嗫了片刻,终究欲言又止。   “沐华,爸说过了,要和你……小妈同穴。”丁默远温声提醒道。   “我没说葬在一块儿啊。”沐华指了指墓地的四周,“只要在爸的附近再买两块墓地就可以了,也算是了了她们生前的心愿。”   余宏、季远和张黎或许不明就里,可没有人比丁默远、夏婉青和欧元恒三人更清楚这所谓的心愿。那就是被沐山毁了一生的两个女人用血和泪铭刻的怨恨,永不瞑目,绝不饶恕,至死无休。   第7章 备胎   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如果不是场合问题,欧阳恒都要给沐华拍手叫好了。他不是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可这样有个性,行事如此锐利锋芒的女人实在不多见。难怪从见到沐华第一眼起,就无可避免的被她深深吸引住了。   虽然这份感情最初也夹杂着他个人的野心和欲念,可随着时间的沉淀,逐渐转为纯粹的欣赏和着迷了。或许,没有人会相信他欧阳恒心里有这么一份真情,可只要他自己明了就够了。他深深明白,他爱上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自己的“同类”。正如沐华不能原谅她父亲,欧阳恒也绝不会放过自己逃之夭夭的继母,迟早有一天他会找到阮梅,然后将她捏碎。   从墓园回来,一路上,丁默远和沐华两人都没有说话,沐华听着手机里的音乐,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再一次躺在丁默远卧室的大chuang上,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两tui间有不舒服的感觉,而那个男人居然也侧躺在她身边。   沐华抱着被单,像被火烫了似的一跃而起,丁默远长臂一伸将女人按了回去。   “别闹了,我已经很累了。”   “我自己回去。”   “做戏要全套。”   “董事会又不是间谍,管得了吗?”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你到底在计较什么?”   “我没告诉过你吗,丁默远,只要一靠近你,我就想吐。”   丁默远半撑起身,俯视着女人:   “我说过,沐华,别惹怒我,还是说你想再身临其境刚才的滋味?”   沐华冷冷打量了男人片刻,说道:“这么近看,你简直连给安城提鞋都不配,所以请离我远一点,别侮辱我的视线。”   “是吗?”丁默远不怒反笑,他翘起嘴角,“没想到你的审美观竟是如此浅薄。安城就算帅得惊天动地又怎样,他根本养不活你。”   “我有钱,不需要他养我。”   “你也太不了解男人了,除非自尊心都喂了狗,有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靠女人花钱养着?”   沐华没有搭话,用力挣脱开男人的钳制,翻身背对着丁默远。   “明天我送你回沐家。”   “明天我会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你得给我生个孩子。”   “你不就是担心你那代理董事长的宝座吗?”沐华转头对男人轻蔑的一笑,“丁默远,我答应你暂不离婚,但你不能要求我更多。”   “今时不同往日,爸去世了,夏婉青是外人,沐天尚小,你才是沐家的定海神针。”丁默远淡淡的说道,“虽说之前凭着‘沐家女婿’的身份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可真正做主的是你爸。我不过是听命于他的下属而已。如今我初登顶,势必不能服众,你的支持就显得尤为重要,让我上位得名正言顺,让他们无话可说。”   “‘他们’是指欧阳恒和——夏婉青吗?”沐华挑了挑眉,看向丁默远。   “可以这么说。”   “丁默远,我不管你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只要沐家不改姓‘夏’和‘吴’,姓‘丁’也好,姓‘欧阳’也罢,我都无所谓。”   “你这是在威胁我?”丁默远用手指挑起沐华的脸,眼底闪过清冷的光芒“之前不是说我是首选吗?”   “我只是在告诉你,如果你违背了我,欧阳恒就可以取而代之。”   “呵,没想到这家伙的魅力这么大,他稍稍示好,你就忘乎所以了。代理董事长本就无足重轻,遗产管理权才是重头戏,如果你选择欧阳恒的话,非但要放弃主宅的户主权,届时我还会和夏婉青联手,将手里仅有集团8%股份的欧阳恒扫地出门!接下来就会发生你最不想看到的事,婉青重掌沐家大权,我坐收渔翁之利。”   “哦?丁默远,你似乎忘了一点,我手中有我妈和方洁留给我15%的股份,除欧阳恒之外,余宏、张黎等人也是我爸的老部下,如果让他们下注的话,未必肯投给你这个外姓人和还不满五岁的沐天。”   “是吗?这倒让事情有趣起来呢。我想你爸应该也预见到这种可能性,他必定和我一样期待着看你兵败山倒,跪地救饶的样子。”   “彼此彼此。”沐华毫不示弱的回敬道。   大半夜,这对天下最不同心同德的夫妻在一阵唇枪舌战、刀光剑影后,都没了睡意。沐华索性打开卧室里的电视,电视里正好放着恐怖片,她就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丁默远实在无法忍受女人有这样的爱好,没看两眼,就抢过遥控器,关了电视机。   “要是睡不着,就陪我喝酒。”   沐华白眼瞪着丁先生:“没兴趣。”   “在我的屋檐下,最好还是听我的比较识相。”   经过数个回合的较量,丁默远知道多说无用,索性拽着仅裹着一条被单的女人的胳膊就出了卧室,下了二楼,跌跌冲冲来到位于客厅和餐厅连接点的吧台。   “想喝什么?”   “果汁。”沐华甩开丁默远的手,将乱蓬蓬的乌发挽了起来。   “你是小孩子吗?”   “深根半夜我可不想酗酒,女人总要注重美容保养。”   “对于男人而言,你已经够漂亮了,长腿细腰白肤,一双上挑的凤眼很会勾人。”   “多谢恭维。”沐华摇晃着酒杯里的葡萄汁,“我从来不喝瓶装果汁。”   “不要太挑剔。”   “我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就算再会包装自己,还是可以通过他的口味看出他是什么出身。”   “我从来就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意思。”   “丁默远,你从我这里已经得到很多了。”   “对我来说,远远还不够。”   “除了沐家的家产,你还想要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自己会寻找到答案。”   “哈哈哈……”沐华大笑起来,“你太高估自己了,我懒得在你身上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是啊,你可以用十八年的功夫来对我视而不见。”   “别太得意,丁默远,一旦安城回来,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丁默远举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如血色一般的液体,唇边露出迷一样的笑容:   “沐华,不论你如何抗拒,你依然姓‘沐’,是沐山的女儿,一颦一笑都有他的影子,血液里流淌着他的基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对于沐家的执着会超出你自己的想象。”   第8章 镇压   次日,丁默远将沐华送回沐宅。   夏婉青已经脱去了丧服,换上了夏季的裙装,天蓝色印花雪纺裙将她尖尖的小脸,藕白色的双臂和纤美的小腿映衬得格外精致清逸。   她双目盈盈,微笑着看向沐华:“你这是打算回来住了?”   “丁默远告诉我,你要和我谈谈。”   “不急,先看看你的房间吧。”夏婉青的表情不变,唇边依然搁着浅浅的笑意。“知道你要回来,我立刻就叫人好好打扫了一遍,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那真是麻烦你了。”丁默远温柔的道谢。   沐华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索性甩开了这两人,径直上了三楼。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里走,再往右转,就是她以前的房间了。在此之前,沐华在另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像是被某种怀恋侵袭心房,她的手指沿着门把手轻轻摩挲起来。   “五年了,沐夕回来过吗?”   “是方夕。”不知何时,夏婉青已跟在沐华身后,更正道,“你爸不是说了,就算他死了也不准他迈进家门一步。”   “可爸已经不在了。”沐华冷冷说道,“没有理由不让夕回家,况且遗嘱上又没有他的名字,不会和你儿子争夺任何财产。”   “沐华,那是爸的遗愿。”丁默远插话道。   “我现在是沐宅的户主,让谁回来就回来,让谁滚谁不滚也得滚。”   “沐华,我想好了。”夏婉青柔柔的开了口,“我和沐天还是搬出去住吧,我妈年纪大了,需要有亲人在身边照顾她。”   “好啊。”沐华勾唇一笑,“这是你的自由,好走,不送。”   夏婉青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丁默远挑了挑眉:“你这样会让人外人怎么看沐家?”   “外人与我何干?”   沐华说罢,右转进入自己的房间,将那对男女关在了门外。   和夏婉青说的一样,屋里的摆设还是老样子,以黑白灰三色为主基调,简单清冷,没有蕾丝和其他多余的装饰。如果不做说明的话,很少有人会猜到这是女人的闺房。   沐华淡扫了房间一圈,眼底愈发冰冷。   记忆太多,过往太拥挤,以至于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沐华推门而出的时候,丁默远正站在她的房间门外。   “怎么不让我进去参观参观?”   “没什么好看的。”   “作为老公都没有看过自己老婆的闺房,是不是太可悲了点?”   “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不是应该进去过?”   “对了,我都快忘了。”丁默远淡眉淡眼的一笑,让人看不出喜怒,“可那时候哪有闲心欣赏啊,新娘都跳窗逃婚了,身为新郎的我,心情可想而知。”   “这一辈子,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和安城跑得更远一点,永远不必再见到你。”   “丁先生,沐小姐,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请二位下楼用餐。”这时,佣人出现在这对剑拔弩张的夫妇身后通报。   丁默远轻叹了口气:“下楼吃饭吧。”   “我要出门。”   “你都要把婉青赶走了,还不愿陪她吃这最后一顿午餐?”   “我正式授权你去吃。”沐华讥讽道,她扬了扬头发,转身下楼,走出别墅。   沐天正在花园里和保姆玩耍,一个没留神,整个脑袋都磕在沐华的裸色长裙上,裙摆上凸起的金属装饰物在他的小脸上戳了个口子,血瞬间沿着额头流淌下来。   沐天没有哭,只是抬起头,双眸幽幽的看着沐华,沐华也没有俯身去安慰他,这对年龄相差一圈的姐弟就这么在无声中对峙着。   保姆发出一声尖叫,看了看小少爷,又看了看大小姐,两难的她急急忙忙跑回宅子,向夫人求助。夏婉青和丁默远急忙赶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情景,沐天的额头上的血还在流,沐华在一边袖手旁观。   夏婉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住双唇,小跑至儿子身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沐天额头上的伤口。沐天一见妈妈,立刻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加上伤口流着的血让他白嫩的脸蛋看起来好不凄惨。   夏婉青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自己的宝贝儿子抹鼻涕擦眼泪,尔后拉住他的手,轻柔的劝哄:   “乖,麻麻帮你搽药水,搽了就不痛了,还会有糖吃哦。”   “呜呜呜……”   目视这母子俩一个哄一个哭的走回别墅,沐华略带讥讽的弯起嘴角:“看来是走不了啊。”   “不管怎么说,天天都是你弟弟,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沐华回过脸,这才注意到丁默远的存在,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布满阴霾。   她懒得解释,扭头就走。   丁默远一把攥住了女人的手腕。   似乎命中注定,她与他之间只能有一种相处模式,她反抗,他镇压,她永不屈服,他只能继续镇压。   “去给我道歉。”   “丁默远,你这个神经病,快放开我!”   丁默远抿紧了唇,将沐华连拖带拽进了客厅。   夏婉青正坐在沙发上给沐天上药。   在丁默远幽冷的视线下,沐华开了口:“是不是上完了药,你就带沐天走?”   夏婉青难以置信的看向沐华,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终究还是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那一刻,丁默远简直要将沐华的手腕捏碎了。   沐华疼得近乎要叫出声来,可她还是倔强得一声不吭,吃力的转身,就要往外走。下一秒,她整个人已然腾空,然后重重磕在男人的肩膀上。   沐华很想挣扎大叫,可她绝不能在夏婉青面前丢了面子,索性就继续挑衅:   “丁默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吗?可惜人家早就结婚了,虽然新近成了寡妇,可还有个孩子。难不成——那孩子是你的,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紧张……”   沐华话还没说完,两眼一黑,整个人成90度翻转,已被重重摔在三楼卧室的床上。   丁默远居高临下俯视着女人,目光极其冷酷:“如果真是这样,我娶你干什么?!”   第9章 凤凰男   丁先生是个很奇葩的人。   虽然沐华从未花时间研究过他,可她一直都这么认为。   和丁默远的初次见面,并非在沐山强制性安排的相亲晚宴上,而是在某个乌烟瘴气的地下酒吧里。沐华化了很浓的烟熏妆,抽着烟,神鬼难辨,丁默远就坐在她旁边。   那时候,丁先生还是骏山集团总部的新进小职员,沐华自然不可能认识。之所以能给她留下一点点印象,是因为在激烈的重金属音乐和群魔乱舞中,这个男人居然穿西装打领带,梳着大背头,脊柱挺直,一本正经的坐在吧台前——喝果汁。   调酒师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偷偷看男人一眼,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忍俊不禁。   沐华就更直白了,她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声似乎让丁先生吓了一跳,他吃惊的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   男人那一瞬间的表情实在太滑稽了,沐华没忍住,一口鸡尾酒喷在对方的脸上。   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谁也没想到,剧情真的会大转折。   直到现在,沐华都不清楚,当丁默远作为相亲对象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究竟有没有认出她来。这家伙只是谦恭的微笑着,看着她穿着一身高级货,端坐在有月光曲和烛光晚餐的高档餐厅里,假模假样的用刀叉小口吃着牛排,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而半掩住鼻子。   回忆的确是个很讨厌的名词,总能让人揣摩出多余的东西。   不过只要白富美永远不会看上凤凰男,凤凰男就算浑身插满羽毛也不可能涅槃重生。   沐华索性仰倒在自己睡了二十多年的床上,抬起腿,用鞋尖指了指门口:“不放我走也可以,请你先出去,在夏婉青离开之前,我不会下楼。”   “婉青有住在这里的权利。”   “是她自己说要走的。”   “你这是在逼她。”   “丁默远,虽然你名义上是我丈夫,但并不代表你就有权插手我们沐家的事。”   “夏婉青走了,这么大的宅子交给谁来打理?”   “荒了,废了,我这屋主都不心疼,你急什么?”   “你真是会暴殄天物。”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蘸着血泪,我在这里呼吸的每一秒都觉得窒息。”   “沐华,你看问题总是太感性,这只是一栋美丽的房子和花园而已。”   “那是因为你没有二十几年都被关在这里。”   “二十年前我爸背着我妈,和自己的秘书有了一腿。”丁默远就这么突然爆了料,   “秘书?你爸当过老板?”   “他曾经开过一间小公司,赚了笔小钱,就开始忘乎所以起来。什么离家出走、转移资产和带着小秘书上门闹离婚,样样都做过了,只不过手中资本有限,没有你家这么复杂而已。”   “结果呢?”   “结果就像你看到的一样,他回到了我妈的身边。因为那个女人把他的钱掏空了,还跟其他人跑了。我妈并没有说什么,依旧接纳了他。从此我妈成了一家之主,我爸只能乖乖在家受闷气。”男人仿佛在叙述别人的家事似的,从头到尾语气平淡无波。“一个人拥有得越多,就越不在乎。等到失去了,后悔就成了家常便饭。”   “你是在教训我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其实和你爸一样,被命运惯坏了。”   沐华正要反驳,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脸色都变了。   “请你出去一下,我要接个电话。”   丁默远深深看了沐华一眼,默默退出了房间,并替她关上了门。   沐华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了电话。   “木木,是我。”   这世上能如此亲昵叫她小名的只有四个人,有两个已经不在人世了,一个下落不明,还有一个就是安城的母亲,方洁在世时最好的朋友,顾岚。   顾岚曾是个非常幸福的女人,命运却没有放过她。   安家破产,安城的父亲安宇自杀后不到两个月,顾岚抛下自己的儿子,嫁给一直在追求她的高子昌,去做她的阔太太和别人的后母。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可沐华连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她父亲沐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顾阿姨……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回来了,还好吗?”   “我还行,阿姨,您呢?”   “就这样,没勇气死,日子总要过下去。”顾岚的语气苍凉而无奈,可以想见她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越是豪门越是抠门,“安城……我联系不上他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沐华一时语塞,不知该做如何解释。   “阿姨,我们见面再详说吧。”   “可我……现在不能随便出去。”顾岚蹙起眉,语气十分迟疑。   沐华在豪门生存多年,对于顾岚的处境怎能不明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心复杂,人情轻贱,身在其中,难以自拔。可安城不在,她又怎能忍心让他的母亲整天过着看人眼色,忍气吞声的日子。她现在已是沐宅的户主,如果顾岚实在在高家呆不下去,她可以把阿姨接过来。   “顾阿姨,我去看您吧,麻烦您将地址告诉我。”   “这……”   “阿姨,我们有五年没见了,顺便去看看您。”   沐华并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但只有关于安城的一切是例外。   “好吧。”   沐华的行李箱丢在丁默远家里,衣服仅有身上这一套,她索性重新补装,用粉饼在肌肤上又盖了层粉,新描上最艳色的唇彩,再执眉笔将眉尾上挑,整体妆容看起来就像日本艺ji似的,烈焰红唇,肤白胜雪,冰冽而夺目,然后下了楼。   客厅里夏婉青、沐天和丁默远都不在了,沐华扬了扬眉,问佣人:“丁默远呢?”   佣人偷瞄了沐华一眼,吞吞吐吐道:“丁先生在……在夫人房间里。”   沐华冷冷一笑,径直上了二楼。   夏婉青在收拾打包自己的东西,沐天就坐在一旁玩ipad,丁默远只是操着双手,靠在门边,一言不发。沐华还以为他会拼命挽留,依依不舍呢,不过丁默远向来是个谨慎的男人,不会在沐家明目张胆做这样的事。   “喂。”   “喂。”   “喂!”   沐华连唤了三声,丁默远好像才听见似的回了头,眼底有某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你要出去?”   “恩。”   丁默远居然没有多问,就这么将钥匙丢给了她。   第10章 真相   高家和沐家以及落魄前的安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如今算得上是顾岚仅剩的避难所。   高子昌以前在骏山集团任职过,后来辞职自己当老板,开了间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赚了些钱。据说他是在一次商业酒会上见到了顾岚,对她一见钟情。那时候,罗敷自有夫,使君已有妇,安城的父亲安宇英俊潇洒,多金专情,高世昌又矮又胖,这期间还出过严重的车祸瘸了腿,孰优孰劣,高下立分,顾岚自然不可能移情别恋。   今时不同往日,高子昌因为顾岚和自己老婆离了婚,他和前妻生的儿子高世杰自然不会原谅顾岚这个第三者。   “哎呦,这不是沐大小姐吗?”   沐华在高家的两层小别墅前下了车,就遇见了高世杰。这个男人长得不差,身材中等,就是一言一行一个步子都透着轻浮油滑的味道,这让她本能的皱起了眉。   “高世杰,好久不见,我来看顾阿姨。”   “听说沐老爷子去世了,他把财产留给了你小妈的儿子,你没事吧?”高世杰幸灾乐祸道。   “呵呵,是吗?”沐华不怒反笑,“恐怕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愿闻其详。”   沐华本不屑与他多言,但虑及顾岚在高家的处境,还是要彰显出自己的实力。   “其一我是骏山集团第二大股东,年分红比你爸那破公司辛苦几年的利润都海了去了;其二我老公是骏山集团代理董事长和财产管理人,沐家真正的当家;其三商场无父子,江山代代换,未来这些年,鹿死谁手,事在人为。”   高世杰哈哈大笑起来:“沐小姐这是在坦言自己要和你弟争家产吗?”   沐华挑了挑眉:“我只是在告诉你,谁是大鱼谁是小虾米,不想找死的话,就别撞上来!”   高世杰收敛了笑意,眉眼间仍不改狭促,他微微俯了俯身:“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高世杰,难道你都不知道,能在我沐华手上死,还算是不错的结局,通常我都会让那个人跪在我脚下,哭着求我让他死!”   “沐华,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女人温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顾岚已经站在别墅门口,有些忐忑的看着沐华。   岁月对顾岚是宽容的,她容颜依旧,举手投足间透着风情万种,只是眼里再也没了往日的恬静和从容,充满了惶惑和不安。   沐华冷冷瞥了高世杰一眼,高世杰顺从的低下眉,转头微笑着对自己继母说:   “妈,我有应酬,出去一下,就不回来吃晚饭了。”   显然“妈”这个称呼一下子让顾岚有些受不住,她眉心跳了跳,强撑起笑脸,客气的回道:“哦,我知道了,你开车当心点。”   高世杰在掉头往外走的那一刻,笑意已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眉宇间满是煞气。   “以后,你都要这样。”   沐华在高世杰与她擦肩而过的一霎那,冷声道。   顾岚走上前,拉住沐华的手,她双唇微微颤动,手指发凉,欲语还休。   “阿姨,这些年您还好吧,他们有没有……”   “我们进屋谈。”顾岚环顾了四周片刻,说道。   高家别墅的布置就是迷你型的沐宅,同样的水晶大吊灯,大理石地面,四壁还挂着不伦不类的油画,处处充满了土豪的品味。沐华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跟着顾岚进了二楼的卧室。   沐华注意到只摆了一个枕头的双人床,直问道:“高子昌不和您一起……”   顾岚轻叹了一声:“刚进高家的时候,我和他住一间房,时间长了,他腻味了,估计外面也有了别人,就各睡各屋了。反正男人嘛,都一个样。”   “不,安叔叔不是这样。”   一提及自己的丈夫,顾岚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眼泪控制不住的在眼眶打转,时隔多年,他依然是她生命的不可承受之轻。   顾岚捂住脸,声音不住的颤抖:“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每活一天,呼吸的每一秒,我都知道是我对不起他,我不断的在问我自己,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不陪他一起走?这样他就有个伴,不会孤单……”   “顾阿姨,您别这样……”沐华十分后悔,她不该提这个敏感的话题。   “可你知道吗?我不能这样做,不能去死!我还有安城……他已经垮了,我不能让他再次崩溃,而且你安叔叔根本不想再见到我!”   “这怎么可能呢?安叔叔在出事之前和您的感情一直很好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木木,有件事你和安城一直都蒙在鼓里。这件事就像毒蛇一样在我心里日复一日缠绕着,我已经快要窒息,受不了了。”顾岚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说出了口,“安宇当年自杀并非因为公司倒闭,而是因为我……被高子昌霸占了!”   如果不是听安城的母亲亲口诉说,沐华简直会以为自己听到这世上天大的笑话!!!   “这是怎么回事……”   “你安叔叔经商多年,因为中了一个自称李老板的圈套而破产,自然要去调查。很快就发现此人连李甲这个名字都是假的,根本是查无此人,无处伸讨。我急了,怎么忍心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多年的心血转瞬成空,脑子一热就去求你父亲。你父亲告诉我,只要我答应让安城和你分手,他就会安排人帮我。”   “为了安家,我一口答应了。”往事如此残酷,以至于顾岚每说一句,都心如刀绞,“你父亲让我在一家夜总会的包房里和高子昌见面,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一直被安宇保护得太好,什么都不懂,就这么傻乎乎的答应了。高子昌一见到我,就对我动手动脚,我终于感到了不对劲,可已经太迟了……从我和你安叔叔相识相恋开始,我从来没对他说过谎话,也没什么能瞒住他,结果当晚他就知道了那件事。他的表情,我这一辈子到死都不能忘记,那么痛苦,那么绝望,我多么希望当初从十九层楼上跳下去的是我!是我!!!”   第11章 逃离高家   “既然这样……既然是这样,您为什么……还和姓高的那个混账王八蛋在一起?!”   “为了安城!都是为了安城!你安叔叔出事后,沐山就逼我嫁给高子昌,说什么他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因为一时冲动才做错了事。高子昌答应替我还清所有债务,还会保护我儿子的安全,我没办法,又怕安城知道真相会发疯,只得同意。直到几个月前,有一天他醉醺醺的回来,酒后吐真言,我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什么……真相?”   “高子昌就是那个害安宇破产的李甲!你父亲为了让安城和你彻底决裂,就给了高子昌一大笔钱,让他从骏山辞职,改名换姓,在国外注册了一个皮包公司。在你父亲的运作下,成功从安宇那里骗取大笔注资,然后携款逃跑,安宇因为公司资金运转不灵,最终破产。”说到这,顾岚已是泪流满面,“有时候我真恨不得弄死高子昌,再杀了我这个和害死自己老公的凶手同床共枕的女人!!!”   此时此刻,沐华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当年沐山亲口承认策划了安家破产倒闭的事,以此来威逼她和丁默远结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更大更深的隐情。   事已至此,她父亲的罪孽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而她也难辞其咎。   她和安城之间的爱情,今生今世,已无法弥补。   彻骨的绝望被沐华蓝色的隐形眼镜和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和给掩盖住了。   顾岚的卧室仿佛在瞬间变成了坟墓,只剩下顾岚苦苦压抑的低泣和沐华的沉默,不知谁在死,谁还在活。   “为什么,为什么不骂我,不恨我,不说不想再见到我?!”过了好久,沐华才艰难的启口道。   “木木,你是个好女孩,我虽恨不得把沐山挫骨扬灰,你却是无辜的,甚至是可怜的。”   顾岚的话尚未说完,沐华像是感到了什么,一个转身,三步两步冲到卧室门口,猛地打开房门。   “夫……夫人,高、高先生请你下楼吃饭。”佣人看起来十分慌张,脸都涨红了,想往后退,两腿却一个劲儿的发软,动不了。   “我不是你们夫人。”沐华横眉冷目,厉声道,“说,你叫什么?!”   “冯、冯、冯翠珊。”这个女人的眼神好可怕,简直想要把她给生吞了似的,冯翠珊觉得自己都快要站不住,倒下去了。   “不管你听见了什么,你都给我牢牢记住,我想整死你的雇主,易如反掌,而你,就更不用说了!”   “是,是,沐小姐,我什么都不会说,不,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沐华笑了,冷酷的勾起嘴角:“其实听见了也没关系,说了也没关系,我最近正觉得无聊,想看看蚍蜉撼树的戏码到底有多好玩!”   冯翠珊被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跑下了楼,沐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看着泣不成声的顾岚,心念转瞬间,毅然决然做出了决定。   “顾阿姨,我会动用所有的人脉帮您找到安城,但我不会再见他。”   “为什么?”   “我之前有找过安城,他为了躲我,才搬了家。”   “这孩子,心太重……”   “顾阿姨,逝者已逝,痛哭流涕已于事无补。”此时的沐华已经冷静下来,“既然我能让我妈和方阿姨的墓回到我爸身边,那么甭管高子昌吃了多少东西,我都有办法让他加倍吐出来。所以您现在必须和我走,离开方家,否则您会成为他们的保命筹码,我就被束手束脚,无法替安叔叔报仇。”   “好,这样也好,要不要收拾收拾……”   “除了身份证和银行卡,其他都不要带,否则高家的人会看出端倪。”   沐华拉着顾岚的手,两人下了楼,刚步入客厅,高子昌一瘸一拐的挡在她们面前。   “顾岚,要吃晚饭了,你要去哪里?”   “我们出去吃啊,高叔叔。”   “哦,原来是沐大小姐啊。你不知道,我家新请了法国大厨,做的法餐可正宗了,何必出去呢?”   “哎,高叔叔,我和顾阿姨是闺蜜,好久不见,自然有好多话要单独说啊。何况我们吃个饭,逛个街,就回来了,我今天还要和顾阿姨一起睡呢,高叔叔可不要吃醋啊。”沐华故作调皮的说道。   高子昌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岚一番,说道:“你应该没带多少钱吧,把你的皮夹给我,沐小姐是客人,自然要请人家吃顿好的。”   顾岚和沐华迅速对视了一眼,顾岚将皮夹交给丈夫,高子昌从里到外仔细翻了一遍,这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沓票子塞进妻子的皮夹里,交还给顾岚。   “早点回来啊,太晚了不安全。”   “好的,高叔叔,您放心,我一定将您的太太完璧归赵。”   顾岚直到坐上了沐华的车,才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幸亏你有先见之明,将我的证件和银行卡都放在你自己的包里。”   “高子昌这个人,小聪明是有的,但也仅此而已。”沐华方向盘一转,驶离高家的别墅,“阿姨,你和我一起回沐宅吧,沐宅的保全系统十分完善,夏婉青也离开了,把你放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可万一……高子昌见我不回来,找到你们沐家怎么办?”   “放心吧,顾阿姨,他既然敢找到我,我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好,木木,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沐华回到沐宅的时候,丁默远、夏婉青和她儿子都不在,她懒得关注他们的动向,只是将所有佣人都召集到客厅:   “房间整理好了吗?”   “小姐,照您的吩咐,我们选了最好的客房,精心收拾了一番,给顾夫人住。”   “你们要记住,顾阿姨是我沐华的亲人,怠慢了她就是和我过不去,懂了吗?”   “我们都知道了,沐小姐。”   在沐家工作多年,对其中氛围耳濡目染,佣人们格外的懂得眉高眼低,看人下菜碟,谁是主,谁是次,泾渭分明。   沐华亲自将顾岚领到了她的新房间,又好好安抚了一番,这才回到卧室,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却始终无法闭上眼入睡。   安城……这个撕扯着沐华的名字,简直要将她的心劈成了两半。   沐山如此狠绝,让她和安城成了世仇。   第12章 玄机   沐华想要为安城报仇,只能拿刀对向自己。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这让她心烦意乱至极。   忽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沐华皱了皱眉,打开手机一看,共有二十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都来自同一人——丁默远。   打开短信,只见上面写着:   骏山集团董事会于明天上午九点在会议室召开,请准时参加。   看着这条消息,沐华沉思了良久,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十点二十分十八秒。   圆形时钟就挂在骏山集团第二十三楼顶层会议室的墙壁上方,不论来者是谁,都能一目了然。   此刻,无人能看出依然在椭圆形会议桌端坐的丁董事长的心绪,反正余宏、季远和张黎三人的心里都快气炸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本该是一次极其简短的董事会议,所有大股东到场,听丁默远宣布一下自己的任命,再集体表个决心,把骏山做得更大做更强神马的,鼓鼓掌,走个形式,就好走人了。这沐大小姐可好,都过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人影,这也太不拿他们这些元老当回事了吧!   “默远……你再给沐华打电话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夏婉青作为集团未来继承人的监护人也出席了这次董事会会议。   瞧瞧这称呼,余宏三人生生打了个寒颤。如果是吴莹那样的老太婆也就罢了,偏偏是沐董事长极其年轻的遗孀这样叫自己的女婿,听听这轻轻柔柔的口气,看看这眉眼,这神态,没猫腻才怪呢。   “已经叫人去催了,请各位稍安勿躁。”丁默远由始至终面无表情,淡然道。   “是啊,丁董事长都不急,我们急什么。”欧阳恒玩转着手中的钢笔,不咸不淡的说道。   就在这时,沐华排闼直入。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沐华穿着恨天高踱到夏婉青身边,抬了抬眉,“喂,这是我的位置。”   坐在夏婉青对面的余宏连忙站起身,打圆场:“沐小姐,要不您坐我的座位吧?”   “谢谢您,余副董事长,作为骏山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我想我的位置应该早就有所安排。”   夏婉青正欲起身,丁默远站了起来,开口道:   “是我让大家依照先来后到落座的,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我可以把我的位置给你。”   “好啊。”沐华扬了扬眉,毫无畏惧的迎着丁默远的目光,大摇大摆坐上了会议桌首位。   刹那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欧阳恒微微一笑,目光灼灼的看向沐华,慢慢鼓起掌来:“让我们热烈欢迎骏山集团的新任董事长为大家讲话。”   此话有真意,只是谁都无法启齿。   副董余骏、总经理季远和副总张黎三人连忙也跟着鼓掌。   丁默远就这么原地不动,站在沐华身侧,语气波澜不惊:“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从今天开始正式担任集团的代理董事长,客套话就不多说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未来会有很长的时间和大家一起共事,还请各位多多支持和协助。”   “请丁董事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您。”   不管之前拐了多少弯,总算熬到了表决心和鼓掌的阶段,余宏等三人悄悄松了口气。   “好了,不耽误大家时间了,都散会吧。”   “等一下。”沐华开了口,“我有个收购案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沐华,董事会必须对集团的所有股东负责。无论是什么收购案,都要经过股东会的决定或者由他们授权之后,我们才可以决定是否收购。”丁默远从旁解释道。   沐华冷冷一笑,看向丁先生:“丁大代理董事长,少拿这一套蒙我。在座的各位都是骏山的大股东,他们的话都不作数,又凭什么担当重任?”   “既然这样,就请沐小姐讲一讲是什么样的收购案,我等洗耳恭听。”欧阳恒适时帮了腔。   “其实很简单,我想收购恒畅广告公司。”   余宏觉得,自己每和沐大小姐碰一次面,这条老命都要短上几年。   当年,沐山设计陷害了安宇,这是集团内部的秘密,更少有人知道那骗子公司的法人李甲究竟是谁,如今看来,是被这位沐大小姐发现了。不亏是父女俩,就算关系势同水火,行事风格倒是如出一辙的狠辣利落,余宏默默为高子昌点蜡。   张黎正欲开口,余宏急忙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自己的同盟,张黎立刻闭了嘴。   季远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尽责的提出自己的疑问:“对于恒畅广告,我略有耳闻,公司业绩属于中等偏下水平,经营并无特色和亮点,为什么要收购这么一家企业呢?”   “季总经理,您可能还没明白我的意思,请让我稍加详细的说明一下这个收购案。”沐华用钢笔轻敲桌面,“我也知道,这家广告公司味同鸡肋,没什么收购价值。可是,如果不用花一分钱,就能成为骏山的又一个子公司,何乐而不为呢?”   “什么,不花钱?这……不是开玩笑吧?当然,如果真如沐小姐所言,我季远乐见其成。”   “请各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会让在座各位失望。”沐华站起身,莞尔一笑,“我的话都说完了,可以散会了吧,丁董事长?”   “散会。”如果说这点挑衅就能让男人在人前失态,丁默远也不会称之为丁默远。   不过,人后另当别论。   “沐华,我不求你公私分明,但最好不要拿骏山作为你复仇的筹码。”   “你果然知道。”沐华回头看了一眼落在他们身后的夏婉青母子,挪揄道,“别走太快了,冷落了人家,要伤心了。”   “我在和你谈公事。”   “没什么好谈的,你上你的班,我做我的事。”沐华冷然道,“井水不犯河水。”   “高子昌是害了安家,可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商人本就凉薄,重利轻义,见缝插针,落进下石,有便宜不赚是傻子,你也别太感情用事。”   “高世杰欠了千万赌债,这的确是趁机收购恒昌的时机。可你竟说要空手套白狼,这未免太言过其实。董事会的人都不是傻子,不出一日就会查出事情原委,知道你要拿什么人开刀,私底下又花了多钱收购恒昌的股份,这不是空逞口舌之快,白白落人笑柄罢了。”   “丁默远,如果你真的很感兴趣的话,大可以一探究竟。”沐华勾唇一笑,“不过,最好别被我发现。”   “今天你还是回家住?”丁先生思维的跳跃性充分展现在转移话题的能力上。   “反正不是你家。”   “我知道了,快回去吧,别让那位顾女士等你太久,我估计她已经快要招架不住高子昌了。”   第13章 作死   如果沐华还有时间骂人的话,她绝对会冲丁默远竖起中指,大喝一声:“干!”   可她只能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坐上董事长专用电梯,直奔车库。   兰博基尼时速两百码,在街上划出一道飞驰的直线,沐华一路飙车,一边打手机,一边赶回沐宅。   “木木,怎么办?我昨晚几乎都没合眼,就怕高子昌找上门,没想到……”   手机里传来顾岚惊恐慌张的声音,沐华急忙安抚道:“顾阿姨,请放心,沐家的保镖不是吃素的,高子昌根本进不去!”   “可是……他说他会天天在门口候着,我什么跟他回高家他就什么时候走!”   “笑话!”沐华不怒反笑,“您是嫁给了高子昌,又不是卖给他们高家,想去哪儿是您的自由,他管得着吗?!”   “木木,你快回来吧,只要一想到高子昌近在尺咫,我心里直发慌……”   “别急,我就快到了。”   沐华赶到沐宅正门时,就见自己雇佣的二十个人高马大的保安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外,而高子昌也带着十几个人在门口形成包围之势。这老家伙胆子不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尼玛敢在她沐华眼皮子底下犯贱作死,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吧!   沐华挑起眉,推开车门,下了车,不紧不慢走了过去,凤目冷凝,居高临下俯视着高子昌。   “哎呦,沐大小姐,你可回来了。”高子昌一转身就看见了沐华,不阴不阳的说道,“我太太陪您一起逛街吃饭,怎么一去不回了?”   沐华凉凉的开口:“我还想问您呢,老婆又不是奴隶,高叔叔这么大的阵仗,不知用意是何?”   “老婆夜不归宿,做老公的总要担心啊。”   “我觉得——高叔叔是担心错了人吧,现在您应该带着您的下属去ao门,而不是我沐华家门口。”   “此话怎讲?”   “不会吧,您居然不知道,您的儿子高世杰先生欠du债几千万是商圈里人尽皆知的事,听说他还在想办法抛售恒昌的股份呢。”   高子昌一听此言,气得两眼发黑,难怪这混账前几日突然对公司业务表现得那么积极,原来是打的是这个算盘!   家贼难防,只怕要祸起萧墙。   这沐华不亏是沐山的女儿,比自己先走一步。也怪他大意了,以为这千金小姐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直到发现自己老婆的身份证和卡都不见了,才意识到其中有诈。高子昌心中千头万绪,有一瞬间甚至起了劫人的念头,就在这时,沐家的侧门开了,从里面又陆续出来了十五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将高子昌的人围得跟铁桶似的,滴水不漏。   “沐小姐,这、这是怎么说?”高子昌心知不妙,强作镇定道,“我只是来接我老婆回家而已,难道这就是沐家待客的礼数?”   沐华微感意外,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一个人,谨慎多思,未雨绸缪,后发制人,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   “高叔叔,我沐华并非无理之人,只是看人下菜碟罢了,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自然不会客气!”   “好、好、好……算你狠!”高子昌冷飕飕的瞪了沐华一眼,“高某人今日受教,此情此景铭记在心,奉劝沐大小姐一句,夜路少走,各自小心!”   “我也奉劝高叔叔一句: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缟素,时间一到,一报还一报!”   高子昌正准备离开,听见这句话,又掉过头来,冷笑道:“高子昌为沐董事长做事,十多年来,兢兢业业,不求大功,但求无过,这才得以存活至今。谁知——刚改了朝换了代,就要卸磨杀驴,真让人心寒彻骨哪!”   “高子昌,少假惺惺的,当年你是抱着什么样肮脏的心思对顾阿姨和安家的,就无需我再点明了吧,说出来都怕脏了舌头!”   高子昌没有反驳,只是深深的看了沐华一眼,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我教子无方,被人抓了把柄,自然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愿沐小姐从此一路顺风,别再沦落到和高某人一样的下场!”   “什么下场都是命,只要命里注定你死在我前面就足够了。”沐华冷冷的回敬道。只要一想到安城受过的罪,她就恨不能将高子昌千刀万剐,可这样就便宜了这老东西,她要一刀一刀的切,一点一点的让他痛不欲生!   沐华回到沐宅,顾岚正紧紧抱着双膝,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的脸色惨白,整个人瑟瑟发抖。   “阿姨,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顾岚慌慌张张的放开了双臂,坐直了身体。   “已经没事了,高子昌已经走了,不会再来骚扰您。”沐华蹲下身,柔声安慰道。   “沐华,我好害怕,我不怕自己受伤害,但我怕安城,安城不见了……高子昌会不会对他下手?”   “不会的,阿姨,我不会给高子昌任何机会!”沐华紧握住顾岚冰凉的手,坚定的保证道。   这时,电话铃声猛然响起。   沐华直起身,接起电话。   “沐小姐,您让我找的人我朋友已经找到了,接下来你想要怎么处理?”   “跟着他,暂且按兵不动。”   “好的,沐小姐。”   “谢谢你,欧阳恒。”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鞍前马后,随时听候差遣。”电话那头,欧阳恒微微一笑,“不知沐小姐今晚是否有空,能赏脸和我一起共餐?”   “好啊,告诉我地址。”沐华一口应允。   欧阳恒大笑起来:“沐小姐果然爽快。”   “来而不往,不是我的风格。”   丁默远因为一整天都有应酬,回到沐宅时已经很晚了。他身上带着酒味,脸色晦暗,疲惫至极,索性解了领带,上了三楼卧室——沐华不在。   丁默远邹了邹眉,懒得再去找,直接打了内线电话:“太太去哪儿了?”   “不知道,丁先生,太太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哦,我知道了。”   丁默远本能的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滑向联系人‘沐华’的那一刻,瞬间抽离。   第14章 盛开在黑暗里   出乎沐华的意料,欧阳恒邀约地点并非是某高档餐厅或者会所,而是某个繁华街道背后不起眼的小酒吧。酒吧的装潢干净简洁,所有摆设都作旧处理,四壁贴着仿旧海报,头顶的老式吊灯倾泻出昏黄慵懒的光晕,每挪一步,都仿佛徜徉在旧光景里,恍然如梦,惆怅萦怀,不再痴心妄想。   伴着诺拉琼斯的蓝调“eawaywithme”,欧阳恒一个人正在吧台里调酒,他穿着极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平日整齐向后梳的头发都放了下来,斜斜的半遮住额头,整个人看起来年轻随意许多,与西装别挺、精明干练的金领男大相径庭。   “真是令人惊讶啊,什么时候你有这么个小酒吧了?”   “最近两年吧。”欧阳恒抬头看了一眼沐华,勾唇一笑,“人上了年纪,就开始觉得寂寞了呢。”   “作为执行董事,骏山有那么多事务需要处理,你忙得过来吗?”   “平时有人帮我打理,不过今天——只为沐小姐开门营业。”   “承蒙您如此盛情,真是不胜荣幸啊。”   “沐小姐过誉了,想喝什么?”   “bloodymary。”   “哦,这是要大开杀戒的提前庆祝吗?”欧阳恒挑了挑眉,目光灼灼,“不过我觉得在所有的鸡尾酒中,就这一款最契合你。像少女血液一样的红色,既热烈又冰冷,充满诱惑又冷酷无情,比阳光还要鲜艳,却盛开在弥漫着黑暗的角落里。”   沐华笑了:“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欧阳先生居然还会说出如此感性的话。”   “男人只有面对自己心有所动的女人,才会甜言蜜语。”   “你是在向我表白吗?”   欧阳恒在老式杯中放入两块冰块,注入伏特加、用番茄汁和柠檬汁勾兑,再撒上辣少许酱油、精细盐和黑胡椒,再放入一片柠檬,用芹菜秆搅匀,动作轻柔优雅,一气呵成,他将杯子递给沐华。   “如果沐小姐愿意这样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   沐华抿了口冰凉的酒液,饱满的唇形沾染上鲜亮的色泽,十分惑人:“可是和聪明人谈恋爱会很累,尤其还是婚外恋。”   “呵呵,选择我会有多少好处,沐小姐来与不来,都在这里,我不急,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待。”   沐华大笑起来:“如果我十八年以后才考虑离婚呢?”   “到那时,你选择的对象一定不是我,而是那个能让你放弃一切的男人。”欧阳恒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那我就选择最恰当的时机退场。”   “这样……我岂不是耽误你了?”   “正如歌德的诗里所说的一样,我爱你,与你无关,就算我此刻站在你的身边,依然背着我的双眼,不想让你看见,就让它只隐藏在风后面。”欧阳恒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说道,“而我想说的是,我从不想隐藏什么,但如果你没这个意思,我宁愿你视而不见。”   “欧阳恒,你应该知道我心里真正爱的是谁。”   “无论男人或女人,他们都会有两种感情,一种是不断追求更好的,另一种却是总觉得过去的永远比现在好。我不知道哪一种想法更对,但一般都会选择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一点的。”   “多谢你的箴言。”沐华放下酒杯,“可我不想轻松,因为已经注定了要担负沉重。”   “所以我才会等你,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们是‘同类’。”   沐华并不认为自己和欧阳恒有多少相似的地方,抑或许是这个男人特意将自己冷静理智的外表下那一点点锐利锋芒向她展露出来,不论是真心还是想表现合作者的诚意,她都无意深究,他们之间的关系仅止于双方的利用价值。   “高世杰是不是还在ao门?”沐华话锋一转。   “是啊,他卖掉了自己名下12%的股份用来还债和du钱,结果又输掉了□□千万,账户上目前只剩下一两百万了。高子昌的人到处在找他,高世杰为躲避他父亲,整天东躲西藏。”   “很好,让你的朋友再耐心等一等,等高世杰的钱统统花光时候,再出面。”   欧阳恒勾唇一笑:“用公司换儿子,不错的deal。”   “接着,这父子二人穷困潦倒,永无翻身之日。”沐华微微抬起精巧的下巴,将bloodymar一饮而尽,唇边露出妖冷的笑容。   沐华回到沐宅的时候,已是午夜。   客厅里如同死去了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沐华单调的脚步声和一盏依然亮着的壁灯。   “喂,这是我的房间。”   男人依然闭着双眼,动也不动。   在人生这场戏里,沐华从不扮演什么温柔体贴的角色,只是凭着女性的直觉,她知道丁默远根本没睡着。   “快起来吧,别装了,我的耐心有限。”沐华嗤笑道,“年纪也不小了,我又不是你妈,赖什么床啊!”   丁默远睁开眼,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嗓音暗哑:“回来了就睡吧,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需要我重申吗?这是我的chuang。”   “我是你老公。”   “哈,难道天天同chuang异梦的感觉很好吗?”   “我向来睡得沉,从不胡思乱想。”   “丁默远,你可真是答非所问的高人!”   “你喝酒了?”   “你是不是还要问和谁?”沐华笑了。   “洗耳恭听。”   “我和欧阳恒一起在酒吧里喝酒。”   “果然是毫无悬念的答案啊。”丁默远不怒反笑,“他会帮你到什么程度?你又能给他什么?”   “你很担心吗?”   “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心会害死九条命的猫,而你丁默远的命只有一条。”   丁默远微微一笑:“只有愚蠢的生物才需要多余的生命。”   第15章 矛盾   第二天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沐华才呵欠连连的下了楼。   沐华从小就有认床的毛病,拜丁默远所赐,昨晚她只好寄居客房,在陌生的枕头和被单里翻来覆去了一夜,睡眠质量可想而知。   这时,饭菜的香味钻进了沐华的鼻子,她肚子很应景的叫了两声,索性就穿着睡衣和拖鞋,头发不梳,脸也不洗,步入餐厅。   丁默远大摇大摆的坐在餐桌的主位上,顾阿姨尴尬着笑脸,看向沐华:   “你们年轻人就喜欢睡懒觉,饿极了吧,快来吃饭吧。”   “这时阿姨做的菜吗?好香啊。”   “觉得香就多吃点。”   沐华走到丁默远的座位旁边,站了片刻,见男人纹丝不动,便瞪了他一眼,在和男人间隔的一个位置上坐下。   顾岚做的都是沐华和……安城最爱吃的家常菜,有红烧茄子、番茄炒蛋、油焖虾、糖醋排骨、可乐鸡翅和鲜菇红枣鸡汤,沐华的筷子几乎都要住在鸡翅和排骨里了。   “还记得以前,每次吃鸡翅,你和安城总要抢……”顾岚见此情景,不由得微笑起来,更多的是感伤,念及丁默远在侧,便住了嘴。   “那是阿姨您做的鸡翅好吃嘛,好久没尝到您的手艺了,真的好开心。”沐华完全不顾忌,将一个鸡翅夹进顾岚碗里。   丁默远忽地站起身,低低的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直到这一刻,沐华才发现男人根本没有动一筷子顾岚做的菜,而是在喝粥。虽然她并不希望丁默远出现在自己和顾岚面前,可并不代表男人就可以如此轻慢漠视安城的母亲。   “丁默远,你什么意思,顾阿姨做了满桌子菜,你却在这里喝白粥!”   “木木……”顾岚为难看着这夫妻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喜欢吃可以直说,不想住在这里,我也不会多留你!”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上班了。”男人依旧面无表情,言简意赅,“你们慢慢吃,我上楼补眠。”   丁默远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但有一点还是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他是个地地道道的野心家和工作狂。工作狂说身体不舒服,要请假,那现实情况就是比原话还要严重十倍以上。   沐华目视着男人挺直了脊背上楼去的身影,忽然想到,今晚她又要不幸的住在客房里了。睡眠不佳对于女人是大忌,会挂熊猫眼,皮肤质量变差,长眼袋,长皱纹,加快衰老速度……脑子里正想着一大堆有的没的的东西,顾岚的声音一下子让她清醒。   “看样子丁默远好像发烧了,要不要叫家庭医生来?”   “他……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如何照顾好自己。”   “木木,你对他是不是有些……过于冷酷了?”   “只要一想到安城不知今在何方,有没有生病,有没有人照顾,找没找到工作,会不会出什么事……这里就痛得快要死掉!”沐华捂住自己的心口,眼神凄切,“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不能给他一点安慰和幸福,这样的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又怎么可能不对我恨的人残忍!”   “你们两个结婚都是你父亲逼迫的,不能都怪在丁默远身上。”   “当初他并非不可以做选择。”   “呵……”顾岚清浅的一笑,“没有哪个男人不爱金钱权利,香车美人,就像狗喜欢啃肉骨头,女人甘愿为衣服包包化妆品刷爆卡一样,你这样的要求对他未免太苛刻。”   “既然如此,他就更应该清楚,有得必有与失。”   “木木……你能借点钱给我吗?”顾岚苦笑道,“我卡里只有三千块钱了,怕给安城的生活费不够。”   沐华二话不说,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金卡:“用我的吧,都给他打过去。”   顾岚接过金卡,手微微有些发抖,心中倍感伤怀:“这几年来,我每次都是用钱来接近自己的儿子,用钱来买心安,仿佛只要安城银行卡上的金额越多,我就能继续呼吸,闭着眼活下去。”   “阿姨,安城都知道,都能理解,错不在您,不要再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沐华握着顾岚冰冷的手,心痛至极。   丁默远脑袋昏沉沉的睡在沐华的卧室里,在嗓子如烟熏火燎般灼痛和有些模糊的视线中,隐约显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将水杯送入他的嘴边,他就好像沙漠中行走多日如饥似渴的旅人似的一饮而尽。   “沐华……”丁默远艰难的发出声音,他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但终归是要说谢谢的,归根结底,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外人。   “默远,你额头好烫,要不要叫许医生过来?”   女人的嗓音温柔恬淡,丁默远很清楚,即使有一天自己气息奄奄,行将就木,这也绝不可能是沐华在对自己说话。   “婉青……你来了。”丁默远扯出一个微笑,“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吃几片药,睡一觉,就好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难受的话就打内线电话叫我或者佣人。”   “好的。”丁默远点了点头。   夏婉青从沐华的房间轻轻退了出来,一转身就看见了沐华。   “他怎么样?”   “烧还没有退,不过没有更严重下去。”   “嗯。”沐华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知从何时起,沐华和夏婉青之间只剩下了仇恨和尴尬。   如果说这两人到现在还能说上话,都是因为沐华的冷言冷语淹没在夏婉青比沼泽还要深的隐忍中。   夏婉青离开沐宅的时候,夕阳正浓。   到了晚饭时分,丁默远神奇的出现在沐家餐厅一家之主的位置上,在丰盛的晚餐前搁了碗单调的白粥,用勺子小口小口吃着,这粥的味道看起来和他那苍白的脸色一样寡淡无味。   沐华终于忍不住了:“你干嘛不吃小菜,这样好歹有点味道啊?”   丁默远抬头看了自己老婆一眼,惊奇的表情一闪而逝:“腌制品对身体不好。”   “……”   对了,忘了告诉各位,丁先生有个最大的本领就是说一句话让丁太太无话可说。   不过聪明的读者亲或许早就发现了←_←   第16章 恶魔之花   一周后,欧阳恒在凌晨三点给沐华打电话:   “沐小姐,高世杰的钱都花光了,高子昌也快要找到他了。”   “很好,你朋友可以出面了。”沐华惺忪着睡眼,淡淡说道。“注意方法,不要出什么问题。”   “那是自然,沐小姐,事成之后呢?”   “如果办成了,你就准备直取集团副董的位置。”   “夺余宏的权?”欧阳恒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反问,“此话怎讲?”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季远是职工董事,为人中立,手上没有股份,让他坐总经理的位置纯属是填丁默远的缺和平衡集团内部核心势力,不足为惧。真正对我们有威胁的是余宏和张黎。最近几日,这两人都在持续收购骏山小股东手上的股份,目前持股比例已达到了17%,凌驾于我之上,成为集团的第二大股东。看来他们下注的目标已定,都压在了夏婉青的儿子身上。”   “你觉得谁是幕后操纵者?”   “毋庸置疑,只有丁默远才有这个能力,他放手了小部分沐家财产代管权抑或是许诺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余宏他们自然趋之如骛。”沐华波澜不惊的叙述着,“唯今之计,只有你我联手,保住我原来的位置,名义上是集团第二大股东,至少在沐天成年之前,是骏山真正的实权派,而你取代余宏做上副董的职位,招揽心腹,这样便于暗中掣肘丁默远的权利。因此恒昌收购案对于我和你在骏山的立足十分重要。”   “没想到,沐小姐对于集团的内部情况可真是洞若观火啊。”   “欧阳副总,别小瞧女人的智商,她们对权利的狂热并不亚于爱情。何况大家都认识多年,是不是画皮骗不了我。”   欧阳恒笑了:“岂敢岂敢,听说沐小姐大学时代读的可是工商管理专业。”   沐华勾了勾唇角:“是啊,虽然年年挂科,可我知道的并非一定要让别人知道。”   “沐小姐当真是深藏不露。”   沐华对欧阳恒的恭维深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欠:“欧阳副总,你……还有什么事吗?”   “天色不早了,就不打扰沐小姐休息了。”欧阳恒知情识趣,“感谢您对我的信任。”   “彼此彼此。”   沐华挂了手机,将自己裹进被单里,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本该早早的逃离这一切是非,远走高飞。然而从顾岚揭开真相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已然剧变。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心中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冲了出来,咆哮着,嘶吼着,狰狞着,不断幻化成沐山、吴莹、夏婉青和丁默远的脸。   都是他们害的!是他们联手让她失去了安城,失去了自母亲去世后唯一的生命之光!沐华的心不可抑止的燃烧起来,如同生长于苏门答腊岛的恶魔之花迎风吐艳,妖异而夺目,终有一天她要站在权利的最巅峰,让他们失去一切!   次日清晨,沐华早早的就醒了,她从客房出来,步入餐厅。   顾岚还没起床,丁默远占据餐桌主位已经有好几天了,沐华非常不想看见男人的脸,可她是屋主,凭什么要她躲着他呢!   沐华在丁默远对面坐了下来,胡乱的将煎蛋四分五裂,刀叉和餐盘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丁默远看了一眼自己老婆,皱了皱眉:“请注意一下餐桌礼仪。”   “这是我家。”   “我是你老公。”丁默远不厌其烦的重申道。   “是吗?”沐华吃了一块煎蛋,“如果是老公的话,不是应该把什么工资卡、银行卡、信用卡都交给老婆吗?”   “谁比较有理财观念就交给谁,这样比较公平。”   “可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可花了不少钱,都有几千万了。”沐华用叉子轻轻敲击餐盘,“我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钱,可这都是沐家的钱。”   “沐华,我比你更懂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不是外人么?”   “至少不会比欧阳恒更外。”   “呵呵,你这样说我都快以为你是在和欧阳副总争风吃醋了。”   丁默远没有回答,而是用餐巾抹了抹嘴,站起身:“我去上班了。”   “我继续补眠。”   沐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起身。   “昨天发生了什么让你睡不着的事情吗?”男人很敏锐的捕捉到沐华话里隐藏的信息点。   “自从你抢了我的房间,我没有一天有过好觉。”   沐华并不想掩饰什么,她和丁默远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明枪明剑,台面上摆着的,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愿意让他知道。   “哦?那真是辛苦你了,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我们的床上多加一个枕头。”丁先生的厚脸皮和野心一样,世人皆知。   丁默远刚走没多久,佣人就立刻禀报:“沐小姐,有位高子昌先生请求见您。”   “他人在哪里?”   “就在门口候着。”   “让他一个人进来。”   “是,沐小姐。”   高子昌对沐华简直是恨之入骨,可是没办法,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她手上,不得不低头。   他半垂着脑袋,一瘸一拐跟着佣人进入沐宅客厅。   沐华半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悠悠喝着茶。   “沐小姐,几天不见,越发的年轻漂亮了啊。”高子昌强笑道,整张脸的褶子都皱到一快儿了。   “高叔叔也一样,西装笔挺,风采依旧。”   “哪里哪里,都靠沐老先生赏口饭吃,才混得人模狗样,还望沐小姐念旧,手下留情啊。”   “呵呵呵,我沐华不过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豪门千金而已,不知能有什么能帮到高总的?”   高子昌脸上挂着笑,放在裤侧的手悄悄捏成了拳头。   “还请沐大小姐大人有大量,放小犬一条生路。”   “高叔叔,此言差矣,是你儿子自己跟人借了钱,又不是我沐华逼着的。”   “是是是……”高子昌点头如捣蒜,“这不是听说沐小姐和借我儿子钱的人是好朋友吗?”   “生意就是生意,买卖要划算,才能宾主两欢。我沐华平素最讨厌的就是欠朋友的人情,不过看在您是我爸老部下的情分上,若高叔叔能开出让我满意的价码,也可以考虑考虑。”   “不知沐小姐……想要什么?”   “高叔叔是聪明人,应该不点自透。”   “好,好,好。”高子昌连说了三个好字,脸带笑意,眼底恨意翻沸。   沐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走着瞧!   第17章 绿帽子   高子昌乖乖交出自己名下的股份和别墅替儿子还债,那位朋友当即将恒昌的全部股份转赠给了欧阳恒。虽然曾经有恩于对方,欧阳恒仍然不愿占好友的便宜,坚持退出了两人共同注资的天娱集团有限公司,同时变更了法人代表。   周一,骏山集团董事会。   沐华在夏婉青的位置上落了座,并特意将欧阳恒安排在自己身侧,与余宏和张黎分坐两旁,形成对垒之势,除了称病未能出席的季远,至此,骏山的派系之争一目了然。   “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恒昌已经正式成为我们集团的控股子公司。”沐华语气平淡的陈述道,“收购过程也十分顺利,并未动用骏山任何的资金。”   “听说——天娱的东家换人了?”张黎在余宏眼神的授意下开了口,语气很不以为然,“用蒸蒸日上的天娱交换半死不活的恒昌,倒真是不花钱的买卖啊。”   “张副总幽默了。”欧阳恒不慌不忙的笑答,“买卖就是买卖,不花钱,也要花时间、花精力、买人情,卖老脸,大家各有所需,互相消费,这就是规则。”   “不愧是欧阳副总,真是口才了得,后生可畏。”余宏徐徐微笑道,“不知——沐小姐对于恒昌有何打算?”   “余副董,欧阳副总是这次收购案的功臣,细节问题可以向他请教。”沐华勾唇一笑,“我嘛?身为骏山的第二大股东,不谋私利,不搞内斗,着眼于集团的宏观发展,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余宏大笑起来:“数年不见,想不到沐小姐竟对骏山如此关心。”   “余副董说笑了,此一时彼一时,父亲去世后,我沐家的产业,我不关心谁关心?”   沐华的一句话就像掐住了董事会的脖子,大家足足静默了有二十秒钟,很少有人会把争权夺产挂在口头上,哪怕是古代逆臣谋夺皇位,还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呢,这沐大小姐倒好,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   始终保持缄默的丁默远终于在一片寂静中轻咳了一声,余宏和张黎才从瞠目结舌中醒过神来。   “不知沐小姐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余宏皮笑肉不笑道。   “这就要看余副董怎么想了,人心各异,解读出来的意思自然不同。”   “好了,今天请各位前来,除了宣布我们公司成功收购了恒昌的消息之外,还想和大家商讨一下该如何接管这家控股子公司。”丁默远沉声打断了两派的唇枪舌剑,让空气中的火药味稍稍停滞了片刻。“大家应该知道,我们集团目前共有两家全资子公司和十家控股子公司。管理方法无外乎是控制这些子公司的股东大会和董事会,修改其章程,限制它们的对外投资等各项权限,抑或定期进行业绩考核以及派遣董事和代表董事等形式,对其经营决策和人事实施影响……”   丁默远的一段话说完,停顿了片刻,底下鸦雀无声,都等着看他到底要卖什么关子。   “我做了下了解,恒昌在被我们收购前,公司制度混乱,管理层任人唯亲,员工奖励机制不到位,流动性大,由此可见,人事方面已成了首要问题。”   “果然,便宜没好货啊!”张黎不咸不淡的插了句嘴。   沐华冷扫了张黎一眼,张黎闭了嘴。   丁默远不轻不重的敲了下会议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余宏迅速咀嚼了一下丁董事长的话,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道:“正如丁董事长所言,恒昌的问题已经不是光靠总部遥控,开几个高层会议就能解决,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派遣监察董事将我们的意志贯彻到恒昌的决策层中去。”   张黎也回过味来:“的确如此,不过——监察董事的人选问题还需要斟酌,这个人不但要是我们骏山的精英人才,最好还要对恒昌有一定的了解,甚至和他们的人打过交道。”   要是到现在欧阳恒还不明白那三人话中的深意,那就真成二傻子了!   他们想把烂摊子丢给他,趁他身兼数职,□□乏术时,蚕食沐华在骏山的地位,亦或者干脆将他外派到恒昌,借机架空沐华的助力。丁默远这只狐狸,应该早就想到这一后招了吧!   呵呵,也罢,棋逢对手才有意思,要不这漫长的人生岂非无趣?!   精明的人要懂得适时卖乖装傻,欧阳恒认为自己深谙其道:   “丁董,我觉得余副董和张副总说得非常有道理,个人强烈建议必须立刻制定详细的选派标准,从董事和各部门经理中挑选出真正懂得企业经营和管理的监察董事。”   沐华很庆幸自己此刻没有去喝会议桌上搁的茶,要不然绝不能保证不会一口喷出来。   不愧是欧阳恒,八风不动,皮厚如墙,她必须点赞!   沐华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淡淡附和道:“那就这么办吧,我想丁董事长也不会反对。”   丁默远看了女人一眼,眼底无波:“好吧,就请余副董、张副总和欧阳副总共同将具有操作性的选派标准制定出来。”   从会议室出来,沐华觉得自己要深深感谢丁默远精心设计的陷阱和欧阳恒不动声色的精彩反击,成功的让她在枯燥乏味的董事会上没有睡着。   “怎么样,感觉如何?”丁默远在她身边走着,近在咫尺的呼吸让她的脸颊有些发痒。   “没想到,男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不逊于宫斗,很好,很精彩。”   “是啊,看看你的下巴都快仰到天上去的样子,红颜祸水让你很有成就感吧?”   “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把失败的野心怪罪到女人身上。”   “在你再给我戴上绿帽子之前,我希望你还是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预算一下balancesheet。”   “放心,尺度方面,有你和夏婉青在前,我无师自通。”   丁默远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闭了口,他大步甩开沐华,向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第18章 童年   高家别墅被拍卖的前一天,沐华陪着顾岚去取回她的私人物品。   高子昌很识趣,在别墅抵押出去的那一刻,就举家搬走了,他不想再碰见沐华。   高家空空如也的客厅里,水晶吊灯、现代油画和古董都不见了,望着曾经的奢靡如梦般消失无踪,一时间,某种复杂难言的滋味涌上沐华的心头。   或许就如安城打趣自己时所说的那样,她生气时像只哥斯拉的尾巴:扫到哪儿算哪儿,就算受伤流再多的血,也要让对方粉身碎骨!   恍惚间,时空不断倒退、翻转和变化,最终定格在一间比高家客厅要小十多倍的房间里。那是她八岁的时候,母亲刚刚去世,沐山打算卖掉公寓,将沐华带进自己和方洁的新家。沐华像一只幼猫似的蜷缩在妈妈的房间里,额头上带着和小朋友打架的伤,白嫩的手臂上被蚊子叮了好多包,嘴唇干裂得褪了皮,可她仍旧倔强的不肯离开。   沐山在沐华身边杵了片刻,见她毫无动静,便命令工人将屋里的家具一件件都搬出去,或卖或扔。对于沐山而言,所有关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回忆都成了他鼓鼓囊囊的皮夹里那点票子和楼下垃圾堆里被苍蝇围绕的废品。   很快,屋子里就空了,只剩下惨白斑驳的墙壁和布满角落的灰尘,没了妈妈的衣橱,没有妈妈的梳妆台,没了妈妈的卧床,整个家都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只剩下尚未撤走的茶几上摆放着李秋梦的照片。   沐山面无表情的拿起亡妻的照片,将它倒扣在桌上,就在那一霎那,他的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原来是沐华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眼神凶狠得像头小野狼。   直到今天,沐华依然忘记不了父亲当时的举止和神情,他就这么淡漠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就算她将他的胳膊都咬出了血,仍旧不为所动。   “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沐山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将她一个人丢在屋子里,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了整整两天,直到彻底昏了过去……丁默远说得对,她身体流淌着沐山的基因,如今她要格外“感谢”自己的父亲,他所造的孽将她体内所有的冷酷因子都激活了。   顾岚独自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终于从这个囚困她数年的牢笼里走了出来,可是高家带给她的噩梦却永生不会结束。她沉默的提着箱子走下楼,与客厅里沐华的目光不期而遇,同样空茫,同样黯淡,她们的双眸就像两面镜子互相映照着对方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两个女人彼此会心的一笑,只是这笑容或许比哭还要难看。   顾岚挑挑拣拣,除了带走了一些衣物之外,大多数都是厚厚的相册簿,里面几乎全是安城从小到   大的相片,被沐华发现后,就抱着死活不肯撒手了。顾岚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下落不明的儿子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如今却被沐华夺走了。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会明白,爱如珠宝,绽放的是一瞬的光华,却终不及亲情,是流淌于心底深处永恒不变的激烈。   从高家出来,这两个女人一路沉默无言,各想各的心思。   忽然,沐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让坐在后排没有系安全带的顾岚的额头差点撞到前排的座椅上。   “木木,出什么事了?”   沐华此时已无暇他顾,她猛地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路边几乎要淹没在一大堆小吃店和服装小店里的礼品店。店铺的外观很普通,面积小的可怜,虽然挂了个干净的木质招牌,上面写着“木头礼品店”,估计也乏人问津。   从高家到沐宅来回了三次,或许这是老天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沐华被一丝微弱的希望吊着,冲进这家礼品店,只见几尺见方的柜台里整齐的摆放着各色文具、贺卡、信纸和相框,墙上挂着漂亮的装饰画和华丽的画框。店主就躺在柜台里的折叠椅上,用耳机听着音乐,脸上还盖了一本书,他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宽松的卡其色裤子,却仍不能掩住男人白皙的皮肤,优雅的身形和笔直的长腿。   哪怕换了一张皮,她都能认出他是谁来。   沐华在柜台前站了一会,用手指轻敲玻璃台面,一下、两下、三下……直到第二十五下,店主才打了个激灵,好像刚睡醒似的,拿掉了脸上的书,摘下了耳机,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继续闭目养神……   数年未见,清俊的面庞不改,那一捧如水般的温柔却只能用来怀恋。   沐华微微俯身,越过柜台,给了店主的额头一个狠狠的爆栗。即使被敲得很疼,店主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很缓慢的睁开眼睛,无辜的看向肇事者。   “姐……”当看清楚来者何人时,店主慵懒如猫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一下子撑起身体,结结巴巴道。   沐华绕过柜台,走到店主跟前,摆了摆手,店主带着讨好笑意,站起身,自动让贤。   沐华仰躺在折叠椅上,可怜的店主无处落脚,只好将几个画框叠起来,当椅子坐。   “为什么不回来?”她问。   “他不是说了……”   “你应该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店主勾起嘴角,苦笑道:“我已经被终生流放了,何必再去违背亡者的意志?”   “我需要你回来帮我,不然整个沐家就流落到外人手里了。”   “我根本不在乎,从来都没在乎过,姐,对我来说,就连‘沐’这个姓氏都早就被丢进了故纸堆里。”   “是吗?”沐华坐起身,直勾勾的看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如果沐家有一天落到姓“夏”的手中,你也不在乎吗?”   矛盾和痛苦在沐夕的脸上闪现,如同黑夜中划过的彗星,转瞬即逝。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沐华更懂得自己的弟弟,她的话注定如刀似剑,狠狠戳进了沐夕的心口。   第19章 不守妇道   方洁跳楼自杀之后,沐夕拿起餐厅里的刀,闯进了自己父亲的房间。   这是沐华第一次看见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带着如此决绝的表情,他面色惨淡,眉间拧成川字,乌黑温润的双眸只剩下了无尽的仇恨,虽然双手在不断发抖,却依然向沐山扑了过去。   过去那个温暖软糯,小名叫木头的沐夕好像黄粱美梦般不真实,那一刻,素来行事果敢,胆大妄为的沐华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捣住嘴,极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眼里早已泪如雨下。   沐山面对自己儿子的突袭,身形微微一闪,很轻易的就避开了,与此同时,家里的几个佣人也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了沐夕,夺去了他手中的刀。   沐山依旧面无表情,淡淡质问:   “你就是这样为你妈报仇吗?”   沐夕没有回答,他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螳臂挡车,不知量力,我们沐家不需要这么愚蠢的继承人。”   接着,沐山下令将沐夕赶了出去,不但失去了长子和集团第一继承人的地位,且终生不得姓沐,不能跨进沐家一步。   从此以后,她彻底失去了弟弟的踪迹,辜负了方洁临终前的嘱托。这个女人将所有的股份都给了自己的继女,为的是将来能辅助自己生性平和懦弱的儿子稳坐集团继承人的位置,拥有和沐山抗衡的资本,可结果……   世上的妖魔,只要会呼吸,终有消失的那一天,从那一刻起他造出的所有魔障终能解开。   不知沐山在闭眼之前,有没有料到过这一天,精明如他,会作何感想。   沐华小口啜着沐夕给她倒的茶,静静等待弟弟的答复。   “他在遗嘱里怎么说?”良久,沐夕终于问道。   “夏婉青的儿子在十八岁成年之后,就能继承骏山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两家全资子公司百分之百的股份和三套房产。”   “夏婉青呢?”   “在死之前挂上贞节牌坊,就能拿到一套小房子。”   沐夕笑了:“那你呢?”   “锦华路800号。”   “有什么条件?”   “不能和丁默远离婚。”   “丁默远能拿到什么?”   “骏山3%的股份,在沐天成年之前,代管他的所有财产。”   沐夕仰天大笑起来:“这对男女终要成为一家了吗?!不知他在天上看见,会作何感想!?”   “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算真有这么一天,也只能做对乞丐夫妻。”沐华语调幽冷,眼底如冰。   “姐,我想去看看妈。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去了,只要想到自己一天天老死在这个地方,就没有脸再见她……”   “木头,别急,我会将方阿姨给我的股份全部还给你。”沐华将弟弟圈进自己的怀里,任自己的上衣被他的泪水打湿。“我们联手,将过去所遭受的一切都讨回来,如数奉还!”   顾岚独自在车里等了好久,当沐夕出现在车窗里的时候,她几乎是不能自抑的跳下车,激动的握住了他的手。   “你还好吧,孩子?”只要一想到方洁,顾岚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阿姨,好久不见了。”沐夕眼睛红红的,可他还是温和的安慰道。“我感觉很好,终于可以回家了……”   顾岚想到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丁默远刚下班,就看见自己的母亲温雯坐在董事长办公室外面等自己。   “妈,你怎么来了?”   “我们去外面谈。”温雯淡扫了四周一眼,沉声说道。   这母子二人在某高档餐厅的包厢里坐下,丁默远点了菜,就吩咐服务生未经敲门不要进来。   “打你电话,要么不接要么说几句就挂了,难道要我天天一个人看着你爸那张憋气的老脸?”温雯刚落了座,就开始抱怨,“我那名门千金儿媳妇是回了国,可依旧是神龙首尾都不见,她到底有没有一点把我这当婆婆的放在眼里过!”   “妈,别忘了,之前你把您儿媳的头发都揪掉了!”   “这算什么!难道不应该吗?!她不守妇道,给我儿子带了绿帽子,我这样还算便宜她了呢!”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掌握着骏山3%的股份和沐天的财产代理权,已经得到了补偿。”   “默远,你和妈说实话,沐天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丁默远沉默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唉……”温雯长叹了一声,“如果是,就好了。”   “就算是我的儿子,也不能改变什么。”   “能改变很多,这样你就有一步登天的机会,而不是继续在沐家打工,整天过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   “你觉得沐华会让这一切发生吗?”   温雯顿住了片刻,迅速转移话题:   “夏婉青最近怎么样?”   “她和沐天、吴莹都搬进了许光路的房子。”   “哦,放着好好的主宅不住,这是为什么?”   “沐华是户主。”   “唉,婉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摊上那么个妈,为了吃香的喝辣的,自己gou搭有钱人不成,就让自己的女儿上!”温雯冷冷一笑,“你那媳妇能耐也忒大,看谁都不顺眼,整天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脖子都快要仰到天上去了。自从她嫁给你之后,有哪一天正眼看过你?结婚当天,不但逃婚,跟自己的情人私奔,甚至都要上了chuang!”   “妈!”丁默远喝止道,“都过去了,况且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温雯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叹息道:“啥时候你让你媳妇回来吃顿饭吧,毕竟她现在对你还有用。”   丁默远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又带了点无奈:“已经太迟了,她似乎找到了对自己更有用的人。”   第20章 权利变迁   丁默远将车停在沐宅的车库时,突然有点想回自己的家。那栋小别墅虽然奢华得有些可笑,没什么人气,至少……没那么折腾,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惯性的走进了客厅。   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是饭点,客厅和餐厅里居然空无一人。他正想去问一问佣人,忽然从楼上走下了一个人,丁默远微微一愣,看向对方。   多年不见,沐夕和自己的姐夫四目相对,视线格外的淡漠。   “你回来了?你姐姐呢?”   “她在自己房间里。”   “谢谢。”丁默远走上楼梯,径直和小舅子擦肩而过。   卧室的门半掩着,丁默远单指一推,门就开了,多日不曾出现的沐华呈现在他的视野里,她的衣着还是那么不检点,露了肩和肚脐的t恤,高开叉的短裙下雪白的大tui一览无遗,她踮起脚,微微翘起tun部,正往墙上挂着相框。   直到这时,丁默远才注意到整个房间的墙壁和桌上或摆着或挂着好几幅照片了,从婴孩时代,青涩的中学时代到成年,有正面照,有侧面照,那英俊张扬的笑脸都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化成灰,丁默远都认识。   “你……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些都是安城的照片。”   “如果你非要在一堆人脸里睡觉,我没什么意见。”   沐华挑了挑眉:“你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丁默远浅浅一笑,“这也是我的房间。”   “哦,你这样居然还睡得着?”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差。”   一个家庭的权利变迁通常都可以从用餐的位置上看出来。   丁默远下楼吃晚饭的时候,沐夕已经坐在了餐桌主位上,直到沐华出现时,他才站起身,就像给姐姐占座的弟弟似的,给沐华让位。   沐华笑了,摸了摸木头的脑袋:“你是沐家长子,这本就该是你的位置。”   于是沐夕听话的坐下,沐华和丁默远分坐两侧。   顾岚心情不好,便吩咐佣人将晚饭送到自己房间。   晚餐期间,沐夕的饭碗里都快堆成了小山,什么鱼丸、蛋饺、排骨、炸鸡和鹌鹑蛋,全是沐华夹的,那食物的丰盛程度简直都快让丁默远彻底丧失了食欲。   “姐,你自己也吃啊。”沐夕将炸鸡块夹回沐华碗里。   沐华固执的又夹了个鸡腿,十分巧妙的搁在弟弟碗里那座已经摇摇欲坠的‘小山’上: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要多吃点。”   饭后,丁默远继续在书房里处理一部分公务,待他回到卧室的时候,屋子里黑灯瞎火,空无一人。这时,从隔壁卧室隐隐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空置已久的房门门缝里透出一尾桔色的灯光,颇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丁默远在沐夕的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回到夫妻两人的卧室,扭亮了壁灯。   黑漆漆的室内光明乍现,墙上、桌上和梳妆台上出现一水儿安城的脸,青春帅气得咄咄逼人。   丁默远很想把刚才没吃多少的晚餐都给吐出来。   沐夕的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可过去所有的东西都不在了,这让他觉得有些陌生无措。   沐华将她珍藏多年的方洁的相片摆在了床头边。   旧物就像连接两个时空的开关,就算人不在了,还能睹物思人。   于是,过往的一切就像许多在玩捉迷藏的小孩子,纷纷跑了出来,有嘻嘻笑着的,有嚎啕大的,有沉默不语的,有恨意满腹的,各色表情,各色故事,纷纷扰扰,既安静又拥挤,既寂寞又怀恋,眨眼间又化为灰烬,了无痕迹……   回忆就是这么个东西。   你爱它,与它无关。   你恨它,与它无关。   你无爱无恨,依然与它无关。   因为时间仍旧在向前走,而它已是无力挽回的一切。   霎那间,沐夕的眼神变得伤感而凄厉。   “姐,我不需要妈的股份。”   “什么?”   “我只要你为妈报仇。一想到夏婉青和吴莹活得好好的,我的心都快要死了。”   “我也是。”沐华将弟弟的前额压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一直以来沉甸甸的分量。   “可偏偏他死了,他死了!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们惩罚不了他,所以才有了天罚。”   “那妈呢?她也孤零零的躺在坟茔里,她做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沐华回答不上来,因为她想起了曾经气息奄奄躺在病床上的李秋梦,望眼欲穿等着父亲,却到死都没有等到他的人影。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眼泪从眼眶里流出,转瞬间就干了,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已经成了戈壁沙漠,寸草不生。如果有不怕死的探险者贸然潜入,除了幻化成各色人形诡笑着的妖魔鬼怪,其他一无所有。   从弟弟的卧室走出来,沐华本想直接回客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心驱使她蹑手蹑脚潜入了被丁默远霸占已久的房间。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透过过道的灯光,沐华可以看见床上隐约有个人影。   到此时,沐华不得不给丁默远点赞,她这个老公是多么不在乎她,才能在这间房睡得下去啊!   “既然来了,就快睡吧,明天我还要早起。”   突然,黑暗中响起男人凉凉的声音。   “你没睡?”   “刚处理完公事,怎么可能这么快睡着?”   “是吗?”沐华挑了挑眉,半信半疑,“你的心理果然足够强大。”   “难不成你想让我吃醋?”   “男人都一样,从小到大,都有很可笑的竞争意识,不过是所比的事物有变化而已。”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必要和他比较什么吗?该有的我都有了,包括娶了你做老婆。”   “哦,那就——祝你今晚有个好梦。”沐华转了个身,抬脚就走,男人一把攫住了她的左臂。   “有了他的脸,你还不想留下?”   “因为还有你。”   第21章 惊梦   方洁挺着大肚子站在李秋梦的病榻前,她的泪不断落在沐华的记忆里。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沐山已经结婚了。”   李秋梦病入膏肓,气息奄奄,形容枯槁,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像在沙滩上被搁浅的鱼一般,用干枯的嘴唇一开一合。   方洁不明白李秋梦的意思,可沐华懂:   “这……不怪你。”   时光荏苒,星斗转移。   以为曾经血和泪都已经埋葬在心底深处,筑坟立碑,只是用来铭记和怀恋。谁知,命运只是华丽丽的转了个圈,所有的幸福和希冀不过是被它抖落的花瓣,一切终又回到原点。任凭她怎么哭喊怎么祈求,仍不能阻止方洁从沐宅顶层纵身而下……   没有翅膀的飞翔,注定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鲜红而冰冷的血液沿着记忆的边缘一点一点滴落下来,至今触目惊心,哀恸难言。   “啊!”   沐华从噩梦中惊醒,她的额上都是汗,心砰砰乱跳,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   “是我。”男人的声音稳健而安定。   “你怎么在这里?”   “你赢了,我确实睡不着,所以下楼来喝些酒。”   “哦,那你去吧。”   门外没了声响,但不知为何,沐华知道丁默远并没有走。   她跳下床,打开客房的门,果然男人还在门口。   “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问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喝点?”   “丁默远,你不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而我的答案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丁默远不再多说,拽着女人的手臂就走向吧台。   沐华并没有太过反抗,此刻的她惊魂未定,需要有个会呼吸的活物将关于血腥和死亡的回忆暂时屏蔽,哪怕活物是她的敌人。   “你要喝什么?”   “bloodymary。”沐华将手肘撑在吧台上,一只手无聊的盘弄新染的半红不紫的卷发。   “我和欧阳恒不同,除了代理董事长这个头衔之外,没有其他兼职。”   “真是不容易,你的品位和进入沐家之前一样单调无味。”   “我没兴趣去学侍候人的爱好。”欧阳恒将瓶装橙汁递给女人。   沐华像小狗一样嗅了嗅,就将它弃之一旁:“都是香精和添加剂的味道。”   “明天就是总经理办公会议召开的日子。”   沐华挑了挑眉:“那应该很热闹。”   “托你的福,我们对恒昌的注资为零,这种金额程度,只需要经理层级就能够决定监察董事的委派人选。”   “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你将余宏也安插了进去,参与选派标准的制订,有他这么一搅和,张黎就要容易多了。”   “论心计智谋,余宏不逊于欧阳恒,可他只能在暗处操纵,大部分时间还是需要张黎单打独斗,结局堪忧。”   “你认输了?”   “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何来胜负一说?”   “呵呵,丁默远,你当我是傻子吗?”   “不,我觉得你一向都很聪明。”丁默远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块,“聪明到让人难以招架。”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你会饶过我?”丁默远挑了挑眉。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介入我和安城之间。”沐华语气冰冷的说道,“明明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   “沐华,你不会对自己这么点信心都没有吧?”丁默远勾唇一笑:“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一个温文尔雅,貌美如花的豪门小姐怎么可能不让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动心?”   沐华轻笑一声:“你确信——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要去睡了,适度的酒精果然能催眠。”   转移话题是丁先生的强项,沐华早就有所领教。   次日清晨,总经理办公会议在骏山集团第二十二层楼召开,欧阳恒盘弄着钢笔,玩味的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张黎,季远坐在会议室首位看着由人事行政部门根据选派标准以及征询其他部门意见之后所提出的议案,双眉紧蹙,一言不发。   不出所料,议案上有四个名字,欧阳恒、肖童,张黎和吴亮。   吴亮是第三任沐夫人的远房亲戚,肖童是欧阳恒一手提拔上来的销售部门副经理……这四个人选让季远一个头两个大。在这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世界,保持中立,各打十板,并不一定能保住乌纱,甚至小命。   季远眼前闪现过两张女人的脸,一个是高冷的沐华,一个是隐忍的夏婉青。这两个女人的博弈,却拿男人作为棋子,而他也十分不幸的在这盘棋上。   此时此刻,季总经理不得不做出抉择,究竟往左还是往右。   “经由各方面的慎重考虑,现在,我来宣布监查董事的最终人选。”说到这,季远刻意停顿了一下,“两位人选分别为——张黎和吴亮。张黎将继续担任骏山的副总经理并兼任监察董事一职,吴亮将作为派遣董事前往恒昌任职。”   议案一公布,张黎的面色如乌云蔽月,风雨欲来,与此截然相反,欧阳恒笑得格外朗月风清。   东边日出西边雨,人世本是如此。   就张黎而言,只是多了兼职和少了帮手而已,损失不大,可这也意味着一向拿着公平秤的季远已经明显倾向于沐华那一方,他们这一派在骏山核心势力的斗争中暂落下风。   季远放下议案,长舒了口气。自担任总经理以来,他势单力薄,难以服众,整天过着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日子,现在倒好了,尘埃落地,成败天定,无法回头。   自古以来,只有一主二仆,若是一仆二主,除非像魏征那样,以谏臣之姿来掩盖几易其主的史实,否则下场都会很惨。就让他一叶障目一回吧,沐天毕竟年幼,沐华势不可挡,丁董事长深沉如水,内心难测。   正如欧阳恒所言,与其像拉磨的驴一样,永远盯着吊在前面的胡萝卜,不如抓住垂手可得的利益。   毕竟人生苦短,而他季远的路已经走完了一大半。   第22章 生变   骏山总经理办公室会议在欧阳恒优雅的掸了掸肩上若有似无的浮灰和张黎灰溜溜的完败中草草结束。   与此同时,沐华和沐夕都换上了丧服,早早出了门,前往墓园。   直到站在李秋梦和方洁的墓碑前,沐夕才惊觉自己的母亲居然葬在了沐山身边。   “这是……为什么?”他难以置信看向沐华。   “这是她临终前的遗愿。”   “我妈——还要和他葬在一起?!”   “她说了,就算是死了,也要在黄泉路上等着看他的下场,所以我要让她‘看见’且从此安心。”   沐夕说不出话来,他看了一眼沐华,就不忍再看下去。或许在所有被伤害的人中,没有人比姐姐更恨父亲。她眼睁睁看着重病的母亲被弃之不顾,看着继母跳楼身亡,看着自己两手空空被扫地出门,看着夏婉青在父亲怀里享受着养尊处优、风光无限的生活,看着她的儿子沐天夺走本该属于自己和她的一切。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长久以来越积越深的愤怒转化为滔天的仇恨!   沐华站在李秋梦的墓碑前,献上了她最爱的紫罗兰。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一切都仿佛静止在母亲生病的那段时光,脸色总是很不好,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每说句话都要歇一段时间。一开始还会流泪,渐渐的连眼泪都少了,双眸像一汪干涸的死水,黑幽幽的令人心恸。   尽管视线有一瞬的模糊,但沐华没有哭,与方洁的心怀不甘和死不瞑目不同,李秋梦至死都真心想和沐山在一起,生不同寝,死同穴。   女人啊,那可笑可悲可叹的爱情,也只有女人才会流泪……   欧阳恒从会议室出来,打开手机,在众多号码中,有一个引起了他的关注。   他扫了周遭一眼,匆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喂,请问是袁君先生吗?”   “是的,你有什么事?”   “袁先生,您好,我是旭阳侦探事务所的葛勇,您委托我们寻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不知您是否能抽出时间面谈?”   乍闻这个消息,欧阳恒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直冲脑门,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你挑个地方,我们见面。”   欧阳恒在赶往约定地点之前,先回家一趟,换上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将往后梳的头发全部放下来并戴上墨镜。即便如此,他那高挑的个子和精悍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并非池中之物。   “袁先生,这是我们拍到的几组照片,请您过目一下。”   欧阳恒坐在某个人流混杂,拥挤吵杂的小吃摊上,劣香的啤酒味和油腻腻的烤肉味透过嗅觉廉价的刺激着味蕾。在一群边狼吞虎咽的食客中,他不易察觉的皱了眉,接过葛勇递来的一沓照片。   “不好意思啊,袁先生,安排在这种地方见面。”   “我明白,不必解释。”   “是,是,一看袁先生就是明白人。”   作为经验丰富的私人侦探,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技能。葛勇深知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袁先生的身份并不简单,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   袁君是欧阳恒的化名,这几年他只有这么一个委托单子,因为连续不断的砸钱,算得上旭阳的vip客户了,葛勇自然不敢怠慢。   欧阳恒仔细翻看每张照片,照片上都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浓妆艳抹,混迹于酒吧和夜总会等场所,身上所穿的衣物和戴的饰品看起来就是街边货。   欧阳恒双眉蹙起,这个女人明明在逃走前卷走了不少钱,怎么会落到自甘风尘的地步?   像是察觉出客户的疑惑,葛勇连忙解释道:“据说之前被个伪富二代给骗了,说是要投资什么公司,那骗子卷了她的钱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么?欧阳恒冷冷一笑,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他父亲的账总要和她清算!   阮梅挣开几个调笑她的男人,从酒吧出来,夜已经很深了,她穿着紧身枚红色小短裙,妆容在霓虹灯的衍射下俗艳得有些骇人,假睫毛有一半掉落下来,半搭在眼睫上,近乎遮住了整只眼睛,她也不管不顾,从包里取出香烟,开始找打火机。   “喂,臭biao子,总算找到你了!”这时从不远处一个阴暗的小巷走来两个凶神恶煞,带粗金链子的男人,他们一前一后围住阮梅,截住她的去路。   “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   阮梅吓得烟都掉在了地上,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讨好的笑道:“最近刚交了房租,再宽限我一点时间吧。”   “你tmd的少跟我唧唧歪歪,要么还钱,要么老子废了你!”其中一男子一把揪住了阮梅的衣领,将她乱糟糟的长卷发向后拽。   “大、大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要不……一起进去玩玩?”阮梅疼得脸都歪了,可还是带着扭曲的讨好的笑意。   话音刚落,那男子就像丢垃圾似的将阮梅丢了出去,女人柔软富有曲线的脊背重重磕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呸,谁要碰你这zang货!”男人伸出两根手指,“两天,两天之内,再不还钱,小心我拆你身上的零件!”   待两个男人走后,阮梅彻底瘫软在地,她摸了摸后脑勺,一手的血。还好,没破相,要不然,连饭都没得吃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阮梅苦笑了一下,将摇摇欲坠的假睫毛摘掉,揣进口袋里。   欧阳恒这才碾了烟,从车里下来,一步步走向她。   阮梅勉强直起身,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她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借着灯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一瞬,是惊慌是恐惧却又释然。   “你还是找来了啊?”   女人掸了掸裙自上的灰尘,惊惧转瞬间消失无痕,取而代之是一副无畏无惧,完全豁出去的样子。   欧阳恒没有说话,只是像看着垃圾桶的弃物一般俯视着女人。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情人跑了,金主也没了,身无分文,随你怎么样,什么都无所谓了。”   “世事已将你碾碎,我动手已毫无价值。”半晌,欧阳恒冷冷的说道,“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初你背着我父亲找的情人究竟是谁?”   阮梅咯咯笑了起来,越笑越癫狂:“你和你爸不是都知道吗?他是美容院的造型师james。”   “我要知道他的本名,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事发之后消失得了无踪迹。”   “可他确实消失了,也不存在了。”阮梅的唇边漾起不怀好意的笑:“而且那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你的前上司,你父亲效忠一生的人……”   第23章 复仇   沐华从墓园回来,便知道了派遣董事的最终结果。   从恒昌收购案到末尾的派系之争,这算是她和欧阳恒联手后的小胜。整整一天,她给他打了多次电话,想询问详情,可始终无人接听。   将近午夜时分,沐华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惊醒。   “喂?”沐华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没好气道。   “沐小姐,我们见一面吧。”   “现在?!”   “是的,就现在。”   这欧阳恒是属猫的吗?白天不出现,专门深更半夜冒出来。   “有什么事吗?”   “见面谈。”   欧阳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而理智,不知为什么,在这个万念俱寂的夜晚,他简短的吐字和气息听起来却有些不稳,仿佛钢筋水泥筑成的高楼在崩塌前的微鸣。   沐华心头闪过一丝警醒,便问:   “什么地方?”   “老地方。”   沐华严重怀疑欧阳恒开酒吧是嫌自己进项太多,专门用来烧钱的。凌晨时分,本该是酒吧营业的黄金时间,可除了老板之外,空无一人。   看着欧阳恒往酒杯里掺入鲜红如血的番茄汁,沐华笑了:   “今天我想喝饮料。”   “这不是给你调的。”欧阳恒慢悠悠的说道,“是给我自己。”   “哦,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鸡尾酒了?”   “今天我看见阮梅了。”   沐华微微一滞,她知道这世上的万物或许都不在男人的眼里,唯独在这件事上抓心挠肝。   “哦,你总算找到她了?”   “的确费了不少功夫。”   “你打算做什么?”   “老天爷没有给我任何机会,她已经坠落到社会最阴暗的角落。”欧阳恒将bloodymarry摆在台面上,他面无表情,眼神有些阴郁。“所以我问了她一个横亘多年的问题,并得到了似是而非的答案。”   似乎在冥冥之中,凭着女性最纤细最令人难以捉摸的直觉,沐华猜到了什么,她禁不住突口而出:“你会相信吗?”   欧阳恒停顿了片刻,双眸幽幽的看向沐华,不答反问:“你是在怕吗?”   “我不怕,但不希望与你为敌。”   直到此刻,欧阳恒紧绷着的脸孔才有了一丝松动:“果然是知父莫若女。”   “不,与此无关,欧阳恒。从你提及见到阮梅那一刻起,我就在思考你约我见面的原因。”沐华淡淡说道,“你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倾诉的人,我也不是可以和盘托出的对象,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阮梅与我无关,与沐家有关。”   欧阳恒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沐小姐果然兰心蕙质,世事洞察。”   “虽然我不知情,可这并非一道难题,尽管深藏多年,答案却清晰明了。我父亲好色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对年轻美丽的女人有一种很强的zan有欲,夏婉青是如此,阮梅亦是如此。”沐华接过欧阳恒递给她的鲜榨柳丁汁,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杯子上的装饰物。“夏婉青唯一幸运的便是我父亲在彻底厌倦和变心之前,已经入土了。不过我想,那时的他应该清楚,要是被你们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若要与阮梅保持往来,必有掩护。”   “是啊,沐董事长的确想得深远,要不怎么会在遗嘱上提到我的名字?”欧阳恒极冷的一笑:“这并非是感念我父亲数十年来的忠心,而是用升迁的可能性来堵住我的嘴。”   沐华无言以对,那一瞬她捕捉到了欧阳恒的眼神,那深不见底的漩涡状的黑暗,与她何其相似。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欧阳恒的脑海中回响起和阮梅的对话。   “我要知道理由。”尽管阮梅的回答在欧阳恒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还是极力让自己理智下来。   “理由?理由你还不知道?你爸是这样,沐山也是这样,甭管什么样的男人都一个样,喜欢漂亮的女人,这就是理由!”阮梅目光犀利,语带讥讽,“沐山第一次见到我,就起了歪心思,什么送花,送包,送首饰,送裘皮大衣,暗地里给了我不少好处。这个人看上去深沉内敛,没想到追女人手段却俗毙了。为了避人耳目,他要我定期去高档美容院做美容,造型师james专门负责将我送到不同的地方和他约会。”   “被你们发现纯属意外,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小报记者恰好拍到了我和james闲聊的画面,不过是举止熟稔了些,迫于媒体的炒作和沐山施加的压力,我不得不默认自己和james的关系。之后,james在沐山的安排下秘密出国,不知所踪。我生怕你会报复,只好带着沐山给我的补偿和你爸的存款逃走。”说到这,阮梅突然笑了一下:“其实我挺怀恋那段时光的。沐山和你爸不同,在chuang上时特别凶狠带劲,很坏很霸气很男人味。我还记得偶尔有一次他喝醉了,居然还开起了玩笑说:你们欧阳家的老子、妻子和儿子都为他所用,这才算得上是集团人才资源利用的最大化!”   尝过被人轻蔑嘲笑,践踏到底的滋味吗?   只要沾染过一次,就会终生难忘!   浓黑的阴霾在眼底一闪而过,欧阳恒心中腾起的怒火隐藏于日复一日精心雕琢的优雅面具中。   沐山已死,父债子偿。   他欣赏和喜欢沐华,他们是同类型的人,也会做出同样的事。只是如果报复的是沐华和沐夕话,沐山又会怎样?是不是要在十八层地狱里乐出声来?因此,不论真相如何,命中注定,他都要先拿夏婉青开刀,因为在沐山那薄如纸的情谊中,有近乎一半都留给了他的小儿子。   沐华回到沐宅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   丁默远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茶,看着报纸。   在大半夜做出喝下午茶的做派,这让沐华觉得有些诡异,不过她并不打算搭理他,径直向二楼走去。   第24章 轻慢   “我们分开睡有多少日子了?”   男人边翻阅报纸边徐徐问道,就像问明天早餐吃什么一样。   沐华懒得回答男人这种无聊的问题,一想到欧阳恒的事,她的心有些乱,如果他倒戈相向的话,这将对她和沐夕不利。   “我妈说她好久没见你,你什么时候回去吃个饭?”   沐华停住了脚步,目光微动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如果她真的想见我的话,我乐意奉陪。”   温雯从阳台往下看去,沐华那一身鲜红色的超短连衣裙显得格外刺眼。   瞧瞧那白得吓死人的脸,不知收敛的xiong部,一览无遗的大tui和七英寸的细高跟,她这个所谓的儿媳妇可真是从头到脚不把婆家放在眼里啊!   温雯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可终究还是隐忍下去。   只要她的儿子在骏山集团一天,她就必须得给自己儿媳妇赔笑脸一天。   这是五年前她学到的教训。   丁默远的父母依然住在之前的高档公寓里,在沐华眼里像火柴盒一样的小房子其实也有两百多平米。温雯撑着一张笑脸打开房门,迎接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丁默远的父亲丁大庆木着一张脸的杵在自己老婆身边。   与温雯不同,丁大庆对沐华谈不上喜恶,更确切的说,他对儿子、儿媳和老婆都无感,他的心还停留在被小秘书背叛和抛弃那一刻的悲情,自暴自弃,孤影自怜。   “沐华来了啊,快、快、快进来。”   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有演技,有的人无师自通,有的人拙劣至极。   温雯的假笑让沐华在一瞬间就回到五年前那个夜晚。   温雯、丁默远和沐山三个人闯进了她和安城所住的宾馆房间。   安城半nuo着上身,而她近乎一丝不gua。   沐山尚未作出反应,温雯已经扑了上去,揪住了沐华的头发: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没道德,无耻下贱!新婚之夜居然和别的男人鬼混在一起!”   沐华一把推开温雯,不怒反笑,这个女人明明是为了沐家的钱和权,让自己的儿子硬生生□□她和安城之间,到底谁比谁更不要脸!   安城将沐华揽到自己身后,沉声道:“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一切都与木木无关。”   “你gou引别人的老婆,还好意思在这里振振有词?!”   “她本来应该是我的老婆。”安城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们为了一些肮脏透顶的交易将我们拆散,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叫嚣道德和廉耻?!”   温雯就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下子发不出声音来。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沐山开了口:“你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改嫁,你身无分文,拿什么养我女儿?还是说你要靠她养一辈子?”   沐华恶狠狠的看向父亲,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她不甘示弱,反齿相讥:“爸您说得对,您最亲爱的女婿丁默远先生已经从部门经理爬到集团副总的位置上了,把我们的结婚证当做通行证,一路可真是畅通无阻啊!”   沐山没有回答,看了温雯一眼。   温雯脸红脖子粗,半句话都憋不出来。   至此所有人都发表了意见和看法,除了新郎官本人。   “你在想什么?干嘛不进门?”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沐华从回忆中惊醒,温雯的笑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歪歪斜斜的挂在脸上。   沐华一言不发,步入丁家狭小的客厅。她本不想来这里的,鉴于和欧阳恒的合作出现问题,需要缓冲的时间。在这个节骨眼上必须要转移丁默远的注意力,不让他察觉出什么异常来,从而有机可乘。   不过沐华相信,理智如欧阳恒,不论他的心思有多少千回百折,终究会和自己站在同一条船上,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场景便是,如果欧阳恒报复了她或沐夕,只怕会让沐山在坟堆里笑出声来。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客厅中央的饭桌上,各种菜色已经摆好,沐华二话不说坐在了丁家餐桌的主位上。   温雯的火气直串眉梢,硬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丁大庆扬了扬眉,他有可不可的坐到自己儿媳妇的右侧。看到自己老婆憋气的样子,心里大为受用。   丁默远没什么表情,默不作声的在沐华左侧落了座。   温雯觉得早知如此,自己干脆别嫁人生子,合该去落发做尼姑去,有像大爷似的需要伺候的老公和冷若冰霜的儿子还不够,儿媳妇整天也拽得跟二万五似的,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木木,你好久没来了,不知道你平时爱吃什么,就多做了一点,喜欢就多吃啊。”   想是这么想,温雯行动上可没敢有丝毫的怠慢,她很象征性的给儿媳妇夹了一样菜,沐华却并没有捧碗接过去。   丁默远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温雯盖在自家老婆白米饭上的麻辣鸡翅,十分自然的动了筷子,将鸡翅移到自己碗里。   “妈,沐华不能吃辣。”   “哦,哦,原来是这样。”温雯的笑终于挂不住,掉了下来。如果时光能倒转的话,她多么希望此刻在儿子身边坐着的是夏婉青。   在夏婉青十多年来富有女性气质的细腻幽柔中,沐华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踏进了丁默远的生命。   这个女人既漂亮富有又气场强大,既纯粹又复杂,既独特又分明,她的存在让女人刺目,让男人无奈。   除非她愿意被你征服,否则你只有自惭形秽的份。   丁先生从和丁太太相识的一开始,就感到了两人之间鲜明的差距,因此他在她面前总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卑微。即便如今坐上了骏山代理董事长的位置,学会用权势地位来装饰自己的强大,这差距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鸿沟,并且越来越加深。沐华至始至终都没有高看过他,或者更确切的说她的目光从未在他的身上停留过一秒。   正如开篇所说,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轻慢,可丁默远却人如其名,沉默如斯,深远难测。   第25章 我为鱼肉   和预想中一样,家宴不欢而散。   丁默远开车将沐华送回沐宅,连话都没有说,就开车掉头离开了。   沐华微微笑了,她的目的已然达到,这男人是回到自己华丽丽的小窝给受挫的自尊心疗伤去了。   都说男人像狗,女人似猫,可丁默远偏偏是个像猫一样的男人,表面上少言寡语,内心却极细腻敏感,凑近了仔细看,就像长毛毯上密集的细毛,每每被触碰一次,都要无声的蜷曲一下。   这一次她去丁家就是为了告诉丁默远,她背后有欧阳恒,有15%的股份,有沐夕,她对他和夏婉青无所畏惧,亦或者说是在给自己一颗定心丸。如果是这世上还有善恶之分的话,在历经腥风血雨之后,老天爷应该在正义女神的公平秤上给她舔加迟来的砝码,而非釜底抽薪。   沐华从挎包里取出手机,看着联系人“欧阳恒”的名字,犹豫良久,终究还是没有拨过去。   沐宅三楼拐角处,沐夕房间的灯还在亮着,桔黄色的,透着一点令人怀恋的久远的温馨,身心俱疲的沐华再也挪不动继续向前的步子,而像是迷恋烛火的飞蛾一般不清自入。   “姐,你回来了啊?”沐夕从一堆书本习题中抬起头,嘴角上还挂着可疑的蛋糕屑。   “你晚餐怎么吃这个?多没营养啊!”沐华不满道,“想吃什么让佣人去做。”   “不用了,姐,可能是因为要看的书太多太难,我现在就爱吃口味偏甜的蛋糕,适度的糖分好像能提高我的兴奋度和专注度。”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都好。”沐华宠溺的笑道,她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头发,好奇的拿起他桌上的一本书,“你在看什么?”   “工商管理方面的,这些大学课程看得我眼都晕了,可还是想尽快帮到你。”   沐夕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如实陈述自己简单朴实的想法,可是这一刻沐华的眼眶湿了,近乎无法控制的想流泪。沐夕被沐山赶出赵家时,还是高中生,这些年他是如何养活自己的,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不论她平日多么的嚣张跋扈,咄咄逼人,其实这只是最后一片用来遮挡风雨的叶子,偌大的沐家终究还是只剩下了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有啥不懂的就问我啊,姐大学里好歹是学这个的。”   如果说这世上沐华还有那么一点点觉得沐山做得对的地方,那就是当年他强迫自己去读了这个枯燥无味的专业。虽然她天天逃课翘课,迟到早退,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这些专业知识以及沐山过继给她的头脑来与丁默远他们抗衡,拉开家族争产□□的序幕。接下来的路或许会很长,世事如棋局局新,风云迭起,如履薄冰。   “姐,出什么事了,你好像看起来不开心?”沐夕发现沐华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有些阴郁。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你也别熬夜,小心身体,晚安。”沐华明知自己笑得十分牵强,还是强作欢颜,安抚自己性格纤细的弟弟。   她转身推开房门,一步步走向自己冰冷而幽暗的卧室。就算明天,欧阳恒真的对他们姐弟弃之不理或者倒戈报复,她也不能倒下,就算是爬也要爬上去,绝不能让自己的亲弟弟、顾阿姨和安城失去最后保护他们的羽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不奋起反击,岂不任人宰割!   丁默远刚回到自己的别墅,就接到了张黎的电话:   “丁董,阮梅出现了。”   丁默远顿了顿,眉峰轻挑:“欧阳恒找到了她?”   “是的,不过他并没有对她这么样,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按他的性子,这……到奇了。”   “我们的人一直等欧阳恒走了之后,才找阮梅问话。她口风倒是不紧,只是给了几个小钱就全招了。”   “哦,她说什么了?”   “阮梅说当年前和她有一腿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去世的沐老爷子,james不过是打的幌子而已。”   人活着,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等着盼着都是惊喜,可往往到最后都是惊吓居多。   丁默远算是开了眼界了,他的眉心一跳一跳的,嘴角一阵抽搐。沐老爷子的口味可真是重到一定境界了,为了得到夏婉青,不惜害安家破产,逼自己女儿改嫁,如今更好,连自己心腹的窝边草都敢吃!   不愧是沐山,就算是死了,依然阴魂不散,把活人的世界搅得天下大乱。   “丁董,这算是好事吧,知道这个真相,欧阳恒肯定会与沐小姐翻脸的。不过如果他想与整个沐家为敌,那就是螳臂挡车,贻笑大方了。”   丁默远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只怕未必,恐怕今后他的矛头更要指向你们了。”   “这、这话怎么说?”张黎对丁默远的话倍感惊讶。   “你好好想想沐老爷子生前和沐华、沐夕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欧阳恒又不是傻子,和他们翻脸又有什么好处?”   “和仇人的女儿合作,他不觉得膈应吗?”   “如果说之前欧阳恒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助我妻子一臂之力,那么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会更狠更准,擒贼先擒王,他深知沐山老来得子不易,沐天才是他要下手的对象。”   “不愧是丁董事长,果然深谋远虑。”   “你们最近都要注意一点,欧阳恒可是个了不得的对手,被他卯上了,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是,丁董,我保证,余副董和我最近都会小心做事,低调做人。”   挂断手机,丁默远细细过滤了一遍从张黎口中得来的消息,再联想到沐华今天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他嘴角微微翘起,原来如此。   第26章 爱丽丝   沐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次日还是忍不住拨通了欧阳恒的电话。   是死是活,她必须要知道结果。   欧阳恒的声音很冷,却言简意赅,立场分明:“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余宏了。”   沐华是个通透人,她不再多问什么,只要欧阳恒想通了,不论他什么语气她都能接受。毕竟这是沐家欠欧阳恒的,这个债她必须承担一部分。   欧阳恒知道自己态度并不好,却并不想更正,一向心高气傲的沐华居然闷声不吭的接受了他的粗鲁和冷漠,这让他的心稍稍柔软下来:   “阮梅的事瞒不了多久,估计余宏他们都已经知情,现在没有时间再耽搁了,要趁这些人有所揣摩和放松之际,抓紧时间拉他下马!”   “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么?”   “你我都认识余宏多年,对他的公事和私事多少有所了解。只要是人,必有软肋。我负责外围,你负责内围,这一次我们必须一击即中,要是打草惊蛇的话,以后就难上加难了。”   “好的,我会尽我所能。”   沐华心领神会,微微松了口气,欧阳恒果然有颗强大的心脏,很快就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继续原定的计划。   她走出房间,绕过客厅,丁默远像都教授一样出现在餐厅里,慢条斯理的撕着面包吃。   沐华顿时觉得连胃口都没了。   “沐夕呢?”   “去学习班了。”   “顾阿姨呢?”   “不知道,应该还没起床。”   沐华看着丁先生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呢?昨天不是回去了吗?”   “回来吃早餐。”   “你当沐家是饭馆吗?”   “又没有人给我做早餐。”   “便利店和外卖是开着玩的?”   “吃外食对身体健康不利。”   “你倒是懂得保养。”沐华抓起餐桌上几片切片面包,卷走了桌上所有的生菜和培根,横眉怒目的离开了。   “这么能吃,也不怕胖。”身后传来男人戏谑的声音。   沐华头也不回,径直上了楼,心里将丁先生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老娘就是胖也胖的在理,丰ru肥tun细腰,你丫懂个p!!!   丁太太忘了,这世上没有比丁先生更懂这个道理了,甚至比丁太太本人还要懂。   沐华等到丁默远出门上班,才开车出了沐宅,她打算去拜访一个人,这个女人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余宏。   “祝女士,有位沐小姐想见您。”   祝媛微微一笑,一双红艳艳的丹蔻抚着膝上的猫:“让她进来吧。”   沐华在佣人的引领下,步入祝家的书房。   书房的空调温度调得十分适宜,垂着长长帐幔的落地窗旁,祝媛正坐在轮椅上,给自己的爱猫爱丽丝顺毛,爱丽丝舒服的眯起眼睛。   这是一幅很惬意的场景,如果忽略祝媛那过膝镶荷叶边裙下已经细瘦得不成形的小腿,那是曾饱受重创的生命正在萎缩的痕迹。   沐华这个人的命真的很‘好’,她周围曾有两个女人为男人跳过楼,一个亲眼所见,一个有所耳闻,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半死不活着,一个为了沐山,一个为了余宏。   哈,这些个狼心狗肺,豺狼虎豹般的男人,女人落到他们手上,枯萎就成了命中注定。   “沐小姐,好久不见了啊。”祝媛浅笑着,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   祝媛真是个很漂亮很有风情的女人,即使美人迟暮,魔一样的魅力犹存,可惜不能生育,就被余宏像垃圾一样丢掉了。   爱丽丝见到沐华,就喵呜喵呜叫着,拼命挣开女主人的怀抱,跳下她的膝盖,摇摇摆摆走到沐华跟前,用爪子搭在她的鞋上,讨好的摇了摇尾巴,挂在毛毛绒绒的脖子上的宝蓝色心形挂件也跟着摆动不止。   祝媛笑出声来:”真真物象主人型,这是我前夫养的猫,明明我对它最好,可是它一见到陌生人,就把我丢在一边,去讨好新人了。”   “这挂件真漂亮。”   “是啊,这是为爱丽丝特别订制的,吊饰上面所镶嵌的蓝宝石和它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沐华弯下腰,将沉甸甸的爱丽丝抱起,还给她的主人。   “我觉得,男人和猫其实都是一样的,吃饱就跑,见异思迁,要想拴住他,只有一个办法。”   “哦,什么办法?”祝媛懒懒的笑问,她漫不经心的捏了捏挣扎不休的爱丽丝的脖子。   “抓住他的要害,让他异心不得。”   “栓得住人,栓不住心又有什么用?”   “无论是豪门还是市井,真心都是奢侈品,穷人没钱买不起,富人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能牢牢抓在手里的除了人和物,还有什么比这更实惠的呢?”   “哈哈哈哈……沐小姐果然能言善道。”祝媛大笑起来,“我听闻——最近我前夫和张黎正在收购骏山集团小股东的股份,看来他已决意要与沐小姐为敌了。”   沐华回以微笑:“所以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老了,斗不动了,何况余宏会不知道你来找我吗?”   “让对手明白的恐惧或暗地里的畏惧,对我来说效果都一样,毫无区别。”   “沐小姐怕是找错人了,如果我手上真有他的把柄……也不会弄成这样。”祝媛勾起嘴角,笑容里有不易察觉的黯然。   “祝阿姨,真情注定只有一次,覆水难收。自以为的宽容和不争在对方眼里根本毫无意义。眼见他娶妻生子,所付出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新人的笑柄而已。”   “对不起,沐小姐,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   顾媛将头偏到一边,摆明了要送客。   沐华从没想过会一次成功,已经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   “那就不打扰了,请您多注意身体,好好的休息。”   沐华礼貌的起身告辞,就在这时,祝媛叫住了她:“沐小姐,我看爱丽丝很喜欢你,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最近正打算给它找个新主人。若沐小姐不嫌弃,可以帮我好生照养它吗?”   沐华微微一愣,毕竟有求于人,便同意了。   第27章 秘密   沐华其实并不喜欢毛茸茸的生物,可爱丽丝就像孩子似的依赖着自己,这让她的心稍稍软了下来。刚回到沐宅,沐华就让佣人将爱丽丝洗得香喷喷的,再戴上专属的它漂亮小饰品,打包给自己弟弟。   记忆中,沐夕很喜欢小动物,可是沐山不允许家里养宠物,因此他只能偷偷养只小乌龟,小螃蟹甚至食用小龙虾什么的,结果还是被沐山发现了,这些宠物统统被丢了出去。   爱丽丝一看见沐夕,就在沐华怀里不安分的胡蹬乱踹,企图扑进沐夕的怀里。沐夕睁着比金币还要闪闪发光的圆眼睛,从姐姐怀里接过了这只喵。   爱丽丝在沐夕怀里撒泼打滚卖萌,不亦乐乎,将沐华彻底忘到了马里亚纳海沟里。   沐华哭笑不得,这只萌宠的节操究竟在哪里,此时此刻她多少有些体会到祝媛的心情。   晚饭时分,沐宅餐厅的主位上不出意料的又多了一个成员。   奇特的是,当爱丽丝看到顾岚时,不论对方怎么诱哄,也只是嗅了嗅她的裙角,就扭着屁股一溜烟回到沐夕的身边。   丁默远踩着饭点回到沐宅,一眼就注意到多了个长尾巴的生物。他洗手上饭桌,问对面的沐华:   “这是哪来的猫?”   “捡来的。”   沐夕咽进嘴里的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他姐也太瞎掰了,到哪去“捡”这么一只拥有漂亮的蓝眼睛,毛光皮亮且极富灵性的纯种波斯猫!   除非它的主人失忆了或者它自己离家出走吧。   丁默远看了沐华一眼,沐华继续低头吃饭,她就不信,这家伙会不知道她今天去找祝媛!   半夜,沐华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打开房门,看见自己的弟弟满脸惶惑的站在门口,胳膊上有血淋淋的五道爪印。   “这、这是怎么回事?”沐华心惊道。   “我不知道,本来好好的,爱丽丝安安稳稳睡在我床边头,谁知半夜里就不见了,找了半天,发现它躲到床底下去了,怎么叫都不肯出来……”   “你胳膊怎么了?”   “都怪我不好,一着急就想把它拽出来,结果……”   “快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   “不用了,爱丽丝是只家猫,不会有事的。”   “那就把医药箱拿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沐华很难想象白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爱丽丝会去挠自己的弟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换而言之,人再复杂,能理解的也只有人自己而已。   沐华跟着弟弟上了三楼,来到他的房间,沐夕指了指自己的床底,沐华小心翼翼俯身看去,只见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好像鬼火似的,分外骇人。   “爱丽丝,爱丽丝……”沐华柔叫着猫的名字,可它仍旧不声不响,不肯出来。   “要不先让爱丽丝在床底下呆着吧,或许密闭的空间会让它更有安全感。”   沐华闷闷不乐回到自己的客房,搁在床头的手机乍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跃然屏幕上。   犹豫了片刻,她接起手机。   “爱……丽……丝……的……吊……坠……”   手机里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破碎沙哑的声音,好像镜面被割断一样,既疼痛又恐怖,既真实又让人难以置信。让沐华的大脑瞬间陷入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时,通话已经挂断了,再回拨过去,始终无人接听。   这是谁在恶作剧吗?   不,这不是,她明明听出了祝媛的声音。   无缘无故,这个女人不可能三更半夜这样捉弄自己。   沐华的心很慌,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那是方洁自杀的前一夜,仿佛踩在万丈悬崖边的极度摇曳不安。当时沐夕还在上寄宿学校,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沐华整天跟在方洁身后,就连夜晚也不肯离开,看着她惨白着脸,不修边幅,哼着荒诞不羁的歌像幽灵一样走过沐宅客厅、走廊和花园。   心中的预感是如此强烈,就像疯了的奥菲利亚一样的结局,披散了长发静静躺在睡莲池里,而现实却更加惨烈……   “砰”地一声,客房门被打开了,让沐华一下子从过去回到现实。   丁默远的脸绷得很紧,排闼直入,紧跟在后面的是弟弟沐夕。   “祝媛死了,祝家人报了警,警方查到她最后的通话记录是你的名字。”   沐华的脸色比纸还要白:“她、她怎么突然去世了?”   “不清楚,还要等待法医鉴定。”   “姐,警察就要来了,怎么办?”   “我什么都没做,木头,没关系。”沐华安慰道,“你们都去睡吧,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丁默远深深凝视了沐华一眼,转身走出房间。   沐夕见丁默远离开,悄悄对沐华耳语道:“她说了什么?”   沐华眼光一闪:“你想办法把爱丽丝抱过来。”   直到现在,沐华才明白爱丽丝为什么会突然一反常态,这只聪明绝顶的生物深深爱着自己的主人,平时对陌生人的投怀送抱不过是对主人爱的试探而已,因此才会对祝媛的离去有如此强烈的心电感应。   动物尚且如此,曾经托付终身的人反而不及,实在可悲可叹!   沐夕将爱丽丝抱来时,它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只是不复以往那么活泼,用一双蓝眸淡漠的看着沐华。沐华小心翼翼的解下爱丽丝脖子上的项圈,仔细研究那块蓝宝石吊饰,并回想着祝媛临终前的话。她试探着着将宝石从银色的镶嵌底座上剥离开来,一个小小的字条便掉了出来,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和一连串数字。   沐华匆匆过目了之后,便将字条揣在了口袋里。   或许,人生有时候就像电影一样,没有谁比谁更真实。   第28章 筹码   骏山集团副董余宏的前妻祝媛突发心肌梗塞病故的消息,在某些花边小报和不入流的杂志不过占了方寸之地,无非是先回顾一下余氏夫妇相识相恋的经过,尔后浓墨重彩的描写了余宏出轨的细节和祝媛的控诉,忽略粗糙的文笔和低shu的用心,算得上是一部既狗血又香艳的市井小说。   至少在沐家工作多年的扫地阿姨看得是津津有味。她们都亲眼见过余宏和他的两任老婆,有实物有配图有八卦,自然格外的带嚼劲!   这个世界,负心对于成功的男人而言往往是一种魅力的勋章,披上了豪宅名车游艇的画皮,谁还管他真与假?!   不过,天意难测,任何通用法则都会有例外。至少这一回,余宏再也无法一笑而过,警方在祝媛出事当天的通话记录中还找到了余宏现任妻子王雨珊的手机号码。   祝媛患有严重的心肌梗塞,却成功的隐瞒了身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祝家人得知王雨珊居然在同一天给祝媛打过电话,一下子炸了锅,旧恨添新仇,纷纷跳出来将矛头直指余骏。   或许,男人负心不要紧,花心是通病,只是越过一定底线的话,同样要面临千夫所指的局面。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余宏和他前妻、现妻的三角纠葛之中,近乎忽略了沐华和她的猫爱丽丝。   就让时间倒回到事发当夜,警方很快就赶到了沐宅,对沐华进行了问询和笔录。   沐家上下都被惊动了,佣人躲在客厅的角落窃窃私语,顾岚在沐夕的安慰下才重回自己的卧室。   沐华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爱丽丝抱到他们面前,无声的证明了她和祝媛相交甚好,要不然也不会把爱猫托付给自己。   笔录结束后,沐华疲惫的走出书房,就这么穿着白睡衣悠悠荡荡的在客厅徘徊。   回忆和现实步履匆匆,来回交替,恍然如梦。   沐家来警察不是第一次了,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方洁自杀之后,第二天沐山就带着夏婉青和吴莹出国去了,独留她一个人默默应付警方的造访,蜂拥而至的媒体和处理方洁的后事。过分的忙碌会就像麻醉药,能让人短暂的忘记痛苦。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痛到睡不着,心中的恨意如浓墨一般宣泄出来,渗透五脏六腑,六经八脉,将她的整个人染成了比夜还要深的黑色。   “要不要喝酒?”   不知何时,丁默远穿着格子睡意和薄拖鞋从三楼走了下来。爱丽丝从沐华脚边无声无息的踱到男人身边,冲他摇了摇尾巴,一人一猫对视了片刻,丁默远将爱丽丝抱了起来,它顺势在男人的怀里蜷缩成了毛线球。   “我累了,想去睡了。”   “你脸色不大好。”   “我很好,谢谢关心。”   “今天我睡客房,你上楼去吧。”   沐华并不愿回到已经沾染不少男人气息的房间,可她知道沐夕还在等自己,如果丁默远在隔壁的话,会非常不方便。   “好吧。”沐华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房间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吧,什么带颜色的杂志啊和男士特殊用品之类的。”   丁先生看了丁太太一眼,抱着新宠爱丽丝头也不回的径直向客房走去,身后传来丁太太焦急的声音:“啊,那是我的房间,要去去别的客房!”   “砰”地一声,沐华专属客房的门被恶狠狠的关上了。   沐华挑了挑眉,上了三楼,沐夕果然没睡,在等着自己。   “姐,字条上写了什么?”   “一个银行账号和密码。”   “难不成是……余宏的小金库。”   沐华冷冷一笑:“很有可能,不然祝媛也不会把字条藏在那么隐秘的地方。”   “要不要现在就告诉欧阳恒?”   “先别急,我有种预感,这个账号将会成为压倒余宏及其背后势力最关键的筹码。”   随着祝家人报复性的在媒体和网络上大肆渲染,余宏的rp基本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有些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趁机落进下石,招摇生事,抹黑骏山的整体形象。   人要脸树要皮,更何况是一个关乎数千人饭碗的企业。   周六,本该是平平常常的休息日。在骏山集团总部,丁默远紧急召开了董事会会议。总经理季远、副总张黎和欧阳恒都与会参加,唯独余宏不在。   麻将三缺一,还玩什么把戏!   这老滑头犯了众怒,倒可真是会躲清闲。   欧阳恒颇悠哉的将白瓷茶盖开了合,合了开,这是他颇要命的习惯,当自认为稳操胜券的时候抑或戏弄对手时,便会如此。其实他自己也没料到,对余宏的一战可以进行得如此顺利,他的人尚未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消息,余宏倒像个闹不了鬼的老宅,摧枯拉朽,不攻自破了。沐华可真算得上是歪打正着,一击即中。   不过就算是滔天大罪,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会被淡忘,余宏顶多退居幕后,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   “今天占用各位的休息时间,是要向大家宣布一个重大的消息:余宏先生因身体抱恙,已经辞去副董事长一职,因事发突然,临时决定由总经理季远兼任。”   虽然目前季远是站在沐华这一边,可一旦上位,世事无常,人心难算,quan利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比较牢靠,这一点欧阳恒知道,季远更知道。   由古及今,主子要看的从来都不是口头上滔滔不绝的表忠心,而是实践。   季总经理头皮一紧,噌地站起身,谦恭的笑道:“多谢董事长的信任和抬爱。只是季某廉颇老矣,□乏术,只求尽职尽责,不敢再担重任。个人建议,副董一职应该交由富有激情和创造力的年轻人,才能对骏山的未来有真正的助益。”   “季总经理说得很有道理,我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只是事态太过紧急,张黎和欧阳恒副总都是我们集团的青年才俊,实在难以选择。不过——”说到这,丁默远淡扫了欧阳恒和张黎一眼,“就我个人而言,张黎或许是更为适合的人选。撇开私事不谈,毕竟他跟随余副董多年,颇得他的行事风范和经验。”   是啊,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丁默远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遂了欧阳恒的愿!   第29章 知我如此   董事长的“建议”基本等于“圣旨到”。   欧阳恒仿佛看见了余宏那只老狐狸在阴测测的笑。不过他并没有多余的担心,不论余宏在背后如何操纵,张黎并非木偶,总会做出与他智商相符的事。更何况……如今张黎与余宏的身份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算他们之间尚且不变,恐怕也耐不住下面一些逢迎拍马的人转移风向,挑拨离间。   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一旦内部分崩离析,就离不战而败不远了。   念及此,欧阳恒眼神一暗,丁默远走这一步棋究竟何意?是如猫戏鼠坐看两派厮斗而无暇他顾?亦   或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欧阳恒若有所思的从会议室出来,口袋里的薄板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刚要掏出手机,丁默远忽然在他前面停住,调转过身来,一双冷眸幽深的看着他:   “欧阳副总,请到我办公室来。”   欧阳恒并不惧丁默远,但碍于两人上下级的身份,还是遵从地步入董事长办公室。丁默远的办公室和他本人一样极简极冷,主基调黑白两色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不知董事长叫我来有何吩咐?”欧阳恒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便断了。   丁默远面无表情的看着欧阳恒:“听说你最近和我的妻子走得很近。”   欧阳恒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将大笑减为似笑非笑:“不知丁董从哪里听到这些八卦,虽然这话轮不到我来提醒,可这里是公司,并非咖啡馆。”   “既然你如此清楚,那我就放心了。在这极度敏感时期,我不希望骏山再出丑闻。”   欧阳恒勾起薄薄的嘴角:”丁董,有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恕我冒昧的直问一句,您的立场究竟在哪一方?”   “我的立场向来简单明了,集团利益高于一切。”   “哦,是吗?那也请董事长放心,我和家父一样以大局为重。”   “希望欧阳副董言出必行。”   欧阳恒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从口袋取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果然是沐华的手机号码。他犹豫了片刻,转身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喂。”   “董事会结束了?”   “是的,张黎担任副董一职。”   “哦。”沐华的声线很平淡,并无意外。   “还有什么事?”   “余宏已经从明处转到了暗处,我们今后要更小心,尤其是最近要少见面,防止被他们抓住把柄,伺机反扑。”   不愧是夫妻,就算是水火不相容,也有一条心的时候。   欧阳恒应了一声,便切断了通话。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沐华的心更加复杂,是欣赏,利用,仇恨还是冷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在他们简单交织成的利益网背后,他不会让她看到连自己都界定不明的东西,这会让事情变得更难解。   与此同时,沐华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您好,沐小姐。我是祝媛女士的朋友,她生前委托我交给您一样东西,麻烦您出来领取。”   “你是谁,在哪里?”   “很抱歉,沐小姐,我不方便透露姓名,请您来门口取一下。”   沐华沉吟了片刻,虽不知真假,还是决定走出宅子,一探究竟。   刚出门,一辆黑色轿车便急驶而来,丢下一个黑色塑胶袋后匆匆而去。   沐华飞快的捡起袋子,环顾四周片刻,转身进了宅子,回到自己刚刚打扫一新的三楼卧室,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个录音笔。她的心徒然吊起,微微颤着按下播放按钮,祝媛那支离破碎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耳边,好似一把尖锐的匕首在切割她的神经。   ”沐小姐,我要死了……这一回不想再用药物来让自己苟活,继续呼吸这人世间浑浊的空气。知我如此,不如无生,可直到现在还期盼……前夫从天而降的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傻子,哈哈哈!命运重复着荒诞和乏味,爱情短暂而伤人,家人爱我,更爱我的财产,爱丽丝也不在身边了,它在新主人的怀抱里会更幸福可爱吧!沐小姐,我们生平交集不多,近乎算得上是仅仅知道对方姓名的陌生人,我并不信任你,可还是将我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你,希望你好好用它,为了你我过去的一切,好好照顾爱丽丝,它有多爱我就会有多爱你。好了,不和陌生人多说了,我的悲苦即将结束,虽不是迎接欢欣,倒也无忧无惧无怖,今生今世,就此别过,珍重。”   人生就是一道道平行线,偶尔交叉,终究会分开。尽管如此,听完这段录音,沐华已然泪流满面,心绪再难平静。她明白,从此之后,自己的人生又背负了另一个女人的不幸,沉重而哀痛。   傍晚时分,沐华出现在餐桌上,眼睛依然是红肿的。   “姐,你怎么了?”从补习班回来的沐夕担心的问道。   “木木,出什么事了?”顾岚放下碗筷,问。   “么事,看了一部韩剧。”   沐夕没有说话,他知道姐姐平时偏爱看欧美剧,这么说必有内情。   爱丽丝大摇大摆的从沐夕的膝上跳下,扒上丁默远的大腿,丁先生撕了块鱼喂进它的嘴里。   沐华冷眼看着主宠二人两相欢的样子,心道:猫再聪明,智商也有限,居然被丁默远这奸诈小人给蛊惑了去!   晚饭后,沐华去独立浴室洗了澡,披了睡袍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一人一猫已经占据了她的大chuang!   “这是我的房间!”沐华气的得牙痒痒。   “我是你的合法丈夫。”丁先生慢悠悠的说道,爱丽丝喵喵叫着,欢快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除了猫之外,以上是多么熟悉到让人火大的对白啊!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崩溃,存稿预警,手机党码字太痛苦,明天不得不停更一天,抱歉,各位亲~~~(>_<)~~~   第30章 食人花   次日清晨,沐华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然后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挂着黑眼圈的核桃,那是烟熏妆也拯救不了杯具。   她哈欠连天从客房走出,笔直穿过客厅,步入餐厅,从那一刻起,丁先生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丁太太看。   沐华视若无睹的在丁默远对面坐下,将在自己脚边蹭毛蹭得不亦乐乎的爱丽丝成功转移到弟弟的膝盖上。   “姐,你在家里吃早餐,干嘛还戴——墨镜?”沐夕禁不住问道。   只要是人,都会转移话题。   沐华抬眼看着丁默远:“后天就是对外公布副董事长任命的日子吧?”   “没错。”丁默远点了点头,“听佣人说你又换了一间客房,还睡得习惯吗?”   “届时我会到场。”   “哦?昨天的临时董事会议不见人影,现在人选已尘埃落定,怎么又突然想凑热闹了?”   “我从不在周末加班。”   丁默远挑了挑眉,沉默是金。   张黎谦逊而安静的步入会议室,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坐上余宏位置的那一天。如今这个不喜不悲的表情是他在镜子前反复演练过的,只不过得意之情实在太难控制,他几次三番才压下上扬的嘴角,僵着一张脸,看上去如丧考妣。   丁默远坐上首位之后,沐华才出现,身穿米色短袖搭配浅灰色铅笔裙,仍旧戴着深色墨镜,长发披肩,肤白胜雪,红唇微抿,看不出喜怒,她在余宏原本的位置上坐下,纤美如花的手指在桌面上无聊的轻敲,这小动作倒与正盘弄钢笔的欧阳副总颇为相似。   丁董事长不动声色的看了这对男女一眼,拿起董事会关于聘任张黎为副董的决议以及副总经理候选人名单。   张黎一见沐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平步青云的欣悦顿时大打折扣,不知这女二世主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事到如今,就连欧阳恒都不知道,沐华已经掌握了余宏的一个秘密账户。从祝媛的遗言来看,王雨珊的来电很可能是压倒她意欲轻生的最后一根稻草。余宏的现任妻子究竟说了什么,让祝媛绝望到无法承受?是不是余宏知道前妻手中有他的把柄,因而授意王雨珊对她进行威胁?还是王雨珊背着余宏对祝媛进行言语攻击?祝媛一时气不过,用自己的死亡来对前夫展开报复!   相信不久的将来,她就会查清楚问明白。   “现在我来宣布,同意余宏先生辞去副董事长一职,任命张黎先生为董事会副董事长并继续担任第五届董事会董事,并由董事会所有成员对季总经理提名的副总经理人选肖童和韩江进行表决。”   肖童是欧阳恒的人,韩江是季远的人,由此可以看出季远的慎思和远见。   投票结果就和事先写好的脚本一样,毫无意外:同意票:5反对票:0弃权票:0。   会议一致通过了聘任肖童和韩江为集团副总经理的议案,同时也为骏山董事会注入了新鲜血液。   沐华始终一言不发,漫不经心的听着,张黎的心直到丁默远公布自己的任命决议之后才稍稍平复下来,或许这沐大小姐今儿心情好,真的只是来投票的吧。   会后,张黎因私事需要赶回家一趟,车还没出车库,便被一辆黄色玛莎拉蒂横着拦截下来。   张黎不耐烦的按了车喇叭,见对方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只好下车去理论,到嘴的话在见到沐华之后,便生生咽了下去。   他就知道,tmd肯定没完!   “上车,张副董,我有话问。”沐华半打开车门,淡淡命令道。   张黎刚坐进副驾驶,浓烈的香水味就扑面而来,这个女人比自己家老婆要漂亮多了,同时也恐怖多了,用美丽的食人花来形容毫不为过。   “不知沐小姐叫我来有何事?”   “张副董,高升的心情如何?”   “从副经理到副董事长,职位虽有所上升,责任却更加重大,哪敢掉以轻心!”   “你就不担心有一天会从副董坐回副总,或者更低的位置吗?”   “哈哈,沐小姐说笑了。如果我真的无法胜任副董一职,会自动请辞。”沐华的一句话戳中了张黎心底深处最浅显最担忧的心思,他脸上的假笑都要挂不住了。虽然在余宏面前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做出下属唯命是从的谦卑姿态,心理却发生了变化。更何况余宏三番两次提到要趁这一段时间养精蓄锐,为重新上台准备,这让他更加不安,毕竟余宏持股份额比自己多,之前收购的小股东股份也悉数纳入余宏的名下,是货真价实的骏山第三大股东,想要翻盘指日可待。   “张副董不必有负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沐华笑了,“最近我和余家的关系因祝女士的事势同水火,烦请您做个中间人,帮我约一下余夫人,不过这件事最好别让余宏知道,我自会替张副总解除后顾之忧。”   天上掉馅饼,脚踩的就是陷阱,无缘无故受人恩惠,必要加倍偿还。   张黎强笑道:“沐小姐这么帮我,张某感激不尽,只是不知……意欲如何?”   沐华大笑起来:“张副董过虑了,我自有我的理由,但这与你无关。只是……若是将来有什么需要张副董的地方,还望不要推辞。”   “哪敢哪敢,沐小姐吩咐的事,张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沐华看着张黎屁颠屁颠离开的身影,冷冷一笑,在利益面前,人心如狗尾,风吹那边就往哪边倒,这不足为奇。   张黎愚蠢且不可信,脱离了做余宏狗腿子的命运,下场可想而知。不过,与其自己费心费力铲除对手还不如让对手们互相厮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果欧阳恒在场的话,估计又要想说:果然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第31章 尘埃   先是沐山,再是余宏,沐华很怀疑这些男人的审美真的很有问题。   王雨珊的脸一看就像动过刀子的,瞧那狭长到极其不自然的眼角,垫得过高的鼻子还有那大到比例明显失调的胸部,面对这种硅胶填充物亏得余宏晚上还睡得着。   好吧,姐就让你见识见识神马叫纯天然野生美女吧,沐华摘下墨镜,柳眉一扬,凤目一挑,文采精华,皆在其中,让王雨珊矫饰的容貌顿时低到尘埃里。   张黎将见面地点约在一个高档的餐厅包厢内,沐华将限量版lv包包随意扔在一边,穿着比王雨珊还要高的恨天高,俯视着对方。   王雨珊因为张黎再三说了许多好话陪笑脸卖乖才勉强答应这次会面的,本以为对方是来讲和的,没想到看这气场倒像是来挑事的,顿时心生不满,横了张黎一眼。   张黎顿时额上生汗,冷空调里的那点冷意都给吓没了,果然是多年的奴性,就算是变了身份,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就在这时,他口袋的手机里适时响起,张黎像被按下开关似的跳起,对着手机说了一长串的“是是是,好好好,来来来”,接着挂着假笑,像蹩脚剧本里的三流演员和跳梁小丑一样灰灰手,急匆匆退场:   “对不起啊,余太太和沐小姐,我有急事,有急事,两位慢慢聊慢慢聊。”   王雨珊来不及发作,张黎已杳无踪迹,她不耐的挑眉:“不知沐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事情很简单,要看你怎么做。”沐华不紧不慢在王雨珊面前坐下。   “哦,不知你是什么意思?”   “祝媛去世前,曾托人将一样东西交给我。”沐华抿了口桌上的茶水,抬眼观察王雨珊的脸色。   王雨珊神色未动,看上去倒颇为镇定:“什么东西?”   “一份录音。”沐华继续加码,“祝媛在病发之前的遗言。”   王雨珊的手微微一顿:“遗言,什么遗言?”   “就是讲述她为什么选择自杀轻生的原因。”   “她、她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服务员走了进来,殷勤的询问:“请问两位小姐要点些什么?”   “我们还要再想想,请先出去,出去,这点礼貌都不懂吗?不事先敲门就别进来!”王雨珊的脸色煞白,神情慌乱,半晌喃喃道,“我凭、凭什么相信你?!”   沐华不再多说,直接从包里取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祝媛的声音流泻而出,刚播了两句,就被沐华关掉了。   王雨珊恨不得扑上去将录音笔夺过来,终究还是按捺住自己,冷哼一声:“少来诈我,你敢放完,我才信!”   “我敢放,只怕余夫人不敢听吧。什么秘密账号啊,小金库啊之类,隔墙有耳,万一给旁人听到了,真的好吗?”   这一下王雨珊终于面无人色了,她从包里掏出烟,用打火机点了几下才燃起:“这、这、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就知道她就不会罢休的,生前不能给余家留后,死了也不放过我们家老余!!!”   “话不能这么讲,你介入别人家庭,抢了祝女士的老公是既定事实。”   “那是她自己生不出孩子,老余没办法才对外发展的,他看上了我,与我有何关系?!”   “人最重要的是选择,既然你选择和余宏在一起,那么必须要承担外界和祝媛对你的看法。”沐华浅笑道,“现在也一样。你必须要做出决定。”   “什么决定?”   “是让余宏出山还是让他继续归隐。”   “这……恐怕不是我能做主的吧?”王雨珊为难道,“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沐小姐知道多少?”   “不管我知道多少,反正足够余宏的名声雪上加霜,所以你要想清楚,是要地位还是保住整个家?”   “沐小姐,这消息太突然,我现在……很混乱。”   “没关系,我允许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但别让我等得太久。”   沐华从餐厅出来,张黎将车开至她面前,并殷勤的下了车:“沐小姐,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来了。”   “不知……”张黎不安的擦了擦手。   “给她一点时间。”   “好,有沐小姐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黎笑得眼角都飞起来了。   沐华回到沐宅时,正是下午两点,爱丽丝躲在花园里睡觉,客厅里空无一人。   或许有人会问,祝媛的那张字条究竟藏在哪里?   沐华摸了摸自己新买的石榴石项链,她的选择和祝媛一样,贴身戴着藏着,这个世界最值得相信的依然只有自己,就算是沐夕,也不能撬开她心中最黑暗孤冷的一角。   这时,顾岚忽然冲出了房间,看起来十分惊惶而恍惚,她手中的手机铃声在不断响着。   “木木,你回来了,怎么办?我要说什么?安城来电话了!”   沐华大脑空白了足足一秒,她冲过去夺过顾岚的手机,语无伦次的喊道:“安城、安城,是你吗?你在哪儿!你现在还好吗?!我是木木,快回答我啊,安城!”   手机那头有很长时间的沉默,接着通话被轻轻切断了。   他终究不肯见她!   在那一瞬,沐华的心被劈成了两半!   丁默远回到沐宅时,看见沐华正踉踉跄跄抓着扶手往楼上走,眼见就要一脚踏空,他大步上前,截住了她,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   沐华定定的看了丁默远一会,然后嘻嘻笑了,她的妆容浓且艳,在昏黄的灯光下颇有色彩的魅惑感:“别以为我喝了酒,就认不出你了,你是丁默远,不是城……”   丁默远挑了挑眉:“安城来过了?”   “呵呵呵呵,他才不会像你一样烦呢,他只是给他妈打个电话,我抢着接了,他就挂了,呜呜呜呜……”   “是吗?”丁默远的表情无喜无怒,一如既往的淡然,“你今晚喝多了,我来照顾你吧。”   第32章 橡皮擦   在新婚之夜逃婚的沐华被父亲抓了回来,关在新房里。   新郎官负责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守她。   接连两日了,沐华连衣服都没有换,定时送来的饭菜皆由热腾腾变为冰冷,被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丁默远就坐在自己新婚妻子对面,和她大眼瞪小眼。   “喂,你真的要做我爸的走狗吗?”   “想向上爬就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吗?”   “为了利益放弃自己心爱的人,你还是男人吗?!”   面对沐华拙劣的激将法,丁默远始终保持沉默,他不想回应,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一个豪门千金大小姐再怎么精明强悍,天真起来却如稚童,永远都不会理解他内心深处微妙的纠结和复杂的渴望。   沐华太夺目了,这让他嫉妒得发狂,至今如此。   丁默远将已经昏昏入睡的女人抱起,轻轻放在三楼卧室的chuang上。   算一算他和沐华相识的日子不浅,相处的时光却既短暂又可笑。在她的故事里,他似乎永远都扮演着阴险卑鄙的男二号,出场次数不多,章章面目可憎。也只有此时此刻,在酒精催化的睡眠里,她才会这么安静乖巧,清浅的呼吸随着高耸的xiong部一起一伏,艳丽的唇色好像在夜色中绽放的罂粟一般充满致命的诱惑。   丁默远静静注视了女人片刻,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似乎想试试看她会不会因此而跳起来,等了一会儿,见她如愿的毫无动静,便动手解开自己的领带,唇角勾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弧度:   “你以为你睡着了我就会放过你吗?”   仅在脱去女人衣服的时候,他才要感谢沐华着装的“不检点”,须臾功夫,一具光洁白皙的tong体便呈现在他的面前,波涛汹涌,曲线极致,活色生香,对于任何男人来说的话都算得上是一场视觉盛宴,前提是不流碧血的话。   啊啊,最好打住,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是两人初夜时丁先生一辈子的耻辱,就算死也不会让丁太太知道。   se即是空,空即是se。   丁默远的大脑在快要当机之前,突然蹦出这句先贤的名言,他顿了顿,尔后情不自禁的俯身沉了下去……   对于沐华而言,世上最惊悚的恐怖片不是半夜三更一个无头人提着脑袋站在你家门口,而是丁默远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衣冠整整,嘚嘚瑟瑟的对着穿衣镜整理领结,可自己呢,沐华掀了掀被单,果然啊,不挂一丝!   沐华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极力压下上涌的火气,冷飕飕的开了口:“丁默远,我不奢望你是个正人君子,但希望你也别太向动物靠齐!”   丁默远从穿衣镜前回过身来,弯起薄薄的嘴角:“这句话比较文艺,你可以再直白点。”   “再有下次,我们法庭上见!”   “请问我犯了什么罪?”   “你自己心里清楚!”   “且不谈我们是合法夫妻,就是两个完全陌生的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一个酒后失德,一个半推半就,享受一夜鱼水之欢,何罪之有?”   “你是说我……!!!”沐华气得脸都歪了。   “我上班去了。”   丁默远干净利落的结束了这段对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和沐华砸过来的枕头。   等丁默远一走,沐华揉了揉抽痛的额头,想起了安城的脸。   时间是残酷的,它就像一块橡皮擦,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擦拭人类的记忆。即使是在心中千刻万划,告诉自己要铭记的人也会因长久的不见而渐渐模糊起来。如今,鼻翼间充满着令她憎恶的人的气息,就像长期生活在重度污染的城市,已经快要忘记蓝天白云间的呼吸。   她都快要忘掉他了!沐华心痛的把脑袋埋在床单里,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她急忙裹着床单跳起,从衣柜里匆匆拿出睡衣:   “谁?!”   “是我,小姐,有位余夫人想见您。”   “让她在客厅里等一等,我很快就下来。”   沐华整装下楼时,王雨珊正在逗爱丽丝玩,她看上去一如往常,只是在爱丽丝一爪子将她的丝袜勾破后,才微微变了脸色。   “不好意思啊,余夫人,爱丽丝被我惯坏了,看见陌生人就淘气。”   “呵呵呵……”王雨珊尴尬的笑着,“没关系,它是认得我,想和我玩罢了。”   “不知余夫人前来有何事?”   “能不能……”   “我们去书房吧。”   王雨珊跟着沐华进了书房,手足无措的转了一圈,然后半坐在一个小沙发上。   “那个……我回去后,都对老余说了。”   “哦,他说什么?”   “老余想和沐小姐您当面谈一次。”   沐华冷笑了一下:“他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主动权是在谁手上吧?!”   “是是是,老余当然清楚,这不是来求沐小姐给个机会,赏个脸嘛!”王雨珊满脸堆笑,“沐小姐不会拒绝吧?”   “如果他想来,我当然不反对。”   “他是想请……沐小姐在一个私密性比较好的地方见面详聊。”   “鸿门宴?”沐华突然看了王雨珊一眼,目光炯炯,没由来的让余夫人心里一慌。“回去告诉余先生,不必再弯弯绕绕,我要看到他的诚意。”   王雨珊连连点头,慌忙出了书房,走出沐宅,她诚惶诚恐的笑容瞬间沉了下来,眼里闪过阴冷的光。   这时,路旁的黑色轿车车窗打开,余宏探出了脸:“她怎么说?”   “她说除非你见她,别的休想。”   “这个毛丫头片子!我好歹也是骏山的元老,为沐家服务了这么多年,居然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要我亲自去求她!”   “你的把柄在她手里,她能不拿捏作态!”   “好,很好,非常好!”余宏阴恻恻一笑,“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卖萌,求收求评o(n_n)o~   第33章 丁默远   丁默远从专用电梯出来,董秘vivian连忙从办公桌前站起身,冲他嫣然一笑:   “董事长,早。”   “嗯,早,待会将今天的行程安排送过来。”vivian身上那股扑鼻而来的浓香让男人本能的加快了脚步。   “好的,丁董。”   待丁默远步入董事长办公室后,vivian立刻放下金领女性特有的从容淡定,手忙脚乱的取出化妆包,对镜一阵狂补妆,眼影、眼线、睫毛膏,粉饼,腮红、唇彩……该刷的刷,改抹的抹。当她拿着行程表再次“面圣”时,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新刷的墙面似的,更白更亮了。   姑且不论vivian董秘每天像换早餐口味一样乐此不疲的调换了多少种牌子的化妆品、香水、指甲油,衣服和包包,不过这种疯狂的举止毋庸置疑地折射出丁董事长的个人魅力。   好吧,我承认,迄今为止,都没有给我们的男主角丁默远一个像样的面部特写镜头,而是不厌其烦的运用”勾唇一笑”、“挑了挑眉”和“幽深的冷眸”诸如此类亦正亦邪,似奸非奸的微表情描写手法,以至于许多亲都看不清丁先生的真实面容。   首先以人格担保丁默远是个帅哥,而且颇有些武侠剧里那种剑眉星目和凌厉肃杀的范儿。当他微微垂眸时,睫毛像小刷子一样覆盖下来,冷邃的神情非但没有有所缓和,反而更加让人琢磨不透,敬而远之。其次他身材保养得很好,一看就是健身场所的常客,宽肩窄腰长腿,精悍有型,假如有一天代理董事长做不下去了,完全可以考虑转行当模特。最关键的是虽然出身一般,这个男人却有种与生俱来的不言自威的霸气,是个名副其实的西装精英。   这样的男主身边不出现几朵桃花才怪,不可思议的是丁先生本人却毫无自觉。   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既生瑜何生亮。   当丁默远遇上安城,那就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只有扑街的份。   安城的那个帅,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帅呆了!在安家落魄之前,他就仿佛太阳一般炙热耀眼,明星般的外貌,俊朗的笑容,既然轻松又张扬的个性,热情如火,大气天成,这恐怕是低调内敛的丁默远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在安城个人光环的笼罩下,丁默远过了太多暗无天日的日子,虽然和沐华领证结婚的是他,可是一直沉浸在高大上偶像剧里的丁太太,根本没有想过要调台去看他这个柴米油盐屋漏逢雨的纪实频道。   因此丁先生不幸的成为坊间传闻中有史以来最守身如玉和充满传奇悲情se彩的董事长,么有之一。   “丁董,这是您今天的行程安排。”   “恩,好,放下吧。”   v董秘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董事长今天看上去似乎心情非常不错,虽仍旧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却只不过在装腔作势、端架子而已。   好可耐……转头而去的v董秘在心里发花痴的偷笑,就在这时,一个凉飕飕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来:   “等一等,你把张副董事长请过来。”   “是,董事长。”   张黎接到了vivian在skype上的通知,小心翼翼地步入丁默远的办公室,丁默远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俯视是人生最绝佳的角度,芸芸众生皆纳入眼底,渺小可怜至极。可这并非人类可以永久享用的感觉,一旦力有所不及,便如红楼梦上所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到那时,或许会跌得更深更惨,死无葬身之地。   “董事长早,不知您有什么吩咐?”张黎的用词和语调还是和原来做副总时一样的谦卑,一时间甚至让人忘了他已是一人之下的身份。   “张黎,你和余宏私交不错吧?”   “丁董,我们都在骏山工作多年,有些互动罢了。”   丁默远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张黎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惟余宏马首是瞻。而今刚上位这么急于撇清关系,看来是真的换主了。   “你当上副董有多少时间了?”   “不多不多,才几天而已。”张黎不自觉的抓耳挠腮,试图揣测丁默远的语意。   “是不是很想保住现在的位置?”   “呵呵呵……”这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张黎只有装傻卖乖的份了。   “所以才和我太太走那么近?”   “不、不、不……丁董,您误会了,我和董事长夫人之间只是聊公事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张黎这才听明白,原来是丁默远觉察到他们之间的交易,兴师问罪来了。   “张黎,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但前提是别让我不开心,否则你的担心就会变成现实。”   张黎背后刷地冒出冷汗,连连点头称是。   “我太太都和你说了什么?”   “董事长夫人说她能帮我保住现在的位置,只要将来她要求什么我照办即可。”   “具体的,你已帮她做了什么?”   “哦,她只是让我安排和余夫人见了一面,并叮嘱我必须不在现场,因此谈话的内容我并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   丁默远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在静默中,张黎尴尬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只得问:“丁董,请问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就出去了?”   丁默远慢慢点了点头,从办公室出来,走进电梯才挺直了腰板的张黎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是狼狈为奸还是狐假虎威,这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选择题!   张黎一离开,丁默远就拨通了内线电话:“vivian,替我安排好车,我要出去一趟。”   “丁董,十点的……”   “我知道,回来再说。”   好不容易从大大小小的事务中安排出的最佳行程又生了变故,v董秘哀叹一声,又不能忙里偷闲了。   第34章   丁默远迈过余家大四合院高高的门槛,绕过女儿墙时,余宏正像旧式八旗子弟似的一手捧着个鸟笼子一手捧着个小茶壶在院里来回溜达。院里养了很多宠物,光是丁默远所见就有两只猫、三只狗、一水缸的金鱼和顺着墙脚边慢慢爬行的巴西龟,斑斓的色彩,满眼的热闹。   “啊呀,董事长来了,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我好让内人有所准备!”余宏一见丁默远,立刻将鸟笼和茶壶交到佣人手里,笑得只见牙不见眼,脸上的肉挤成了一团。   丁默远清浅的一笑:“不用客气,余先生为沐家效力多年,如今被迫赋闲,于情于理我也该来探望。”   余宏大笑起来:“请进请进,您瞧,人果然是不能偷懒的,越闲越懒。这几日没去公司,天天在家中摘花养鸟,逗猫遛狗,到颇有些乐不思蜀了。”   “余先生不必在意,遭遇的不过是家事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舆论一阵风的过来过去也很平常,谁说余先生东山再起,不是指日可待?”   “丁董的仗义,老夫心领了。”   丁默远在余宏的引领下进了里间的书房。   余宏的书房陈设不多,却是古意盎然,桌案头呈有笔墨纸砚,十锦格子上放有一双玉瓶,几个古董瓷器和象牙雕件,还有张旧式金丝楠木床专为夜宿而准备。如果不是床上随意搁着的笔记本电脑,丁默远都快怀疑自己已经穿越了。   “这么寒酸简朴的书房让丁董事长见笑了,不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余宏哈哈一笑,在人类所有的修辞语法中,他最善于运用的就是反语。   “哪里,哪里,这更加说明余先生的品味高雅,绝非俗流。”   “董事长谬赞了。”   “哈哈,余先生可是骏山的老人了,一直深得沐山董事长器重,不必过于自谦。”丁默远话锋一转,扯到了正题上。   余宏不是傻子,他像卖弄长生不老术的茅山道士般长吁短叹道:“唉,老了老了,哪里比得了丁副董年轻有为,骏山的将来定是光明远大,前程似锦;我嘛,既老服老,干脆趁这个机会颐养天年倒也不错。”   “据说——我太太之前找过您的两任太太?”丁默远懒得再兜圈子,索性直截了当。   余宏含糊道:“您别见怪,女人嘛,看事对人的方法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再说,都是些陈年旧事啦,如今斯人已去,好坏与否,皆已成空,不提也罢。”   “话虽如此,不过,有一件事您可能尚且不知情。”   “哦,什么事?”   “我太太也找过张黎。”   余宏总是在必要时精明得像只老狐狸,在关键时凶狠得像头豺狼,虽未目露凶光,可稍稍加重的语气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董事长的意思是:张黎对您心怀异心?”   “我只是这么一说,您也只当随耳一听吧。”   “我知道了。”余宏冷笑道,“自古以来走狗都没有好下场,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场离场。”   丁默远一进家门,不觉微微一怔。只见沐华一袭白裙,发髻上别了浅色的发卡,淡妆素裹梨花一般亭亭玉立地站在客厅里,雪白的波斯猫安静的匍匐在她的脚边。   画面不错,轻柔如梦,飘然出尘,但不知为什么,却让丁默远生生打了个寒战:   “你在干什么?”   “沐夕和他的同学一起参加森林公园的烟火晚会,他要我陪他去,所以我把爱丽丝也带上了。猫不会害怕烟火吧?”沐华摸了摸爱丽丝,提起裙边转了一圈,笑道:“好久没这么穿了,真的好不习惯啊。”   “安城最喜欢你淡淡的样子,你却偏偏要把妆画得浓浓的。”顾岚在一旁嗔怪道。   客厅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接着便在丁默远的催促声中重新流动起来。   “沐夕快要下课了,你还不赶快去?”   沐华这才惊跳起来,她胡乱的向两人招招手,急匆匆的离开了,离开时眼里短暂的兴奋和快乐已如流沙一般消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   丁默远在走向书房之前,对顾岚冷冷说道。   “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顾岚的笑容沉了下来,眼神像淹没在海水里的海藻一样变得幽深而晦暗。   “我或许没有资格,但沐华有。”   “你错了,丁默远,凡是沐家人都丧失了这个资格。”   丁默远冷笑道:“顾女士,不要小瞧骏山的势力,更别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找到你的儿子。”   “你找到了又如何?告诉沐华吗?”   “不,你错了,我会把他控制起来。这样才能控制你。”   “如果上苍还有天眼的话,应该还弱者一个公道,而不是让欺凌者变本加厉地猖狂。”   “老天已经睁开眼了,所以沐山才躺进了坟墓里。”   “不够,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进棺材,就是在等这一天!”   丁默远轻声一叹:“你和沐华都一样,总是活在过去里,不依不饶,既不放过别人,也不放过自己。”   学习班隔壁,有个幼儿园,沐夕下课经过时,都会习惯性的停住脚步。那些在彩色滑滑梯和充气式城堡之间玩耍的或是蝴蝶般扑向亲人的孩子,常常让沐夕的喉头发紧。突然,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   “呵呵,是你,你回来了啊?近来过的好吗?”吴莹强撑着脸笑向沐夕。   “是啊……小妈还好吗?”沐夕淡淡的问。他万万没想到会和来幼儿园接沐天的吴莹狭路相逢。   “还好还好。”沐夕根本不可能如此客气,吴莹本能的戒备起来,拉着沐天打算离开。在人来人往的幼儿园门口,她可不想闹笑话。   “替我向她问好。”沐夕浅笑道,“对了,顺便告诉小妈,光阴似箭,岁月如刀,女人的青春是最经不住耗费的,如果实在寂寞难耐的话就改嫁吧,何必为了我爸的那套破房子守寡终身呢。凭她的本事明明可以另觅佳偶,再生个像沐天那样的胖小子,这下你们夏家可就发大发了,说不定可以上福布斯富豪榜了!”   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不是有老师、家长和其他孩子旁观,吴莹根本不能保证自己是否会狠狠给沐夕一个耳刮子,不,与他给自己的羞辱比起来,这还远远不够,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吴莹咬了咬牙,长长的指甲不由自主的嵌入掌心,她很佩服自己还能笑,似乎自从发现沐山移情别恋自己的女儿起,她早已将人格尊严当垫脚石一般踩在了脚下:   “沐夕,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父子哪有隔夜仇,何况你爸都已经过世了,你小妈一个人带着你弟弟也不容易,何苦再这样逼她呢?”   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吴莹,十分善于运用中国传统思想观念,寥寥数语就含了三层意思:其一父母也有自己的私生活,也有追求自身幸福的权力,就算为了再婚犯了天大的错,可生养之恩大于天,为人子女理当宽容谅解;其二沐山已经故去,人死如灯灭,小妈也是妈,怎能这样说自己的继母;其三不管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只要蘸着血缘,都是亲兄弟,不该相煎太急。   “沐夕,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吴莹刻意提高了嗓门,步步紧逼。   年轻稚嫩的沐夕沉浸在往事中,气得脸色发白,双唇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沐夕,我们先走了。”身边的同学们看了他一眼,不约而同的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便将他抛在了身后。   事到如今,夏家母女俩已经把他和母亲害得天人永隔,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在仇人面前还是那么软弱无能,简直就是个废物!   沐夕的外公去世之后,,曾经温和谦逊的父亲在一夕之间暴露出狰狞的本质,不由分说将方宅的门牌改成了“沐宅”,不惜动用一切手段逼退方氏元老,全面掌控了方家的公司和财产,短时间内公然将外室夏婉青和她妈吴莹带进家门,并对外宣布自己即将离婚另娶的消息。   或许是一连串的打击来得太突然,母亲方洁从那时起精神已经开始出现问题,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即便如此她始终是位温柔善良的女人,因为她折磨的对象不是毁了她一生的恶人,而是自己。   当时的沐夕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忙学业,忙着参加体育课上的球赛,忙着和隔壁班的女孩早恋,忙着耕耘寄宿学校那片小小的象牙色的天地,每隔两周才回家一次,面对姐姐的嘘寒问暖,似乎更在意的倒是满桌好吃的东西。   “木头,慢慢吃。姐姐让人准备了好多呢!”母亲揉揉他的脑袋,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充满温柔和慈爱。他万万没想到这是方洁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光。这两个世上最爱他的女人用柔软而坚定的肩膀为他挡住了外界的刀剑风霜和风风雨雨,直到用尽所有的力量……   第35章   沐华从车内下来,她的黄色玛莎拉蒂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而她的出场必定是一道突然映入眼帘的靓丽而凛冽的风景线。   命中注定,沐华从来都不是白雪公主,而是冰雪女王,哪怕脚穿少女风的裸色坡跟凉鞋,她也能走出恨天高的气场。   “今儿很热闹啊,前面那些都是你同学吗?”沐华浅笑道,她怀中的爱丽丝一见到沐夕,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小小的猫爪有些不安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沐夕的同学纷纷回头,在惊艳的目光中暗暗猜测这位大美女和沐夕的关系。   “还是回去吧……”沐夕深深陷入自我厌恶中,他垂下眼,嚅嗫的说道,“我有些累了,不想去了。”   “我们俩好久没一块儿出去玩了。去吧,去公园散散心。”沐华拉起弟弟的手,顺带瞥了吴莹一眼,眼含讥讽,“啊,我还忘了两个人,吴外婆,你们要一起去吗”   打从沐华突然出现,吴莹就有了开溜的打算,因为她知道沐华就是沐华,就像沐天喜欢玩的植物大战僵尸里暴走的伽刚特尔一样,只要一上场就会秒杀一切。   不过现在看来,有些太迟了。   吴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怕沐华。   这种畏惧仿佛从她们初次见面时就根深蒂固下来,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沐华就不是人类,而像沐夕怀中的那只猫似的,忒有灵性,洞悉一切,包括这人世间最阴暗的角落。   多年前,她刚结束了一段糟心的婚姻,一次朋友聚会上偶遇上了初恋沐山。那时沐山已是骏山集团的副董事长,豪门千金的丈夫,事业有成,儿女双全,而她自己已经人到中年,风霜扑面,一身的寒酸气和满心的绝望。吴莹根本不敢奢望沐山凭着记忆里那点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的情怀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可没想到,沐山听了她的遭遇之后,立刻派人将她和婉青从简陋的租屋接了出来,搬进了有钱人才住的高档住宅,一掷千金给她们买各种名牌衣服首饰和包包,还将婉青送进了和他女儿沐华同一个贵族学校上学。   起先吴莹对沐山是万分感激的,甚至还生出一点点小幻想,觉得自己和沐山有重修旧好的可能。她甚至想通并不奢望沐山给她什么名分,到了她这个年纪,一切都以实惠为先,只要下半生有靠就行。直到有一天,发觉了女儿婉青和沐山的特殊关系……她的心顿时裂成了两半,沐山是没忘了她,却是通过她正值青春的女儿体味着人老珠黄以前的她。身为女人和母亲,吴莹心中交织着说不清道不明复杂微妙的千头万绪。   可是——沐山给她们的东西太多了,多到让她无法割舍,无法放弃。吴莹最终还是默许了沐山和婉青的关系,同时心中却又生出一股不甘与愤恨,如果不是沐山有钱,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怎能沦落到这样的地步?爱情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生活却是实实在在的煎熬,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再不及早进行筹谋不加以改变的话,女儿现在的身份会像奴隶身上充满耻辱的烙印一般刻上一辈子!   从那一刻开始吴莹不再把沐山看做自己的初恋和恩人,而是等级分明的雇主,她开始学会了曲意逢迎,刻意讨好,并渐渐深谙其道,游刃有余,直到逼死方洁和放逐沐华、沐山去世,她才觉得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沐华回来了,沐华就像一道光,几年不见非但没有黯淡,反而越发刺眼的光芒,始终照射着自己布满沼泽和苔藓的内心,让她没有退路,无所遁形。   “不用了,不用了。”吴莹连忙摆手道,此刻的她依然在笑着,可那笑容或许比复活的僵尸还要恐怖。“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恩,那我们走了啊,灰灰,吴外婆。”沐华轻轻笑着,不轻不重的抛下一句话,“对了,过几天就是方洁阿姨的忌日,既然你女儿抢走了人家老公还逼得她跳了楼,总要去墓地祭拜一下的吧。”   她就知道!就知道!这一回轮到吴莹气得两眼发白,无言以对。   沐华拉着沐夕,带着猫,一家三口坐着玛莎拉蒂扬长而去。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沐华算不上小人,而余宏也绝非君子。   所谓的商业伙伴和同盟亦如恋爱关系一样,甜蜜时如胶似漆,闹掰时翻天覆地。   余宏对张黎的报复,并非如他表面的为人一样云山雾罩,而是直截了当,一针见血,心狠手辣。从一个匿名微博发布的消息开始,一连几天,从网络新闻到各种小报,都在铺天盖地传言骏山集团的张黎在做副总期间,任人唯亲,收受下属贿赂的事实。   丁默远将几张报纸不轻不重的搁在办公桌上,目光沉沉看着张黎:“能解释吗?这是怎么回事?”   张黎不断用纸巾擦汗,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丁、丁董,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先是余宏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又是你,骏山的信誉岌岌可危,你想干什么?”丁默远重重拍了下桌子。“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   “我……我……”张黎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事到如今,你在我面前还不肯说实话吗?!”   “确实——有做过。”张黎垂下头,吞吞吐吐的说道,“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丁默远气得将报纸摔在了地上:“这些年你赚的还嫌不够多吗?!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你好歹在骏山多年,什么风浪没有经过,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对不起,对不起,董事长。”张黎哀求道,“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啊!”   丁默远长叹一声:“怎么救?你说说我怎么救?!风过无痕,雁过无声,留下把柄的是你,难不成要我挨家挨户找报社砸钱堵他们的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嘛!”   “丁董,那……我怎么办呢?”   “我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这些事为什么到现在才突然爆料出来,谁对骏山有心怀不满?还是你——得罪什么人了?”   话音刚落,张黎脑子里闪过n种可能性,所有的可能性都汇总为最有可能的可能——不知是谁向余宏告发他和沐大小姐之间的交易,余宏一怒之下对他进行了报复。而这个人会不会是——丁董?   张黎抬头看了一眼横眉怒目的男人,随即摇了摇头,不,不可能,他们这一派背后的终极boss就是丁默远,他一直在全力支持夏婉青母子上位。   那么告密者究竟是谁呢?会不会是沐大小姐?利用他和余宏之间的嫌隙,趁机卸掉夏家的左膀右臂?看来一切都要等见过余宏之后才能得到答案,可是如今,余宏愿不愿见自己都成了问题。   “余老,我是张黎。晚上有时间我们见个面吧,有些事要向您请教呢。”张黎心怀忐忑地拨通了余宏的电话。   “好,我闲人一个,在家等你。”出乎意料余宏很爽快的同意了。   “张副董,今儿怎么有空来看老朽来了啊?”余宏的笑容如春风拂面,态度一如既往的友好。   “余老最近身体可好?一个亲戚刚送来的新茶,味道不错,您尝尝。”张黎一边放下手中的盒子一边观察着余宏的表情变化。   余宏哈哈大笑起来:“坐吧,你太客气,带东西来就见外了。”   “看余老气色不错,红光满面,我就放心了,到时候,等您东山再起,我必完璧归赵。”   “唉,谈不上好不好,不过还能吃能睡而已。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都说能者多劳,其实只要闲下来,谁都会变成废柴。”余宏哀叹一声。   “乖,别闹!”一只猫跳上了他的膝头,弄乱了他的衣服,余宏轻轻呵斥了一声,将猫抱了下来。“对了,听说你闺女最近在忙着相亲?”   话题转得太快,以至于张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愣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我老婆手上倒有几个不错的人选,天天跟我叨叨叨,说要帮人介绍对象,女人嘛,都喜欢做媒,要不改天让你夫人和闺女去见见?”   张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继续点头。   余宏一把揽过张黎的肩膀,压低嗓门说道:“什么都别说,兄弟,老哥知道你为什么心烦,想帮你却又无能为力,只有这份微薄的心意希望能为兄弟你稍稍解一解忧愁。我们再好,也不如子女好,放宽心,看云卷云舒,这世上就没有过不了的坎。”   在余宏一番动听的说辞之后,张黎该问的一字没问,就这么感激涕零的走了。   看着张黎远去的身影,余宏冷冷一笑:都说人世如棋,但并非人人都能做棋盘上的棋子,而今的张黎,不过弃子尔。   第36章   丁默远回到沐宅时,沐华和沐夕的约会早就结束了。   为了安慰心绪低落的沐夕,沐华打算亲自下厨,做一个弟弟最爱的草莓蛋糕。   结局当然是杯具,要不然餐厅里也不会一片狼藉还透着股焦味。   丁先生抽动了一下鼻子,决定不虐待自己的嗅觉,端起自己的饭菜就往客房里走,身后传来丁太太恶狠狠的声音:“这饭菜也是我做的哦!”   丁默远咽下去的菜差点没吐出来,他面无表情的走进客房,拿起桌上的水杯足足灌了三大杯。   耳边清晰的传来沐夕抱怨的声音:“姐,你菜里放了多少盐啊?”   “我以为是糖……呵呵。”   聊天止于呵呵。   半夜,丁默远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坐起了身,他住的客房离书房很近,那儿隐隐约约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动作极快极静的打开门,提着薄拖鞋蹑手蹑脚走到书房前,轻轻扭了下门把手,门是锁的。   丁默远想了想,索性搬了个凳子,躲在一边,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要动书房里的东西。果然,没过多久,书房的门就无声的打开了,一个长发女人做贼似的探出头,来回张望了片刻,然后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就差没扬一扬毛茸茸的尾巴。   “你想知道什么?我不过是偶尔把笔记本电脑忘在书房里,就这么迫不及待?”寂静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   “谁?谁在那儿?!”   小台灯微微亮起,映照出男人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脸。   “原来是你。”沐华松了口气,“这是我家的书房,我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   “有成功入侵我的电脑吗?”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因为多次输入错误的密码而被锁了?之后重启了多次还是不行?”丁默远继续淡淡的叙述道。“你虽然很聪明,可是和很多女人一样是电脑无能者。”   沐华充耳不闻的打了个哈欠,径直往二楼走去。   “不想知道密码吗?我原本以为你应该猜得到。”   沐华的脚步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   “为什么不试试你自己的生日?”   男人的声音依旧很冷,却说出了一个让沐华惊骇的事实。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半晌,沐华说道。   “信与不信,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主宰。”   “你想要怎么样?”   “该做的我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夜深了,我睡了。”   “晚安。”丁默远说道,目送沐华消失于二楼转角。   尴尬。   见面就尴尬。   次日丁太太特意起得很晚,依然十分不幸的和丁先生在客厅里相遇。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昨天忘了告诉你,今天上午十点要召开临时董事会,就罢免张黎副董事长职务的提议进行表决。”   沐华挑了挑眉:“这还用表决?”   “过场总要走的。不论结果如何,总要给对方一种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感觉,这样至少会让他下台时感觉自己并非无足重轻。”   沐华哈哈大笑起来:“丁默远,如果张黎知道你这套奇形怪状的理论后,你说他是会感激涕零得五体投地呢?还是气得尿裤子呢?!”   “要看热闹赶紧的,是你开车还是我开车?”丁先生对丁太太那无比嚣张的笑脸和粗鲁的用词视而不见,听而未闻,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为什么非要和你上同一辆车?”   “宾利、悍马、奥迪和玛莎拉蒂都送去4s店保养了,家里仅剩一辆保时捷。”   “这可真是巧啊。”沐华皮笑肉不笑的感叹道。   “的确很巧。”男人说完,掉头径直向客厅外走去。   沐华气得牙根痒痒,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已经一步步成为现实,兴奋之下,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她大摇大摆的跟在丁先生身后,坐上保时捷的后座。丁默远从驾驶位上回过身,掷给沐华一袋东西,丁太太像收到定时炸弹似的差点惊跳起来,头重重磕在车顶盖上。   “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这是你的早饭。”   沐华打开纸袋一看,里面有鲜榨果汁、金枪鱼三明治和牛奶布丁。   “咕噜”沐华的肚子很应景的叫了一下,她面无表情的拆开包装纸,一边喝果汁,一边大口咀嚼起三明治。   “这三明治在哪买的?”丁太太狼吞虎咽,形象全无的吃相生动的证明了自己的饥饿和三明治的美味。   “好吃吗?”   “恩,夹在里面的金枪鱼和蛋黄酱的口感不错,番茄和生菜也很新鲜。”   “这是我做的。”丁先生不紧不慢的答道。   丁太太一下子被噎住了,半天都缓不过劲来,她狂喝了几口果汁,扔下仅剩面包尖的三明治,转战牛奶布丁。牛奶布丁口感润滑,带着淡淡的甜味和奶香,三口两口就全部滑下了肚。   “别告诉我这布丁也是你自己做的啊。”   “恭喜你,答对了。”丁先生就差做出表示胜利的手势。   沐华彻底无语,这摆明了就是对自己的厨技赤luoluo鄙视啊!   张黎的上任和罢免就像是一场梦,梦来梦去都是一场空。前几日还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眨眼间就沦为夹着尾巴做人的丧家之犬,他没有余宏的底气,主动提出辞职,而是垂着脑袋等候董事会对自己的宣判。   判决结果毫无意外可言,张黎被罢免了副董事长和监察董事的双重职务,季远临危受命,再次提出把副董的位置让给年轻人。在欧阳恒、肖童和韩江三人之中,只有欧阳恒是资格最老的董事会成员且又是骏山的股东之一,由他取而代之,当之无愧。这一次,丁默远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跟随大流,同意了这项决议。   会后,他接到了余宏的电话:“董事长,我想知道欧阳恒能在这个位置上呆多久?”   丁默远挑了挑眉:“这要根据您的时间表来决定。”   “如今董事会尽数被沐华他们所占领,而她手中握着的东西,让我动弹不得,所以恳请您想办法将吴亮再次安插进董事会。”   “这需要一个适合的时机。”   “董事长放心,我自有安排。”   “吴亮可信吗?”   “至少他姓的是‘吴’。”余宏淡淡说道,“出了张黎的事,‘外姓人’便不可信了。”   “沐夫人和沐天近来如何?”   “沐夫人和小少爷都很好,我内人会时不时探望他们。”   “我碍于身份不便出面,一切都有劳余老了。”丁默远淡淡道,“听说您的小儿子快要大学毕业了吧?”   “是啊,光阴荏苒啊。”   “毕业后来骏山帮我如何?”   余宏两眼微微发光:“不知……”   “先在骏山的子公司做个副主管什么的,干上两年,积累一些人脉和经验,届时我会把他调入总部,做我的左膀右臂。”   “多谢董事长的栽培和抬爱,一切都有劳您了。”余宏连连表示感谢,挂断电话后,心中微微一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丁默远看似心机深沉,为了夏婉青倒是尽心尽力,不会……沐天是他的儿子吧。   想到这,连余宏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默默为故去的沐山董事长点蜡。   丁默远将手机扔在桌上,若有所思的用手指轻敲桌面,这是沐华无意间传染给他的一个不好不坏的习惯。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丁默远瞬间恢复了公式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是推门而入的正是沐华。“你怎么还没回家?”   “这是沐家的公司,我爱呆多久是我的事。”沐华穿着六英寸高跟鞋踱到丁先生面前,丢下一个纸袋,“这是今天早餐的回礼,我和欧阳恒吃中午饭时替你打包带了一份。”   “那真是多谢了,我一般不吃外食。”   说罢,丁默远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便当盒,里面是各式各样精致可口的寿司。   “这是……佣人包的?”   “昨天我有些空闲,所以亲自下了厨,毕竟只有自己做的才最合口味。”   “您……可真是多才多艺啊。”沐华的脸都快挂不住了。   “就算是第一次下厨,一般人也不会把饭菜都做得都入不了口,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丁先生将沐华带给他的纸袋推到一边,拿起自己的便当盒向办公室里的专用休息室走了两步,又微微偏过身子,回头问道,“想吃的话就跟过来,别站在那里咽口水。”   如果可以的话,沐华真想连今天的早餐都一起吐出来。   第37章   鉴于职务的变迁,丁默远和欧阳恒虽说算不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因为公事接触还是频繁起来。   今天两人的对话照例非常客气,夹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但总给人一种怪异的违和感,如同万里无云的碧空中竟然隐隐夹杂着电闪雷鸣。   v董秘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打开一个网页,拉成豆腐块大小,再次细细研读起来。   当“骏山集团集团董事长夫人夜会欧阳副董”的大标题映入各位亲的眼帘时,v董秘的眼里也散发着幽幽的光。能让她感兴趣的事物不多,除了化妆品,就是丁董事长及其周边的一切八卦新闻。   其实从旁观者的目光来看,这条八卦新闻完全可以套用刑侦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他们说话的语法很平庸,措辞也不讲究”,站在专业人士的角度,就绯闻男女主角   的新闻价值而言,沐华再漂亮,也不过是名门淑媛,并非秒杀菲林无数的明星,而欧阳恒是行事低调的商界精英,鲜有人知,更加没有吸睛能力。在排版方面,跳出率很高的的标题,模糊不清的街拍影像,对两位主角的身份背景介绍中规中矩,乏善可陈,简直就像是从财经杂志里拷贝出来的,暧昧不清的情景描述让人摸不着头脑,尔后又自说自话的戛然而止,究竟是哪个白痴写出来的啊?!因此为这条八卦新闻贡献点击率的只有两种类型的人:一类是骏山的竞争对手,另一类就是传说中的内部人士。   vivian一边看八卦一边忍不住往董事长办公室那扇紧闭的大门偷瞄了一眼,生怕屋子里的那两个男人真的会打起来,可惜她的运气不佳,连故事的开头都没有猜中。蔓延在董事长办公室里不是浓浓的火药味,而是一场透着股酸味的角逐。或许用这样的形容词有些诡异,那就让我们凑上去偷听一下他们的对话吧。   丁默远坐在老板椅上,淡淡的看着笔直站在自己跟前的欧阳恒:   “坐,请坐,欧阳副总。”   官大一级,压的不是气场,而是quan势。   欧阳恒半点也不拘泥,就在丁默远一旁的沙发上落座并叠起双腿。   “你我之间,明人不说暗话。”丁默远修长有力的手指朝着欧阳恒的方向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如果不是一系列的机缘巧合,你也不会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理当倍感珍惜。”   “哦,是吗?欧阳恒浅浅的一笑。   “我们不是娱乐圈,是商业圈,拼的并非似是而非的绯闻,而是板上钉钉的数据和报表,也就是外界俗称的业绩。如今倒好,我们骏山的三任副董纷纷跨界,都奔着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去了!”   “照是旧照,新闻也是旧闻,是谁想要陈酒装新瓶上架兜售,我想丁董事长应该比谁都清楚吧?”欧阳恒不动声色的驳道。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虽是老生常谈,可稍有不慎,倒霉的还是自己,哪里怨得了旁人!”   欧阳恒闻言大笑起来,他目光如剑,直指端坐于董事长位置的男人:“至始至终,丁董心目中的副董人选就不是我吧?”   丁默远勾起唇角:“欧阳副董不过是举止上小小的失察罢了,以后谨言慎行便是,又何必妄自菲薄?”   “正如董事长所言,聪明人之间不必浪费时间兜圈子。您想借余宏的手除掉我,将偌大的骏山集团开成夫妻店吗?”   丁默远清浅的一笑,答非所问:“暂且抛开公事不谈,听闻你对我太太一直欣赏有加。”   “公归公,私归私,今时已不同往日。”   “不论借谁的手,只要结果如愿,不就可以了吗?”   “不。”欧阳恒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丁默远的面前,眼神如同幽冥,“我要尝尝手刃的滋味。”   丁默远挑了挑眉:“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你和我太太真的很像。”   欧阳恒浅笑道:“彼此彼此,丁董不必自谦。”   沐华最近的心情尚可,连带看丁先生也稍稍顺眼起来。   理由嘛,很简单,在她本人、欧阳恒、季远和其他两名董事的坚决反对下,接连三次都没有通过丁默远将吴亮上调回总部的提议。   好吧,我修正上述所言,她根本不是看丁先生顺眼,而是看着丁先生“连吃败仗”心情舒畅,花见花开而已。   瞧瞧男人呆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越来越长了,沐华抱着爱丽丝,哼着小曲,志得意满的在客厅里晃荡。直到丁默远再也无法忍受,推门而出:   “就算你是女神维纳斯,也是闭嘴的时候才比较美。”   沐华仿佛听而未闻,继续着荒腔走板的哼唱。   “如果你真的如此有表演才艺的yu望,那就后天陪我一起去参加光远集团董事长栗明的孙子的百日宴吧,到那时你可以在表演台上唱个够。”   “我才没这个兴趣呢。”丁太太瞪了丁先生一眼,转身就走。   “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毕竟栗明的儿子栗韦曾是安城最好的朋友,也是你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关于安城的下落……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沐华手臂一松,爱丽丝“喵呜”地一声一跃而下,她的嗓音低沉下来,透着慌乱和难以置信:“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丁默远耸了耸肩:“我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悉听尊便。”   对于已婚男人而言,世上最难耐的事莫过于陪太太逛街和等待太太从化妆间出来。   由此可见,不论多美好的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就算你的太太是女神,也不妨碍她对于锦上添花的狂热。   丁默远看了看腕表,沐华进卧室时是下午三点,而今都快五点半了,就算是仙女也该穿上羽衣飞走了,而丁太太依然没有出来。   丁默远眉间皱得更厉害了,正打算上楼去催,忽然爱丽丝一溜烟从楼上跑了下来,身后随即传来了女人高跟鞋的声音。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种形容已经土得掉渣了,完全不及丁默远的一句话:   “你穿成这样是想再和我结一次婚吗?”   第38章   沐华对丁默远另类的溢美之词完全不屑一顾,从小到大千奇百怪的表白听得太多了,承受的上限在不断刷新中只增不减。   丁默远扬了扬眉,等了半天也不见诸如“多谢夸奖”之类最基本的道谢,这个女人已经大摇大摆的从他身边走过,笔直而飘逸的长发轻抚过他的脸颊,微妙的触感搔得他的心都有点痒痒的。丁太太的必杀技绝对非缘于她的智商,而是那张惑倒众生的脸孔,当然,这句话丁先生只敢憋在心里说说而已。   “小王,开车吧。”丁默远打开车门,刚坐到沐华身边,丁太太爆发出瞬间移动能力,用包包和丁先生隔出了三八线。   丁默远对于沐华幼稚园刚毕业的行为不予置评。   沉默,近在咫尺的沉默……当两个大脑思维天差地别,身理构造迥异的人坐在一起时,就连沐家的司机都能感觉到从后脖颈吹来的寸草无生的凉意。   “你跟我说实话,栗韦是不是……知道安城的下落?”沐华无聊的用手机刷了一会微博,看了几章无聊的深夜和总裁私会的小说,抬眼问道。   丁默远轻咳一声,看了看前面:“我知道的不过是面包屑而已,至于会不会有鸽子来,还要看你自己。”   沐华半晌无话,扭过身子看向窗外,就算是装着废铜烂铁,喷着黑色尾气的大客车也比丁默远的脸要好看多了。。   栗家在本地商界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为了表示对于长孙的重视,不仅包下了整个豪华五星级酒店,遍邀政商界人士和演艺圈人士到场庆贺,就连闻风而来的记者也人手一发了个千元的红包。沐华和丁默远一前一后下了车,在长枪短炮的夹击下,丁先生好像夹公文包一样夹住沐华的胳膊,夫妻两人表情僵硬的进入了酒店。   酒店大堂灯火辉煌,绚丽繁复的玫瑰花纹从地板一直延伸至天花板,雪白的长餐桌上排布着各色精致的餐点,四壁如同凡尔赛宫的镜厅般陈设着一面面装饰华美的镜子,在水晶大吊灯的映照下,折射出来来往往的云裳鬓影,暗香浮动,如幻如梦。男士们无论高矮胖瘦,一律西装领结,衣冠整整,互相寒暄交谈着,女士们优雅的脊背曲线,闪闪的耳坠和珠光点点的晚礼服裙交织成楚楚动人的风景线。   丁太太的出现,瞬间秒杀一大片名媛贵妇女明星,艳压群芳。   丁先生本该与有荣焉,可当所有男士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盯着自己太太看时,正常人应该都高兴不起来,虽然丁先生只是心里颇有些微词而已。   “啊,那不是沐家大小姐吗。”   “听说她父亲一去世,就回来了。”   “据说沐董事长除了一套房子,什么都没留给她。”   “沐华,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打电话告诉我?!!”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栗韦殷勤的奔了过来,完全不顾自己爹妈和老婆何露露瞬间拉长的黑脸。   “嗯,早就回来了,这不来了吗。”沐华双目盈盈,向栗韦送去如春风一般温暖的笑容,“恭喜啊,都当爹了,日子过的真快啊。”   “恩恩,我儿子生下来就就胖胖壮壮的,比较像我,所以就叫壮壮。”   “哦,是吗?好可耐啊,呵呵呵呵呵……”   丁默远看了笑得花枝乱颤的丁太太一眼,忽然想起多年前一则花边新闻的标题:“三流明星pk豪门千金,是以卵击石还是绝地反击”。现在想来,写那篇报道的人不是脑袋抽抽了就是纯粹的玩文字游戏,追求对仗工整。且不谈沐华和何露之间无论从家世、学历和容貌上有什么可比性,就栗韦而言,到现在作者连一个近景镜头都没有给他,可见此人是长得多么不符合都市言情的标准了。   “真的吗?”栗韦被沐华的妩媚笑容弄得神魂颠倒,“我倒觉得几年不见,你越发漂亮了。”   “唉,我们这些老同学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都怎么样了。”沐华装模作样的叹气道。   “其他人还是老样子啦,嫁的嫁,娶的娶,再嫁的再嫁,另娶的另娶,生儿子的生儿子,没啥稀奇的,只有安城,唉……”栗韦长叹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住了嘴。   沐华察觉到栗韦神色有异,心里一紧,看来她要想办法让他开口。   被冷落一旁的丁默远从侍者端来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香槟,和有过点头之交的商界人士攀谈了几句,就在这时,一股幽香扑鼻而来。他回过身,何露露已经来到面前,用不阴不阳的声音说道:“这样好吗,丁默远先生?”   “又有什么不好?”   “看着自己的太太和别人的老公这么热络,身为一个男人,我想应该都不会这么大方吧。”   “他们是老同学,又长久没见面,自然要多说些话的。”   “丁董事长可真是心怀宽大啊。”何露露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据传言说——您和太太一直都是各过各的,面和心不合。”   “这世上的夫妻能够生活在一起的理由本就各异,我想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没有人比栗太太更懂了吧?”   丁默远不动声色的反诘让何露露顿时哑口无言,她微微涨红了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这百日宴办得再高端大气上档次,也不能扭转她这个三线小明星为进豪门未婚先孕,奉子成婚的事实。昨天栗韦还去了夜店,彻夜未归,回来时身上残留着浓烈的香水味,内衣上连xx时的痕迹都没有擦拭干净,一念及此,何露露的心都拧着疼。   丁默远将空了的酒杯搁在一边,他扫了四周一眼,不知何时,沐华已不在他身侧,而是和栗远有说有笑的往二楼走去。   丁默远因为公事的缘故,曾经入住过这个酒店,他知道二楼除了餐厅和桌球吧之外,就是独立的客房。他深深的注视了女人的背影片刻,然后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第39章   “露露姐,跟你老公一起上楼的女人是骏山集团丁董的夫人吗?”   “哦,栗韦上楼了?爸爸还等他给来宾致辞呢。”何露露心头闪过一丝警醒。   “听说丁夫人跟你家老公是同学?”   “是啊。”   “那你要当心了。”   “当心什么?”   “没有男人不喜欢美女,何况是像丁夫人那种绝色的。”   “是吗?我倒觉得一般,我对我老公的品味还是有些信心的。”何露露一脸无谓,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二楼瞄去。   丁默远第一次见到沐华,绝非是沐华记忆里的小酒吧。   那是庆祝骏山集团成立二十周年的宴会上,沐山笑容满面携着一家四口出现在演讲台上。坐在最后一排餐桌的丁默远一眼看见木着脸站在幼弟身旁的沐大小姐,霎那间,心就像瘫痪了一样,再也不能动弹,她那富有冲击力的美貌,绝对惊艳四座。   丁默远相信,此刻台下大部分的男男女女都和他一样,沐董事长的慷慨陈词已经渐渐隐去,眼睛里、脑海里和记忆里只剩下这个过于艳丽的女人。   丁默远从来不承认自己是视觉系,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男人依然是高等动物,所有的理智和克制尚在人间,然而沐华的影像太过于强烈,就好像一部绝世经典电影一般,即使没有任何台词,看完后仍然可以不断在心里回放。   好吧,就让一切交给时间吧,这部无声的电影,看她能放多久。沉浸在回忆里的丁默远,转眼间,已经上了二楼。   “啊……”楼梯拐角处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丁先生挑了挑眉,眼前的丁太太正一手揪住那胖子的衣领,一手挥舞着桌球棒。   栗公子的智商果然和他的个头一样短暂。   为防止发生不必要的流血事件,给栗沐两家留有余地,丁默远轻咳了一声,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栗韦的额间刷地流下汗来,他很想呼救,却又怕丢脸。从中学时期开始,栗韦就一直追求着沐华,直至今天,她依然是他自谓的真爱。只要沐华对他展颜一笑,温柔一点点,他的心立刻荡漾到不分东西南北,脑子一热,忍不住环住了老同学的腰。   啊,这柔软的,清香的,可望不可即的,让人心醉神迷的女人,栗韦抱住就不肯撒手了,直到自己的领结被一把揪住,丁默远突然出现,方才从美梦中一瞬间坠入了噩梦里。公然调戏别人的老婆,还被抓个现行,这是要作死啊。   “我、我、我……”在沐华凌厉眼神中,栗韦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女声从他背后响起:“沐小姐,你要对我老公做什么?!”   丁默远回过头,淡淡说道:“是栗先生先做了什么,我太太才会做什么吧。”   何露露领教过丁董事长的嘴皮子功夫,只得怒气冲冲的冲到自己老公面前,生拉硬拽,将栗韦拽出了沐华的魔掌。很快,偌大的二楼又只剩下丁氏夫妇两人。   “色诱没成功?”   “你不该出来搅局。”   “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你什么意思?”   “栗远就算清楚什么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他深知安城在你心中的份量。”丁默远淡淡的陈诉道,“你真正该问的人应该是何露露,却偏偏把她得罪了。”   “何露露怎么会知道安城的行踪?”   “一个三流小明星能嫁进豪门,不下点功夫是不行的。我敢肯定,她对自己老公行踪的掌控程度和栗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就像首席分析师对股票和期货指数的走势一样清楚。”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   丁先生一步步走到丁太太面前,用食指挑起女人尖尖的下巴,有的时候他真的很庆幸自己的身高是1米85,要不然天天面对与恨天高为伍的女人,情何以堪。   “虽然我没栗韦那么简单,可有时候心情还是一样的。你要利用一个男人去找另一个男人,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你的丈夫。”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沐华拍开丁默远的手。   “不要以为我不会收报酬。”   “你从我那里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我已经给你答案了,你却还在明知故问,人的耐心总是有限度的。”   丁默远的话让沐华联想起在书房门口的那个夜晚,她不是没有细想过其中的深意,可越回想越觉得纷杂烦乱,许许多多往事仿佛要挣脱出重重迷雾,冲了出来,这让她感到害怕,害怕会失去把握全局的能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你不耐烦了,又能拿我怎样?”   丁先生一个大步逼近丁太太的身体,深邃的眸光看着沐华:   “你可以试试看,挑战我的极限。”   沐华皱起眉,过分靠近的男性气息让她十分不适,她不由自主的推搡着男人:“我不知道你要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   “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不敢接受事实?”   沐华抬起眼,直视男人:“不论事实是什么,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位置,这个位置专属于安   城。”   丁默远笑了,眼底闪过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他稍稍直起身,给女人让出一条狭小的通道:   “去找何露露吧,看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   沐华白了丁默远一眼,侧身从男人的包围圈里走开,急冲冲走下二楼。她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并不见何露露和栗韦的人影。   丁默远从二楼的拐角处注视了沐华片刻,接着他的身影一闪,从另一条楼梯直下而去。   此刻底楼的休息室里,因为何露露的告状,栗明正在训斥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栗韦。   “你也忒胆大包天了,沐家的人也敢惹!”   “那丁默远不过是吃软饭的小白脸罢了,沐华又不喜欢他!”   “你这个混账,怎么这么糊涂!越是这种人越是要小心,指不定怎么阴你呢!”栗明气得用拐杖直敲地面,“还有,千万管好你的嘴,别把安城的行踪说出去,要不然……就糟了!”   第40章   果然是栗家的人……   丁默远听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光线幽暗的休息室门口,从阴影中重新走进灯火灿烂的大厅。想要找到自己的老婆并非难事,此刻她正满世界的团团乱转,到处寻人,即使身处不起眼的角落,依然吸引了无数或爱慕或羡妒的目光。   啊啊,那些胶着成一处,难以抽回的目光!如果从现在起把这个女人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也不让任何人再惦记她,那会怎么样?丁默远被自己心头不断叫嚣着的想法吓了一跳:根本是不可行的吧,因为在那之后,这个女人不但不会和自己如胶似漆反而会像凶暴的野生动物般龇牙咧嘴,伸出利爪将自己撕碎。   唉,真是让人头疼啊!   丁先生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排开人群,来到丁太太身边,用公文包夹法夹住女人的胳膊,强行将她带离现场,轻声问道:   “人找到了吗?”   “没有,一转眼就没影了。”   “出了刚才的事,溜之大吉是很正常的,再等等,百日宴开始正式的时候,栗韦和他老婆应该会出现在礼台上。”   沐华横了丁先生一眼:“你的手什么时候可放下?”   “到酒店后花园的时候就可以了,人前的戏一定要做足。”   “我怎么感觉那个地方更不靠谱呢?”   丁默远微微一笑:“你放心,除了卧室之外,我还是很注重礼仪的。”   沐华气得无言以对,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闪烁的星星陪伴着寥寥几盏昏黄的路灯,花园里半明半昧,树影丛丛,夜风徐徐,比呆在空调里要舒服多了,丁氏夫妇一前一后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   沐华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似乎总有一道强烈的目光粘在自己大半luo露的后背。她忍无可忍,回过身,丁默远同时也顿住脚步,一脸淡然的望向自己的老婆。   “干嘛跟着我,请注意自己的形象。”   “这里是花园,又不是酒店大厅,是个适合幽会的地方。”   “且不论我们之间的真正关系,夫妻之间还用‘幽会’这个词,你不觉得很怪吗?”   丁默远笑了:“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们是夫妻。”   沐华无语,自从书房那件事之后,她和丁默远之间的关系走向越发的诡异了。回望过去的这些年,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直都是箭在弦上,简单明了,紧张而敌对。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却在丁默远突如其来的剖白之后,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旧账是最难翻的,越翻越容易出问题。   至始至终这家伙到底在沐家的内部斗争和自己生命里扮演着什么角色?沐华根本不敢多想,万一真亏欠了他,就难还了。   唉,圣母玛利亚啊,黄天厚土啊,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丁默远,丁默远也没有爱过她,他们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和算计,仅此而已的关系该多好啊!   “我要回去了,百日宴说不定已经开始了。”   “好啊,我们回去吧。”丁先生侧过身,给了丁太太一个巴掌宽的甬道。“记得明天早起,董事会还要继续讨论是否将吴亮调任的议案。”   沐华冷冷瞪了丁先生一眼:“已被再三否决的议案再议?你到底想干什么?!”   “近日,骏山一连换了两任副董,欧阳恒位子还没坐热,又出了问题。”说到这,丁默远看了沐华一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敌暗我明,总要给对方一个甜枣,才能稳住大局。”   沐华似笑非笑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站在哪一方?“   “这个问题欧阳恒也问过,不过他比你聪明,已经会自问自答了。“   “丁默远,你真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人。”   “无解?再难的习题都有答案,是你从来都未认真的解析而已。”   丁氏夫妇一同回到客厅,栗明已出现在礼台上致辞,栗韦和何露露笑容可掬的随侍一旁。   然而当致辞结束之后,栗韦和何露露就匆匆下台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栗明夫妇招待所有客人,每每有人问及,这老两口异口同声:儿子和媳妇在照顾哭闹不休的孙子,实在无法继续招待客人,还望海涵。   沐华乘兴而来,空手而归,一脸地颓丧,就连“三八线”都忘了划,让丁先生得以坐在保时捷后座位紧挨她的一侧。   丁默远吩咐让司机小王不要开空调,而是打开了车窗,凉爽的夜风吹了进来,沐华头发上簪着的白色花朵随着风摇摇欲坠。   丁先生索性伸出手,将那朵花摘了下来,斜插进丁太太手包的锁扣里:   “你还是不戴任何装饰物,比较好看。”   丁太太将头偏向一边,她现在很不开心,不想和丁默远虚与委蛇。   丁默远看着像小狗一样闹脾气的女人片刻,便用大掌揉揉了沐华的脑袋,安慰道:   “安城是成年人了,他想出现时自会出现,不必急于一时。”   沐华急于逃开男人的手掌,脑袋“砰”地一声撞到了半开的车窗上,恨恨的瞪了对方一下,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丁默远。   轿车停在沐宅门口,不一会儿,一双白色恨天高凭空出现。   “喵呜……”潜伏在花园里的爱丽丝从草丛里钻了出来。选择性的忽略了沐华而是扑向了后面那双黑色漆皮鞋的主人。   在崇拜强者这方面,不论是人类还是喵星人,几乎如出一辙,聪明的爱丽丝在男女主人之间一眼就看出了谁才是真正可以抱大腿的强者。   突然窜出来的爱丽丝让丁默远微微一愣,不过对它热情的欢迎方式还是表达了认同。他俯身抱起这只深谙人情世故的喵,点了点它的小鼻子:   “你怎么好像有些胖了,和你妈一样?”   丁太太尽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对丁先生挥拳相向,她不怒反笑:   “你见过爱丽丝的妈?”   丁先生挑了挑眉,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骏山临时董事会好死不活的安排在早晨九点。   昨晚回来后,沐华完成了卸妆、沐浴、给欧阳恒打电话和因为安城的事辗转反侧,怎么都不能入睡,结果被丁默远拉去陪他共饮等一系列活动,折腾完毕时都快要凌晨两点了。当她再此睁开眼时,丁默远已经穿戴整齐,精神奕奕的站在她的面前,不但下巴颏连一点胡茬都没有,还不带黑眼圈!   “你昨晚忘锁房门了。”不待女人开口,丁默远先解释道,“佣人怎么叫你都不醒,我只好进来了。”   “丁默远,你昨晚有敷面膜吗?”   饶是深沉稳重的丁默远,也被女人脱线的问题给怔住了三秒,接着他打量了女人片刻:   “看来,你应该没有敷。”   沐华挣扎着从床上跳起,对着梳妆镜中的自己发出一声惨叫。   “还有十分钟。”丁默远看了看手表,“过时不候。”   “我坐出租!”   “但愿你能在会议结束之前赶到。”   这不是沐华第一次戴墨镜进入董事会,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和欧阳恒一左一右坐在丁默远两侧,季远和其他两位董事也依次分坐两边。   “我想,关于这次临时董事会的目的已经不用重申了吧。”丁默远用手指轻敲桌面,“吴亮在担任监察董事期间,表现良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恒昌这个烂摊子剥茧抽丝,推倒重来,使公司的经营状况重新走上了正轨,恒昌出色的广告能力和网推人才也给骏山带来了不少的业务。像这样的人才只管理一个恒昌未免太过可惜了,因此我再次提议将吴亮调回总部,重新选派其他董事替任。”   沐华和欧阳恒对视了一眼,昨夜她打电话给他,已经将丁默远的话原封不动的带给了对方。   季远无条件赞成丁默远的提议,出乎沐华的意料,欧阳恒竟然也毫不犹豫地和丁默远达成了一致,这让她不由得心存疑惑:   “你就这么相信他的话?”   “你不也半信半疑了吗?”和沐华一起走出会议室的欧阳恒不答反问,“不论丁默远究竟想的是什么,至少有一点我已经看清楚了,仅凭这一点就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你看清楚了什么?”   欧阳恒笑了:“沐华,你很善于从一个男人的嘴里得到关于另一个男人的答案。这个问题请恕我不会告诉你,因为即使我说了,你也只会装作没听见而已。”   话已至此,沐华再不明白欧阳恒的意思,那就是傻瓜了。   “就算是事实又能怎么样?”沐华淡然道,“我的回答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沐华,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吗?”欧阳恒沉默了片刻,说道,“前者就是自信,后者是过于自信。此一时彼一时,变是不变的主题。商界如此,爱情如此,生命如此,事事都如此,这世上的永恒只存活在人类的臆想里,因为它从来都不存在。”   第41章   欧阳恒的话如石投水,让沐华的心中荡起了不小的涟漪,但对安城深深的思念和愧疚习惯性的跳出来,遮盖了眼前的一切。   欧阳恒深深看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沐华,嫉妒是个复杂的东西,总是在最复杂的时间跳出来。   如果说安城曾是沐华的少女梦,是令人怅惘的高度,可她毕竟不年轻了,女人到一定年龄就会做出最切合实际的选择,哪怕违背自己的初心。   在这一点上,就连沐华也不会例外。   因此欧阳恒并不担心她没有“变心”的那一天,然而,让她“变心”的对象会是谁呢?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他和丁默远都应该处在同一层面上,同样精明理智,同样心机深沉,同样对沐华怀着复杂的感情。可是感情不是数学题,不是光靠聪明的头脑和缜密的逻辑分析,就能给出多种解答方式。   况且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只有那光秃秃的一个?自己又何必再写写画画,多此一举?   念及此,欧阳恒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在骏山的第二大股东和副董事长为个人问题想出了神时,关于吴亮调回总部的提议得到了空前绝后的一致通过,仿佛之前三次的否决都是为了体现对于斯人此事的慎而重之。   从会议室出来,已接近午饭时间,欧阳恒正要问沐华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丁默远板着一张脸,硬生生的插了进来,表情看上去十分严肃:“沐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虽然不知男人卖什么关子,沐华还是一头雾水的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肚子饿吗?”   “嗯?”   “一起吃午饭吧。”   沐华的唇角直抽搐:“你……叫我就为了这件事吗?”   “有关安城的事,边吃饭边谈。”   丁默远不愧是商人,短短的一句话就将交易的内容和条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沐华只有陪他吃午饭,才能知道安城的事,他们才算是公平买卖,钱货两清。   这是不是丁太太第一次和丁先生在餐厅里用餐,虽然每一回沐华都希望是最后一次。   这餐厅的装潢风格和沐宅相仿,如果不是一张张由雪白桌布铺成的餐桌,沐华都快怀疑是坐在自己家里吃饭了。   侍者送上精美的菜单,丁默远接过菜单沉吟了片刻,自顾自报上了一长串的菜名,期间连问都没问过沐华的意见。   沐华不想计较这种小事,虽然鼻子都快气歪了。   “说吧,你是不是知道安城在哪里了?”等侍者一离开,沐华就问道。   “你要喝点红酒吗?”   “请回答我的问题。”   “具体的我依然不清楚,不过听说栗家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高世杰像乞丐一样赖在栗家大门口不肯走,嘴里嚷嚷着叫栗韦还钱。”   沐华的眉心微微蹙起,疑惑道:“这两家居然会有来往?”   “栗家是本地的商界名流,高家在败落前不过比贩夫走卒略高一筹罢了,这两家无论从财力和交际圈都不应该在一个档次上。”   “莫非……是在高子昌在骏山任职期间,两家人有过来往?”   丁默远清浅的一笑:“那一切或许又会和你爸有关。”   沐华木然道:“我已经习惯了。”   “虽然这样说或许有些残忍,和故去的人较劲,祈望得到已经无力挽回的感情,你觉得,哪一个更有意义?”   “丁默远,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你,你总是想得到你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这样又有何意义呢?”沐华淡淡的看着丁默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出冷光。   丁默远大笑起来:“沐华,你错了,我是个理智至上的人,从来不会去幻想消费不起的生活。所以迄今为止,其他能得到的我都已经得到了,剩下的不过是在等待而已。”   “没看出来啊,你的自我感觉那么良好,只可惜人非物,他们有心。”   “我的自信是你给的。”丁默远大方的握住女人的手,在她抽回之前,便松开了,“一直以来,其他也是。”   丁太太觉得再这样和丁先生面对面吃饭,就快要hold不住了,瞧男人那眼神,那表情,她敢肯定自己刚长的肉绝对能减回去!   吴亮在回总部上班之前,先拜访一趟自己的贵戚吴莹家。沐山留给夏婉青的这套许光路的房子,地处黄金地段,周围有高档商场、大型超市、中学、医院和地铁,衣食住行十分方便。吴家住在最顶楼,独门独户独梯,虽然不能和沐宅相比,绝对是小户人家的终极梦想。   吴亮每回,都要先为自己的荷包哀悼一下,然后带着国际一线品牌的化妆品、包包和围巾,谦卑的站在吴家门口,等候保姆开门。   “哎呀,亮亮,你来啦。”吴莹每回看到吴亮都很热情,知道他被调回总部之后,就格外热络了。   “吴阿姨,您最近身体不错吧?”吴亮将自己的礼物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婉青姐和天天还好吧?”   “都不错,都不错,你也真是的,每次来都带这么贵的东西!”即使吴莹做了董事长的岳母,那点见小恩小惠就眼开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应该的,应该的。”吴亮谄媚的笑道,他自认为是个聪明人,从骨子里是有些看不上吴莹和夏婉青,就算不靠这母女俩,凭他的能力和才干,照样可以平步青云。可是他的父母更希望他能走捷径,殊不知反而给他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先是被迫下放到恒昌,成为内部斗争的牺牲品,接着余宏和张黎的双双倒台,如今又被上调回来,做余宏安插于董事会的一枚棋子。这也就罢了,他回总部的提议曾遭到董事会的三次否决,可到第四次时竟然一致通过,其中的内情让人光想一想就头疼不已。   吴亮不是不清楚,待沐天成年后,重新接管骏山集团和沐家名下所有产业,而他作为“有功之臣”一定会被重用。可未来的接班人沐天除了阴沉不爱说话,整天玩游戏之外,并无任何独特之处,平时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补习班,却不见什么效果,总体而言资质平庸,乏善可陈。况且十八年的时间实在太漫长了,丁代理董事长和沐大小姐绝非池中之物,这对夫妇站在一起本就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气场和资质都光彩夺目,心甘情愿追随者众多。   退一万步讲,沐天以第一大股东的绝对优势顺利坐上骏山的首席,可集团内部从上到下都是丁默远的势力范围,寡不敌众的下场,古来有之,光有名正言顺,却没有威信,沐天势必要遭受垂帘听政的耻辱,而垂帘者也并非吴莹和夏婉青,而是丁氏夫妇。   这真是要命啊!!!   吴亮在心中长叹一声,这时夏婉青正巧从儿子的房间出来,目光触及在吴亮的那一刻,礼貌而冷淡的点了点头。   每次看到夏婉青,吴亮都有一种有钱的老头子口味就是怪异的感觉,这个不过有些秀气、清瘦和小巧的女孩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俘获过世的沐山董事长,实在让人费解。要是他也坐拥上亿身家,绝对会去养像沐大小姐那样风姿绰约的女人,而非在小家碧玉身上砸钱。   “吴阿姨,婉青姐,我待会还要去公司一趟,就先走了啊。”吴亮站起身,笑眯眯的打招呼。   “怎么不多呆一会,很快就可以吃中饭了。”   “不,不了,公事在身,先告辞了。”   待吴亮一离开,吴莹十分不满的看向自己的女儿:“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过是一条哈巴狗而已,我还需要什么态度。”夏婉青淡眉淡眼的答道,她刚要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忽然打住,“李阿姨,麻烦你把沙发套拆下来,重新洗一下。”   吴莹气得眉毛高高挑起:“你就算不为我和你自己着想,也该为天天想想!”   “想什么?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天天将来继承沐家的家业是铁板上定钉的事,你女儿要守活寡一辈子也是命中注定。”   “到现在你还在怨我!”吴莹气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也不想想,当年和你那酒鬼老爹离婚,净身出户,我们母女俩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天天在超市做营业员从早干到晚,交了房租后就所剩无几了,你只好辍学在家,帮我料理家务,日子每天过得都是紧巴巴的,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想抹了脖子死了算了!”   夏婉青笑了,她冷冷的反问道:“你以为现在的日子又如何?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然后慢慢等待死去的那一天,你女儿我和你的初恋情人葬在一起,这是多么美好的前景啊!!!”   夏婉青的话一下子戳进吴莹心中的最痛处,她被彻底激怒了,毫不留情的予以回击:   “难道你以为自己还有和安城在一起的可能性吗,醒醒吧,这是一场输到底的战争!”   第42章   周末,沐家的餐厅。   天气越发的热了,沐华的穿着也越来越不得章法。   丁先生手中的报纸已经很久木有动过了,他的视线都集合到丁太太短t恤下面那截雪白的蜂腰,圆圆的肚脐如同魔术师手中的钱币一样不断地在眼前晃悠,这让他不由自主的遐思到某些曾经体味过的画面,心神不免荡漾起来。当然,前提是丁太太不穿成这样出去,不让其他男人产生不必要的幻想,那就万事大吉了。   顾岚感冒了,咳嗽连连,吃了药躺在床上,懒洋洋的没胃口,不肯走出卧室一步。沐华的出现让沐夕在学习班人气倍增,大受追捧,几乎成了全班关注的对象,每天基本上是叼着面包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家门,享受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去了。   日上三竿,除丁先生和丁太太两个人,正在享用早餐的还有一只喵。   爱丽丝饱食之后,最大的乐趣就是钻进餐桌底下,从女主人的粉红色拖鞋到男主人的黑色拖鞋之间进行来回丈量。   前提是它懂得数数的话。   丁默远看着沐华用调羹舀起一大勺草莓冰淇淋就往嘴巴里送,眉心一跳一跳的。这已经不是卡路里超标的问题,而是非人类的问题,几乎没有人会把冰淇淋当早餐吃的。   “这样好吗?一大早就吃这么凉的东西。”   “怎么,你想尝尝吗?想吃就直说啊。”沐华一直认为自己的口味非常大众化,她觉得好吃的,别人也一定会乐此不疲。   “不用,谢谢。”丁默远低下头,继续用刀叉精确的切下面包,机械的塞进嘴里。   餐桌底下的爱丽丝突然发现自己和黑色拖鞋失联了,原来,这时候的丁先生已经走到了丁太太的背后,他拿起汤勺,俯身毫不犹豫的挖了块面积极大的冰淇淋,浅尝了一口,尔后无情的将勺子丢进了冰淇淋罐里:   “太甜了。”   丁太太看着沾满丁先生口水的汤勺已经盖住了整个罐子,气得大叫:   “你这样我还怎么吃啊!”   “先生,小姐,沐夫人来了。”李妈出现在餐厅门口。   沐华挪揄的看了丁默远一眼:“沐夫人来了,要不要我回避?”   丁默远没搭理她,直接对李妈说:“让她在客厅等我们。”   “我好像记得沐宅的户主上是我的名字?”   “前提是我依然是你的合法丈夫。”   “现在离婚也不迟!”   “你是在吃醋吗?”   丁默远的一句话让沐华刚喝进嘴里的牛奶差点喷了出来。她一把揽过在自己脚边磨蹭的爱丽丝,揉了揉它的脑袋,笑道:“这世上喜欢自作多情的人总爱凑在一块儿,是不是?”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丁默远似笑非笑的看着女人。   沐华回敬道:“说谁谁就到了。”   夏婉青一袭浅色连衣裙,清新淡雅地飘进沐宅穷极奢华的客厅里。   “你来了。”丁默远微微点了头。   尽管丁氏夫妇一个抱着白色波斯猫,不冷不热地看着自己,一个面带微笑,却始终和自己保持着不变的距离,夏婉青捕还是捉到了一丝气息:最起码在她出现之前,餐厅里的气氛是融洽的,几日不见,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夫妻俩越走越近了呢?看似无法跨越的五年时间筑成的鸿沟就在点滴的朝夕相处中慢慢填平了么?   “好久没来了,想来看看你们。”夏婉青浅笑道。   “我们之间好像不是这种会产生思念之情的关系吧?”   沐华的冷言冷语一如既往,置若罔闻的夏婉青面色如常:“我听说——沐夕回来了。”   “怎么?你有意见?”   “看见你们过得很好……我就安心了。”夏婉青温婉的笑道。   “怎么了?谁来了?”话音刚落,顾岚从客房走了出来,她面色有些苍白,语气中带着疑惑和担忧,一见夏婉青,顿时沉下了脸:   “原来是沐夫人。”   “您好……顾阿姨,您好吗?”   “好啊,承蒙您的惦记,活着的人总比故去的人好记,不是吗?”顾岚微微眯起眼,神情里充满轻蔑。方洁的突然离世一直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和永远的痛。   夏婉青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勉强笑道:“安城他……还好吗?”   “你是在问我的儿子吗,这好像与你无关吧。”顾岚冷冷的回道。   丁默远看了夏婉青一眼,适时插了话:“天天呢,怎么没带过来?听说他上了不少的补习班,小小年纪会不会太辛苦了?”   “没办法,这孩子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不去补习班的话,估计上小学后会更吃力吧。”夏婉青微微叹了口气,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哎呀,我倒忘了,待会儿还要送他去英语学习班呢,不好意思,顾阿姨,沐华,默远,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丁默远吩咐李妈将夏婉青送出大门,一转身,顾岚已经回到了客房,沐华正往二楼走去,他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要出去?”   “丁默远,虽然你的洞察力很敏锐,可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我的行踪。”   “是要去栗家?还是私底下和何露露有了联系?”   和太聪明的男人在一起生活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抽,沐华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她叹了口气:“我是要去打听安城的消息,你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呢?”   丁默远挑了挑眉:“终于对我感到有所愧疚了?”   人果然不能有一点点心软啊,沐华华丽丽的一个转身上了三楼。   沐华梳妆完毕,下楼时,不出意外的看着丁默远穿戴整齐,站在大厅里等自己。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   “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你不也说过你的耐心有限?”   “真到了极限的时候,你放心,我也会给时间让你适应,不会突然把你关起来,为所欲为的。”   丁先生说话的语气极淡,不知为什么却给沐华一种言出必行的感觉,她的心口一颤,转眼又恢复了女汉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本性,这世上还没有让本小姐发怵的角色呢!   “哼,谁关谁还不一定呢!”   丁先生笑了,虽然那笑容极其不符合他本人高冷的气质,且格外成功的让丁太太想抽他。   想要让何露露这条鱼成功的上钩,鱼饵其实十分简单,只需打电话告诉她是否想知道栗韦最近的行踪和新置的爱巢即可,不论知情者是敌是友,何露露都会露出水面,因为她太想保住这段婚姻了。   沐华看不上栗韦,对何露露更是不以为然。   丁先生看了一眼踩着七英寸高跟鞋,健步如飞,拽酷霸帅的步入约定地点的丁太太,不知为何,对此刻正坐立不安于露天咖啡馆前的栗太太生出同病相怜之意。   何露露一见丁氏夫妇居然同时出动了,不禁微微一愣,本能的拿起搁在桌上的小挎包,戒备的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我们能干什么?”沐华大大咧咧的在何露露面前坐下,纤美雪白的长腿在众目睽睽之下优雅的叠起。   丁先生抽出一张椅子,巧妙的借助自己的坐姿,成功的掩住了那处白嫩的风景。   “不是说会告诉我栗韦包养的狐狸精在哪里吗?”   “这样有用吗?一天二十四小时紧迫盯人,防来防去,防不胜防!”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或许是沐华说到了何露露最焦心的地方,“我出身不如你,又没有丰厚的嫁妆,能嫁进栗家已经很不容易了,万一栗韦有了新人,不要我了,我又能怎么办?!”   “依我看,倒不如不断巩固自己的地位,成为栗家必不可缺的长媳才是上策,不管栗韦在外面有多少情人,如果他敢和你离婚的话,就要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遭受一片骂名。”   丁默远在一旁默默听着,他忽然觉得沐华非常御夫有术,只不过从来不用在自己身上而已。   心中略感遗憾的丁先生顿悟出一个道理,这世上不论是什么事,总有人避之不及,有人却求之不得,哪怕是被自己的太太跟踪和虐待。   何露露苦笑道:“若能如此,我也不必揪心揪肺的活着了。”   “你想不想参加丽丽莲俱乐部?,   何露露眼里闪过一道光,继而又黯淡下来:“就我这样的,她们哪里肯要我。”   “我可以从中斡旋。”   这个由出身豪门并嫁入豪门的贵太太们组成的丽丽莲俱乐部向来自视甚高,在沐华回国了很久之后,才给她寄了一封邀请函。面对撒着金粉和百合花香水味的卡片,丁太太只瞥了一眼,就丢进了垃圾桶:   “不要以为是有钱人,聚在一起说的就不是废话。”   或许是被丁太太更加高冷的态度所激,丽丽莲俱乐部开始频繁的给她发邀请函,风雨无阻,至今如此。   丁默远端起桌上热气腾腾的黑咖啡,轻抿了一口,借此掩饰自己难以控制的微表情。   第43章   “就算进了俱乐部,又怎样呢?不过是又多了些人瞧不起我罢了!”和许多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小人物一样,何露露极端自傲的心的背面契合着极端的自卑。想到阔太太们在人前背后互相咬耳朵嚼舌头议论自己的嘴脸,何露露怏怏不快。   “在被大多数人漠视和小部分人瞧不起之间,你必须做出决断。”   “你真的会帮我?”何露露眼光闪闪,若有所思。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审时度势是她的强项,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因为栗韦的花心坐在宝马车上哭泣,可坐在自行车上笑一辈子的人又有几个?良禽择木而栖有什么不对?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再艰难她也要撑下去!   “加入丽丽莲之后,可以跟那些太太们一起多参加些上流社会的活动,多上上报纸版面,既提高了你在圈内的知名度又给栗家增光添彩,公婆对你满意了,栗韦还敢公开在外面胡来吗?”   “我……行吗?”   “营造出一个名门少奶奶温婉亲和、热心慈善的形象,这样的演技对你而言应该不算太难。”   “你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帮我,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何露露终于心动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提供栗家和安城之间的线索就行。”   沐华的话音刚落,何露露面色突变,她腾地站起身,冷冷的看着沐华:   “丁太太,别把我当见钩就咬的傻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丁董事长,也请您好好管管自己的太太,不要在外面勾三勾四,胡说八道!”   丁默远神色依旧,只是冷凝了何露露一眼,拽着丁太太的手扬长而去。   除了沐华,还没有人敢当他的面如此放肆,或者说他容忍的范围也只有丁太太一人而已。   沐华被父亲抓回来的第三夜,丁默远得到了她,虽然用了极其不光彩的手法。   但那次胆大妄为又顺理成章的身体力行,让丁先生得知了他是丁太太的第一个男人,而且他敢以人格担保,直到现在,他也是沐华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男人,想到这儿丁先生的情绪稍稍宽和下来。   手指间尚留有柔软的温度,丁太太已经甩开了丁先生的手,皱起了眉头,在为另一个男人撕心裂肺:“怎么办呢?对何露露而言,能融入上流社会的女人圈子是多么大的诱饵,没想到她的嘴跟河蚌似的,还是撬不开!”   “何露露又不是傻子,如今她与栗家人利害相关,比起栗家的兴衰,你开出的条件就太微不足道了。”   “实在不行,要不要找个私人侦探什么的,暗地里了解一些情况?”   “别小看栗家的势力,这个家族并不是轻易可以窥视的。”   “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安城的失踪会和栗家有关系?就算两家出现了一个共通点——高世杰。”   “只要和高家有关系,那么就剩下了一种可能性:安家的破产很有可能没那么简单,高、栗两家都有可能参与其中。”丁默远淡淡的分析道。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我记得栗家和沐家并无太多往来,顶多是井水不犯河水,点头之交而已,凭什么要替人受过,参与出面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商人之间,利益至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陌生人。”丁默远的表情冷峻而了然,“你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这还用说嘛!”   “就算找到了,你又能怎么样?”   丁默远轻描淡写的抛给沐华一个至今让她痛心疾首,无法面对的问题,并静静看着女人濒临炸毛的表情。   “我不奢望求得他的原谅,至少要看到他重新振作起来,生活得好好的,别再作践自己!”   丁默远挑了挑眉:“这么说,即使他出现了,我们的关系依然不会改变。”   沐华又好气又好笑:“同床异梦的感觉真的很值得回味吗?”   “   我是个实惠主义者,我们至少还能‘同床’,不是吗?”丁先生继续有条有理的分析道,“作为法律意义和社会伦理上的合法夫妻,有着共同的利益范畴以及心理和身理的需求,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虽然磨合期长了一些,可培养出的默契感和契合度还是卓有成效的,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到个p!要不是司机将车开上了高架道,丁太太很想立刻下车走人。   回到沐宅,丁默远刚进书房,手机便响了,他勾了勾唇,手指在平板在一划,选择了通话键:“你好,我是丁默远。”   “丁董,这次吴亮回总部的事……会不会太过顺利了?”   “欧阳恒很清楚自己制造的绯闻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我已经点过了他了,目前自然会有所收敛。他本人也应该知道不能把对手逼急了,否则惹祸上身的会是自己。”   余宏在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话到嘴边,几番迟疑,还是说出了口:   “丁董,虽然您的家事,余某无权过问,可最近听人说您似乎和沐小姐走得很近,请恕我直言,自古红颜祸水,像沐小姐这样诱惑性很强的女人,还望丁董保持一贯以来的慎重。”   丁默远浅浅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余老。有件事您可能有所不知,沐华正在追查安城的行踪,甚至发现和栗家有了干系。如今看来安家的破产并非如表面那般简单,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这件事与尊夫人也有所关联,不知——您对此事知道多少?”   余宏沉默了良久,轻声一叹:“我余某精打细算了一辈子,难道注定要栽在沐小姐手上!”   丁默远眉间微微一动:“这样吧,改日我们详谈一次,不管水有多深,只有探底,揭开最底层的盖子,才有可能解除隐患。”   “请给我些时间考虑一下。”余宏回道。   “好,我随时恭候。”   丁默远从书房出来,顾岚正一边咳嗽着一边快步往餐厅走去,她不想和他多做交谈,但丁默远并不打算放过:“你手上握有栗家的什么把柄?”   顾岚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丁默远一眼:“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你真正的仇人已经不在了,拿自己的儿子做筹码,有意义吗?”   “丁默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就算我儿子这辈子不会再见沐华,我也不会让她移情于你!”   丁默远眼角微微挑起,眸泛冷光:“心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不管有多深的内疚和思念终究抵不过近在咫尺的呼吸,你不打算让安城和沐华复合,这对我有利无害。”   “好啊,就让我拭目以待。”   “也罢,反正我和高子昌都在找安城,不管谁先得手,都会让你永无翻盘之时。”   顾岚大笑起来:“你以为沐华知道真相后,会原谅你吗?”   丁默远勾起薄薄的唇角,似笑非笑:“她从来就没原谅过我,而是一直选择了逃避。”   欧阳恒担任骏山的副董之后,原先的位置便成了空缺,因此吴亮回到总部没多久,就接任了这个位置。但他并未开心太久,在一两次董事会议之后,便看清了当前的形势,如今的董事会基本上都是沐小姐的人,沐小姐的意思相当于董事会的决议,丁董事长为人深不可测,明面上根本不会偏袒自己,他那些费尽心思才准备好的发言在董事会上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吴亮在怀才不遇、孤立无援和被沐大美人彻底无视中越发地闷闷不乐,寡语少言。   都说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在经过了数日的辗转反侧之后,吴亮鼓足勇气站在了沐宅的门口。   沐华披着头发,穿着镶着花边和褶皱的睡衣,懒洋洋的抱着爱丽丝在秋千上晒太阳,微微有些炽热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蛋上,艳丽得不像是人间的颜色。   丁先生在尽情欣赏了一番之后,还是对丁太太发出了严正警告:   “你的美貌多半依靠皮肤加分,要是晒黑了,那就大打折扣了。”   然后被丁太太一句”老娘吃不胖,晒不黑,绝壁的天山童姥,就算到了八十岁也楚楚动人!”给顶得哑口无言,灰溜溜的夹着公文包,去邻市和合作商谈判去了。   吴亮趁此机会站在了沐宅的门口。   虽然沐华对吴亮从来都不假辞色,可在他的眼里,沐大美人天生丽质难自弃,冷傲一点理所应当,尽管她的视而不见让他心焦难耐。   “沐小姐,有位吴亮先生想见您。”   沐华给爱丽丝顺毛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第44章   吴亮小心翼翼的踱到了沐华跟前。   爱丽丝竟也不理他,用脑袋蹭了蹭沐华停下的手,又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溜烟地跑到花丛去了。   “不知吴副总前来有何贵干?”沐华停住了秋千问道。   美人在侧,吴亮完全沉醉于沐华那如琉璃般光华婉转的双眸,几乎忘了来意,尽管看了还想再看,但他丝毫不敢造次,紧张的连出门前再三斟酌烂熟于心的问候也忘了启用。   “吴副总来这儿是要找丁董吗?”   吴亮咧了咧嘴,尽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点:“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让沐小姐有所顾忌,可我是真心站在您这一边的。”   “哦,这倒奇了。”沐华眼角轻轻一挑,“待沐天继承了沐家的全部家业之后,你就是皇亲国戚,从此前程无忧,坐享其成,怎么会想到我这个沐家大小姐?”   “虽然那是沐董事长留下的遗嘱,可我深深觉得沐董事长在这件事上未免有失公允。明明是您天资卓绝,才貌双全,是沐家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却偏偏把集团交到了资质平庸的沐天手里,骏山的前途实在堪忧!”   “沐天年纪还小,男孩子嘛,都晚熟些,说不定有朝一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吴副总何必如此悲观?”   “三岁看老嘛,龙生龙,凤生凤,儿子像娘。这沐天从小木讷,少言寡语,功课样样都不行,与他的母亲夏婉青简直如出一辙。”   沐华笑了:“怎么这样说呢,你们也算是至亲吧。”   “沐小姐,不论是几千人的集团也好小公司也罢,任人唯亲都是企业发展的大忌,如果夏婉青将来也入主骏山,沐家的家业危矣。”   “话虽如此,至少她目前成功地坐上了沐董事长夫人的位置,她的儿子也将继承骏山集团51%的股份,你们又是亲戚,这样不更好吗?”   “我在意的是骏山集团的命运,而不是某个人的上位。”   “哦,是吗?若吴副总真的对沐家有如此赤诚之心,那命运未免对您太不公允了些。空有满腹的才华和抱负,一辈子却只能依附着夏家母子,看人眼色,拾人牙慧,这可真是让人倍感惋惜和痛心啊!”   沐华虽美,有时候却像个恶魔,一脚就能将对方踩进地狱深处。   这一下吴亮再也笑不出来了:“沐小姐,不论您今后有什么需要,吴亮定当奋力一搏,鼎力相助。”   “甜言蜜语谁都爱听,是真是假就难辨了。”   吴亮连忙回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其他的吴亮不便多说,还请您多留意丁董事长的行为举动,自古祸起萧墙,越亲密的人之间往往越容易出问题。”   “你就不怕我会向丁董事长告状?”   “沐小姐,我说过会站在你这一边,你会看到我的忠心。”   丁默远从邻市回来,已是晚上十点,沐华正准备就寝,就听见了男人的敲门声:   “有什么话明天说,别打搅我睡美容觉。”   “不过几分钟而已,耽搁不了你的光彩照人。”   沐华打开门,白眼瞪着丁默远:“有话快说。”   “为什么你白天穿得很少,晚上却将自己套在像蛋糕一样层层叠叠的睡衣里?”丁默远微微皱起了眉。   “对于你的品味,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   “吴亮今天找过你?”   “消息真灵通啊,看来我们家里就有你的内线。”   “他说了什么?”   “他想向我投诚。”   “或者说是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还说——要我提防你。”   “那真是太谢谢他了。”丁默远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会让他防不胜防。”   “你怎么想都可以。”沐华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哦,不请我进去坐坐?”   “你是客人吗?”   “我是你老公。”   “卧室里都是安城的相片。”   “没关系,你在的话,一切都是背景。”   当丁先生说着自以为最动听的言语时,丁太太已经“砰”地把门关上了。   这夫妻两人,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定在了原地;一个用仿佛能穿透房门的深邃的视线注视着对方,一个倚靠在门内无声叹息。   咫尺天涯,形容的是心的距离,并非是用数学就能计算清楚的尺度。   三年前,旅居泰国的沐华意外的收到了丁默远的离婚协议,条条款款不少,但除了非常过分非常无理的财产分配要求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个想沐家的财产想疯了的家伙!   沐华不相信沐山在世期间,丁先生会有胆子和自己提出离婚,这个协议背后一定有人操纵。不管离婚是真是假还是仅仅出于想把自己引出来为目的,她决定以静制动,不予理会,同时也萌发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既然丁默远害得她与安城劳燕分飞,不得相见,那么她也要用婚姻永远的套牢这个男人,让他也尝尝和心上人相见不得亲,不如不相见的滋味。   如今想来,此举岂不正中男人下怀?!唉,怎么会是这样?沐华流下宽面条眼泪。   想要闯进那扇门,对于丁先生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来日方长。   “丁董,晚上有时间吗?”   余宏没有让丁默远等太久,三天后便提出了和他见面的请求。   “好的。”丁默远淡淡的应允:“你的住处虽然醒目,但比较安全,不打扰吧?”   “不打扰不打扰,余某晚上恭迎大驾。”   丁默远挂断电话的同时,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突然插了进来:   “请问是丁默远先生吗?”   “是,您是哪位?”   “您好,丁默远先生,我们是万景豪庭物业公司的,目前为止您已积欠了两个月的物业费,请您于本月底之前尽快缴齐。”   “……”   糯米能告诉各位读者亲在物业来电之前,我们的丁先生几乎快把他那栋豪宅忘到西伯利亚去了吗?能告诉各位读者亲他那水晶大吊灯和大理石地板已经积满灰尘和蛛网了吗?能告诉各位读者亲丁先生奋斗至今,事业有成,却还是在老婆家包吃包住的上门女婿吗?   当然不能!!!糯米是亲妈,只会用寥寥数语结束这段描述:   丁默远面无表情的切断通话,虽然他的高冷气质依然固若金汤,不过不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仿佛有一群乌鸦从他头顶飞过……   丁默远再次走进了余宏的四合院,余宏已经屏退了包括自己老婆在内所有的人。   “想必丁董事长见过我的内人吧?”余宏请丁默远坐在书房的上座上。“您或许会想,我为什么要娶这么一个从头到尾都作假,见识浅薄的女人?”   丁默远没有开口,静等余宏的下文。   “和我的前妻祝媛比起来,她可算是一无是处,但是对我而言,她有两个很重要的优点:一是能给我生儿子,第二便是替我排忧解难,无条件的忠心于我。男人有这样的老婆才能心无旁骛,天下太平。”   余宏边说边拿出一套茶具,摆弄起茶艺来。   “余老不愧是文人出身,真有雅兴。”丁默远明白这只老狐狸的话暗有所指。   “丁董见笑了。我学习茶艺,专研茶道多年了,心心念念都是外息诸缘,内心无端,心如墙壁,可以入道,然而面对商场诡谲多变、尔虞我诈的环境,却根本无法达到清静无为,心如止水的境界。”   丁默远浅笑道:“人非圣贤,并非草木,七情六yu,谁能免俗?”   余宏大笑起来:“丁董事长果然年轻,要断绝所有的心念固然是难事,可是想控制自己的*,不卷进是非圈更是难上加难。就拿我来说,老了老了,还要为过去买单。”   “一切尚未定论,余老过于悲观了,何况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当年安家破产的事,我的确知道一些内情,沐董事长深知安宇不可能那么轻易上钩,因此才借由栗家出面,设下一个局。至于栗家和沐董事长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我也并不清楚。”   那么你自己呢,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丁默远很快就估摸出余宏的用意,这只老狐狸是在试探自己,故意透露点内幕,然后等着看自己会有什么动作。事到临头,还玩抛砖引玉的小把戏,真正可笑至极,沐华手中肯定留有祝媛给她的决定性证据,这才按兵不动,等待最后一击而已。   余宏,你不急,我更不急,反正火烧眉毛的又不是我,丁默远心道。   不过——丁太太究竟把证据放在哪里呢?丁先生饶有兴趣的猜测起来,其实答案早就横亘于他心头很久了,这个有着猫一样警惕性和戒备心的女人估计不会让任何至关重要的东西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因此证据只可能藏在一个地方。   啊啊,要不要夜探一下呢?   丁先生的思维已经偏移到连神都不知道的遥远的暧昧的令人浮想联翩的梦境中。   与此同时,沐华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她看着屋外炎炎的烈日,吩咐李妈将空调的温度再调高一些。   晚餐时,沐华觉得丁默远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虽然在她的记忆里,这家伙的脑袋本来就没正常过。当她的筷子再次和丁默远打架之后,沐华终于忍不住了:   “你老看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沐夕和顾岚不约而同抬起了头,莫名其妙的看向丁氏夫妇。   丁默远挑了挑眉:“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好吧,丁太太得忍住,要不然一口老血会喷出来。   沐夕觉得近来姐姐和丁默远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虽然从未和颜悦色过,却没有以前那么紧绷了,有时甚至出现了和安哥才有的互动模式,这实在太可怕了,丁默远不会给自己的姐姐灌了什么*汤吧!   晚饭后,丁默远正准备上三楼,沐夕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他们重新相遇之后,小舅子和姐夫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沐夕,有事吗?”   “离我姐远一点。”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   “是吗?”丁默远勾唇一笑,“那么你姐姐知不知道她能找到你也并非偶然?而是在顾岚的授意下,你才‘出现’和她见面的吧?”   沐夕的脸白了一下,继而又恢复了平静:“他不在了,我姐就剩下一个人,身为弟弟,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面对你们这帮人的欺辱和践踏!”   “就算是为你姐,也别被顾岚利用了。”   “她利用我什么?”沐夕不怒反笑,“她‘利用’了我,让我和自己的亲姐姐重逢?”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为了替安家报仇,她不想让你姐幸福,而你的出现会让沐华对过去更加无法释怀,沉溺于永无止境的复仇和悲伤的回忆里。”   “幸福?什么幸福?”沐夕冷笑道,“丁默远,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龌蹉的小心思!不要以为坐上代理董事长的位置,坐拥沐家产业的暂时管理权,就能和我姐平起平坐了。还是趁早走远点吧,或者去和夏寡妇破镜重圆,别再痴心妄想了,我姐根本不可能爱上你。至始至终她心里都只有安哥一个人,就算安哥现在落魄了,也不会看上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还不清楚原因吗?”   “为什么?”丁默远面无表情的问道,他的双目很深很冷的看着沐夕。   “因为你不配!像你这么个举止寒微,心思狭窄,只会打小算盘的家伙,不论出身、相貌还是人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安哥的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更别提和我姐在一起了!”   第45章   刚走出浴室的沐华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正打算敷个面膜上床,突然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木头,是你吗?”   “……”   “谁啊?”   “……”   连问了两遍,无人回应,只有指节单调的敲门声不绝于耳。   “到底是谁呀,我要睡了。”沐华吊起眉毛,不耐烦的冲到卧室门口,猛地打开门,某个硬邦邦的高大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了进来,浓重的酒气随即扑面而来,沐华嫌恶的皱起了眉:   “你到底去哪gui混了,满身的酒臭烟味!”   “在哪儿……在这儿……”丁默远的脚步略微有些踉跄   “你究竟喝了多少酒啊?!”   “反正又没醉。”   “都走错房间了,还没醉?”   丁默远不再说话,他一把钳住沐华的两只手腕,将她压在墙壁上,用又冷又黑的眸子瞅着身上只披了件浴袍的沐华,鼻间每个呼吸都充盈着她发出的暖暖淡淡的香味,深深的v字领间透出可口诱人的肌肤和忽隐忽现的xiong部,下摆仅及tun部的浴袍让她那笔直而雪白的长腿一览无遗,湿漉漉的头发□□干软软的浴巾裹起来,漏网的几根发丝缠绕在精巧的耳朵后面,她像是清晨被露水打湿的花朵般晶莹yu滴,艳丽夺目。   “你、你干嘛?发什么神经?!”和男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甚至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丁默远停住动作,就像在研究蝴蝶标本似的端详了女人片刻,说道:   “长得一点都不合我胃口。”   “是吗?”沐华抽搐着嘴角,火气直蹿眉梢,“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现在能放开我了吗?要撒酒疯,请下三楼左转,回自己屋去!”   丁先生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自说道:“皮肤太白,眼神过于明亮,嘴唇太诱人,整天自以为是,得了理就不饶人!”   沐华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在损我还是夸我!”   “一个真正的好女人应该是不会让男人犯错的女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忠贞不渝,相夫教子,容貌只要中上就可以了,太过漂亮容易出问题……”   “不好意思,在这间屋子里没有你说的这种女人,许光路或许有,我从不反对你弃暗投明!”   “你吃醋了?”男人绷紧的脸忽然缓和下来,一双冷眸沾染了些许笑意。   沐华真的很佩服男人的领悟能力,原来酒精中毒之后,非但脑子不灵光,就连自我感觉良好也能爆棚,上升到神都无法领悟的高度!   “如果你非要把自己想象成人见人爱的白马王子,我也么办法,你不是向来自诩成熟理智吗,那就做一个极富理性的酒鬼,乖乖回自己卧室去吧。”   沐华被丁默远压得动弹不得,生怕一不小心刺激了眼前这个极度不清醒的家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只得出言安抚道。   只可惜——丁先生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眼神从女人头顶的角度转移到了墙上笑得正欢的安城的照片,偏偏记忆里又插播了沐夕的台词回放,霎时间,心中一片电闪雷鸣。   沐华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然腾空,被扔在自己的床上,像蛋糕一样的睡衣,被男人扫到了地上。   “喂,喂,你冷静点!”   有时候丁太太怀疑丁先生是不是基因突变的狼人,从不定期化身为qinshou。   “沐夕就在隔壁,当心我……”   丁太太话还未说完,丁先生就做出了传说中“以吻缄唇”的举动。   这是多么罗曼蒂克的镜头啊!   前提是忽略丁太太因惊骇而瞠大的双眸和拼命挥舞的双手,直到丁先生以闪电的速度解下领带,极度不耐烦的把张牙舞爪的丁太太固定在床头。   →_→接下来,糯米还用写下去吗?是不是能用简单的三个字“gun被单”来解决呢?   不,糯米没这么么良心的,糯米是充满正能量的作者。   丁先生用手轻轻一拉,丁太太的浴袍就四敞了下来,啥波涛汹涌,极致曲线都是老梗了,各位读者亲一定不爱看,反正丁先生一眼就被雪峰上那两粒yin桃给吸引住了,尔后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刹那间,丁太太顿悟到自己选择蛋糕睡衣最潜意识的原因,此事无关品味,只关风月。不过如今就算穿了一万层,其效果也不会比马其洛防线更高一筹。   丁太太正欲大叫,丁先生再次吻住了丁太太,就这么一来二往,丁先生终于说出了对丁太太最具威胁性的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吃过了那种药,如果不是尊重你的话,不管你藏在哪里,我都能把它换成维他命!还有挂在你脖子上的证据,无需几秒钟,我就能将它取走!”   “丁默远,你敢!”没想到男人如此精明狡猾,竟然猜到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沐华急了。   “我尊重你。”丁先生笑了,在丁太太眼里没有比那笑容更卑鄙下流无耻的了。“不过前提是你得满足我。”   “你明知道我一点都不爱你。”沐华不再反抗了,她看着男人,目光犀利而淡漠。“为什么还要一次次这样做?”   “如果可以将他从你心里□□,我也不必这样做。”   “安城一直都存在于你我之间,为何突然这样?”因为男人动作的停顿,沐华语调放缓下来,“你不是说你很有耐心吗?就算失去了耐心也会给我时间?”   丁默远深深的注视着女人,半晌答道:“或许我有时间等你抱有和我同样的感情,却不能保证你是否愿意承认和回应。”   这是丁太太听过丁先生所有充满自恋情结的言辞中最劲爆的一句话了。   好吧,神马心动啊,感动啊,统统木有,丁太太已无言以对,坚决不做任何回应!   第46章   丁默远是商人,一个成功的无奸不商的商人,屡战屡败绝不是他的风格,当他衣冠整整的从丁太太的房间出来的时候,面部表情依旧淡定沉稳,一根闪烁着美丽光泽的石榴石项链转瞬之间便从他的指尖滑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其实他一直认为自己并非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不过习惯了商场上必须与时间和人心博弈的方式,当然,关键时刻,他就如同闻风而动的猎豹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   卧室里的丁太太在被吃光了豆腐之后,浴袍已被重新系上,还打了十分漂亮的杰瑞式样的蝴蝶结,方才的一切仿佛绮丽的春梦,房间里除了丁先生留下淡淡的酒味和烟草味,了无痕迹。   沐华历经几番挣扎之后,才解开了男人将自己束于床头的领带,跳下床,直奔楼下而去。   丁默远的房门早在她到达之前就已经关上了,沐华气得捶门大叫:   “丁默远,你又不是女人,快把项链还给我!”   屋里传来男人不冷不热的声音:“想进来的话,就继续刚才的交易,要么就拿你的全部来交换项链。”   “你要什么全部?骏山的股份还是锦华路800号?”   “你知道我要什么。”   沐华半晌无语,她这才发现男人要是闹起别扭来,真是比女人还要麻烦!   “你要项链有什么用?!”   “现在不就有用了吗?”虽然丁先生的语调依旧平淡,不过丁太太还是听出了戏谑的味道,“你也可以绞尽脑汁,多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我回心转意。”   沐华眼光一闪:“哼,就算你拿走了证据又怎样,我还有备份。”   “是吗?”男人轻轻笑了,“根据我对你多年的观察和了解,你是不会把至关重要的东西拷贝并藏在除了你自己之外的其他地方的,因为这样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或者丢失;其次,你不会在没有把握前随意找人调查事情的原委,多一个人参与就意味着泄露的几率加大。换而言之,沐华,你骨子里是个孤独、充满警惕心却又犀利张扬,藏不住事的人。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当年的安城为什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除了有张惑人的脸蛋之外。”   “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又明白什么?!”   “沐华,你知道吗?因为过去的种种原因,你的心充满了阴影和晦暗,一点都不讨喜,而曾经的安城是那么光明而温暖。你们两人的性格可谓一黑一白,说得好听点是互补,其实就是完全格格不入。因此当遭遇重创时,安城的白很轻易地就被污染了,被摧毁了,而你恰恰相反,不管面对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你的意志!因为你本来就是绽放在黑夜里的花,越夜越美丽。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类’,同样细腻敏感,同样疏离冷漠,同样好不容易才看上的一个人,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哪怕对方窒息,哪怕对方并不爱自己。”   好似曾相识的话,为什么丁默远和欧阳恒都认定她和他们是同一类型的人呢。   沐华微微蹙起眉:“我才和你不同,我和安城是真心相爱,要不是我爸和你在中间搅局,我早就是安太太,安城两个孩子的妈了!”   从房门内传来一声冷哼:“沐华,知道吗?在如何激怒我这一方面,你倒是很有章法,看来今晚我们的谈判已经彻底破裂了,你回去吧,要不然,我就开门了,后果自负。”   啊啊啊啊!丁太太气得都快抓狂了:   “你这不是公私不分吗?!”   “于公,对于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骏山集团整体形象的重要证据,我有权利了解和掌握,于私,我不会让自己的太太自作聪明的陷入危险之中。”丁默远平淡无波的陈述道,“现在倒计时开始,一二三之后,我们就继续上一章节未完的过程。这世上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就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美食,更何况是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嚷嚷着要和别的男人生孩子的二货太太!”   现在已不能用柳眉倒竖,怒发冲冠来形容丁太太了,此刻她的大脑近乎处于当机状态,整个一片空白,直到丁先生打开门,挑眉看着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沐华才像兔子似的惊跳起来,一溜烟窜上了楼。   背后响起男人凉凉的嗓音:“虽然不想说,还是出于老公的义务,告诉你吧,不知道是不是过度用化妆品和贪吃冰淇淋的缘故,你皮肤毛孔变大了,身材也有些胖了,小腹那里多了好些肉。整天以为自己死吃不胖,貌美如花,能哄骗的也只有自己和愿意被你骗的男人罢了。”   这一瞬间,丁太太真的很想将丁先生灭口,但还是忍住了,因为结果将会无数次的证明被灭的是她自己。   沐华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满屋子挂着的安城的照片,对着那一张张明媚的笑脸,不知为什么突然让她感到极度的心虚和深深的愧疚。其实从自己和丁默远的第一夜起,就已经失去了和安城在一起的资格。如今不管她是否愿意,丁默远的言谈举止,淡淡的烟草气息、日常的生活习惯和用餐口味等点点滴滴的都渗透进了她的生活。   时间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再怎么无法忘却都会遗忘,再怎么搁在心上终会释怀,沐华从不相信自己会移情别恋,不相信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处的感情无法靠着刻着回忆的相片而继续下去。   可是——一切还是变了!再怎么抗拒,丁默远还是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烙印。沐华能承认当丁默远解开自己的浴袍时,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本能的悸动和期待吗?那是她无法控制的回忆和感觉,羞耻得让她想哭!   “安城,你快回来吧,求求你……”沐华轻声呜咽着,她沿着门边慢慢滑坐了下来,将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双膝里,晶莹的泪水从眼角不可抑制的流出。   与此同时,丁默远在门外静静聆听着,半晌他的喉头微微一动:   “真正该有这种情绪的是我。”   说罢,他转身走开,不再回头。   第47章   次日,沐华就知道了丁先生突然发酒疯的原因,导火索原来是自己的弟弟。   “姐,丁默远没对你怎么样吧?”去学习班之前,沐夕悄声对沐华耳语道。   沐华心里一惊,难道昨晚的纠葛他听到了?   “什么怎么样?”   “昨天我警告他让他离你远一点,别痴心妄想着左拥右抱,和安大哥比起来,他算个p啊!”   “你这样说了?”   “说了,这个野心勃勃不安好心的小人,既然敢做难道还不让人说?”   “难怪……”   “难怪什么?”   “没什么。”沐华冲弟弟微微一笑,“别迟到了,快去上学吧。”   沐夕走后,丁默远才从客房里出来,他和平时一样西装别挺,一丝不苟,只不过手中多了个小手提箱。   “你要走?”沐华问,本来对男人没有准时去餐厅吃早餐感到有些奇怪,此刻这才看出了端倪。   “嗯,好久没回去住了,还欠了物业费。”丁默远淡淡道。   “噗嗤!”沐华冷俊不禁,欠抽的笑容在男人投来的冷冷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丁默远知难而退,沐华暗地里送了口气,最近心绪太乱了,如果他再待下去,她都快撑不下去了:“既然你要回去了,东西就还给我吧。”   “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   “只要到我的手上,都是我的东西。”   “哈哈!”沐华不怒反笑,“你这是神马强盗逻辑?!”   “我说过,要想拿回证据,你就必须交出你的全部。”   “凭什么?!你、你、你居然还没死心!”沐华难以置信的看着丁默远。   丁先生冷冷的俯视着穿着平底拖鞋的丁太太,径直说道:“之前我说过就算耐心用尽,也会给你时间,现在开始倒计时开始,而且这一次,你要进的不是沐宅客房的门,而是万景豪庭的别墅,进了我的地盘,就别想全身而退。从现在开始,小心的看着我住的客房里的沙漏吧,一旦沙尽了……”   “你、你想怎样?”   “我会做完一直以来都想对你做的事,我要一个我们的孩子,还有你的全部。”   “你……”   “不管你愿不愿意,或者说直到你不得不心甘情愿为止。”   说罢,丁先生转身就走出了沐宅客厅,独留丁太太一人在风中凌乱:   “丁默远,你是不是疯了!”   呆站在了原地片刻,沐华转而冲进了丁默远原先住的客房里,一个小小的沙漏很显眼的摆放在男人铺叠整齐的床上,她哭笑不得的拿起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东西,沙已经开始一点点流逝……   平生第一次,比起虚情假意,沐华更恨固执的情深,那是她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   丁默远上车后,并未直接去公司,而是方向盘一转,驱车来到了吴家。   吴莹亲自送沐天上学去了,这个宝贝外孙交给外人不放心,含饴弄孙是她人生仅剩不多的乐趣。   夏婉青透过“猫眼”看到丁默远时,微微有些意外,她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不用去上班?”   丁默远走进玄关:“今天公司事不多,迟一点也没关系。”   夏婉青勾起唇角:“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   “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明白?”夏婉青将男人引进客厅,看着丁默远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你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只不过她不领情罢了。”   “你看出了什么?”丁默远神色微微一动。   夏婉青在男人对面坐下,表情淡然又透彻:“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站在我和沐天这边,不是吗?”   “婉青……”   “无所谓啦,除了生死,我不在乎结局。哪怕有一天沐家的家产都被沐华拿走,至少还有沐天,还有这套房子打发余生。”夏婉青轻声一叹,“你来找我,是想放烟幕弹稳住余宏吧?或者说让他更加信任你,倒出更多你不知晓的内幕?为了沐华无聊的复仇计划,骏山的高管们就必须要集体洗一洗。我以前不大相信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句话,现在算是眼见为实。”   丁默远笑了:“如果她有你一半的聪慧就好了。”   “记得中学那会儿,沐华经常逃学不上课,跑出去和安城约会,学习成绩年年倒数,要不是沐山砸钱,估计都要留好几次级了,不过她的分数再低,垫底的总是我,因为我知道沐山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可以允许我比沐华长得漂亮,却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不如我聪明。沐山骨子里是个极端骄傲的人,他坚信自己的儿女一定拥有和自己同样优异的基因。”   像是沉浸在什么有趣的回忆里,夏婉青笑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丁默远你不必自责,沐华的确是个光彩照人的女人,鲜少有男人不会为她动心。何况在你我之间,非要深究到底谁变了心,算起来,应该还是我先你之前吧。”   “什么意思?”丁默远猛地直起身,目光如电。   “没什么。”夏婉青垂下头,啜了口茶水,“如今我该失去的全部都失去了,心如止水,不再奢望什么,也可以说除了儿子,了无生趣,就让我保有些秘密吧,至少我的秘密还是我的,这样才可以继续呼吸下去。”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当他天天在你眼前晃的时候,你可以视若无睹全当他不存在,当他消失不再出现的时候,你……   晚餐时分,沐华坐在餐桌首位上,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扒拉着饭粒,一口都不想吃,爱丽丝没了加餐,在沐华脚边不断蹭来蹭去,她也丝毫没有在意。   沐夕给了爱丽丝一块鱼,数次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终是欲言又止。   顾岚在沉默中吃完饭,便回房间去了。   晚餐在一片无声的寂静中结束。   好吧,其实丁太太是担心丁先生会把那个藏在项链的证据交还给余宏,要真是如此……恐怕扳倒余宏几乎就成了痴人说梦了。   →_→以上皆为官方说辞,不过只要能让丁太太心里好过些的话,各位亲就权当是真的吧。   沐华洗完澡,换上蛋糕睡衣,静静的倒在大床上,目光静静注视着墙壁上的相片,当其中一张幻化成丁默远的脸时,她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般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agimary和ally的雷,谢谢各位亲的留言,糯米是上班族,还是悲催的天天加班的上班族,字数方面可能比较困难,但会力求勤更。   第48章   “vivian,明天的行程放在我的桌上,有事请打我的手机。”   丁默远富有磁性的嗓音突然响起。   “好的,丁董。”   刚过六点,v董秘有点诧异地看着几乎从不准时下班的丁董走出了办公室,庄严肃穆的表情维持到董事长进入电梯的那一刻瞬间坍塌了下来。   太棒了,今晚不会错过最后的打折期限了!v董秘如中了*cai似的喜上眉梢。   熙熙攘攘的都市,疾驰根本就是个奢望。出了停车场,没开几步就不得不在红灯前停下,丁默远无意间从车内后视镜看到了扔在后驾位的手提箱,它无声的提醒他开错了方向,这是去沐宅的路线,而他本应该背道而驰。   惯性真是件很无奈的事,总是在走了很久之后,方能回头。   丁默远轻声一叹,想着回到万景豪庭,别墅里黑漆漆冷冰冰的样子,额头就抽抽的疼。他猛地刹车,调转方向,索性回到了父母的住处。   丁大庆给丁默远开门时,温雯正在厨房里刷碗。   看见长久不曾出现的儿子,丁大庆也并未多热情,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回来啦”,就赶到电视机前看世界杯回放去了。   丁默远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步入自家的客厅,陈旧乏味的家具摆设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沐华说的很对,这里的确小得让人窒息。   原来人都有视觉习惯的,即使是和自己骨血相连至亲至密的感情,也经不起天空中绚烂烟花的诱惑。或许,诱惑本身也是有时限的,最长久存在的还是骨肉亲情,可目前的丁先生还么有在丁太太那儿找到贴了保质期限的标签。   温雯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穿着围裙,戴着沾满清洁剂泡沫的塑料手套,满面笑容地说道:   “默远,你回来啦。吃饭了吗?现成的饺子和炒菜,我来……”   “妈,不用了,已经吃过了。”   “儿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连杯茶都不倒,你这个当爹的真不知道怎么当的!”温雯拉下脸对着盯着电视的丁大庆吼道:   “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三十岁的成年人了,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   温雯不怒反笑:“是吗?!你都五十多了,你就会照顾自己了?别谈什么宏伟事业,工作工作都没有,家务家务也不会做,整天不是坐在电视机前面发痴,就是上网玩游戏,我呢,成天就跟在你后面,给你洗衣服、擦桌子,做饭扫地,简直都快成了你的老妈子了!”   丁大庆的眼睛就像黏在屏幕上一样,身子一动未动,只有嘴在嘀咕个不停:“是你自己不肯请保姆,我能有什么办法?”   “请保姆?你当儿子的钱这么好赚的啊!那是儿子的辛苦钱,我得攒着不能花的。就算要请保姆,也是给我将来的孙子请,哪怕一个月上万我都乐意,我才不会把钱砸在你身上,生生给糟蹋了!”   尽管时刻告诉自己要控制火气,维持董事长母亲的风度,千万不能让邻居们笑话,但一看到自己精品般的儿子,这个老公简直窝囊透了!温雯越想越火大,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恨向胆边生,新帐旧账一起算:   “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早说,我们立刻去民政局领证离婚,到时候,你是去找你那小妖精似的秘书也好,重新开个什么狗屁的外贸公司也罢,我绝对不拦你!!!”   或许是被叨扰了球赛,亦或是再也无法忍受日复一日的喋喋不休,没完没了,丁大庆也火了,他腾地站起身,冲到了房门口:“有完没完,有完没完!就为了过去那么点陈年破事,唠叨了多少年了,离就离,谁怕谁啊,这年头谁离开谁不能活啦!”   似乎从幼时起,父母激烈的战火就一直在熊熊燃烧着,他们仿佛有千年的积怨,哪怕百爪千挠,互相撕咬到对方遍体鳞伤也不能解恨,而他注定只能是这场战争的旁观者,因为任何安抚的语言和行为都毫无用处,除了火上浇油。   丁默远不知道如果他和沐华互换一下出身家庭,结果会是怎样?是在沉默中爆发呢?还是在沉默中更加沉默?琐碎和平庸是比痛苦本身更痛苦的东西,青春所拥有艳丽的锋芒和相爱时的激情都会在这永无止境的抱怨和鸡皮蒜皮中消耗殆尽。   在父母越来越高分贝的争吵声中,丁默远悄悄的转身走向玄关,重新换上鞋,走出家门。   如果万景豪庭是他今晚注定的归宿的话,丁默远希望自己能够在醉得忘乎所以之后,倒在冷冰冰的床上酣睡一场,于是他重新发动车子,停在了离家不远的酒吧门口。   这就是传说中丁太太以为和丁先生初遇的地方。   乌烟瘴气、光怪陆离的地下酒吧就像是可以包容一切孤独、荒诞和凄凉的地方,它甚至让你产生了一种错觉,任何幸福都是俗不可耐的,瞬间即逝的幻想,如果没什么伤心事或者奇遇的话,不如不要进去,趁早打道回府,看着无聊的电视剧打打瞌睡混过一晚。   丁太太以为第一次遇到丁先生的酒吧,其实是被丁先生定义为重逢的地点。   那个晚上,下班回家的丁默远也是因为不堪忍受父母升级版的争吵,第一次光临了这个酒吧。或许是失望引发了自暴自弃,或许是想为自己循规蹈矩的人生注入一些疯狂的色彩,丁默远平生第一次在吧台前点了杯——鸡尾果汁。那时的他很少沾染酒或酒精类饮品,因为讨厌一切会让自己头脑不清不楚的东西,直到——遇见了沐华,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最初丁默远并未认出她来,因为灯光太过昏暗,实在无法将那个漂亮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豪门千金和眼前这个画得跟地府女鬼似的夜店女联系到一起。耳边突然炸开的大笑声让他吓了一跳,丁默远这才猛地回过头,和对方四目相对,虽然那眼圈画得譬美熊猫,青紫色嘴唇好似中风前兆,还有那不知垫了多厚xiong垫的挺拔双峰,他还是将她认了出来,因为在所有一切的矫饰之下,那双潋滟的漆眸是她唯一无法隐藏的光彩。   一瞬间,丁默远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以为时间会让他把她忘了,没想到,这具有无比冲击力的映像再次卷土重来,他的心刹那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再来……一杯。”   “先生,你喝的有点多了。”酒保提醒道。   “不醉不归。”丁默远举杯一饮而尽。   第49章   “我要一个我们的孩子,我……还要你的全部。”   沐华被压在万景豪庭二楼那张冰冷冷的kingsize床上,丁默远逼近了她的脸,近的无法再近的距离让沐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他那幽深到仿佛能吸进一切灵魂的双眸和薄薄的双唇越发清晰……   沐华被自己的叫声惊醒,卧室里四下无人。不知何时,丁默远居然闯进了她的梦中,将昨天没做完的事从头到尾都做了一遍,太过清晰的场景,太过详尽的过程,仿佛身临其境。   不、不,我才不会想他呢,梦都是反的,都是让那个该死的沙漏给吓的!自从回国以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桩桩件件,扑簌迷离,爱恨交织,她觉得已经好久没有梳理过自己的心思,独自思考一些事了。   沐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目光定格在她和安城两个人的自拍照上,开着樱花的枝桠隐隐从两人肩膀的缝隙透了出来,青春的笑脸,又傻又土的圆领校服,美好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眼前却是青春和安城都已渐渐离她远去的事实……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沐华目光迷离,透过照片,忆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沐山带着她住进了方家,大着肚子的继母方洁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给她买来好多漂亮的衣服和洋娃娃,甚至每天亲自下厨换着法子给她做各色甜点和美味的小菜。她记得那个柔弱的善良的女人整天围着她转时脸上的笑容,她的温柔和关怀才让遭遇丧母之痛的自己渐渐柔软下来。   有一天,顾岚来了,两个闺蜜围着壁炉,在英式奶茶和甜点的香气中促膝谈心,于是,她们各自带着的两个小豆包也见面了。   安城一见到她,就像只小狗一样,闪烁着星星眼,拼命摇着尾巴,不管她怎么绷紧了小脸不搭理不待见他,他依然不屈不饶的跟着自己。   “你肿么老跟着我?”   “嘿嘿嘿……”   “……”   “我们一起玩吧。”   “不要,别跟着我。”   “嘿嘿嘿……”   就这样,两人你追我躲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初中,当沐华再次推开安城的手臂时,这一次安城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一把将自己搂住,狠狠撵住了她的双唇。   年轻的气息是如此甜美,爱情是如此教人心醉神迷,以至于沐华都忘了反抗。   “承认吧,你早就爱上我了。”安城黑葡萄似的眼睛清澈透亮,明净动人。   “那又怎么样?”沐华极力控制住自己剧烈的心跳,桃子似的脸颊却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我又不理你,是你先gou引的我!”   “对,是我先gou引的你,所以我会对你负责的。”   “切,我才不……”   “木木,我会永远爱你。”安城紧紧搂住了她。   “是真的吗,要是有一天你敢背叛我的话……哼哼!”   “木木,不会的,永远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   回忆中,安城的深情仍在,却比刚才的恶梦还要不真实,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才肯见我,还是想永无再见之日?!   丁默远从沐宅搬出来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遍了俊山集团的高层。   欧阳恒微微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丁默远此举背后的原因——余宏。   “欧阳副董,丁董请您来他的办公室一趟。”   接到v董秘的内线电话,欧阳恒若有所思的步入了董事长办公室。   “丁董。”   “欧阳副董,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站在落地窗前的丁默远,转头看向了欧阳恒。   欧阳恒笑了:“不知我能帮到丁董什么忙?”   “你不是想尝尝手刃的滋味吗,有个账户的详细信息想让你帮我查一下。”   “关于余宏的?”   “是的,但前提是不要让沐华知道。”   欧阳恒愣了一下,他的脑袋飞速的转动,很快就明白了个大概:“这个账户沐华早就知道了?”   丁默远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欧阳恒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真是个像猫一样的女人,被人宠爱着却又不相信人类。”   “当着我的面,请注意你的措辞,不要摆出一副和我老婆很熟稔的样子。”   “现在已经不用对我掩饰了吗?还是说我已被正式划入了你的阵营!”欧阳恒笑得气都快透不过来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从沐华手中拿到账户信息的?”   “你只要照办即可,其余无可奉告。”丁默远收起了笑容。   欧阳恒立刻摆正了表情,不再继续八卦了,能从沐华手中夺食,除非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不过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丁默远果然是个很会算计的男人,他既用这个饵安抚了自己,又用它继续吊着沐华,恐怕……   欧阳恒在心中默默为丁太太点蜡。   为了镇压内心的惶惑和躁动,只要脑袋里一出现丁默远的身影,沐华金卡上的数字就会消下去一截。身为有钱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做购物狂而没有后顾之忧,身为有钱而漂亮的女人最大的享受就是一边提着大袋小袋的衣服包包化妆品招摇过市,一边徜徉在各色男女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   沐华接到丁默远的电话时,刚买的奶茶里第一颗的珍珠正半卡在吸管当中。   奶奶的,真是越怕什么什么越来!   丁太太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了半晌,直到丁先生挂断了第一个电话,随即第二个又响起。   “嘛事?”丁太太最终决定破釜沉舟,粗声粗气的接起电话。   “来拿你的项链吧。”   “什么?!”   “你的石榴石项链不要了吗?”   “你肿么会突然这么好心还给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仅存的耐心有限。”   “等一等,项链里的东西还在吧?”   “我在万景豪庭等你。”说罢,男人的通话就自动切断了。   沐华难以置信的回拨过去,可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经历过和丁先生数个回合的较量,丁太太已经没了当初的胆大妄为和豪气冲天了。   丁先生绝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男人,前日的话犹言在耳,再加上今早的恶梦,让丁太太更加确认只要她去万景豪庭,那就是羊入虎口,兔入狼窝,凶多吉少。   丁太太犹豫再三,给丁先生发了条短信:   “要还项链可以,麻烦请到沐宅。”   第50章   丁默远主动离开了沐宅,这让沐夕暗自点赞,只是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姐姐一反常态,而且越来越不对劲了。   爱丽丝不抱了,鸡翅也不抢了,从晚餐时间开始,衣冠整整的沐华无心饮食,频频看着桌上的手机和手表,简直跟魔怔了似的。   沐夕心想:安哥再不出现,姐姐的心就要被人勾走了。或许在别人眼里,丁默远容貌端正,富有头脑,心思敏捷,算得上质量上乘,可在沐夕的心目中,只有像安城那样俊美如神祗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光彩夺目的姐姐,他们的结合方称得上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丁默远是沐山选中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他一样满腹心机、动机不良,姐姐应该离这样的人越远越好,干嘛还为了等这个男人的电话坐立不安?   由此可见,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姐弟俩都是无可救药的颜控系和单纯系,丁先生到现在都没有逆袭成功也就不足为奇了。   忐忑不安中,沐华等了整整一个晚上,可丁默远始终没有出现。   哈哈,敢放她鸽子,是要吊她胃口吗?!   她沐华是什么人,沐家长女,豪门名媛,骏山集团第二大股东,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一呼百应,只有她不鸟人的,哪个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满肚子火的丁太太顶着黑眼圈,戴着墨镜,继续着她的败家之旅,每天毫不手软的刷着丁默远给她的金卡,似乎妄图用价值几十万却难看得要死的包包和一堆毫无购买意义的高跟鞋把丁先生给刷出来!让这个想钱想疯了的小气鬼彻底完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丁太太的努力还是卓有成效的,当高档购物商场快要打烊的时候,丁先生的电话终于打来了:“我已经到家了,今晚是最后的期限,过时不候。”   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原来丁先生压根儿就没把她的短信当回事!   “丁默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歪主意,别做美梦了!”   “是吗?你不来我绝不勉强,不就是张薄薄的纸吗,要撕得粉碎都不用几秒钟,亦或就可怜可怜余宏,将它物归原主算了,别一把年纪了还因为你这个黄毛丫头担心受怕!”   “丁默远……你!!!”   “所以,沐华,想要证据,想要报仇,就单枪匹马的过来吧,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不是一向自诩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吗!”   “之前是你都给了我沙漏,说要倒计时的,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丁先生的激将法虽然没有成功,但丁太太的底气显然不足。   果不其然,在手机那头,丁太太清晰的听见了丁先生明显的不怀好意的笑声:   “放心,该遵守的约定我自然会遵守。你在想什么呢,会不会想得太多了,或者说其实你也盼望着发生点什么?”   苍天啊,大地啊,哪位好心的仙女姐姐把丁先生给收走吧!   丁太太自然不会借助于他人之手,如果可以像独角兽一样瞬间移动的话,她分分钟就会冲进万景豪庭将丁先生给秒杀!   时至今日,糯米有告诉过各位读者亲么?   不管我们的丁太太平时有多么高贵冷艳,气壮山河,脚踩五英寸高跟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整天拽得二万五的样子,但这都仅限于她头脑清醒的时候。   此时此刻,丁太太显然已被丁先生气昏了头,只见她横眉怒目,二话不说,蹭蹭蹭地走出商场,黄色玛莎拉蒂如同被激怒的黄蜂一般直飞向万景豪庭。   沐华将车停在丁默远的家门口,只见别墅大门紧闭,唯有客厅的灯光从落地窗的浅色窗帘中隐隐透了出来。她跳下车,三步两步走上台阶,开始狂按男人家的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丁默远才打开了门。他穿着深色格子睡衣,抄起双手,挑眉看着丁太太:   “深更半夜的,吵死了。”   “别拖延时间了,快把东西还给我。”   “想要什么,自己进来拿。”   说罢,丁默远就走开了,只留给沐华一条门缝。   丁太太犹豫了很久,还是步入了别墅的玄关。华丽的客厅,纤尘不染的地板,紧闭的客房和书房门,整个客厅空荡荡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喂……”   沐华一转身,就不见了丁默远的踪影,随即她发现沙发前的茶几上十分惹眼的搁着自己的石榴石项链,心猛地一松,面露欣喜的将它抓起,随即又不放心地将石榴石从底座抽了出来:底坐里面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丁太太的脑袋空白了足足有三秒钟,方才顿悟自己上了丁先生的当,在她急忙转身冲出大门之际,丁默远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去路:   “我说过,既然到了我的地盘,我就不会再放过你!”   男人的眼神很可怕,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下去似的,沐华的心一阵狂跳:   “你、你、你要……干什么?”   “要你。”   “你不是说倒计时……”   “可你先来了。”   “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丁默远淡淡一笑:“沐华,你是个幸运的女人,拥有两个亦或是三个男人的深情,不幸的是,不是任何深情都能经的起时间的考验。”   “你凭什么觉得你就能胜过时间?”   “因为我比他成熟,比他更懂你,比他更能包容你。如果说安城对你的感情像雨后的彩虹般美丽而罕见,那么我对你就像是深藏于酒窖里的酒,只有揭开盖子,才能闻到香气,只有品尝才能知道滋味。在时间面前,彩虹注定是短暂的,而酒却能经过极致的发酵,越陈越香。”   “你少拿甜言蜜语……来诱惑我!”   “如果你觉得这是诱惑,那就说明你已经被‘诱惑’了。”丁默远向前微跨了一步,逼近沐华,“就让我们尝试一次,我放下我的自尊,你放开你的愧疚,敞开心扉去感受一下彼此,看一看对方的心是否悸动。”   第51章   这世上比世界末日还要更恐怖的事就是丁先生突然变得文艺了。   丁太太像不小心溜上岸的热带鱼一般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   “那个……你、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丁先生挑了挑眉,摆出一副“反正你今晚插翅难逃”的表情:“说吧。”   “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起对我产生了那种感情的,我也承认自己的心很乱,可是……”沐华看着丁默远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理智,“我很清楚,放不下安城不仅是习惯,也不全是因为愧疚,而是我的心中一直保有他的位置,我还爱着他,还在思念着他,这一点不会因为你的介入而有所改变。况且,你也不会想要那种只要有男人在耳边甜言蜜语,就会轻易地移情别恋的女人吧?”   丁默远沉默了很久,他用粗糙有力的手指箍住沐华的下巴,将她的脸团成了一个小包子:   “要想吃,早就全部吃下去了,连渣子都不剩,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让我莫可奈何。”   “所以……”   丁太太晶晶亮着眼睛,还没说完的话已被吞进了丁先生的吻里。   这是一个辗转反复,略带苦涩的吻,沐华在本能的挣扎反抗之后,手臂终究还是垂下了,并非因为沉溺于这个吻中,而是体会到了丁默远此刻的心情。   这样的心情让她手足无措,无力背负。或许,让他发泄一下情绪也好,毕竟眼前的这个家伙随时会化身为野生动物。   于是丁太太就这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身体僵直得像化石一样,等着丁先生吻到结束为止。   “你晚餐吃洋葱了?”丁默远面色依旧平淡,薄薄的双唇闪着微微湿润的光泽,仿佛刚才只是尝了一块味道平淡无奇的甜点。   “……”   霎时间,丁太太有一种想倒地不起的感觉:就这样你还下得去嘴!   丁先生果然是个大脑构造异常的人,从他择偶的品味方面就可见一斑。   沐华从万景豪庭逃似的溜出来的时候,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不知道他是就这么打算放过自己,还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等一等。”就在这时,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步履匆匆的丁太太就像只被惊吓的兔子一样,差点要跳起来:“干、干嘛?”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一个人没问题。”   “万一碰上坏人,不论是这车还是你这个人,恐怕都不能幸免。”   “我有带防狼喷雾器,不过刚刚连包包一起忘在车上了。”   丁默远笑了:“不错,那东西或许对我还有点用,要想唬住别人,还是算了吧。”   沐华无语,只好打开了车门。   不管白天有多么炎热,夜深人静时还是有一丝丝风凉的,沐华打开了车窗,任凭夜风拂面。   “不热么?”驾驶位上的男人问。   “我想流些汗。”   “对我而言,这句话倒颇具歧义,挺让人浮想联翩的。”   “切,你脑袋里除了那件事,还有别的吗?”   “有啊,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对我告白。”   “我向你告白?!”沐华抽搐着嘴角:“事实是恰恰相反吧。”   “好啊,要我告白分分钟的事,你想听吗?”   “不用了。”沐华再没了看夜景的兴致,她忽然十分后悔让丁默远送自己回家,不管兜了多少圈子,他总能轻易地绕回原点,之前她说的话都白说了。   于是双方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直到丁太太再也忍耐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丁默远,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就是对我产生奇奇怪怪的感情?”   “那不是奇怪。”丁默远回头看了女人一眼,“就像安城对你的感情一样,只不过我的藏起来了而已。”   “老实说,我真的看不懂你。”   “我不需要你明白,只需要你相信。”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告诉你,你就会报以一切吗?”   “……不想说,就算了!”沐华扭脸看向窗外。   丁氏夫妇不再交谈,一路沉默着驶至沐宅。   沐华下车的前一刻,丁默远转身攥住了她的手臂。   “你要干嘛?”   “收车费。”说罢他微微站起,俯身攫住了丁太太的唇。   丁先生一定是极端重口味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同一个晚上忍受吃过洋葱披萨的丁太太两回。   可惜的是,丁默远身为成年男人的感情和情商还停留在青春期的沐华完全不在同一起跑线上。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所以丁太太放心大胆的在狭小的空间里挣扎起来,同时伴有对丁先生的拳打脚踹。   一阵肉搏之后,丁太太终于得以完好无损的挣脱出丁先生的手掌心,成功地从车里逃了出来。当她重新整了整衣衫,理了理头发,将滑下肩膀的吊带归回原位,却发现不知何时沐夕已站在自己面前,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   那表情……沐华不是傻子,她瞬间明白了沐夕误会了什么,更要命的是顾岚也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就在这时,身旁的车子以完美的180°弧线向后转去,丁默远就这么将自己新买的玛莎拉蒂开走了,只留下一阵尾气……   非但没拿到账户信息,还被人强吻两回,到最后连车被开走了,丁太太顿悟今晚她简直是亏大发了!   丁默远带着满嘴的洋葱味回到了万景豪庭的住处。   偌大的别墅又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冰冷和沉寂,仿佛不久前的肌肤相贴和呼吸纠缠是场匪夷所思的梦境。他并未急于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女人留下的石榴石项链静静的沉思。   今晚他放过了沐华,并非因为一时的心软,而是在吻上女人的刹那,听见了她的心跳声——微微有些加快,却依然沉稳平静。这是她给他的再真实不过的答案了,对于他的感情,她仍旧只是困惑,而并非被迷惑。   等了那么久,在暴露自己真实的心情之前,丁默远曾做过多种假设,如今的局面已经算是中等偏上了。至于上上之选,他连想一想都忍不住要打个寒战,沐华会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吗?会像小猫一样依偎在自己怀里吗?哈哈,估计在他极乐登仙之前,可以稍微想一想!   正杂七杂八想着,衣袋里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声,丁默远打开手机一看,一条短信映入眼帘:   “明天把车和东西都还给我。”   干巴巴的语气,凶巴巴的口吻,丁默远却笑了,越来被虐也会上瘾。   沐华发完短信后,就将手机随意抛在床上,一把抱起在自己脚边不时用尾巴扫来扫去的爱丽丝:“乖、乖,别闹了,要是你真这么想他的话,明天他开车过来时候,就让你跟他走吧。不过——像他这种工作狂,连吃饭都么时间,会有空喂你吗?”   爱丽丝瞪着漂亮的蓝眼睛,挥舞着猫爪,轻拍在沐华的脸上:   不要小瞧喵星人的智商,虽然iq这种东西,二货永远不懂。   “木木,你睡了吗?”房门口传来顾岚的声音。   沐华将爱丽丝团在自己的膝盖上,答道:“没有,阿姨,你进来吧。”   顾岚穿着简单的米色睡衣,走了进来,她脸色不是很好,眉宇间带着忧伤。   “阿姨,你怎么了?”   “我刚刚梦见安城了。他被关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屋子里,无论我怎么喊他,他都不理睬我,一个人傻傻的,呆呆的在原地不动,不知是生是死……”   沐华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是啊,她在干什么啊?整天心猿意马,忘乎所以,居然把最重要的人和事给忘了!就因为丁默远的几句甜言蜜语就飘飘然起来了吗?还是她其实就是个只要别人对自己好,就摇摆不定的女人么?   沐华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阿姨,其实我有查到……安城的失踪似乎和栗家有关系,我一直想问的是,安叔叔以前和栗家有来往吗?”   顾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回想,尔后摇了摇头:“不清楚,当时我一直在家里相夫教子,安宇生意上的事很少过问。何况我们安家不论财力、人脉和影响力都不及栗家,尚且够不上他们家的交际圈。”   沐华握住顾岚的手,将脑袋轻轻搁在她的怀里:“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回安城,不惜一切力量。”   “恩,都靠你了,木木。”顾岚轻轻揉揉了沐华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覆盖了眼底的一切表情。   第52章   只有毛头小伙子才会做出傍着跑车,带着太阳镜没早没晚地在楼下等候女朋友的蠢事。   丁先生自认为他从来就没堕落到那个阶段过,更别提是现在,那个女人再美,再得瑟,已然是和自己领证多年的老婆,连她身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耍个小脾气神马的完全可以不予理会。   于是他夹着公事包,在上车之前给丁太太回了条简明扼要的短信:   “想要就来,车库和房门的钥匙在我口袋里。”   强盗一样的丁先生,他的逻辑果然不可理喻!丁太太气得头顶生烟,毫不犹豫的将丁先生拉进了黑名单。   对v董秘而言,早到晚退已是常态,每天在丁默远步入董事长办公室之前,她已经开始工作了。丁氏夫妇分居已是骏山集团总部众所周知的新闻,丁董不开心也是显而易见,这种时候消极怠工的话等于自己找抽,这点小窍门,v董秘一清二楚。   “丁董早。”   “早。”   一股比平时更要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让丁默远忍不住蹙起了眉,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抹着鲜亮唇膏身着鲜红色裙装的沐华,挑起雪白丰腴的手臂,往自己腋下喷洒香水的情景,如此si密,又透着无与伦比的香艳,让他的心微微一动。   啊啊啊,上班时间,这个女人的影像居然又冒出来了,真是可爱又可恨啊!   看到不苟言笑的丁董事长居然在对自己微笑的时候,作出一本正经模样的vivian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瞠目结舌,小鹿乱撞,失语症,失忆症,失心疯,各种症状差不多同时爆发了出来。   当丁默远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的时候,v董秘的小心脏跳的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   vivian安排的行程表和各种文件堆成小山似的放在桌上,习惯了繁忙早晨的丁默远头一回放下手中的公务陷入了沉思。这段时间内情不自禁地陷入和沐华的情感纠葛当中,不论是在沐宅还是万景豪庭好像都无法冷静思考,唯有在骏山集团顶层的这间办公室里,他的大脑才慢慢降温。   或许谁也不明白,他站在今天的高度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许多人甚至以为他是看中了沐家的家业,才不择手段娶了沐华为妻。   自以为历尽千帆的人类总有自作聪明的通病,用看尽百态的结论轻易就将原因和答案翻转,不过舆论是舆论的,他依然故我。   余宏又没消息了,想来他和沐华不欢而散的消息已经散布到他的耳朵里,这只老狐狸即使大难临头,依然固执的秉持着一贯的小心和谨慎,不肯轻易抛出手中的王牌。   好吧,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来他也必须抛砖引玉一把了。   “vivian,请叫吴副总进来。”   自从一时冲动去找了沐华,吴亮就一直处在后悔莫及之中。失策,严重的失策!可说出去的话已覆水难收。哪怕是势同水火,丁默远和沐家大小姐依然是夫妻,两人肯定有不足为外人所知的关系和默契,难保沐华不会向自己的老公告状,到时他的处境和地位就非常尴尬了。如今外界传闻丁氏夫妻关系破裂,正式决定分居,真假难辨,忐忑不安的吴亮决定暂且以静制动,观望为上。   “丁董。”小心翼翼推开门的吴亮如软壳动物般探出了头。   “哦,你来啦,请进。”丁默远从文件夹中抬起头,笑容可掬。   “不知您有……”   “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的近况,我想余老一定也十分关心你。他退下来有段时间了,你有没有去看看他?”   吴亮对丁默远抛出的问题微微感到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又释怀了,或许丁默远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憎恶自己丈夫的沐大小姐根本不可能告诉丁默远自己要她提防他的话。   “额……最近事比较多些……”   丁默远轻声一叹:“无论如何,余老也是因为吴家才被迫下野的,心里有些想法也是难免。况且还是他力挺你回到总部,坐上现在的位置,于情于理,都不该冷淡他,不然的话,我也难辞其咎。”   “那是自然,丁董,您放心,一有空闲,我一定会去拜望的。”   “嗯,很好,好好工作。”   “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决不辜负丁董对我的栽培。”   看着吴亮走出办公室,丁默远的目光暗沉下来,他倒要看看狐狸会不会出洞。   沐华没有等到她的玛莎拉蒂,也没有看见她的石榴石项链,而是丁默远开着他的保时捷大摇大摆的过来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丁先生问道。   “我的车和项链呢?”丁太太转移话题。   “同样的问题何必重复。”   沐华硬生生忍下一口气:“那你来干嘛?”   “拿东西。”   “你的东西没有全带走吗?”   “书房里还有些想要的书和文件。”   “随便你。”   “喵呜喵呜……”丁太太正准备转身走开,爱丽丝一看见久违的丁先生,就欢快的奔了过了来,两爪搭在男人的膝盖上,小小的鼻子嗅着丁先生的西裤。   丁先生抱起爱丽丝,目光温柔如水:“我天天在外面赚钱养家,回来也没人待见,要是你妈也像你这么热情就好了。”   沐华终究没忍得住,一把抢回爱丽丝,白眼瞪着男人:“要么拿东西,要么立刻走人。”   “你今天吃洋葱了吗?”   “什么?”   丁太太还没醒悟得过来,丁先生已经扑了过来,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两人肌肤相贴,心口相对,一阵狂吻,直吻得沐华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沐华在快要缺氧之前,终于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就当是餐补好了。”   丁先生并未负隅顽抗,轻易就放开了丁太太,嘴角却带了偷鱼成功的猫儿般的笑意,满满的心满意足。   从不定期变身成狼人到接吻狂魔,沐华不知道丁默远算是晋级还是退化,她拼命擦了擦嘴角:   “你疯了吗?”   “那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沐华一阵无语,她已经不敢再看丁默远的眼神,就仿佛每时每刻濒临爆发的岩浆。   “对了,我还要从你这拿一样东西。”   “拿什么?”   “沙漏。”   “啊,你这小气鬼,不是都给我了么?”   “你一定有事没事就让沙子倒流回不少吧?”丁默远仿佛看透沐华似的,不冷不热道,“从现在开始,我给你的时间将由我自己掌控。“   此刻的丁太太很想倒地不起,她总算明白了丁先生的神逻辑:   凡是被他惦记上的,都是他的。   第53章   相处多日,丁太太终于领悟到丁先生的本性,可喜可贺。   本来嘛,穷家小子想要发家致富,一展宏图,成就事业,总之,一切可以让祖坟上冒青烟的途径,其中最烂熟又带着罗曼蒂克色彩的便是遇见了年轻貌美的富家千金,随后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穷小子像打了鸡血似的发奋图强,终于飞黄腾达,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这算是黄金七点档电视剧里的老梗了,不用糯米多提,各位亲或多或少都能想出一两对的名字来。   长久以来,丁默远一直在俗套里尽职敬业,绞尽脑汁,费劲心机,步步谋划,赶跑了安城,现在沐山也不在了,天时地利,却唯独没有人和。   因为丁太太偏偏是个不按剧本走台的人。   丁太太的认识源于那次在地下酒吧与丁默远的偶遇。在名门淑媛和都市白领享用浪漫的烛光晚餐之前,二人已经有了对对方最真实的素描轮廓,一个是单调乏味的小职员,一个是没心没肺的夜店豪放女,两个背景相差太多,个性相去甚远,谁先动心,都注定是一场惨烈的心理角逐战。   换而言之,这夫妻二人折腾了这么些年,相处模式还是停留在原地踏步踏的程度。   当然,丁先生的看法或许与本文作者大相径庭,当他目送丁太太抱着猫,扭着小腰气哼哼上楼去的那个表情,就连糯米都不忍直视。   好吧,任何事物憋久了都会出问题,饶是极端理智的丁先生也不会例外。   虽然丁默远的脚步很轻,可还是被敏感的沐华发现了,她猛地转身,吊起眉:   “你跟着我做什么?”   “拿东西。”   “沙漏我会拿给你,你不是要去书房拿文件吗?”   “你房间里还有我的东西。”   丁太太狐疑的望着丁先生:“还有什么,我肿么不知道?”   “我之前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在那里。”   沐华嘴角一阵抽搐,住着几百坪的高档别墅,却连这些东西都要搜刮带走,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小气鬼可以形容的了,完全是葛朗台中的葛朗台啊!   “好,你拿走吧,全拿走也没问题。”   “好的。”   “……”   于是横眉怒目的兔子向灰狼打开了自己的窝门。   好吧,以上是错觉,沐华在打开自己房门的瞬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卷进*的怀里,随之而来的,便是湿漉漉的亲吻如瓢泼大雨一般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嘴唇、脸颊、额头,脖子、xiong部……无一幸免,沐华无论遮挡哪儿,另一处都迅速被攻陷,不管怎么拳打脚踢,男人都如顽石般纹丝不动。   “丁默远……你混蛋!你这骗子!”   “都要分居了,我怕你会太想我。”   “你……!!!”   沐华觉得自己再和丁默远独处下去,绝对要吐血身亡。   当丁太太被丁先生成功的扑倒在被单里,蛋糕小睡衣被荡平于地板上时,她顿时领悟到原来丁先生从来就未曾进化过,依然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狼人。   一夜之后,不,没那么快,月亮刚刚升上天空,沐宅后花园的灯光透过白色窗帘飘逸而清澈的折射进来,沐华瘫软在chuang上,连抬脚趾的力气都没有了,肚子里还发出一阵很煞风景的咕哝声。   “我去拿些吃的。”   丁先生起身之前,在丁太太的脸颊上印上一吻,丁太太无力反抗,只能用白眼瞪着丁先生,沙哑着嗓音说道:   “别……下去,这时间沐夕该回来了,顾阿姨恐怕也从商场回来了,要是看到你的话,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什么?我们本就是合法夫妻。”丁默远乐了,“还是说今晚你让我呆在你的卧室里,不想让我走?”   沐华气道:“没有门,也有窗。”   “窗下是泳池,恐怕到时候动静更大。”   沐华不知是被丁默远气的,还是休息了段时间,有了些体力,她勉强用胳膊撑起身体,怒道:   “那你就好好呆着,等他们回房了就走!”   丁太太生气的时候,好看的眉毛会整个上挑,一双美目绽放出眩人的光华,不过此刻都无法引起丁先生的注意,他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丁太太失手下滑的被单里暴露的chun光。   沐华恼羞成怒,将被单整个都罩在丁默远的脑袋上,而后迅速起身下床,将蛋糕睡衣兜头而下,从头罩到脚,怒气冲冲的打开房门,然后从外面将它锁上,同时也隔绝了丁先生无比可恶的笑声。   沐华一步步有些艰难的从三楼走下,斗气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腰酸腿软的症状齐发,还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真心痛苦。   “姐,丁默远来了?”   弟弟的问话让沐华差点一脚没踩稳,从二楼摔下去。   “你、你怎么知道?”   “他的车不是在外面吗?”   好吧,她这个蠢得死!好吧,丁默远这个奸诈小人!   沐华切齿笑道:“恩,他来还我车,不过已经走了。”   “不是玛莎拉蒂吗?”   “那车……出了问题,他就拿保时捷来换。”   “哦。”沐夕不再多问,他不是傻瓜,从姐姐诡异的表情和脖子上可疑的痕迹已经猜出大概了,但他不会当面给姐姐难堪。   “顾阿姨呢,她回来了吗?”沐华生怕再谈论下去要露馅,连忙转移话题。   “不知道,好像还没有。”   “奇怪了,怎么还没回来?她平时不爱出门,就算出去也不会在外面呆太久。”   沐华拨打了顾岚的手机,却始终无人接听。   和弟弟一起草草用了晚餐,她便闷闷不乐的上了楼。   “怎么不给我也带点吃的?”丁先生光明正大的躺在丁太太的床上。   “等沐夕回房间,你就可以走了。”沐华从睡衣口袋里丢出一小保鲜袋。   丁默远勾唇一笑,大口吃起保鲜袋里的三明治,他见沐华脸色沉郁,便问:   “怎么了?”   “顾阿姨到现在还没回来,手机也关机了。”   丁默远目光微微一暗,随即又淡然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就在这时,从隔壁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   丁太太下了逐客令:“沐夕回房间了。”   “恩,我吃饱了,有力气了,如此良宵,不要辜负,继续吧。”丁先生置若罔闻。   如果可以的话,沐华万分希望此刻能天降飞碟,把丁先生收走,间隔几亿光年,永不再见。   谁也没有料到,此时此刻,顾岚正坐在一辆疾驰的车上,而那个驾驶者的背影十分熟悉,正是高子昌。   第54章   “好久没见啊,老婆。”高子昌不阴不阳的笑道。   顾岚尝试着打开车门和窗户,却发现全都被锁上了,而车子在转瞬间已经上了高架道。   “呸,谁是你老婆?!”顾岚见逃脱无门,便迅速冷静下来,“高子昌,做人要有底线,你这是绑架,快放我走!”   “哎,话不能这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这么长时间都没机会见面叙叙旧,今日重逢,难道我都不能‘请’我太太去我家做客吗?”   顾岚冷哼一声,不怒反笑:“你这是‘请’?在地下车库堵截我的车,借我下车之际,强行把我拽进你的车里,如果这也算是‘请’的话,那么这世上就没有歹徒这一说了!”   “哈哈哈,老婆,没想到你居然学会幽默了,以前在我家的时候,整天苍白着脸,半天放不出个屁,在床上的时候比死人还要僵硬,对着你这样的老婆,哪个男人会不起腻?所以也别怪我那个时候风流了。”高子昌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现在不同了,你在沐家吃香喝辣的,养得白白嫩嫩,你老公我呢,瞧瞧,整一个惨不忍睹呀!”   “自作孽不可活。”顾岚讥讽道。   “唉,是啊,想我高子昌精明一世,尽数毁在自己儿子手里!他把一屁股债都丢给自己的老子,就远走高飞了。害的我整天东躲西藏,连地下室都不敢睡,只能以车为家了。你相信吗,我现在兜里总共一百三十块五毛,这破车就是我全部的财产了!”   “那是你活该!!!”顾岚目光如冰,充满鄙夷和憎恶,毫无同情之意。   “呵呵,你这么说我一点也不意外。这么说吧,同一件事每个人的立场角度不尽相同,得出的结论也就不一样了。”高子昌嘿嘿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比如我吧,在你和你儿子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你,给了你高太太的名份,出钱供养安城上大学,甚至于毕业后也一直出钱养着他,如此大的心胸,应该没几个男人能做到吧,你不领情就罢了,还联合沐家大小姐一起整垮我,你说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高子昌,事到如今,你还想颠倒黑白吗?!给我老公设圈套,害他破产的李甲是谁?对我……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的人是谁?让安宇气得跳楼的人又是谁?!桩桩件件,天理难容,报应不爽,夫复何言!”   高子昌冷笑道:“我承认,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但我唯一的错,不过是一个因为爱慕你而头脑发热的男人的错罢了。”   “高子昌,你要给肮脏透顶的自己带上光环,扮演情圣吗?”顾岚冷冷道,“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讨好沐山和满足你自己的*,苍天有眼,让你尝到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要怪就怪自己从一开始就心存恶念,动机不良!”   “顾岚,你敢说,从头至尾你们就没一点错?没错,我是设了套,但每天设套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单单安宇会上当?若不是轻信天上会掉馅饼,资金链根本不可能断裂,商人贪利是本性,安宇的动机并不比我好到哪儿去,是吧?”   “高子昌,我不想和你,赶紧放了我,要不然你就等着坐牢吧……”   “什么坐nao?顾岚,夫妻一场,你就这么恨我?就从来没为我的慷慨动过心?这只是一个痴情的前夫想与前妻复婚的不理智行为而已,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况且,还是先忧心忧心你和你的儿子吧。你以为把安城托付给栗家,我就拿你么办法了吧!对于我来说,不论是安城还是你在我手上,都是不可多得的筹码,我可指着你们母子翻盘呢!只可惜,之前你不论出入哪里,身边都有人护送,让我无从下手,今天借着你撇开保镖,密会栗家的功夫,终于给我逮到了!!!”   “你以为你把车锁了,在高架道上,我就动弹不得了吗?”顾岚从后座探起身,凑近驾驶位,她的嗓音很平,透着阴冷的味道,“我早就不在乎死亡了,哪怕玉石俱焚。”   “顾岚,我相信你不怕死,但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我死了,你儿子总有一天会落到丁默远的手掌心里。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现在我要的只是能翻盘的钱而已,而丁默远呢——就难说了。再说了,你虽然恨我,可是导致安家破产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沐家吧,钱对她们不成问题,让她们放点血又有什么不好?”   顾岚沉默了许久,终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沐华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透亮,丁默远的脸如特写镜头一般就在自己眼前。其实仔细看,长得也没那么糟糕,眉宇飞扬,垂下来的眼睫毛还挺长的,嘴唇很薄,透着健康的粉嫩色,皮肤……竟然还蛮白的。   哼,这不是小白脸嘛,沐华冷哼一声,她发现自己的脑袋居然枕在丁默远的胳膊上,手臂横在男人的窄腰上,大腿蜷在他的腹部,这个认知让她如白日见鬼一般,差点惊跳起来。   沐华正准备调转姿势,丁默远长臂一揽,将女人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   “再睡一会,沐夕应该还没上学呢。”   “快放开我!!!”沐华的视线无意间触及墙上安城的照片,内心无尽的愧疚和自责汹涌而至,这让她反抗更加剧烈了。   丁默远似乎察觉到了女人的心思,他睁开眼,目光既犀利又透彻:   “昨晚我们是‘共犯’。”   “你、你什么意思?!”   “别再做出受害者的模样。”   “你、你……!!!”沐华气得浑身发抖,她不管不顾,死命挣扎,可丁默远就是不放手,她气急了,一口咬上男人紧紧箍住自己的手臂。   丁默远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淡淡的说道:“承认自己的感情就这么难吗?不管过去如何,你现在是我老婆,你本来就应该只看着我。”   “我……”   “沐华,你说得对,我不会喜欢轻易就变心的女人,可只有你是例外,因为至始至终你都是我人生的‘例外’,我会继续等下去,等到你承认为止。”   啊啊啊啊!!!如果可以的话,丁太太真想和丁先生一样化身为狼人,到荒郊野外去嚎叫几声。她的人生已经够乱了,这丁默远还嫌不够,一个劲儿火上浇油。   两人正在焦灼时,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沐华一惊,问道   “姐,是我,我能进来吗?”   “啊啊,我还没起床,你稍微等一等。”   “不,我只是想说,顾阿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看吧看吧,她到底在干什么,被眼前这个家伙三言两语就挑得差点忘了自己是谁,沐华恨不得想揪自己的头发。   丁默远制住了沐华的手,对着门口淡淡说道:   “我和你姐姐会想办法的,你先去学习班吧,别迟到了。”   第55章   丁默远的声音让站在沐华门外的沐夕,心中十分震惊。他极力按捺住自己想要冲进房门的想法和起伏翻涌的心情,因为不难想象房门里面会呈现出一副怎样的场景,而他的贸然闯入又会让姐姐感到多么难堪。   沐夕选择了一声不吭转身而去。   可恶!这个无耻之徒丁默远!安大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和顾阿姨有多期待你的出现!   待沐华醒过神来,想要捂住丁默远的嘴巴时,一切已经太迟了。她像炸了毛的猫,又气又恨又羞又恼,毫不留情的对丁先生动武。   丁默远并不还手,而是静静的等女人抽完风,然后犀利的指出当下的重中之重:   “你不要找顾岚了吗?”   沐华像被火烫了似的跳起来:“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刚才被你粗鲁的扫到了床底下。”   丁太太抱着被单下床,却发现被单的另一角不幸的压在丁先生手臂下面。   “麻烦你抬起手臂,好吗?”   “好啊,没问题。”丁默远挑了挑眉,“如果你对我的果体真的很感兴趣的话。”   沐华横了丁默远一眼:“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要是你对我妈有对顾岚的一半关心就好了。”   沐华心中微微一颤,随即又恢复了淡然的口吻:“不要得陇望蜀。”   丁默远笑了,那笑容中所表达的东西却让沐华不忍再看下去。从小到大,她的追求者众多,虽然心系安城,可招蜂引蝶的感觉还是让她挺自傲的,没承想这个小小的虚荣心,如今却结出了百般纠结的苦果。   沐华压下心头的矛盾和挣扎,从丁默远那儿强夺过被单,然后背过身去,捡起手机:   “快穿上衣服,上班去吧。”   丁默远起身,伸出手臂,从沐华的背后揽过来,细细密密的吻如雨点般沿着她优美的脊椎曲线一路而下。这样的吻轻柔绵软,纯净不带任何yu望,沐华身体轻轻摇晃,感觉整个心口都快要炸开了,半晌,她才勉强开口道:   “别让我再为难了,求你……”   丁默远的手微微一顿,终究还是放开了沐华,他沉默的从床边拾起自己的睡衣,重新穿上。   沐华背对着他,开始拨打顾岚的电话,可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还是关机?”丁默远问。   “嗯,现在已经快八点半了,你不去上班吗?”   “我是董事长,又不是上下班打卡的小员工。”   “丁默远,这是我的事,不需要再麻烦你了。”沐华叹了口气。   丁默远微微笑了:“看在我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免费帮你一回。”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沐华白了丁默远一眼。   “我终于得到了长久以来一直想听到的答案。”   “什么答案?”   “你对我有感觉,不论是身体还是感情,不管你承不承认。”   果然,有些人还是不能善待,给点阳光就灿烂,稍微交心就鲜嘎嘎。   沐华将自己裹得像春卷一样,纤手一指:“我要换衣服了,麻烦请出去。”   尽管丁默远很想像传说中的老公般,耸耸肩,调侃一句:“你有哪里我没看过?”不过鉴于说出这句话的后果,他还是静静出了房门。   见丁默远走出房间,沐华整个人便瘫软在床上,她看着墙上安城的照片,眼底闪过一丝伤心和无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你再不见我,我就快撑不住了!”   丁默远从三楼慢慢走下来,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而沉静,只有那轻置于楼梯把手上微微颤抖的右手泄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等一段无望的感情需要多久,就如同掉进黑暗的漩涡中一般,永远都看不到尽头。五年过去了,丁默远太深谙其中的滋味了,如果不是天生冷静的性格和傲人的心态,以及从小到大都深谙的一个道理:命中注定,他所得所求都将来之不易,丁默远觉得自己或许不会撑到今天,撑到这一刻。   沐华穿戴好下楼时,见丁默远穿着睡衣坐在餐厅里,有条不紊的吃着早餐。   “你的衣服我替你拿下来了。”   “谢谢。来吃早餐吧。”   “我没胃口。”   “一般失踪24个小时之后,才可以报案,警方在这之前不会受理的。况且顾岚出门不都由沐家的保安全程陪护吗?目前我们也没有任何线索证明她出了什么意外。”   沐华目光一闪,神色犀利的看向丁默远:“其实从昨晚知道顾岚的电话无法接通的那一刻起,你早就猜到了什么吧?”   丁默远勾起唇角:“我能猜到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将注意力从自己的老婆转移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别转移话题。”   “沐华,你不觉得对我不公平吗?”   沐华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她是安城的母亲,又住在我们家,再说,就算是李妈不见了,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之前,都不该不闻不问。”   丁默远从餐桌前站起身,走近沐华,或许是最近相处过于频繁,丁太太从丁先生的面部表情判断出他此刻已然切换到了接吻狂魔的模式,这让她感到了危险,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果不其然,丁先生用手掌固定住丁太太的脑袋,双唇自然而然的压了下来,丁太太挣扎不及,防不胜防。   丁先生的吻技与日俱进,也越来越会拖延时间了,一吻完毕,丁太太喘着气,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你……”   丁先生淡定的说道:“既然担心,先问问情况再说。”   沐华无话可说,只有照做。   “沐小姐,丁先生。”两名保安被李妈领进了客厅。   “我让你们时刻保护顾阿姨的安全,可昨天出去后直到现在她都没回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没和她在一起吗?”   两保安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原以为顾岚会平安回来,昨天的事也就不必再提,谁知……   “沐小姐,是这样的,昨天我们跟着顾女士出了商场之后,她突然说想单独见一个老朋友,不想   我们在后面跟着,我们当时也劝过,可她说这么长时间都没事,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一个老朋友?你们见到那人了吗?”   “没有,顾女士坚决不让我们跟着她,我们也……”   “为什么昨天不和我说?”沐华蹙起了眉。   “李阿姨说……您和丁先生……在屋里谈话,让我们不要打扰。”   有一瞬间,丁太太很想把丁先生pia飞。   第56章   当着外人的面,沐华自然不能丢豪门名媛的份。   于是她微微一笑,扬了扬头发:“我知道了,有劳你们了,请各位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吧。”   上至天之骄子下至平民百姓。美人的笑总是很有杀伤力的,两个保安就这么沉醉于沐大小姐迷人的微笑中,乐淘淘的走出了客厅。   丁先生不冷不热的看着丁太太对着别的男人放完电,然后抬起丁太太的脸,将他啃了大半的三明治塞进她的嘴巴里。   “唔唔唔……”   “看来顾岚是真的出事了,而原因很有可能和你我猜测的一致。”   沐华没办法吐出入口即化的高级三明治,只能吞咽下去,嘴角还粘了些面包屑。   丁先生被丁太太狼狈的样子逗乐了,他用手指拈掉丁太太嘴角的面包屑,在丁太太嫉恶如仇的目光中,丢进了嘴里。   “你是说高子昌?”如果事事都要和丁默远计较,沐华估计自己早就不在这世上,极乐飞仙去了。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我只是在想他什么时候会打电话过来?”   像是为了应验丁默远的话,话音刚落,客厅里的电话猛然响起。   丁氏夫妇互相对视一眼,沐华瞬间领悟到丁默远的意思,迅速走到电话机前,接起电话,并按下录音键:“你好,这里是沐宅。”   果不其然,从电话里传来高子昌嚣张的笑声:   “沐小姐,好久不见啦,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沐华冷冷一笑:“哦?恕我冒昧,很想请教一下尊姓大名。”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沐小姐忘了我是谁不要紧,应该不会忘记前不久被骏山收购的恒昌吧?”   “啊,原来是高叔叔啊,托您的福,恒昌为骏山赚了不少收益呢。”   高子昌不怒反笑:“恒昌能落到骏山手上,那是它的造化,沐董手下从来就不缺人才,从赔到赚只是时间问题,而恒昌也不过是骏山子公司中的小菜一碟。”   “承蒙高叔叔看得起骏山。”   “时至今日,沐小姐还能叫我一声‘叔叔’,高某人实在愧不敢当。不瞒您说,如今的我没了公司,没了房子,还要为儿子欠下的一屁股债东躲西藏,希望沐小姐看在我曾为骏山效力多年,对沐董事长绝对忠心的份上,就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笔钱度暂缓眼前的燃眉之急。”   “高叔叔,你知道我沐华可是商人的女儿,在付钱之前总要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吧。”   “哈哈哈,沐小姐真不愧是沐董事长的女儿,既然不愿给钱就算了,现在的我穷光蛋一个,能有什么好处给沐小姐呢?我只是想告诉您一声,我老婆正在我家做客呢,您不必太担心。”   说罢,高子昌就切断了通话。   沐华忧心忡忡的搁下听筒,转头对丁默远说:“看来,顾阿姨真的在他的手里。”   丁默远神色未变,淡淡分析道:“听说,高子昌混得很惨,连栖身之所都没有,高世杰欠了一屁股债,丢下他老子不知所踪。”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我印象中,顾岚不是那么柔弱的人,高子昌落魄如此,真的能这么摆布她?!”   丁默远的话让沐华心头火起,可是考虑到男人的立场,她还是放缓了语气: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面对一个身无分文的亡命之徒,还能怎么样?!”   “知道了,现在你打算肿么办?”   “我要去报警!”   丁默远截拦住沐华的脚步:“你没听明白高子昌的意思吗?如果你报警,他就会像电话里说的那样,让警察误以为他只是和自己的前妻见面叙叙旧而已,而你只是虚惊一场,亦或说是为了发泄对他的不满,因而报了假警。”   “怎么可能,到时候顾阿姨会澄清一切的!”   丁默远制住沐华的胳膊,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沐华,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顾岚接近你,是为了向沐家报仇,你弟弟沐夕也是在她的授意下才和你见面的。”   “不,不,不,你骗我,我才不相信你,你这个大骗子,你整天胡说八道!!!”沐华对丁默远拳打脚踢,剧烈挣扎起来。   “我知道,你不曾真正的相信我说过的一切,我也不想多做解释,沐夕的事,你可以直接去问他,身为被你从小疼到大的弟弟,他应该会诚实的回答你。至于其他的嘛,退潮之后,自然就能看出谁在luo泳。”   丁默远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极富有说服力,尽管有千万个“不相信”在沐华的脑袋里叫嚣着,可是在隐隐约约中,在潜意识最深处的角落,沐华承认了丁默远的说法,这也是她最无法接受,最无法原谅自己的。   一个人可以毫无负担地仇恨自己的敌人,但是怨恨亲如家人的人,结果必将是两败俱伤。   “沐华,不要被过去蒙蔽了眼睛,这样的话,你如此执着的报仇和事实真相或许就会和所有侦探剧的结尾一样以最反转最戏剧化的形式出现,到时候,你又该如何承受如何自处?”   “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有三个主要原因:其一就是害怕看见你现在这幅样子,其二就是我知道你对安家的内疚,其三就是……你对安城的感情。”   “为什么每个原因里都有我?”沐华苦苦的一笑。   “你还想听原因吗?”丁默远挑起眉,似笑非笑。   “不用了。”沐华摇了摇头,仿佛那是世上她最害怕听到的答案。   可丁默远并不打算放过她:“有时候,我真想发明一种橡皮擦,只要轻轻一擦,你脑海里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就消失殆尽,了无痕迹。”   这近乎是丁默远第一次明明白白表达自己的妒忌和占有yu,让沐华难以承受。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太迟了,如果我现在放手的话,你未必能放过你自己。”   丁太太不知道丁先生的自信缘何而来,虽然到现在为止,他想得到的人和事从未失手过。   当然这个念头沐华决定深埋于心底,至死都不会告诉丁先生。   第57章   顾岚的话犹言在耳,沐华清楚的记得她说过:“沐家有罪,可你是无辜的。”   沐华坚信安城对自己的感情,坚信幻想中的未来婆婆曾经的慈爱,想当然的以为顾岚一定会理解并原谅自己。   丁默远与沐华的想法截然不同,人非圣贤,在爱与恨的天平上,几乎没有人能分厘不差的增减砝码。站在顾岚的角度,沐华的父亲沐山害死了她的丈夫,毁了她的清白和儿子的大好前程,让整个安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样的血海深仇,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的滔天恨意。   可沐山已经死了,这笔债顾岚无处可伸,无处可讨,无能为力。   于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老梗上——父债子偿。   凭借顾岚微薄的力量,最能伤害的只有最信任自己的沐华。   如果真如丁默远所说,顾岚配合的落在自己前夫的手上,这又会让一切走入怎样痛心难言的结局?   沐华不知道,丁默远不关心。   他唯一在意的便是——沐华,她像只受了伤的小猫一样将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瞪了两只黑白分明无辜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向前方。只此一眼,丁默远就决定终止和沐华的分居计划,将余宏他们暂且抛之脑后。   他轻叹一声,大掌揉上了沐华的脑袋,满意的看到她精心打理过的长发比爱丽丝在草地上撒泼打滚后还要乱的模样。或许这才是他的二货太太的原貌,整天像老虎一样张牙舞爪,其实就是只爱耍脾气的小猫。看来他和他老婆在智商和情商上毫无共通之处,唯一相似的便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和骄傲。   “要喝杯热牛奶吗?”   “我又不是孩子!”丁太太被顺毛顺烦了,一掌拍开了丁先生的手。   “想玩植物大战僵尸吗?”   丁太太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能奉上一对白眼球。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你的同住人,尤其是像丁默远一样的男人,他会无比敏锐的发掘出你幼稚的一面,并在适时公之于众。   丁默远见女人还有精神气瞪自己,便稍稍放心下来,现在唯一可做的事便是等待。   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丁默远抢先一步,拿起话筒,同时按下录音键,顾岚惊恐的声音传了出来:“木木,我被高子昌绑架了,快来……!!!”   接着从听筒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吼声,通话戛然而止。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有的人拼搏奋斗,力挽狂澜,想要主宰人生,有的人偏偏喜欢演戏,妄图将身边的人都置于舞台上成为悲剧的一角。   丁默远在放下电话的刹那,一丝冷笑隐没于嘴角。   顾岚是不幸的,可这不是让爱她的人也必须陷入不幸的理由。   丁先生走回丁太太的身边,在她那焦灼而苍白的小脸上巡峻了片刻,要用多少的时光才能这个女人也能用这样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是个折磨人的问题。   丁默远习惯性的跳过诸如此类的自我拷问,因为答案的出处永远都不在自己。   “快说啊,刚才还是高子昌的电话吗?”   “不,是顾岚打来的。”   “顾阿姨向我们求救了?”   “且不谈贼精的高子昌会不会给她有独处和打电话的机会,她求救的措辞很像是事先安排好的,语调里有刻意的拔高和惊惶,在通话切断前还特意播放出自己的尖叫声和高子昌的咆哮,不像是绑架,倒像是一部三流惊悚片的前奏,看来我的猜测十有□□落实了。”   “落实什么?万一一切都是真的呢?!”沐华抓狂似的揪住自己的头发,“要不还是报警吧,我们将两段录音交给警方,我想一切都会得到妥善的处理。”   丁默远将女人冰冷而微颤的小手置于自己宽大的手掌中,揉捏了片刻,说道:   “好,照你说的办。”   没过两日,顾岚被前夫绑架,丁氏夫妇秘密报警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上了新闻版面。虽不是头版头条,可有心人还是会闻风而动,见机行事。   余宏终于给丁默远打了电话:“丁董,听说顾岚被绑架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默远轻声长叹:“大概是闷久了,她想出门透透气,没想到却给了高子昌可乘之机。”   “听说——沐小姐给顾女士安排了保镖,怎么还是出了事?”   “我也感到好奇,就问了负责保护她的保镖,结果是她自己撇开了他们,单独行动。”   “这倒有些……奇怪。”   “正常人都不喜欢出入都有人跟着,况且这么长时间都没出过什么问题,很有可能一时放松了警戒。”   “唉……”余宏长叹道,“目前高子昌那里还有消息吗?”   “自从两天前打电话开口要过一回钱之后,就再无动静了,明明是秘密报警,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闹得人尽皆知,高子昌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让警方的调查陷入僵局中。”   “媒体的介入有时会让事情更加糟糕,我的事就是前车之鉴啦。”余宏在感慨中转移了话题,“听说您和沐小姐前段时间有些……不和?”   “唉,让余老见笑了,没有外界传得那么严重,不过是拌了几句嘴而已,现在顾岚出了事,想走都走不掉了。”   “哦……”余宏淡淡的拉了个长音,“丁董的家事,余某不便说什么,‘家有贤妻,夫不招祸事’,男人在外面再忙也无碍,最要紧的是后院无事。”   “唉……”丁默远长叹一声。   “对了,这两天吴亮来看过我,年轻人态度虽然恭敬,但多少勉强了些,莫非是董事长的授意?”   “哈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余老。毕竟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多接触接触,培养些交情很正常。何况如今世风日下,没有好处就没有真正的自己人。”   余宏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丁默远不会无缘无故抛出这句话来,索性直接了当的问:   “此话怎讲?”   “之前我听说他趁我不在,去过沐宅找沐华,具体谈话内容不清楚,只怕是难过美人关。”   余宏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原来他精挑细选的吴家人就是这么个硕果仅存的蠢货!!!   “吴家也就这么个可以提得上嘴的,余老今后还是多指点指点他,别让他走了歪路。”丁默远似乎嫌不够乱,又添油加醋了一句。   “我知道了,多谢丁董提醒。”   “对了,沐家在美国的房产最近缺人打理,不知余老有什么推荐?”   “哎,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内人念叨很久了,要给在美国读书的侄子找份兼职,现在的年青人哪,学历不高,要求倒是很高,不帮又不行,最近正为此事闹心呢,丁董可真是解了我的烦恼啊。”   当一个敌人对另一个敌人示好,只能用居心叵测四个字来形容。   吴亮不足以引出余宏,而顾岚被绑架的事刚放出风声不久,这个老狐狸就迫不及待和自己联系,其中必有猫腻。按理说仅凭高子昌和顾岚两个人的力量尚不足以与骏山抗衡,莫非背后另有高人?   丁默远挂断电话,从座位上起身,从玻璃墙俯瞰窗外。   不久前,一个和他有点头之交的ceo从比骏山还要高的楼层跳了下去,在这个除了生理健康之外,惯常用金钱稳固自己生命的社会,这样的事不足为奇,习惯了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只能用死亡来接受自己即将坠入底层的事实。   很久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到今天这样的高度,顶多是个寡然无味的上班族,早九晚五,娶妻生子,平平淡淡度过一生。然而,直到有一天,他就像个突然看见精美的橱窗里陈列着粉嫩艳丽的草莓蛋糕的穷孩子一样,从此对那份得不到的瑰丽魂牵梦绕,过目难忘。   人因yu望而活,也因此而痛苦,丁默远庆幸自己终于有了一点点回报。   v董秘发现以工作狂著称的丁董事长越发的迟到早退了,是因为丁夫人前男友的母亲被bang架那件事吗?她眨巴着眼睛,以电脑屏幕为掩护,看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身影,如此高大,如此萧索,如此可怜……vivian整个人都被揪紧了,心里暗暗将沐大小姐虐了千百遍。   出了骏山集团总部大楼,丁默远一改往日沉稳的驾驶作风,以离弦之箭驶上公路。因为还没到下班时间,交通并不十分拥堵,他在红灯处打了电话:   “喂,李妈,小姐还好吗?”   “丁默远,你今天往这里打了多少电话?!”   丁太太极度不耐的口吻让丁先生不怒反笑:“这么说你一天都在等候我的电话喽?”   “你明知道……”沐华欲言又止,丁默远是如此的通透,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在等谁的电话。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学会了用调侃的语气来矫饰两人之间的关系,这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绞痛。   丁默远回到沐宅时,沐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连续两天了,挂着两只黑眼圈,不修边幅,雪白粉嫩的脸看上去更像是雨打过的花。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忍耐下去,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长腿一跨,走到丁太太身边,将她整锅端起。   “你要干什么?!”丁太太拼命挥舞着爪子。   “你需要休息!”   “我不累!!!”   “既然这么有力气,那就陪我。”   沐夕还没有从学习班回来,四下无人,丁默远得以肆意行凶。   人都是得寸进尺的生物,漫长的等待和微现的曙光让丁先生对偶尔的肌肤之亲极度不满起来,这块深藏于心中的草莓蛋糕不论是舔舐、切块还是整个儿吞下去都要听凭他的安排。   当丁先生轻咬上丁太太的肌肤时,一股淡淡的咸味溜上舌尖,他微微不满的和犹自在挣扎个不停的女人对视,尔后说道:“你昨天没洗澡吗?”   “是啊,我两天没洗澡了,你不觉得臭吗?快放开我吧!”   “那就先去洗澡吧。”   丁先生在瞬间决定了今天的吃法。   一个人可以有多无耻多没下限,丁太太算是领教到了,她后悔上大学时没有去学柔道、合气道和   剑气道,这样就可以在被强抱进浴室之前,统统用在丁先生身上。   沐华被丁默远按进放好水的浴缸里,蛋糕睡衣不幸的变成了落汤鸡,湿漉漉的透明衣料勾勒出她动人的身体曲线,辛苦一天的丁先生正巧也需要洗个澡,为了弘扬节约用水的传统美德,他毫不避讳的tuo去衣服,也跨进了浴缸。   爱情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不知何时来,不知何时走。   在灵与肉的交融中,沐华体会到水与火的滋味,美妙与痛苦并存,内心中长久以来的坚持在悄无声息中一点点崩塌。   可安城回来了该怎么办?她该怎么说自己的感情?该怎么解释现在的局面?她是容易被深情撬动的女人?或者说得更直白点,她就是个水xing杨花的女人?!只要想到有这么一天,安城失望的看着自己,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沐华的心就像被绞碎了似的,疼痛难当。   “你不专心?”丁默远深深的凝视着沐华,吻上她泪光隐隐的双眸。   沐华不由自主的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轻颤:“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乱。”   “在想他?”   “几乎是一种习惯。”   “虽然不甘心,如果你轻易忘记了他,我或许就不会那么在意你。”丁默远叹道,他用手指点了点女人因为蒸腾的水汽而粉红湿润的双唇,“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只看我一个,只念我一个,因为命中注定你是我的老婆,是我儿子他妈,是与我携手与共,白头到老的人。”   “凭什么非得是儿子?!”   “公主也行,但必须和你一样漂亮,一样娇气,一样不可理喻,笨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别像你似的年年挂科就行。”   如果不是身体相lian,丁太太真想踹丁先生一脚!   深夜,丁默远忽然醒来,他睁开眼,看着身旁静静入睡的沐华,她粉嫩的小嘴微微翘着,xiong部一起一伏,发出清浅的呼吸声。在习惯性的偷香之后,又暗笑自己的健忘,虽然这个女人依然嘴硬的不肯说出自己的感情,如今却像小猫一样温顺的依偎着自己。   幸福,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幸福终于要来了吗?   丁先生难以置信的戳了戳丁太太的脸颊,丁太太本能的动一动,然后又往他的手指靠去,请原谅丁先生此刻的失态,反正黑灯瞎火,无目击证人,但他的确笑了,而且还是偷偷的嘿嘿的傻笑了!!!   做一对恩爱夫妻是普天下已婚夫妇最大的梦想,不过这条法则并不能运用在丁氏夫妇身上。   从丁先生怀里醒来的丁太太,在看见笑得颇意味深长的丁先生第一眼起,就有种想将这个男人和自己一起灭口的冲动。   接下来,无论是丁默远拈起她肩上的碎发,两人手指间的触碰,无意间的对视,还是行为举止上的默契,都会让她的肌肤发烫,心跳加速,时不时的来一阵悸动,就跟抽风似的,沐华觉得再这样下去,她的整颗心脏都快要报废了。   沐夕觉得再看着自己的姐姐和丁默远眉目传情下去,他今天的早餐就不必吃了。于是他用保鲜袋装了个三明治,逗了一会儿爱丽丝,便匆匆去学习班了。   刚走出沐宅不久,他的手机便猛然响起,沐夕略带犹豫的接听了这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木头,是我,顾阿姨!”   从手机里传来顾岚极度惶恐,带着哭泣的声音,这让沐夕的心口一紧:   “顾阿姨,你现在在哪里?!您别急,我和姐姐会救你出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高子昌带我过来的时候,给我蒙上了眼睛!”   “你这个臭女人,趁我一时疏忽,又偷偷动我的手机了!”高子昌怒道。   接着手机里便出现了他的声音:“甭管你是人是鬼,先喘口气给我听听!”   沐夕心头火气,他冷冷道:“我是沐夕。”   “啊,原来是沐家大公子啊!”高子昌笑了,“想救回顾岚可以,但必须在其他人包括你姐姐不知情的条件下,单枪匹马的带钱过来。”   “你之前不是勒索过我姐吗?凭什么不让她知道?”   “此一时彼一时,我没必要和你解释,你只要照做就可以了。况且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自己姐姐的羽翼下面吧?!”   第58章   沐夕被逐出家门后,独自熬过了一段漫长而艰难的日子,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顾岚发现了他,给了他食物和容身之处。虽然顾岚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高子昌常常克扣她的零用钱,可她还是从每月给儿子寄的钱中省出一部分来接济他,资助他开了一家小小的文具店得以糊口谋生。   对于沐夕而言,顾岚和安城都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需要用一辈子来报答的人。   “高子昌,你绑架女人,你才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你要是敢伤顾阿姨一根毫毛,我跟你没完!”   “在见到你的钱之前我会对她不错的,你要是迟迟不来的话,那就不好说了,我可是被你姐整的没家没业了,收点补偿费也是应该的。”   “你到底要多少钱?”   “当然是越多越好,不过不能低于五百万,就看沐大少爷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我满意了。不过高某再强调一次:如果不是你一个人的话,就永远也别想见到顾岚了!”   在高子昌不甚高明的言辞威胁中,沐夕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脑子里飞快地将自己的卡和钱包里的数字算了一遍,心里直发愁,又不能告诉姐姐,到哪去凑这么多钱?!   如果有一对夫妻在结婚五年之后,从冷若冰霜的状态突然进入了蠢蠢欲动的恋爱期,这该是怎样的一种诡异情景呢?爱丽丝摇了摇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对女主人将它冷藏在膝盖上十分不满,不顺毛不幸福。   “喵呜……”   不过它哀怜的叫声却被手机里丁先生的声音覆盖了。   “我中午回来吃饭。”   “你疯了吧,从骏山到家开车要花一个半小时,等你吃完饭再回到公司,估计都要下班了!”   “我早退。”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干练,才不管说出来的话是多么欠妥了。   沐华半晌无语,气道:“要是哪一天骏山破产了,我立马和你离婚!”   从手机里传来丁先生很嚣张的笑声:“真要有那么一天,从二流大学毕业,工作经验为零的你岂不是更要靠我养活了?”   “……”   “我已经到门口了,你在哪里?”   “大街上!!!”丁太太没好气道。   “哦,是吗?”   当丁先生的吻如蝴蝶般落在她的嘴唇上时,丁太太的警觉已经太迟了,先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吻,尔后由浅转深,由深转浓,胶着在一起,那一刻仿佛连灵魂深处都是空白的。   两人分开时,都有些气喘吁吁,沐华桃子一样的脸蛋上带着可疑的红晕,她瞪了一眼丁默远:   “李妈请假了,所以——中饭你做。”   “如果我没回来呢?”   丁太太指了指桌上的外卖单子,丁先生拾起来一一看过来:   很好,不是炸鸡腿就是炸鸡翅。   “你很想脸上长痘,毛孔变得粗大,小肚子再多一圈肉吗?”   “哼,知不知道什么是独角兽?!”   “略有耳闻,除了毫无必要的活了几千年之外,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逊色于他。”   好吧,鉴于自我感觉良好是丁氏夫妇的通病,丁太太实在拿不出话来反驳丁先生。   “我要做午饭了,到餐厅来吧。”   “什么时候饭做好了,什么时候叫我。”丁太太傲娇的给爱丽丝顺起毛来。   丁先生毫不留情的一把抢过爱丽丝,目光温柔如水:   “午饭我给你加餐。”   “喵呜。”此刻的爱丽丝只觉得鲜花盛开,无比幸福。   沐华用ipad玩着植物大战僵尸,当伽刚特尔再次出现的时候,遇瓜踩瓜,遇花踩花,瞬间让游戏gameover了。她无聊的将ipad扔在一边,看着丁先生戴着围裙在餐厅里忙碌的身影。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极有魅力的,沐华倒觉得丁默远一本正经“家庭煮夫”的样子才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偷笑:   “你从时候开始学会做饭的?”   “娶了你之后。”   沐华被狠狠噎了一下,随即却又明白了丁默远这句简单的回话背后所包含的东西,她注视男人背影的目光变得复杂而矛盾起来。   只要一想到丁默远,她的心就会跳。   只要一念及安城,她的心就会疼痛。   这两个出现在她不同生命阶段的男人都给了她最想要的东西,可她始终不知所措,无以回报。   晚饭时间,沐夕和往常一样回到家中,看见自己的姐姐坐在餐厅里,眼巴巴的看着丁默远系着围裙,将一盘盘色泽鲜亮、装盘精致的菜肴呈在餐桌上。   一瞬间,沐夕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这幅画面本该是属于安大哥,顾阿姨,姐姐还有他的,一个温馨的令人向往的家,像平常人家一样有说有笑地享用晚餐的时刻。或许他无法改变姐姐越来越偏向的感情,但至少他要守护顾阿姨,让安大哥安心,不管将来如何,总会有办法,让他们继续在一起!!!   “啊,木头,你怎么都回来了?今天晚上不是应该有课吗?”   “补习班老师生病了。”沐夕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   “那快来吃晚饭吧。”   “不用了,我和同学一起吃过了,先回房间了。”沐夕至始至终没有抬眼看过丁默远一眼,对他而言,不光是餐桌上的那些美味佳肴,连丁默远本身都是一种毒药。   沐华何尝不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情,看着他径直走开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要不要告诉他……”   “不用。”丁默远领会沐华的意思,拒绝道,“这世上从来不缺是非纷扰,真心假意,总要吃些苦,交点学费,学会自己去辨别,更何况,在你的心目中,安家的人不管做什么,你永远都不会将他们视为对立面,因为沐家的确欠安家的,而你又是个十分重感情的女人。”   沐夕回到自己的卧室,他随意将装着课本的挎包丢到一边,直挺挺的倒在自己的卧床上,睁大着双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口传来姐姐和丁默远两人的脚步声和低低的对话声,虽然姐姐一直在反驳着丁默远,可语调始终是上扬的,透着或许连她自己都不自觉的娇嗔。   “你的卧室在楼下。”   “那是客房。”   “别得寸进尺!”   “别口是心非。”丁默远笑着牵住自己老婆的手。   原来所谓长久的深刻的爱情,根本经不起时间的鞭挞,外界的诱惑,既然如此,又何必相恋,何必自谓情深!   沐夕笑了,眼底却充满愤懑。   于是,当沐宅所有的灯光都熄灭的时候,当万籁俱寂的深夜来临之际,有个人影打着小手电筒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间……   第59章   沐家的保险柜藏在哪里,只有沐家人自己知道。   沐山生前和许多有钱人一样,喜欢收藏古玩和字画。虽然他也认为保险柜不是百分百的保险,但放在眼皮底下的财物让他觉得踏实,闲来看一眼自个儿搜集的宝贝很是方便,那种葛朗台式的快乐能让他身心松弛,去世前大部分晚上的时间,他都在这样的心境中流连。沐华回来后,将他保险柜里的财物几乎全都存进了银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现金和一些式样过时的珠宝,因为实在懒得再去处置,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可沐夕并不知情,他今晚的行动目标就想潜入自己父亲的卧室,看看能不能打开保险柜,筹齐救出顾岚的赎金。   沐夕蹑手蹑脚穿过长长的走廊,向沐宅的顶楼走去,手电筒的光斑映照在旋涡状的把手和雕刻着卷草舒花的墙壁上,在盘曲繁复的线条和巨大阴影的叠加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华丽丽的阴森感,与白天的金碧辉煌和奢丽判若两地。   沐夕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他的心跳得很厉害,或许是过于紧张,虽然周围万籁俱寂,寂静无声,可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悄无声息的跟着自己,时不时都要往回看一下,不一会儿就冒出一身冷汗。   “小心。”   就在沐夕没留神一脚踏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黑暗中有双手拽住了他,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顶灯亮起,光明乍现,那些被光与影所雕刻和渲染的墙饰也在瞬间失去了魔力,回到了现实中来。   沐夕在距离顶楼的最后一个台阶站定,错愕的抬眼,惊魂不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在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沐山。   “是你……?!”   “快回去睡觉吧,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沐夕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睡?”   “我也要去睡了。”男人淡淡道。   “你深更半夜站在我爸的房间门口做什么?”沐夕质问道。   “同问。”   “沐山是我父亲,沐宅是我姐姐的家。”   “既然知道,就别做让你姐姐伤心的事。”   “我是为了救出顾阿姨,我姐姐自然乐意,这与你何干?!”   年轻的沐夕不打自招,轻易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们已经报警了,一切都由警方处理。如果是要救人,为什么要半夜偷偷摸摸的到沐董事长的   卧室门口?是惦记故人,还是惦记他的保险箱?”   有一刹那,沐夕很想冲上去胖揍丁默远,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无论从身高还是体格来看,自己都不占优势,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姐姐伤心,左右为难。   “这是我沐夕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沐夕,你的事我不想过问,但只要关系到你姐,我不能不管。”   “哈哈!”沐夕笑道,“丁默远,你少tmd在我面前装情圣,当初为了你私人的贪欲,为了觊觎已久的沐家产业,丢下了自己的心上人,强娶了我的姐姐,生生拆散了他们。”   “我不想对娶你姐的动机多做任何解释,因为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你姐相信我就行,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好,可你姐在回国之后找过安城,是他亲手推开了她,并始终避而不见,要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是啊,看来你也清楚,他们两个感情那么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亲密无间,虽然有时候是会吵吵闹闹的,可很快就会腻在一起,只要安大哥出现,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趁机介入她感情空窗期的宵小之辈罢了。”   “……”   “还有——你真的以为我姐给你这机会了?”沐夕目光闪闪,嘲讽十足的望着自己的姐夫,“那她卧室墙上的那些照片呢?是美丽的装饰品?还是挂着玩的?!”   “那是回忆。”丁默远淡淡的回道。   沐夕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啊,你说得不错,的确是回忆,是我姐和安大哥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是难以磨灭的过往,是美丽的回忆。祝愿你生活在这些‘回忆’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能做个好梦!”   说罢,他转身下了楼。   丁默远凝视着沐夕远去的身影,眼底一点点染上暗色。   “怎么了?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了?”沐华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丁先生没有回话,而是静静的上了床,躺回丁太太的身边,长臂一伸,紧紧箍住女人的肩部。   “你这样我睡不着。”沐华用手臂推了推男人,丁默远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整个身体都压了下来。   “好重,重死了!”半明半昧中,男人直勾勾的灼热目光让沐华浑身不自在,她本能地偏过头去,“你、你要干嘛?”   “如果……我把那些照片都拿下来,你会怎么样?”   一瞬间,沐华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她的脑子很乱,不知道丁默远为什么会三更半夜突然抽风的提出这个问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便问:   “怎么了,是刚刚遇见了什么人吗?”   “不错。”丁默远微微勾唇,“你们姐弟俩总能很轻易的让我失去冷静。”   “你去他房间了?”   “我们在你父亲的房门口遇见了。”   “什么意思?”沐华一下子坐起身。   “我猜他是想从保险柜里取钱,去付顾岚的赎金。”   “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估计是高子昌让你弟弟向你保密的,想让他单刀赴会。”   “那你不早说,我要去问问他?!”沐华坐不住了,急着就要跳下床。   丁默远一把将沐华拦住:“除非凑够了钱,不然你弟弟不会去见高子昌,何况这件事已被你我知道,我想至少今晚不会再轻举妄动。你弟弟也不小了,应该给他一些独立思考,整理心情的空间。”   沐华轻声长叹:“现在该怎么办?”   “好好睡觉,不过在睡觉之前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何必明知故问?”   “不就是……照片嘛。”沐华神情游移,目光闪烁。   丁默远挑了挑眉:“如果我在客房里挂满别的女人的照片,你会怎么想?”   沐华怔在那里片刻,一股难言的心酸和怒火充斥心间。   半晌,丁太太回道:   “好走,不送!”   随后,两个棉花大枕头挨个儿砸向丁先生。   第60章   “咳,你是在吃醋吗?”丁先生笑道,用媲美篮球运动员的手法成功的接过了两个枕头。   丁太太不怒反笑:“呵呵,你想太多了,照片随便挂,挂得跟满天星似的都么关系,反正万景豪庭有的是地方。”   “女人老是生气,容易老的。”   “我就是长满皱纹也跟你么关系。”   “好,他的照片可以不拿下来,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明天也挂上我的吧。”   “哼,癞蛤蟆冒充迷你小吉普,想得美!”   眼见劝说无用,丁先生索性就用自己的法子让耍小性的丁太太“运动”了一番,直至香汗淋漓,劳累过度,无心他顾,疲惫的沉沉睡去。   丁默远看了看陷入深眠的沐华,用手指轻轻碾平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尔后长腿一迈,起身下床,轻轻地来到房门口,往回看了一眼,随后悄悄带上了门。丁默远在沐夕的房门口停了片刻,从里面传来深深的叹息声和捶打枕头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沉寂下来,没了声息。   丁默远打着手电筒,深色薄拖鞋悄无声息的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继续笔直的向前走,穿过楼梯口,走上前往顶层的台阶。顶层的房间只有一个,那就是沐夕之前企图潜入的沐山的房间。   如今,拥有这把房间钥匙的人除了沐华之外,就是他了。   丁默远熟练而轻巧的将钥匙钻入锁孔内,向右转了两下,房门就悄然打开了,一股阴森的霉味扑鼻而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鼻子。   自从沐华成为房主之后,这间整个沐宅最为奢华的屋子就成为了死角,她曾经带着孩子气的恨意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去碰它,就差在门口贴上了封条。   借着手电筒的光,丁默远扭亮了茶几上的台灯,就像是仅有一线灯光的舞台,突然加入了幻灯的色彩和效果,所有洛可可式精致细腻、极致繁复,用金色线脚勾勒的家具和装饰都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投下了曲线柔和而优美的贝壳和花草的影子。   丁默远关好房门,径直走向壁炉,按照独特的顺序转动壁炉上几个小天使瓷像的脸,在他头部方向,一尺见方的墙壁便打开了,有个小小的保险箱显露了出来。只见他轻车熟路的打开保险箱,从成堆的现金和乱七八糟搅在一起的翡翠玛瑙首饰下面抽出了一份小小的文件袋。   从今晚沐夕回来的一刻,丁默远就看出了小舅子浑身上下的不对劲,心事重重,神色惶惶,连沐华都没正眼相看,还露骨的透着对自己森森的恨意。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沐夕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失态至此呢?   丁默远暗暗做过多种猜测,然后想到了一个让他心惊的答案。于是在沐华睡着之后,他抱着试探的态度在沐山房间门口等着,没想到沐夕真的去了。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如今看来也不安全了。   丁默远关上保险柜,将瓷像的头部姿势全部打乱,墙壁便自动的慢慢合上了,他深深的注视着沉甸甸的文件袋,手指在牛皮纸上无意识的摩挲着,昏黄的灯光将他笔直的脊背拉出长长的阴影……   沐华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起身,每天起床,她的脑袋都有一段空白期。直到发现在梳妆镜前整理衣领的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才莫名其妙的低头一看,果然啊,春光乍泄,脖子和xiong口草莓点点,就像被毒蚊咬了一样,她没好气道: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不是担心你和你弟弟嘛?”   沐华发现,自从和丁默远在一起后,她的“健忘症”与日俱增,天大的事居然就这么被自己抛在脑后!于是慌忙抱着床单跳下床,拾起那件被扔到西伯利亚的睡衣,从头到脚罩住,迅速出了房门,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快点吧,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餐厅里!”   于是沐华三步两步冲下三楼,与叼着面包准备去学习班的弟弟在客厅撞在一起,姐弟两人都带着黑眼圈,一个欲言又止,一个目光闪躲。   “赎金……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斟酌了用词,沐华终究没能控制自己焦灼的语气。   “我要救顾阿姨!”沐夕回道。   “是高子昌跟你开口要钱赎人吧?你知道他不是好人,还能信他的话吗?”   “我不管,比起钱,顾阿姨更重要!”   “我知道,我们已经报了jing,并在想其他办法。”沐华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告诉弟弟丁默远之前的推测,她怕会起反作用,沐夕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你想其他办法了吗?”像是触动了心中的某种机关,压抑许久的沐夕终于爆发了,他声音徒然上扬,尖锐的问道,“或者说你有想办法吗?就这么把生死未卜的顾阿姨交给到现在还毫无头绪的jing方,不管不顾,沉溺于自己和丁默远的小日子里!是啊,郎情妾意,蜜里调油,那么安大哥呢,他算什么?当初姐姐你因为逃婚被放逐国外五年,又为了什么?!是搞笑吗?还是拍虐心的电视剧?!”   沐夕的话像一把剑直插沐华的心口,这是她始终在逃避的问题,如今终是躲不掉了,沐夕不是傻子,丁默远不是傻子,而她也不能继续装傻下去。   沐华踌躇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丁默远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边,执起她的手。   “沐夕,不管你有多执着于过去,我和你姐姐是合法夫妻,关系好是应该的,你不希望看到她快乐吗?”丁默远淡淡说道,“哪怕是至亲之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需要斟酌,你怪你姐不作为,那是因为她不想让你看到自己的痛苦,平添你的烦忧,这和你至今都不告诉你姐你失踪的岁月是如何度过的以及你们又是怎么相遇的,是一个道理。还有,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去见高子昌,没有底线的人什么事也做的出来,不要让我们担心。”   沐夕脸色苍白的站在姐姐和姐夫面前,半晌,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丁默远,原来你的口才这么好,我真是低估你了。好吧,我去学习班了,再见!”   “我弟好像有点不对劲……”沐华目送着沐夕匆匆远去的身影,眼里充满不安和担忧。   “别担心,我会派可靠的人跟着他。”   丁默远沉声道,或许是引蛇出洞的时候了。   第61章   “沐小姐,您的果汁。”   “李妈,你说你亲眼看到沐夕上学去了吧?”   沐宅离补习班的路程较远,沐夕不会开车,又坚持不肯让司机接送,基本上都是起早骑单车去上课,风雨无阻。这个曾经捧起书本就头大的青年,为了帮助姐姐,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假如顾岚出事,沐夕承受的住吗?她又如何向安城交代?沐华觉得心乱如麻!   “沐少爷的确是骑车出去了,方向和原来一样。”   “哦,果汁就放茶几上吧。”   “是,沐小姐。”   看着在客厅里团团乱转,心神不定的沐华,李妈忍不住自说自话了一句。她也算是沐家的老佣人了,从进入这个家就未曾担心过会被人取而代之的烦恼,她知道沐山喜欢她寡言少语做事沉稳的个性,她也暗自庆幸碰上沐山这样只要不犯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人,对为人处事沉稳干练的姑爷丁默远也并无恶感,因此只要是丁先生关照的事,她总是一丝不苟地照办。现在沐老爷走了,李妈觉得小姐姑爷毕竟年青,沐家有事,自己理应更加上心。   “没什么事了,李妈,你忙你的。”   可沐华还是静心不下来,凭着女性的第六感,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于是草草换了衣服,一路疾驰至沐夕的补习班所在学校门口。   “请问,工商管理专业的补习课在哪个教室?”   值班的保安见到美丽潋滟的沐华,微怔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大清楚,不过这些补习班一般都集中在第五和第六教学楼,小姐,您可以去找找看。”   沐华顺着保安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两栋三层教学楼,心中却因焦躁而失去了耐心,忍不住拨打了丁默远的手机,可对方始终无人接听。   随即,沐华一路狂奔至第五教学楼,幸而在连闯了三个教师办公室之后,找到了沐夕补课的教室。沐华目光一扫,其中没有弟弟的脸,心不由得沉了沉,急匆匆走上讲台,低声问老师:   “老师,您好,我是沐夕的姐姐沐华,请问我弟今天来上课了没?”   老师扶了扶眼镜,摇头道:“没有,也没有事先请假。”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谢谢老师。”   沐华强行按捺住心头的不安,再次拨打了骏山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座机,可等了很久,依然没人应答,她只得拨通了董秘vivian的电话。   “您好,这里骏山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我是沐华,丁默远在公司吗?”   vivian先是一愣,随即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心明眼亮起来:   “丁夫人,很抱歉,丁董事长目前不在公司。”   “他有说他去哪儿了吗?!”   “好像没有,不过,丁董之前有打电话来说,临时有个商务谈判,他会迟点儿到公司。”   “你应该早说这句话!”   v董秘吐了吐舌头,谁叫你整天拽得跟二万五似的,谁叫你整天欺负我们家丁董!   挂断手机,沐华整颗心都揪在一起,摇摇欲坠。她不是傻子,沐夕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而丁默远一定也随之而去,这两人要是出点什么事的话……   这是惩罚,老天给她的惩罚!贪图了不该有的幸福!   沐华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快崩溃了,在极度的慌乱中,她想到了一个人:   “欧阳恒,我求你帮帮我。”   “出什么事了?”欧阳恒的嗓音很淡,却透着应有的关注和关心。   “我弟弟翘课了,不知去向,丁默远也不在公司,打他手机也打不通。”   “你是怀疑——他们都去找高子昌了吗?欧阳恒果然是聪明人,只言片语就猜中了事情最有可能的走向。   “是的。”沐华点了点头,“可我没办法知道他们的行踪。”   “丁董是极端理智的人,应该不会做只身犯险的事,我想,他在决定跟踪你弟弟之前,应该同时安排了不少人手跟着自己吧。”   “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查看一下今天沐家保安的调度情况。”   “不用了。”沐华的心稍稍缓和下来,“我相信他自有安排。”   从手机那头突然传来欧阳恒的笑声,顿失平时的一本正经,还透着点恼人的意味。   “你笑什么?!”   “聪明如你,还是被丁默远那个小人俘获了吗?”   沐华想反驳,却又答不上话来。   “那么——你曾经心心念念,非他不可的那个人又该怎么办?”   沐华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更加无言以对。   “哈哈哈哈……”欧阳恒在手机里大笑起来,“人们都说渴望结婚的女人是发昏,而你呢,恰恰相反,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且痛恨的步入婚姻殿堂,经过数年之后,却突然和自己冷战多年的老公恋爱了,从此智商直线下降,情商小于等于零,如今更是连回击能力都减弱了,放在从前,像这样的对话之后,你本该两眼一瞪,两手叉腰:‘这是我的私事,关你毛事?!”   “我是泼妇么?”沐华满头满脸的黑线,不过经欧阳恒这么一调侃,她紧张纠结的情绪明显松弛下来。   “不,是比较有个性而已。”欧阳恒斟酌了用词,委婉的说道,“沐华,作为旁观者,也作为曾经的合作者,我劝你一句:斯人斯事已逝,此时此刻才是真心。总是放不下过去那是孩子气的完美,顺应自己的诉求,道法自然才是成年的标志”   “曾经的合作者?”饶是欧阳恒说得头头是道,丁太太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他话语中的信息点。   欧阳恒惊觉自己有些失言了,果然啊,直到现在这个女人对他来说,依然是有点特别的存在,人只有在让自己最放松的人面前才会不设心防,下回他绝不再犯。   “现在你的合作者不该是丁董吗?”欧阳恒故意上扬了音调,语带戏谑和调侃。   于是丁太太就在一阵脸红心跳,娇嗔卖萌中,被欧阳恒轻飘飘的打发了过去。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丁太太则由零转成了负数。   欧阳恒挂断手机的同时,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丁董,沐小姐刚才打电话给我了。”   “嗯。”手机里传来淡淡的声音,“今天就烦扰你了,欧阳副总,最好能适时去沐宅一趟,虽然沐宅的保全系统值得信赖,可毕竟没有真正的自己人。”   “好的,丁董,我会亲自去。”   “对了,账户的事查得怎么样?”   “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够余宏吃几壶了。”   “最好的东西总要在最后呈上,才能带来惊喜。”   欧阳恒微笑起来:“是啊,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落幕前的高cao总是令人神往。”   第62章   日渐黄昏,夕阳的余辉给整栋沐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整整一天,沐华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焦急不安地等电话等手机铃声响起,等丁默远提溜着自己的弟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都到这个时间了,此时的沐宅却格外的安静,除了偶尔出现的李妈之外,连花园里的鸟都不知躲到哪儿去了似的无声无息。   爱丽丝好像也感染上了女主人的情绪,悄无声息的跟在沐华脚边,团团乱转,连鱼缸里整天无所事事,要么游来游去要么发呆的金龙鱼史努比都懒得去搭理了。   傍晚时分,沐宅的客厅终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沐华既激动又忐忑的迎了上去,发现来人并不是丁默远的时候,心中不免深深的失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那个男人竟如此依赖了?从*到灵魂,充斥着每个角落,满满的不留缝隙。   “我终究不放心,下了班就来看看你。”欧阳恒浅笑道,“不给客人一杯茶吗?”   “请坐。”沐华不浅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去餐厅给欧阳恒准备了花茶。精致如画的茶杯里,干枯的菊花如重生般缓缓舒展开来,绽放出富有生命力的颜色,尔后又慢慢沉寂下去,只能透过水光才能隐隐看见它的身影。   “是丁默远吩咐你来的吧?”   欧阳恒勾唇一笑:“是啊,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到底去哪里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个中原因你应该能猜到。”   “他不该瞒我。”   “那是你们夫妻间的问题,我无权过问。”   “现在该怎么办呢?”   “等待,耐心等待。”   晚上七点半,是沐宅的开饭时间。   当欧阳恒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最后一口菜时,坐在他对面的沐华连饭尖都没动。不过他并不想多劝,人各有命,从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甜蜜与痛苦必然相伴。   八点五十三分零四秒,李妈步履有些踉跄的奔进客厅:   “小姐,丁先生和沐少爷回来了。”   沐华猛然从沙发上跳起,差点将臂中的爱丽丝直直丢了出去,爱丽丝“喵”地一声竖起尾巴,稳稳地站在沙发边缘上。   你这个死样,你个没良心的,跑到哪里去了?!   好吧,以上的对白绝对是糯米神经搭错乱入了,沐华像子弹一样冲到自家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弟弟和衣冠整整、神色严肃的丁默远跟前,大吼一声:   “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欧阳恒揉了揉耳朵,勾了勾唇角,适时插了话:   “丁董,沐华,天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好的,谢谢你,欧阳副总。”   “为丁董效劳,那是应该的。”   欧阳恒头也不回的笔直离开,留下一屋子即将炸开锅的饺子。   他与方鸿渐不同,即便在热恋时,人也是清醒的,现在失恋了,人家的天地里,他进不去也不想进去,而他自己的天地里,若是不愿意,谁都别想进来。   “谁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丁默远看了沐夕一眼,轻叹一声:“今晚都累了,明天再说吧。”   丁太太和丁先生对视了一眼,沐华强压下心中的焦灼,放缓了口气:   “好吧,木头,你先去洗澡,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补习班呢。”   沐夕垂下眼睛,点了点头,一声不吭上楼去了。   丁太太正要随之而去,丁先生攥住了她手臂:“今晚我们睡客房,我有话要说。”   “好吧。”丁太太心领神会的应允道。   李妈的办事能力向来神速,不一会儿客房就收拾好了。   丁默远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爱丽丝正挠着沐华的头发玩。他将碍事的白毛团扒了下来,搁在床边,从背后揽过自己老婆的肩膀,嗓音低沉的说道: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憋了太久的丁太太终于爆发,她嗷呜一口咬上丁先生结实的手臂。   丁先生挑了挑眉,勾唇一笑:“我一直以为你是属猫的,没想到原来是属狗的?”   “呸呸!这是什么味的沐浴露,难闻死了。”   “那你喜欢什么味的?在这方面我还是不吝于花钱的。”   丁太太白眼奉给丁先生:“插科打诨,逃避问题的阶段结束,请言归正传。”   丁默远揉了揉沐华的脑袋,将女人像爱丽丝一样团在自己怀里:   “你弟弟刚出门,我就派保安跟着他,但不知为什么还是不放心,索性就根据保安提供的方位寻了过去。你弟弟还是很聪明的,和往常一样骑车进入学校,进入第五号教学楼,当保安离开之后,又悄悄从教学楼绕到学校后门溜走了。他自以为甩掉了跟踪他的人,可没有想到我会在学校后门旁边等着他。”   “接下来呢,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带回家?”   丁默远看了一眼沐华:“你们姐弟俩有听过我的吗?命令你尚且吃力,更别提你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弟弟了!”   丁太太心虚的别开眼睛,捶了一拳头丁先生:“别废话了,继续。”   这回轮到丁先生报复了,他抓住丁太太的小拳头当粉蒸糕似的咬了大半口。   “为了不被发现,我始终与你弟的车距控制在一百米之外,结果发现他去的地方越来越偏僻,越来越萧条,而我的保时捷在穷困晦涩的背景中未免太过显眼了,正想换乘出租,巧的是沐夕也停车进了一家破旧的小卖部,我急忙将车子停在路边,跟了上去。不出所料,他从小卖部后门走进狭窄的巷子里,没走几步,在一个毛坯房面前停了下来。我看见他掏出手机问:‘你在哪里?”然后又说:‘钱带来了。’不一会儿,高子昌就出现了。”   “真的是高子昌?!”   “没错,正是高子昌。他衣衫褴褛,似乎有好多天没洗澡了。你弟问顾岚在哪里?高子昌说没有钱就看不到人,你弟丢给高子昌一张卡,高子昌嚷嚷着要现金,不然免谈,两人不欢而散。”   “既然如此,你怎么和木头一起回来了?”   “见你弟离开,我就带人迅速将高子昌控制住,没想到这时候沐夕又折了回来……我让你弟自己审问高子昌顾岚的下落,你猜他怎么答?”   “别卖关子!”   “他说顾岚和他是一伙的,她是自愿被带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附赠小剧场:   法国,埃菲尔铁塔,夕阳西下   不远处走来两个人影。   潜伏已久的糯米眼睛一亮,哧溜一声,拦住了他们。   “采访一下,请问你们是丁先生和丁太太吗?”   丁太:……   丁森:……   糯米汗:“好吧,换个问题,请问你们相爱吗?”   丁太:……   丁森:不然结婚做神马?   糯米再汗:“好吧,下个问题,你们的人生目标是神马?”   丁森:压倒丁太!   丁太:打倒丁森!   糯米……   第63章   “这个老混蛋!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丁太太愤怒的一拳砸在企图对自己毛手毛脚的丁先生身上,“顾阿姨呢?人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高子昌坚称顾岚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可我们搜遍了整栋楼也没见到她,只好先将高子昌送进了派出所。”   “找不到她,怎么证明高子昌实施绑架行为?”   “电话录音上次已经交给警方了,怎么破案他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楼里有女人住过的痕迹吗?你仔细查看了没有?”   “除了一堆水泥废砖旧报纸,徒有四壁八面来风,那儿藏不住人的。”   太太的眉心拧起,随即便被心生不满的丁先生用手指将那道褶皱熨平了。   “眉头皱得多,会长‘川’字的。”   “不长‘王’字你就该很开心了。”沐华瞪了丁默远一眼。   想象着老虎版的丁太太,丁先生毫无风度的大笑起来,一把搂紧了她。   沐华却垂下肩,目光慢慢沉郁下来,叹息道:“她的心情与我何曾相似,就算真的……像你和高子昌说的那样,自愿跟他站在了一边,那也在情理之中吧?她恨沐山,恨沐家给她带来的不幸,在命运被无情地扭曲之后,用什么样的手段向过去复仇也不算是过份吧?”   丁默远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我想,作为一个母亲最放不下的应该是自己的儿子。”   “你是说……?”   “她应该借用这段被绑架的时间和安城生活在一起。”   “栗家!!!”   沐华激动的从丁默远怀里挣开。   丁默远张开的手臂和指尖依然留有沐华的肌肤很浓烈的温度,可这个人已经从他的怀抱里抽离。   不错,这一次他已经离她的心很近了。   就差一步,就能得偿所愿,心和心的交集再无隔阂,丁默远感觉唾手可得,可与此同时,有个恶毒的声音总是在他的心底反复嘶喊:   如果安城回来的话,她的身边还有你的位置吗?   你愿意看见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藕断丝连吗?   即使她现在爱的是你,可在她的心中,你永远都看不见的那个角落,总有一块专属于那个人的地方!   见过为下一顿食物奔跑的野兽吗?人类,果然是最贪心的动物,得陇望蜀,在永不满足的yu望中摇摆;就算想要的全得到了,继而又因害怕失去,在患得患失中作茧自缚。   丁先生对此表示很不开心,于是就化悲愤为力量,像豹子似的眯起眼睛,一把扑倒了丁太太。丁先生时不时抽风不是一两天了,丁太太表示很理解,只是对丁先生企图解开自己的睡衣表示出严重不满:   “喂,最近这种事情会不会太频繁了一点?”   “我在等待我的小公主或者王子的出现。”   丁太太满头黑线,原来这家伙从来就没放弃过生娃计划。   “这种事情……心急是急不来的。”   “只要你不再吃药的话……”丁默远深深注视着女人,仿佛可以透过她的双眸照进她的灵魂深处。   “你在……担心,我离开你吗?”   丁太太在瞬间明白了丁先生的意思,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无法解答。回忆就像座隐藏在由时间形成的藤蔓中的房子,就算门窗紧闭,死寂无音,它依然存在在那里,水火不侵,风雨不倒,只要你敢揭开密密覆盖的藤蔓,它就会完好如初得令你心痛。   “说我软弱也好,胆小也罢,你现在不用急于回答。”丁默远用手指点上沐华的唇,“我还是会等,等到安城出现的那一刻,如果你的最终选择还是他的话,我或许……会走。”   虽然只是个假设,不知道为什么,却让沐华的心如撕裂了一般的疼。   第二天,当沐华醒来的时候,耀眼的阳光已经透过浅米色窗帘如碎金般撒了进来,摸了摸旁边空空的枕头,丁默远已经不在身边。   沐华用胳膊撑起身体,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刚好十点,闹钟下面压了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你弟弟正在去学校的路上,我会派人牢牢看护住他。近期最好不要出门,我总觉得顾岚背后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需要什么吩咐人出去买,或者我帮你带。”   丁太太灵机一动,飞快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   骏山集团的丁先生正在埋头处理文件,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我要最新款的gucci包包,最新款的prada凉鞋和dior魅惑淡香水。”   丁先生看完丁太太的短信,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丁太太或许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包包香水和鞋。   看来大手大脚是改不了了,永远不能理解辛苦持家的人啊!   于是他毫不留情的短信回去:   “可以,不过我也要三样,而且只有你能给。”   “神马?”   “一个公主,一个王子,或者一对王子和公主。”   丁太太嘴角抽搐:“在说这句话之前,你有把我当成人类考虑吗?”   “你要坚信我的能力。”   沐华微红着脸将手机扔在床上,这就是传说中的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吗?可是这种甜蜜中夹杂着悲凉的感觉又是什么?丁默远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强颜欢笑?   丁默远知道女人不可能再回复自己,便将手机搁在桌上,打了个内线电话:   “vivian,进来一下。”   “好的,丁董。”   “请帮我购买三样物品:gucci包包、prada凉鞋和dior魅惑淡香水,都要最新款的。”丁默远从皮夹里取出了金卡。   “丁董。请问颜色上有要求吗?”   “你看着办吧,最新的最贵的就可以。”丁先生像传说中的土豪般说道。   “好的。”vivian兴奋的收好金卡。自上任以来,丁董从来没吩咐过她买这些女人用的奢侈品,莫非他开窍了?终于受不了家里那个二万五的老婆,忍不住要出轨了?虽然渣男人人喊打,可她为神马怎么开心呢?!!   支开vivian之后,丁默远快步从董事长办公室走出,进入专用电梯,直下至地下停车场。   “喂,栗夫人,我们见面吧?”   “丁董,我想我不用再重复了吧,我不会跟你见面的,请你不要再来烦我?!”   “栗韦现在在和你闹离婚吧?”   “那又怎么样?”   “如果你帮了我,那么我就会帮你保住你的地位,我们各取所需。”   “丁默远,你当我是傻子吗?如果栗家垮台了,我要这栗夫人的虚名又有何用?”   丁默远勾起唇角:“既然握有能让栗家垮台的筹码,又何必担心栗韦会和你离婚?”   何露露自知失言,上了丁默远的套,短暂的沉默后,答道:“自从上次百日宴之后,栗韦对我不理不睬的,栗家人做什么都避开我,防我跟防贼似的,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出门都有人跟着,今天我好不容易才甩开了他们,如果再让他们知道我们见面的事,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保密的问题,请相信我的人品,过河拆桥不是我丁默远的行事风格。其实,我关心的部分只是跟过去的私人恩怨有关,你也只是提供了点微不足道的信息而已,并不会真正影响到栗家的利益,对吧?”   “丁董的口才早有领教。”   “问题是你对安家的事……知道多少?”   “我能有什么好处?”   “除了上次的丽丽莲俱乐部,如果你的消息十分有价值的话,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底气十足的在栗家活下去或者有头有脸的离开他们。”   何露露沉吟了片刻:“我担心栗韦知道的话,不会放过我。”   “看来你多少知道点内情。”丁默远飞快的说道,“我时间有限,如果想尽量低调的话,请从骏山附近的商场后门出来,进入骏山的地下车库,第三层是我的专用车库,请坐电梯下来,我会帮你打开电梯的密码锁。”   “好吧,我已经从商场出来了,请等一下。”   丁默远笑了,看来何露露为了自己的后路,早就有所动摇。   当何露露步入地下车库时,专用电梯门已经自动打开,丁默远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淡然看着自己。   老实说,有那么一瞬间,对沐华深深的羡慕和嫉妒像根针一般刺进了何露露的心,她真的感觉到了钻心的疼,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丈夫,为什么一个是花天酒地的猪头三,一个是深情款款的高富帅,天上地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同样是女人,同样是妻子,一个在泥潭中越挣扎越是深陷,一个被浓情围绕春风得意,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   “钱准备好了吗?”像是对于命运的无望和自暴自弃,何露露再也不看丁默远,冷冷的开了口,   “这点常识应该有吧?”   丁默远将一张金卡递给她,何露露没有急着接,而是挑了挑眉:   “我怎么知道里面的数目满不满意?”   丁默远淡淡道:“这只是三分之一的预付款而已。”   何露露终于无话可说,半晌答道:“顾岚是来过栗家。”   “你以前见过她?”   “不,从没见过。”   “哦。”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来栗家时,我正好在场,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甚至还以为她是我公公的外室之类的,两个人一见面就进了书房,谈话内容我不清楚,可自从她离开后,我公公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都没出来。”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这就不清楚了。”何露露瞄了瞄不动声色的丁默远,心里明白这点信息还不足以匹配他给的金卡,因而继续说道:“没过几天,栗家的老保姆吴嫂突然辞职,跟我婆婆说不干了,然而在几天后的深夜,我无意间看见了吴嫂鬼鬼祟祟的从我公公的卧室走出来,我公公披着睡衣站在房门口,声音很急切的对她说:我不方便过去,你自己决定!没有生命危险的话,就让他赶快出院!吴嫂抱怨说什么她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安先生脸色青白,神志不清的倒在地上了,半夜三更地又是找医生又是挂水,再这样下去她这把老骨头也受不了了,我公公就说他会付双倍工资……因为和栗韦没多大关系,又怕被发现,就没继续听下去。”   何露露停止了叙说,停车库气味不好,还有些闷热,她从小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汗。   丁默远很难相信这个八卦成性的女人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不过他并未深究:“她有提过那位安先生在哪家医院吗?”   “没有。”何露露摇了摇头,“不过你可以试着去查查六月八号各大医院的住院记录。”   丁默远勾唇:“这搜索量未免大了些。”   “总比无处下手的好!”何露露忽然眼睛一亮,“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去找吴嫂,如果你钱给齐的话,我可以把吴嫂的本名和照片给到你,至于能不能找到这个老太婆并从她嘴里翘出话来,要看你的本事了。”   “我还有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顾岚和安城的事呢?”   “唉,就在我儿子百日宴的当天,我偷听了我公公婆婆和我老公在休息室的谈话,知道我们家藏了一个叫安城的人,而那天来的女人就是顾岚,谁知这时被他们发现了,把我大骂了一顿,喝令我不准说出去,否则要我好看!如今想来,要么顾岚握住了栗家的什么把柄,要么就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糯米的存稿新文   《纯属意外》,等文文完结,不日就会开更,风格偏清新唯美,带点小幽默,女主是一只看似简单的兔子,男主是一只貌似复杂的灰狼,两人之间简单而复杂的同居生活。欢迎大家去戳一戳,收一收,么么哒(*^__^*)   第64章   “安城一直藏在栗家?”   “我是没见过这个人,只是听到栗家人把他藏匿起来了。”   “栗夫人最近再见过顾岚吗?”   “没有。”何露露扬了扬手中的金卡:“丁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余款?”   “栗夫人,我不想再重申了,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消息的可靠性。”丁默远交叠起双手,淡然道。   何露露不耐烦的用纸巾擦着的脸,汗水不断透过厚厚的妆容渗出来,化开的眼影让她看起来像是恐怖片中的女鬼一般诡异,她实在不想再在闷热的车库呆下去。   “好吧,算你精。”何露露挑了挑眉,“吴嫂本名吴桂莲,她的照片我用手机发给你。”   丁默远从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看何露露发过来的图片,这是一张她和栗韦的居家合影,最旁边有个老年妇女的侧脸,模样还算清楚。”   何露露耸了耸肩:“吴嫂不过是保姆,我不可能有她的正面照,就是这张照片也是找了很久才发现的。”   “吴桂莲有什么亲人吗?”   “唉,她也挺苦命的,儿子在几年前出车祸去世了,儿媳妇丢下嗷嗷待哺的孙子就跑了,至今毫无音讯。”   “你有她的家庭住址吗?”   “为了养活唯一的孙子,她早就变卖了房产,吃住都在栗家,现在就不清楚了,可能和安先生住在一起。”何露露叹道。   “你觉得——她对栗家的忠诚度怎么样?”   “这个……我可不好说。”何露露目光闪了闪,“在我看来,所谓的忠心不过是时间的堆砌,习惯的使然和利益的契合。是人,就会有软肋,找到软肋就有了突破口。”   丁默远微微勾起唇角,难得,这个女人也有哲人的时候:   “剩下的钱我会尽快打给你,今后如果……”   “别、别来找我了。”何露露摆了摆手,“只此一次,我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了,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恐怕得有好几天都不能睡好觉了。”   “那就不打扰了栗夫人了,我们还是分开走较为妥当。”丁默远微微一笑,为何露露解开了密码锁。   何露露从地下车库一层走出,再次进入了商场后门,果然,栗家派的人正在到处找寻自己,她冷哼一声,甩了甩长发,走进洗手间补好妆后,随意逛起了商场一楼一溜儿排开的珠宝和化妆品店。   奶奶滴,让我看看到底赚了多少!何露露的脸上露出难以遏制的笑容。今天老娘不刷它个二十万三十万的,就对不起自己的丰功伟绩,那些为栗韦耗费的青春和给栗家生下的宝贝孙子可不是不要钱的!想甩掉我,没门!甩掉我,我也不怕!!!   丁默远从电梯回到大厦顶层,vivian还没有回来,吴亮正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贼头贼脑地踌躇不前。丁默远皱了皱眉:这家伙,出现得可真是时候!   “丁董。”吴亮毕恭毕敬的向他打了招呼。   “吴副总,有事吗?”   丁默远径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吴亮紧跟其后,随即小心翼翼地转身将门合上。   丁默远随意坐在办公桌两侧的沙发上,吴亮就站在他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坐啊。”丁默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吴亮这才坐下,他举止不安,神情惶惶,双手绞来绞去:“丁董,我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余老想让他的二儿子取代我的位置。”   “你觉得呢?”丁默远挑了挑眉。   “最近我几次去我阿姨家都被拒之门外,所以我担心……”   “要撤一个副经理的职,也没那么容易,况且你又没做错什么,余老怎么可能公私不分。”   “撤职倒罢了,只怕是左迁。”吴亮一脸苦相。   “在其位谋其政,其他不要多想,只要不出大问题,谁也没有理由取代你。”丁默远不觉得和一   个副经理讨论是否会被撤职这个话题有多大意思,反正吴亮已成了余宏的弃子,自己更不可能接收他。   “是、是,有丁董的这一番话我就放心了,我今后定当加倍努力工作,为骏山效犬马之劳。”   “那就好,工作去吧。”   吴亮低头哈腰地退了出去,丁默远没有起身回自己的办公桌,而是细细咀嚼起何露露的话。虽是只言片语,却大致勾勒出安城的生活常态,一如既往的消极颓败,生不如死。   谁也不知道,在沐华被放逐海外的五年里,丁默远曾经去老街路526号找过安城。   安城的确是个值得被嫉妒的男人,即使沦落到深渊里,他依然有着难以言喻的忧伤的魔力,宛如被折断双翼的天使,带着令人悲悯的洁白。   这是两个男人第一次正面接触,丁默远本能的戒备和敌意在安城清浅的一笑中变得无处安放,还透着莫名的可笑。   “你来问木木的消息?”   “是的。”   “凭沐家的能力,怎么可能找不到她?”安城笑道,他凭窗而坐,一脸的淡然和无谓。   “你一点都不担心?”   “不是还有你吗?”安城用了然的目光看着丁默远,不答反问。   “现在……确实失去了联系。”   “不好意思,那我就更不清楚了。”   “你……不是爱她吗?”丁默远怎么都不敢相信曾经不惜一切,企图带着沐华远走高飞的安城态度竟会如此漠然。   可安城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向窗外,丁默远顺着他的视线放眼望去,只见垃圾遍地、污水横流的街道,晦涩颓败的旧房子和衣着粗鄙的路人。   生无可恋,死亦无趣。   那一刻,无需再言,一切都明白了……   丁默远长叹一声,眉头紧锁,他忽然很想抽一支烟,虽然他十分讨厌烟味,因为它会让他想起自己吞云吐雾、无所事事的父亲以及沐华和安城之间的小过往。如今他手中的面包屑越来越多,或许只需再稍等片刻,鸽子就会自动飞来。   那么他和沐华的感情走向,安城与沐华的前尘过往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摧损着丁默远长久以来坚定不移的心智。   丁默远提着三个袋子回到沐宅,沐华抱着爱丽丝蜷在客厅的沙发上。   “怎么还不吃饭?”   “一个人吃又什么意思?沐夕又不理我,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来平复自己的感情。”   丁先生将三个分别装着包包、凉鞋和香水的袋子在丁太太眼前晃了晃。   “你不是不买吗?”   丁太太毕竟是女人,很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是不买,而是礼物需要交换。”丁先生勾唇一笑。   “什么礼物?”   “就是只能由你给我的‘礼物’。”   丁太太还没反应得过来,丁先生已经将她一把抱起,扛向客房。   “喂,我还没吃饭哪!”   “先喂饱我再说!”   不依不饶 第65章   丁太太发现丁先生最近变胖了(⊙o⊙)。   尤其在床di之间,他压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   于是在缱绻情浓的时候,她说了句很煞风景的话:   “我说,你要减肥了。”   丁先生的脊背僵了僵,难以置信的问:“什么?”   丁太太用尖尖嫩嫩的手指戳了戳丁先生硬邦邦的腹部肌肉,十分无知的抱怨道:   “你看,都长小肚子了,据说这是中年危机的征兆,什么秃头啦,皱纹啦,老花眼啦都会随之而来。”   “……”   丁先生不知道丁太太这二十几年来是凭借神马判断自己是集合美貌与智慧于一体的女神的,是十几年如一日挂红灯的成绩单,还是这张不识情趣的小嘴?他一怒之下,在智商和情商都毫无下限的丁太太的小腹上狠狠咬了一口。   瞧,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小肚子,既绵软又富有弹性,口齿生香,满嘴都是嫩生生的肉!   丁太太痛得哇哇乱叫,丁先生果然是小心眼,她不过说了句实话,他就从狼人变成狼了。   这可是神也无法挽救的退化。   丁先生笑了,看着丁太太被虐后大眼睛水汪汪的样子,秋水横波,妩mei娇嗔,可爱得不行,让人的心都快要化了。   “将来你还是别生公主比较好。”   “为神马?”丁太太蹙起眉,不悦道。   “因为看见你小时候的样子,我怕我会移情别恋。”   丁先生即便在说情话时,依然是迂回曲折,弯弯绕绕,丁太太脑袋当机了片刻,才领会到其中的奥义,她本能的别开脸,白桃似的脸颊顿时生出淡淡的红晕。   见此情景,让丁先生龙心大悦,他mua的一口亲在自己因为不满所造成的淡淡牙印上,大言不惭道:“当然,如果是龙凤胎的话,我也能接受。”   如果不是全身没了力气,丁太太很想一脚送丁先生离开,千里之外。   其实,最近她已经不再吃药了,似乎在无形之中已经接受了丁默远,甚至愿意为他生下孩子,可是——安城,安城,安城……   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至今让沐华透不过气来,无法呼吸。   丁太太琥珀般美丽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哀伤,丁先生知道她想起了那个人。   是啊,只要彼此曾经深爱过,没有理由在自己临近幸福的时刻,不为对方牵肠挂肚。   易地而处,丁默远想,如果沐华敢移情别恋的话,自己或许会很恨沐华,非常非常恨,哪怕和安城一样落魄潦倒,也要不择手段将女人禁gu在自己身边,不得离开自己视线范围半步。想象着丁太太顶着鸡窝头,穿着乱糟糟的睡衣,脖子上还挂着可疑的红痕,从破旧的弄堂出来,去街边给自己买大饼油条的样子,丁先生诡异的笑了,当然,这种另类的罗曼蒂克的幻想仅供个人闲暇时欣赏,要是被丁太太知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是周末,可沐华很早就醒了,丁默远像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让她呼吸不畅,四肢动弹不得。   无奈,她只能用脊背顶了顶男人:   “你又怎么了?”   丁默远没说话,只是用细细密密的吻沿着沐华的后颈一路而下直至尾椎骨,沐华只觉得全身又酥又麻,化成了一滩chun水。   “喂,光天化日之下,你有完没完啊?!”   “我有安城的消息了。”   绵延而悠长的一吻完毕,丁默远忽然开口说道。   “你找到他的住处了?”沐华的表情一僵,继而问道。   “还没有,只是些只言片语的近况而已,你要听吗?”   沐华转过身来,和丁默远四目相对,男人的表情很淡,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或者待会儿下楼吃什么。   就在那一霎那,沐华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她再也忍不住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丁默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丁默远静静听着,他知道这句对不起并不只对自己一个人说,也是对安城和过去的往事。   可感情的事,她又有什么错?   这世上的人和物,不会因为你有所渴望,就一定会得到。   丁默远轻抚上沐华的长发:“不要有负担,我说过——如果真到那个时候,我不会让你为难。”   说是如此,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沐华再次选择安城,弃他而去的话,丁默远很难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还清楚的记得,数年前跟着自己的母亲和岳父去捉jian的情景。当看到近乎赤luo的沐华时,有一瞬自己的心彻底灰了冷了,完全说不话来,一切仿佛都失了色,所有的尖锐和争吵都听不到了。   在娶沐华的那一刻,丁默远就预想过会有多少尴尬和难堪的场面,给自己打过一次又一次的预防针,只是没想到,身临其境时,还是会那么痛苦,痛苦到近乎无解的地步。   至今只要忆起那个场面,丁先生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于是他猛地推开丁太太的怀抱,惩罚性的咬上刚才在他xiong口蹭来蹭去的两只雪白的tu子。   丁太太不可抑止的叫了一声,眼泪汪汪的控诉道:“你又发什么疯?”   “不行,我还是不能让你离开我!安城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安排。”   “你说什么?!”   “不行,还不够,你必须尽快怀孕,生下我们的宝宝,到时候或许我会让你们见面!”   丁太太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变得不可理喻的丁先生,可丁先生已经什么都不管了,他一个翻身将丁太太牢牢固定在下面,蒸炒煎炸,为所欲为,整个儿吞下肚。   说什么成熟的性格,理性的人生,统统滚蛋去吧!   他的人生早在见到沐华的第一刻起就再也没正常过!   不依不饶 第66章   沐华知道丁默远很有可能去找了栗家的人。   可这一回男人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嘴抿得跟河蚌似的,连丝缝儿都撬不开,沐华却不忍再追问,因为她知道这样对他未免有些残忍。   细想这些年以来自己和丁默远的关系,曾经那么刻骨的恨,变得稀里糊涂,暧昧不明,再到如今的同床共枕,抵足而眠,甚至在讨论未来宝宝的性别问题,在不知不觉中,或者在丁默远安静低调却无处不在的宠爱中,沐华陷入了一种狂热而茫然的状态,她已经完全无法理清自己对丁默远和安城的感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长发和爱丽丝的毛弄成一团乱。   “喵呜……”   爱丽丝不满的看着女主人,要抽风请抽自己。。   沐华哀叹一声,将脑袋埋在薄被里,被子里还残留着丁默远的气味,熟悉真是一种可怕的习惯,它会让人产生温暖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   这时薄被上方有一阵细微的震动声,沐华伸出手,摸到了手机。   “喂。”她懒洋洋的拨通来电。   “沐华,我是顾岚。”从手机里传来幽冷的声音,让沐华的心口微微发颤。   “顾、顾阿姨!”   “不必叫我阿姨了,我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有这样亲密的称呼。高子昌不见了,是被你们抓了吧?不用想,我也知道他那张嘴会吐出什么东西来。”   “我知道你恨我,我……”   “错了,沐华,我不是恨你,而是恨整个沐家,你只是不幸的是沐家的一份子而已。”顾岚冷淡的说道,“安城的确和我在一起,但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里,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让你们再见面。”   “安城……他知道吗?”   顾岚冷笑道:“在高子昌酒醉吐出真相之后,我就将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明知他对你的感情,明知他要遭受多大的打击和痛苦,甚至会精神崩溃,我还是要这么做,因为他姓安,他流的是安宇的血,这一辈子绝不可能娶姓沐的人做老婆!”   难怪……回国后,她去找安城时,安城说:“我已经失去了得到你的资格。”   面对仇人的女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依然是如此温柔,没有打她、骂她,也没有将她拒之门外,更没有将真相和盘托出,只是用一种消沉的态度委婉的推开了自己。   其实真正失去了资格不是安城,而是她沐华。   这个明知自己父亲害得安家家破人亡,却依然恬不知耻的要求和他复合的女人!   “现在你都明白了吧。”顾岚说道,“所以醒醒吧,别再百般讨好我,别再找安城了,一个与安家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又整天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夜夜笙歌的女孩就别再做什么破镜重圆的春秋大梦了,真正可笑又无耻!!!”   顾岚冷酷无情的话语如同寒冬腊月的冰水兜头而下,沐华只觉得什么话都不说出来,一颗心不断地向下沉,仿佛要沉到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无底深渊去。她觉得一阵阵的发冷,却有股无明火从喉咙深处灼烧到舌尖,整个身体如流沙般渐渐没了力气,头晕脑胀,眼前仿佛有一层又一层落下的透明幕帘,让视线都渐渐模糊起来。   丁默远下班回来时,客厅里静悄悄的,餐厅里也不见沐华的身影,李妈端着托盘从楼上下来。   “小姐呢?”   “丁先生,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整整一天,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谁敲门都不肯开。”   “怎么不告诉我?”   “小姐说,如果我敢向您告状的话,就要辞了我。”   真是只爱乱发脾气的小猫!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丁默远将公事包递给了李妈,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三楼。   “姐,你开开门吧。”   沐夕正站在姐姐的房门前,一个劲儿的敲门。   “你先回自己房间吧,我来劝你姐。”   沐夕瞪了丁默远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坚持,调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沐华,沐华。”   丁先生边叫着丁太太的名字边尝试用钥匙打开房门,门果然从里面反锁了。   “你到底怎么了?”   “……”   “年纪不小了,怎么还是和孩子一样闹脾气。”   “……”   “我数1、2、3,再不开门我就闯进来了啊。”   丁先生自然不可能像电视剧里大侠似的来个旋踢,门板应声而裂,他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安城的确在栗家,你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出乎丁默远的意料,房门内有很长时间的沉默,接着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衣踞的窸窣声,房门被轻飘飘的打开了。   丁先生用力将自己挤进房间,沐华折身向回移了两步,便被男人从背后拦腰抱起,四眼相看: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沐华没有开口,只是呆呆的瞅着丁默远。   怀中人的体温高的吓人,丁先生终于觉出了不对劲,他用手覆盖在女人的额上:好烫!   一向活蹦乱跳、凶悍无比的丁太太居然发烧了。   丁默远急忙关掉了空调,从药箱里拿出感冒西药,犹豫了一下,又换成了中药冲剂,兑了热水哄女人喝下,再从橱柜里拿出两床厚厚的棉被,将丁太太像春卷一样裹起来。   “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丁默远低声问道。   可沐华仍旧不说话,目光呆呆的,透着难言的哀恸。   依丁太太平日的性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竟击倒了她?!   “啪嗒”一声,混乱中,之前随意搁在床上的手机被扫到了地板上。   丁默远弯腰将手机捡起,手机屏幕因为外力的冲击被解了锁,并发出幽幽的亮光,上面清晰的显示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丁默远心里微微一动,他犹豫了片刻,便拨了回去。   “喂……”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好听的男性嗓音,丁默远微微一震,他回头看了看服了药已经昏昏欲睡的沐华,大步走出房门。   虽然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可是他敢肯定那的确是安城的声音。   不依不饶 第67章   “我是丁默远,你是——安城吗?”   手机那头无人回应,如果不是仍在通话状态,丁默远都怀疑刚才的声音是自己的幻听。   “是男人,就吱声,别整天躲在你母亲背后,藏着掖着了。”   丁默远皱起眉,不耐道。   “你要我说什么?”   又等了一段时间,丁默远终于失去了耐心,正准备挂断手机时,那沉郁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   “沐华一直在找你。”   “你愿意看见她找到我吗?”安城不答反问。   “我不愿意。”丁默远淡淡回道,“可如果她愿意,我就愿意。”   安城轻轻笑了:“原来你比我还会说情话。”   “说吧,你是不是在栗家?你母亲和栗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到底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城就哈哈大笑起来:“丁默远,你以为这个手机号码我会忘记吗?沐华,她的模样,她的气息,她的笑容、生活习惯和小性子,每一丝每一寸都刻在我的记忆里,细腻隽永,深入骨髓。知道我为什么会容忍你呆在她身边吗?因为看似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实则非常需要浓烈的爱情和精心的呵护,因为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更因为现世的温暖永远都无法超越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所以丁默远,不管你有多成功,我有多失败,我永远都可以俯视你!!!”   安城说得对,丁默远是个很现实的男人,通话在被突兀的切断的瞬间,他一直揪紧的心稍稍放缓下来。不管内情究竟是什么,至少他抓住了安城话语中最重要的信息点:   这一生,这个男人都不可能再回到沐华身边。   想到这,丁默远冷哼一声,但愿他说到做到。   丁先生重新返回夫妻二人的卧室,丁太太因为发着烧已经糊里糊涂的睡着了,男人用手摸了摸女人的额头,还烫着,要不要用毛巾冰敷呢?   丁默远下了楼,吴妈正在客厅里来回徘徊,一看见他便问:   “小姐好些了吗?”   “烧还没退,要不要冰敷呢?”   “如果不是烧得特别厉害的话,最好不要用这种法子,这样可以降温却不能退烧,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好吧,那就让她在被子捂一捂,要是能出一身汗的话,或许就会好些了。”   “丁先生,您就放心吧,小姐身体底子好,平时很少生病,应该很快就会退烧的。”虽然丁默远的表情依旧很冷静,但善于察言观色的吴妈还是觉察出男人的忧色。“小姐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去给她煮些粥,等她醒过来,就送上去,丁先生你就上楼陪小姐吧。”   “嗯。”丁默远点了点头,反身回到三楼。   沐华还没醒,额头依旧很烫,向蚕茧一样裹在厚厚的被子里,身上却连一点汗都没有。丁默远想着要不要叫家庭医生来,自己却脱了衣服,也钻进被子里,将女人紧紧搂在怀里。   丁先生发挥了一条棉被超常的功效,丁太太很快就在大汗淋漓中醒来,她浑身酸软,又饥又渴,试着动了动四肢,却发现自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样动弹不得。   沐华这才发现丁默远就睡在自己身边,他垂着眼,鼻翼微微颤动,发出清浅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覆盖住那双如漆如墨的眸子,额间的汗水顺着发梢流淌下来,她试着用指尖去碰了碰男人的浓眉,全是湿的。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流淌进沐华的心间,让她的双眼模糊了,呼吸间充满着怎么搅拌都浓稠得化不开的温暖。   丁先生眉间微微一动,睁开眼,发现丁太太已然醒来,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快去洗澡吧,身上一股汗臭味,难闻死了。”   丁太太见丁先生醒了,自动调整到日常的傲娇模式,她掩着小鼻子,低着嗓子,嗔怪道。   丁默远不是傻子,他见女人突然恢复了精神,仿佛和平日一样,又似乎有些不同了,一颦一笑间透着别样的光彩。   丁先生用手触了触女人的额头,烧似乎有些退下去了,但还没有好透,他小心翼翼的起身,将半掀开的棉被重新将丁太太裹得滴水不漏:   “你还没有好,现在还不能洗澡。”   “知道了,快去吧。”   丁太太一扭身,不再看丁先生。   丁太太果然是身强体健的宝宝,没休息两日就蹦跶着下楼来了。在多次试图偷吃冰箱里的草莓冰淇淋无果之后,她满腹幽怨无处可诉,只有将魔爪伸向爱丽丝。   “喵呜……”   在猫耳上被系了两个可笑的粉红色蝴蝶结之后,爱丽丝求助的看向男主人。   因为丁默远坚持要自己下厨,李妈便识趣的退下了,留给小两口独处的空间。穿着围裙的居家男人勾唇一笑:“明天要召开董事会议,你要不要去参加?”   沐华挑了挑眉:“有什么好戏看吗?”   “余航要从海外分部调回总部了。”   “你安排的?”   “余宏要什么我自然要给什么。”   “是想取代吴亮?”   “失去了余宏和吴莹的支持,他走不远。”   沐华不怒反笑:“余宏是真把骏山当做自家的后花园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丁先生笑了,他揉了揉丁太太的脑袋:“老天要灭一个人,总要先给他一种自己就是天的错觉。”   沐华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丁默远:“你是不是还在找顾阿姨的下落?”   丁默远顿了顿:“是的。不过这两日你生病了,没顾得上。”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沐华淡淡叙述道:“不用了,她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现在正和安城住在   一起。”   丁默远终于落实了沐华这场病的罪魁祸首,他紧抿了唇,眸色暗了暗:   “天色不早了,你先去床上躺着,待会儿我把晚餐端上去,如果明天听不到一声咳嗽的话,我就请你吃冰淇淋。”   话音刚落,丁太太如同被狼撵的兔子般一溜烟上了楼。   不依不饶 第68章   丁先生不知道丁太太是出于对冰淇淋无比的热爱,还是天生爱看热闹的心态,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坐在化妆镜前捯饬。   丁先生就这么静静的躺着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丁太太的纤手如同蝶翼般在一大堆瓶瓶罐罐中来回穿梭,什么洁面乳、柔肤水、精华液、润肤霜、隔离霜、粉饼、眼影……女人都是自己的画家,深谙如何在光与影之间,色彩与色彩之间制造出最完美效果的技术。   “你怎么还不起床啊?”当捯饬完毕的丁太太看向丁先生时,丁先生只是觉得丁太太的脸更加白嫩了,细细勾勒的黛眉微微上挑,饱满的双唇越发鲜红欲滴,虽说与之素颜并无太大变化,但天生丽质就是有这么一种好处,化妆品仅是点缀,而非救世主,不是从一种状态到另一种状态,而是将原本绚丽的颜色有重点的呈现了出来。   不过哪怕是惊悚如画皮般的化妆过程,估计丁先生也甘之如饴,因为这是除了父母兄弟之外,只有身为老公才能欣赏到的私密晨景。   为此,丁先生等了很多年。   “今天不是召开董事会吗,你发什么呆啊?”   直到丁太太的脸逼近丁先生,一股细腻的幽香扑鼻而入时,丁先生仿佛才如梦初醒,他毫不犹豫的揽过丁太太的脖子,一亲芳泽。   “啊啊啊,我的假睫毛,啊啊啊,我完美的唇线,啊啊啊,我的唇膏!!!”   好吧,情人眼里出西施有的时候就等同于自作孽不可活,这是神也无法阻止的逻辑。   “这次董事会议将会分为两派,赞成派是我、季远和肖童,反对派是欧阳恒和、韩江和吴亮。”   “为什么要分成两派?”沐华坐在副驾位上,接过丁默远给她的三明治,两人因为过于漫长的耳鬓厮磨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了。   “余宏仍是骏山的大股东,辞去副董一职之后,就失去了参加董事会议的资格。集团核心层没他的人,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罢休?他想让儿子调回总部,一是余航本来就在总部做部门经理,因他的事受到牵连,才被调往海外;二是他想通过这次调动看看我是否听话。”   “将欧阳恒置于反方有充分的理由吗?”   “至少在表面上,欧阳恒是不可能跟我在统一战线上,更何况他接替了余宏的位置,怎么可能同意余宏的儿子整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悠,尴尬不说,很有可能会生出什么事端。当然,这次董事会最重要的是要让余宏看出我的诚意,或者说看不出其中的虚假。”   丁太太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那我也要站在反对方了?”   “那是自然。”丁先生挑了挑眉,大爪子搭上丁太太白neng的大腿上,“感冒才好,怎么穿这么少?会议室的空调温度向来都很冷的。”   丁太太拍开丁先生的贼手,将剩下的面包尖塞进丁先生的嘴里:   “你不是往我的挎包里塞衣服了?”   “今天的三明治做得不好吃?”   “我在减肥。”   “那冰淇淋……”   “那个另当别论,我今天要享用冰淇淋大餐。”   丁先生笑了:“到时候小肚子长肉可别哭啊。”   丁太太白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丁先生,将腰间的蝴蝶结系得更紧了。   丁先生咧开了嘴,对丁太太的欲盖弥彰不予置评。   沐华步入会议室时,在座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她。或许沐华自己尚未发觉,与之前的又冷有硬的冰美人相比,如今的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柔和而艳丽的气息,宛如在雨露滋润下绽放的晶莹欲滴的鲜花。她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长发垂肩,耳际闪闪,短裙上大朵大朵艳丽的花随着她的举止微微颤动,所到之处皆是香甜的气息。   丁默远随后走进会议室,看到其他男人盯着自己老婆呆如木鸡的模样,轻咳了一声,所有人都像从定身术中清醒了一般,恢复了公式化的表情。   这次董事会会议和丁默远在车上描述得差不多,两派像模像样的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最当真最卖力的估计也只有吴亮一个,只见他涨红着脸,发言间看向沐华时连拿茶杯的手都是哆里哆嗦的,要不是定力尚好,沐华恐怕要笑得是前仰后翻了。   会后,沐华像小狗似的跟着丁默远进办公室,连一个会心的眼神都忘了给同是反对派的欧阳恒。   欧阳恒微微一笑,明明已经陷进去那么深了,还以为自己游刃有余的估计也只有沐华这个小傻瓜了吧。他由衷的为沐华的情商默哀,由衷的为丁默远看上这么个女人,还不依不饶的爱了那么多年默哀。   丁先生对于丁太太满眼都散发着“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吧”的表情彻底丧失了语言功能片刻,尔后说道:“先吃饭吧,空腹吃冷的东西不好。”   话音刚落,丁太太已经动手去扒丁先生的餐包了。   丁先生最终还是没有食言,给丁太太从附近的冷饮店里买了一个蛋筒。丁太太恶狠狠的瞪着饼皮做成甜筒的形状上那一点点乳白色的冰淇淋,质问道:   “你是小气鬼吗?”   “大夏天还感冒的人要懂得知足。”   “这样吃一点都不过瘾啊!”   “是吗?”丁先生挑了挑眉,“既然不喜欢吃,那就给我吧。”   “你休想!”   丁太太用豹的速度将冰淇淋整个都tian了一遍,然后拿着沾满自己口水的蛋筒得意在丁先生面前晃悠:“你吃吗?你吃吗?”   说时迟那时快,丁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蛋筒的大半江山都吞进了自己口中,然后微微笑道:“不错,果然很美味,难怪你这么爱吃。”   接着,在丁太太哇哇乱叫声中,将剩下的蛋皮塞进了女人的嘴里。   “麻麻,有个大哥哥在抢姐姐的冰淇淋吃。”   这时路边走来一对母子,爱打抱不平的小萌娃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小手指着丁默远。   “你懂什么啊,人家是在谈恋爱。”   “谈恋爱是神马?”小萌娃一脸严肃。   “就是……这世上唯一比冰淇淋还要甜的东西。”   “比冰淇淋甜,那比糖还要甜吗?”   “是啊,比糖还要甜,是长大之后,成人世界可望而不可及,最难吃到的甜品。”   “我爱你,沐华。”就在这时,丁先生忽然表白道。   “我知道,我也是。”   丁太太答。   不依不饶 第69章   丁太太和丁先生在冷战n年之后,忽然像热恋中的二货情侣们一样在大庭广众下互相表白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接下来,是不是该撒花庆祝,还是播放起“哈利路亚”的赞歌呢?然而迟钝的糯米反应弧线还是长了点,转眼之间,丁氏夫妇已经在骏山的地下停车库前挥手告别了。   “我今天早点回家。”   “你已经一连好多天都很‘早点’地回家了!”   “呵呵,你是担心骏山的业绩会下降还是怕贪嘴被我发现?!”丁先生点了点丁太太的鼻子。   “哼!”丁太太因为被戳中了小心思,一扭身气咻咻的向车库走去。   丁先生目送了丁太太片刻,尔后大步向专用电梯走去,并沉下脸拨打了保安的电话:   “你们要将沐小姐安全护送到家,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是,丁董。”   不对,这是神马情况?   听到丁先生的表白之后,就算是毫无悬念,丁太太至少也要红个脸,嘟个小嘴,傲娇一下再大言不惭的表白啊啊啊?!   听到丁太太的回应之后,多年的夙愿得偿,难道丁先生不该欣喜如狂,将丁太太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来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香吻么么么?!!   就算是水到渠成,也不该就这么结束啊?!这两人就这么无比冷静的互表真心,互道情话,然后各回各地了?还是因为糯米对这一段情景神往太久,以致产生幻视幻听了么?!!!   丁默远从电梯走出来,迈入自己的办公室。   长期浸淫在各种化妆品和香水里的vivian嗅了嗅鼻子,很敏锐的闻见了空气中漂来的淡淡的香味,味道好像是熟悉的,对了,好像就是丁董上回吩咐她买回的那一款香水。   哦,原来趁她去子公司的时候,有女人来见过了丁董。   嘻嘻,这个女人会是谁呢?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留下香水味的女人会是谁呢?vivian微笑着陷入了遐思。   一想自己昨天就安排好的行程表,vivian顿时笑不出来了,眼前自然而然的闪现出那个衣着品味俗艳、行事嚣张跋扈的丁太太,上午的董事会会议,除了她还有哪个女人会出现呢?   原来,至今为止,丁董还是和传说中一样被笼罩在作威作福的丁太太的魔爪下,不得翻身,不得自由,可怜的丁董大人!v董秘感叹万千,几乎泪奔。   丁先生面无表情的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看桌上的文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他依然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文件还保持在第一页半掀不掀的样子。   桌上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如同史前化石般的丁先生这才清醒过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看短信:   “我到家了,下班后别忘了带冰淇淋,还有——我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别不当真啊←_←”   丁先生笑了,这一回真的是欢欢喜喜的笑了,乐得像朵花似的,灿烂得让糯米都不忍直视。爱情究竟是什么,不是抱团取暖,也不是刻意的忠贞,而是那人的只言片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带你入地上天。   丁太太发完短信,就像被火烫了手一般将手机丢在了一旁。   说不清为什么,当丁默远说“我爱你”的那一刻,沐华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回应了他,仿佛内心珍藏已久的感情被他的话带引得如泉水般涌流而出,清澈、澎湃而激荡。这个她曾经稀里糊涂的恨过,如今又稀里糊涂为之心动的男人恰恰印证了一句话:恨有多深,情就有多浓。   沐华抱着爱丽丝,回到自己的卧室,静静地看着墙上安城的照片。前尘过往已是烙印在她身体里的一部分,无法割舍,直到今天,此时此刻,取下这些照片依然像撕扯她的心脏一般,生疼。可她不能再这样摇摆下去,这样会让两个男人都不得安宁。   “小姐,沐夫人来了。”   李妈的一声通报让沐华伸向安城照片的手又缩了回去。   “她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这……我不清楚。”   “让她在客厅等着吧。”   “好的,小姐。”   沐华抱着爱丽丝下楼来时,夏婉青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口啜着茶水。   “你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告诉我安城在哪里?”夏婉青将描着金色花纹的茶杯搁在小小白白的茶盘里,抬眸看着沐华。   沐华愣了片刻,虽然在方洁跳楼之后,夏婉青在自己心目中就是个心机深沉、无耻下贱的小三,可事实上她几乎对她一无所知,猜不透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以前一看见她,就会回想起继母方洁悲惨的下场,而如今看见夏婉青,就会联想起丁默远与之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这让如今的沐华倍感介怀。   “安城在哪里,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沐华冷冷问道。   夏婉青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淡淡陈述道:“沐华,如果你能找到安城,并且告知他的住处,我和沐天将自动放弃沐家的全部家产和骏山股份的继承权。”   “……”   “你不必急于回答,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的消息。还有——我希望今天的谈话内容仅限于你我两人知晓,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丁默远。”   说罢,夏婉青便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屋外走去,独留沐华一个人目瞪口呆,震惊莫名,风中凌乱中。   夏婉青果然是个莫名其妙、神都不能理解的女人!   将近八点,丁先生这才下班回家,刚步入餐厅,就看见丁太太满目幽怨的将李妈煮的粥快要捣成浆糊了。   “你不是说会早点下班吗?”   丁先生当然不会告诉丁太太,因为对她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吓过度,大脑一片空白,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神游太空,没有用在处理公务上。   “我买了冰淇淋,”丁先生摇了摇手中的袋子,“如果你乖乖把粥全喝光的话,明天这罐冰淇淋可以尽情享用。”   于是丁太太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不依不饶 第70章   夏婉青的到访如一石击水,让沐华的心中泛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她一直反反复复思索着这个女人的话,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   在沐华的记忆中,安城和夏婉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中学时期寥寥可数的碰面,充其量只能算是不期而遇——几乎每次自己和安城偷偷逃课约会的时候,总是无巧不巧地被她撞见。   “怎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黑暗中响起丁默远低沉而安定的声音。   “没什么。”   “是不是因为夏婉青来过?”   丁太太一个翻身将丁先生笼罩在自己的魔爪之下: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睡不着,很关心她吧,特想知道她说了什么?!”   自从两人同榻而眠之后,丁太太的蛋糕睡衣就再无用武之地,并渐渐养成了裸睡的坏习惯。丁先生随即对凶悍的丁太太进行反镇压,一口白牙颇具威胁性的对着丁太太柔嫩的肌肤和两只雪tu闪着光。   “终于吃醋了?”   “哼,才不稀罕。”丁太太傲娇的一翻身,将诱人的脊背曲线全盘贡献给丁先生。   真是不吃白不吃!丁先生将丁太太像粉蒸糕似的咬了几口,然后笑道:   “你什么时候说实话,我就都告诉你。”   沐华踌躇了片刻,如实回答:“夏婉青说,如果我能帮她找到安城,身为沐天监护人的她就会放弃沐家全部的财产,但她希望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   丁太太背后的男人不知沉默了多久,久到她忍不住再次回转身来,瞅着丁先生。   丁先生方才回道:   “如果夏婉青没有食言,一切就好办得多,我们也没必要再和余宏周旋下去。”   “你这是真心话吗?”丁太太问。   丁先生挑了挑眉,轻抚着丁太太泼墨一般披散开来的长发:   “我也想听你的。”   丁太太像被顺毛的爱丽丝一般,舒服的闭上眼,深藏许久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间,奇怪的是并非是有关安城的,而是关于丁默远的。   细细想来,这些年,她和他的交集屈指可数,除了那一夜,她初次被他zan有的那一夜。   不管她怎么拳打脚踢,拼命反抗,这个看似沉默隐忍的男人仍旧执意要在她身上烙下永远不可磨灭的印记。这是沐华与丁默远之间最亲密最深入的接触,却也曾是她最引以为耻,最想揭掉的一页。   然而,不知是老天爷开的玩笑还是姻缘天注定不可逃脱,如今的她竟心甘情愿的躺在丁默远的怀中,而他的臂膀也是她唯一安心的所在。   “其实,我只要……安城好好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如果他愿意见我,就算远在天涯海角也会出现,如果他不想见面的话,我怎么找寻也是徒劳的。”   良久,沐华开口道。   丁默远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揽住女人的胳膊:   “如果有一天,他愿意见你了呢?”   沐华一下子哽住了,她像被抛在岸上的鱼,双唇几开几合,终于做出抉择:   “我不会让你伤心。”   这就够了。丁默远从头到脚都是一个现实的浪漫主义的男人。他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将安城从沐华的脑海里驱除,但他坚信水滴石穿,总有一天他会占满她所有的思想和呼吸。   其实,想要让丁先生变身也很简单,只要他心情愉快,并且和又白又嫩又香的丁太太共处一室,上一刻还温柔似水,下一刻基本上就是大尾巴狼了。   “你还睡不着吗?”丁先生问。   “你不也没睡?”丁太太白了丁先生一眼。   “正好都有空,趁机来‘运动’吧。”   “……”   话音刚落,丁先生便热火朝天的展开了他的“猎兔”行动。   次日丁先生起床的时候,丁太太还嘟着小嘴,流着口水,呼呼地睡着,昨晚真的把女人累坏了,丁先生心疼的在女人肉嘟嘟的脸颊上落上一吻,说他懦弱也好,自私也罢,他是一定要让女人给自己尽快生个宝宝,只要有了王子或公主,就让那个在自己的世界里顾影自怜的安城永远地俯视他吧,他不在乎!   车开出了沐宅,丁默远打开手机的电话薄,拨通其中一个号码。   “喂。”   “顾岚,是我,丁默远。”   “你想干什么?”顾岚冷哼了一声。   “我不想干什么,只要沐华不想找你们,就算你们住在沐宅隔壁,我都不会过问。”丁默远淡淡说道。   “既然这样,你打电话做什么?”   “夏婉青在找你儿子。”   “什么?!”   “她说只要沐华能帮她找到你们,她可以不要沐家的财产。”   手机里顾岚沉默了片刻,随即冷笑道:“哈哈,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要不要沐家的财产是她的事,我们安城跟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有半毛钱关系吗?要么是你在胡编乱造,要么就是这个女人脑子有病!”   丁默远静静听着顾岚难以置信又满含讥讽的口吻,心中也不由自主的疑惑起来,难道这其中的内情就连安城的母亲都不清楚?   “喂喂……”丁默远正想进一步追问,顾岚已经切断通话并关了机。   看来唯有问夏婉青,才能得知事情的真相,但她根本就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瞒着自己,这又是为什么呢?   丁默远微微蹙起眉,突然想起不久前两人在许光路那套公寓里的谈话,以及提及谁先变心时夏婉青奇特的表情,有一种真相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但这样的真相未免太离奇了,离奇得令人难以置信,丁默远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若非得到证实,连他本人也不敢轻易地妄下判断……   光阴似箭,三天后,当余航出现在骏山总部时,第一个遇见的人便是吴亮。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四目相对,吴亮勉强撑起一笑,伸出手道:   “好久不见,余二少,您回来了啦。”   余航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下巴颏高高仰起,纯粹把吴亮视作了空气,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吴亮又羞又恼,又不好发作,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股恶气生生憋了回去。   人心大都是势利而冷漠的,职场上的人见风使舵也是平常,只要事不关已,自然高高挂起。如今集团上下都知道了余航将要取代自己的位置,之前溜须拍马,大献殷勤的下属一下子不知所踪,周围的人看热闹的看热闹,看笑话的看笑话,漠不关心的漠不关心。   季总和其他两个副总远远看到他是绕着走开根本不照面,丁董把自己当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彬彬有礼的搁在一旁不理不问,最促狭的便是欧阳副董了,在总部的这段时间里,吝啬到没给过一个眼神,直接视他为无物。外人的种种已经足够吴亮难受了,家里人还火上加油,非但不出言安慰,反而天天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用,这让自视甚高的吴亮日渐崩溃。余航目中无人的态度终于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刻的吴亮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刺豚一般,拼力鼓起了全身的刺。   好啊,很好,就算再落魄,我吴亮还是姓吴,依然是“皇亲国戚”,别以为沐家和吴家的那点破事我不清楚不明白!咱们就走着瞧,你们都不把我当人看,我就要你们好看!   沐华面无表情的将散发着新鲜油墨味的报纸揉成团,丢进餐厅的垃圾桶里,因过分蜷曲而微微张开的报纸隐隐约约显示出加粗加黑的大标题:   “夏氏母女共侍一夫,且看骏山集团已故掌门人情史”。   这是个烈日炎炎的周末。   自从丁氏小两口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之后,只要一有空闲,餐厅就成了丁先生的主战场。丁太太发现自己的食量已经由小猫上升到小香猪的模式,而丁先生越发精湛的厨艺便是导致丁太太越发珠圆玉润的罪魁祸首。   丁太太对着丁先生用雪白的盘子呈上来的点缀着小番茄和生菜的西式煎饼和金黄的煎蛋流了片刻的口水,然后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报纸不干净,先去洗手。”   丁先生拍开丁太太伸向刀叉的爪子,吩咐道。   丁太太无奈,只得懒洋洋的起身,走到洗碗池边:“你说,在幕后爆料的人真的是吴亮吗?”   “千真万确,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吴亮本人也不想掩饰。”   “损人不利己,他未免也太急了。”   “反正横竖都要灰溜溜的下台,这家伙自然不愿孤单一人。”丁默远淡淡说道。   丁太太忽然歪着脑袋,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丁先生,看得丁先生浑身发毛。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我在想……你对夏婉青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怎么说?”   “有时候很维护,有时候又像对待陌生人似的冷漠。”   “你从哪些地方看出我‘维护’过她?”丁先生挑了挑眉,问。   “难道没有吗?”丁太太狡诈的一笑,不答反问。   丁先生勾了勾唇角:“我说过,你说实话的话,我就和盘托出。”   “你想听什么样的实话?”   “我只需要你回答一道勾选题。”   “哦,洗耳恭听。”   “你心里还爱着安城吗?是抑或不是?”   沐华恶狠狠的瞪了丁默远一眼:“你当我在冰淇淋店门口说的话是开玩笑么?!”   丁先生笑了:“虽然你依然不愿正面回答我,但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沐华,在见到你之前,我对爱一无所知,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爱过除了你以外的女人。”   不依不饶 第71章   吴亮的倒戈对骏山的企业形象或多或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面对突如其来的舆论冲击,丁默远紧急召开了高层的秘密会议,与欧阳副董和季总一齐商讨对策,最终决定对外一律装聋作哑,既不反驳也不回应,来个以不变应万变;对内采取怀柔政策,一方面增加集团对慈善事业的投入,提高曝光度来对冲负面新闻;一方面适当改善员工的福利待遇,以此来安抚人心,稳定大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骏山的商业对手和好事者们才不会轻易放过兴风作浪的机会。于是,被大众渐渐淡忘的前两任副董上头条的旧闻又被翻出来炒的是沸沸扬扬,流言四起,这让好不容易回到总部的余航的处境再次尴尬起来。   “爸,我简直干不下去了。”余航抱怨道。每到一处,总免不了被人背后一阵指指点点,什么母亲是小三上位,儿子居然还趾高气扬啦,这年头人不要脸人天下无敌之类的连篇闲话,要不是父亲一直好言安慰,甚至破格同意了他和三流小明星的婚事,余航早就撑不住了。   “这个该死的吴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是他惹出来的事。”   “唉,再忍忍吧,谋定而后动。”心中的算盘全被吴亮这个蠢得死搅合光了,这让老谋深算的余宏同样始料不及。   吴莹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喂熟的一条狗居然反咬了自己一口,妇道人家,到底沉不住气,拨通弟弟家的电话后,拿起话筒就是一通臭骂:   “你儿子是蠢货吗,把沐家推到风口浪尖上对他有什么好处,对我们吴家又有什么好处!”   “请您消消气,吴亮年轻气盛,不知深浅,做事难免莽撞,等他回来了我们一定好好教训他!”此时的吴亮早就到了神鬼不知的地方避祸去了,因此生生受着吴莹滔天怒火的只有他可怜的父母。   “吴亮呢,叫他来见我!”   “他姑姑,毕竟是自家人,孩子有错就请多担待些,只要他回来,我们一定让他给你赔不是。”   吴莹一想到媒体小报上的那些污言秽语,哪里能轻易消下这口气,越发地口不择言:   “这是年轻气盛吗?,这分明是脑袋进水,蠢到家了吧!说的好听,什么‘自家人’不自家人的,你们把我当自家人了吗?我说我当初怎么瞎了眼,总觉得你儿子还算是可造之材,这才精心培养,呵护有加,千方百计给他在骏山谋了个副总的职位,结果呢,结果呢!瞧瞧你儿子干下了什么事,损人不利己,扳倒我们的后果他有想过吗?!就算是条畜生,还不咬主人呢,我看你儿子啊连它都不如?!”   这样刻薄恶毒的言辞终于激怒了吴亮的父母,自己的儿子自己教训也就罢了,被外人骂成畜生,试问有几对父母受得了?什么狗屁副总,什么荣华富贵,通通见鬼去吧!!!   “吴莹,你这话太不像人话了啊!”   “什么?!”   “不错,揭人不揭短,看在都是亲戚的情分上,我儿子是不该揭你的底,可你拍拍胸脯,扪心自问一下,那些媒体和报纸上哪一句说的不是实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都做了,说还不能说?!”   说罢,吴亮的父母便切断了通话,吴莹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没被活活气死。   “妈,要不要喝口茶?”夏婉青从沐天的测验试卷里抬起了头,淡淡问道。   吴莹看了一眼试卷上鲜红的“55”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亲戚不省心,小的不省心,大的就更不省心!”   “我又哪里招你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歪心思,你要是真敢那样做,我就死在你面前!!!”   夏婉青轻叹了一口气:“多年以前,你逼我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沐山结婚时,也这么威胁过我,我又有哪一回违拗过你?”   “但愿如此。”吴莹冷哼一声,“不管了,外面闹得再大,只要放弃该放弃的男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是你这辈子的命!”   夏婉青笑了,这句话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沐华,和这个女人相比,自己现在所谓的荣华富贵是多么可悲又多么可笑!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夏氏母女不过是两个深居简出的妇人,蜚短流长不看不听,也就渐渐罢了,可余航终究还是抵挡不了流言蜚语的压力,再次向总部申请回到海外分部。   看着自己心爱的二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爱子心切的余宏内心十分震怒,就算他被迫辞去副董事长一职,依然不折不扣是骏山的大股东,岂容一个鼠辈欺负到自己儿子头上来!   余宏暗自决定一边继续享用丁默远许给他的好处,一边远离夏家的是是非非。   于是他给丁默远打了个电话,先是关切的询问了骏山的近况,然后口气异常温和的提及了吴亮:“吴亮还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可能误信了一些不实的传言,一时冲动才做出了不理智的事,希望丁董能给他一次机会。”   丁默远心头一阵冷笑:到底是不是传言,这老狐狸应该比谁都清楚,明明是始作俑者,现在来装好人,这倒不符合他睚眦必报的作风。看来是想从这场争产风暴之中全身而退,让夏家窝里斗得你死我活。   若真是如此,正合他意!   丁默远勾了勾嘴角:“想不到余老有如此心胸,只怕是委屈二公子了。”   “哪里哪里,这孩子骄横惯了,挫一挫他的锐气未尝不是好事。”   丁默远轻声一叹:“其实我也是这么想,吴亮毕竟也是个人才,为这点陈年旧事就弃而不用可惜了,毕竟一切以骏山为重。只是……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很难办啊。”   “那就烦请丁董亲自出面,安抚一下吴副总,只要他咬牙死不承认说过什么,媒体那边自然就好办了。”   丁默远沉吟了片刻,答道:“好,就按余老说的办。”   丁默远刚挂了电话,桌边的手机便应声响起,他看了看来电,眉梢轻轻扬起。   “丁默远,你现在在公司吗?”   “在啊。”   “那就回来吧。”   说吧,手机就被挂断了。   一般而言,不论究竟是何缘由,沐华是绝不欣赏丁默远迟到早退的,这个时候突然叫他回家,到底怎么了呢?   不依不饶 第72章   丁先生回到沐宅时,依然穿着睡衣,蓬着秀发的丁太太,傻子似的笔直的站在客厅里,无人搭理的爱丽丝正一个劲儿围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史鲁比团团乱转。   当丁太太看见丁先生的时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才活了过来,直勾勾的瞪着他:   “你不许喝酒抽烟!”   丁默远一头雾水:“我从来就没这两个嗜好。”   “不许离家太远回家太迟!”   好吧,丁先生发现丁太太抽起风来,那是大神想破脑袋也无法琢磨得透的。   “做得到做不到?!”   “好、好。”   “这还差不多。”丁太太恨恨的看着丁先生,然后宣布,“我好像怀孕了。”   “什么?!”   “我怀孕了。”   “!!!”   从此,丁太太就过上了从熊猫晋升为国宝级大熊猫的生活?   当然,这两者之间好像也没啥区别(⊙o⊙)。   “你怀孕了?”丁默远毕竟是个沉稳而理智的男人,没有像传说中望子心切的老公们听风就是雨的毛病,何况他知道自己娶回家的老婆是自诩才貌双全实则蠢萌无敌的丁太太。“怎么判断出来的?”   丁太太微微一愣,尔后娇羞的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最近小肚子好像越来越大了,不吃东西也常常想吐。”   “做过检查了?”   丁先生挑了挑眉,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渴望从丁太太的肚子里蹦出小包子的了,等了那么久,在确认是真是假之前,他必须要极力克制自己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的悸动。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活到现在,丁默远在不断经历并时刻警醒自己的生存法则。   果然,丁太太摇了摇头。   鉴于沐家的争产风暴和其中某些更为复杂的原因,丁氏夫妇的婚姻状态在外界看来仍旧停留在分居的那一页,以常人的眼光来分析,富家女和凤凰男的婚姻一般都没有好的结果,这段不被众人看好的婚姻迟早会以一拍两散划上句号,比起他俩的婚姻,众人更为关注的是借住在沐家的顾岚被前夫绑架至今下落不明的事件。   “丁先生,林医生来了。”是夜,李妈领着沐家的家庭医生上了三楼。   “丁董好。”   “林医生,这么晚请您来,麻烦了。”   “丁董客气了,应该的。”   林医生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只留下心里七上八下的丁默远像陀螺似的在走廊的几步距离之内转来转去。   几分钟之后,林医生便出来了,对着丁默远摇了摇头:“子gong正常大小,没有停经史,试纸测试的结果阴性,其他的也都在正常状态。”   “那她……”   “可能是……沐小姐太想怀孕了,所以才会产生小腹鼓胀和呕吐等假孕症状,要是丁董不放心的话,可以让沐小姐明天到我的诊室来一下,我会给她做再进一步的检查。”   “让您费心了。”丁默远点了点头。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可当听到沐华和自己一样急切期待的心情,他不由得微微一笑,推门而入。   沐华挺着小腰坐在床上,一脸闷闷的表情,说不上是无措还是失落。   丁先生用他那温厚而宽大的掌心揉了揉丁太太的脑袋:   “看来,为夫今后要继续努力。”   丁太太扭过身子,白了丁先生一眼:“你还不够‘努力’吗?”   丁先生呵呵笑了:”是你从了我的时间还不够久。”   于是,额头上冒出“王”字的丁太太无比凶悍地扑倒了丁先生:   “事实胜于雄辩,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不够!   当丁氏夫妇正忙着你侬我侬的时候,让丁默远没有料到的是,就因为他迟了一步,气疯了的吴亮又对媒体爆出了惊天动地的猛料。   “李妈,今天的早报呢?”   “那个……”刚把报纸藏起来的李妈吞吞吐吐起来。   “拿来吧。”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丁默远执意要来了报纸。   散发着新鲜油墨味的报纸与往日没有异样,不同的只是头版头条上赫然写着:“骏山集团未来继承人身世成谜——现任代理董事长与已故董事长遗孀情史解密”。标题刻意加粗加大,报道洋洋洒洒连篇累牍,想不引人注目恐怕都难。   这就是冷酷无情的商界,每天都有着和娱乐圈一样捕风捉影似是而非的‘新闻’,稍不留神,就会让涉事者万劫不复。   现在再花重金去堵媒体的嘴已经太迟了,覆水难收。什么情史啊秘闻之类耸动人心的内容最容易击中的正是人性的弱点,你或许记不清自己上一顿吃的是什么,但会记得隔着门缝无意中听见的邻家夫妇争吵时每一句争锋相对。   “啪”地一声,丁默远面无表情的将报纸拍在桌上。他并不担心这件事对骏山的影响,但却害怕和沐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如沙塔一般崩塌。   一时间,沐家餐厅里的空气降至了冰点。   沐华没有说话,拿起丁默远手边的报纸,细细看了起来,半晌淡淡问道:   “这件事会对骏山产生多大的影响?”   “影响会有,但我会让它尽量有限。”   “吴亮这回可真是狗急跳墙了。”   “如果一味追究到底,将吴亮告上法庭,势必要走亲子鉴定的程序,最终丢的还是沐家的脸面。”   “这或许是扳倒吴莹和夏婉青的机会。”   丁默远看了沐华一眼,对于女人说出的这句话,心不痛是不可能的:   “为了你的复仇,你希望她的孩子是我的吗?”   “报纸上细细描写了你和她的罗曼史,有很多我都不清楚。”   “你相信它们吗?”   “我不完全相信,但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你在吃醋?”   “是,很醋。”直到此刻,丁太太才斜睨了丁先生一眼,“由此深深体会到了你的心情。我承认我没法像你对我那般包容,但会学着全心的信任你。”   丁先生勾了勾唇角,心中冻结的寒冰在一瞬间融化开来:“你想怎么扳倒她们?”   “丁默远,我不是傻瓜,虽然夏婉青的话曾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却有些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如此想见……安城。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了。”沐华面色平静的叙述道。   丁默远轻叹一声,他站起身,走到沐华跟前,环住她的脖颈:“即使是真的,老实说,连我也无法相信。”   沐华直视前方,视线很淡很浅:“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知道了父亲跳楼身亡的真相?为什么不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他恨她?为什么不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早就不爱她了?可她更恨的是自己,如今的一切恰巧成了她变心最完美的借口。   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在这两个男人之间,每当倾斜丁默远多一点的时候,她就会将更多的砝码加在属于安城的天平上,欧阳恒说得对,她一直在追求孩子气的完美,企图用花前月下的爱情和忠贞不渝的誓言来构筑一生。可那样的幸运只属于极少数的人,而她沐华注定要学会在复杂多变的成人世界里生存,不得不承认她变了,安城也变了,童话只是童话,它的长度终究不及人生。   “如果这样,安城很有可能会暴露于大众的视线之下。”   “不,不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想……夏婉青也是不会允许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从沐家客厅走出来,丁默远立刻命人寻找吴亮的下落并拨打了顾岚的手机,然而自从那一次通话之后,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与此同时,余宏也在派人寻找吴亮,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提不上嘴的蠢货竟糊涂至此,犯下弥天大祸!丁默远和夏婉青的关系本就暧昧不明,这是集团内部高层人尽皆知的事,连余宏本人都始终对沐天的生父究竟是谁心存疑惑。可怀疑归怀疑,如今闹得人尽皆知,且不谈骏山会受到怎样的波及,万一沐华和沐夕一齐提出要求对沐天进行亲子鉴定,以正视听,结局又会是如何?!   余宏简直不敢想象沐天经证实确为丁默远的孩子,彻底失去了沐家财产和骏山集团股份继承权的情景,沐华将和丁默远离婚并取而代之,成为骏山集团董事长,更要命的是她手中握有自己最致命的证据……当然,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毕竟沐家的全部财产是根据沐山的遗嘱来进行分配的,就算是非亲生子女,只要遗嘱言之凿凿,又有江律师做公证,其真实性不容置疑,哪怕沐华和沐夕上诉法庭,胜算并不大。   余宏长叹一声,深深后悔自己一时贪利,站错了队,如果当初选择站沐华这一边,也不用身在家中,心却如履薄冰,现在倒戈的话,只怕是亡羊补牢,太迟了,以沐大小姐的个性也未必会留情面,接受反方投诚的自己。   不依不饶 第73章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整整一个小时,沐华守在手机前,拨打着同一个号码,然后等来等去后只有同样的一句话。   和顾岚失去了联系,又不想再从夏婉青这个贱人的嘴里听到关于安城的一个字,沐华烦躁的揪乱自己的头发,穿着拖鞋,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半晌,她给刚进办公室的丁默远打了个电话:   “有吴亮的消息吗?”   到底还是心乱了,只要事关那个家伙,她就六神无主。   丁默远将深深的叹息湮没在胸腔里,简短的答道:“已经派人找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哦……”   从听筒里传来女人拉长拉淡的声音,丁默远并未挂断电话,而是静静等着,直到连一丝尾音都消褪殆尽。   似乎是察觉到男人复杂微妙的心情,沐华也没有急于切断手机通话,她沉默着,在等男人开口说些什么。   “我今天早点回家。”男人最终说道。   “好。”沐华应道。明知她在为谁烦恼,他依然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或许比起自诩追求真爱的她,丁默远更懂得什么是忠贞。   深情如山,让她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放下手机的沐华,心情越发地纠结和沉重了。   在爆出惊天动地的八卦之后,吴亮似乎把这辈子的勇气用尽了,转眼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随意进了家门口附近的小酒吧借酒消愁,因此丁默远和余宏的人没费什么力气同时找到了他。   这时吴亮已经喝得微醺了,他涨红着脸,眯缝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四个人。   “哎呦,今天很热闹啊,难得我也有这么抢手的时候,嘿嘿嘿嘿……”   余宏的人一见丁默远的下属,自动退后了一步。   “吴副董,丁董有请。”   “好啊,我倒要听听丁董有何高见,想拿我怎么样吧。”   吴亮并未做任何反抗,乖乖地和丁默远的人离开了酒吧。   丁默远挑了挑眉,看着踉跄着脚步进入办公室的酒鬼。   “呵呵,丁董好,不好意思,让您费神了。”   “坐吧。”丁默远面无表情的指着办公桌一侧的沙发。   “哦。”吴亮愣头愣脑的直直走向沙发,尔后一屁股坐下,可能是没坐好,又直直从沙发边缘滑了下去。   “虽然很想等你头脑清醒一点的时候,再和你交谈,但目前的情势已经刻不容缓。”丁默远淡淡的看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回沙发的吴亮。“主动澄清那些不实传言吧,吴副董,外面动静再大,其实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你召开媒体见面会,打死不承认便是了。我会尽量保住你的副总之位,或者先送你海外进修,等风头过了,再让你回来。你看,如何?”   “哈哈哈哈。”吴亮仗着酒劲,放肆的大笑起来,“副总也好,甚至是董事长也罢,到哪里都在扮演傀儡的角色,有什么意思?!打死不承认?太迟了,这些消息都是我挨家挨户敲媒体的门去散播的,几乎每一家的监控录像里都会有我的脸,现在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澄不清了!”   丁默远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字说道:   “你知道当你爆出夏家过去那些事之后,余老说什么?”   吴亮轻蔑的一笑:“那老头能说什么?狗嘴里难不成还能吐出象牙?”   丁默远不怒反笑:“他的确不能吐出象牙,他只是和我说吴副董年轻,耳根子软,误听谗言,才做出了这等不理智的事,让我不要和你计较,其实不和你计较也是我的意思,余航很快就会回到海外部,副总的位置还是你的。结果呢?你可真会让我们失望啊?!”   吴亮冷笑道:“丁董,我又不是傻瓜,如果不是当初余宏企图让自己的儿子取代我的位置,我也不会做得这样绝,兔子急了也会跳墙的!在我向媒体爆料之后,余宏会出面帮我说话?他是怕了,怕卷进夏家和吴家的是是非非里,这才想急于抽手,让我独自承受两家的压力,里外不是人!”   没想到,除了乱表忠心无事生非之外,这个吴亮还是有点脑瓜的。   “唉……”丁默远长叹一声,“你如果要这样曲解余老的意思,我也无能为力。既然你不肯照我说的做,那么就必须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没关系,来啊,有什么尽管冲我来,对簿公堂也好,把我关进牢里也好,我不在乎!”吴亮一副天王老子豁出去的模样,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丁默远一眼,“反正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最可笑的是明明底气不足,还要虚张声势的人,只怕迟早要像气球一样被戳破的,到时候,恐怕死得比我还要惨!”   说罢,吴亮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丁默远沉吟了片刻,随后大步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从专用电梯直下到自己的专用车库。   “婉青,你在家吗?我想和你谈谈。”   “我妈和天天在家,不方便,去一个离许光路和骏山都比较远的地方吧,自从那个报道之后,我都不大敢出门了,生怕被狗仔偷拍盯梢。”   夏婉青躲在洗手间,压低声音说道。自从媒体曝光了她和丁默远的过去之后,吴莹盯她盯得很紧,几乎都不允许她离家半步,连天天也被迫停学了。   “你在干什么?”吴莹看着女儿进入卧室,片刻后换上普通的t恤牛仔裤并戴着墨镜走了出来。   “我要出去一下。”   “出去干什么?!”   “散散步逛逛街,闷在家里这么久,都快长毛了!”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吗,稍有轻举妄动,外界就会掀起一场暴风骤雨,你想看到我们母女沦落流落街头的下场吗?想看到天天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吗?!”   “好、好、好!”夏婉青一边露出妥协的表情,一边脑袋飞快的转动,“我和您说实话吧……刚才丁默远打电话过来说找到吴亮了,他有至关重要的情况要和我详谈。”   吴莹半信半疑道:“这么快?!”   “是真的,要不然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夏婉青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编出的借口竟然是现实。   “什么?丁默远,你不要骗我,真的找到吴亮了?怎么这么快?他说什么了?”吴莹急道。   “吴阿姨,详情我会和婉青当面说,电话里不方便。”丁默远随及挂断了电话。   “去吧。路上小心点。”吴莹无奈的对女儿说道。   两人约定在一家私密性极好的俱乐部见面。丁默远先到一步,在预订好的房间等着夏婉青。“怎么这么久?”半个多小时之后,夏婉青姗姗来迟。   “担心有人跟着,等了些时间,随着其他客人一起进来的。”   “哦,我就开门见山吧,吴亮不愿意澄清那些报道,威胁说要上法庭随时奉陪。”丁默远淡淡说道。   “这家伙是疯了吗,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夏婉青脸色发白,眼底掩不住焦色。   “他是实名爆料,想推翻并不容易,何况要吴亮这个人主动承认自己是在胡说八道。恐怕比杀了他都难!”   “现在该怎么办?”夏婉青完全慌了神,连手都在发抖。   丁默远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女人,说道:   “我现在要你一句实话。”   “什么实话?”   “沐天到底是谁的儿子?”   夏婉青怔了片刻,她的脸色更白了,双唇微微噏动:“当、当然是……沐山的。”   “好,如果是这样,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丁默远用手指轻敲桌面,“那就在事情闹得更大之前,让天天做一下亲子鉴定,并将鉴定结果公布于众,到时候再将吴亮告上法庭,这样对于沐家和整个骏山集团都是最快最有效最有利的解决方法。不论什么时候,人们都会不由自主的站在弱者这一方,而这个事件中蒙受不白之冤的受害人就是代表整个沐家利益的我和你。”   “为什么……非要用亲子鉴定这个方法,难道不能发个对外澄清申明,就可以了吗?”   丁默远冷冷一笑:“婉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谁会信?即使公布亲子鉴定,还会有人质疑这份鉴定的真实性,更遑论一份没有任何证据、言辞单薄的证明?如果这样的话,你和天天将会永远活在别人质疑的眼光里,就算日后沐天继承了骏山集团,估计也永无宁日!”   夏婉青直愣愣的坐在那里,目光呆滞,面无人色。   丁默远深深的看了夏婉青一眼:“既然沐天是沐山的儿子,做亲子鉴定就是让整个沐家远离风暴中心最立竿见影的方法,只要你同意,我立刻着人安排!”   说罢,他站起身。   “不,不行!”夏婉青徒然拔高了声线,尖叫道,继而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到平常的表情,“让我想想,再想想……”   不依不饶 第74章   丁默远先夏婉青一步出了高档会所。只见他面无表情,紧抿着唇,快步走进了车内。   直到此刻,丁默远才拧起双眉,将绞紧的双手抵在低垂的额头上,从唇间溢出一声叹息。他很清楚自己的那番话会将夏婉青逼到什么份上,事态无论如何走向,这个女人都将面临一生中最大的风浪。不管怎样,哪怕是出于对沐华的感情,他都不该如此逼她,让她独自站在悬崖边上,不再有后路,也没了前路。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做的非常彻底,一生中总有某个时刻,人们必须为自己的过往买单。   丁默远回到沐宅时,沐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ipad玩着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爱丽丝翘着尾   巴,踩着猫步在沙发上走来走去。   “怎么不吃饭?”   “等你。”沐华将ipad扔在一边,抬眸看向丁默远,“见过夏婉青了?”   “是的。”   “她怎么说?”   “她说她需要时间。”   丁氏夫妇彼此对视着,沉默不语了片刻。   “在夏婉青嫁给我父亲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沐华道,“恰恰相反,我把她当做和我一样有过相似遭遇,既怯懦又可怜的女孩。然而当方洁从我眼前跳楼自杀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同情心都如同从高处跌落的玻璃一样碎成了渣渣,再也恢复不了原样。”   “我明白。”   “明知不对,就算是被迫的,夏婉青依然可以做出选择。就像当年沐山逼我嫁给你,我不顾一切和安城私奔以及如今的我心甘情愿呆在你身边一样,这些都是我凭个人意志做出的决定,谁也阻止不了我跟着自己的心走。”   “我理解。也许正是你身上那种少有的率性和坦诚,才是我被深深吸引的原因吧。但人和人不同,就像世上找不到相同的两片叶子一样,不论论是面貌、思想还是命运,都不会相同,再给她一点时间吧,我想这一回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夏婉青闷着头回到了家。   “天天,不早了,乖乖去睡觉,外婆要和妈妈说话,好吗?”   “好,外婆晚安,妈妈晚安。”   吴莹将沐天哄进房里,尔后拦住抬脚要往卧室走去的女儿:   “丁默远怎么说?”   夏婉青叹了口气,不耐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说吴亮不肯去澄清那些爆料,有意要闹到法庭上。”   “然后呢?”   夏婉青挑起眉,半是讥诮半是冷漠的说道:“然后会怎么样,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是啊,就算上了法庭,谁主张谁举证,吴亮肯定拿不出证据来,甚至因为诽谤罪被告到坐牢,又能怎样?只要一天不做亲子鉴定,天天的身世疑云就会像一把达摩克利斯剑悬在头上,今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举步维艰,永不安宁。”   吴莹皱起眉:“难道丁默远就没有办法了吗?”   “亲子鉴定就是他的办法。”   “什么?!”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他要我说实话,天天是不是沐山的骨肉,你说我能怎么回答?他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又能怎么做?”   吴莹沉默了片刻,然后叹息道:“看来只有咬紧牙关,死撑过去了。沐家并非娱乐圈,没有人会盯着天天的血缘关系不放。”   “妈,没想到你也会这么天真,沐夕和沐华呢,你当他们不存在吗,不会追究吗?骏山董事会里如今都是沐华的人,就算十几年之后,换了新面孔,能提拔上来的也只能是沐华那一派的人。到时候恐怕沐天还没坐稳董事长的位置,他的身世问题又会被有心人翻出来,群起逼宮!”   “天天继承沐家的家产和骏山的股份是沐山在遗嘱里指定的,谁能更改?!况且现在你也不算孤家寡人,不是还有丁默远帮衬着你吗?”   “哈哈哈哈哈……”夏婉青大笑起来,她边摇头边从吴莹身边径直走了过去,“好啊,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他能‘帮’我们到什么地步。”   在补习班的午休时间,沐夕无意中看到了报纸上的消息,急得猩红了眼,心都快气炸了,老师讲的课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下课后就将自行车丢在车棚里,坐了出租直接回家。   “丁默远,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快给我出来?!”   沐夕在餐厅和客厅转了一周都不见男人的身影,就在这时,爱丽丝从楼上蹿了下来,紧接着丁默远和沐华也走下楼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沐夕二话不说,提着拳头,上去就要揍自己的姐夫,丁默远头微微一偏,轻易避了过去,淡淡说道:   “先吃饭吧,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我现在就要你把事情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你是相信报纸上的捕风捉影还是你姐姐的判断?”   沐夕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面色平静的沐华:“我不知道她的理智被你蛊惑没了多少,至少我不会信你。”   沐华看着年轻而单纯的弟弟,轻声一叹,拉着他一起进了书房:“木头,我会将真相告诉你,但希望你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对外说出去,要像个男子汉一样的思考并且平静的接受事实。”   “好。”沐夕郑重的点了点头。   “沐天是安城和夏婉青的孩子。”沐华语气沉沉的说道。   沐夕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姐,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丁默远骗得晕头转向了?!好好回想一下吧,安大哥有多么爱你!每天陪你一起上学放学,风雨无阻地做你的护花使者的是他,替你买早餐,陪你晨练,帮你挡去无聊的追求者的人是他,除了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和你黏在一起的也是他……那时候你脸上快乐甜蜜的表情,我永远都难以忘记,想不到现在的你竟然忘了!如果短暂的分离就能让相爱的感觉消失,那算什么爱情?明明是他和夏婉青的孩子,却把脏水泼在安大哥身上,做出这等下作的事的人会真的爱你吗?”   带着咸味的泪水从沐华脸上一滴滴滑落,等她惊觉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直到今天,过去的印记依旧鲜明,她甚至可以听到它强烈的叹息声和充满惋惜的余韵,难道分离就能决定感情的走向?究竟是什么让过去再也无法回头呢?   丁默远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小舅子,难怪每次和他正面交锋时,落败的都是自己,他有一种天生的富有煽动性的语言能力。   丁默远斟酌了用词,沉声道:   “沐夕,不管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就像顾岚被绑架的那件事一样。”   沐夕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这是两回事,不要混淆视听!”   “当初是沐董事长为了拆散安城和沐华,因此设计让安宇破产,害得安家家破人亡,顾岚有恨沐家的理由,安城有抛弃沐华的原因。无论站在哪种角度,受害者都不可能再爱上加害者,所以,是时候清醒了。”   沐夕不怒反笑:“就算真相确为如此,那么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给我爸灌了什么*汤吧?才让他千方百计拆散我姐和安大哥,造成现在所有的悲剧!”   丁默远发怒的时候,脸色如常,只是嘴唇会紧紧绷住片刻:   “和当年高富帅的安公子比起来,我不过是朝九晚五,靠工资过活的小白领,而沐董事长,也就是你的父亲,则是个绝对精明理智的人,他为什么要选毫无家世背景的我做沐华的丈夫,这像你父亲平时的做事风格吗?真相明明就摆在眼前,你有片刻冷静的分析和思考过吗?!”   丁默远的一席话顿时让沐夕哑口无言。   “不必再进行毫无意义的争吵了。”此刻的沐华已经没了泪,她目光沉静的看向自己的弟弟,“木头,不久前夏婉青来找过我,她说只要我能帮她找到安城,她就自动放弃沐家的全部财产。本来我猜不透这些话的意思,如今的报道让我什么都明白了。”   “……”   沐夕张口结舌站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像个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般一步一步向二楼走去:“姐,我好累,先上楼了。”   “吃了晚饭吧……”   “现在没胃口,想吃的时候我会下楼的。”   “好吧……”   沐华心疼的看着弟弟孤单的身影,千瞒万瞒,终究还是重伤了他。   “你不可能永远将沐夕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也成年了,应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灵魂。”   “我知道。”沐华长叹一声,“可只要一想到我欠他那么多年的关爱和照顾,让他吃了很多苦,我就无法放手。”   不依不饶 第75章   次日,有关骏山集团未来继承人沐天身世方面的爆料就在各大媒体上销声匿迹了。用金钱的手段也许可以将一切文字了无痕迹的抹去,但却无法抹掉别人的记忆。   亡羊补牢,犹未已晚。   骏山集团的销售部和宣传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v董秘和丁默远的办公室电话也响个不停。不过,丁默远并不在公司,也没有参加任何应酬,此时此刻没有比在家中躲清静更好的办法了。   “在想什么?”   沐华这两天很消沉,丁默远知道,她又开始坠入了回忆。三楼卧室的墙壁上依然牢牢挂着的安城的相片,如同一根无形的刺一般扎在丁默远的心里。他长叹一声,俯身将呆呆看着韩剧的女人团在自己怀里。   “你在说什么?”   沐华感到一股热乎乎的气哈在自己脖子上,本能的回头,看向男人。   “我在想……不,没什么。”   沐华顺着丁默远的视线看到安城的相片,她微微的一笑:   “帮我拿下来吧,如果没有人帮我的话,或许我这辈子都下不了决心。”   这句话有些伤人,可这就是丁太太对丁先生的坦诚。   成人的世界从不完美,充满着欺骗背叛和谎言。对于生活在谎言中的人而言,那是一段最美的现实,因为谎言一旦被戳破,美感将从此万劫不复,再也回不到彼此信任的地步。所以,坦诚相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一种奢侈的祈盼。   丁太太是做不到用谎言掩盖现实的,因为这是她对爱情仅有的一点坚持,而丁先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现实主义的男人,绝不会像许多言情剧的男主角一样深情款款的对女主说:“我会等到你愿意的时候再拿下来。”于是,丁默远二话不说,站起身,以豹的速度将所有安城的照片都取了下来。爱情是一种生命、记忆和习惯的占领,在与安城的角逐中,他已经将自己降低至尘埃里,丁默远从未想过和安城一决高下,他只想和他爱的人一起结果。   直到这一刻,沐华才发现这些相片就像贴在她心上的创口贴,每撕开一张,连血带肉都有痛的感觉。可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这么静静看着丁先生将照片拿了下来,揭开人生的上一页,和过去告别,重新展开另一种生活模式,就如同含苞的花悄然绽开,不可能不疼也不可能不经历。   整整一夜,夏家母女在不同的房间里,辗转难眠。   清早起来,熊猫眼对着熊猫眼,看起来很好笑,两个人却一丝儿也笑不出来。   “我去求余宏,让他帮帮我们。”这是吴莹苦思冥想一夜,想出来的办法。   “出了吴亮的事,余宏的二儿子深受冲击,都申请调回海外部了,你觉得他还会帮我们?”   “他拿了丁默远那么多好处,打理了沐家多处产业,这些以后都是天天的,还不够?!”   夏婉青冷哼一声:“问题是现在连天天的身份都遭到质疑了,你觉得余宏这种精明的老头会把赌注继续投在天天身上吗,不去舔沐华的脚后脚跟就不错了!”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夏婉青深深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我今天要出去一趟。”   “你要干什么?!”   “我想带天天转学。不能因为这些事,耽误他的前程。”   “是真的?”吴莹半信半疑的看着女儿。   “我什么时候拿天天的事开玩笑。”夏婉青淡淡道。   沐天很久没有回到沐宅了,当他进入客厅时,东张西望了片刻,便被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吸引住了目光。他像所有的小孩子一样,一步一步被吸引了过去,小手一伸,拽住了那条尾巴。   “喵呜……”爱丽丝发出愤怒的悲鸣声。   “沐夫人来了。”李妈在卧室外轻轻地通报。   “知道了。”丁先生和丁太太手拉着手一起走下了楼,留下三楼卧室那空空如也的墙壁,既是一种告别也是一种释怀的尝试。   沐华一眼便看见了穿着小碎花连衣裙的夏婉青和正在作弄爱丽丝的……沐天。她琥珀色的双眸在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是夏婉青和……安城的孩子,可怎么看这孩子都没有一丝安城的影子,从头到脚都像夏婉青。   丁默远看见夏婉青时,表情微微一顿,他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   爱丽丝一见男女主人,就迅速甩掉沐天,哀叫着,用前爪搭住了沐华的裙摆,沐华将它抱起来,温柔的给它顺毛。   “你来有什么事吗?”沐华淡淡的问。   丁默远伸手将爱丽丝放到地板上,沉声说道:“有什么话,去书房谈吧。”   三人一同进了书房,李妈带着沐天吃甜点去了。   “我想你也知道了,沐天……是安城的孩子。”将这个深藏很久的秘密说出口时,夏婉青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要承认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承认和安城这段不能见光的关系,对于她而言就仿佛向死亡走过去一般战栗不安。   尽管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建设,沐华的心还是像被雷劈了一样,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她两腿一软,要不是丁默远扶着她,估计就要丢脸的跌在地上。   “过去的事我不想提,求你们也不要问。”夏婉青垂着头,跪在了沐华脚下,眼泪大颗大颗的跌碎在冰冷的地板上,“沐家的财产和骏山的股份,我统统都不要,只求你们放过天天,作为女人我已无颜面对你们,这是身为母亲的我唯一的乞求!”   沐华呆呆地看着卑微的跪在自己脚边的夏婉青,心酸、痛苦、怒火、迷茫,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半晌她开口道:   “其他的我也不想问,只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出国之后……”   剥开愤怒的外衣,沐华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很冷,仿佛浸入千年寒冰里一般,她的身体微微向□□着,头软软地靠在丁默远的肩膀上。此时的丁默远不再顾及旁人,忙将沐华整个揽在自己的怀里。   “我只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丁默远开口道,“沐董事长到底知不知道沐山是谁的儿子?”   夏婉青的双唇咬得发白,发紫,近乎咬出血来,终于她微微颤颤的开口道:   “他知道,在他知道的那一刻,便去世了。”   哈!哈!哈!   如果天下最可笑的复仇剧可以颁发最可笑女主角奖,沐华觉得全球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非她莫属!对了,还有丁默远,他也是被她这个最可笑女主角拉进来陪练的倒霉的最可笑男主角!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心心念念要为自己的生母、继母和安城的母亲报仇,结果呢,安城不要她,顾岚背叛了她,而最恨的夏婉青却早在八百年前就为自己“报了仇”!她这愚蠢的复仇者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与人厮杀,甚至都没分清敌我,又哪来的成败输赢?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事了!!!   沐华大笑起来,她边笑边挣脱了丁默远的怀抱,站起身,俯视着跪地求饶的女人,然后扬起手狠狠给了夏婉青一个巴掌:“你这个恶心透了的女人!!!”   夏婉青的右颊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流出了血,看起来很狼狈,眼神却分外明亮,她抬眸看向沐华:“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比你更恨沐山的话,那就是我,每时每刻,无时无刻不在憎恶着厌恨着你的父亲!明知道我们母女穷困潦倒,别无所依,还趁虚而入,威逼利诱,强占了我。婚后的每一天,每当他用那皱巴巴的沾染着烟酒味的手指触碰我时,我就一阵阵的泛恶心!”   “从一开始,你就完全可以选择说‘不’!”   “像你一样逃婚,丢下自己的亲妈一走了之?我不是你,我没有金钱、没有爱情,连亲情也被利益啃噬殆尽,就算这段婚姻关系肮脏透顶,我唯一能够依傍的也只有它。”夏婉青讥讽地抿了抿嘴唇:“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要什么就可以抛开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上最好的学校,有父母的疼爱,拥有比阳光还要绚烂的爱情?!而我每走一步,每拥有一样东西,都要将自己的人格和自尊踩在脚下!”   沐华气得浑身发颤,不怒反笑:“你和你妈得意洋洋住进这所房子的时候,逼得方阿姨跳楼自杀的时候,我弟弟因此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你跪在我的脚边,大声哀诉你那破碎不堪的自尊和人格?!”   不依不饶 第76章   夏婉青笑了,笑容里既带着凄凉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是啊,那应该是我的人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了吧,那是我用青春作为代价交换来的一切!我要感谢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因为不论如何,它让我得到了安城,得到了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他是我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唯一的寄托!”   话到这儿,沐华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摆了摆手:   “你快滚!立刻滚!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夏婉青并没有急于站起身,她依然跪着,就像一个悲哀的无赖又像一个绝望的赌徒:   “对不起,我还没有等到我要的回复,我不能走。”   丁默远目光幽幽的看着跪在眼前的夏婉青,最终开口道:   “如果你能给出天天的亲子鉴定证明,或许我们可以考虑私下解决这件事,尽可能缩小知情者的范围。”   夏婉青抬起头,目光定定的看向丁默远:“真的吗?只要我把亲子鉴定的结果给你,即使吴亮告上法庭,你们也会放弃对天天身世的公开追究?”   丁默远看了一眼沐华,答道:“你已经说了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更没必要说假话。”   “可是他已经去世那么久了,安城又行踪不明。”   “沐董事长生前的遗物里没有留下一些可以用来检测的东西吗?”   夏婉青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从这儿带走任何属于他的东西。”   “我去找找看。”   丁默远看了一眼胸口起伏不定的沐华,明白经历了背叛和欺骗双重重击之后的女人,此刻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尽管在夏婉青和沐华的天平之间,他的倾向性早就注定了,也非常不想将两个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女人单独放在同一空间里,但是沐华从来不进自己父亲的屋子,做这件事最适合的人选只有自己,于是丁默远带有安抚性的按了按沐华的肩膀,起身走出了书房。   一时间只剩下固执的站在原地的沐华和跪地不起的夏婉青,空气里透着连掉根针都可闻及的窒息。   往事悠悠,仇恨日积月累,心结不是想解就能解开的,或许也没人想解开,反正已是陈年的死扣,任它风里来雨里去,硬生生的横在那里,这是对过去的不妥协,也是对逝者的告慰。   良久,沐华才开口道:   “我爸是怎么发现……沐天的身份的?”   “我不清楚。”因为埋着头,沐华看不见夏婉青的表情,只见她细弱的脖子宛如蒲柳般摆动。“那天回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很不好,甚至可以说阴森得可怕,我妈问他要不要吃晚饭,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喝退了周围所有人之后,直接拖着我进了书房。踢上房门后,他抬手就给我一个嘴巴,开始质问我天天到底是谁的孩子?!”夏婉青抬起头,目光冷静得可怕,“我没有撒谎,也没有任何的隐瞒,直说了我和安城的关系,以及天天究竟是谁的孩子。当年就是你父亲害得安家家破人亡,如今我也要让他尝尝被人践踏究竟是什么滋味?!”   自从认得夏婉青以来,沐华从没有听到她讲过这么多的话,平日那个隐忍的柔弱的女子,此刻一脸问心无愧,振振有词,沐华一时间有些恍惚:曾几何时,每当提及沐山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与她如出一辙?!   “于是,我们发生了很激烈的争执,当时我也不知怎么了,被他的一巴掌,打得整个人都疯了,所有的怨恨一齐涌上心头、所有我知道的冷酷和刻薄的言辞都加诸于他的身上,似乎千错万错全都是他的错。”   “他说了些什么?”   “不记得,不记得了,只记得突然间,他就倒下去了,就那么在我眼前笔直地倒下去了……我慌了,拼命叫他,喊他,摇他,可他一点回应都没有。”   “没想过救他?不知道他的药放在哪儿?”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听见我尖叫的那一刻,我妈就冲了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她立刻找到了他上衣口袋里的药,但是药却怎么也喂不进去,顺着嘴边又流了出来,我妈也吓傻了,瘫在地上用手指着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等李妈叫来林医生的时候,他早走了,再回不来了。”夏婉青停止了叙说,整个人仿佛回到了沐山倒地的那个时刻,虽然使用了惊慌和尖叫的字眼,可她的语气始终是淡淡的,神情中透着几分压抑和颤抖,看的出并非是出于悔恨,而是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沐华记得自己是痛恨沐山的,这个阴险无情的男人害死了最爱她的两个女人,最后却死在他最爱的女人手上。她该高兴吗?开心吗?大笑吗?没有!什么也没有!血缘就是这么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就像深植于心的棘刺,不管你如何违抗它的意志躲着它走,它依然紧紧的缠绕着你,至死方休。   沐华觉得此刻的心快要窒息得爆炸了,心中不断显现出自己和父亲的争吵、冷战、忤逆和反抗,那一幕一幕像被风吹乱了的书页一样飞快翻了过去,最后停在一张极不起眼的残页上,那是沉淀于她内心深处关于沐山的记忆。   那时她刚刚被迫搬到方家,尽管方洁很喜欢她,但对这个不想说话,也不想睡觉,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的小姑娘有些束手无策。   有一天深夜,沐华发现沐山蹑手蹑脚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他又要做什么,是把自己卖了还是像旧家俱一样丢到外面去?沐华赶忙闭上了眼,心里暗暗想着对策。   可是等了很久,什么动静也没有。   沐华微微张开眼,偷偷看向父亲。   只见沐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半晌,微微俯□,略带迟疑的将食指探向自己的鼻子,轻轻刮了一下,然后就像被烫了手一般又缩了回去。   尔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记忆就是这样,不该美好时美好,不该痛苦时痛苦。想象着这个嚣张的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稳健的呼吸和强有力的心跳一点点衰退,惨白虚弱,倒地不起的情景,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他最终还是匍匐于死神的脚下,向宿命俯首称臣。沐华有种想哭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想哭。   丁默远快步返回书房时,屋子里的两个女人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他轻叹道:“起来吧,这是董事长生前常用的发梳,上面还保留了几根头发,你带去鉴定中心看看能不能用?如果不行,再来找我们。”   “好的。”夏婉青接过丁默远用封口袋装好的发梳,一只胳膊支撑着冰冷的地面,慢慢起身,长时间的跪在地上让她的膝盖幽冷而麻木,可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最好能连心一起冻结就好了。几乎从记事起,卑微、痛苦和茫然的感觉就成了家常便饭,奇怪的是人一天天变老,心却至今无所改变,夏婉青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恶运缠身的瘾君子,习惯了拿不幸下饭吃,缺了这记调味反而会更加地难受。   夏婉青踉跄着脚步,走出书房,拉着天天走出客厅,在进入花园的前一刻,她回身看了看身后这栋奢丽的大宅子,曾经她是它的女主人,她的儿子是骏山未来的男主人,几乎没有任何的争取她就放弃了一切,对吗?人生第一次听由自己向命运挑战,如果这一步走错,会把一家子带到一无所有,流浪街头的地步吗?当将亲子鉴定交出去的一刻,天天的将来会怎样呢?她和母亲的将来又会怎样呢?不同的声音反复地在夏婉青的脑海中叫嚣着,不依不挠地折磨着她的心。   “妈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风大,迷了眼。”   美梦与对未来的担忧一同从心中迸发出来,夏婉青不禁泪眼朦胧。   夕阳西下,窗外的一切被晚霞的余辉镀上了一层金色。沐华苍白的脸和沉默不语的表情,让丁默远觉得心疼,他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语言,只恨不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尽快回到从前桀骜不驯的模样。   “过来,去歇会儿吧。”丁默远刚向她伸出了手,沐华就彻底瘫软了下来,丁默远一把将她抱起,踢开房门,直接送回了卧室。   沐华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背对着丁默远:   “我不想原谅她。”   “我没有叫你原谅她。”   “即使拿到了沐天的亲子鉴定,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丁默远静默了片刻,叹道:“沐华,你做什么,我从不会阻扰你,我真正在乎的是你要为这些事难过多久,介怀多久,才能专心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一直会在你的身边。”   “我一直以为……我很恨我爸。”良久,沐华才回道。   “我明白。”丁默远叹息道,“我们做着让自己后悔的事,却总以为绝不会后悔。你真的想要惩罚夏婉青吗?一旦这样做了,安城很有可能连肉带筋的被拽扯出来。”   裹在薄被里的女人沉默了许久,答道:“我爸对不起安家,我不能再毁了安城,不能让他和夏婉青玉石俱焚。夏婉青也清楚这一点吧,要不然她也不会有恃无恐,更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交出沐天的亲子鉴定。”   丁默远揉了揉沐华的脑袋:“不论如何,这个事实是一辈子的,就算知道的人再少,依然像个重重的壳压在原地,夏婉青现在也许没意识到这一点,等她明白了,永远也不可能快意安宁的生活。”   不依不饶 第77章   “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碗只要不油腻尽可能地不用洗洁精,淘米的水可以用来洗碗,水果用盐水泡10分钟,不要用消毒液浸泡,那些东西费水又汰不干净,吃下去对人不好,对小孩子更不利。”空调的温度尽管打的很低,吴莹还是觉得阵阵燥热,阿姨做什么她看着都不顺眼,见什么什么都闹心。   怎么还不回来呢?她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外婆,我回来了。”   在钥匙转动门锁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外孙的声音,压在心口的大石块这才稍稍放下,自从女儿带着天天出门之后,她的心就忽上忽下,忐忑不安起来。   夏婉青带着沐天出现在玄关,吴莹摸了摸外孙的脑袋,责备道:   “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带天天跑了几家学校,总有不满意的地方。”夏婉青解释道,她面色平静的换了拖鞋,“天真热,我和天天先去洗个澡。”   “恩,洗澡水早就帮你们放好了。”吴莹仔细观察着女儿的一举一动,想瞧出一点蛛丝马迹。   母子俩从浴室出来之后,吴莹迅速抱着裹了条浴巾的沐天来到他的房间。   “天天,今天和妈妈一起去了哪里啊?”吴莹一边给天天揩着头发一边问道。   “学校。”沐天调皮的玩着外婆新烫的卷发。   “就去了学校?”   “嗯。”沐天点了点头,他记得妈妈吩咐过如果只告诉外婆今天去了学校,她就给他买变形金刚。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吴莹哪里是轻易就能被打发的对象,她慈祥的笑道:“乖,天天,告诉外婆你们到底去哪儿了?你想买什么外婆就给你买什么。”   吴莹开出的筹码太诱人了,天天毕竟是个孩子,没挣扎多久,就全说了出来:   “其实,我和妈妈还去了……原来的家和医院。”   “原来的家?医院?!”吴莹难以置信的提高了嗓门。   “对啊。”沐天嘟着小嘴,“医生还揪了妈妈和天天的头发,还给天天抽血,好痛啊!”   吴莹浑身发颤,如坠冰窟,万万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她那愚蠢到极点的女儿脑子真的被门夹了,居然瞒着自己对沐华言听计从,不光要自我毁灭,还要拉着天天和她一齐,全家完蛋!她极力按捺住冲出去和女儿大干一架的冲动,帮外孙穿好衣服,梳好头发,然后柔声道:   “天天,你乖乖在房间里做功课,不要乱走乱动,你听话的话,晚饭后可以看一个小时动画片和吃一盒巧克力冰淇淋。”   “好的,外婆。”沐天欢快的答应了。   吴莹反身关上儿童房,大步冲进女儿的卧室,夏婉青刚穿好衣服,看见母亲就这么排闼直入,挑了挑眉:   “妈,请您下次进来前敲门,好吗?”   “敲门?!”吴莹不怒反笑,“是啊,女儿大了,翅膀硬了,做娘的就没用了,你想毁了这个家可以,没问题,但前提是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妈,你又怎么了,胡说八道什么?!”   “你带天天去锦华路了吧,非但去了锦华路,让我猜猜,还去做了亲子鉴定吧。”吴莹的眼神又黑又冷,就像黑夜里的寒冰,“事已至此,只要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我不知道沐华给你灌了什么*药,还是你被猪油懵了心,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想干什么?我们三个是一家人,明明知道万事只能靠自己,你不和我商量反倒与外人商量?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被我知道了,我就不允许你这么糟蹋自己的儿子,糟蹋我们这个家!”   不用多问,夏婉青也知道是沐天说漏了嘴,看来吴莹并不清楚事态的严重性,这个文化程度不高的老太太固执的认为只要她们不做亲子鉴定,沐家姐弟和其他人就莫她奈何,她叹了口气:“妈,你难道不明白,我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吗?”   “什么意思?”   “即使吴亮不再兴风作浪,对天天身份的质疑也印在了所有人的心里,沐华和沐夕会无动于衷地放过我们?他们一定会向法庭申请司法鉴定,天天一样难逃做亲子鉴定的命运。”   “好,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查出沐天不是沐山的儿子,又怎么样?沐山的遗嘱里明明白白写着沐天是第一继承人,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有法律保护的事实,与天天是否亲生毫无关联。”   “妈,我也退一万万步讲,就算迫于遗嘱的有效性,沐天最终继承了沐家家业,别人怎么看他?他在董事长的宝座上能呆多久?沐华和一帮大股东不会为难他?你愿意将来看着天天受罪?再说,天天成年之前,丁默远和沐华是骏山的实际控制人,这期间骏山究竟走向何方是他们说了算!丁默远下台之前,你能确保他不做小动作,赤手空拳的来,又赤手空拳的去?到时骏山成了空壳,天天还能做他的董事长吗?”   吴莹怔了片刻,尔后说道,“丁默远不会这么做的,他不是一直在帮你吗?”   “妈,别再天真了,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真相吧,丁默远他从来就没真正的帮过我,他爱的是沐华,帮的也是沐华。今天我在沐华面前下跪,求她放过天天,就是他提出以亲子鉴定证明作为交易条件的。什么余宏啊,张黎啊,不过是丁默远手中的棋子,这样的棋子闲出来的越多,他替沐华扫清障碍的目的就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白,你们从头到尾都被他利用了,耍了!!!”   “不可能!丁默远从前喜欢的不是你吗?何况当初沐华还逃了婚?!”   “妈,你还知道是从前啊?!”夏婉青半是讥讽半是无奈,很久以前,她就察觉出丁默远的心思,之所以直到今天才说出来,是因为这次沐宅之行让她看明白了一件事:为了沐华,丁默远已经不会再顾念旧情,   他与她终究要为了各自最重要的人和利益分道扬镳。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吴莹气得眉心直跳,“看着你妈和一众帮你的人被丁默远耍得团团乱转很好玩?!”   “不好玩,是不好玩。”夏婉青淡淡道,“从今往后也无法玩了,我和你必须拼命守护天天和这套安身立命的房子。”   吴莹沉默下来,此刻的她心中另有了盘算。   趁着女儿送外孙上补习班的功夫,经过再三思索的吴莹站在了余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对不起,吴太太,我们家余先生最近一直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不出意料,余宏并不想见自己。吴莹沉住气,掏出二张大票揣给佣人:“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想见余老,麻烦再通报一次。”   没过一会儿,余家四合院的大门终于开了,吴莹跨过高高的门槛,在佣人的引领下进了书房。   余宏正在书桌边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四个大字颇有深意:“如履薄冰”。   “余老,好久不见,身体好些了?”   吴莹进来了,余宏只是微微抬起头,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歇:   “多谢了,今天略有些精神,写几个字调整调整心情。您有什么事?”   吴莹强忍下余宏怠慢的态度,说道:“余老,我来只想说一件事:您被丁默远骗了,我们都被丁默远骗了。”   “什么意思?”余宏下笔的手微微一顿,一双小眼精光乍现。   “丁默远从来就没站在我们这边,为了扫清内部不听命于沐华的人,他用沐天的利益做饵,放长线钓大鱼,到时候再将上钩的人一网打尽,想不到吧?您就是其中的一个。”   “吴女士,话不能乱说。”余宏将笔搁在笔架上,慢悠悠地踱到吴莹面前,“至少在沐小少爷的生父尚未确定之前,不要急于和丁董事长撇清关系。”   吴莹不怒反笑:“想不到精明如余老,居然也和外界那些没头没脑的人一样相信沐天是丁默远的儿子。我是沐董事长夫人的母亲,又是骏山集团未来继承人的外婆,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外孙究竟是谁的骨血?!”   “子女的事,最容易蒙在鼓里的不是旁人,就是他们的父母。吴女士,老夫累了,病中难得休闲片刻,不想为别人的事牵肠挂肚,您还是回去吧,恕不远送了。”   都说人走茶凉,天天的身份还没定局,遗嘱仍是板上钉钉,这帮人翻脸就比翻书还快,真不知道精明强干的沐天当年怎么选了这帮混蛋做左膀右臂?吴莹怒火中烧气得要死:“余宏,我都亲自来找你了,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到现在你还不信中了丁默远的计。等着吧,就算我们母子三人流落街头,恐怕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   说罢,吴莹气咻咻的扬长而去。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余宏不是傻子,此时的他多少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夏婉青和沐天也被推到了前台,这让余宏彻底放弃了对丁默远所剩无几的信任,可他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自己最致命的弱点捏在沐华手上,不知何时会被捏爆。   智者顺时而动,愚者逆时而行。余宏相信自己决不是后者,能和精明老道的沐山共事多年,至今为止,就没有过跳不过去的坎!   这两日,整个沐宅都笼罩在乌云里。   外界对于沐天和丁默远的猜测多少影响到了丁默远在沐家上下心目中的形象,佣人们对男主人的态度恭敬如旧,却带了点玩味和复杂。   偌大的世界,唯一待丁默远如初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沐华。   偌大的沐家,唯一能支撑沐华走下去的也只有一个,那便是丁默远。   不依不饶 第78章   丁默远的大手按抚着沐华的肩头,自从夏婉青来过之后,女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少见,仿佛日渐黯淡失去光泽的宝石,这让他暗暗发愁。   “出去走走?”   “哦。”   “要不去看看……沐董事长?”   “嗯。”沐华踌躇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在丁默远的陪同下,沐华再次去了墓地。   这里是长眠者的地盘,矗立于寂静无声中的墓碑像是天地留给世人的警示密码:无论你放不下什么,最终只能全部放下。   这是沐华第一次心甘情愿的站在自己父亲的墓前,终于清晰的体会到爱与恨只是一线之隔,面对命运种种的摆布,谁也无法确凿永恒。   看了看旁边两个静静躺在墓地里的女人,沐华的目光看似嘲讽又带着难言的哀恸,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对父亲的敌对和反抗,习惯了对生母和继母的不幸耿耿于怀,她无法做到彻底的原宥和释怀。   “我来看您了,爸。”沐华在沐山的墓前轻轻放下一束白菊,“您一生做了很多我无法原谅的事,可没想到您的去世却是……最无辜的。我不想放过夏婉青,可安城没有罪,如果说他一定有罪的话,那也是因为他先爱上了我,然后爱上了……夏婉青。”   沐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旁的丁默远不由自主的抽紧了握住女人的手指。   “我打算试着开始原谅您,爸,不论前尘过往,还是要谢谢您,让我认识了丁默远,是他至始至终支持着我,给我力量,让我没有在这一次次的风雨中倒下去。”   沐华转身走到生母李秋梦和继母方洁的墓前,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们不可能再在世间呈现的模糊的笑脸,从心底深处发出幽幽的叹息,眼里一阵模糊:   “妈,我打算原谅爸了,你们如果地下有知的话,就别原谅我吧。曾经的对和错,现在都乱了,如果你们都还活着,该多好啊。失去了你们的怀抱,这些年我好累,好想躲进你们怀里大哭一场,再也不用经历背叛、烦恼和痛苦……”   丁默远听不下去了,他无法忍受深爱的人如此悲伤难过,一把将沐华牢牢锁进怀里,任凭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越是心疼,丁默远就越恨夏婉青。如果说之前还维持着年少时的情谊和面子,现在他与她之间已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该发生的终究要发生,一切朝着无可挽回的结局前进。   求助余宏失败,吴莹又气又恼又束手无策,好日子如同黄粱一梦,一朝一夕又回到解放前,与沐山交集的痕迹随着他的离去正变得越来越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也没觉得自己内心的贪婪,就好像“渔夫和金鱼”里那个老太婆一般又回到了心灰意冷的原点。吴莹整天长吁短叹,日复一日地憔悴下去。余宏明白自己上了丁默远的大当,一时间也莫可奈何,除了深居简出,能不露脸就不露脸,他不断地提醒自己的三个儿子小心行事,真恨不得骏山的人暂时把他们都给忘了。   因此,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最春风满面、得利嘚瑟的莫过于吴亮了。   夏家母女的做贼心虚,沐家的按兵不动,余宏的谨言慎行,倒让惹下大祸的吴亮处于三不管的真空地带,索性天天宅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日夜沉溺于网络游戏,玩他个不亦乐乎。面对络绎不绝找来的媒体,他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道的也添油加醋发挥一番,鉴于夏沐两家缄默不语的态度,让他更加笃定沐天的身世肯定有猫腻,最后就算自己输了,也有一群垫背的跟着一起倒霉,仅仅是这么想想,吴亮就觉得心头越发地畅快。   都说时间能淡化一切,但架不住吴亮三天两头的爆料,外界对于沐天身世的质疑声越来越高,丁默远也被冠上了居心叵测,阴谋霸占沐家财产的名号,背后少不了指指点点的目光。在纷纷扰扰,流言蜚语中,v董秘仍是丁默远坚定不移的支持者,看着丁董事长日复一日,八风不动的上班下班,在心里默默点赞。   除了v董秘之外,丝毫没有受外界风言风语影响的便是欧阳副董事长了。他一改往日的争锋对,说话行事比任何时候都要像丁默远的心腹。不过,这一切并非因为他信任丁默远,而是从沐华的态度里多少猜到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沐天不可能是丁默远的孩子,否则的话沐华不可能一直不表态。   “丁董,听说吴莹主动找了余宏。”在一次例行的高层会议之后,欧阳恒跟着丁默远步入董事长办公室。   “嗯,我知道。”丁默远明白。   “余宏不动声色,不代表他没动作。”   “把柄在我们手上,谅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丁默远冷冷一笑。   “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机将他和他的心腹一网打尽?”   “不急,越乱才越能看出翻腾的是哪些大鱼。”   迫于媒体的压力,眼见着和吴亮的一场官司势在必行,要不然整个沐家都永无宁日。   急得火烧眉毛的夏婉青在经过几个茶饭不思,辗转难眠的日夜之后,终于拿到了亲子鉴定,几乎一路飞奔着赶到了沐宅,恰巧撞上了沐家姐弟和丁默远一起吃晚饭的时间。尴尬是难免的,沐夕的目光如刀似箭,割得她心口发疼,可此时的夏婉青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书房里,丁默远接过夏婉青递给他的牛皮纸袋,从袋子里取出亲子鉴定证明,鉴定结果上赫然写着“被鉴定人沐山与被鉴定人沐天是非亲生父子关系”。   “亲子鉴定交给你们了,希望你和沐华不要食言。”   此时的沐夕再也忍不住了,他从不打女人,可不代表他不会打逼死自己母亲,破坏姐姐幸福,让父亲死得如此难堪的女人。   饶是丁默远动作再快,还是迟了一步,沐夕一个巴掌就挥了过去,男性力量比女性更具有爆发力,夏婉青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鲜血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贱女人,事到如今还敢谈条件,快带着你的野种滚出我们家,滚得越远越好!”   夏婉青咬紧了双唇,面无人色,别人怎么说自己都不要紧,可自己的儿子被这样辱骂,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忍受的。沐华不说话,也不看她一眼,丁默远只是默默的将纸巾盒搁在她身边,尔后作壁上观,不再插手。夏婉青擦了擦嘴角,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   “沐夕,你怎么骂我都没关系,不论我做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他是安城的孩子,顾阿姨曾经帮过你不少,你没有理由这么侮辱他!”   沐夕挑了挑眉毛,不怒反笑:“你确信是安大哥的?”   “什么?!”   “为什么从来都没听安大哥提起过你,更别提顾阿姨提到你时的那个表情了!夏寡妇,想给孩子找个亲爹不要紧,不能见到帅一点的,就都扑上去啊,一个丁默远还不够,现在又把安大哥搭上,安大哥是什么人?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他是喜欢我姐,爱我姐。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人,你想搭就能搭得上吗?人要脸,树要皮,人要是不要脸,别怪别人不给脸了!!!”寥寥数语,沐夕发挥了他毕生的全部语言功力,极尽刻薄之能事。   夏婉青脸色青白,双唇一开一合,终究低了头沉默不语,为了沐天的将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得忍,言辞上的攻击和侮辱又算得了什么。   夏婉青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的样子再次激怒了沐夕,像是这么多天来的被欺骗和背叛累积了太久,此时此刻全部爆发出来,他只想痛扁这个姓夏的一顿,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在沐夕的眼里,夏婉青并非人类,而是一头下贱的母兽!   “从今往后,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沐宅,我抽不死你!!”   “沐夕,别这样。”丁默远一把抓住了冲到夏婉青面前的沐夕。   就在这时,始终转头望向窗外的沐华终于将目光投在夏婉青身上,她的眼神很淡很浅,仿佛寸草不生的荒原上的月光,毫无温度:   “这还不够。”   夏婉青没有急于开口,只是疑惑的看向沐华。   “你要写两份声明,身为沐天的监护人,代表他明自愿放弃沐家的全部家产和骏山集团的股份,一份交给江律师,一份交给我,只有这样,我才会相信你的诚意。”   不愧是沐山的女儿,即使被爱情柔化了爪牙,剖开血肉,仍然心冷似铁。   夏婉青白紫色的嘴唇微微发颤,回道:“好,我答应你,只求别让我和天天露宿街头。”   “夏婉青,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资格再求我能给你什么。沐家欠安城的,却不欠你分毫。”沐华冰冷无波的说道,“你气死了我父亲,就别妄想我会轻易原谅你。”   夏婉青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需要你原谅,对我来说,这辈子只要能有一处胜过你,就够了。沐华,终其一生,你再也别想和安城在一起,更别想得到他的孩子。”   就在这时,沉默不语的丁默远开了口:   “夏婉青,你错了,不是沐华不想,是不需要了,能和她共度一生,生儿育女的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再是安城,而是我。别的我不能保证,但沐华将来一定会过得幸福,至少要比你幸福得多。”   “丁默远,别太自信,她为了逃婚,离开你五年,为了安城,她什么都能抛下,你又凭什么断言她会幸福?”夏婉青沉了沉嘴角,冷笑道。   “凭沐华现在爱的是我,凭她和你有本质的区别。没错,她是跟着自己心走的女人,但是不会为了自己的心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就是她为何永远都会比你幸福!”   “哈哈哈……”夏婉青注视着丁默远漠然无情的双眼,禁不住大笑起来。活得越久,总能见识到更多的东西,这个曾经陪自己逛街看电影,甚至到了谈婚论嫁阶段的男人终于在此刻说出了希望别的女人比她更幸福的话,还有什么比这更滑稽好笑的事呢?!   夏婉青一离开,沐夕只觉得这个女人所到之处的空气都令人作呕,他再也吃不下饭,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桌上的手机按下顾岚的号码。自从顾岚和安城失踪之后,沐夕有一肚子的不解、疑惑和质问,然而等待他永远是手机关机。沐夕的郁闷无处可发,气得将手机摔在地上,大叫一声,扑倒在床上。   转眼间,书房里只剩下丁默远和沐华二人。   丁默远将沐华又冷又僵的小手纳入自己的手掌中,没有人知道女人承受了多大压力和痛苦,只有他清楚:沐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眼圈黑了,皮肤变暗了,人变得纤瘦了,梳子上多了许多落发。   丁默远心里甚至涌起一种冲动,即使让沐华回到恨他的那段时光里,也比就这么不动声色的一天天枯萎下去要好得多。   安城!安城!安城!   如果让我找到,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或许是怨念太深,老天爷终于听到了丁默远的心声。   随着栗韦的绯闻越来越多,小报上甚至出现了他公然和嫩模女明星搂搂抱抱不雅的照片,何露露和栗韦的矛盾日益加深,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这夫妻俩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吵得栗家上下从早到晚不得安生,栗老爷子忍无可忍,只得先下手为强,令人将长孙带到另一处别墅保护起来。   “爸,妈,我的儿子呢?”   “露露,你和我儿子整天吵架,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这样对小孩子不好。”   “你们让这么小的孩子离开自己的妈妈,难道就好?!”   “他是你的儿子不错,也是我们的长孙,栗家的继承人,我们能对他不上心吗?放心吧,你爸请了三个保姆轮流看护着呢。”栗家二老巧舌如簧,美名其曰出于对孩子的健康成长考虑,实则是怕何露露趁他们不注意带走了孩子。   何露露发现自己的儿子在未经她的同意之下,不知搬去了什么地方,公婆还云山雾罩,不肯吐口,这下彻底炸了。将自己的全部财产卷回娘家后,当即雇了几个人,直接就冲进了由私家侦探提供的栗韦金屋藏娇的别墅。雇的人抓住这对狗男女,二话不说,就是一阵开打,何露露则一言不发,拿起手机对着光腚的老公和小三一阵狂拍。   “何露露,你这个死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反了你了?!”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为离婚分割财产增加对你不利的筹码啊。”   不愧是有长期作战的经验,栗韦在一阵闪躲之后,匆匆套上裤衩,并对揍他的人大吼道:   “都给我住手!不论这个女人给了你们多少钱,我付双倍!”   于是,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何露露迅速将手机塞进自己的小挎包里,抬脚就准备离开屋子,身后传来栗韦的冷笑声:   “不过是几张破照片,还以为能拿我怎么样,真是可笑至极?!你做三流小明星的时候拍的那些果照当我是瞎子吗?当整个栗家是傻子吗?!盯着我之前,先看看自己干不干净!”   栗韦的话彻底激怒了何露露,她猛地转身,吊起眉,不怒反笑:   “是啊,我不干净,你也不干净,你们栗家人都tm不干净,所以才围了一大堆苍蝇臭虫蟑螂专叮你!你丫的就是个有缝的臭蛋,能干净的了吗?”   “何露露,你他娘把话说清楚,谁不干净,我们栗家三代经商,是本地的名门望族,你个不入流的小演员能嫁进我们家,那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成凤凰,进入上流社会了,别给我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啊!”   “哈哈!”何露露半是讥讽半是冷笑,“还名门望族!我呸!一个个人模狗样,揣着人脸,干得就不是人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爹的那些龌龊!”   栗韦气得头顶冒烟,踩着人字拖,上去就给自己老婆一个大嘴巴,何露露捂着半边肿胀起来的脸,也不甘示弱,一边用涂了鲜红指甲油的长指甲很随意很写意的给栗韦脸上添了三道红印,一边嚷道:“都给老娘上,谁能将这两个贱货揍到生活不能自理,刚才的价钱我翻十倍!!!”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趁栗韦还在发呆愣神,感叹着最毒妇人心,比方才重十倍的拳头已经虎虎生风的揍了过来,伴随着嫩模的惨叫声,栗韦的门牙被打掉了两颗,合着血梗在喉咙口。   何露露冷冷的俯视着这对狗男女,淡淡道:“栗韦,我就遂了你的愿,离婚就离婚吧,儿子你们家就好生照顾着,我也不要了,不过——从今往后,嘴长在我脸上,腿长在我身上,我要说什么做什么你们栗家也管不着了。”   “你……这个贱人,想干什么?”双拳难敌四手,栗韦很快就逃不掉了,硬生生的挨了不少拳头。   嫩模一面抱着头哇哇乱叫,一面嚎哭着,哀求何露露放过自己。   “不想干什么,只是把该说的话对想听的人听,该做的事早早的做掉,尔后作壁上观,验收成果。”说罢,何露露扭头就走。   与此同时,丁默远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我知道安城在哪里。”   丁默远思索了片刻,拨打了发出这条短信的手机号码。   “丁董事长,我是何露露。”   “哦,好久不见,栗夫人。”   “很快就不是栗夫人了,丁董就叫我何露露吧。”   “何小姐,你短信上的消息可靠吗?”   何露露勾了勾唇角:“不可靠,我能拿它换钱吗?”   言简,却意图分明。   丁默远从善如流:“何小姐请放心,只要你的消息属实,我开出的价码绝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照例在丁默远的专属车库秘密见面。   丁默远在何露露开口之前,就将一张金卡递给了她:“这是预付款,如果真能找到安城的话,剩下的钱将是预付款的两倍。”   何露露浅笑道:“这交易又不是第一次做,丁董难道还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何小姐,而是不相信栗家。”   “哦,那丁董大可以放心,这回的消息确是属实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您很快就能找到安城。”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何小姐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或许是铁了心要和栗韦离婚,何露露倒也大方:“自从我们上次见面之后,我对吴嫂的行踪就一直留心着,她极少出现在栗家,我也不敢太过明显的让私家侦探二十四小时守在栗家门口。不过我的私家侦探运气好,吴嫂一出现,就被他发现了,尔后一路悄悄跟踪,最终发现了她的住地。据说是个小别墅,依吴嫂的家境,是绝不可能住在那种地方的,因此结论只有一个,安城和顾岚应该都在。”   丁默远默默的听完何露露的推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沐华的人!   “对了,你想知道栗家为什么会收留顾岚吗?”因为对栗韦恨极了,此时的何露露是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   “因为顾岚是我公公的私生女。”   “什么?!这不可能。”丁默远本能的摇了摇头,“当年安家破产的事,栗家应该也参与其中,谁又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毒手?!”   何露露大笑起来:“没想到丁董还有如此单纯的一面。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安城的父亲知道了顾岚究竟是谁的亲生女儿的缘故,我公公栗明才会亲自出马逼死自己的女婿?”   丁默远难以置信的挑起眉:“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我不知道顾岚在你们面前究竟是如何‘表演’夫妻情深,至死不渝的。但据我所知,安宇在破产之前,公司的资金周转已经出现严重问题,他走投无路,只好求顾岚相助。顾岚不想让我公公夹在我婆婆和自己中间左右为难,因此坚持不肯向我公公伸手要钱。接下来,不用想,也猜到了,安宇就拿我公公酒后和保姆发生关系并生下顾岚,将她送给旁人抚养的事做要挟,逼迫顾岚答应自己的要求。”   “既然如此,顾岚又怎么会受到高子昌的欺负,在安宇自杀后,又为何会嫁给高子昌?”   “详情我并不清楚,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我婆婆和沐山的双重手笔。要知道,栗家固然不好惹,我婆婆的娘家同样是家大业大,与栗家不相上下。栗老爷子为了让私生女彻底摆脱自己的丈夫,置栗家的名声于不顾,我婆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   “不要问我是如何知道的,但以人格担保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至于顾岚为什么要在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儿子面前展示和安宇感情深厚,生死相依,我估计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是不想自己饱经创伤的儿子连最后的一点梦都彻底幻灭,其二她绝不会放过害自己被高子昌侮辱的元凶。”   “这样说来,顾岚口口声声说是高子昌害得她家破人亡,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她父亲?而安宇的死也并非因为顾岚受辱那么简单?”   何露露轻声一叹:“我想,安家的破产是栗沐两家合力而为的,至于安宇究竟为何自杀,这就要问顾岚本人了。不论如何,这些都是我手中的筹码,有了它们,我和栗韦对簿公堂的日子不会太难熬。”   丁默远双眉一挑:“那你为何又告诉我?”   何露露俏皮的眨了眨眼:“秘密总要多一个人分担,才能少一分危险。万一有一天我因此付出代价,至少还有个知情人会揭开真相。说了那么多,都快把正事忘了,这是吴嫂的住址,希望你尽快去找他们,稍有迟疑,难保他们不会搬家。”   “我知道了。”   丁默远捏着手中的便条,眼里精光乍现,继而又隐没于幽邃的表情中。   安城,这辈子我都不会让沐华再见到你!   还有——顾岚,我也让你尝一尝被人掌控的滋味。   第79章   低调的黑色路虎在郊外某别墅区的门禁前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白衬衫和黑色西裤,看起来老实敦厚的男人下了车,面带微笑的向在门口站岗的保安解释道:   “你好,我来看望住在这里的亲戚,麻烦能让我进去吗?”   保安礼貌的回道:“请问您的姓名以及业主的姓名和详细信息?”   “哦,我叫栗韦,我亲戚名叫吴桂莲。门牌号码是305b。”   “好的,请稍等,我们先和吴女士联系一下,如果她同意的话,您就可以进去了。”   保安的话,让来访者的神色有些迟疑,他不由自主的向身后看了看,就在这时,路虎的车窗半摇了下来,从里面传来沉稳而淡然的嗓音:“那就等等吧。”   “可以了,请进。”得到业主首肯的保安刷了门禁卡,路虎便从自动打开的匝道下疾驰而过,很快在其中一栋别墅不远处停下。   “丁董,您看,好像出事了,门口停了一辆救护车!”自称是“栗韦”的男人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线,从驾驶位上扭头看向坐在车尾的丁默远。   “别急,搞清楚情况再说。”见到眼前的情景丁默远眸色微微一暗,继而又恢复了正常,眼前的救护车让他联想到之前何露露的描述,难道安城再一次因为酒精中毒被紧急送往医院?   正如是想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别墅里走了出来,担架上的安城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嘴唇青白,身后紧跟着神情焦灼的顾岚和曾出现在何露露给的照片上的吴桂莲。   “吴嫂,我就歇了一会儿,你怎么就没看住他,由着他喝成这样!”   “顾太太,我确认过茶几上只有小半瓶红酒,这才放心去厨房做饭了,没想到安先生自己去地下室又拿来了酒,还是高浓度的白酒,哪能不出事呢?唉,三天两头这样,心脏病都要被他吓出来了,这差事当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吴嫂嘴上不敢说,心道:你自己钥匙没藏好,才弄成这样,还怪我?!   “我儿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尽心尽力地在一旁照顾也就罢了,反而在这里唠唠叨叨,不想干了就走,我不拦你!”顾岚的脸色极差,她忧心忡忡的看着神志不清的儿子,口气也冷硬下来。   “顾太太,别生气,怪我嘴拙不会说话,我都这把年纪了,求求您体谅体谅我吧,哪回我不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安先生啊?”吴桂莲憋了满肚子的委曲,但在想到自己的孙子之后又全部平息了下去,“顾太太,我也是为安先生着急啊,喝酒伤身,年纪再轻,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顾岚长叹一声,眼圈泛了红。   “顾太太,您也别太担心,之前我已经将安先生的情况告诉了栗董事长,没想到今天他会派栗大少过来,让栗大少劝劝安先生,他们是朋友,朋友的话容易听的进去,安先生定会平安无事的。”   顾岚没有开口,表情十分冷淡,她跟着医护人员坐上了救护车,对吴嫂挥挥手说:   “安城现在需要的只有医生,等栗大少来了,你招待他吧,。”   “丁董,现在怎么办?”   救护车从路虎旁边疾驰而过,坐在驾驶位和副驾位的两个男人齐声问道。   “跟上去,小心点,别被发现。”   “是,丁董。”   救护车在离别墅区最近的一家医院停了下来,安城被抬进了急救室,独留顾岚一个人在急救室外面的走廊上焦急的走来走去。没了外人,顾岚不再强势和刚硬,而是像个为儿子担忧的母亲一样暗自垂泪。   丁默远在走廊拐角看了一会儿,尔后吩咐道:“多派几个人守着这里,一旦这母子俩出院,就带他们来见我。”   “是,丁董。”   丁默远开车赶回沐宅的同时,江律师已经坐在锦华路880号的客厅里,夏婉青正将自愿放弃财产的协议和声明分别交给了沐华和江律师。   江律师细细看完协议之后,抬眼看向夏婉青:“沐夫人,您确信要代表沐天放弃沐家的全部家产和骏山集团的股份?”   “是的,江律师,明天我们一起去公证处公证。”夏婉青淡淡的说道,目光却投向在沙发上给爱丽丝顺毛的沐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了,希望你手下留情。”   沐华没有说话,现在的她连看都不想看到这女人一眼。   当丁默远出现在沐宅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爱丽丝跟着沐华上了楼,江律师夹了公文包准备离开,独留夏婉青一个人笔直的站在客厅里。   四目相对,夏婉青的双唇微微蠕动,是命运的捉弄还是造物主的本意?这个或许可以相伴一生的男人现在已是形同陌路,曾经的情谊仿佛从未真正发生过的臆想。这个男人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无路可走,哪怕是走进深渊也无动于衷,如同一朵云永远不可能抓住另一朵云一般,他们之间已无任何交集的可能。   而他们之间相隔的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有钱的女人,仅此而已。夏婉青终究垂下眼帘,闭口无言。手中的一切已经全部抛了出来,再无任何可以压榨的东西,是福是祸全交由沐华手里,终究是她欠她的,她不想一生都在这样的感觉中生活。   丁默远淡淡的看了夏婉青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要一想到沐华的感觉,他的心只剩下冰冷。   夏婉青神情恍惚的回到家中,吴莹刚给沐天洗完澡,祖孙俩嘻嘻哈哈的从浴室出来,穿着小浴袍的沐天将粉嫩的双唇mua的一口亲在外婆的脸上,吴莹脸上立刻乐开了花。   此情此景,让夏婉青热泪盈眶。   “你怎么了?”吴莹终于感到了不对劲。   “妈,等会儿我有事要和你说。”   发现女儿的表情不对劲,吴莹心里十分不安,她飞快的给沐天穿好衣服,让他乖乖呆在房间里看动画片,然后走进女儿的卧室。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吴莹在夏婉青的对面坐下,不安的问道。   “我将亲子鉴定结果交给沐华了。”   “什么?!”   “还有放弃财产继承权的申明。”夏婉青的表情很淡,仿佛在说今天早餐吃了什么。   “什么?!!”吴莹难以置信的一屁股从沙发上跳起来,她眼底泛起猩红,浑身发颤,“你在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   “妈,你不都听见了?何必再重复。”   话音刚落,吴莹用尽全身力气给女儿一个巴掌,接着巴掌拳头如雨点般落了下来,夏婉青嘴里泛起腥甜,但她不拦不挡,一任母亲尽情发泄: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居然傻傻的将我们一家子性命攸关的东西全送到了沐华的手里,按她的性子,捏死我们是分秒钟的事,你怎么敢这样做,凭什么这么相信她!!!”   “我相信沐华不会食言,毕竟沐天是安城的孩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她不会轻易地伤害他,也不会轻易地伤害安城。退一万步说,就算她食言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造的孽,只有自食苦果,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阴影里。”   “哈哈,沐天是安城的儿子,可也是你的儿子,女人的心你不懂吗?这是老情人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会这么轻易放过吗?!”吴莹打累了,气喘吁吁的瘫软在女儿身边,“完了,完了,都完了,我们快要活不下去,露宿街头了!不行,不能就这么被逼上死路,就算沐天不是沐山亲生儿子的事爆料出去,他还是沐山遗嘱上钦点的继承人,凭什么非要你替天天声明放弃财产?我要去找他们说道说道!!!”   此刻的吴莹已经近乎疯狂了,丝毫不顾夏婉青拼命阻拦,冲出了家门。   “沐小姐,丁先生,吴……女士说要见你们。”   餐厅里,沐华和丁默远正在吃晚饭,沐夕因为有晚课,还没有回来。   “我们不想见她。”丁默远看了沐华一眼,表情冷淡的说。   “可……吴女士说,如果不见她,她就坐在门口不走。”李妈一脸为难的说道。   “让她进来吧。”沐华淡然道,“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把推开引路的李妈,吴莹怒气冲冲的步入沐宅的客厅,一路咆哮:   “滚开,我在这宅子住了多少年了,这会儿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姓沐的,你给我滚出来!”   沐华穿着薄拖鞋从餐厅走了出来,一步步踱到吴莹面前,她的眼神很冷,仿佛冰冻了一般。   触及沐华无情的眼眸,因为怒火而一时冲动的吴莹顿时有些后悔,习惯性本能的对沐华的畏惧从心底蔓延开来。可是事到如今,她再不拼命争取,这些年的汲汲营营,女儿和外孙的人生就全完了!!!   不依不饶 第80章   “沐华,快把亲子鉴定证明和财产协议还给我,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沐华不怒反笑,真没想到事到如今,吴莹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叫嚣。“做人不能没有底线,你违背父亲的意思逃婚,搞的臭名远扬不算,亲爹去世竟然一身大红眼泪不掉一滴,现在为了争夺家产,又把我女儿骗得七晕八素,我可不会上你的当,凭什么沐家的事都得由你说了算?沐山的遗嘱难道没有法律的保护?”   “做人的底线?你和你的女儿有资格说这句话?”   “不错,沐天不是沐山亲生的,可当初我女儿跟着沐山也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被逼无奈的。她用她的青春陪了沐山这么多年,沐山要是不想给我们补偿,会写出这样的遗嘱吗?他怎么没把财产都给你呢?”吴莹嘲讽地看向沐华,“我在沐宅住了这么多年,你父亲做的那些脏事烂事,有几桩能逃过我的眼睛?要是你们非得撕破脸皮,闹上法庭,行,到时候也别怪我不客气,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给沐山和骏山集团泼上永远都洗不干净的脏水!!!”   此时的吴莹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老猫,浑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呲牙咧嘴,横眉怒目,咄咄逼人。   沐华大笑起来:“好啊,我倒要看看,谁比谁会更洗不干净?逼死方洁,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气死我父亲的是她,带着孩子去做亲子鉴定的是她,亲笔写下放弃沐家所有财产的声明也是她,这个人是你的女儿夏婉青,不是别人!法庭是讲证据的,红口白牙,无凭无据的污蔑有毛用!”   “你……”看着面前笑得肆意张狂的女人,吴莹气的七窍生烟。她的眼底泛起猩红,在头脑清醒过来之前,双手已经掐在沐华的脖子上,而拼命挣扎,神情扭曲而痛苦的沐华,无异更取悦了濒临疯狂的吴莹。   “你干什么?!”   就在这时,吴莹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差腾空飞了出去,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   “没事吧?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叫医生?”不远处,丁默远扶着沐华在沙发上坐下,焦急而关切的询问:   “不、不用了,我没事。”   丁默远不再说话,而是一把抱起沐华,将她送上了三楼卧室。   吴莹没有起身,就这么坐在客厅的地板里,目光定定的看着装饰精美而奢华的天花板。   她的,曾经这都是她和女儿的。   骏山的大半江山都是她的天天的。   如今要物归原主了吗?   难道注定她所祈望的富贵荣华后世安稳都是黄粱一梦吗?   现在梦醒了,又被打回原形了?不,甚至要沦落到比从前还要狼狈悲惨的境界吗?!   片刻后,一双浅灰色薄拖鞋出现在她面前,吴莹抬起头,与居高临下俯视她的丁默远目光相对。她勾了勾唇角,似讥似讽:   “一个曾经许诺要娶我女儿的人,一个曾经说会帮我女儿保住沐家财产的人,这个人是你吗?见异思迁,背信弃义,谎话连篇,原来这才是你的庐山真面目吧?”   “我爱上沐华不假,可却在你女儿背叛我嫁给沐山之后,这样说来,见异思迁的是你吧?我利用你们的信任不错,可你们的信任源自对别人财产的觊觎,无论是为骏山集团的未来考虑,还是出于对沐华的感情,于公于私,我都不会站在你这一边。吴阿姨,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不管是你们对沐天的血缘瞒天过海也好,还是我用沐家财产做饵,排除异己也罢,我们都是为了自己最爱的人,合情合理,无可厚非。”   吴莹笑了,目光犹如深潭一般,发出幽寒的光:“丁默远,你耍了我和婉青,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去告吴亮吧,你们不告,我告!就算你们有婉青的那份协议又如何,我不会承认,这官司打到死我都不会承认!等着吧,十年、二十年,就算一无所有,我也要搅得你们永世不得安宁!!!”   丁默远静静注视着疯狂叫嚣着的吴莹,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沉默了片刻,他突然俯□来,目光幽冷的开口道:“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吴莹。我手上有沐董事长最新的第二份遗嘱,遗嘱上说:如果沐天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沐家的财产和骏山集团的股份将改为沐华和沐夕各人一半,而沐天分文不得。”   吴莹难以置信的瞅着丁默远,正要提出质疑,丁默远站起身,恢复了淡然的表情:“第二份遗嘱的事江律师也知道,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他。不过,我得提醒你:沐天不是沐董事长亲生骨肉的事实,江律师尚不清楚,如果被他知道的话,你可以想一想是什么后果。”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吴莹拼命摇头,“沐山知道沐天不是自己亲骨肉的事,应该是很突然很偶然的,而且他很快就死了,不可能这么快就重新立遗嘱!!!”   “你说得没错,沐董事长不可能未卜先知。但是他让我秘密保管这份遗嘱是在他去世的一年前,时间是在拟定第一份遗嘱之后,因此这第二份遗嘱同样具有法律效力。董事长是十分精明的人,懂得什么是狡兔三窟,深谙何为人心难测,怎么可能做事不留有余地?他虽然信任江律师,却为了以防万一将第二份遗嘱交给了我,他给了夏婉青足够的宠爱,却并没有色令智昏,完全信任你们母女!”   吴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呆如木鸡。   所以吴莹,不要小瞧沐董事长,不要小瞧整个沐家,能建立和继承如此庞大商业帝国的人,不是你这个无知妇人随便耍耍心眼,就能被玩弄于股掌间的。不管你如何愤怒,怎么挣扎,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沐天的身世被公之于众,你们必须按照沐山的遗嘱失去沐家的全部家业,要么你们主动放弃沐家财产,老老实实退出我们的视线,河水不犯井水,永不相干,这样沐天的身世就会对外隐瞒下去,不会受到外界的群起攻击,永远无法抬头做人!”   “不,不,不!!!”吴莹不敢相信,无法相信,她拼命的摇头,不能接受,不敢接受丁默远口中的事实。   丁默远轻声一叹:“吴莹,你不是说我无情无义,利用了你们吗?要不是看在夏婉青的份上,就凭你们对沐华的伤害,我根本无需多费口舌,直接将这份遗嘱当众拍在你们面前!”   丁默远的话掐灭了吴莹的最后一丝希望,油尽灯枯,吴莹的面色如黑夜里的幽灵般惨白,她像个没人操控的木偶娃娃,似乎完全失去了站起来的力量。   “李妈,送客。”   丁默远不再看吴莹一眼,径直向楼上走去。   “她走了吗?”在丁默远的强烈要求下,沐华不得不无聊的躺在床上长草。   “走了。”   沐华勾了勾唇角:“这个老女人会这么快就放弃吗?”   “亲子鉴定和放弃财产申明都在我们手上,她还能怎么样。”丁默远冷然道。   沐华看了一眼丁默远,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此刻男人的脸仿佛罩了面具一般,让人无法看清他内心的表情,于是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问道:“你……没瞒我什么吧?”   丁默远的心微微一跳,胸口一窒,继而又恢复了日常的表情,他揉了揉沐华的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了!嗓子怎么样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吧?”   “我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大白天的就躺在床上,晚上会睡不着的。”   丁默远笑了:“好吧,那就起来吧,乖乖吃完晚饭,我陪你在花园散步。”   沐华回以微笑,将脑袋轻轻靠在丁默远的肩膀上。她感到自己好累好累,仿佛置于激流的中心,一个不慎就会被内心的黑暗拽进无底的深渊,要不是有他,或许她早就疯了。   丁默远轻轻搂住女人的肩膀,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仿佛要把缠绕着她的那些不幸和纷扰全部拍散。   次日,车子还未开出沐宅,丁默远就接到了下属的电话:   “丁董,那对母子快要出院了。”   “知道了,在我到来之前,不要有任何动作,只要保持距离跟踪即可。”   “好的,丁董。”   丁默远赶到医院时,安城正在顾岚的搀扶下,走出医院大堂,向路边的停车场走去。   当母子俩看到丁默远的那一刻,顾岚本能的将安城揽到自己身后,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向对方:“你想干什么?”   丁默远长腿一迈,不慌不忙走到他们面前:   “我要是想干什么,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第81章   宿醉初醒,安城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可他的表情至始至终都十分淡然,他动作轻柔的推开了顾岚,抬眸迎视着丁默远:“的确,这十分符合你的行事风格。有什么事,说吧?”   “你是不是有个儿子?”丁默远不答反问。   安城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顾岚充满敌意地看着丁默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看来你不知道——沐天是你的儿子。”   顾岚呆滞了片刻,不怒反笑:“丁默远,我知道你为了和夏家争夺财产绞尽了脑汁,没想到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想钱想疯了吧?居然把污水泼到我儿子身上?告诉你,只要有我在,想都别想!”   丁默远没有理会顾岚的歇斯底里,而是目光直直的看向安城:   “安城,我只要一句实话,沐天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安城淡然自若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嚅嗫着泛白的嘴唇,张了又合,半晌才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我……也不清楚。”   这一下,轮到顾岚吃惊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安城,你在说什么?”   “夏婉青说,沐天是你的儿子。”丁默远淡淡说道。   “丁默远,你真疯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说的话也能相信?!”顾岚冷笑道,“哦,我明白了,她是在玩偷梁换柱的把戏!和别的男人偷情生下孩子的真相被发现了,为了逃避沐华的惩罚,就拿安城做挡箭牌吧?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沐天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他和沐山董事长并非父子关系,安城,但凡是个男人,就说清楚事实真相,给夏婉青一个交代,也给沐天一个交待。”   “丁默远,到底是谁给谁交待?!跟夏婉青有着不清不白关系的人明明是你,难道你想推脱责任吗?安城,我们走!”   安城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丁默远,垂下头闭上了双眼。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方才惶惑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带着难以言喻的颓废的释然和平静,他一字字回答道:   “不错,在沐华被赶出国外后,我是和夏婉青好过,至于她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并不清楚,因为……”   “够了,我不想听其中任何的原因。”尽管正是由于安城对沐华的放弃和背叛,丁默远才能够真正的得到沐华,可是听到这样的答案,心仍是寒得发冷。对他而言,爱不是距离就可以分割开的,人生的曲折和伤痕应该是男人的勋章而不是被打倒的借口,所幸的是这个混蛋的话,沐华没有听到。   “是男人就该敢作敢当,你愿意做亲子鉴定吗?”   “好。”安城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安城,你疯了吗,和那种女人牵扯在一起,你有什么好?”顾岚攫住安城的手臂,死命摇晃着他的身体。   “妈,甭管孩子的母亲是谁,我有儿子了,你有孙子了,上帝关上了所有的门,最后终于给安家开了一扇窗,说明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难道不值得高兴?”安城温柔的微笑道,“我累了,一直以来总觉得生活荒凉透顶,荒诞无稽,现在我终于有了自己的骨血,有了一点点人生的慰藉和对未来的希冀,这样不好吗?”   “……”   “妈,最难的日子我们都撑过去了,今后我会好好的,不再让你担心。“”   顾岚无语,半晌说道:“在没有拿到亲子鉴定书之前,我什么都不会信。”   “没问题,我可以安排,只要你们同意。”丁默远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论多少次直面安城,他都本能的身体紧绷,如临大敌。或许这样的自己落在安城眼里十分地可怜可笑,可此时此刻的丁默远确信,眼前这个俊美无俦,魅力无穷的男人即将失去这高高在上的笑容。故作镇定的坦然也好,辩解也罢,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已然在生命中留下了痕迹,夏婉青注定是安城纯洁而悲哀的生命里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如果说他的阳光和深情曾经有多么耀眼,而今他的怯弱和背叛就有多么令人失望和心寒。   “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吗?”顾岚如同护仔的母鸡般警惕的注视着丁默远。   “当然可以,只要你们不再搅进我和沐华的生活,我什么都不会做。”   “呵。”顾岚冷冷一笑,“原话奉还,丁默远,希望你说到做到。”   在顾岚携安城走开的霎那,一个如微风般叹息的声音传入丁默远的耳内:   “她……还好吗?”   丁默远心头微微一震,继而答道:“如果没有你,她会更好。”   丁默远不知道自己冷酷无情的回答会对安城造成多少冲击,只知道哪怕有一点点能让这个昔日的情敌痛心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从吴莹冲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夏婉青像一汪冰冷的水瘫软在地板上,这世上最可笑的事,并非无能的坐以待毙,而是愚蠢的螳臂挡车。   在方洁从沐宅纵身而下的那刻起,夏婉青就在静待审判日的到来,当这一时刻真的到来之际,心中却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原来,即便看透了结局,她依旧是一个凡人,一个无法忍受自身利益被侵犯的凡人。   “麻麻,手机响了好久了,为什么不接啊?”   不知何时,沐天小小的手捧着手机,递到她的面前。   夏婉青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露出母亲特有的温柔的微笑,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接起手机:   “喂……”   “喂,是夏婉青吗?”手机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直到咽气也忘不了的优雅而醇厚的嗓音让夏婉青的整颗心脏都在天崩地裂似的颤动,痛苦、感伤、埋怨、爱情……一直盘旋着不肯离去的种种顿时在心中翻腾,是他,真的是他,那个珍藏在记忆中让她生而复死,死而复苏,永远不得安宁的男人!!!   “是我。”握着手机的手犹如寒风中的叶子般在微微发颤,千言万语凝在喉间,苦涩难言,夏婉青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不用多想,她已明白安城的用意。   这世上,谁都可以审判她,唯独他不可以,因为不论前因后果,他们已是共犯。   “你……还好吗?”   “我很好。”原本打算随生命一起埋葬的秘密被揭开的那一刻,心头的沉重镀上了一层释然的成色,除了过去,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是吗?那就好。”男人轻轻笑了,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碎。   是啊,自己早该醒了吧,指望什么呢?在这成人的世界,少女的梦幻比镜中日渐老去的自己还要不堪一击。   夏婉青轻轻咬住了唇,最终沉声说道:“你找我是想问天天的事吧。”   手机那端,安城停顿了片刻,回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再问。”   这就是安城,她深深爱着的男人,怀着仁慈的心,不愿伤害任何人,用自我折磨来躲避仇恨,婉拒爱情,却从未想过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她的心!   “没什么不好说的。”夏婉青的声音很淡,“天天的确是你的儿子。”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   夏婉青就那么挺直了脊背,坐在地板上静静等待,心被一丝微弱的希望吊着,手指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机。   “麻麻,我想看动画片。”   这时,一旁的沐天有些不耐烦了,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满地拉着母亲的衣服。清脆的童声传入夏婉青的耳内,同时也穿透了安城的心房。   “请让我见见他。”   男人如是说道,夏婉青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出声,长久以来所有独自背负的孤独和痛苦在此刻酝酿发酵,终于爆发。   “麻麻,麻麻,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惊慌失措的沐天拼命摇晃着母亲的胳膊,夏婉青一把将儿子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盼了太久,等了太久,心都快枯萎了,他终于承认了她,承认了他们的关系,承认了他们的孩子!   “好,我们什么时候在哪见面?”   短暂的沉默后,手机里发出一连串乱糟糟的声音,接着有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回答了她:   “后天,早上十点,在玉山路的亲子鉴定中心见。”   夏婉青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顾阿姨……”   “别叫我阿姨,我不管你是怎么勾引到我儿子的,问他他不肯说,你也没这个脸说吧?不过,要糊弄我们并不容易,你先想好了怎么圆谎。退一万步讲,就算沐天真的是我孙子,我也只认他,到死都不会承认你这种女人,你也休想进我们安家的门一步!!!”   顾岚的话如万箭穿心般刺得夏婉青鲜血淋漓,活到现在,她就如同传说中的美人鱼一般,每向幸福走一步,脚下注定是刀割血染的痛。   第82章   通话被顾岚生生切断了,要想再听到安城的声音,看见他的脸,必须得等到后天。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呢?母亲说她疯了,她真的疯了吗?疯了一般地想念一个人,爱一个人,明知从开始就错了,除非爱情之火自己熄灭,谁又能主宰自己的心呢?   可是,从头至尾都是她的独角戏,一厢情愿地爱着想着念着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就将自己的未来全部托付于他,或许又将是一场错误的开始?顾岚不认她,等鉴定结果出来,会夺走天天吗?没了天天她又怎么活下去呢?夏婉青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搂紧了怀中的儿子。   假如那时坚决抵御沐山的物质诱惑,违背母亲的意愿,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吗?夏婉青垂下眼帘,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假设,在浑浑噩噩地生活之前,贫困潦倒就会压弯她的意志,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局。   “麻麻,麻麻!”沐天见妈妈不哭了,抱着自己发呆,不安的摇了摇夏婉青的双肩。   听到儿子的声音,夏婉青呆滞的目光这才有了些微神采,心中颓然倍加伤感:人生如此匆匆,一切已然如此,既无法回头,也无法知道结局。   “麻麻,外婆呢?”   “天天想外婆啦?”   “嗯,天都黑了,外婆还没回来。”   夏婉青抬眸望向窗外,日落无声,夜幕已然低垂,万家灯火点亮了整座城市,可母亲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她开始拨打吴莹的手机号码,却始终无人接听。夏婉青怎么也不会想到,跟江律师见面后的吴莹一个人回到了她们十多年前租住的老宅。   和记忆中的噩梦一模一样,破旧不堪狭小的街道,昏黄的灯光,低矮的屋檐,充斥着烂菜叶的馊味和油腻腻煎饼的香味,只要你敢停足不前,蚊子苍蝇就小强之流就会纷至沓来。   吴莹掩了掩鼻子,继而又将手垂下,没走几步,掏出手机拍下其中的一间民房,这儿几乎没变,一切还和从前一样,粗陋的灰泥墙壁,油漆斑驳的铁门,八百年没有清洗的玻璃窗,要不是从前在这里住过,现在担心会被打回原形,她真想把这这里所有的房子都夷为平地,连同那些艰难的过往一起埋葬。   脑海中闪现出沐宅的奢丽无端,吴莹不禁感叹世事无常,不遂人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个简单的道理,真正体验之际那就是你最最倒霉的时候到了。报应是一回事,活着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使心甘情愿,没有哪个俗世凡人能真正承受日复一日的煎熬。   所以,在那一刻,吴莹暗自决定,不惜一切,也要保住许光路的房子,那是她们最后的容身之所,是仅剩的能活得像人的地方。她开始盘算手上的存款和珠宝首饰,只要有她在,就不能允许她的外孙像她和女儿曾经那样地活着!   读了三个睡前故事,方才将哭闹不休,嚷嚷着要找外婆的沐天哄睡着,夏婉青面带疲惫和忧色的走出儿童房,要不是多年的朝夕相处,深谙她妈的性子,恐怕此刻她已经按捺不住要报警了。   忽然,玄关口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夏婉青的心徒然松了下来,吴莹反身关上房门后,径直走入客厅。   “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夏婉青细细打量母亲的神态和举止,吴莹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淡定,和不久前气冲冲夺门而去的样子判若两人,不过脚上沾着泥水的高跟鞋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心绪。   “你有没有安城的联系方式?”吴莹偏了偏头,隔绝了女儿关切的视线,直接问道。   夏婉青本能的绷直了身体,戒备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吴莹冷冷一笑,“从这房子里搬出去以后怎么办?我们积蓄还有多少?能租的起什么样的房子?你有想过吗?日子是一天天过的,不是小说,纸上写个几年后就能一笔带过去的!”   “妈……”   “不要整天脑子里想着什么报应啊、惩罚啊,想那些没用!就想想天天吧,你可怜的儿子,他有什么错,摊上你这么个糊涂的妈!”吴莹举着手机里老宅的照片,“看看!看看!你想让天天在这种地方一天天长大吗?想让他过着和我们以前一样毫无希望的生活吗?”   “妈,不会的,不会的。”   “醒醒吧,我的傻女儿,你知道我今天听到什么了吗?丁默远说他手上有沐山的第二份遗嘱,我不相信,去了江律师的事务所,结果连他都承认了确有其事,那遗嘱上说如果沐天不是沐山的亲生儿子,沐夕和沐华各分一半的财产,而你们母子将一无所有,两手空空,被扫地出门!”   “沐山应该是突然知道天天的身世的,他怎么会这么快……”   “这份遗嘱是在他去世前一年立下的,换而言之,沐山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你我。”   吴莹的话如雷电般劈开了夏婉青的心,她脸色青白,说不出话来,直到此刻方才领教了沐山狠心多疑的性子,而丁默远也成了将她往死路上逼的帮凶!   “我们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沐华和丁默远手里。”吴莹轻声一叹,“我想过了,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牢牢抓住安城和沐华的旧情,让安城去求沐华,沐华应该心会软,不会把我们赶出这套房子。”   “……”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无耻也好,不要脸也罢,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是为了天天!”   “不,我只是在担心,安城的母亲会不会利用天天的身世威逼我们,把我儿子从我身边夺走。”只要一想到顾岚无情的语气,夏婉青的脸色就发白。   “不会的……她要真的敢公之于众,就等于同时毁了她的儿子和孙子。”   距离沐宅还有几步之遥,丁默远将车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脸色并不好,深呼了几口气,似乎想把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   丁默远并不希望沐华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必须要好好思考要不要告诉她,什么时候告诉她以及……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至始至终他最害怕的场景:当得知安城的行踪后,沐华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家,飞奔投向安城的怀抱。   丁默远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无声的笑了,事到如今,在这场博弈中,就算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在财力和物力上打败安城,可他仍然毫无悬念地处于劣势地位,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因为这一生中,沐华是他唯一的“不自信”。   也罢,她能跑,他就能追,就算到天涯海角,捆,也要把老婆捆回来!   丁默远重新发动车子,缓缓驶进了沐宅大门。   从车库出来,丁默远沿着客厅步入餐厅,餐桌上并未出现意料中的身影,怔了片刻,便抬脚走上三楼,隔着卧室薄薄的房门,转动门把的手在听见沐华声音的那一刻凝滞,只因为她喊出了这么一个名字:   “安城,是你吗?”   “是我,木木。”   久违的安城恬淡的嗓音和昵称在一瞬间无声的揪紧了沐华的心,她想说什么,问什么,可无数的话到了嘴边只剩下无尽的苦涩。   安城也不说话,维持着同样的姿势,静待在那里,似乎能从这寂静中感受到女人扑面而来的气息。而今,只有这样的时刻,他们才能有共处的时光。   “你……好吗?”千言万语终汇成了这样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候语,所有累积成山的质疑、指责和怨恨如此这般的负面情绪在千回百转间已化为了无尽的心酸,心酸得近乎要落下泪来。   “对不起。”安城就这么回答了女人的问题,他没什么“好”或“不好”的。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在做对不起她的事,不断伤害她之外,其他的连同他的生命一般不值一提。   当安城说出这一句道歉时,沐华只觉得心都碎了,在良心的公平秤上,他和她之间,究竟谁对不起谁,谁欠了谁呢?   很奇怪,虽然沐天是安城和夏婉青的儿子,几乎已是铁证,可直到此刻,沐华的潜意识里依然觉得安城并不真的爱夏婉青,即使爱上了,也只不过是一时的错觉。清算到底,终究是她对不起他,她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而她已经移情别恋了他人。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缄默了良久,沐华回道。   丁默远闭了闭眼,千算万算,机关用尽,该来的终归要来,握着门把手的手悄悄撤去,笔直而孤寂的身影在原地站了片刻,继而转身离开。   第83章   时光永不停歇,每一秒的前一秒,即为过去,真正能够撕扯心脏的往往并非因为现在,而是那些横亘于心头,不断向前推进的过去。   安城再次陷入了沉默,卧室里的时间空间空气仿佛全都凝固了,唯有丁默远送给沐华的小沙漏还在无声的流逝。   “沐华。”再次开口,安城将称呼变了,嗓音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清冷了许多,他知道有些话难以启口,一旦说出将覆水难收,甚至侮辱和抹杀了和沐华这么多年的感情,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已成定局,一切早已变了,既然是挽救不了的伤口,那就让它无药而医,自生自灭。   “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什么事?”觉察到安城声音细微的波动,再联想到这么长时间的避而不见以及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沐华不是傻子,可此时的她却恨自己太过聪明。   “求你,放过他们母子。”安城沉声说道,似乎觉得这句话还不够分量,又补上一句,“犯错的是我,与他们无关。”   当安城给这句话添上句号时,他仿佛已经听见了轰然的倒塌声,所有用甜蜜美好和痛苦思念筑成的建筑在摧枯拉朽中已然成了废墟,如同很久以前模糊得教人忘了名字的电影插曲里描绘得那样:“废墟上的天空已碎了,飞鸟已碎了”,一切都碎了。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当你以为坚如磐石牢不可催时,其实这样的表象,不过是经由高人之手伪装的沙雕。不论是悲哀的,还是快乐的心境,转眼已然成空,过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是,总有一天,不论用多少时间,哪怕到了年老体衰,心脏无法平稳跳动的时刻,那些曾经以为无法承受的一切终会渐渐远离我们而去,世间能够修复一切俯瞰一切的恰是我们摸不着看不见无法抓住的分分秒秒。   佛说,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可脆弱愚蠢而夜郎自大的我们却偏偏想着与自然法则抗衡,一直在追求永生、永远和永恒。浩瀚的宇宙,更迭的生命,纷繁的感情,万事万物都有着有限的生命、固有的形态和注定的结局,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切都在向前走,没有任何人、事和物可以回头、驻足和不去迎接消失幻灭。   可沐华就是不明白,或者说她无法在瞬间领悟到他很久以前就自以为了然的东西。当横跨两人感情的桥梁硬生生拦腰截断时,就算同时近在咫尺,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它复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沐华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仿佛被无形的沉重拉扯着,在黑暗冰冷的背景里不断的下坠,不断的下坠,却似乎永远也等不到坠落的那一天。   “沐华,别让夏婉青母子无家可归,算我求你。”   沐华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颤,半晌,她开口道:“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安城答:“你不是,我是,我就是那样的卑鄙无耻,小人之心。”   “……”   “我恳请你给我明确的答复,放过他们,放过——我的儿子。”   心在一瞬间被撕裂了,听不见流血的声音,只感到绝望,不知将坠落到地狱的哪一层,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   “好,我答应你。”沐华闭上双眼,心已痛得麻木而冰冷,“我们沐家欠你们安家的,我也会尽力补偿。”   接下来又是沉默,沉默,沉默,只能听见自己无法调适的呼吸和心跳。   终于到了要彻底了结的时候,当最后一层面纱被无情揭开的时候,两人都沉默下来。   “你要怎么补偿?”过了一会儿,安城问道,他的声音很淡很浅,甚至还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哀伤,让沐华近乎要落下泪来。和以往一样,他没有任何指责、怨恨和辱骂,安静的顺从命运,安静的放下感情。   是啊,她要怎么补偿?她能怎么补偿?安家的破产,顾岚的受辱,安宇的自杀,沐华知道,不论她曾经如何的痛苦,都抵不过安城经历的每一寸时光的惨痛和煎熬。   “都听你的。”沐华答。   手机那头静默了片刻,继而男人叹息般的笑意传入她的耳内,这样包含太多内容的笑让沐华整个人都抽紧了:“那就给钱吧,我没本事,可还要继续生活下去,还要养家糊口。”   直到这一刻,沐华才突然了悟安城真正的用意,他用如此直接而现实的计算方式来结束他们之间的感情,解决两家的恩恩怨怨,是因为他想让她释然,想让她心安,想将她从爱与恨交织的囚笼里释放出来。他温柔而残酷的将她与他之间的枝节连根拔起,从今往后,苦乐悲喜,互不相关。   她能怎么做?哀求吗?挽留吗?哭泣吗?沐华的眼前不由自主的闪现出一个高大沉稳的身影,他静静的看着她,幽邃而深情的眼眸如同无形的手指轻柔的捏住了她的心尖,那是无法抗拒而温暖的痛。   “好。你要多少?”呼吸间,沐华终于选择了安城很久以来的已经做出的决定,她遵从他的意愿,接受自己的命运,因为她已成长,必须成熟理智的接受人生轨道的改变,为另一个男人付出一生。   “都听你的。”   说话间,安城切断了通话,沐华拿着手机,在原地站了许久,不知是悲是愁还是想哭,直到肚子里发出一连串的叫声,霎时间所有悲愁的气氛和风景都被无情的破坏了。   沐华笑了,泪水却盈满了眼眶,跌碎在衣襟上。   “啊啊啊,讨厌,怎么又成了这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当哭泣转为抽噎时,沐华看着镜子里两个红肿的核桃眼,不禁又哭又笑起来。直到冰敷让眼睛稍微恢复正常时,她才从卧室出来,往楼下走去,从餐厅里飘来的诱人的食物香气拐着弯儿的吸引着她的嗅觉和味觉,沐华情不自禁的径直向餐厅走去。   餐厅里香气四溢。丁默远穿着深色格子围裙,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的不亦乐夫。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汤锅,在油里煎得又香又嫩金黄诱人的鸡翅,装点在盘里切刻得精致的胡萝卜花,这是色香味的诱惑,也是现世的温暖,与方才的冰冷幽暗不同,好像调换了镜头似的,沐华瞬间置身于一个充满明丽色彩和愉悦的世界。   “上了一天班,这么累,怎么还自己做饭?”沐华问。   “只要是爱好,就谈不上辛苦。”丁先生回身看了丁太太一眼,勾唇一笑。只一眼他就知道她哭过,不过已然恢复了平静,脸上还有一种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的放松和释然。这就够了,丁默远吊着的心轻轻放了下来。“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就先洗手,菜都快好了。”   “好的。”饿得前心贴后心的丁太太像摇着尾巴的小狗般乖乖地照办。   “沐夕呢?怎么还没回来?”   “哦,他打过电话了,说是同学聚会,迟回。”   “喵。”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爱丽丝也跟着女主人一起蹭饭来了。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男女主人在他们固定的位置上坐下,爱丽丝第一个开动,在男主人的脚边享用着自己的晚餐。   当丁先生夹着一块鸡翅搁在丁太太的碗里时,沐华开口了:   “今天……安城打过电话给我。”   “是吗?”丁默远淡淡的问道。   “你都知道了?”丁默远平静无波的表情让沐华微微一怔。   “没有全部知道,只知道给你打电话的是他。”   “他让我放过夏婉青母子,还有对于我爸害得安家家破人亡的事,我和他已经达成了补偿协议。”沐华公式化的说道,仿若方才的痛苦纠结迷茫都像是一场梦一样结束了。   尽管如此,从沐华的寥寥数语中,丁默远还是可以觉察出其中隐藏的悲伤和决绝。是啊,决绝,安城能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做好了一刀两断的准备,沐华能够答应,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也是她放手的开始。   属于安城的时代终于结束了。   这个男人的出场次数屈指可数,却如影随形的缠绕在他与沐华之间太久。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一次性付给安城一笔钱,反正夏婉青已经自愿放弃了全部财产,看在安城的份上,我不会赶尽杀绝,不过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她和吴莹。”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去办理许光路那套房子的过户手续,而江律师也将正式公布经过公证的财产放弃申明,并公布沐董事长的第二份遗嘱。”   “什么意思?”沐华一脸诧然的看着丁默远。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沐董事长去世前一年,他立了第二份遗嘱并委托我秘密保管,叮嘱再三不能告诉任何人,他走了,我就更不能违背他的意愿了,所以什么也没说。”   “遗嘱上说了什么?”果然,不亏是沐山,这个像恶魔一样精明的男人,她的父亲终究还是没有败在任何人的手里,沐华暗暗感叹道。   “上面说如果沐天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或者是沐天自动放弃财产,你和沐夕将各分得沐家产业的一半。鉴于现在夏婉青自动声明放弃了财产,而江律师对沐天的身世并不知情,或者说心有怀疑,却一直缄口不言,因此,公布第二份遗嘱正是时候,我们内部解决了财产问题,一切名正言顺,不管外界怎么说,吴亮再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第84章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遥远,人生在不知不觉中又被揭开了一页。   鹅卵石小径上溅起了水花,花园里叶落花残,落红片片,但依然顽强不屈地在风雨中绽放着湿漉漉的艳丽,扑面而来的清风,宣告着最后的夏日在一场秋后的急雨中结束了。   沐华看着窗外水点墨染的天空,云舒云卷,雨起雨歇,耳边江律师的声音由远及近,又似由近及远的响起:   “鉴于沐夫人代表沐天自动放弃了沐家财产和骏山集团的全部股份,那么现在执行沐山先生的第二份遗嘱,根据遗嘱其名下财产和骏山的股份将一分为二,在方夕先生重新恢复沐姓后,由他和沐华小姐分别继承其中的一半;如果丁默远先生终身不与沐华小姐离婚,或者是沐华小姐首先提出与之离婚,丁先生将继续持有骏山集团3%的股份并正式担任骏山集团董事长一职,如若是由丁默远先生率先提出离婚,则视同自动撤去董事长的职务并放弃3%的股份继承权。假如沐夕先生依然不知所踪,那么就由沐华小姐暂时代为管理他的全部财产。当然,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沐夕先生已经重新回到沐家,恢复了父姓,所以,从本遗嘱公布之日起,你们两位可以正式继承各50%的沐家产业,丁默远先生正式担当骏山集团董事长一职。”   说到这里,江律师稍加停顿,环顾了几位当事人一眼。与宣布沐董事长的第一份遗嘱时不同,现场少了沐夫人及其母亲吴莹,宽大的书房里仅坐了沐华、沐夕和丁默远三人,他们不约而同的保持着缄默,面色如常,不喜不悲,好像只是在参加一场可有可无的早会。不久前空气中无形的激烈和浓浓的火药味至今江律师还记忆犹新,如今在场三人的淡定自若倒让他有些恍若隔世。   江律师为商业新贵和豪门世家服务多年,见识甚广,不是不能猜到这其间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以沐山的精明老道,立了两份遗嘱,完全在意料之中。豪门的故事看似复杂,标签却格外的简单,不外乎是“婚变”、“背叛”和“争产”,其实和小门小户的家庭斗争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豪门的概念只不过为故事披上了一层引人遐想的华丽外衣而已。   当然,只要当事人不说,他就没必要多问,不论真相如何,结果终究是一致的。这段时间骏山历经了风风雨雨,在追究对手之前,必须先要关起门来,快刀斩乱麻的清理门户。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遗嘱,勾起一个不浅不深职业化的微笑,简短的道一声:“恭喜恭喜。”   丁默远站起身,和江律师重重的握了握手:“谢谢。”   “丁董,份内的事,不足挂齿,今后有什么用到江某人的,尽管吩咐。”   “多谢!什么时候续签合同我会打电话给你。”   “谢谢丁董。”笑容可掬的江律师连连点头,告辞而去。   “我会早点下班。”夹着公文包的丁先生重复着上班前的口头禅。   “你要保证骏山不会倒闭。”丁太太白了丁先生一眼。   “你要保证在我回来前不偷吃冰淇淋。”   “切。”被戳穿了心思的丁太太抱起白毛猫,无情的留给丁先生一个背影。   背着挎包,正要骑车出门的沐夕回头淡淡的看了丁默远一眼:“看来,还是你赢了。”   “无所谓输赢,要看清一件事一个人的确并不容易。”丁默远勾了勾唇角。   “别得意太早。”沐夕不冷不热的说道,“别忘了,我现在也是骏山的大股东了,我会时时刻刻的盯着你不放。”   “这样的话不必说出来,应该放在心里,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谢谢你的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过你再怎么鬼精,也不过是沐家的打工者,稍有差池,我和我姐不会饶你!”   丁默远笑了:“为你姐打工一辈子,我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哼!”和姐夫打嘴仗第一次宣告失败的沐夕头一扭,气咻咻的走了。   第二份遗嘱的公布范围仅限于江律师和沐家内部,但是夏婉青代表沐天放弃全部财产,丁默远由副转正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了开来,尽管沐家对此三缄其口,关于沐天身世之谜和夏婉青婚内出轨的猜测还是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然而,猜测的对象都不约而同的远离了丁默远。大众并非傻子,鉴于丁氏夫妇长期不和,可丁默远非但没有因为这件丑闻落马,反而坐实了董事长的位置,间接说明了沐大小姐已经知道了事情背后的真相。   至于真相是什么呢?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要指望沐大小姐开口,不如指望夏婉青亲口说出沐天究竟是谁的儿子,问题是谁又会傻到承认自己红杏出墙呢?这出戏里没人是傻子,不断挑战着观众的智商。   与此同时,吴亮以诽谤罪被沐家告上了法庭,他万万没想到沐家居然以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快就内部消化和解决了这件事,法庭的原则是谁主张谁举证,而他除了一大堆胡思乱想和自我推理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上法庭证明自己的言论,败诉是注定的,赔款是肯定的,坐牢是很有可能的……一想到这,吴亮终于坐不住了。比吴亮还要焦急万分的当然还有他的父母,他们拉着自己的蠢儿子二话不说赶到沐家,企图上门赔罪请求宽恕,结果自然是吃了闭门羹。   吴亮的父母一急,直接摊坐在沐家大门口呼天抢地,撒泼耍赖起来。沐宅地处郊区,位置僻静,行人稀少,要是迷路的话,几乎很难找到问路的人,因此真正召来的只是因为沐天身世之谜和财产余波而一直蹲守的极其敬业的记者们。   在长枪短炮喋喋不休的记者面前,吴亮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脸都要丢光了,充满羞愧和屈辱的红潮由脸部蔓延至脖子梗直击心口,此刻的他宁愿被关起来,坐tm十年八年的牢,也不愿再呆在沐宅门口一秒。然而不管吴家人怎么大哭大闹,沐宅的大门依然巍然紧闭。   次日,吴亮和他父母在沐宅门口撒泼打滚的新闻果然上了头条,与这头条毗邻而居的头条便是骏山集团发表的公开声明,声明表示:骏山集团副总吴亮因为个人原因对企业不满,有违职业操守,社会法律和个人道德,四处造谣生事,不仅引起了集团内部的动荡不安,对企业形象也造成了极端不良的影响,但考虑到其父母年迈,家境贫寒,在骏山工作期间尚算称职,经过高层商讨,一致决定不再起诉吴亮先生,同意达成庭下和解,前提是吴亮必须主动辞去副总的职务,并向沐家全体成员和骏山集团发表公开致歉声明。   先用一丈红,再赏两个甜枣,吴亮这个活广告无疑让骏山集团的知名度更上了一层楼,而且金光闪闪,高端大气上档次,这可谓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真不知道蠢得死是肿么写的吗?!沐华拿着报纸都快笑抽了。   “你在傻笑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下了班的丁先生已经走进了餐厅,看着丁太太毫无形象的拍桌打腿,狂笑不已,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经过这个风波,不知还有谁敢把吴亮召进公司。”   丁默远挑了挑眉:“骏山的对手,所有恨沐家的人。”   “可你不觉得这样做的人会太过明显的暴露自己的立场吗?”   “时间,时间会让人渐渐地遗忘他,也会让我们放松警惕。”   “你打算怎么办?”   “先派人盯着他,如果他还不知悔改,贼心不死,到时候我就不会像今天一样客气。”   “你看着办。”说着,沐华的手已经伸向冒着热气,美味剔透的茄汁焖大虾。   “啪”地一声,丁先生轻轻拍了下丁太太白嫩的小手:“去洗手。”   “洁癖!”丁太太只能流着口水,眼泪汪汪的望了大虾一眼,不情不愿的走到洗手池边。   就在同一天,戴着墨镜,经过变装的夏婉青,牵着天天的吴莹,安城,顾岚几乎同时出现在玉山路的鉴定中心门口。   双方的母亲充满敌意的彼此瞪视一眼,好似于无声处的开战宣言。顾岚仔细打量了沐天片刻,不满意的撇了撇嘴,这孩子活象他妈,真是怎么看都不像她的儿子。   吴莹看了安城一眼,不禁一声叹息:都说红颜是祸水,男人也不例外,小白脸,中看不中用,又有什么用?!   而夏婉青呢,如果不是吴莹在旁边,她真想一头扎进安城的怀里。那俊逸的容貌,深邃的五官以及历经沧桑后淡然又忧郁的眼神,仿佛剔透易碎的琥珀般对她充满了致命的魅力。   这一切不再是无数次短暂的幻想,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实。   “麻麻,这个叔叔是谁?”沐天仰起了小脑袋。   “他是……”沉溺于和安城重逢的喜悦当中的夏婉青一时失语,经历了那么多曲折和折磨,哪怕为眼前这个人去死,她也死得甘愿,死得幸福。   “进去吧。”   夏婉青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安城淡淡的阻断了她的话,然后微笑着看向两位母亲,“妈,吴阿姨,你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放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一起进去太过兴师动众,引人注目,很有可能对天天不利。”   顾岚和吴莹迟疑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于是,夏婉青拉着天天,和安城一起进入了鉴定中心。   第85章   三人随意地坐在候诊室外面的长椅上,天天摆动两只小脚,偷偷看着身边这个长得很帅的叔叔。   夏婉青的目光始终停驻在安城犹如雕塑般曲线优美的侧脸上,久久不能离开。不管曾经失去了什么,忍受了多少难言的痛苦,终于有了一家团圆的一刻,这就足够了。   “麻麻,我们在等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可安城似乎丝毫没有带着他们母子去做任何检测的意思,天天的问话让夏婉青从沉迷中清醒过来,疑惑的问道:   “我们还不进去吗?”   “不用担心,鉴定结果会出来的。”安城勾唇一笑。   夏婉青呆怔了片刻,望着眼前这个笑得有些俏皮惬意的男人,反问:   “我们坐在这里,就会有结果?”   “拖延时间,只是为了更像一点。”   “你是说……”夏婉青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她停滞的大脑这才缓缓转动起来:“不用做了?然后伪造结果?”   “定金我都付了。”安城揉了揉一直在偷窥自己的沐天的小脑袋,不对,应该是安天,捏了捏他红扑扑像苹果一样的双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在他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嗯。”沐天的大眼睛随着棒棒糖摇来晃去,然后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安城灵巧的剥开玻璃纸,将有着漂亮旋涡的彩虹色棒棒糖递到天天面前,天天小小软软的手从安城粗糙的指腹间滑过,有一丝丝温暖的火花在这一大一小之间来回地跳跃,融化了被冰冷包裹许久的安城的心。   “谢谢叔叔。”天天像小松鼠般鼓着腮帮子,红红的嘴一点点吮吸着大大圆圆的棒棒糖。   “为什么?”无声的看着这一幕的夏婉青极力控制住起伏的心绪,颤声问道。   “我不能这样做,不想侮辱你对我的感情,侮辱天天的存在。”安城敛去笑容,目光坚定而深邃的看向夏婉青。   夏婉青的双唇发颤,隔着墨镜,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直到泪水再也无法控制,顺着脸颊潸然落下。   这就是安城。   这才是安城。   这是她爱得不能自拔,不惜一切用尽一生也要追逐的男人!   “谢谢你……”千言万语哽在喉里,只融化成了一句话,道完这句谢,夏婉青的心就像扑向春天初开的花的蝴蝶般斑斓、雀跃而颤抖。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会对你负责,对天天负责。”安城笔直的看向眼前这个像初恋的少女般紧张而娇羞的女人,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只是这丝不忍没有蔓延,随后即转瞬消逝,他连自己的心都不能主宰,更无法全盘接受她的感情。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说道:“但是——我做不到爱你,娶你,给你想要的安稳的婚姻生活。”   夏婉青绞尽了双手,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白,希望之火就像燃烧殆尽的星球般一点点黯淡,尚未感觉到甜蜜的滋味,苦涩的感觉已汹涌而至。在这个让她疯狂爱恋的男人面前,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良久,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我不求你爱我,就算是为了天天……在一起不行吗?”   “婉青,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我的感情,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除了沐华,我没有爱过任何女人。你我之间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我做不到欺骗你,也无法在自我欺骗中生活下去。”   “……”   “我没有工作,没有钱,为了能负担你们母子俩以后的生活。我会用沐华给我的补偿来偿还我对你和天天的亏欠。”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回到沐华的身边,反而让我生出了无谓的希望?!”夏婉青笑了,笑得苦涩无比。   “那是因为今生今世,我和她都永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是啊,他和沐华永不可能,他和自己……也永不可能。   夏婉青沉了沉嘴角,目光充满不甘和嘲讽,没关系!她都等了那么久了,不介意再等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永远的东西,既然爱情不可能永恒,不爱也不可能永恒。   “天天,我们走吧。”安城大大的手掌抚上了天天低垂的头。   沐天嘴里的彩虹棒棒糖只剩下了小小的月牙儿,他正埋头玩着植物大战僵尸。当伽刚特尔背着僵尸小孩出现时,遇瓜砍瓜,遇菜切菜,大摇大摆,登堂入室,分分钟之内,游戏就以失败告终了。   安城俯身好奇的问:“这一关你过过吗?”   天天抬眸,小脸满是委屈的看向帅叔叔:“没有,总是过不了。”   安城笑了:“和她真像。”   夏婉青心口一紧,她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也明白他心中的她是谁,那个她是她的宿命,命中注定的克星,是她一辈子也跨不过去的坎。   三人刚刚走出中心门口,顾岚就从对面的咖啡馆走了出来,焦急的看向安城:   “怎么磨蹭了这么久,结果拿到了吗?”   “妈,就算是加急,也要三天才能出报告。”安城微笑着安抚自己的母亲。   “哦……”顾岚淡扫了夏婉青一眼,似是警告,又似是质疑,冷冷的一瞥之后,拽着儿子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转身就离开了他们。   吴莹抱起沐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切,以为谁稀罕她儿子,有什么好得瑟的!连喝个咖啡也都问有没有打折的女人居然还这么傲,真是可悲又可笑!对她而言,天天既然不是沐山的亲儿子,失去了财产继承权,是谁的孩子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不让女儿步她的后尘,更重要的是让外孙过上更好的生活。   直到再也看不见安城的背影,夏婉青这才目光沉沉的看向她妈,似是看出她心中的想法,淡淡地说道:“安城说他会负责,会养活我和天天。”   “哈!”吴莹不怒反笑,“都快三十岁了,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大话说的轻飘飘的,吹牛倒是挺有本事的!”   夏婉青垂下眼帘,不再理睬母亲的冷嘲热讽,径直向前走去。   没有人能质疑她的爱情,包括她的母亲和她自己,对她而言,这段珍贵的爱情铭心刻骨,值得弥久珍藏。   初秋的阳光明澈通透,燥热中已有一丝清凉。安城踩着梧桐树叶的影子,陪着母亲走着林荫小道上,在顾岚试图拦下一辆出租车之前,轻轻出声:   “妈,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不放心。”   “天气这么好,不想辜负了。”安城眯起眼,仰头看着被密密匝匝的枝叶半遮住的湛蓝色天空,斑驳的阳光映照在他线条柔和而忧郁的侧脸上,也许是光影的错觉,顾岚觉得儿子仿佛恢复了一点从前的明朗。   作为母亲的心一下子被抽紧了,顾岚微微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至始至终,是她想着要报仇报仇,将仇恨的重担拼命加负于儿子身上。可有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却被她忽略了,自此以后,除了醉酒后的癫狂,日复一日的颓废消沉和自我毁灭,就再也没看见儿子真正的笑过闹过,甚至是哭过。   顾岚喉间一哽,点了点头,坐上了出租车:“早点回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安城勾了勾唇角,向母亲挥了挥手,当出租车只剩下一条直线时,他倏地掉转身大步向前方走去,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或许是长久没有剧烈运动和缺乏营养的缘故,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虚弱,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沿着额头滑落,唯有那琥珀般剔透的双眸依然闪着奇异而炽热的光。   快了,快了,到了,到了……当目光触及那扇外形华美的铁门时,安城的脚步才停了下来,他的胸口起伏不定,汗水早已经湿透了衣衫,喘息着甚至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沐华、木木、我的小木木,安城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让这个名字如同空谷回音一般连绵不绝地在耳边回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舒缓横亘于心的深深的思念。   思念如同是一条长河,在这片孤寂的黑色水域里,只有沐华的影子如同长长的水草般温柔的环绕在他的脚踝,伴他前行。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要耗尽多少力气才能走到尽头。记忆中她瑰丽的容貌动人的笑颜已无法缓解他苦闷到极点的心,无法遏制的想见到她的冲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安城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他想大哭大笑大吼,所有的声音却梗在喉间,消弭于无形,只剩下眼底片刻的模糊,被痛苦拧干了贫乏已久的感情,就这么被泪水润泽得发亮。其实他不在乎沐天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只是想一切归于平静,只是想让她得到本该拥有的东西,只要她能幸福,从此一切圆满。   安城在沐宅对面的转角站着,他知道沐华不一定会出现,可他不在乎,只有今天,这个暂时摆脱母亲和过去的今天,他会像很久以前那个为她守候的少年一样,用一生来赌,赌他还有没有再见她一次的可能,哪怕只有一个照面的瞬间。   时间、空气、水、阳光和行走于光合作用下的路人仿佛在安城漫长的等待中缓慢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日暮西垂,晚风习习,穿过阵阵绿意,吹干了安城身上的最后一滴汗水。   不管安城多么地不愿意,转眼间,天色还是暗沉了下来,就像是没有人能阻止希望渐渐地变成绝望。双腿已经近乎麻木了,他软软的靠着墙,搁在口袋里的手机不知何时就震动个不停,可他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透过乍然亮起的路灯,他近乎干涸的视线里只剩下那扇不知何时才能开启的大门。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四大皆空,那么又何必有开始,中间和结局。从最初见面时两个你追我赶的小包子,到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你侬我侬,从私奔时的不顾一切,再到知道真相时的晴天霹雳爱恨两难,生命就像一本小说一般按着时间顺序一页页的揭过,无法狂奔,无法跳开,那些美好的灿烂的悲哀的黑暗的,全凭命运挥毫泼墨,浓描重彩,任你再怎么挣扎也无力回天,过去的如同逝去的流水般再也回不来了。   沐华不知道为什么,从下午开始心里就有一种忐忑不安,那种似乎稍不留意就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渐深渐浓的夜色,都快九点了,丁默远还没有回来,打他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和秘书的电话也无人接听,这让她越发的心烦意乱。   “小姐,沐先生还没有回来,要不您先吃晚餐吧?”   “不,我再等等。”   沐华对李妈微微一笑,心里却更加不安了。她深呼了一口气,索性带着手机走出客厅,去花园里透透气。   已是秋天,晚风不时夹带着落叶飘落而下,虽然天天有人打扫,沿着小径,薄拖鞋下依然不知碾碎了多少花瓣。她心不在焉的在花园里转了两圈,几乎每隔一分钟都着急地看一下手机屏幕,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沐华眼睛微微一亮,七上八下的心在瞬间安定下来,她几乎立刻奔了过去。   隔着车窗,丁默远看见飞奔而来的沐华,微微一怔,急忙停了车,打开车门,大步走下来:   “怎么了?”   “你怎么才回来?打你电话也关机!”   丁先生勾了勾唇,揉了揉丁太太的脑袋,满意的看着她的头发比在草丛里打滚的爱丽丝还要乱糟糟的模样:   “高架道堵车,手机正好没电了,我真高兴……”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丁太太白了一眼丁先生,   “你会担心我了。”   丁太太傲娇的一转身,依然留个丁先生一个背影,唯有雪白的耳垂泛着薄薄的红色,借着黑夜的掩护,逃脱了所有人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就在不远处,有一双深情的目光正静静凝望着她,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却仿佛要将她刻在自己的脑子里,烙在心上,至死方休。眨眼间,飘逸的长发,裸色长裙的已飘然远去,消失在花园深处,随着缓缓闭合的大门再无踪迹。   安城笑了,时光匆匆,人生匆匆,能够截取这一刻的剪影,已然足够。   这是一幕只属于他和她的结局,没人知晓,唯有天地可鉴。   虽然听不清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飘逸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刻开始,空气中仿佛飘来了熟悉而浓郁的香水味道,他感受到了她的幸福,这是从幼时起两人漫长的相处过程所造就的感应,安城坚信没有第二个男人会像他那般地了解沐华,因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完全投影在他的记忆里,她是他的肋骨,是他的心跳。   上天是公平的慈爱的,终于有人代替他爱她,占据她生命的下半场,让这个可爱可怜,光彩夺目的女子回归了正常的轨道。   “先生,要搭车吗?”这时,一个东张西望晃晃悠悠、四处拉生意的黑摩在这个傻站了半天的男人跟前停下车,殷勤的问道。   安城抬眸,清浅的一笑:“去江源路300号,要多少钱?”   “五十三块。”   “太贵了,四十五块,我就走。”   “好吧……”黑摩的司机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童话结束了,守候结束了,当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一起的那一刻,痴情的人鱼就化成了泡沫,而他也回到了现实。   当安城回到别墅时,顾岚濒临崩溃的心境终于缓了过来。饶是如此,她还是没能控制自己,抬手给了自己的儿子一个巴掌,尖叫道:   “你到底去哪儿了,电话不接,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急得都快疯了!”   自从父亲去世,家遭突变之后,个性温婉的母亲开始变得尖锐刻薄,歇斯底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顾岚,或许连自己都不清楚她在通过虐待周遭的一切包括亲生的儿子来虐待自己。   “妈,你放心,以后我哪儿都不去了,就呆在你身边。”安城的半边脸都红了,可他没有丝毫的闪避,嗓音依然温柔而沉静。   “真的吗?”   “真的。”安城极郑重的点了点头。   “答应我以后别再酗酒了。”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妈。”   “疼吗?是妈妈不好,一急就发火。”顾岚满眼是泪,心酸地摸着儿子的脸颊。   “妈,你又不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点也不疼。”安城微微一笑,冲着母亲露出了雪白炫目的牙齿。   “快去吃饭吧,一定饿了吧?”   顾岚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方才的冷淬荡然无存,记忆里的安城从来都不会撒谎,答应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包括和沐华一刀两断,不相往来。顾岚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肚子里,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吃完快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喜怒无常,已是顾岚的常态,也是安城注定要承受一辈子的不可承受之轻。   看着安城向浴室走去的身影,顾岗的眼神一点点暗沉下来。她知道自己很过分,可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她为他构筑的遮风挡雨的城堡,不过是一直靠谎言和仇恨维持支撑着。她知道安城并不认同她的所作所为,可他宁愿温柔的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对她说半个“不”字。不知有多少次,她都想把真相和盘托出,可是看到以醉消愁沉淀在自己的痛苦之中的安城,凝结在喉间的话终究化成从心底发出的深深叹息。   为什么从一开始她的生命似乎就是一场笑话?而笑话的终点便是当你以为它可笑之极,却没有想到还有更可笑的在后面等着自己。   早在安家出事之前,她已知道安宇背着她在外面有了情人。夫妇俩之所以不吵不闹,维持着表面的恩爱关系,只是因为安宇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利用价值,而她完全是为了安城,为了她唯一的儿子能保有原来的开朗明亮和无敌的笑容,她什么都愿意去忍。   然而,所有的虚伪终有揭开的一天,如同海边的沙塔会被狂澜冲得一干二净,不复存在。   安宇的公司濒临破产,她去求沐山的帮助,以为沐山会看在沐华的份上出手相助,此举的目的并非为了安宇能够暂时摆脱债务,还是只为了儿子,为了让他尽快恢复到过去的幸福,哪怕那幸福只是他心中的幻像。   然而,在她被沐山算计,被高子昌侮辱后,面对安宇的威逼利诱,她依旧坚持着不向那个人开口。明知那个人有权有势,弹指间,就能让病入膏肓的安家恢复心跳。然而,她做不到!那个在年少轻狂时欺辱了她的母亲,母亲生病去世后,将她这个私生女像垃圾一样丢到了别人家里的人,能算是父亲吗?能算是人吗?   寄人篱下的十几年中,顾岚从娱乐新闻和报纸里冷眼旁观他不断地结婚离婚再结婚,直到她和安宇结婚,生下安城的同年,那个人也和他大腹便便的新婚妻子奉子成婚。   她的儿子竟和那个人的儿子同年,简直是无稽之谈,天大的笑话!   不过反正与她无关,栗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谁也未曾料到,在离开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二十多年之后,那个暴风疾雨的夜晚,安宇站在别墅三楼的阳台上,竟然以死相逼,威逼她去求栗明出资。   “明明你爸动动手指头就能救回我的公司,挽救我们这个家,为什么不能向你爸稍微低低头呢?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所以执意见死不救吗?”雨水打湿了安宇的头发和身体,狼狈不堪的他声嘶力竭地朝她吼道。   “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观,平时暗自利用这个关系动用栗家的人脉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要我去求他出资!我算他的什么人?一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女,一个被扔掉几十年的垃圾!”   “就算不为我,也应该想想你的儿子,与他的将来相比,你所谓的自尊自傲就那么重要吗?!”雨声越大越大,安宇的声音不断刺激着顾岚的耳膜,刺激着她敏感脆弱的神经。   “自尊自傲?!!”顾岚跳了起来,积压已久的不满愤懑和痛苦在瞬间爆发,“我自尊自傲,就不会明知你不爱我,背着我玩女人,却到现在还不离婚?!为了儿子,我已经什么都忍了,栗明不把我当人,你也不把我当人吗?!”   安宇猩红了眼,双目尽眦,他的声音在发颤,声线却徒然幽冷,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那是债主们催债的信号:“顾岚,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顾岚冷冷的回道。   安宇突然笑了,笑得极为冷漠而诡异:“你会后悔的,你毁的不只是我,还有你的儿子。”   说罢,他一个纵身,跳下了三楼。   第86章   记忆就像老旧的卡带,总在最骇然的时刻戛然而止。   薄雾中,沐华赤着脚踩在又湿又冷的鹅卵石小路上,风很大,树枝上寥寥无几的叶子像铃铛一样摇摇晃晃地被卷入萧索的天空。   不远处,沐宅每个房间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仿佛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似的睁开了眼,看起来华丽而空寂,就像个既炫目又充满思想的怪物。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的一切似乎和过去一样,又仿佛和过去不同。   楼顶依然能看见方洁的身影,只见她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眼看就要走到平台的边缘。   沐华想大喊,想哀求,想哭泣,可声音却像被凝固了一样,发不出来。她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完全操纵的线控木偶似的,只能无奈地向前走,不能转身,不能回头。   风有点冷,她抱紧了双肩一直不停地走着。   穿过花园小径,步入明亮而幽寂的客厅,尔后走上了楼梯。在经过三楼的时候,她本能的想停下来,那里是她和沐夕的房间,丁默远应该还在等着自己,可是,似乎被超人的力量所控制,她怎么也无法停止脚步。   既然再现了方洁的身影,他们一定不处于现在这个时空,也许因为是梦境,那是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可以相遇的地方。沐华一边细细想着,一边不得不沿着灯火通明的走廊继续前进,心中似有千头万绪,思维却好像八音盒里随着音乐跳舞的小人,不断在原地转圈。   整个沐宅好似在温度很低的空调里,森冷森冷的,沐华浑身打着颤,脚底已近乎冻得麻木了,甚至呼出了一口白气。   不对,完全不对,简直和平时的梦大相径庭,本该是一副已经静止了的画面,此刻却在眼前不断的延伸铺展开来,向着从未体验过,不可预知的场景走去。   四楼,沐宅的最顶层,也是沐山生前的房间。   沐华的心跳得很厉害,扑通扑通扑通,清晰可闻,虽然已解开了对父亲的心结,可至今她还从未走进过这间房间。   此刻,她不想看见父亲,或者说害怕再看到他,哪怕是在梦里。然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伸向了那扇紧闭的门,只是轻轻一触,门便开了。   就在那一刻,透过窗户,方洁那长长的白色睡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划过暗沉的天际,笔直的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书桌前的椅子缓缓转了过来,父亲那熟悉的身影在半明半暗中一闪而逝……   “啊啊啊!!!”   沐华无声的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她揩了揩额头的薄汗,方才的场景是如此清晰,以至于一切仿佛真实的发生了一样。   这几天也不知为什么,沐华总觉得忐忑,仿佛心缺了一角,又仿佛永远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可是明明最重要的已经在自己身旁,丁默远强健有力的胳膊搂着她的双肩,微微的鼾声近在咫尺,还有什么可不安的呢?   不知不觉间,沐华慢慢放松了下来。   初秋的夜,温凉而惬意,借着窗外半明半暗的灯光,沐华打量着睡在自己枕边的男人,手指轻轻描画着他端正而深邃的眉目。   年少的时候,我们一心想着爱恨情仇,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到了一定年纪才发现事事随风而逝,流沙般地渐渐丢失在记忆深处。才不过几天,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非安城不嫁的自己,安城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仿佛古希腊长卷一般已被收藏在册,终究会在时光流逝中渐渐泛黄,只剩下关于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记忆一点一点植入心田。   沐华轻轻一叹:命运似乎就是一个奇怪的圈,当你以为在不断向前的时候,终有那么一天,它又回到了原点,似乎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不能强求,无法闪躲,只能接受。   “你摸够了吗?”就在这时,丁先生突然睁开眼,幽幽的目光落在丁太太停在自己鼻尖的手上。   被捉了个正着的丁太太恼羞成怒,毫不留情的捏住丁先生的鼻子。   丁先生勾唇一笑:“夜不成寐,原来是想谋杀亲夫啊。”   “我弟弟告诉我说,他要天天盯着你。”   “你也要学他?要不要我给你俩发工资?”   “好啊,我不要现金,不要打卡,但每个月限量版的包包,高跟鞋和香水是必须的。   丁先生无语,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看来丁太太在败家的道路上已经越走越远,越发地不可收拾。   丁太太白了一眼满头满脸黑线的丁先生:“听说了吗?余宏正打算出国旅游,和自己的太太重温美好的蜜月时光。”   “你信吗?”丁先生不答反问。   “天天对着充满硅胶填充物的太太说‘我爱你’,总好过漫长而冰冷的铁窗生涯。”面对厌憎的人,丁太太的犀利和刻薄一如既往。   丁先生笑了:“想得太美,结局自然不会太好。”   “那个账户应该是很早就设立了,居然能在我爸眼皮底下运作至今,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丁默远勾了勾唇:“或许爸早就知道小金库的存在,不过只要余宏乖乖给他做事,没有超过底线,便对他一定程度的‘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权当是发年终奖了。”   “现在的数目可不是bonus那么简单了。”   “对,自从爸去世后,余宏就有些失控了,加上我故意的放松了财务检查,贪得无厌的本性算是彻底暴露了出来,收受巨额回扣和贿赂,挪用公司款项,什么来钱就干什么,在他下台之前,小金库的总额已达上千万了。”   沐华不怒反笑:“很好,真把沐家当提款机了!不过现在也到了吐出来的时候,哪怕用他的全部股份份额恐怕也偿还不起,自作孽不可活。不过在祝媛告诉我账号之后,余宏已经迅速转移了账户,你是怎么查到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具体细节你得去请教欧阳副总。”   丁太太阴森森的眯起眼睛:“你俩不是总在唱对台戏,什么时候连成一块儿的?”   丁先生乐呵呵的一笑:“商场永远没有永远的敌人。”   狠狠瞪了这个笑得欠抽的男人一眼,沐华问:“打算什么时候摊牌收网?”   “如今沐家内部安定,你和你弟明摆着是最大的赢家,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丁默远的目光下意识的飘向窗外,意味深长的说道,“今晚,对于余宏来说,或许将会终身难忘。”   “你是说……”   “今天太晚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会向你和其他董事会成员公布一切。”   “看来明天的会议会十分冗长。”丁太太蹙了蹙眉,烦躁的叹了口气。   “会后我陪你逛街。”   “真的?”话音刚落,丁太太顿时心明眼亮,花见花开起来,“我都好久没有扫货了!”   丁先生听到“扫货”这两个字眼,眉心微微一跳,看来明天真的会过得很“漫长”。   大晚上睡不着,盖棉被纯聊天的后果便是丁太太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哈欠连天的坐在丁先生的车上,丁先生递给丁太太一个培根三明治和盒装牛奶。   “好难吃。”丁太太咬了一口干巴巴的三明治,就苦了脸。   “李妈昨天请假了,厨师去医院等老婆生孩子,我昨晚被你吵醒,今天睡过了头,所以,将就一下吧,有的吃就不错了。虽然面包在冰箱里搁了两天,但牛奶绝对是新鲜的。”   丁太太十分不满的瞪着丁先生,不过丁先生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视线,反而俏皮的在她的香腮上印上了一吻,丁太太这才想起碍事的墨镜还搁在自己的鼻尖上。   出乎沐华的意料,这次的董事会召开得格外短暂而精悍,丁默远极为简短的发言后随即公布了几项人事调整决议:“即日起,本人辞去代理董事长一职,正式担任骏山集团董事长,吴亮辞去副总经理一职,由黄骏远接替其职务,撤去余明广告部经理一职,由杨峰接替其职务;撤去余航美国分部副经理一职,由周琪接替其职务;撤去蒋洁财务部门经理一职,由李源接替其职务;撤去范远销售部经理一职务,由徐益山接替其职务。”   沐华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知道这是人事调整的其中一部分,接下来会悄无声息的陆陆续续进行更深层次的调整甚至是大换血。经营企业有时候就像修剪盆景一样,剪去我所不要的,保留我要的,一定要从不同角度保持最佳的状态。   “另外。”丁默远微微顿了顿,“关于第二和第三大股东余宏和张黎收受巨额回扣,私吞,挪用集团公用款项,以及前财务经理蒋洁协同二人共同违法的事实,目前已移交警方处理,相信不日就会有公正的结果。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望各位引以为鉴,共同勉之。现在,会议到此结束。”   决议公布后,欧阳恒,季远,肖童和韩江等人均无任何异议,在沐华离开座位之前,丁默远轻轻按了按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   “我还要和季远商讨一些事情,结束之前乖乖等我。”   果然,是“大清洗”开始了吗?沐华的心微微一动,也对,余宏是两朝元老,季远也是两朝元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余宏残留在集团内部盘根错节的势力范围。   丁太太抬手看了看腕表,露齿一笑:“好啊,反正我和欧阳副总有约。”   刚返回自己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关门的欧阳恒完全不知自己躺着也会中枪,只看到丁太太微笑着敲了敲门框,然后拍闼直入,关上了门。   欧阳恒勾唇一笑:“董事长夫人,你这样,会让丁董误会的。”   “呵呵,我已经得到丁董的授权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沐天不是我父亲的儿子。”   欧阳恒挑了挑眉,却并未流露出惊讶的表情,精明如他,早就猜出真相的□□了。   “这是你的家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父亲的去世正是缘于此事。”   “你是说……他在生前就知道?”这一下欧阳恒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对,可以这么说,他和你的父亲都栽在女人的手上。”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是,我父亲做的事,我不求你原谅,老天已经给了他最严厉的惩罚。每个人都没有选择父母的机会,但我们可以选择不像他们那样做人;或许今生我们不可能做朋友,但至少还是同一团队的队友,相逢一笑的点头之交,可以吗?”   “我父亲的死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所以我也无需原谅你。”半晌,欧阳恒说道,他表情很淡,云淡风轻中又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我们从来就不可能做朋友,因为我本来想和你发展成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   沐华微微一怔,继而双眸绽放出光华,深深的说了一句:“谢谢。”   欧阳恒笑了,欣赏要比爱容易,爱要比恨轻松,男女之间的关系,不外如此,就让丁默远那个老小子背负着重担慢慢前行吧,反正他早就全身而退:   “不用谢,说不定丁董已经在我的办公室门外等你了,你再无止境的待在这里,估计他就要敲门了。”   沐华随着欧阳恒的视线看向房门,不知不觉中脚步已经走了出去,果然,丁默远已经等在了门口,四目相对,丁太太立刻控诉道:“你是不是偷听了?”   “没有。”丁先生否认得很快,越快越是让人怀疑,不过转移话题是他的强项,“我们先吃午餐还是先逛街?”   “你接下来没事了吗?”   “算不上百废待兴,不过的确有很多事,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丁默远淡淡说道,“所以今天先放个假吧,给别人一点消化的时间,也给自己思考的空间。”   丁太太白了丁先生一眼,手指妩媚的缠上丁先生的领带:“好,放一天假,给你一个显示自己高富帅的机会,今天要心无旁骛,好好表现哦。”   “小生一定不辱使命。”丁默远半是无奈半是幽默的回道。   余宏是在家里被警方带走的,王雨珊吓得是魂不附体,惊恐之余四下里又是托人又是花钱才把老公保释出来。两人原指望在保释期间赶紧找个好律师商量对策,不承想淡出众人视线的祝家人又开始闹腾起来,他们不断向媒体爆料已经故去的祝媛和余宏婚姻期间的种种过往,话里行间充满着对余氏夫妇的谴责和控诉,套用祝媛哥哥的原话总结就是:一个能背叛爱情和婚姻的男人不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不奇怪,就算被枪毙也是罪有应得!   余宏如鱼得水般混迹于世多年,只有他负人没有人能负他,如今却沦落到如此下场!正所谓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永远别小瞧生活,做过的事,犯下的错是跑不了的,命运总会以它特有的方式如数奉还。   迫于媒体和舆论的压力,余宏过完足不出户的保释期,不得不被再次请进了派出所。两个儿子都赋闲在家,小儿子被送去海外读研避避风头,王雨珊心知大势已去,担心老公真的会被判死刑,人财两空,索性披散了头发,破罐子破摔,到沐宅门口又哭又闹,反反复复颠三倒四地说什么老余一生为骏山立下汗马功劳,沐家不念旧情,卸磨杀驴,棒杀老臣,冷酷无情,简直不是人!!!   王雨珊的控诉颇有些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但心情可以理解,作为一个女人她或许厚颜无耻,但作为一个妻子,她倒算得上忠贞不二,不离不弃,为了老公能放□段,豁出去脸皮,余宏看错了丁默远,看错了自己,却没有看错自己的老婆。   王雨珊的这场闹剧在沐家报警之后,伴随着警车的鸣笛声,草草收场,不知余氏夫妇能否在铁窗中重逢,见面时会不会泪如雨下,感慨良多,不过假如祝媛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是该哭该笑还是该叹呢?   或许她就不该沉浸在自悲自悯的生活不可自拔,更不该自杀!不然的话,她应该能等到这一幕开场的一天。然而聪慧如祝媛,在她将账号交给沐华的时刻,或许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吧,只不过就算秦香莲亲自铡了负心的陈世美又能怎样,他不再爱她,就算是死也不再爱她,对于一个失爱的女人而言,胜利终究毫无意义,仅仅为悲伤到麻木的人生徒增感慨罢了。   顾岚从安城手上拿到亲子鉴定结果的那一刻,心情不会比过去更加糟糕和复杂,换而言之,这份结果意味着自己的儿子必须和夏婉青这个贱女人永远连系在一起,无法割离。   与此同时,正在ATM机取款的夏婉青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账户上多出了一百万,随即她就想到了一个人,正准备拨通他的电话,那人的短信就来了:   “这是给天天的抚养费和你的生活费,我打算带着我母亲出去走走看看,暂时不回来了,如果天天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我的朋友栗明帮忙,下面是他的住址和电话……”   夏婉青眼里的视线渐渐模糊,手指绞紧了手机,心生生地疼。   丁默远拍下手中的报纸,今天的头条要比余宏的小金库被发现更加吸人眼球:“栗氏长子栗韦向法院提起诉讼离婚,何露露公开对媒体直言:离就离,谁怕谁!”   沐华看了一眼大标题,淡淡道:“难得,这女人终于有了点骨气。”   丁先生勾了勾唇角:“栗韦好歹也是你的同学。”   “是啊,无论是从长相、谈吐、智商还有人品方面都曾荼毒了我的神经多年。”丁太太一袭精致的白裙端坐在餐桌前,大口咀嚼着丁先生的爱心早餐,烈焰红唇,肤白胜雪,漆眸溢彩,即使在毒舌时,仍旧美得不可方物。   “大周末的不在家陪我,非去那个丽丽莲俱乐部不可吗?”不管看了多少次,在毫无招架的被丁太太的美目眩神摇了片刻之后,丁先生微微不满道,“你不是说她们说的都是废话吗?”   在席卷了餐盘里的最后一块馅饼之后,丁太太心满意足的用纸巾擦了擦嘴,重新描画了口红,然后“啵”的一记印在丁先生的脸上:“只要是赞美,就算是一千一万遍废话也没关系,况且,永远别小瞧我沐大小姐从那些废话里剥茧抽丝捕捉商业信息的能力。”   说罢,她拿起手包,扭着小腰走出了丁先生的视线。   “看来,就剩下我们两个互相陪伴了。”左脸颊带着太太鲜红唇印的丁先生看了看脚下的毛球,轻声叹道。   “喵……”爱丽丝晃了晃尾巴,跟着男主人起身,悄无声息的随着他向书房走去。丁默远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尔后穿过大厅,走上楼梯,经过三楼的时候,丁默远的脚步并未停歇,而是径直走向顶楼走去。   初秋的阳光下,沐山的房间完全褪去了夜色里充满诡异的奢靡,洛可可风格的家具被金色的线脚勾勒得闪闪发光,好像撒了一层金粉似的灿烂而夺目。   丁默远按照独特的顺序转动壁炉上几个小天使瓷像的脸,再次打开了保险柜,保险柜里依然是些现金和过期首饰,在牛皮纸袋放进去之前,他的手微微顿了顿,透过窗户,看见沐华开着车向大门外驶去。   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重聚,这句话近乎是他遇见沐华这些年来最好的写照。   丁默远不由自主的再次打开了纸袋,里面除了第二份遗嘱之外,其中一摞是些旧时的照片,这是当年沐华被沐山赶出家门之后,他暗暗雇人跟拍的照片,直到有一天跟丢了她,完全失去了她的消息。   丁默远细细看着一张张沐华在餐厅吃饭,在候机厅喝水和四处游玩的照片,往事不堪回首,所幸失而复得。   这时,一个薄薄的信封被照片带了出来,掉落在地面上。   丁默远愣了愣,尔后弯腰捡起,想将信封放回去,手却不听话地打开信封,抽出了其中的信件,上面这么写着: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你’究竟是谁,儿子和女儿都被我赶出家门了,沐天还太小,还不认识这些字,更别提明白其中的意思。回首往事,我没什么好忏悔的,错了已经错了,想道歉的人都已不在人世,只有等着我这副日渐衰老的身体回到地下的时候,才能向他们表达我的歉意,祈求他们原宥我年少时的野心和轻狂,原宥我的残忍和冷酷。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的话,那就是——遇见了沐华。秋梦不能生养,可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我们商量了好久,决定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从孤儿院看到她的第一眼起,这个白白软软,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冲我微笑的小生命就像个自然而然的发光体,吸引得我无法挪步。尽管秋梦看中的是另一个男孩,可在我再三坚持下,还是把她抱了回来。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不论是沐夕还是沐天,都是那么软弱而愚笨,唯有沐华果敢刚强,充满灵性,耀眼而夺目,她很像另一个我,她才是我真正的女儿!丁默远,我将沐华托付给你,因为安城会毁了她,会毁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骏山集团,更因为我看得出来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比你更爱她,聪明如她,一定会领悟到这一点,时间将证明一切。另外要不要告诉她的身世,由你决定,只有一点——要让她幸福。”   重新看完这封已经开始泛黄的信,丁默远的手微微颤抖着,心情无法平静。   这是一封没有人知道,只有他和天地知道的信件。   这是他的秘密,也是沐山的秘密。   因为这是沐山真正的遗言。   每当沐华表露出对父亲的怨恨时,他都想告诉她这个真相,可话到嘴边又咽下。或许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沐山已经料到他不会将沐华的身世告诉她,因为他不想让她失去归属感,想让她那光彩夺目的优越感保持到最后。   这是他爱的深度,也是爱的终极密度。   或许有一天,沐华终会发现这个秘密,丁默远希望那是他们白头到老的时候,他会解开这个秘密,告诉她不论她是谁,他都爱她如初,沐宅就是她的家,他是深爱她的丈夫,他俩相濡以沫,患难与共,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丁太和丁森的故事到此结束了,多亏各位亲长久以来的支持,糯米在此表达深深的谢意。   喜欢和关注我的亲可以加文案上的微博,微博名为欧阳糯米。   新文正在存稿中,尝试以不同的文字风格和视角来描绘一个独特的故事,欢迎各位亲们收藏(*^__^*)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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