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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姨娘。”如心檀心双双一愣,还是给她请了安,“姨娘来做什么?” “谢姑娘虽不是陆府的正经主子,到底成了这样,我也要来看看。”她虽说来看看,也不见进内室,反倒斜着眼睨着如心二人,“顺带来问问你们了。”说到此,一笑,“好端端的,大姑奶奶和谢姑娘怎么滚到一处去了?大姑奶奶跌伤了腿,不知道大爷和大奶奶多心疼呢。” 如心原本年岁小些,脾气也大些,听了这话,语气也冷硬起来:“姨娘说这话也要摸摸良心,我家姑娘现在还昏迷不醒,难道没有大姑奶奶伤得重?” “我还用不着你教我!”杨姨娘轻蔑笑着,“谢姑娘这里的人,我看实在是欠妥帖了,怎么跟主子说话也不曾清楚,实在该换人了。” 如心连牙都快咬碎了,暗骂这陆府真是天皇老子都管不到的地方,憋得脸都红了,还是不敢反驳,生怕被杨姨娘公报私仇。 杨姨娘一笑,说道:“大姑奶奶身边的含星说了,是谢姑娘先挑事的,而后大姑奶奶没气过,便讽了几句,谁知道双双滚到雪中了。”她说着,双手一摊,“没成想谢姑娘脑袋碰到石头了。” “一派胡言!”檀心也是忍不住了,“分明是大姑奶奶讥讽我家姑娘i寄人篱下,这才叫姑娘动怒的。何况若不是大姑奶奶趁势摔在我家姑娘身上,我家姑娘如何会伤得这么重?” 杨姨娘似听非听,脸上忽然多了恶意的笑容:“大姑奶奶这话没说错吧?谢姑娘原是父母双亡,这才寄住在陆府的。”说到这里,她又哭丧着脸,但掩不住眼中笑意,“可惜,安阳侯那样一个人,还是为国死了,可惜可惜……” 如心简直都要暴起,只是面前这个是陆家老爷最疼的杨姨娘,她实在没有那个立场动手。 “说来,谢姑娘虽是老爷的外孙女,但到底还是客人,客人蓄意挑事,那可不是好的。”如心和檀心算是明白了,杨姨娘哪里是来探病的,根本就是来坐实这莫须有的罪名!“至于你们,谢姑娘不懂事,也就算了,你们为人奴婢的,也这样偏帮着污蔑大姑奶奶?” “究竟是谁污蔑谁,姨奶奶心中有数。”如心耐不住心中火气,“我家姑娘还昏迷不醒,姨奶奶就这样兴师问罪?好歹,也要等我家姑娘醒了再说不迟!” 杨氏在这府中兴风作浪惯了,太太和软,老爷又护着她,哪里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一时也是恼怒,骂道:“来啊,这贱婢没了尊卑!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姨奶奶——”檀心一怔,忙出言道,“如心素来随性惯了,姨奶奶莫与她计较。” “随性惯了?”杨姨娘微笑道,“她随性惯了?你也随性惯了?还是你们安阳侯府的都随性惯了?这陆府可不是你们安阳侯府!有什么不好的,可别带进来!”又笑得温和,“别说你们只是谢姑娘身边的人,就是太太身边的,我也饶不过你们!” 说罢,已然有两人拉着如心到屋外。杨姨娘脸上尽是满意:“堵了她的嘴!别叫谢姑娘听了,说是我有失公允!” 檀心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她这陆家宠妾灭妻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要不是时不时抽风的老爷站在背后,杨氏怎么敢这么放肆!方才绕着圈骂了安阳侯府不说,现在又打了如心…… 谢青岚昏昏沉沉的,只听见外面有重物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脑袋痛得要炸开,全身酸软无力。耳边的声音却愈发清晰了:“姨奶奶,如心不过是护主心切,还请姨奶奶饶了她一回吧。” 又听另一个声音含着分外的得意:“我若是饶了,他日你们都这么跟我说话,我不就太和软了些?”又厉声道,“继续打就是!打昏了泼水!” 这是什么人这么凶残……谢青岚这么想着,又听那声音语重心长的叹惋:“你们安阳侯府素来娇惯你们,这也就算了,日后再别说侯爷了,侯爷为了大燕,已经作古了。日后还是要多多仰仗陆家,我这人说得也好,唐突些,谢姑娘都算是我的外孙女儿了,我哪里能跟她过不去?太太素来精神短,连府中都是我替太太过问的,你们还拿这事去烦她?废了太太精神,仔细大爷二爷扒了你们的皮!” 这话真是耳熟到了极点。谢青岚记得自己是看完了风靡二十一世纪的那本小说后,然后就睡下了。 而这话,仿佛是书中一段台词啊……谢青岚脑子轰得一声炸开,虽说这话有些模糊,但谢青岚不过睡前才看了那小说,自然记得格外清楚。 按着那剧情之中,能够睡在床上听到这话的,就只有一个人——书中恶毒女配兼女主闺蜜谢青岚! 没错,书中的恶毒女配也叫谢青岚,因此与她同名的谢青岚被同事调侃无数次后,也选择了去看这本小说。作者优美的文字也掩盖不住女主赵蕴莲的玛丽苏本质,在书中的谢青岚死后,谢青岚再也忍不住,骂了一声,弃文睡了。 暗自叹惋着果然不该愤青的谢青岚心中懊悔,现在来了这地方,可算是倒霉到了极点!谢青岚是谁啊?传说中跟女主赵蕴莲交好的恶毒女配! 谢青岚心中堵得一口气,听见外面杖刑声,但也不听一点的哭喊,感叹着这女子真是个烈性子。奋力动了动眼皮,烛光摇曳,缓缓射入眼中,见外间立着两个窈窕的身影,一个脸上隐隐含着挑衅的笑容。 谢青岚身子重得厉害,还没等抬手,床边的小几已然应声落了。听了这声音,檀心一愣,旋即抽身进了内室,惊叫道:“姑娘醒了?!” 谢青岚看着她,头昏脑涨,又因为光影变化看不太清,被檀心抱在怀中,又听见她低声啜泣,心中有些不安。 “谢姑娘醒了?”杨姨娘嫣然一笑,旋即掀开珠帘进去,立在烛光中,仿佛镀上了一层红光,“谢姑娘既然醒了,不如就起身来,我还有好些事要问姑娘呢。” 问你个大头鬼……谢青岚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只是依着台词,料想是杨氏,只是软软的靠在檀心怀里,死死的瞪着她。 杨姨娘不料谢青岚这副神态,一怔,旋即做足了样子,从桌上取了一杯茶来,托着谢青岚的下巴:“姑娘睡久了,喝一口茶,好好儿说一说吧。” 如今正是腊月,那凉茶灌进喉中,谢青岚当即难受的皱起了眉,没命的咳了起来。檀心慌忙将谢青岚护在怀中,下意识躲开杨姨娘的手:“姨奶奶是要害我家姑娘么?” 杨姨娘立时柳眉倒竖:“我害她?我做什么要害她?”又见谢青岚呛得小脸通红的样子,,忽然一笑,道,“你若是污蔑我,仔细你家姑娘没人护着呢。”说着,又看向窗户,外面杖刑声虽是消失,但寒风呼啸,听得更是可怖。 谢青岚没命的咳着,想到外面挨打的小丫鬟,毫无疑问,那一定是自己的侍女,又咳得太过,连牙都咬不起来。 檀心心中暗恨,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为谢青岚抚背。杨姨娘施施然笑着,又一脸爱怜的蹲下身子来,取了锦帕擦着谢青岚的脸,低声道:“姑娘别以为,咳成这样就可以不说了。好歹,太太还看着呢。” 谢青岚好不怀疑自己卷入了小说中的宅斗大潮中,看着眼前的杨姨娘,方才灌下去的凉茶在胃里打转,这身子也不知道几日没有吃过东西了,一时胃里翻江倒海的,看着面前杨姨娘的脸,又闻到她锦帕上的逼人香味,谢青岚一阵胃中酸楚,“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杨姨娘见她面色难看已极,慌忙起身避让,但架不住谢青岚来得更快,尽数吐在了杨姨娘的袄裙上。杨姨娘惊叫一声,猛地弹起来,谢青岚数日没有进过食,秽物倒是没有,只是那混着方才凉茶的液体喷在杨姨娘身上也是难闻。 杨姨娘脸色苍白,指着谢青岚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青岚刚刚苏醒,脾胃正弱,一脸柔弱的样子,也不怕得罪杨姨娘,捂着心口,一副还想吐的样子,声音软绵无力:“哪里来的恶毒女人,竟然哄我吃□□?都将我唬得吐了。” “你——”杨姨娘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过这等子气?当下便扬起手要打谢青岚,被檀心一把捏住:“姨奶奶切莫放肆了,你作践我们。我们无话可说,可别惊扰了我家姑娘,好歹,这可是老爷的外孙女儿!” 杨姨娘满身酸臭,她容颜素来好,要谁说看她一眼能看吐的,谢青岚还是第一个。看一眼满脸病弱的谢青岚,忍住嫌恶:“谢姑娘好生能耐……” 谢青岚抬眼看她一眼,要是换了平日的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恶气,都在自个儿屋里蹬鼻子上脸了,还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奈何身子太软,实在没有精力整治她,又捂着嘴,做了个要吐的动作。 杨姨娘唯恐被波及,慌忙避开,也不敢再留,忙慌慌掀开帘子去了。檀心这才放下谢青岚,又去外面扶如心。 听着风声大作,谢青岚身子愈发软了,躺在床上,想着书中的内容。虽说她没有看完,但是书里的剧情已经被无数人科普过了。 谢青岚最后被冤枉跟奸相私通,被乱棍打死了!! 并且书中也说过,陆家,也就是谢青岚外祖家,奇葩一串串,也就是意味着,宅斗无极限。 深深觉得自己前途堪忧的谢青岚面前摆着两条路——要么自杀,要么激活金手指。 虽是这么想,但床前已然扑进来一个黑影:“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说罢,又是一阵啜泣。 谢青岚看不太清,但知道是方才挨打的,只好抚着她的发:“没事了。” 如心哭得伤心,扑在床边:“姑娘……” 听着她的哭声,谢青岚心中莫名的升腾起一种酸楚感,再想到方才杨姨娘丑恶的嘴脸,谢青岚忽然觉得,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只怕比想象中难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宅斗为主,朝斗为辅,嘤嘤嘤,求支持,求收藏~~   ☆、第2章 如心那日受了大委屈,当夜便发起了高烧,谢青岚也睡了袭去,檀心一人看顾不过来,没少唤了别处的侍女来。 当夜梦中,原主的记忆像是受到了牵动,也慢慢浮了出来。谢青岚第二日醒来,也是有些迷蒙。 书中所说,谢青岚原本是安阳侯的独女,家世显赫,又与女主赵蕴莲交好,只是后来反目,赵蕴莲使计冤枉谢青岚和反派私通,最后两个都被打死了。 但现在这记忆告诉谢青岚,书中写出来的情况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安阳侯谢赟在有人刺杀皇帝的时候,奋不顾身给皇帝挡了刀子,一命呜呼了,陆昭又受不了打击,也一病没了。 斑驳的阳光洒在眼皮下,还没来得及动一动,身边已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姑娘——” 谢青岚认得那女子是檀心,也是点点头,身子酸软:“给我将些吃得来。” 檀心闻言称是,也就去了,不多时折回来,也捧着一个托盘,扶了谢青岚起身,便将小几放在床上,伺候谢青岚进食,又转头让人去知会太太。 谢青岚吃着碧粳米粥,想到昨夜如心为了自己挨得打,明白自杀是绝不现实的事,况且不知道原本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了。虽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但既来之则安之,日子总是要过的。 谢青岚这辈子没有什么大志向,往日就有当个土财主的梦,而现在,手握着金山银海,要是这么死了,岂不是对不起手上的钱财? 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谢青岚已然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管再艰难。 正想着,便见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海绿色纹云袄子的人快步进来,她保养得宜,但年龄也能看的出来,已然是四十余岁的人了。 “青岚,我的儿啊……”那女子一面说,一面抢到谢青岚面前,抱着谢青岚哭道,“你可算是醒了,若是不醒,叫我如何向你爹娘交代?” 这便是太太胡氏,算是整个陆家最疼她的人了。偎在胡氏怀中,谢青岚也是宽慰道:“外祖母,青岚没事了。”说着,又给她擦泪,“外祖母别哭了才是。” 胡氏眼泪止不住,尚且抽抽噎噎几声,这才抬起头,眼中尽是柔弱:“你也是受了罪。”又掩面哭了一会儿,“也是我不好,那日还没等我开口,杨氏便揽了这事去,等我开口,还给他骂了一顿。” 胡氏口中的“他”,便是谢青岚的外祖,陆家家主陆兆南了。 关于陆兆南,说他是奇葩毫不为过。原本陆兆南是泥腿子出身,偏偏对于军事上极为有才,在军队中摸爬滚打了不少年,好不容易混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官,偏偏那年朝堂权贵世家争权,下面的没少遭殃,而陆兆南被抓去折磨了大半年,从此便恨上了权贵世家。 只是更有戏剧性的出现了,偏偏他被岐山伯府看上了,将嫡三女胡氏嫁给他,也正因为又岐山伯府的缘故,陆兆南才华得以施展,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忠勇将军之位。 虽然说胡氏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嫁给陆兆南,倒不是说陆兆南旁的什么,但只一点,他这人恨屋及乌,因为胡氏出身世家,这辈子没得过好脸色,动辄被迁怒。 “外祖母不必自责,此事外祖母更不好出面。”那位使绊子将她摔倒的大姑奶奶,正是陆家出嫁的大女儿陆淑训,也就是胡氏的孙女儿,这种事胡氏又能怎样?“好歹,青岚并没有什么了。” 胡氏咬着唇,微微一叹:“你大姐姐也不是故意的,你舅母也说过她了,你别与她置气。”虽然这么说,但胡氏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说服人,还是叹了一声。 说过了?连道歉都不来,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而且谢青岚可没忘记倒下去的时候,陆淑训还特别贴心的“绊倒”,正好砸在了自己身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淑训最好期盼着别再招惹到自己身上,不然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胡氏见谢青岚坐在床上,虽是一脸柔弱的样子,但目光明显跟往日的温婉有些不同,明白这事对她伤害太大,但作为外祖母,胡氏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只好揽着谢青岚:“也是外祖母不中用,叫这事被杨氏揽了去,不然……” 这外祖母,还真是包子啊,遇事便哭。 轻轻安抚着胡氏,谢青岚叹道:“外祖母别哭才是,别叫人看了笑话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如心的事说出来,免得胡氏知道了,但是做不了任何事,白叫她担心一回。 祖孙二人正说些体己话,谢青岚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不曾害怕,从容的鱼胡氏对答。她素来不是那等喜欢跟人一较长短的,甚至可以说,是那种安于现状的安逸人,但不代表别人可以在自己脑袋上拉翔。 正说着,胡氏身边的秋瑟忽然极快的闪进来,旋即轻声说道:“太太,杨姨奶奶来了。” 胡氏脸上顿时闪现黯然来:“哦,她来了。”说着,便要起身,“我便去了,明日再来看你吧。” 谢青岚听着不是滋味,胡氏再怎么不济,也是陆兆南明媒正娶回来的,现在居然要对一个小妾避而不及?想到昨夜杨氏耀武扬威,将如心打了一顿的事,自己虽是吐了她一身,也没什么大用处。谢青岚不免憋了口气:“叫她进来吧。”又拉着胡氏道,“外祖母怕她么?” 胡氏闻言,目光一缩,静默不语。谢青岚轻声说:“外祖母怕她做什么?您才是嫡妻。” 她声音软软的,像是没有力气,但又比胡氏底气足多了,胡氏微微沉吟,还是点了点头。 杨氏不多时便袅袅聘婷而来,她披着一件织锦镶毛披风,衬得容颜更是年轻,看来月末二十岁,长得也是小家碧玉的样子,一双眼睛扫过胡氏,还是屈膝行礼道:“给太太请安。”也不等胡氏叫起,便起身看着谢青岚,“昨日我来过一回,谢姑娘这德行还是要多多学着些呢。”眼角轻轻瞥一眼胡氏,满是炫耀的意味,“老爷将这事托了我,那我就少不得要讨姑娘嫌。还请姑娘说说,那日怎么跟大姑奶奶起了龃龉,然后又怎么争执了,最后又怎么滚到一处去了?大姑奶奶伤了腿,指不定姑爷怎么心疼呢。” 谢青岚都被她气笑了,自己脑袋包的跟粽子似的,她视若无睹,不说,话里话外都是自己伤了陆淑训?当下软软反问道:“我知道姨娘昨日来,想是伤了我的婢女吧?” 杨姨娘不料她这样问,料定不敢怎么样,也就笑盈盈的说:“姑娘这里的人倒是格外的不懂事,没由来冲撞了我,我当然得叫她长长记性,免得到时候伺候姑娘不周到。” “懂不懂事,也是我的事,不劳姨娘动手。”谢青岚想到昨日如心挨得打,心中格外愤懑,话出口也就没那么客气了,“况且,这府中总不是奴大欺主的地方不是?姨娘还是难免忘了根本。” 杨姨娘原本盈盈含笑的样子惹人怜爱,但现在听了这话,脸顿时阴了。奴大欺主,这无非是在提醒她,这府中,姨娘说好听些是半个主子,但实际上,就是奴才,奴才欺到了主子头上…… 杨氏一时想要发飙,但谢青岚看着她,神色淡然得很。她原本就生得柔美,此时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更是觉得柔弱。杨姨娘这么多年将胡氏压得死死的不是没有道理,也是扯着嘴角笑,转向胡氏:“这话说得有理,不过我倒是为太太不值,原本姑娘是太太唯一的外孙女儿,又跟大姑奶奶起了龃龉。这可叫太太向着那边都不是了不是?”又微笑,“谢姑娘不愿听也好,愿意听也罢,我总是要说了。老爷既是托了我,我总不能尸位素餐,自然要将这事弄清楚,若是姑娘需要向大姑奶奶道歉,哪日里登门去也好,可别叫太太夹在你们两位中间为难呢。” 胡氏身子晃了晃,脸色顿时变白了,张嘴要说什么,杨姨娘转头看她一眼,胡氏顿时蔫了,双手紧紧握着衣摆不言不语。 这也太包子了吧……谢青岚心中暗骂一声,明白胡氏就算原本不是包子,被陆兆南偏心眼子偏了那么多年也变成包子了,更别说这位可是杨姨娘!十几岁进府,到现在这么多年,俨然是陆府的太太了,唯独这名分上还不是。 换了别人是她,也得想方设法打压嫡妻。 这陆府乱,真是乱,要不是陆兆南偏宠着,杨氏哪里来的这胆子敢藐视胡氏! 这么想着,谢青岚冷笑一声,一双眸子就那么看着杨氏,道:“我原本以为,杨姨娘在这府中当家这样多年,当是慧眼如炬了,没成想,这双眼睛这般不顶事,倒像是瞎子一般。”也不待她还嘴,“我这脑袋包得好比粽子,姨娘熟视无睹也就罢了,口口声声指着我伤了大姐姐。试问大姐姐伤了腿,好些日子走不动道儿,我伤了脑袋,差点一命呜呼。”说到这里,她微笑,“原来在姨娘眼睛里,我的性命,还比不上大姐姐有几日走不动道儿。”   ☆、第3章 杨姨娘原本怀着挑衅胡氏和欺压谢青岚的目的来的,没想到谢青岚这么伶牙俐齿,将她的话驳了回来。 杨姨娘心中暗恨,还是笑道:“谢姑娘好端端的,说话怎么都带着刺?好歹太太还在呢,冲撞了可了不得,毕竟大姑奶奶也受了伤,姑娘也受了伤,但大姑奶奶嫁了别人家,也算不得咱们家的人了,总是不能叫外人委屈到了。” “外人?”谢青岚含笑看着杨姨娘,也决定要让杨姨娘明白自己不是冤大头,笑道,“杨姨娘忘了,青岚姓谢,从不姓陆,如何不叫做外人?” 杨氏原本笃定谢青岚不敢当着胡氏说这话,这才敢说让谢青岚这个“家人”顶罪,但现在听到这话,杨姨娘眼睛都直了,又见胡氏坐在一边,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旋即便将矛头对着胡氏去了:“说来太太也是了,谢姑娘到底是养在太太名下的不是?太太应当去回了老爷才是。” 听到杨氏说到陆兆南,胡氏抿了抿唇,道:“老爷既然交给了姨娘,我便不过问了。” 杨姨娘要的就是这话,胡氏一向软绵,比谢青岚更容易拿捏,一时脸上笑容格外的惬意:“太太这话也是了,既然老爷错爱,婢子说不得也要担了这个名头了。”掩着嘴笑,“谢姑娘险些害了大姑奶奶,可要好好反省一下才是,不如挪到佛堂去吧?” 谢青岚冷眼看着她,佛堂清冷,如今又是严冬,只怕会活活冻死,先不说脑袋上的伤口如何,就是其他的原因,谢青岚只怕都熬不住。 要是被杨氏使绊子冷死,还不如被赵蕴莲冤枉被打死呢。 “杨氏,你切莫放肆了。”胡氏自然是知道佛堂的情形的,出言制止,但语调也软软的,“佛堂什么地方?青岚还有伤……” “有伤不假,等姑娘好些了再去也成。”杨姨娘笑得美,“好歹,总是要明白,做错了事,是要受罚的。” 做错事自然要受罚,结果是被害的受罚?暗叹杨姨娘这是成心要气胡氏,叫她里外不是人不可。谢青岚想着,忽然一笑,道:“姨娘,这么多日子了,你还是拿捏不清啊。” 杨姨娘脸色顿变,不明白谢青岚什么意思。佛堂的光景她自然是知道的,为了宣告这府中她才是女主人,杨氏是疯了一般狠狠打胡氏的脸,原本还不曾有所动作,原因还碍着陆兆南,只是多了几回,发觉陆兆南心中,太太还不如宠物犬得宠,也就愈发变本加厉了。 只是,杨氏竟然起了想要将胡氏心疼的外孙女儿安排到阴冷的佛堂里活活冻死的心思,这可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所以谢青岚就来了,取代了原来的谢青岚? 至于书中的谢青岚怎么脱困的,她也不想知道。现在谢青岚唯一的念头,就是让这个疯子知道什么叫发飙! “看来姨娘忘记了。”谢青岚微笑,“我不过是寄居陆府,实则还是安阳侯府之女,如此对待客人,可是主人的法子?”说到这里,谢青岚嘴角弯出一抹嘲笑来,“啊啊,我忘了,姨娘哪里是主人?姨娘不过是我外祖的姨娘,说好听些是半个主子,不过实际上就是奴才。一个奴才,竟然敢发落客人?还打了我的侍女,叫她现在还躺着,姨娘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杨姨娘脸色苍白,气得浑身直哆嗦,看着依旧病恹恹、一副柔弱状的谢青岚,半晌后才一笑:“老爷托了我料理此事!我自然管得,谢姑娘莫要推诿就是!” “你当然管得!”谢青岚就等着她说这话,坐在床上,凛然微笑道,“那么就容我问问姨娘是如何管的?进门到现在,一句也不曾问过原委,一口咬定是我伤了大姐姐?笑话,我昏迷到今日,差点性命不保,莫不是姨娘没有长眼睛不成?我这脑袋包得严严实实好比粽子,姨娘看都不看,就说是我害了大姐姐?莫不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叫外祖母里外不是人?来了我这屋里,作威作福,径直发落了我的侍女?”她笑容愈发冰冷,看着杨姨娘尽是嘲笑,“难道以为青岚也像姨娘一样蠢?害别人还能将自己伤成这样?今日还请姨娘给青岚一个交代的好,若是姨娘做不了主,我便去求了做得了主的来!” “谢姑娘这张嘴,还真是叫人爱不起来。也是我不查,却也不像是姑娘最终说的那样罢?算来我与姑娘也是隔了两辈,我难道会对姑娘起什么心思?况且,既然老爷委托了我管家,那么对于下人,想来我还有处理的权利吧?”杨姨娘的心思被谢青岚说破不说,还被拐着弯骂了一顿,还是微笑着,看不出一点的端倪。 谢青岚守孝之后,在陆府住了半年,这半年之中……除了胡氏,只有陆兆南偶尔过问一下,两个狠心的娘舅也不怎么搭理她,更别说这个傻缺姨娘了。 谢青岚不喜欢跟人争执,别人若不招惹自己,谢青岚也懒得在别人的世界奔跑,但自怜自爱却是必须的,总不能别人一个脆响招呼到你左脸上,你还伸出右脸说“你再打这边”吧? 谢青岚睨了杨姨娘一眼:“是青岚孟浪了。”说罢,又甜甜一笑,“青岚无意不敬重老人,还请姨娘恕罪。” 杨姨娘这回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谢姑娘若是不认罚,那么这事也就回给老爷吧。我不过被冲撞了,下令打了姑娘的丫鬟也是不妥帖。”她说得委屈,一双大眼就那么瞅着谢青岚,认定了她会吃瘪 谢青岚笑道:“太太是老爷的妻,难道没有决定权了么?” 杨姨娘脸色微微变了:“只是太太并没有……”还没说完,便见谢青岚含着笑容看着自己,只好噤声,脸色难看得很,还是没说什么:“那就烦请太太了……” 胡氏看一眼谢青岚,又看一眼握着拳头的杨氏,不免叹道:“我久不过问这些了,你决定就是。”话中尽是疲倦,“杨姨娘,我劝你一句,可别做得太绝了,好歹,这可是老爷唯一的外孙女儿。” 谢青岚嘴角抽抽,简直都快哭给胡氏看了。这外祖母简直就是个包子啊,勿怪记忆中杨氏一直骑在她头上,还是个发面包子,任人捏圆捏扁都不知道反弹的。 抿了抿唇,胡氏不给力,就算她想为胡氏立威也没用啊。胡氏连警告杨姨娘都能说得这么软绵绵的……是个人都不会理她的好吧? 谢青岚心中顿时涌出一种遇上了猪一样队友的挫败感,又瞥见杨姨娘脸上的笑容,只觉得恶心得很,明白这人也是一时半会动不了的,只好顺势躺在了床上:“杨姨娘且回去吧,我累了,也不愿跟姨娘说些有的没的了。”又吩咐道,“檀心,日后将这大门看好了,要是哪只疯狗又想来乱吠,告诉下面的小幺儿们,直接打出去,外祖父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杨氏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冷笑道:“谢姑娘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谢青岚软绵绵的打断,又看着杨姨娘,轻轻笑道:“姨娘不爱听,跟我说不说有什么关联?况且,我说的是疯狗,难道杨姨娘觉得自己是我外祖父样的一条疯狗么?” 杨氏一脸吃了翔的便秘表情,嘴角挂着的笑容冰冷,大眼睛微微扬起:“好好好,我不与你说,免得自贱了身份。”说罢,又转向门外,“谢姑娘,女儿家太拔尖,可是会坏了事的。”说罢,便推门而去。 胡氏也是一副脱力的样子,坐在床边,看一眼床上的谢青岚,叹道:“你休息吧,我也就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谢青岚点头,命人送了胡氏出去,躺在床上细细想着许多事。记得书中,赵蕴莲和谢青岚是十五岁的时候遇上了男主宋驰,宋驰对赵蕴莲一见倾心,而谢青岚对宋驰一见倾心,反正成了一个狗血三角恋;后来宋驰与赵蕴莲确定了关系,两个所谓的闺蜜又在太后设的宫宴上遇上了皇帝,皇帝再次对赵蕴莲一见倾心;最后某一日遇上了反派头子,反派头子为赵蕴莲胆色所吸引,也是喜欢上了。 丫的,女人看得上的男人全都看上她了,赵蕴莲这货的存在,换哪个时空都是被女人追杀到死的啊。 见檀心回来,谢青岚正要唤她来身边,便见有一个高大的少年郎随着她进来,那模样生得极好,一双凤眼透着难以言喻的风雅。少年一进门,见谢青岚看着自己,也是笑道:“青岚,你醒了就好,我方才回府,听说你醒了,这便来看看你。” “二哥哥。”此人正是大房的次子陆澄,其实也算是长子,毕竟先头的庶长子生下来就没了。要说这个陆府之中,除了胡氏,也就陆澄眼中还有谢青岚几分了。 而看着檀心眼中的欢欣,谢青岚也是明白。要说这陆府之中,谁在陆兆南跟前最有地位,绝对是陆澄,这是连杨姨娘都比不上的。而陆澄前些日子,被皇帝指派着到京城外了,这才弄得谢青岚在府中受了伤,陆兆南又听信杨姨娘一面之词,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现在陆澄回来了,这日子便好过多了。 陆澄温雅一笑,旋即被引到床前坐下,细细端详着谢青岚因为身子不好而来的脸色苍白,一股子病恹恹的样子。书中的谢青岚原本就是那等子容色颇美,望之如月照水的美人,虽说还没有长开,但总能看出几分来。 陆澄也就比她大了四岁,如今正十八,看着表妹的脸,喉头动了动,还是笑道:“你好些了就好,姐姐那事,我也晓得,定是姐姐绊了你是不是?” 谢青岚将小脸拢在被下:“二哥哥不来兴师问罪,还笃定是大姐姐害了我?” “你没有那种心思。”陆澄微笑,笑容中温暖如同阳光,想到自家大姐那性子,还有如今府中的样子,一时也是郁闷,“青岚妹妹不是那种有害人心思的人。” 见有人愿意相信自己,谢青岚还是心头一松,微笑道:“谢谢哥哥肯相信我。” 陆澄笑得格外温暖,看着她好不容易有了些血色的小脸,也是心中一松:“我明日出去,给你买些吃食回来,可好?” 谢青岚微微点头,又见陆澄脸色不大好,也关切道:“二哥哥出了什么事么?” “没什么,不过是朝堂的事。”陆澄笑道,顿了顿,“与你说说也无妨,傅渊此人,你晓得么?” 傅渊……她何止是晓得,未来的未来,她还要被冤枉跟他私通被打死呢!想到书中对于傅渊的描写,谢青岚生生打了个寒战,不说话了。 傅渊在书中就是所谓的反派头子,皇帝生母傅太后的侄儿。为人心狠手辣、口蜜腹剑,但是也是一等一的有才华,带头跟以男主为代表的贵族集团对抗。根据记忆显示,前端时日,某位权贵跟他舌战不敌,当场气得吐血不说,后来傅渊送了补品去,谁知道这位权贵呜哇哇哭着太/祖和先帝爷,一脑袋碰死了。 这种事还不少,这位年仅二十的丞相爷是当仁不让的奸臣!奸相! 思绪止,谢青岚还是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傅渊今日说是要将官员任命的贵族举荐制变作科考,这样方能让许多有才之人不被埋没。”陆澄说着,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嘲笑,“不过,卑贱之人,难道能有贵族般的修养与才华?”又看着谢青岚的粽子脑袋发笑,“今日洛阳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险些被傅渊气得倒仰,还是其子宋驰扶着下去的。” “哦。”谢青岚应了一声,“傅渊不喜欢洛阳侯么?” “往日倒还好,如今不知道怎么了,总是针对着洛阳侯,或者说是其子宋驰。”陆澄轻叹道,“你好好休息就是了,可好?” 咬了咬下唇,谢青岚点头算是知道了,还没等合眼睡一会儿,便见有小厮飞快的冲进来,道:“二爷,姑娘,老爷回来了,正在太太那里闹呢!”   ☆、第4章 听得这话,谢青岚和陆澄同时一惊,陆澄面色顿时阴霾,起身便要往外去。自家祖父有多奇葩他比谁都清楚,要是撒气撒到了祖母身上…… 为自家祖母表示担忧的陆澄也顾不得许多了,好歹要去看看。 谢青岚躺在床上,心中也是焦急,这二奇葩刚过来闹腾,大奇葩又开始了。想要起身,但全身酸软无力,不免暗自神伤起来。 陆澄虽是心急,但也知道谢青岚必然也是担忧陆氏的,转头看一眼谢青岚,柔声安慰道:“你好好歇着就是了,我去看看就好,别伤了你的身子。” 谢青岚“哦”了一声,还是觉得这是不该置之不理,说道:“总该去看看的,外祖父若是拿外祖母使气,坏了情谊可就不好了。”虽说这两位之间,连面子上的情谊都懒得顾及了。 陆澄见她分外坚决的样子,知道说什么她也不会听,命人抬来软轿,又亲自将谢青岚背了上去,郑重的将手炉脚炉放在她的斗篷中:“能劝就劝着,若是劝不了,你也别吃心。” 兄妹两人一路到了胡氏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咆哮声:“我就说青岚一个软性子,如何会说出这等子话来!果真是你这妇人教唆的!” 听到这话,谢青岚将轿帘掀开一角,见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想来都是知道陆兆南又发脾气,免得被迁怒,赶紧跑吧。 陆澄将谢青岚从轿上扶下来,只觉得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冰凉,赶忙又将手炉塞在她怀里:“可别冷着了。” 两人进了屋,见满地的狼藉。花瓶茶盏碎了一地,胡氏坐在凳子上,一脸菜色,而一个高大的男子立在屋中,身量高大得很,满脸的怒意之中夹杂着戾气,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而男子身边,杨姨娘掩面,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那男子正是陆兆南,如今四十多岁的年龄,保养得很好,见不到一丝白发,此时满脸的怒气,正指着胡氏:“好你个胡氏,我不过不在府中半日,你就教唆得我的乖外孙女儿不敬长辈?若我再多走几日,你莫不是要翻天了!”说着,又一把抓着榻上的小几,一股脑儿砸了,“你们这等子从权贵之家出来的贱人,日日除了将后院搅得鸡飞狗跳还会做什么!” 他话中尽是厌恶,胡氏脸色白了白,低头没有说任何话。陆兆南却愈发来了脾气,大手指着胡氏骂道:“没人伦的贱人!这么多年,我好吃好喝的将你供着,就是让你来乱我后院之事的?”他愈发暴跳如雷,“果真是公侯之家无好人!老子算是见识到了,你个卑贱的婆娘,成日什么事都不管不说,竟然还做出了这等子事!” 见陆兆南气得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着,陆澄忙上前道:“祖父息怒,此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又看着一语不发的胡氏,狠狠瞪了一眼杨姨娘,“祖父可别信了旁人的一面之词。” 见是自己的孙子,陆兆南方才暴躁的情绪瞬间熄灭下来,又见谢青岚软在如心和檀心身上,也是一愣。看着这张酷似女儿的小脸,陆兆南还是忍了脾气,道:“你有伤在身,怎么不好好休息?” “听闻外祖回来了,青岚不甚放心。”谢青岚说得软绵绵的,看一眼满地的狼藉,还有此时方才上前扶住胡氏肩头的秋瑟。秋瑟年岁不过二十,伶俐得很,此时脸上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嘴角血迹有些发黑,已然是干涸了。那掌印太大,都快漫了她一脸。 想都不用想,必然是方才陆兆南进来闹的时候,秋瑟有意阻止,被一巴掌甩在脸上了。陆兆南军人出身,手劲自然大,将秋瑟都打流血了。 这不是疯子么?谢青岚记得书中曾说,陆兆南自幼丧母,老爹和继母对他一向不管不问,故此陆兆南十几岁就从军了,而后又遇上了权贵哗变。彼时他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被抓去迫害了许久,而后就无比的仇视这些权贵之家。 所以,他觉得娶了出身岐山伯府的胡氏是这辈子最挫败的事。 “老爷可别动怒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太太为老爷生了大爷二爷和昭姑奶奶呢。”杨氏说得婉转,“叫谢姑娘见了,不得以为老爷刻意闹腾太太,仔细寒了姑娘的心。” 这话一出来,陆兆南顿时更为恼怒了,厉声骂胡氏道:“贱妇!你是不是要弄得我家宅不宁!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你是不是刻意引我发怒,叫我与他们离心!”那怒睁的圆目,像是要将胡氏生吞活剥了一般。 陆澄与谢青岚相视一眼,同时怀疑起了陆兆南是否脑洞太大了这件事。胡氏依旧坐着,不发一语,双手紧紧捏着衣角,用力之大,将指节都握得发白。 再看杨姨娘,那脸上的笑容,简直惬意到了一个地步,又瞥了谢青岚一眼,目光挑衅得很。 陆兆南是渣男这件事,谢青岚脑海中早就告诫了自己无数次,但也不料会为了杨氏一个疯子就对自己的原配嫡妻发这么大的火。好在说归说,他还不曾动手,不然一巴掌下去,胡氏一条命只怕都没了。 这么想着,谢青岚忙劝道:“外祖息怒,今日的事,都是青岚一人的主意,与外祖母无关……” “无关?”她声音本就柔柔弱弱的,被陆兆南此时拔高的声音一遮,好像水滴进了泥土,霎时就没了影。陆兆南瞪着眼睛,那样子就像漠北吃人的狼,“你再说一句无关?你素来是由她教养着,你犯了错,怎的与她无关?你尚且年幼,往日也从来没有不敬长辈之事,若不是她,你怎会如此!” 他声音很大,谢青岚觉得耳膜隐隐作痛,暗叹一声脑抽的世界无人能理解。你喜欢别人连犯错都还可爱,你不喜欢别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胡氏苍白着脸色,一双眼通红,看着陆兆南,还是一句话没说,低下头去不语。 逆来顺受! 自家祖父一向对祖母看不顺眼,动辄迁怒。这件事在陆府都是司空见惯的了,而祖母胡氏也是个包子,不理就算了,也半点不知道为自己剖白,叫陆澄急在心里,仗着是长子嫡孙,道:“祖父,杨姨娘不过是妾,甚至连一儿半女也未曾诞下,如何能算得我们得长辈?况且即便是祖母心疼妹妹,说了几句,难道主母说不得妾侍了么?” 杨氏脸色顿时惨白,她这辈子最怕被人说是小妾,故此才屡屡在胡氏面前找风头,现在陆澄这话正好戳中她的伤口,一时脸色惨白。只是这样就被打趴下那就不是杨姨娘了,只见她猛然跪在满地的碎瓷片间,“哇”一声掩面哭道:“老爷别再追究了,此番下来,倒是我的不是,叫老爷和太太生了龃龉不说,澄二爷一向有孝道,若是因为我与老爷离了心,我就是死了也脱不了罪责。” 陆澄额上青筋爆起,只想怒斥这不要脸的妇人,这不是又将火苗子引到胡氏身上去了么?陆兆南脸色阴霾,看着陆澄,还是不忍心骂这个有为的孙子,憋得老脸都红了,而这总是憋着也不好,转头骂胡氏道:“你这贱妇——” 这话说得大声极了,而杨氏也掩面哭得起劲,一时屋中闹腾得很,谢青岚身子本就没有痊愈,想要跟陆兆南争执也没有那个力气,倒是转向了杨氏。 要不是这个女人一直哔哔,陆兆南未必会起这么大的怒气。 听到她的哭声,谢青岚也觉得脑仁生疼,直想将这个女人的嘴缝上。而陆兆南还在咆哮,若是换了自己是胡氏,只怕早就被这个脑子里进水泥的夫君给气死了。 谢青岚细细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让这个煽风点火的赶紧闭嘴才行,胡氏毕竟是唯一一个疼爱自己的人,若是被打压到了泥里,况且还有如心,如心为了自己白白挨了一次打……谢青岚越想越动怒,转头见陆澄气得都快炸了的模样,谢青岚也是感叹总算是遇到了一个正常人。 陆兆南还在喋喋不休的谩骂着,谢青岚脸色忽然一白,脚下也是站不稳了,竟然直直的朝着跪在地上正半真半假哭着的杨姨娘身上砸去。 杨姨娘避让不及,被谢青岚砸个正着,满地的碎瓷片,重力陡然加大,不少都戳进了杨姨娘的膝盖。她也是个人物,虽说膝上疼得发憷,但还是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谢姑娘——” 陆澄原本被自家祖父没由来的迁怒行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又不好跟杨氏一般见识。见自己一向喜欢的表妹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忙扶住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谢青岚双目紧合,陆澄难免心中郁闷,看着杨姨娘眼中尽是冰冷。杨氏膝上被碎瓷片划破,此时连动都不敢动,涓涓血迹缓缓淌过,那血迹落入陆兆南眼中,又一次对着胡氏咆哮起来:“贱人!你这屋里有什么!?” 胡氏抬眼看着他,目光忽的一跳,又低下头,声音怯生生的:“这满屋子的狼藉,难道是我砸的不成?” 陆兆南老脸一红,还是厉声骂道:“若不是你扇阴风点鬼火,我如何这般生气!枉费了我的儿子有你这样的生母!” 胡氏心头一跳,想起自己两个儿子,虽都不说成器,但架不住孙子给力啊。况且女儿没了,两个儿子就是她唯一的盼头了,握了握拳,抬头,气势上还是短了一截:“老爷莫要拿我孩子们使气就是,我这辈子,并没有哪里对不起你陆家……”她说到最后,声音渐次低下去,像是被狂风逼近的残焰一般,再没有生气。 陆兆南暴跳如雷,一张脸拉得更长。陆澄一手扶着谢青岚,说:“祖父!妹妹又晕过去了,还是先料理妹妹吧。”说着,唤了个粗使嬷嬷来将谢青岚背了下去。 谢青岚被一路送回府上,而胡氏忙跟着一起回去。料理完杨姨娘,陆兆南也没忘当个绝世好祖父来看这被吵晕的外孙女儿。 而陆兆南和胡氏再次相遇,不过心平气和的说了三句,陆兆南又一次对胡氏怒吼起来。原本装晕的谢青岚也装不下去,悠悠醒转来,对上檀心焦急的双目,也只是摇头。 陆兆南怒目瞪着胡氏,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胡氏也是受着,半晌后,才软软的劝道:“老爷还是回去吧,别吵到了青岚……” “青岚尚且没说话,你插什么嘴!”陆兆南骂道,一双眼睛就那么盯着胡氏,“到底是狗屁权贵家养出来的妇人!” 谢青岚简直都要给陆兆南跪了。别人想生到权贵家还不行呢,就他嫌弃自家媳妇儿是权贵家生的。就算嫌弃,也不用这么没脸吧? 胡氏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静默的立在床边。 陆澄坐在床边,握紧了拳头,见谢青岚看向自己,还是微笑:“你好好歇着就是。” 祖父一直不喜欢祖母,这件事在陆府是人尽皆知的事。而祖父一向怪罪祖母的缘由仅仅就是祖母出身权贵之家…… 陆澄紧紧握紧拳头,若面前的不是自己祖父,非得要冲上前去揍他一顿不可,偏偏…… 被自己大逆不道的念头给惊了惊的陆澄正在天人交战,不觉已有一个小厮打扮叩门进来,向在场众人打了个千后,才道:“老爷,丞相大人来了。” 陆兆南原本气得发黑的脸色微微缓和了,正一正衣襟。 谢青岚唬得一缩,傅渊!傅渊来了!!想到书中自己的悲惨下场,谢青岚巴不得一辈子别跟傅渊、赵蕴莲和宋驰扯上关系。 而现实就是这么戏剧性。傅渊和陆兆南这俩,一个反派头子,一个极品渣男,传说中的臭味相投。 而陆澄脸色比方才更暗了,对于傅渊此人,他是嫌恶得不得了。 那人虽然不像是自家祖父那么仇视权贵世家,但对于权贵世家也绝无好感的。若不是傅家出了一个太后,如今的傅家…… 作者有话要说:  陆兆南特别的仇视权贵世家,所以对自己出身权贵世家的老婆也各种坏 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孩子又是格外的好。 至于为什么厌恶权贵世家,除了被世家仗势欺人迫害过,还有别的原因 嘿嘿嘿嘿,其实本文的人物大多是欢欢身边人的原型   ☆、第5章 陆兆南原本对着胡氏阴沉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一壁应着,一壁向外而去。 谢青岚听得“傅渊”二字,咬着下唇,也不说话,看着陆兆南出去了,心中这才好受些。 书中的描写,丞相大人乃是那等子智商奇高的腹黑种子,只是因为爱上了赵蕴莲,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忍耐,最后把自己命忍没了。 谢青岚将记忆和书里的描写相结合之后,得出了自家外祖父也是只人形杀器的结论之后,心中直擂鼓。旁的先不说,她既然要活下去,就一定要远离赵蕴莲,宋驰还有傅渊,这三人个顶个的可怕,可不能叫自己一条小命葬送在这些人手上了。 陆澄差人送胡氏回去,见谢青岚静默了许久,也是好奇起来,原本想像往日一般敲她额头,但此时谢青岚整个脑袋包得跟粽子似的,也不好下手,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谢青岚摇头,看着陆澄道:“二哥哥很不喜欢傅渊罢?” 听她这么问,陆澄的笑容僵了僵,旋即满脸的轻蔑:“京中又有多少人喜欢他不成?拿人手段极其狠辣,对于异己从未手软过,偏偏面上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对谁都是笑容和善。况且你总是知道,除了凶悍的武将之外,也唯有傅渊二字能止小儿夜啼。”说到这里,陆澄的脸色微微缓和一些,“只是我总是不懂,这样的奸臣佞贼,祖父如何要跟他交好。” 陆兆南的属性就是报复社会好吧……谢青岚这么想也不敢说出来,讪讪道:“大概外祖父是武将出身,不拘小节吧……” 想到自家那画风奇葩的祖父,陆澄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为谢青岚掖好被角:“你好好休息吧,今日你也累了。” 谢青岚正要点头,便见檀心进来,说是大奶奶来了。 她口中的“大奶奶”,指的自然是大房的正妻,陆澄之母余氏。谢青岚的脑子里,大房两口子,用一个字就能概括出全部——“抠”! 就像胡氏说的,外甥女儿伤到了,他们两口子就以不知道送什么好为由,所以不来看她?明摆着就是怕她嗝屁了,礼又送出去,觉得亏了么? 虽说心中不喜,但还是不能说什么不见的话来,谢青岚不觉神伤,她才醒来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现在这陆家的奇葩那是前仆后继的来了。 正想着,檀心已经将余氏迎了进来,她披着银狐裘,身材微微发福,但还是保养得很好,原本的丹凤眼因为年龄问题,微微有些下垂,倒成了三角眼,满是精明算计。 一见陆澄坐在床边,余氏眼珠一轮,笑着迎上来:“澄哥儿原来也在此,倒成了我打扰了你们。”说着,顺势坐在陆澄起身让开的座位上,一脸关切的拉着谢青岚的手,“我苦命的儿呵,伤成了这样,叫我心中愧疚极了,淑训那孩子,也是我没能教导好她。”说着,她抬手轻轻擦着眼角,“你可莫与舅母置气。” “舅母客气了。”谢青岚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真觉得陆淑训错了,怎么不叫她来赔个罪?反倒是叫其夫将她接了回去? 余氏闻言,原本还一脸哭相,忽然就咧开笑来:“青岚真是好孩子,果然是不会跟舅母置气的。”说着,又叫侍女拿来一个比女子巴掌还小的锦盒,“你也晓得,大房艰难些,也寻不到什么好东西来给你,这些就是我的心意了。” 谢青岚不动声色的应下,见陆澄眼中都有了些怒气,还是笑道:“人来了就是,何必带这些?” “哪能不带?叫人嚼了舌根说是不疼你可不好了。”余氏笑着,一双三角眼微微眯起,像极了一只看着猎物的老猫,“好歹,你可是嫡嫡亲亲的外甥女儿,我与你大舅舅,都是疼爱你的。” 陆澄心中窝火极了,他没见过谁来探望人家就只拿这些东西来的。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当年谢青岚之父安阳侯谢赟而立之年的生日,自家爹娘送那个东西……都说关系越亲近越送得多,虽说陆家和谢家不太走动,但也是正经亲戚,那送出去的东西,值不值一两银子都不好说…… 谢青岚笑得无力,乖乖巧巧的样子映入余氏眼中:“舅舅舅母疼我,我自然是知道的。” 余氏笑着,又将陆澄拉到凳子上坐好:“可不呢,你可是在你二哥哥心尖尖上,他听得你昏迷,差点在佛堂去给你祈福呢。”又抿着嘴笑,“青岚也是顶顶好,我与你舅舅欢喜得很。” 谢青岚脸色苍白,一脸病恹恹的样子惹人怜惜。至于是因为觉得傅渊就在陆府中觉得害怕,还是旁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余氏一脸关心的表情,看着谢青岚道:“可怜的孩子,你可要早些养好了身子,来日才好与你说婆家。”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忽然亮了许多,“你父亲留下来的庄子都是太太给你看顾着的,来日总要交还给你,给你作嫁妆的。” 谢青岚又不傻,见她这双目放光的样子,再加上她刚才那话,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不就是冲着安阳侯的遗产来的么? 安阳侯于仕途上较为能干,最要紧的,他是大燕最大的皇商,换句话说,也可以算是大燕最富有的人群之一。他为了大燕一命呜呼了,皇帝再想着将其财产上缴国库,也不能做的太绝了,留了六成给谢青岚,那些庄子可都是顶顶赚钱的。 人这辈子,你要是抠,最多就是说你守财奴;可你不仅抠,还惦记着别人身上的,未免就太过分了。 但这种时候,又不能翻脸。谢青岚拢在被下的小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拧,痛楚立时传上来,将一张惨白的小脸憋得胀红,这才故作娇羞道:“舅母好没有正经,青岚还小呢……” “不小啦,我嫁给你舅舅的时候,也就你这样大。”余氏笑着,见自家儿子一张脸也是微醺,忙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又对谢青岚含笑道,“说来,你吃了我们家的茶,可也该给我们家做媳妇了。” 谢青岚强忍着嘴角抽搐,艾玛这人,真是想钱想疯了吧?陆家唯一适龄的男子就只有陆澄一个而已!陆澄被母亲这话弄得颇有些手足无措,看着谢青岚红着的小脸,喉头动了动,低声道:“妹妹……” 余氏笑着,将他拉着,旋即笑道:“谢丫头好好养着才是,不然太太该心疼了。”说到这里,脸上笑容更是浓了,“你二舅母病着,二舅舅又与她闹了,你也别吃心,不过你二舅舅惯是这样随心所欲的,素来是不曾靠得住的。” “母亲。”见母亲这样埋汰二叔,陆澄忙要拦,“二叔再有不是,母亲也不该……” “你二叔原就是随心所欲惯了,太太又溺爱得很。”余氏笑道,一双三角眼就那么看着谢青岚,“不然这样乖巧的外甥女儿,怎么连问候一句也不曾?”说着,起身,不觉瞥见案几上摆着的一对粉彩云龙纹转心瓶,脸上笑意就更浓了,“我瞧着青岚这屋里的东西也旧了些,该换新的了不是?可惜我那屋里也没个这样的物件,不晓得青岚可能将这对瓶儿给我了,也好换新的。” 谢青岚随着她的话转向那对转心瓶,不觉怒上心来。那对瓶子虽说贵重,但比起谢青岚手中的庄子也算不得什么。谢青岚恼火的原因,是余氏来一趟就要将自己的东西搬走?更何况那是安阳侯和陆昭大婚之时的物件。 陆澄也是格外的恼怒,父母双亲都是格外喜欢占人便宜的,但像这样,打着探病的名头还要从别人那里拿走物件的事,陆澄不齿得很,只是又是自己的生身之母,他又能说什么? 握紧了拳头,陆澄一双眼睛都有些血丝,轻轻说:“对不起。” 谢青岚看他一眼,余氏这简直是坑儿子。抿了抿唇,硬将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下来,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哥哥多虑了。” 檀心见状,忙上前道:“大奶奶,这使不得,这是我家侯爷和夫人的遗物,姑娘留着做念想的。” “啊?原是小姑夫妇的遗物?”余氏佯作变色,转头看着谢青岚,“青岚怎的不早些说?” “母亲……”就算不是姑姑姑父的遗物,这样□□裸的强取豪夺,实在叫人不敢苟同,陆澄阴着脸,唤了一声,“好歹是妹妹的念想……” 谢青岚一脸的茫然:“我不曾知道,如心,可有这回事?” 见她都将自己唤作“如心”了,檀心沉吟片刻,忙上前护住谢青岚:“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谢青岚闭着眼,哼哼两声,也不再说话了,明摆着就是有点脑震荡,神智不太清醒。余氏早就瞄上了这对转心瓶,一时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忙道:“谢丫头是怎么了?赶快去传人来瞧瞧。”又捧着心口,“这对瓶儿暂且放在我那里,免得人多手杂坏了事。” “不成!”檀心拦道,“大奶奶搬了去,难道真的会还回来么?” 听了她的话,余氏脸色立时阴冷,摆出长辈的款来:“你这臭丫头,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么?谢丫头日日与我,抬头不见低头见,我难道会贪了她的东西?况且她也没有说什么,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指责于我?” “大奶奶——”檀心咬着唇,明白这对瓶儿被搬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只是她说话也没有分量,只能拦在门前,想要挡住她的去路。 余氏原本也是大户出身,能贪婪成这样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檀心不愿让她去,床上的谢青岚倒像是出了什么事一般,低低的呻/吟起来,像是很痛苦一样。 檀心心里一慌,也顾不上余氏了,忙扑到床前:“姑娘——” 陆澄看一眼其母,心中又气又恼,只恨不得一口血喷出来才好。目光沉沉,还是强自忍耐,命人传大夫来。 如今傅渊那佞贼在府上,一旦闹开了,岂不叫他看了笑话去?陆澄都快气炸了,还是不能表现出来,一张俊脸铁青,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强忍了这口气,转头看着抱着转心瓶去了的余氏及其侍女,憋了许久,还是咚的一声锤在了床沿,手上顿时显了血痕。 为何他就有这样跟佞贼交好的祖父,就有这样贪得无厌的母亲! 不多时,大夫来后将陆澄带下去上药,又去给谢青岚煎药了,谢青岚才睁开眼,翻出方才余氏来送的那个不足巴掌大的小小锦盒打开。 里面不过盛着一只小得可怜的山参,比起今日从这里被搬走的那对转心瓶,简直什么都不是。 谢青岚咬紧了牙,猛地将山参连同锦盒扔在地上。陆兆南再奇葩,也不曾迁怒到她身上,而现在,这守财奴居然欺辱到她头上—— 她谢青岚可不是像外祖母一样的包子!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其实本文主基调宅斗,以欢欢的智商,通篇朝斗的话…… 嘤,咱们只能下辈子见了…… 嘤,青岚妹子绝对不是包子,下章就要开始整余氏了 其实本文是爽文来了……   ☆、第6章 打定主意要让余氏长长记性,谢青岚便开始盘算起了怎么整治她,不动声色的命如心将那山参给扔了,这才睡下了。 第二日天色微亮,谢青岚就醒了过来,坐在床上,被伺候着吃了一碗粥后,打定了主意,已然计上心来。 昨儿个不闹,是怕这事闹大了引来傅渊,她可不想见那人!那么现在,谢青岚可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想到这里,谢青岚握紧了手,指甲硌得掌心略有些痛楚。 檀心见自家姑娘脸色不好,也不好说什么,但对于趁火打劫的余氏不齿得很,只恨不得能向她讨回来。 主仆二人正在想着各自的事,拾掇了东西的檀心折了回来,身后还领着一个穿着织锦镶毛斗篷的少女,那少女身量未成,瑶鼻凤目,活脱脱的绝色美人。 她一进门便脱了斗篷,声音柔婉动听:“我昨儿个听见你醒了,原本该来看你的。可惜我母亲昨儿个头风犯了,我照料她,一直没得闲,这才没能来看你。” “姐姐这样早,我就是怨,也不敢说什么了。”谢青岚淡淡一笑,面前这少女她是识得的。乃是二房的庶女陆贞训,养在二奶奶膝下。后来她嫁给了镇南王,最后因为傅渊被打死,党羽被杀,身为陆家女儿的陆贞训无可奈何之下,投缳自缢,算是全了与镇南王的情分。 陆贞训看着她的脸,觉得红润了些,也就放下心来,坐在床边:“也是我的不是了,那日大姐姐与你争吵,双双受了伤,我原本要来看看你的。谁成想父亲与母亲起了争执,母亲又病倒了,一来二去拖到了现在……”又握一握谢青岚的手,“你也晓得大姐那人,成日被宠坏了,别生气,气坏了不值得。” 听她的关切之语,谢青岚没由来心中感动,还是一笑:“我省得。”顿了顿,“二舅舅回来了么?” “哪里回来了?只怕不知道在哪里养了外室,如何愿意回来?”陆贞训说着,一叹,“咱们陆家的男儿么……”她又一笑,“不说了,只说说你就好了,旁的也不该咱们管。” 谢青岚看着她,也是微笑,转头向着案几方向看去:“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也得赶紧好起来才是。” “可不呢。”陆贞训不疑有他,也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怔,“我分明记得你这屋中有一对粉彩云龙纹转心瓶,你的瓶儿呢?” 谢青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庆幸自己赌对了。陆府之中,唯一能称上是谢青岚闺蜜的,就只有陆贞训了,也好在,陆贞训记得! 谢青岚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金手指也被激活了,也是装着一愣,旋即尖声叫道:“我的瓶儿呢?如心,檀心,我的瓶儿呢?” 檀心原是聪慧女子,见自家姑娘如今表现,再想想余氏搬走转心瓶之时,谢青岚的样子,心中已然笃定谢青岚已经有计策了,忙附和道:“我也不知道,转心瓶原本的在这里啊……” 谢青岚还没有痊愈,脸色本就比常人要苍白些,又看向陆贞训,满脸失神的样子:“不见了,我的转心瓶不见了……”又狠狠在自己腿上一拧,眼泪立时夺眶而出,“姐姐,我的转心瓶不见了——” 陆贞训是知道那对转心瓶是谢赟夫妇的遗物,一时也是脸色惨白:“别慌,你先别慌。”又转头道问檀心道,“是不是拣去库房了?” 檀心摇头:“如今如心身子也坏了,我又要看顾姑娘,哪里有那样的精力将那样的瓶儿搬来搬去的?” 陆贞训脸色更白,又怕刺激了谢青岚,忙将她一把搂住,柔声宽慰道:“妹妹,你别怕,我帮你找,你好好歇着就是。” 虽说是做戏,但陆贞训这举动叫谢青岚心中一暖,好歹,这陆家之中,除了胡氏和陆澄,是真的有人真心在乎她的。 还没等陆贞训唤人来,谢青岚忙拉住她的衣袖,哭着哀求道:“姐姐,别声张,别声张,会掉脑袋的……” 陆贞训脑中轰然炸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声音也哑了许多:“那是御赐之物?!” 谢青岚半真半假的哭着,含泪点头:“是,那是御赐的……” 从皇宫里出来的东西,都是要入库登记,别说这等子名贵的赏赐,就是一张草纸,你也只能供着。损毁御赐之物,是要掉脑袋的,更别说现在是直接丢了。 陆贞训年岁虽小,但是也算是早慧,已然明白此事兹事体大,一旦传出陆府,被那些子跟陆兆南有龃龉的权贵世家知道了,撺掇着皇帝将陆家满门抄斩就完了。只是陆家家大业大,就算是有贼想要来偷盗,但一对转心瓶也不小,绝不是那么容易搬出去的。 静了静,陆贞训问道:“可记得什么时候丢的?” 谢青岚摇头:“昨儿个大舅母来看我,我头有些昏,连大舅母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昨儿个仿佛还在的。” 陆贞训抿紧了唇,余氏一向抠门,而且喜欢占小便宜,要是看上了价值不菲的粉彩云龙纹转心瓶,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这么想着,陆贞训没由来一股子气憋在心口,跺了跺脚:“这人是要害死陆家么!”说罢,转身去了。 等门关上的那一刻,谢青岚原本掩面痛哭,放下手来。虽说自己这举动实在有点心机婊了,但谢青岚的原则很清楚,她绝不是那种要去招惹别人的人,只是一个人摸爬滚打那么久,也是学会了一件事,别人招惹到自己,总不能挨了一巴掌,再转头说“你打这边吧”? 狠狠还回去,这才是最要紧的。 那头,陆贞训出了谢青岚的院子,一路到了陆兆南的书房。胡氏不得欢心,杨姨娘揽了大权去,但其实大事还是由余氏做主,这事找余氏不就是在自己找死么?何况自己一个小辈,怎么去说才好? 陆贞训见了陆兆南,将这事一说,陆兆南立时爆了。他是反对权贵世家不假,但对于皇上,他还是很忠诚的,现在家里可能出了内贼不说,还是一下就能让整个陆家的内贼。 这位传说中的耗子屎将军,脸都气青了,当即下了个死命令。说是自己的东西丢了,下令搜查府中。 而后,果不其然在余氏那里发现了转心瓶。 谢青岚强撑着病体到了余氏的房中,见那对粉彩云龙纹转心瓶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好在是檀心将她扶住了。 胡氏得了消息,也才来,见这幅场景,也是一怔,柔柔质问道:“余氏,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说完,陆兆南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还有脸问!你这当婆婆的就这么教导儿媳的么?是不是要弄死了整个陆家,你才知道反省?” 胡氏被无端迁怒,也是一愣,抿了抿唇,也没说话。陆贞训上前扶着胡氏,低声宽慰几句,只是看着脸色苍白的余氏,将胡氏扶了下去。 余氏看着谢青岚,明白是被她摆了一道,心中恨得出血,半点不想想是自己贪得无厌所造成的。只是现在局面,赶紧为自己开脱了才是,不然老爷子一发怒,是要杀人的! “老爷明鉴,媳妇儿虽是不大掌事,但总不是那等子在这等子事上坏了事的人。”她说得言辞恳切,见闻讯而来的陆家大爷陆晖也是一愣,旋即道,“你果真做了这事?” “大爷也不曾信我?” 余氏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一双三角眼含着泪,“这等子事,若无青岚首肯,我如何肯做?”又捂着心口,看着谢青岚,“丫头,舅母自认待你不薄,你怎的如此害我?” “我绝没有!”谢青岚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也绝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见陆兆南阴沉着脸,不落痕迹的添油加醋,“舅母且想,若青岚知道此事,怎会把御赐之物拿去送人?只怕那时我已然病得糊涂了,这才坏了事,不想坏了舅母的名声。” 这话一出来,陆兆南自然是知道什么意思的——谢青岚都病得糊涂了,余氏趁火打劫,谢青岚脑子不清醒之下也没有拒绝。 陆兆南脑补完毕,瞪着余氏,又看一眼谢青岚。虽说他对于谢青岚她爹那是各种看不顺眼,但谢青岚这张小脸像极了陆昭,陆兆南这做爹的还是有些不忍,也就看着檀心道:“你们怎么做事的!姑娘病得糊涂了,也不曾拦着大奶奶?” 檀心也是委屈:“婢子拦了,可是大奶奶说姑娘都没拒绝,我们做奴婢的又好说什么……”说着,眼中也有些泪光浮动。 陆晖看着余氏,也是急在心里。自家媳妇儿爱占别人便宜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贪到御赐之物上,陆晖也是气急败坏:“你怎么做出这事来!” 余氏自知理亏,牙齿咬得紧紧的,原本性子和软温婉的谢青岚摔破了头之后居然会以退为进了!见谢青岚被如心和檀心扶着,想到她名下的那些庄子,一时眼红得很,只好服软道:“媳妇儿知道错了,原也是想着,该给青岚换些物件了,只是扔了未免也可惜,便搬来了自己屋中,谁成想……”她说到这里,声音怅然宛如低泣。 谢青岚看着她,心中不齿,立在陆兆南身边不发一语。陆兆南只要不对上胡氏,他的智商永远处在正常水平,心中约莫也是知道了来龙去脉,私盗御赐之物,这是什么罪名?陆兆南虽说时常抽,但还是一等一的忠臣,愈想愈气,竟是起了想要一剑斩了她的念头。 只是转念,又想到陆澄,还是不忍寒了这孙子的心。陆兆南看了余氏一眼,强压下火气来,拂袖道:“老大,你跟我过来,余氏赶紧将转心瓶给青岚还回去。”顿了顿,“你就别再到处搂着了,将管家之权尽数交给杨氏吧!过年前,你也别出来了,待在屋中好好反省。”说到这里,陆兆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嘴角挂的笑容满是杀伐之意,“你若是反省不出来什么,就去佛堂住着吧。” 佛堂是什么地方?一个好歹能死在里面的!余氏被陆兆南那笑容给唬住了,一滴冷汗从额上滑落,唯唯诺诺的应下来:“是,媳妇儿知道了。” 眼看着陆兆南与陆晖双双而去,余氏才看着谢青岚,嘴角挂着冷笑:“谢丫头好手段,早早说明了不愿给岂不更好?如此坏了你我甥舅情谊,岂不是坏了事?” “舅母想多了。”谢青岚被檀心扶着,脸色并不像常人的红润,还有几分病弱的苍白,“我委实以为丢了,原也不愿声张……青岚莫不是傻么?御赐之物被人盗走,还敢声张,莫不是嫌死的不够快么?” 听她说“御赐之物”“被人盗走”,再念及陆兆南方才看着自己像在看死人的眼神。余氏脸色铁青,但谢青岚那副天然无公害的样子又让她没处下嘴,念及陆澄和谢青岚的情谊还有谢家去了六成还能养活大家族一辈子的财产,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也是我思量不周,青岚素来心善,又怎会如此呢?” 谢青岚只是软软的笑,看着余氏明明恨得眼睛都快充血了,还一副慈爱万分的样子,也是好笑。 转念想了想,今日开罪了余氏,来日的日子,若是难过起来,倒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谢青岚,就是这等子睚眦必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为啥不一次把余氏弄死了,弄死了日后就不好玩了对吧? 嘿嘿嘿,关于男主的问题,米娜不要着急,丞相大人是很高冷&傲娇的~   ☆、第7章 余氏被陆兆南发落,失了原本就不多的管家权力。要说陆府之中谁最得意,自然是得了大权的杨姨娘。日子久了,她也再不将胡氏放在眼中,胡氏也不在乎,也不去招惹什么来。 过不得许久就是除夕了,这是谢青岚从谢赟夫妇没了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昨夜又一场大雪,积雪更是厚了,昏黄的灯光照在雪地上,莹莹生辉。府外远远的听见了鞭炮的声音,宣告着吉祥。 谢青岚坐着小轿到了正堂,一进门,便见陆家的男儿们坐在一起,一见她来,同辈的陆澄起身道:“妹妹来了。” 谢青岚微笑:“二哥哥。”又低头看着跟陆澄一起跑来的小豆丁,那孩子还小,身量也矮,仰着头看着谢青岚,咧开大大的笑容,连乳牙都没长齐,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姐、姐。” 这是陆兆南次子陆显之子陆泽,如今才不过两岁,正是懵懂的年纪,跟陆澄站在一起,简直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谢青岚原本就喜欢孩子,蹲下身子摸摸他。又起身向陆兆南和陆晖请安。 陆晖生得高大,满脸忠厚老实的样子,其实他的确也是老实,除了抠得人神共愤之外。看一眼谢青岚,陆晖小小的眼睛笑得眯起,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封来给她:“大舅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给这个了。” 谢青岚接过,在手中握了握,大抵是半角银子的样子,旋即微笑,盈盈下拜道:“多谢舅父,祝舅父福如东海。” 陆晖穷?开什么玩笑?谢青岚要不是穿越过来的,她或许还真会相信他穷。但实际上,书中说过,陆家长子陆晖,惯会叫穷,实际上偷偷在名下置办十几处庄子,年入上千两,比普通官员年俸还多!他穷,骗谁呢! 而陆家和女主赵蕴莲的关系,不仅仅局限于谢青岚是陆家的外孙女这点,陆晖之妻余氏更是赵蕴莲的姨妈。 谢青岚新中虽是不齿,但陆晖抠门这点,还没抠到她身上来,就算他们两口子垂涎着自己手中的遗产,只要将东西握紧了,还不信他们能明抢。 这么想着,谢青岚眼波流转,又向陆兆南请了安,也依例拿了压岁钱。而次子陆显到现在都没出现,谢青岚也不问,只是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尽是女眷,除了胡氏和余氏之外,还有一个满脸病容的女子,她容色极好,又秀气,眉目中尽是温婉,举手投足间满是贤淑的气息,见谢青岚来,守在她身边的陆贞训这才抽身来,道:“妹妹可来了。” 陆贞训一身银红色,原本她就容色极美,这下看着就更是漂亮了。谢青岚向胡氏和余氏请了安,胡氏有些疲倦的样子,看来柔弱得人尽可欺,一手携了谢青岚:“好孩子,你可算来了,快去见过你二舅母罢。”说着,让陆贞训拉着她去。 谢青岚打量了一眼那满脸病容的女子,心知府中都说二舅母黄氏体弱多病,几乎是日日强撑着不是假的,但见她满脸的温婉,比起余氏的市侩精明不知强了多少倍,也就略一行礼道:“青岚给二舅母请安。” 黄氏微笑,招手道:“来,我如今眼睛不是顶好,也看不太清了。”谢青岚闻言靠近,黄氏细细端详她一阵,笑道:“果真是与小姑相似得很。” 听她说到陆昭,胡氏嘴角不自觉的抖了抖,强忍住泪水,笑道:“是呢,这孩子像极了阿昭。”说着,还是忍不住拭了一下眼角。 余氏叹道,颇有几分责备:“弟妹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说这些伤心事,叫太太起了悲切的心思,岂不坏了今日的好景?”又瞥了谢青岚一眼,微笑道,“谢丫头父母双亡,又何必再提?叫她心中不痛快了,咱们这年也不必再过不是?” 听到她提到父母双亡,谢青岚心头不自觉的刺痛,又怕胡氏因为自己伤了心,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忍下来,坐在黄氏身边,任她打量。 黄氏方才说错了话,也是有些自责,蜡黄的脸上满是憔悴:“也是我糊涂了,青岚丫头别与我置气才是。”掩唇咳了几声,又微笑,“你进府大半年了,我身子时好时坏,竟然也没能来看看你。日后你就跟你姐姐在一处玩可好?” “好。”对于陆贞训,谢青岚还是很喜欢的。一壁应下,一壁看着陆贞训,后者满脸的悲苦,见谢青岚看着她,还是一笑:“妹妹怎么了?” 谢青岚微微摇头,也不说话,坐回了胡氏身边。胡氏拉着她,双目失神片刻,旋即软软的问:“你进来时,可见到你二舅舅了?” 想到陆显,谢青岚摇头:“并未,想来二舅舅还有些事耽搁了吧。” “有什么事也不能除夕之夜耽搁啊。”余氏双手一摊,那样子像是在为黄氏打抱不平一般,“弟妹也是,不若多管管小叔,总不能这样不是?” 黄氏脸色更是难看,发中的双鸾含珠红宝石步摇衬得脸色好比猪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重重的咳起来慌得陆贞训忙不迭给她抚背。 胡氏见状,微微叹息:“也不怪她,阿显野惯了……” “不如太太管着吧。”胡氏太过和软,余氏也明白她好拿捏,也就笑道,“太太好歹是母亲,小叔再怎么,也是要听太太的话的。” 胡氏面露为难之色,不说话了。 陆贞训好容易将黄氏的气捋顺了,这才松了手,眼底都有泪光浮动。 谢青岚看着黄氏憔悴苍白的脸色,心下也是叹惋。记得书中的说法,黄氏此时已经命不久矣,没多久也就去了,那是谢青岚和赵蕴莲还交好,也向赵蕴莲哭过,后来,反正陆显又做了些脑子秀逗的事。至于具体怎么样的,谢青岚真的已然记不得了。 男子在外,女眷在内,也都吃着年夜饭,黄氏身子不好,时不时的咳嗽,也熬不得许久,陆贞训也就将她扶着下去了。屋中地龙烧得太暖,谢青岚坐着也昏昏欲睡,也自告奋勇去,也好醒醒瞌睡。 等两人扶了黄氏回去,府外的爆竹声响,衬得府中各处格外幽静,谢青岚和陆贞训从院中出来,两人都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语,一直行到了抄手游廊之下,陆贞训才停住,静静的站在垂花门前。谢青岚朝后挥了挥手,檀心和陆贞训的两个侍女纷纷会意,也就离了两人去了。 这样安安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陆贞训姣美的容颜在昏暗中看不真切,但两行晶莹却顺着脸庞慢慢滑落,洇入衣襟不见。谢青岚也只是站在一旁,也不相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这种时候,与其劝慰,不如叫她痛痛快快哭一场,也好过憋在心中说不出来的好。 谢青岚将自己化作壁花,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陆贞训旁边,过了不知多久,黑暗中才听到陆贞训幽幽一声轻叹:“青岚,我与你说些体己话可好?” 谢青岚这才上前,扶住她的肩:“姐姐说就是了,我听着呢。” “你不是陆家的人,有些话,我也只给你说。”陆贞训一笑,“咱们这陆家,外人看着光鲜,其实这内里早就败空了。”又转头看着谢青岚,“青岚,妹妹,你不晓得我有多恨。大伯夫妻俩总是说自己没有银子,祖父不甚过问家事,祖母想管也没法子管,杨氏又是个肤浅的。呵,他们家哪里是没钱?府上多少银子被他们拿去放了印子钱?城东少说有十几处庄子都是大伯的,他做什么哭穷?” 她说得激动,手都握紧了些。半晌后,她才忽的笑出来:“大伯娘待人尖刻,只恨不得将管家大权拽在手中,现在失了协理的权力,必然也是恨毒了你我的。”她说到这里,歉意道,“青岚,我也不怕与你说了,那日我去告诉祖父,一来是怕事情闹大,二来,我想叫伯娘失了权力,杨氏再怎么,也不敢拿着我娘体弱的事来说事。” “我晓得,姐姐不必自责。”陆贞训跟谢青岚一般的年纪,不过十四,却有这份心智,实在是早慧的妙人。 陆贞训说着,转头看着垂花门中的正堂,昏暗的灯火映在她脸上,泪痕若隐若现。轻启红唇,陆贞训的声音冰冷艰涩:“妹妹,你不知道,大伯一家再怎么,等祖父祖母闭了眼,我们也是要分家的。只是我家却不一样,想想我爹那人,我娘还有我姐弟二人,若是不遭难,才是说不过去的。”话音一落,她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娘病弱,我爹此时不知怜惜一二,一回来便是与娘争吵,我娘欠他的么?” 她说得无情,谢青岚想到自己记忆中和书中的描写,也是觉得悲凉。陆兆南虽是渣,但对于自己三个孩子还是很好的;陆晖虽然抠点,但对于余氏和孩子体贴得很。 而陆显,那就是个渣男中的战斗机! “妹妹,你不晓得,我前些日子去城外进香,偶然听说我爹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陆贞训说着,都被陆显气笑了,“你说,这是什么人?我娘体弱不假,但给他纳了三四个妾,连我与弟弟都是姨娘所出。他竟统统不要,将外面的人养了起来。难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么?”她一双粉拳握得生紧,恨不得将指甲刺入掌心,“都说子不言父过,我原不该说这些。可是我娘,家里什么事都是我娘操持着,连病了都如此,姨娘们都看不下去替我娘过问了许多。我爹再怎么被人迷了,今日除夕他总该回来,祖父祖母怎么看我们?大伯娘又怎么看我们?累得我娘被大伯娘揶揄,我如何忍得住了?” 她说罢,掩面嘤嘤哭诉起来。 谢青岚见她哭得伤心,也是微微一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陆贞训不过十四岁,虽说古代与现代不同,但其实还是个孩子,摊上个对娘俩不管不问的渣爹也是可怜。 陆贞训靠在谢青岚肩头哭着,恨不得将泪流干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妹妹,有时我好生羡慕你,虽说姑姑姑丈走得早,好歹夫妻和睦恩爱,又疼你,总好过我……”说到这里,轻轻一叹,不说话了。 谢青岚抿了抿唇,正要说话,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提着灯笼来:“二姑娘,谢姑娘,二爷回来了,老爷正命人寻你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撒泼求收藏~~~求评论~~~   ☆、第8章 陆显刚一进门,屋中的热气叫他鼻尖起了一层薄汗,忙脱了斗篷,见陆兆南一脸铁青的坐在主位,忙上前道:“给父亲请安。” 陆兆南看着小儿子,他原本生得瘦弱,就算是陆澄也是颀硕的身材,只有陆显,是那种病弱的类型。此时眼下浮肿淤青,一看就有些纵欲过度的样子。 陆兆南对于自家的孩子还是好脾气的,但现在他忽然有种想老当益壮揍死陆显的冲动。 陆兆南的没良心,只针对于胡氏和权贵世家,对于其他的,他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或者说,陆兆南得了跟他年龄不太符合的中二病。 黄氏是陆兆南亲自给陆显选的媳妇儿,陆兆南觉得这媳妇儿哪儿哪儿都好,自然就觉得陆显应该跟她好好过日子。偏偏某人对于黄氏极为不喜,虽说黄氏没有什么错误,他也能闹着跟黄氏争吵。 不得不说,这父子俩的臭毛病简直是遗传了十成十。 而黄氏贤良,那是真的贤良,自己身子不好,还将三房打理得妥妥帖帖,又给陆显纳了几房姬。比起喜欢挑事的余氏,黄氏简直温婉了不止一点半点。 而陆显久不回家,回来就一副纵欲过度的肾虚样子,陆兆南哪里能不怒——这混账东西居然在外面养外室! 大燕的小妾是合法的,但外室就叫小三!陆兆南再怎么讨厌胡氏,也从不会养外室。一来是没有那个心,二来要是被他所最鄙夷的狗屁权贵世家们知道了…… 但陆显就敢,这简直是在戳他老子逆鳞! 还没等陆兆南发飙,陆显先看到了怯生生打量他的陆泽,脸色一阴。陆泽小小的身子一颤,唯唯诺诺的唤道:“爹爹。” 陆显目光顿时一利,看得陆泽更是缩起了脖子:“好端端的,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么?怯懦的模样,做给谁看?我是你爹,难道你怕我不成!”那模样简直就像是要上前一巴掌把陆泽拍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陆泽被他一唬,年岁又小,“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一并四处寻找着陆贞训想要求安慰。陆显更是恼怒:“我怎的就有你这样的小子!瞧瞧黄氏将你养成了什么样!”说到这里,他总算想起还没给自家老娘请安,瞪了陆泽一眼,起身进了内室,不多时又转出来,脸色冷如寒霜,看着陆泽问:“你娘呢?” 陆泽哭得伤心,被他这冷言冷语一吓,哭得更是起劲了。眼看陆显就要发飙,陆兆南将陆泽抱入怀中,眼睛瞪得和牛铃似的:“怎么?你敢当着老子的面教训你儿子?” 他嗓门本来就大,陆贞训和谢青岚刚走上台阶,便听到陆兆南气冲霄汉的声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又有谁惹陆兆南发脾气了。 慌忙抢进门,见陆显笑得讪讪:“父亲说笑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是问泽儿,黄氏去哪里罢了。”又恨恨道,“这样的日子,黄氏居然缺席,未免太不知好歹!如此不将公婆放在眼中的女子,儿子应当……” “你还敢休了黄氏?”陆兆南嗓门又抬高了一个层次,也不管陆泽还坐在怀中,拍案而起,“你敢休了黄氏,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要是陆显说黄氏不好,不就是变相说陆兆南眼光不好么?陆兆南这老中二病哪里肯答应? 陆泽被自家祖父扔下来后,见姐姐回来,慌忙扑进陆贞训怀中。陆晖父子忙着安抚陆兆南,也不曾管陆贞训和谢青岚。 陆显自知说错了话,忙敛了神色:“父亲息怒,儿子并非此意,只是黄氏竟然不来,实在有失体统。” “娘是身子不适,等不到父亲回来,这才去了。”陆贞训咬了咬下唇,声音冰冷,泾渭分明的称呼也让人明白一二。对于这父亲,陆贞训有时宁愿他永远别回来,没有他,三房一众还过得其乐融融。而陆显每次回来,不与黄氏闹才怪。这半年,陆显就回来了一次,还将黄氏闹得更是体弱了。 陆贞训拢在长袖下的手紧紧握拳,奈何眼前是她父亲,总不能做什么吧?陆显不觉有些尴尬,还是说道:“夫者天也,她候我一会子怎么了?莫非我不值得她候?” 陆兆南吼道:“你还有脸说!这一屋子人等你等了多久!”说着,将桌上的银箸重重砸在桌子上,“混账东西!也不曾看看黄氏怎样的女子!温婉贤良,比你母亲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你如何不知道珍惜!” 谢青岚简直醉了,夸扬自己眼光好的同时还不忘绕着弯骂胡氏。 “父亲,除夕夜,何必闹得不欢?”陆晖虽说在钱财方面那叫抠得人神共愤,但比起这两位,还是正常了许多,“好歹,别叫怒气带到明日。” “二叔也息怒,二婶子的确是身子不适。”陆澄也劝道,对于陆显,他也是看不上眼的。自家父亲小家子气不假,但陆兆南对胡氏的态度与陆显对黄氏的态度根本就是异曲同工之妙。 说穿了,陆兆南骂陆显倒是骂得好,也不想想自己脸都被打肿了。 陆兆南和陆显相视一眼,还是双双坐下了。还没等陆澄找补,便见余氏掀开帘子出来,笑容盈盈的样子:“小叔这是怎么了?怎么回来就跟老爷吵起来了。”又上前,携了陆贞训,“好端端的,泽哥儿怎么哭了?”又转向陆显,见他一副肾亏的样子,也是掩唇笑道,“小叔可要好好保养才是,好歹,贞姐儿和泽哥儿都是顶顶好的。” 这话虽是关心之语,但陆兆南听到这话,方才的怒气再次起来,瞪着陆显道:“你这混账,在外面究竟干了什么腌臜事!” 陆晖没好气的瞅了余氏一眼,后者满脸的得意。嫁到陆家这么多年,陆兆南的性子她也能摸到一点,专照着他的逆鳞戳就是了,反正这火气又不是冲着自己丈夫儿子来的。 陆显被陆兆南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一怔,也不曾隐瞒:“儿子遇到了心仪之人,只求能够长相厮守罢了,还请父亲成全。” 谢青岚也是怔了,尽量缩在陆澄身边不言语。陆澄见她一脸柔弱的样子,像是被这场面吓到了,忙低声宽慰:“妹妹,叫你受惊了。” 谢青岚一愣,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没有,我没有受惊。” 她看着柔弱,额头伤口还没痊愈,但屋中热气升腾,她一张小脸也红扑扑的,叫陆澄心神荡漾,不觉也红了脸:“没有就好……” 这头倒也是两小无猜,而陆兆南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什么心爱之人求成全?求成全跟能败坏老陆家的名声从来不划等号!陆兆南脑门突突的跳,还是尽量以商量的语气说:“你可以将她迎入府中,黄氏一向大度,必然不会苛待她。” “儿子也想过,只是……”陆显现在倒是变成小白兔了,他原本就一副病弱的样子,此时微微垂着眼帘,更是一种柔弱的样子,“她并不愿进府。” “不愿进府?”陆兆南又吼了出来,“那女子是谁!”敢看轻陆家的人,陆兆南一定将他们赶尽杀绝! 陆显道:“父亲息怒,她只是觉得,会碍了黄氏的眼,也不好入府。”又看向陆贞训,“况且府中妾侍也多,我实在是……” 陆兆南脸色憋得通红,骂道:“她以为她是谁!难道能和我的好媳妇儿相抗衡?”又瞅了一眼余氏,转头道,“你媳妇儿原是顶顶好相与的!如今倒成了什么?她还敢嫌你有嫡妻不成!”陆兆南愈说愈气,蒲扇般大掌抡向陆显,陆显整个被扇倒在地,“你成日怎么胡闹我都可以不管!如此败坏陆家家风的事,亏你也做得出来!养外室,何等的罪名!被都察院的发觉了,捅到皇上那里去,整个陆家都要因为你而被贬斥!”说着,陆兆南忽然冷笑出来,“我就说你成日怎么跟我的好媳妇儿怎么过都不好,日日与她闹别扭!合着你就是安得想要将她气死的心!” 陆兆南简直挫败得可以,黄氏是他看上的儿媳妇儿,陆显居然各种不喜欢,这不是在质疑他的审美吗?身为老中二病,陆兆南现在恁死小儿子的心都有了,更别说这货居然养外室! 陆显跟陆兆南这等子武夫出身的比起来,根本就是个小屁孩,被老爹一巴掌掀翻了,也是闷闷的不说话,一双眼睛静得好像一潭死水一样。忽又抬头看向谢青岚,脸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来。 谢青岚被他看得不舒服,本能的觉得这个二舅是真的很狡诈,这样的示弱必然是有他的目的。还没等谢青岚想通他是什么计策,便听见胡氏“呀”的一声尖叫,旋即扑到陆显身边,神色张皇,是谢青岚从没见过的:“老爷,你别伤了我的孩子,你要伤就伤我吧……” “母亲……”陆显哑着声音,低低唤了一声,胡氏泪水立时就下来了,护着陆显,哭道,“你妹妹已经没了,我如何还能看着你……” 听她提到陆昭,陆兆南脸上也是露出一抹怅然若失,但见胡氏涕泗横流的样子,年轻时候被那些权贵世家逮着往死里整的场面又浮现在脑中,大手一把拎起胡氏,骂道:“你这无知妇人!究竟是怎么教导孩子的!阿显做出这种事来,你以为你脱得了责任?!”还没等胡氏哭叫,便被陆兆南嫌恶的扔在一边,“你们这些世家出来的人,一个个没有一个好东西!毁了我半辈子不说,还要毁了我的儿子!” 谢青岚和陆贞训忙不迭的扑到胡氏身边,胡氏原本就是女子,更别说年岁大了,刚才又激动了一把,此时正眼前金花乱飞。 陆兆南一把扔飞了胡氏,又转向陆晖,骂道:“你这兄长又是怎么做的!” 陆晖真是躺着也中枪,看了一眼自家弟弟。陆显自幼就是那种惯会偷奸耍滑的人,并且华而不实,惯会找他这大哥担责任。偏偏要小些,陆晖再受不了也要忍着,还是乖乖跪下道:“儿子有罪。” 陆兆南气得不成,看着陆显,恨不得揍死他才好:“你自己想法子!若是解决不了,我帮你解决!”说罢,又转向胡氏,瞪着她,一步步的向她走来,“你就将我儿子教成这样——” “外祖父!”谢青岚早就明白陆兆南是出了事就要迁怒到胡氏身上的,不管那事胡氏知不知情都是这样。这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陆兆南是武将出身,还是不将权贵世家放在眼里的武将,要是这破脾气一上来,一刀把胡氏砍了……砍了也就砍了,他也不怕岐山伯府来闹。也不多想,扑通一声跪在陆兆南面前,膝盖上的剧痛让她眼泪一瞬间就飙了出来,“外祖父息怒,今日大过年的,还请外祖父怜惜外祖母一二吧。好歹,外祖母还为您生了大舅二舅和娘亲啊。” 看着谢青岚这张酷似陆昭的脸,虽说陆昭最后忤逆了他嫁给了谢赟,但这闺女好歹被他宠在手心里十几年,而后又有十几年未见,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陆兆南愈想,心中愈不是滋味,眼中的盛怒也是渐渐平息下来,咬着牙瞪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胡氏,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这贱妇——” “祖父,好歹是除夕,何必闹得家宅不宁?”陆澄环视一圈,见陆泽缩在陆贞训怀中直哭,陆贞训一脸悲戚,但也司空见惯了一样不惊不怒,陆晖陆显兄弟一个跪着一个趴着,余氏也只好一起跪着,还有个抱着陆兆南大腿给不知道是昏了还是醒着的胡氏求情的谢青岚。 身为最得陆兆南欢心的长子嫡孙,陆澄知道现在再不劝,这事就覆水难收了,忙劝着说:“再有什么,出了年再说也不迟不是?总好过如今的样子啊。” 陆兆南撇了撇嘴,看着一屋子的狼狈,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抖了抖,旋即哼了哼,拂袖坐下了。 屋中的人这才扶的扶人,劝的劝慰,刚将众人安置下来,宣告着新年的梆子声才缓缓敲响。 这年过得,也真是哔了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陆兆南就是个老中二病这是真的 然后陆显也不是个好东西……   ☆、第9章 按着大燕的风俗,每到了正月初一,皇帝都要亲手写福字,而后分到各权贵世家和大臣手中。 而陆家经历了一晚上的鸡飞狗跳,在梆子声响起来之后总算是消停了。陆兆南被陆显气得七窍生烟,勒令他与那外室女子断了干系。 陆显满口应下,又与谢青岚一起扶了胡氏回去歇息。 正月初一的天气居然是格外的好,阳光懒洋洋的洒在雪地上。谢青岚一夜未睡,晒着这阳光也是松惬。 胡氏被陆兆南迁怒,此时直犯迷糊,秋瑟将她伺候在软榻上,便道:“二爷回去吧,这里婢子看顾着就好了。”说着,又取了被子来给胡氏盖上,“二爷也是累了一夜了,好好歇着吧。” 陆显的神色颇有些懒散,原本就浮肿的眼下添了不少淤青,还是讪笑道:“我与母亲说些话。” 秋瑟道:“太太昨夜被老爷发作,现在只怕要好好歇了,还请二爷怜惜太太些。”又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这儿子养了还不如不养,老子娘吵架,娘被老子迁怒,他不怜惜些也就算了,还要跟她说话? 胡氏靠在软榻上,转头看一眼在身边的谢青岚,指了指室内,阖上眼:“青岚也累了,去歇一会子吧,今日你就陪我好了。” 谢青岚原本也是困了,闻言也是谢了,与檀心一起进了屋,褪去了衣物,这才躺在床上。 屋中陈设朴素,因为上回陆兆南来,一股脑儿砸了多少东西,现在屋中一切有棱角的东西都被撤了,连桌角都绑上了垫子。谢青岚盖着被子,看一眼檀心,叹道:“你不晓得,我有多庆幸,昨日如心不在。” “如心性子大些,难免会做些不好的事。”檀心想到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的如心,也是惋惜,“昨夜杨姨娘不在,这才是最值得庆幸的。” 谢青岚点头,要是杨氏在,凭她哔哔几句,陆兆南又要对胡氏发火了。盖着还散发着馨香的被子,谢青岚没由来的觉得胡氏活在这陆家真是辛苦。好好的侯府嫡女,嫁给陆兆南这莽夫就算了,还天天受气。 檀心正要伺候谢青岚歇下,忽然听到外室传来陆显的声音:“母亲,昨日父亲的意思,儿子也好好考虑过了。” 旋即便是胡氏疲倦的声音:“你晓得就好,你父亲生气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胡氏声音软软的,虽说有几分薄责,但这种软绵绵的语调,好像是狂风暴雨后即将枯零的小花,别说陆显一个大男人,就算是像是陆泽那等子年岁的都吓不倒。 陆显笑道:“儿子知道错了,也是儿子不是。”又打了自己几下,“只是儿子不喜黄氏,却是如何都变不了的。况且黄氏身患恶疾,说是犯了七出之罪也不为过,只是父亲喜欢,儿子也不忍拂了他的意” 谢青岚听得极为不对味,虽是犯困,但还是起身,偷偷摸到帘子前,见陆显背对着自己,背脊挺得挺直,但他委实太瘦了,那样站着,居然给人一种莫名的奸诈猥琐之感。胡氏躺在软榻上,一脸的疲倦,秋瑟立在她身边,满脸冷漠,却也是眼观鼻鼻观心。 “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给她一个名分也不是不可以。”胡氏叹道,也不见睁眼,“你父亲一向疼你,你是比我说得上话的。” 陆显“嗯”了一声,道:“她若是不愿,我与她散了也不是不可以,不然父亲恼了,不晓得会做什么事来。”又道,“只是母亲,我总是需要些银两打点一二不是?儿子也没有什么本事,每每中馈又是比大哥交的多些……” “你大哥房中困难些,你又不是不知道。”胡氏看来也是心累了,转头冲着秋瑟道,“你取些银票给阿显,叫他去打发了那个女子罢。” “太太——”胡氏溺爱陆显,秋瑟眼睛可亮着,这二爷这种事也不是一两回了,今日说要做些生意,从太太这里拿去五百两,明日又是要将什么货进库中拿了好几百两。偏偏胡氏溺爱他得很,手上几个庄子也不能满足这样的消耗啊!秋瑟恼了,明白这陆显就是个无底洞,而太太的力量是填不满这个洞的,当下一脸为难的样子:“太太,昨日我看过账了,昨日给澄二爷、泽三爷的压岁银,还有两个姑娘的,私库中正虚着呢,只怕拿不出来银两来了。” 胡氏一怔,总算是睁开眼了,狐疑的看着秋瑟,轻轻问:“果真没有了?我分明记得还多呢……” “哪里能多啊?”秋瑟也是机灵,面不改色的迎上陆显的目光,“先是给太太娘家的年礼,又怕老爷知晓了,便是从太太私库中拨出来的,两个哥儿两个姐儿的压岁银和赏礼也是太太的私库。况且这么些年,庄子上也不怎么见得了银子……”又看一眼陆显,“只怕拨不出来给二爷的银子了。” 陆显知道秋瑟机灵,也不戳破,而是面露为难的样子:“只是若无银两,那女子只怕不愿离去……”说到这里,他忽然一笑,“听闻安阳侯的物件是由母亲保管着,若是可以,可能挪出来一些,供儿子去打发了那女子?” 谢青岚正在听壁脚,听了这话,也是无言的冷笑出来。合着这两个娘舅都是盯着自家老爹的遗产在,难怪说是狠心呢!自己伤得要死了都没有一个人来看,要不怎么说人心可怕呢? 胡氏原本恹恹,听了这话,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来了气力,捂着心口,胸口不住的起伏着:“不成!那是你妹妹妹夫留给青岚丫头的,你将我这屋子搬空了都成,但青岚丫头的,我说什么都不能给你!那是青岚的嫁妆,我如何能叫她没了依仗?” 谢青岚闻言,看着帘子外面胡氏苍白的脸色,咬紧了下唇。这外祖母软弱得可以说是懦弱了,对于陆显又是护短,但好歹,待自己总是真心实意的疼爱。想想在记忆中渐渐远去的谢赟陆昭夫妇,谢青岚还是有些难过,看一眼檀心,将下唇咬得愈发紧了。 陆显见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胡氏竟然为了谢青岚拒绝了自己,忙上前一步,瘦弱的样子叫胡氏这个做娘的心中酸楚:“母亲,儿子是真的拿不出银子来了,不然如何能贪了青岚丫头的钱财?母亲素来心疼大哥些,总是说大哥屋里难过些,但儿子以为,大哥夫妻俩怎能真的难过?相熟的人还与我说,大哥还在外面置办了不少庄子……” 胡氏脸色渐渐变白,捂着心口道:“你大哥一家日子确实难过些……” “但母亲帮衬了不少!”陆显眼中闪过一抹阴鸷,“母亲总说大哥弱些,难道大哥不会做些什么?母亲帮衬大哥就不惜抬了整个嫁妆去,对儿子就是说没了银两,难道儿子不是母亲亲生的么?母亲手中分明是有银钱的,单单不给儿子?” 这简直就是个好儿子!谢青岚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陆晖夫妇俩是抠,有时也贪小便宜,但也没有像陆显这样,明知道胡氏没有银两,还要逼着胡氏拿钱甚至不惜撺掇动用妹妹妹夫留给外甥女儿的遗产? 换了谢青岚,早挽起袖子揍丫的了。胡氏脸色苍白,那样子像极了一口气吊不起来就会一命呜呼一般。谢青岚一怔,还是披了外衫,掀开帘子道:“外祖母和二舅在说什么?” 见这情形,陆显再傻也知道她在听壁脚,旋即怒上心来,道:“你不好好歇息,出来做什么?” 谢青岚一脸的淡定,脸色颇有些淡漠:“我原是打算睡了,不想听见了外祖母和二舅在说什么,这才来看看。”说着,又转向陆显,“二舅若是缺银钱,不妨与外祖父说罢?” 见她面无表情,话中虽是商议的语气,但含着冷漠。陆显一时也是恼怒,握了握拳,叹道:“我原本也不愿说出来的,只是要打发那女子,只怕是难得很了……” “二舅舅有余力养着,没有余力撵走?还是舅舅根本不想撵?”谢青岚一壁给胡氏按摩,一壁看着陆显,颇有几分嘲笑,“若是舅舅没有那本事撵走,不如让外祖父来帮舅舅吧。” 其实谢青岚说得根本没错,陆显还真没那个心思撵了那女子,无非就是想在胡氏这里骗些钱财花花。被她说破,陆显苍白的脸上多了些尴尬,又想到要是落到了陆兆南手上……陆兆南那性子,直接砍了那女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想着,陆显看着谢青岚的眼神可谓是阴鸷到了极点,话语还是温和:“你也晓得你外祖那性子,我身为人之子,总不能……” “恕青岚直言,外祖母是舅舅的生母。”谢青岚也不说破,让陆显自己去思考方才的态度对不对,“况且,府中钱财之事,素来是由杨姨娘过问的,若是舅舅真的要拿银钱打发那人,不如向杨姨娘要吧。” 她说得不卑不亢,声音又是软绵绵的,招招往陆显死穴上打,却又没有僭越半点,陆显也是恼恨,脸色不好,眼下的浮肿看着更是可怖:“谢丫头也是知道,这事终究不好叫别人知道了。杨姨娘素来与母亲不对付,我不指望着她害我便是了。况且此事也不好放在台面上说不是?”又看着谢青岚,脸上的笑容与昨夜如出一辙的奸诈诡秘,“舅舅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青岚委屈些。你外祖母没有银钱供我打点,还请青岚慷慨解囊,将安阳侯的银财拨出一些借我,可好?” 听着他强硬语气最后的“可好”二字,谢青岚嘴角抽了抽,还说借?这种借出去了,可还有归还的时间?谢青岚咬着下唇,明白开了这个先例,以后陆显这个无底洞就是向着自己开了,当下咬了咬唇:“可惜我并没有多余的银钱给舅舅……” 还没等她说完,陆显长叹一声,一脸的痛心疾首:“我原也不该逼你,只是你也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不是?” 要说谢青岚现在心里什么感觉,说是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也不为过。刚才若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现在就直接是威胁了——你要是不给我钱让我解决,到时候捅出来了,你要跟我一起死。 流氓见过不少,这对着自己外甥女儿耍流氓的,谢青岚还是第一次见。 胡氏脸色愈发惨白,她性子软,可是不代表她傻,小儿子这话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了。一时握紧了谢青岚的手,不敢撒手。 谢青岚看着陆显那张病弱的脸,他看着有些体虚,但比起陆兆南和陆晖,甚至余氏和杨姨娘,陆显才是陆府中名副其实的人形杀器! 陆显就那么笑着,看着谢青岚的反应,这两个法子一起压下来,他就不信这丫头不妥协!只是这念头还没想完,却见谢青岚唇角噙了一抹淡然的笑意:“二舅舅这话倒是说岔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假,只是舅父忘了,青岚从不姓陆。”见陆显脸色白了白,谢青岚又继续说,“青岚是皇上下旨投到陆府来的,按理来说,也算是客人,既然舅舅的事发了,想来也断然没有因为主人的过错而迁怒到客人身上的吧?”说着,笑容浅浅,疏离淡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陆显才是陆家战斗力最碉堡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嘤嘤嘤,欢欢说过的,陆家的极品基本都是欢欢生活中的极品 一点都没有掺杂质的。   ☆、第10章 听着谢青岚这将两家撇开的话,陆显脸上也是阴沉,但断然没有反驳的理由。毕竟谢青岚的确不姓陆,也的确是寄住在此,并非是陆家人。静了半晌,才低声道:“谢丫头说这话,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谢青岚那话虽是不后悔,但也得想想后果,毕竟陆显不同于杨姨娘。杨姨娘是妾,谢青岚认不认她是长辈都不打紧,但是陆显却不行,再奇葩,这也是她嫡亲的舅舅,一旦冲撞了,便是自己的不是。 不过陆显这话一出来,谢青岚立马利用起了,捧着心口退了几步,一脸受伤小白莲的表情:“寒心?舅舅觉得青岚让舅舅寒心了?”纤细的指尖一点力气都没剩下,在软肉上狠狠拧了一把,“谢家的家财是我爹爹妈妈用性命换来的,舅舅旁的都不说便要讨了去?岂不是逼着我不孝?”她一边说一边哭,也不怕把这事闹大了,正好陆兆南为了这事正窝火,这气也不会撒到自己身上,“也是了,我要是不给,便是害了我娘和舅舅的情谊,若是给了,便是不孝,我、我怎的不一头碰死的好?”说着,转身便向桌角磕去。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谢青岚被秋瑟和檀心拉住,还装模作样的哭着。方才进门她便看到桌角全都绑着垫子,这才敢装模作样的说要寻死。陆显千算万算没想到谢青岚会做出这举动,还好屋中有防御措施,这才算是了了。 正乱着,又见陆澄身边的小厮玢儿进来,说是皇帝派遣身边的大太监来送福字,还指名点姓要见见谢青岚这个忠臣遗孤。 这可不是屋漏偏逢下雨天么?陆显在心中暗骂一声,见胡氏已然被惊得失了神,忙道:“母亲帮青岚丫头整理些。”又转头问玢儿:“可有人在接待那位公公?” “有,有,老爷和澄二爷陪着呢。”玢儿说着,见谢青岚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伺候在陆澄身边多年,这陆家有些人什么德行玢儿也清楚得很,暗叹一声,还是打了个千:“谢姑娘早些整理,小的告退了。” 那头陆兆南和陆澄留在正厅中伴着宫中来使,那人正是皇帝贴身的太监唐德海,此时脸上含着无比得体的笑容,正与祖孙俩对答着,不过一直不曾见谢青岚出来,伺候了皇帝多年,他也是个人精了,也不戳破,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祖孙俩闲聊着。 陆澄也是暗叹怎么谢青岚还不来,又与唐德海赔笑几句:“皇上这样挂心着妹妹,真是让人动容。” 唐德海笑道:“安阳侯好歹是为皇上化去了一场灾劫,皇上哪里能不挂着谢姑娘?”一双眼睛又扫过陆兆南,“将军说是不是?” 陆兆南脸色不大好,对于谢赟这个女婿,他简直是没有一点好脸色,在他眼里,谢赟就是那种骗了自家宝贝闺女芳心的傻缺,他哪里能喜欢起来?听唐德海这么问,脸拉得比驴还长,哼了哼:“为人臣子,自然该以身子庇护皇上。” 这位爷素来是别扭,唐德海自然知道,但正因为这样,这位忠勇将军究竟能别扭到什么地步,正是唐德海最想看到的。而这位内侍总管的恶趣味,就促成了现在的调戏。 陆澄见陆兆南脸色愈发阴了,也就笑道:“唐总管说的是,姑父为人臣子,自然是该万事向着皇上的。”说着,又拢了拢手,“可惜妹妹……” “陆大人不必担心。”唐德海笑道,“太后也是挂心着姑娘的,若是可能,怕是不日就要将姑娘接进宫中看看呢。”他笑得促狭,指了指天,“要是皇上和太后有心为姑娘指婚,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想到谢青岚,陆澄耳根有些发烫,更是下定决心要成就一番事业,到时候也能对得起皇帝和太后的指婚。 唐德海看人眼色的功力何等娴熟,见陆澄这样,也是一笑,旋即叹道:“方才咱家在随国公府去送福,却发觉有些不对了。” “哦?”陆兆南对于权贵世家一向看不上,但听说有不对,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自然是要问问的,“出了什么事?” 唐德海看他一眼,得体的笑容中满是了然:“将军又想幸灾乐祸了罢?”见玢儿回来,也就闭了口,“不晓得谢姑娘……” “谢姑娘有些不方便,还请公公等一会子。”玢儿也算是机灵,组织了一下语言,先这么说了。 唐德海一个老人精,也是一笑,低声道:“可能请将军去看看?咱家想与陆大人说些话呢。” 陆兆南这可算是碰了一鼻子灰,但无奈唐德海是代表皇帝来的,也不好说什么,忍着膈应,随玢儿向胡氏的院子去了。 待陆兆南一走,唐德海原本的笑脸也松了些,但依旧含笑:“陆大人,有些话,我便不好与陆将军说了。”顿了顿,“方才我去送福,随国公家已经闹开了,怕是与那位有关呢。” 见他神色如此,陆澄约莫也能猜到什么,低声道:“可是傅渊?” 唐德海含笑点头,笑容风轻云淡:“随国公世子在昨日失踪了,还不知道去了哪里,连世子夫人昨日去相国寺祈福,回来便有些痴傻的模样,整个国公府都闹起来了。”说着,又咬着唇笑,只是那笑容中实在看不出喜悲来,“随国公在朝中倒也是和善人,能与谁结这样的梁子?那位啊,做得太过了。” “傅渊原是奸相,自从他做了丞相,罢免了多少世家子弟?”陆澄说着,想到傅渊,他握紧了拳头,“随国公乃是大燕股肱之臣,竟然被傅渊如此对待……” “可不呢……”唐德海笑着,“别说随国公,就是满朝文武,像是丞相那样的,却也是少见极了不是?” 两人还待再说,便听见门外有人禀报:“谢姑娘来了。”一听这话,陆澄歉意一笑,起身见谢青岚走进,她换了件新衣,俏生生的走进,但脸上还有些许泪痕,扑了许多香粉掩去了通红的眼眶。 陆澄略一沉吟,料想是自家二叔那极品又怎么了。虚扶了谢青岚一把:“妹妹可还好?” “还好。”谢青岚说着,又将目光放在唐德海身上。他生得面白无须,很是白净的样子,而脸上的笑容更是精明而不谄媚。 谢青岚可记得这人在所谓的私通事发的时候,可没少跟皇帝说,要把自己和傅渊一起打死。 虽说他针对的其实是傅渊。 虽是这么想,谢青岚还是不容自己出错的,福道:“青岚见过公公。” 唐德海眯着眼,将谢青岚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笑道:“好生标志的人儿,都道是安阳侯谪仙般的人,谢姑娘模样甚好。”又虚扶了谢青岚一把,见她脸上虽是铺扑着香粉,但是完全掩不住脸上的泪痕和眼底通红。 唐德海何等的会察言观色,见这情形,已然明白谢青岚在这陆府之中只怕日子不太好过,不动声色笑道:“咱家奉皇上与太后旨意来看看姑娘。”说着,揭开身后跟着的小内侍手中捧着的托盘,笑道,“这是皇上给姑娘的赏赐,依着例子,日后但凡嘉辰,皇上必然都有赏赐来。” 托盘上托着一双翡翠如意,那颜色翠得很,一看就是上等之品。谢青岚忙跪下谢恩,然后双手接过以示尊重。 唐德海盈盈含笑,一面说一面睨了陆兆南一眼,亲自扶起谢青岚:“谢姑娘可别谢。皇上说了,安阳侯乃是大燕股肱之臣,又为了江山社稷而死,是大燕一等一的大功臣。”说到这里,他又一笑,“姑娘是侯爷唯一的女儿,皇上和太后也是挂在心中的,原也是想着要将姑娘接入宫中,只是这宫里,哪里比得上忠勇将军这里来的亲厚?” 谢青岚听着他的话,也是觉得皇帝必然是要做给世人看,看看他一个贤明的君主是怎么对待忠臣遗孤的。而唐德海这话,完全是在敲打陆兆南——你丫也别嘚瑟,上面还看着呢,你哪日做得太绝,别怪上面不给你好脸色。 不过也是,自己可是皇帝立牌坊的道具,皇帝能不对自己好点么? 这么想着,谢青岚忽然松了好大一口气,皇帝虽不会真的看顾自己多少,但只要有这话,这府里诸如杨姨娘和余氏之流必然会收敛些了。这么想着,谢青岚只觉得金手指被激活,仿佛自己周身带着玛丽苏的光环一般。 思绪罢,谢青岚还是温婉笑道:“还请公公转述,皇上与太后的爱护之意,青岚没齿难忘。” 唐德海闻言,也是微笑:“姑娘知书识礼,来日必然不可限量。”又看着谢青岚额上的伤口,脸上笑容不减,还是反问道:“谢姑娘可要好好将息呢,好歹,别再弄出这等子伤口了,毕竟女儿家,脸上不好看。” 抬眼,看着陆兆南,唐德海的笑意愈发浓了:“陆将军可万万看顾好谢姑娘,要是伤着碰着了,指不定太后要生气呢。” 陆兆南一怔,想到方才看到的景象,笃定了陆显还真不是什么好的,定要好好的敲打一番才好。 见陆兆南点头了,唐德海这才微笑着告辞,临走又看了谢青岚一眼,眼中深意自然是对着陆家祖孙去的。 唐德海前脚刚走,陆兆南后脚便吼了出来:“还不叫那逆子来!”唬得身边小厮忙不迭的往胡氏院子去,还没进门,便见秋瑟出来,一问之下,求恶色比他们还疑惑:“二爷?二爷方才不是去寻老爷了么?” 那小厮脸色顿时苍白,陆显没有去找陆兆南,那可是去哪里了?   ☆、第11章 这头陆兆南的小厮扑了个空,简直连命都唬掉了,慌忙回去禀了陆兆南。 陆兆南脸都气青了,喝骂道:“连个人都看不住,胡氏是做什么吃的!”说罢,大掌向着那小厮就是一巴掌,打得他转了一圈,磕磕巴巴道:“老爷。” “还不去找二爷,若是他与哪个女子在一处,直接把他腿打断就是!”陆兆南眼中尽是狠光,陆澄见状,忙上前劝道:“祖父切莫动气,好歹是大年初一,二叔大抵是有事吧。”虽说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不是很信。 陆兆南铁青着脸,看了立在陆澄身边的谢青岚,想到方才那样子,还有唐德海的敲打,陆兆南可谓是快要炸了,看一眼谢青岚,低声道:“澄儿先与你妹妹下去吧。”说着,又大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我就在这里,等着阿显回来。” 陆澄看了一眼他,又看着谢青岚不着喜怒的小脸,她今日扑着香粉,原本就娇美的小脸上多了几分妖媚,心中喜欢得很,声音也温柔得很:“妹妹,我先领你去吧。” “好。”谢青岚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陆兆南。见他怒不可遏的样子,忽然就觉得,陆显这次死定了。 而大难临头的陆显假借陆兆南的名义出了府,然后便混入京中庆祝的人群中,向城西的浮云巷去了。 四下看看,确定没人跟着,陆显这才理了理衣袍,推开一间小院,对着其中叫道:“我来了。” “你来了?”屋中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听得极是妖媚,旋即便出来一个鬓发半散,脸上还浓妆艳抹的女子。那女子身材窈窕,水蛇腰软软的,看来约莫与陆显年岁相仿,已然是三十岁的妇人了。 这样的装扮,在大燕说是伤风败俗也不为过了。然而陆显半点不为这个所累,上前将那女子搂在怀中,捏了捏她的鼻尖:“叫爷好想呢。” “我还以为陆爷对着家中娇妻,就忘了我。”那女子说得酸溜溜的,推了陆显一把,进屋软软的靠在床上,“想来,早就不愿来了吧?” 陆显笑道:“原本我爹晓得你我的事,还是我聪明,使了计策脱身。”又靠在女子身边,“我哪里舍得离了你?” “那你可从你那外甥女儿身上弄些钱财来?”女子笑问,“安阳侯富可敌国,就算像你说的,被皇上收了四成去,也还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吧?” “那丫头咬得紧呢,连我娘都向着她。”想到胡氏对于谢青岚的维护,陆显咬紧了牙,“也不知道我娘被灌了什么迷汤,那死丫头寄住在我家,难道不曾交些钱财出来?” 女子红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来:“勿怪我说你蠢呢,见识尚且不如我这女子。” 被骂了一顿,陆显不仅不怒,反倒是欢喜得很,凑上前吻了一口,才柔声道:“我又怎蠢了?” “皇上下旨将谢青岚投入你家,你难道能说不?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可别说旁的什么了。不问你家要东西,你们还敢要不成?”又往陆显怀中一缩,“你听我的,对那丫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好歹是亲娘舅,你可别忘了,你兄嫂两人都是盯着那笔财产的吧?你侄儿要是娶了她,那可就完了!” 陆澄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揽着女子道:“他原是长房,又惯会在母亲面前装穷,我处处忍让,他竟还想与我相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古以来,为了家财翻脸的兄弟又不差你们一对。”女子不动声色的挑拨着,“不过你没有儿子,倒也是不好办了。如今之计,就是要谢家那丫头与大房离心就好不是?” 陆显静默片刻,苍白病弱的脸上扬起笑容来,旋即搂了女子,深深吻下去,微笑道:“爷就是喜欢你这聪明的样子了。” 那女子咿咿呀呀的笑着,欲拒还迎,不多时,屋中便传出那羞人的声音。 这头陆显跟那女子正在放浪形骸,那头被陆兆南打发出来找陆显的小厮苦着一张脸。这京城这样大,如今又是正月,谁知道自家二爷去了哪里?但是想到陆兆南,还是缩了缩脖子。得了,就算找不到,也要装足了样子,免得回去挨骂。 还没出二门,便见陆贞训看来正伺候了黄氏出来,小厮上前打了个千:“请二姑娘安。” 陆贞训识得他是陆兆南身边人,也还是给他些脸,问道:“好好儿,你去哪里?祖父打发你出去么?” “可不呢。”小厮说着,又压低了声儿,“二爷惹恼了老爷,如今老爷正发怒呢。”说着,又做了一个“砍”的动作,旋即苦笑着看着陆贞训。 陆贞训对于自家老爹的德行简直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明白今日他只怕是捅了篓子。而她这个做女儿的,不仅不为他担心,还有些幸灾乐祸。这么想着,便低声道:“我听说我爹喜欢在城西去,快些去告诉我爹,叫他回来请罪,免得将祖父惹急了,大伙儿都讨不了好。” 小厮眼睛一亮,顿时欢喜了:“多谢二姑娘。”连亲女儿都卖他,自家二爷这人品,真是差得离谱啊。又去回了管事,便领了几个护院去了。 京中人山人海,原是好日子,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欢喜的味道。等管事和小厮领了几个人一路撵到城西,此处正是在正月初一所惯有的舞龙,百姓们也多。陆兆南有时候格外没皮没脸,但是中二病犯了之后,难免在乎名声。管事也明白,也不叫人声张,命人四下看看陆显可否在此。 不多时,一辆马车晃悠悠的从浮云巷中驶出,因着人群颇多,那马车的速度也是极为缓慢,车夫接连吆喝几声也不曾散开,半柱香也不过前行了几远。 “东家,今日怕是行不了了。”车夫看一眼愈发多的人群,转头对马车中的人道,“今日实在是人多,若是伤了人可就不好了。东家去的地方也不远,不如就步行去吧。” “步行?”马车中的陆显勾起一抹笑容,他原本瘦削,坐在马车中一点大气都没有,反倒一种暴发户的气质,“我偏不步行,莫非一众平民与我马车冲撞?” 车夫撇了撇嘴,这东家说是华而不实简直不为过。京中的马匹颇贵,也唯有达官贵人才养得起,而这位爷,也没见他去做过工,就买了马车,养在院中。 别的不说,光是这养马钱,马夫钱,就不知道要用掉多少银子。况且他要去的地方并不远,步行也用不了许久,他非要坐马车,不是来显摆的是什么? 不过这一切,跟他什么关系呢?像他们这等子车夫,就巴不得多些这样华而不实的人,那样自己的腰包就有银子了。 这么想着,车夫缓悠悠甩开鞭子,马车缓缓在人群中移动。不时听见有人的骂声:“好好儿的,驾什么车出来?不是给人添麻烦?” 车夫充耳不闻,虽说他不得不说这些人说得对。还没等他驾车去,车中的陆显已然掀开车帘,在一片嘈杂中对着声音的发出地笑道:“怎么?没钱买车,便说是别人添麻烦?你若是有能耐,也向我麻烦一次可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么?”又见在场的尽是白丁,笑道,“原来是一群穷鬼,勿怪这样眼馋。” 他声音软绵绵的,一看就是没有力气。原本是正月初一,谁又肯与谁生气?但陆显这话,你炫富就炫,还要指着别人骂穷逼,这谁又受得了?人群中当时传来不小的骚动:“你又算是什么东西?给人添了乱还有理了?”“无非又是哪个世家的纨绔,大燕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多了,这贵族的名声才越来越臭!” 陆显原本就是打着炫耀的心思坐车出来的,哪里理这些人?,挂着轻蔑的笑容:“还不快走,跟这些乌合之众说话,自轻自贱了身份。”便将车帘放下了。 大燕民风开化,故此这些子百姓也不是那等不敢说的人,一时群情激愤:“你在此与人为难,反倒是我们不对?好端端的,你骂人做什么!”“干他娘的!这老小子仗着是世家贵族,以为咱平头老百姓好欺负不是?”…… 原本城西就因为看舞龙而人潮涌动,嘈杂之中也未必有人多注意这边,但陆显实在太嚣张,犯了众怒。一时之间,马车周围人更是多了,竟是有种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的架势。 车夫见状,明白要出事,还没来得及警告车中的陆显,陆显又掀开车帘,冷笑道:“你们还敢拦路不成?果真是没有受过教育的贱民!” 这下可是彻底捅了马蜂窝,还没等车夫劝上几句,马忽然受惊,猛地扬起前蹄,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起来。人实在太多,已然有几个被踏在马下,马车疯了一般朝前飞奔而去,陆显半探身子在外,一时也是颠簸,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马车疯了一般朝前飞奔而去,众人纷纷避让,难免就出现了踩踏事件,不少人没伤在马蹄之下,反倒是自己摔了,又被躲避马车的人给踩了个够呛。原本就嘈杂,舞龙舞狮的锣鼓声,马的嘶鸣声,惊叫声,痛呼声,还有肢体摔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车夫脑门上冷汗都出来了,慌忙拉住缰绳,想要阻止已经狂躁的马匹,还没等他拉住,身后探出身子的陆显已然被甩了出去,重重的砸在某人身上。 也是好在今日是正月初一,不少官府的人巡逻,见这边出了大骚乱,忙不迭来了,为首的那人见马匹受惊,疯了一般践踏行人,车夫趴在马背上试图安抚马,只是马动得太厉害,倒成了挂在上面。当下一个起落便跃上马背,双腿夹住马肚,双手将缰绳收紧,马儿嘶鸣一声,老实了。 那头陆显颤巍巍的从压倒的那人身上起身,才见那人正是陆兆南身边的小厮,一时冷汗都下来了。起身环视周围,见被马车冲撞过的地方,不少人正卧在地上痛呼,甚至有因为避闪不及被绊倒的,三两个重叠在一起,没能起身的;侥幸没被冲撞的也是满头大汗,还缓不过神来。 陆显脑门上冷汗顿时下来了。方才制止马匹的人跳了下来,环视一圈,已然有人向他说了情况,一时恼怒万分的看着陆显。 陆显忽然觉得,仿佛是陆兆南暴怒的眼神盯着自己,一时双腿有些发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陆显就是自己作,还华而不实,喜欢显摆。 现在闯祸啦闯祸啦闯祸啦~   ☆、第12章 陆显回府之时,是被小厮和管事一边一个搀着,方才那飞身夺马的男子亦然跟着一起,俨然准备兴师问罪。 方才到了陆府前,那男子启唇冷笑:“原来是陆将军的家人,勿怪这样的豪放不羁。”他话中尽是嘲讽,陆显脸色更是难看,想要反驳,却短了一截,实在不好开口。 陆兆南正在气头上,没成想管事一进来就说这事,简直都要气炸了。嘱咐陆澄好好照料谢青岚,自己便去了正堂。 陆显说是鼻青脸肿也不为过,立在堂中虽说强作镇定,但背脊完全没有往日的那么直,明显是心有余悸,他本是瘦削,这么一看更是猥琐了。而那男子抱臂立着,满脸的玩味,见陆兆南来了,唇边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陆将军,别来无恙,没成想贵公子这样能耐。” 陆兆南眯着眼看他,他生得俊美,眉眼间有种不可一世的傲气,此时挂着冷笑看着自己,满是讽刺。 正是洛阳侯世子,如今京中的羽林卫副都统宋驰。 原本就对权贵世家没好感的陆兆南一见陆显这怂包坏了事还被死对头看到了,陆兆南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责骂道:“你做了什么好事!” 陆显原本还想强做镇定,被陆兆南一喝,可耻的软了:“儿子有罪。” 宋驰抱臂靠在门边,唇角嘲讽的微笑不曾撤去:“贵公子好端端的,在闹市驾车出行。碍了别人的事,拒不认罪还出言伤人,群情激奋之下,马儿受惊,践踏数十人,人群推搡间被波及的百姓多达百余人。”他这么说着,脸色陡然一冷,“陆兆南!你是怎么管教的儿子!” 陆兆南虽是知道,但这罪行被死对头说出来,一时老脸上也挂不住,还是强硬道:“我自会向皇上请罪,不劳世子关心。” “自然是不劳我关心,我也无暇管你们的琐事。”宋驰扬了扬脸,满是傲气,“陆兆南,我且问你,你如何教导的儿子?这事说是行凶也不为过不是?堂堂忠勇将军,教出来的儿子就是这等子草菅人命的人?”又轻蔑一笑,“到底是平民出身,你也不过如此,又能教出多好的儿子?平民出身的人,根本不该有为官的权力,像你这等子裙带关系上来的,必然会自取灭亡!” 听着他的话,陆兆南顿时想起了自己怎么被坑害的,还有引为毕生奇耻大辱的事——娶了胡氏,一时之间,全身的血都向着脑门而去,骂道:“什么狗屁权贵的东西!在我这将军府,还轮不到你放肆!登门造次的东西,这就是你们权贵世家教出来的好人!”说着,一点情面也不顾,双拳并出,只想把这耀武扬威看笑话的鼻子给揍歪。 宋驰也不是什么草包,身形一晃便闪躲开来:“陆兆南!你敢袭击朝廷命官!”还没说完,陆兆南又是一招擒拿手到了,“老子当官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 宋驰哪里肯示弱,上去便跟陆兆南打起来。作为羽林卫副都统,宋驰武功不可能差,然而陆兆南是沙场上练出来的杀招,论攻击力,宋驰是望尘莫及,所以,基本就成了单方面施暴。 陆显缩着脖子看着两人大打出手,连矮几都被掀翻了,被惊动的陆澄只好来收场。 一进正堂,便见一老一少两人缠斗在一起,两人都是红了眼,唬得陆澄也不顾了,慌忙令人拉开他们。见罪魁祸首缩在一边,也是恼火:“二叔还是下去吧,免得愈发添乱。” 陆显对于他不太恭顺的语气有些恼怒,但对上现在就跟地狱修罗的老爹,还是蔫了,慌忙退了出去。 宋驰脸上被少被揍,只看着陆兆南冷笑:“好你个陆兆南,不知反省还对我动起手来,我洛阳侯府难道是好欺辱的!” 陆兆南只冷笑:“老子跟你爹作对的时候,你老小子还没出世。老子这辈子,跟你们这些狗屁世家是注定水火不容了!”又厉声道,“老子自己的儿子,需要你置喙!” 陆澄叹了一声,二叔闹出这事来,注定是会被人弹劾的,而画风魔幻的祖父这样,说是好也是不好的…… 宋驰同样冷笑着起身:“好,陆将军有种,难道以为满朝文武是死的不成!” “有能耐就去弹劾吧!老子这么多年,被你们权贵们陷害得还不多么!”陆兆南一双眼睛瞪得好比牛铃,“还不滚!” 宋驰自讨了没趣,也知道这位忠勇将军的确是那种疯起来不要命的,这种人在战场上是最需要的,不然也不会坐到了忠勇将军的位子。只是今日被陆兆南殴打了一番,宋驰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况且今日的确有发作的理由,打定主意要好好弹劾陆兆南,也是挂着冷笑去了。 待宋驰一走,陆兆南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实在稳不住差点摔下去。陆澄慌忙扶住他:“祖父……” 陆兆南到底是上了些年岁,强撑着不肯让宋驰看笑话,此时精神也松了下来,厉声骂道:“那逆子呢!” 这事也是顶顶大事,连去了寺中进香的陆晖夫妇也被叫了回来,而回来的途中,早就听见无数人在传这件事,一时也是心惊,知道这事不被弹劾才是有鬼了。 一回到府中,便见陆显跪在正堂中,陆兆南坐在主位,胡氏和杨姨娘分坐左右,陆贞训一脸冷漠,像是司空见惯一般,陆澄也是满脸的无奈,与谢青岚坐在一处。堂中静悄悄的,满是肃穆之气。 “父亲。”陆晖尴尬得很,还是出声道,“外面所说的,可是真的?” “难道还有假的?”陆兆南暴怒,但明显没有平日的意气风发,咬着牙,实在气不过,抓着茶盏,劈头盖脸扔在陆显脸上,“你个逆子!平日随你如何闹腾,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正月初一,你竟然在闹市做出这事来!莫非真以为自己是官家子弟,没人治得了你!” 陆显被滚烫的茶水一浇,烫得抖了抖,还是忍住了。胡氏眼中顿时氤氲着泪水,但她也不敢说什么陆显没错,憋得直哭。 陆兆南气得发抖,看着茶叶淋淋落落挂了一身的陆显,骂道:“说!到城西去做什么,马车哪里来的!” 余氏看着陆显,虽说知道家里大难临头了,但看着陆显吃瘪,她还有些幸灾乐祸,还是一脸的无奈:“小叔这事做得委实不厚道,太太给了那样多银子,可不是给你去养外室置办马车的。” 陆兆南牙都快咬碎了,转头怒目瞪了胡氏一眼:“谁让你给他银钱的!难道府中给的月钱不够么!” 胡氏也是委屈:“阿显说要打点一二……” “鼠目寸光的无知贱妇!”陆兆南更恼火了,“你以为你的好儿子有那么上进么?也只有你这愚昧蠢货才会相信他!”说罢,又瞪着陆显,“说!那女子在哪里,到底是谁!否则,我今天打断你腿!” 陆显对于老爹还是有几分惧怕的,晃了晃身子,还是咬紧了牙不说话。这样子落入陆贞训眼中,只觉得心寒无比,想到还不知道的黄氏,心中也是酸楚。 陆兆南都被陆显气笑了:“来人,将他拉出去,将腿打断!” “老爷——”胡氏一听这话,卯足了胆子,扑到陆显身上,“你放过阿显吧,他知道错了,他是你亲儿子啊。”又捧着陆显的脸,“阿显,你跟你爹说,你晓得错了,啊,你快说啊,为了一个女人,你真要赔上自己么?你乖乖说,你爹会原谅你的。咱们去求你外祖家,他们会为咱们周旋的……” 胡氏一向溺爱陆显,但如今说出的话简直在戳陆兆南肺管子:“你说够没有!” 胡氏唬得一缩,杨姨娘上前为陆兆南顺毛:“老爷别气,二爷好歹是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呢,哪有不心疼的?不过是多心疼了些,二爷这性子才这般了不是?” 谢青岚和陆显坐在一起,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别人家里要是出事了,一定是抱团一致对外,就只有这奇葩的陆家这时候了还在狗咬狗。 陆兆南气得发慌,眼前都有些金花乱飞了。指着陆显:“你今日干出这事来,皇上若不要你性命都是难了。” 陆显浑身一颤,他就属于只敢对弱者耍威风的人,闻言也是慌了,道:“父亲,儿子不想死……” “你如今知道不想死,早干什么去了!”陆兆南更是恼怒,“你就只敢对平民耍威风?”说着,又想抓茶盏扔他,发觉茶盏已经被扔了,怒不可遏,起身飞起一脚便踹在陆显胸口,“逆子!陆家非得败坏在你手上不可!” 陆显被踹了一脚,几乎吐血,胡氏伏在他身边哀哀哭着,看得人也是心惊。陆贞训其实完全不想理渣爹,但不忍让胡氏一人,起身扶起陆显:“父亲。” 陆兆南胸口不住起伏着,杨姨娘劝道:“老爷别气才是,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陆澄也起身道:“孙儿去求同僚相助一二,想来能有些作用,也好过如今的坐以待毙。” 陆兆南苦笑,他一向刚强,甚至说是盛气凌人,但现在这样子,跟一个迟暮的老人有什么区别?谢青岚一叹,也起身道:“外祖父放宽心思些,还不到那一步呢。”说着,又去扶起胡氏。 “澄儿,你不必去了,我即便是一头触死在大殿上,也决不让这些权贵世家看了我的笑话!”大燕朝堂上,贵族出身的朝臣占了百分之九十九,一旦开口,对于陆兆南来说,就是向死对头摇尾乞怜。 陆澄静默片刻,看着陆显,头一次觉得这二叔的存在完全就是祸害苍生。 “老爷,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要是想要保全陆家,少不得要二爷担着了。”杨姨娘满脸的哀戚,但掩不住眼角的欢喜。最好胡氏受不了,一命呜呼了,那样她一定能扶正的,到时候管着陆府也是名正言顺。 余氏和陆晖面面相觑,虽是心中赞成,也不敢说出来,只是看着陆兆南的反应。 “你这恶毒的女人,你作践我就罢了,还要害我孩儿!”胡氏一面哭,一面上前撕扯杨姨娘。杨氏哪里想到一向和软的胡氏会这么狂野,一时也没有避开,被推搡倒地,“你这恶毒的女人,你竟然要我儿子去死!” 只是杨姨娘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长长的指甲立时在胡氏脸上划了几道血痕,还一边大哭着起身:“太太,我哪句话说错了?难道要二爷拉着这么一大家子去死么?我们死了也就罢了,谢姑娘怎么办呢?”又掩面嘤嘤哭诉。 谢青岚脑门上突突直跳,这陆家简直是奇葩集中地啊。还没开口,胡氏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重重的锤在陆显身上:“你怎么做出这些子事来啊!” 陆澄转头看着谢青岚,见她沉默的样子,丰润的唇微微抿起:“妹妹,你放心,我拼了性命不要,也定保你无虞。若是到了那一步,你以后记得我可好?” 谢青岚闻言,转头看他,见他眼中晶亮,含着郑重和期待。虽说两辈子没谈过恋爱,但这话暧昧到这地步,谢青岚再呆也不可能听不懂,一时脸上微醺:“哥哥别说傻话了,不会的。” 陆澄只是看着她,忽然也笑出来:“若是……”说到这里,还是咽了剩下的话,“没什么。” 谢青岚耳根有些发烫,也静默不语。胡氏和杨姨娘坐在地上哭,陆晖夫妇静默不语,陆贞训看着全家,也不说话,陆兆南也像是苍老了十岁,铁青着脸色不语。 屋中肃杀,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见黄氏身边的大侍女采荷来了,一脸的惶急。方才还在掩面哭泣的杨姨娘顿时放下手来,啐道:“你作死么?这样急,败坏了陆府的名声!” 采荷额上汗水都出来了,忙福了福,差点哭出来:“二姑娘快些回去看看吧,二奶奶不好了——” 陆贞训原本眼观鼻鼻观心,闻言之下,一颗心狠狠的堕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原文汤姆苏男主出场了 预告预告,玛丽苏女主和我们的丞相大人正在准备ing~ 嘤,米娜桑能给人家留言么?欢欢好怀疑人生哒~~   ☆、第13章 陆贞训也顾不得什么闺秀风范了,风风火火的披着斗篷便朝着外去。黄氏虽说只见过一面,但自己伤得生死不明的情况下,除了胡氏也只有她肯关心自己一些,谢青岚也是急切,忙不迭的跟着陆贞训一起去了。 屋中银吊子正在煎药,咕噜噜直响,药香在屋中弥漫,黄氏躺在床上,陆府的私人大夫还在屋中,见陆贞训来了,忙起身:“二姑娘。” “出了什么事儿?”陆贞训问道,“好端端的,我娘她怎么了?” 采荷嗫嚅道:“方才二奶奶知道了二爷的事,一口气没上来,谁想到呕了血……”说罢,又是一阵自责。 陆贞训伏在床前,静静的守在床前,黄氏脸色苍白如白纸,没有一丝血色,躺在床上,气息也有些短。陆贞训看着她,眼泪立时便出来了。谢青岚不忍,上前扶着陆贞训的肩:“姐姐,你别急,想来不会有什么的。” “我好恨……”陆贞训咬着下唇,眼泪簌簌而下,“他每次回来,必然没有好事,往日闹娘,今日是要将整个陆家赔进去吗?”说到这里,她怒极反笑,“也好,一大家子死了倒也干净,赤条条来了,赤条条去,也不用再牵挂什么了。” “姐姐别说气话。”谢青岚虽说不记得书中有陆显闯祸这段,但依着陆家的顽强程度,想死也不容易,“还没到那地步,说这些做什么?” 陆贞训只管哭着,又抬头,满脸泪痕的看着谢青岚:“妹妹,你信么?祖父这事,定是会找傅渊那恶贼相助了。我也是不明白,祖父为何放着满朝世家不交好,偏偏去找傅渊?” 大概因为他们都是裙带关系上位的吧……谢青岚在心中瞎说着,但面上也不好说甚,只好劝道:“姐姐别担心,若是傅渊肯相助也不是不好啊……” “我是不信那恶贼会相助的。”陆贞训说得恨恨,“我方才都听到了,随国公家中出了事,只怕就是那恶贼做的。随国公一脉,为大燕做了多少事,如今倒是被这恶贼害了?”又握着黄氏的手,“我爹旁的不说,光是拿祖母的钱去养外室这点,几个人做得出来?回来便要坏我娘身子,现在折腾得阖家不得安生……” 她边哭边说,谢青岚冷着脸,低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咱们这辈子,跟陆家是分不开了,我大抵还好说些,你总不能不姓陆吧?为今之计,好好想想有没有法子保全陆家。” 陆贞训咬着牙,见大夫和采荷去开了方子回来,忙问道:“大夫,如何了?” 白胡子老头顿了顿,摆手道:“二姑娘,有话老夫就直说了。二奶奶熬不过今年了,还请告知老爷,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陆贞训顿时没了表情,只剩了眼泪肆虐,转头看着黄氏,喉中哽咽。 谢青岚一边安慰她,一边看着门外。陆显还没有来,明知道发妻吐血,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不来看看。谢青岚越想越窝火,被陆贞训拉住衣摆,低声道:“青岚,你瞧见了,这就是我爹。这世上,有几个男人做得出来这事?” 陆显这人,谢青岚清楚也不能说什么,一来是舅舅,二来再怎么,这是陆贞训的亲爹,能说什么? 当日给黄氏灌下去一盏药,一直守到了当夜三更,黄氏才悠悠醒转,见陆贞训和谢青岚都在,才咬着牙问:“他果然做了这事?” 见两女点头,黄氏蜡黄的脸上满是恼恨之意,咬牙道:“他往日怎么当我不存在都罢了,如今竟是要拉着这么一大家人去死么?”思量片刻,又握着谢青岚的手,“青岚丫头,二舅母求你,你是安阳侯唯一的女儿,皇上于情于理都不会发落你的。若是可以,你要保住你姐姐和泽儿,行么?二舅母求你了……” “娘,我不怕死!”陆贞训看着黄氏苦苦哀求的样子,眼中也是泪水,“我不怕的。” “混账东西!”黄氏骂道,还因为精神不济喘了几声,“你不怕死,你弟弟呢?他才两岁,难道跟着我们一起去死么?你爹身为官家子弟,叫那么多百姓受伤不说,还坏了正月初一的好气息,更别说还被洛阳世子见了,皇上为作表率,如何肯轻饶了陆家?” 陆贞训听着,“哇”一声哭了出来,软在床前哭道:“他就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到了第二日,忠勇将军陆兆南上朝被弹劾,说是纵容府中人闹市纵马,致使数百百姓受伤,更是让原本新年的欢喜气氛付之一炬。而陆兆南这位老中二,在朝中人缘那叫真的不咋地,一时间弹劾的奏折如同雪花飞向了皇帝的御案,纷纷要皇帝严惩陆家人。 陆家现在在京城中也是人人喊打了,各权贵们没少被陆兆南那牛脾气给冲撞过,更别说泥腿子出身的陆兆南能入朝为官,这事在等级观念颇重的大燕简直就是刺世家们眼睛的事,巴不得能把陆兆南置之死地。 陆兆南上朝回来,像是苍老了许多,还强撑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绷得紧紧的,一回来便有些发虚。 谢青岚作为外孙女,又是寄住的,难免要在床前去尽孝,喂了一盏参汤后:“外祖好好歇息,青岚先下去了。” “你娘死前,可有说过我们?”陆兆南直愣愣的看着床帏。谢青岚一怔,还是点头:“娘过世前很想念外祖,只是怕外祖还在怪她,这才没敢请外祖去。” “我这辈子就三个孩子,最疼的就是你娘。”陆兆南声音有些无力,“我极是厌恶你父亲。” “青岚知道。”当着别人面说讨厌别人爹,陆兆南也是能耐,“外祖别多想,必然不会有事的。” 陆兆南沉沉的嗯了一声,便阖上眼:“我睡一会儿,你告诉他们不用来打扰我了。” 谢青岚应下便往外去,如今还在年里,四处都是欢喜的,唯独陆府,沉寂得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谢青岚收了瓷碗,出门后才问:“如心好些了么?” “好多了,过几日就能活蹦乱跳了。”檀心一面说,一面端了托盘,“我去吧,姑娘回去歇一歇就好了。” 谢青岚点头,又琢磨着去要不要去看看黄氏,也就从二门绕去了黄氏院落。 前脚刚出二门,便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少妇风风火火而来,她大眼小鼻,一副很是可爱的样子,只是眼中有凌厉的光辉,一看就是个脾气大的。 谢青岚见了她,额上还没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疼,眯了眯眼。陆淑训!让自己头破血流的罪魁祸首!看她风风火火而来的样子,谢青岚忽然一笑,这就是所谓的伤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看她这俨然都要起飞了的架势,谁信她真的伤了腿? 陆淑训原本就是听到了陆家被弹劾的事而来,昨日的事虽有耳闻,她甚至在想这样祸害百姓的人应该被凌迟。然而当今天知道那人是自己二叔的时候,陆淑训整个人都不好了。 二叔要死就去死好了,可是拉着一大家子人给他擦屁股?!想到自己老爹老娘,陆淑训坐不住了,况且,正月初二,本就是出嫁女儿回门的时候。 而陆淑训一进门,便见谢青岚立在二门前。其实她对于这个小表妹一直是看不顺眼的,此时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上前冷笑道:“怎么?妹妹如今知道陆家出了事,就想要出去?你受陆家恩惠的时候,可有想过要与我们一起同甘共苦?” “姐姐这话说得奇怪了,我刚伺候了外祖父,现在去看看二舅母,怎么就成要出去?”谢青岚一脸的淡然,她身量比起陆淑训矮了一截,但立在那里气度从容,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她压了陆淑训一头。 “你伺候了祖父?”陆淑训冷笑道,“你别是想着祖父最好一病没了,然后好来分一杯羹。” 谢青岚闻言,忽然笑起来,温言反问道:“姐姐是糊涂了,我为什么要看着外祖父的东西?我好歹是安阳侯嫡女,我谢家的财产,这大燕谁敢说不多?偏偏有些人不开眼,瞅着我家的东西,还趁我病中无力,强取豪夺。” 陆淑训也是听说了余氏的事,但没想到这个一向温婉的表妹如今竟然敢这么撕破脸的说出来,脸色当即沉下来:“你莫要含血喷人!你在陆府,吃穿用度哪个不是用的我陆府的开支?”说到这里,陆淑训眼中含着阴狠,“你怎么不去死?一个父母双亡的蛀虫,我陆家如今遭了这样的罪名,说不准就是你克的,你克死了你那短命的爹娘,还要来克陆家!” 陆淑训看着娇媚,但竟然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语来,谢青岚就这么看着她,半晌后扬起一个笑容来:“我就是天煞孤星又如何?你陆家?先不说你一个出嫁的闺女有没有资格说是本家人,即便能,我是皇上下旨让我住在陆家的。你可相信,只要我将你刻意让我受伤的事捅出去,且看看是你死得快还是我死得快!” 见陆淑训脸色变得苍白,谢青岚也是一笑:“你方才如何说我娘短命的事,我会一字不漏的转告给外祖。淑姐姐,我的好姐姐,你自求多福吧。” 陆淑训自然是明白自家姑姑在祖父心中的地位。要说陆兆南最疼的,这女儿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况且陆兆南是个老中二暴脾气,陆淑训额上冷汗顿时下来了。看着谢青岚,还是冷笑道:“妹妹砸破了头,这性格倒是愈发的狠绝了。祖父最厌恨饶舌之人,你也是知道!” “外祖厌恨?也成,昨儿个宫里公公说,太后有意将我接入宫去看看。”谢青岚不动声色的看着陆淑训,微微扬起头,嘴角含着笑容,“姐姐,你是不是以为我太好拿捏了?我给外祖和舅舅颜面叫你一声姐姐,你难道以为,就凭这声姐姐,你便能无法无天,事事欺压我么?舅母从我这里搬走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姐姐若是真的逼我,那我就担了这不孝不义的罪名又如何?”她话中之意,大有要将余氏搬走那对转心瓶的事捅出去。 私盗御赐之物,那是什么罪名,陆淑训可是知道的,当下就怔了,看着谢青岚。她原本以为,这个一向被她压了一头的表妹一定也跟以前一样好拿捏,但事实上,换了瓤的谢青岚可不是包子。 而原本书中的谢青岚,也是“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从一个性子温婉的善良少女变成一个芝麻包宫斗小达人就是那么快。 陆淑训愈看谢青岚愈觉得气恼万分,心中的火气不住的往脑门上冲,扬手便向着谢青岚巴掌大的小脸摔去:“谢青岚,你今日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我打死了你,也免得有你这样的祸害遗世!”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咳咳,前方高能预警,前方高能预警! 丞相大人换装完毕,准备登场!丞相大人换装完毕,准备登场!! 米娜桑让我看到泥萌挥舞的双手~鱼唇的人类快让我看到泥萌~【这货疯了泥萌别理】 嘤,泥萌为啥不给欢欢留言~   ☆、第14章 眼看陆淑训的巴掌来了,谢青岚哪里会站着让她打?当下退了一步,陆淑训扑了空,力道又太大,一时刹不住脚,朝前扑去。 谢青岚只当是陆淑训故技重施,没飞起一脚都是教养好,忙避开来,陆淑训“咚”的一声摔在地上,脸都变了色,唬得她身边的侍女含星叫得跟什么似的:“杀人了!谢姑娘要害大姑奶奶!” 陆淑训虽是摔得难受,但这话大有她已经死了的意味,起身便给了含星一下:“胡说什么!还在年里,好好的说这些!” 含星挨了一下也是委屈,捂着脸看着谢青岚,道:“谢姑娘做什么要害我家姑奶奶?” “你既然叫我姑娘,你还有什么资格质问于我?”谢青岚冷笑着反问,看着正在起身的陆淑训,“我连她衣角都没碰到,就是我要害她?你若是眼力劲儿有问题,便回去好好治一治罢。” 含星一愣,扶着陆淑训,也不好再说什么。陆淑训却不依不挠了,扯住谢青岚,朗声骂道:“即便不是你,我摔了你不敢扶我,莫非是心里有鬼?或者那日你伤了我后,对我怀恨在心,用厌胜之术诅咒我!” 她说得大声,这二门前说是人来人往也不为过,这话明摆着就是说给别人听的。陆淑训这射程真是越来越远了,以前直接摔在自己身上,直接将原本的谢青岚砸死了,现在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只是谢青岚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一听这话,脚下一软,便倚在了陆淑训身上,口中也软了:“姐姐,别摔我,日后我一定好好对姐姐,就像姐姐现在疼我一样。” 陆淑训只觉得嫌恶,骂道:“你这没人伦的软骨头!你又……” 还没骂完,含星便扯了扯她的衣角。陆淑训哪里停的下来,将谢青岚一扔,便道:“你又想讹我什么!谢青岚我告诉你,我绝不怕你!” “你自然不怕我。”谢青岚笑嘻嘻的站好,见陆淑训身后正站着管事,脸色有些僵硬的看着争执的两女,“我也不怕你的。” 管事今天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老爷身子略微不适,也就由他去迎接贵客,先不说是不是失了礼数,光是接这位便要大着胆子去。这刚引了马车进来,就见到大姑奶奶拽着谢姑娘站在二门前撒泼……阿弥陀佛,管事可知道自家大姑奶奶是哪种人,要说谢姑娘欺负她,还不如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陆淑训总算警醒了一回,转头见管事立在身后,也是一怔,旋即笑得从容:“你不伺候祖父,在这里做什么?” 管事迟疑了片刻,也没回答。身后的马车窗的帘子轻轻掀开,露出其中的人来。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岁的男子,貌比潘安,面容仿佛玉雕琢而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丰润的唇边啜着温和从容的笑,气质高华如同谪仙。 谢青岚想不起来这人,笃定是没有见过的。管事在陆府中地位颇高,寻常人他也不会亲自去接,料定是贵客,也就一福:“原是姐妹间争执,无意冲撞贵客,还请宽恕。” 车中人目光停在她身上,忽然“呵”一声笑出来:“安阳侯之女,果然是好教养。”他虽是赞美,但是听不出一点褒扬的意思。谢青岚自讨了没趣,也不曾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那男子委实生得太俊美,简直就是个人间尤物。 男子笑容温柔,转向陆淑训:“这便是陆府的大姑奶奶?”管事点头,心中也是埋怨好死不死遇上了陆淑训:“是。” “倒是很美的女子。”男子笑容实在太勾人,连陆淑训这出嫁了的也有些发愣,听了这话,也是低下头去有些羞涩,“只是在娘家喧哗到如此,未免失了礼数,还在年里,这样大的火气倒也是不妥。”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愈发温和,仿佛三月春风拂面,“绑了扔在屋中,饿上几日,好好败败火吧。”说罢,便放了车帘,再不看几人。 这话虽是温柔,但那气度,根本不容人回绝。管事硬着头皮是了一声,又命人将马车引走,上前道:“大姑奶奶,小的说不得只能得罪了。”说罢,又寻来几个粗使嬷嬷,将陆淑训绑了。 陆淑训此时柳眉倒竖,厉声道:“你敢跟我动手?”又看着缓缓前行的马车,高声道:“他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陆府作威作福?莫不是吃了豹子胆。” 要不是男女有别,管事都想捂着陆淑训嘴了,低声道:“大姑奶奶,这话说不得——” “做什么说不得!”陆淑训被余氏宠得性子刚烈似火,受不了一点的委屈,此时扯着嗓子叫出来,“他算是什么!竟敢这般对我!” 管事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急得不得了,只好扯了帕子堵在她嘴里。陆淑训“呜呜”的叫着,想要挣扎,但已经被绑成了粽子。 谢青岚颇有些幸灾乐祸,看着那马车,那人气场实在太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太阳,笑容虽是温柔,但让人不敢逼视。又见管事对他态度这么恭顺,也知道定是什么招惹不起的人物。 陆淑训吃了瘪,骂那男子的声音又大,要是听不到才是有问题!谢青岚更是幸灾乐祸了。管事急得不行,陆淑训吚吚呜呜的骂着,管事也被吵得烦了,瞪着不肯消停的陆淑训:“那是傅渊!” 这话一出来,陆淑训消停了。 傅渊是谁!权倾朝野的奸相!名字能止小儿夜啼的奸臣!对待异己手段极其狠辣,没把陆淑训给咔擦了,大概还是看在陆兆南的份上。 陆淑训此时脸色苍白,明摆着就是被吓到了。谢青岚脸色也有些难看,傅渊!那居然是傅渊!一拍脑门,也是了,除了傅渊,朝中谁又与陆兆南这奇葩为伍!只有同为平民出身的傅渊一人而已! 谢青岚都快跪了,她不想跟赵蕴莲、宋驰和傅渊任何一人扯上关系,但现在傅渊已经出现了,另外两个还远么? 而那头傅渊乘着马车,一路进了二门。处理完陆淑训的管事慌忙追上来,谦恭道:“丞相大人,老爷身子有些不适,还请丞相大人在书房静候一二,小的去请老爷。” 傅渊笑容不减,微微点头,便坐在椅子上,捧茶轻轻呷了一口。管事见状,赔笑一阵,忙去了。 自家老爷要是个奇葩,这位就是个恶鬼!大燕之中横行霸道的权贵世家能被他气得吐血,还有被他托人送去的补品给唬得一脑袋碰死的……管事怎么想怎么觉得颈后发凉,缩着脖子去了。 傅渊笑容浅浅,捧着茶盏,不免想到了方才的谢青岚。在他记忆中,谢青岚温婉,知书识礼都不假,但是并不喜欢招惹别人,至少在进宫前是个逆来顺受的,今日她竟敢跟陆淑训对上? 没错,除了谢青岚这个换了瓤的,丞相大人没有换瓤,但是重生了。 傅渊还记得,当年因为爱赵蕴莲,他包容了她的一切,甚至于,明摆着是在为宋驰谋划,他也不曾点明,也由得赵蕴莲去了。 只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包容到了最后,赵蕴莲和宋驰胃口越来越大。那日中,他按着约定好的去寻赵蕴莲,谁知等在那里的,竟是已经是贵妃的谢青岚。 而后来发展极其戏剧性,香料之中有媚药,他尚能自持,谢青岚早就耐不住。衣衫不整的情形下,正好被宋驰引来的皇帝和太后见了。 傅渊沉沉呷了一口茶,太后是他亲姑母,素来疼他如同亲子。见了这情形,也是怒不可遏,吩咐完将二人打死后,便昏了过去。 直到死前,傅渊才总算醒转过来,赵蕴莲全然利用,一石二鸟之子,将他与已经黑化的谢青岚一起除掉。还有皇帝,皇帝未必不知此事,而为了谢家剩下的六成家产,他纳了谢青岚入宫,将谢家的财产尽数握在手中。遍布全国的庄子,酒楼,事关民生的盐铁。 大抵是老天爷知道他的怨恨,所以一切从头来过了。既然有这机会从头来过,那么他又怎会让前世的事发生? 他是傅渊,权倾朝野的丞相,怎可能再度被赵蕴莲一个女子拿捏住?! 门被轻轻推开,陆兆南面色有些颓败,哪有平日的意气风发,见是傅渊,迎上来道:“丞相大人大驾光临,老夫却身有不适,叫丞相久候了。” 傅渊坐在椅子上,并不见动,笑容如往常一般温和:“陆将军客气了,我不过才从相国寺回来,想着将军相邀,若是不拜访,便是我的不是了。” 陆兆南对着傅渊,哪有平日的不可一世,气场被傅渊压得死死的,也是坐下:“老夫请丞相大人来的意思,丞相约莫也知道,此事,委实是小犬的不是,只是到底是老夫的幼子,实在是……” “陆将军一片爱子之心,令人动容。”傅渊不急不缓笑道,一双眸子就那么看着陆兆南,“只是此事,委实是令郎做的太过了。” 陆兆南自然知道自家怂包儿子有多不省心,也是认了这话:“如今弹劾奏章颇多,便是皇上有心从轻处罚,也无济于事。” “陆将军倒是豁达,且不说世家如何看将军,便是百姓们也都盯着将军呢。”傅渊微笑,将茶盏放下,“嗒”的一声,颇有些幽森之感。他笑容愈发温柔,“陆将军,解铃还须系铃人。将军是聪明人不是?只消得百姓们肯原谅令郎,那权贵们又何足惧焉?” 作者有话要说:  嘤,不要迟疑,大力收藏吧,欢欢坑品不错哒~   ☆、第15章 陆兆南原本梗着脖子不肯示弱,但此时被提点一句,立时明白了,他不是要向权贵世家示弱,而是要向百姓们示弱。如今皇帝暂且按压着此事,明日再上朝,不知道又有多少弹劾的奏折砸在皇帝御案上。 这么想着,陆兆南也是豁然开朗,拱手道:“多谢丞相大人提点,老夫感激不尽。” “陆将军言重了。”傅渊笑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就那么盯着陆兆南,笑容虽是温柔,但眼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整个人颇有几分威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又起身,“我还有事在身,便不与将军说了。” 陆兆南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但此时看着傅渊的眼神,没有背后一凉,还是起身,尽地主之谊,将傅渊送出了府门才回。 陆淑训虽被傅渊下令关小黑屋饿着,但下面的没有一个敢告诉陆兆南的,都已经做好了等陆淑训出来要被陆兆南迁怒的准备。开玩笑,自家老爷迁怒一般也不会在府上杀人的,但那位,京中可是传得神乎其神,那是近乎于恶鬼的存在。 当夜之中,陆府中有三个人失眠了。陆淑训是饿的,谢青岚是愁的,还有一位是被自家老爹揍得满地找牙,疼得睡不着。 到了第二日,陆兆南向皇帝告假,亲自押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陆显跪在京兆尹府前请罪。而第三日的早朝,俨然就是一场辩论会,世家们如何肯放过这个整治陆兆南的机会?个个引经据典人身攻击,乐此不疲。 “皇上,陆将军此举,无非是做足了面子功夫。若真有那心思处罚陆显此人,为何在事发当日不见请罪?分明是得了奸人指点,好来混淆视听,从而蒙混过关!”这是唐国公。 “依臣看,陆将军无非将军一招。笃定了有悔过之心,皇上必然会从轻处罚。若是能得到庶民谅解,皇上乃是仁君,必然会以庶民为先。”这位真相了的是洛阳侯,也就是被陆兆南胖揍了一顿的宋驰他爹。 “如此,其心可诛!”城阳伯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瞪着不发一语的陆兆南,“庶民无知,便能被陆贼此人欺骗!陆贼惯是会此招,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被抓去上刑!” 这毫无疑问的戳中了陆兆南肺管子,瞪了城阳伯一眼,冷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老贼,当年老眼昏花不辨是非,被人牵着鼻子走,到最后还是摇尾乞怜。” 在场的九成九都是世家中人,而这等子世家都是势力盘根错节,互为姻亲,牵一发而动全身。城阳伯被说得胡子直翘,也有不少人要开始喷了。眼前朝堂上就要变成互骂对方是贼的地方,傅渊立在殿前,笑容温暖如春:“皇上尚在,诸位还是消停些吧。”顿了顿,他笑容愈发浓了,“何必与一群乌合之众一般见识?” 这话无疑是在对陆兆南说,毕竟能称上“一群”的,也唯有这些世家大族了。要是反驳,就是承认自己是乌合之众,吃了哑巴亏的这些子贵族们看着傅渊,他还是微笑,那笑容温柔如水,浑然一个天然无害的美男子。 虽然这美男子根本就是条露着毒牙谁都可能咬的毒蛇。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年轻的帝王刘寻看来似乎是有些累了,声音轻轻的,但含着帝王的威严和抱负,“丞相随朕来吧。” 傅渊闻言称是,也就随了刘寻的脚步。此事虽与他无甚关系,但众人皆是将他与陆兆南化为一处,即便他不出言也会被迁怒,更何况,世家针对他明摆着更多。 他上位后的举措,太多危害到了世家的利益了。 一路到了御书房,唐德海对于傅渊一向是看不上眼的。若不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傅家现在说穿了,也不知道在哪里当土霸王呢。 “阿渊啊,我晓得,陆将军算是跟你政见一致,但这次……”刘寻叹了一声,还是笑道,“朕又哪里舍得处罚他?” “但凭皇上做主就是。”傅渊神色如常,微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况且即便是有悔过之意,事情总是做下了。” 刘寻闻言含笑,满是亲昵:“果真还是阿渊最懂真的心思。”他又亲自引了傅渊坐下,“便是亲兄弟,也没有你这般懂朕的。” 傅渊也只是和煦微笑。前世他对于这表兄可谓是掏心掏肺,为官虽是一展抱负,但扪心自问,他绝没有半点对不起刘寻,而最后才明白过来,刘寻是什么样的人——深谙帝王心术,放手他与权贵世家相争,让他愈发坐大。直到赵蕴莲和宋驰引了他与太后见了“私通”的景象。 又得了权贵的拥护,又名正言顺的除去了他,还得到了谢家所有的财产,更不会让太后气恼。一石四鸟! 刘寻并不知道傅渊的想法,只是转头叹道:“只是如今的局面,朕一旦说出处罚二字来,只怕陆显难逃一死了。”顿了顿,刘寻俊逸的面孔上多了几分疲倦:“也罢,不说这事,免得糟心。”又拍拍傅渊的肩,“阿渊啊,有句话,朕当你是兄弟,也就与你说了。你与世家贵族的矛盾朕不是不知道,这矛盾如何能够调和倒是朕的心病。”说到这里,他又笑起来,“随国公世子你便放了吧。” 傅渊处变不惊,“呵”一声笑道:“臣不明白皇上何意。” “你小子莫与我打诨。”刘寻锤了他一下,“要说随国公那事不是你做的,把朕脑袋拧下来也不信。” 傅渊起身深深一揖,正色道:“臣委实不知皇上是何意思。随国公世子失踪,但臣的确不知。不知皇上为何会以为是臣使计将世子劫走?” 他微微敛了眉头,像是因为刘寻的怀疑而有些气恼。刘寻笑着看他,要说不是傅渊,说给谁都不曾相信,然而傅渊矢口否认,刘寻必然也是明白其中缘由的——无非就是他不曾相信自己而已。 刘旭也不曾多问,负手而立:“原是我错怪了你,只是随国公如今正是着急,朕也是关心则乱。”又握了握傅渊的肩,温言道:“阿渊,你要知道,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咱们是兄弟不是?” 傅渊重新拾起笑容,温柔之间又给人无尽的疏离感:“谢皇上相信。”只是这话中的意味,也只有这两人才知道了。 两个表兄弟貌合神离,还一副亲昵万分的样子。而那头陆兆南受了一肚子气回到陆府,又找了胡氏撒了一回气,这才神清气爽了,又命人去问问黄氏如何了。 而谢青岚和陆贞训并陆澄陆泽都在伴着黄氏,黄氏如今精神短,也难得有精力陪孩子们说笑。陆泽年岁还小,平日又是养在黄氏身边的,一时缠着不肯离开。陆贞训端了药喂黄氏,谢青岚与陆澄便陪在身边说话解闷,生怕黄氏再想到如今陆显闹出来的风波,又坏了身子。 至于陆淑训这个还被关小黑屋败火的大姑奶奶,咦,她回来过么? 不多时便见管事来了,见黄氏似乎精神好了些,也是放下心来。陆澄与谢青岚见状,也是与管事出了屋后才问:“可是回来了?有什么说法?” 管事叹道:“说是皇上还没有定罪呢,早些定了也好,免得这般迟迟悬着不动,于咱们而言如何不是零碎折磨?” “倒也是这个理儿。”陆澄叹道,又想了想,“二叔昨日去跪了一日,如今可好些了?” “哪里顾得上二爷?”管事摆手道,“还有一屋子琐碎事呢。” 谢青岚抿着唇,拉了拉陆澄的衣袖:“算了,咱们现在能熬过就差不多了。”其实这事就算造成了什么后果,谢青岚也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刘寻那条命是谢赟用自己的命换来的,除非刘寻真是良心被狗吃了才要把谢青岚给弄死。 毕竟大燕的女子连爵位的继承权都没有,也没有从仕的权力,到时候想彰显一下皇恩浩荡,还能将她纳入宫中,说不准还能像傅氏一样混个太后当当。 谢青岚正在想入非非,管事又向内张望了一下,道:“若是二奶奶没什么了,我便也去了,还累得澄二爷和谢姑娘多看顾一二,老爷那边也离不得人。”说到这里,打了个千,“那小的先去回了老爷。” 陆澄点头,又见谢青岚神色有些憔悴,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关切道:“妹妹身子不适?” 谢青岚摇头,她可不好说什么是因为瞅到了傅渊,觉得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给愁的,只是道:“我一切都好,倒是叫哥哥为我担心了。” “这是什么话?”陆澄看着她,喉头动了动,“妹妹素来都是在我心上的,我关心妹妹,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他这话有些暧昧,谢青岚也不是傻子,陆澄喜欢她是肯定的事了。她也不愿关心陆澄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原本的谢青岚,但陆澄是整个陆家最靠得住的人却是毫无疑问的事。 婉转一笑:“哥哥又哄我开心了,哥哥待我好,我也是省得的。” “妹妹开心就好。”陆澄看着她,她容色颇好,却又不似陆贞训那种容色逼人,倾国倾城,她是江南女子温婉的长相,却又有些冷清在其中,便是如月照水的美。陆澄愈发觉得移不开眼,轻轻说,“我不过希望每日都能见妹妹开心的样子,也希望我能让妹妹开心。” 谢青岚乍一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也是一酸,耳根发烫,抬头对上陆澄一双黝黑的眸子,心中更是有些慌了,正想装没有听见进屋去,便见余氏身边的一等侍女雪鸣翩然而来,一见谢青岚有些羞怯的样子,知道大抵是因为陆澄。对于这两个若是成了,且不说陆澄欢喜,便是陆晖夫妇也是乐得不行——谢青岚的陪嫁,那可是大半个国库之资啊! 已然上前,亲亲热热的扶住谢青岚,笑道:“谢姑娘这脸是怎么了?这样红?”说罢,含着深意看了一眼陆澄,“澄二爷可别是说了什么混话轻薄了姑娘,仔细大奶奶扒你的皮!”又扶着谢青岚,“谢姑娘这么些日子也不曾欢喜,如今随我去欢喜一二可好?”说罢,对上谢青岚不解的目光,“我们家姨太太来了,莲姑娘也来啦。姑娘与莲姑娘一向交好,好好儿去娘们一会子,人也欢喜些。”说罢,又转进屋里,去向黄氏说要带陆澄和谢青岚去。 莲姑娘……赵蕴莲!!谢青岚忽然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下章赵玛丽登场,极其苏!极其苏! 嘤~   ☆、第16章 咬着下唇,谢青岚低声道:“我在这里看顾着二舅母,倒也不便去了。”又退了一步,“二哥哥替我向蕴莲妹子道歉吧。” 陆澄怔了片刻,谢青岚脸上满是淡然,有些疏离,不免有些好奇:“往日不一向很亲厚么?如今如何不肯与她亲近了?” 谢青岚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陆贞训已然出来,道:“好好儿,蕴莲妹子好容易来一回,你若是不去,倒是我留得你,岂不怨我?”又拉着她,“大姐与她一向是亲近,却也不是你怨怼的由头不是?” 陆澄闻言,心中忽然就颤了一下,转头看着谢青岚,声音也有些发颤:“妹妹……” 见陆澄那副神情,谢青岚忙道:“别听二姐姐说,没有这事。”说罢,只好硬着头皮随了雪鸣去了。 还没进门,便听见其中传来笑声:“蕴莲丫头是愈发的嘴甜了,真叫人喜欢。” 旋即又听一个颇为娇俏的声音:“姨妈又拿我开心了。”又传来脚步声,“雪鸣去寻二哥哥和青岚姐姐,怎的还不回来?” 雪鸣笑道:“来啦来啦,莲姑娘等不及了。”门一下被打开,门前站着那少女,身穿一件袄裙,大眼瑶鼻小嘴,眉眼间含着莫名的傲气。那少女一见谢青岚,忙上前挽着她的手:“青岚姐姐,让我好想。”又叹道,“姐姐不让我来看你,真是叫我难受得很,恨不得直接替姐姐受了这罪过。” 谢青岚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你若是真心想来,有人拦得住么?转念想想也是,她的伤可是陆淑训做下的,那可是赵蕴莲的亲表姐。当下不动声色的抽出手道:“劳你挂念了。”说罢,又进屋去。 屋中,余氏和一个与她生得颇为相似的女子坐在一处,那女子虽说与她相似,但眉眼间却没有那种精明市侩,见赵蕴莲进来,笑道:“你又去闹你哥哥姐姐。” 赵蕴莲心思玲珑,自然能发觉谢青岚与她的疏远,又听母亲这样说,当下抿着嘴,笑得美:“女儿与姐姐亲厚,旁人我还不去闹呢。”又拉着谢青岚,“姐姐生得模样好,可不知道以后能有怎样的姐夫呢。若我是个男子定要娶了姐姐去,放在手心儿里,好好地疼爱一番。”说到这里,还看了陆澄一眼,满是深意。 陆澄知道她何意,心头一暖,下意识去看谢青岚的反应,后者一点表情也没有,倒叫他心中有些酸楚,也不曾言明。 大余氏笑道:“你又去臊你姐姐。”上下打量谢青岚,“青岚丫头清减了。” “谢姨妈关心。”谢青岚带着这屋里觉得周身都不痛快,但现在的局面,又不能跟赵蕴莲撕破脸。等到她远离了陆家这群奇葩之后,再与她彻底翻脸不迟。 此举落在赵蕴莲眼中,只觉得谢青岚与往日不一样了,跟她是愈发不亲起来。想到陆淑训当时伤了谢青岚的事,料想是因为迁怒才导致谢青岚与自己不亲厚,一时对于陆淑训也是埋怨起来,对于谢青岚的迁怒行为也是怨怼,但还是没有表现出一点半点,温婉笑道:“姐姐,你我许久不见,不如好好儿说些体己话?” 谢青岚一怔,抿了抿唇:“姨妈难得来一次,我若是走了,岂不是不知礼数?”又觉得这话苍白,附加道,“我一会子要回去照看二舅母。” “也用不了些时日。”余氏笑道,“你二舅母身子一向那般,你就去跟莲丫头好好说说再回去也不迟。贞丫头一向明事理,必然不会说什么的。” “正是这个理儿呢。”赵蕴莲微笑,丹凤眼微微飞起,一股傲气蔓延开,“姐姐与我去吧,咱们许久不见了。” 谢青岚还待拒绝,陆澄也劝道:“这年过得也不欢喜,你好好儿去说说,解解闷也好。”顿了顿,“我在这里候你就是了。” 谢青岚只觉得这世界都灰暗了,换了平日,她宁愿天天跟陆兆南对上也不愿意跟赵蕴莲呆一会子啊!只是现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无可奈何的随了赵蕴莲去了。 一进了偏房,谢青岚坐在桌前,茶水氤氲出雾气来,有些模糊了她的脸,她也不看赵蕴莲:“你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赵蕴莲自幼就是被捧在手中长大的,别说磨难,连挫折都没遇到过,早就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理念,此时被谢青岚这么冷淡的对待,已然是满心的愤懑,但也不曾发作:“我来是想与姐姐说些体己话。”咬了咬丰润的下唇,“如今陆家这事,京中已经传遍了,就是老爷带着二爷去请罪了,也未必能化解多少。我娘说,我也该警醒着了,你比我还大些,自然更该警醒了。”看着面无表情的谢青岚,“姐姐,安阳侯夫妇走得早,只怕太太又管不了你,我这才帮你盯着些。不过我识得的人也不算多,要说人品贵重的,二哥哥便是其中第一人。” 谢青岚每一口茶喷出来都算是教养好,看着赵蕴莲的目光立时冷了许多,这说不准是听了余氏的话来做说客。陆澄这人还是很信得过的,但是至于陆晖夫妇……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谢青岚不着喜怒,“再怎么,我也不该你过问啊。” “不是担心姐姐么?”赵蕴莲一笑,那笑容中分明带着怜悯,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姐姐身份原在我之上,原也不该我过问的,只是这陆府中的情况我也知道些,现在又经历着这事。不过姐姐听我一句劝,总会过去的,到时候,这陆府便是二哥哥的,姐姐何乐不为?况且二哥哥身份人品也是衬得起姐姐,还是他的心意,姐姐看不出来?” 谢青岚原本就不喜欢她,听了这话更是心中有气,反问道:“二哥哥这样好,你怎的不曾嫁给他?” “心中没我的人,我做什么要嫁给他?岂不自己受罪?”赵蕴莲含笑反问,话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施舍的同情,“姐姐也不是不知道,我自小便许愿要嫁给世间最为出众的男子,他疼我我爱他,我虽不及姐姐出身高贵,但这心性也是半点不输给姐姐的,我又如何能委屈自己?” 你原来还知道自己身份不高贵啊……谢青岚敢说,就算是原本的谢青岚,就算谢赟夫妇还在,她也绝对不敢说什么要嫁给最为出众的男子。 要不谢青岚看书的时候怎么觉得赵蕴莲眼高手低呢? “你说的也只有当朝天子了。好在元后驾崩数年,皇上未曾立嫡,以你定远伯府的实力,只要你想,倒也是能入宫的。” “姐姐又与我说笑了,我入宫作什么?”赵蕴莲微微叹息,“皇上又不能一心一意的对待于我,即便我做了皇后,也是不快乐的。” 谢青岚翻了个白眼,差点没脱口而出“天王盖地虎”来跟她对暗号了,微微讽刺道:“你眼界高,自然是不会委屈了自己。皇上坐拥天下,都不是你看得上的。也不知这世上有没有你说的那种人。” 赵蕴莲何等聪慧的人,听了这话,已然道:“姐姐,你这是要与我生分了么?咱们不是约好了,来年要永远在一起么?” 谢青岚不以为意,胸中却涌出一种酸涩感,叫她怪难受的,不待细想,也知道定是谢青岚的残魂,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我几时与你生分了?” 赵蕴莲低着头,不多时已然泪眼迷蒙:“姐姐不就是为了淑姐姐的事而迁怒我么?那是我表姐,我如何敢来看你?我知道你在陆家日子难过些,但若是你嫁给了二哥哥,那么姨妈必然会护着你的不是?” 谢青岚满心的酸楚,正折腾得她难受,听了赵蕴莲这话,不免心头火起,一股脑儿道:“你觉得你觉得,你可有想过我如何想?什么都是你觉得,我莫不是一个傀儡娃娃?要听凭你的意思?你这话传出去,是不是要我吊死在这房梁上?” 赵蕴莲这人,她是太清楚了,要说她对于谢青岚没有半点情谊是不可能的,但她自小就是那种顺风顺水,别人什么都由着她,她有玛丽苏先天的圣母病,但又不是彻底的圣母,而是一种居高临下只属于强者施舍的同情的和怜悯。 换句话说,她所谓的为谁好,并不是真的是为别人好而做的,而是享受着规划别人人生的快乐而来的喜悦,她喜欢别人按照她的意思来活。 就像现在,陆澄是个好人这并没有胡说,长得好人品好有出息,她什么都考虑了,就是没有考虑谢青岚愿不愿意,她只觉得自己规划的就是最好的。说穿了,也还是她对于自己眼中的弱者所施舍的怜惜。 虽说,身为侯爵之女的谢青岚比身为伯爵之女的她要高贵些。但是架不住谢青岚父母双亡啊。 赵蕴莲被谢青岚这么一说,脸色白了白,凤眼中闪过愤怒,还是低声道:“我为姐姐考虑,我错了么?” “你不该为我考虑。”想到书中的描写,赵蕴莲一面说着当谢青岚是亲姐姐,一面跟谢青岚所有看得上眼的男人周旋,半点也没想过她“亲姐姐”的感受,便可以对她的人品做出考量了。 赵蕴莲原本生得貌美,此时微微含泪的样子叫人心中怜惜。谢青岚正被原主残留的情绪给折腾得够呛,哪里肯多去理她? 僵持了好久,赵蕴莲才低声道:“我错了,再不将这事说出来了。姐姐,你原谅我吧。” 谢青岚看着她,依着原主对她的了解,他如今心中不快是肯定的,但她素来能忍,忍一时也极为正常。 谢青岚并不想跟她保持什么姐姐妹妹的关系,等到时间成熟,不跟她划清界限才怪,她可还想多活几年!但如今不行,未免多了个人踩陆家,还是忍一时之气的好。 这么想着,谢青岚脸色微微缓和,还没说话,便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妹妹。” 谢青岚一怔,忙站起身来,开门见陆澄站在外面:“二哥哥,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岚妹子还不会跟玛丽苏闹翻~ 本文算半爽文,女主有点扮猪吃老虎,如果是直接对上,一定是对方触到她逆鳞了~ 明显,玛丽苏还不够格。 而赵玛丽是属于眼高于顶的,具备所有早期穿越女的特点,但她不是穿越来的。 身为本土人士,要求皇帝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本来就是极品奇葩&玛丽苏 这是人家的理解而已,不喜不要喷人家~人家玻璃心哒~   ☆、第17章 陆澄站在门前,就那么看着谢青岚的小脸,她脸上还带着气恼后的红晕,看得陆澄不免想入非非,定了定神,这才道:“姐夫方才来寻人,说是大姐久不归府,这才来了。还是母亲命人寻找,才发现大姐被人绑着扔在屋中呢。” 谢青岚也没想到傅渊的权势竟然已经达到没人敢说的情况了,一时也是纳闷。不过她记忆中,书中好像并没有这一段,连陆显闯祸都没有,更没有这么多事,难道是因为她这个蝴蝶煽动了这世界的事件线? 现在谢青岚就算知道剧情,也无法再防范什么了,只好这样顺其自然的发展:“那哥哥找我做什么?” 陆澄抿了抿唇:“大姐说你知情不报,要你去说话呢。” 这事倒也是戏剧性,陆家这姑爷来找老婆,余氏一听说是女儿回来过,但没有一人来通传,一时也急了,当下命人找寻。谁成想,在她未出阁时的闺房里,发现被绑得跟粽子一样、被堵着嘴、饿得直哼哼的陆淑训。 而陆淑训想到是傅渊下令的,也不敢轻易招惹,只说谢青岚知情不报,压根就是诚心想饿死她,这一来二去,谢青岚只好被传去。 赵蕴莲自告奋勇要跟去,谢青岚心中不快,也就不好说什么,还是强忍着跟去了。 自从过年以来,陆府用“鸡飞狗跳”四个字形容半点不为过,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内外不宁。 谢青岚到了正堂中,陆淑训饿得面黄肌瘦,哪里还有往日的凌厉娇媚,大口大口的吃着芙蓉酥,半点不见拿乔的样子,身边站着一个看来极是正直的男子,他面白无须,倒也是极为英朗的男子,正满面怜惜的看着陆淑训,正是其夫唐渐。余氏坐在一边抹泪,又不住的跟胡氏说着什么。 这事算是家事,陆兆南今日刚在朝堂上受了气,哪里肯管这些,脱手叫杨姨娘处理,而这位位高权重的姨娘大人,为了表明自己公允,还请了胡氏来。 压根就是想剜胡氏的心好吧?胡氏一向软和,这陆淑训和谢青岚谁遭殃都是在割她的肉。 “谢姑娘可算是来啦,咱们大姑奶奶方才说着,可都快要哭了呢。”杨姨娘微笑道,“姑娘这般可是不对,好歹姐妹一场,知晓大姑奶奶被恶人绑了,怎么还不告诉别人?” “我只知道大姐姐被人绑了,只道是做做样子给丞相大人看。谁知道,丞相大人这样的威势,咱们没人不怕。”想到傅渊那时的气场,谢青岚还是觉得心头发虚。虽是含笑,甚至那笑容比春风还温暖,但没由来叫人心中发寒。 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这么形容他真的不为过。 谢青岚短短几句话便点明了是傅渊下令绑的陆淑训,一时杨姨娘脸色都变了。胡氏更是哆嗦起来,转头对陆淑训道:“你、你这丫头,怎的招惹上了那恶贼——” 她说得格外恼火,眼中满是惧怕,又想到陆兆南一向敬重傅渊,心中堵得慌,那眼泪簌簌而下。慌得余氏忙不迭的安慰,又抖开锦帕,掩面哭道:“底下的人是愈发没眼色了,应当好好儿处罚才是!难道丞相一句话便这样委屈自家的大姑奶奶?谢姑娘不懂事就罢了,他们也不懂?若是趁早告诉了我,也好过叫淑儿受这样的委屈!这些子没人伦的东西!”说罢,又是一阵哭诉。 这话虽是在骂底下人,但哪一句不是绕着弯在骂谢青岚?谢青岚冷笑着,见陆淑训也是万分委屈的靠在唐渐身上,哭道:“我也不知道我竟是如此不得人心!竟然落了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下场。”抬眼,瞅着谢青岚,“你怨我是不是?你觉得咱们之间有仇,所以你连祖父都没说,倘若祖父知道,求一求情也就罢了,你分明是要饿死我是不是?”她说着,又把头埋在唐渐怀里,“哇”一声哭出来。 你丫装给谁看呢?那时候没见你这么柔弱圣母小白花。赵蕴莲见其哭得伤心,上前宽慰说:“表姐别气,谢姐姐也没能想到那样多罢了。”话虽如此,但心中对谢青岚有些瞧不上眼了。 傅渊可是奸贼!她竟然知情不报?堂堂侯爵之女,难道怕了他一个靠着太后关系上位的?赵蕴莲愈想愈觉得谢青岚没有半点气节,一时觉得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心中懊悔。 谢青岚要是知道她的内心活动,还得翻个大白眼呢。傅渊的确不是个好人,杀人放火啥的都做过,但是不得不说,于大燕来说,他却是鞠躬尽瘁的,比这些权贵世家能干多了。虽不否认文中的世家也是很有能力,但比起傅渊推行的种种政策来说,好像还是逊了点。 所谓的奸臣,不过是因为傅渊触及到了文中以宋驰和赵蕴莲为首的世家的利益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这么简单的事。 谢青岚看着陆淑训哭得梨花带雨,忽然笑道:“姐姐,埋怨别人不曾救你的时候,为何不想想你为什么会被绑着呢?” 陆淑训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看着谢青岚,眼中阴鸷显而易见:“你是指责我?!” “青岚不敢。”她说着,坐在胡氏身边,“姐姐遭了这劫难,也是青岚思虑不周惹出来的。” 不然呢,还能说什么罪名?又不是她把陆淑训绑起来扔到房间里不准吃饭的。 陆淑训本来就有些脸色蜡黄,听了这话,一时脸都变了色,腾地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余氏亦然附和着哭道:“青岚丫头,你素来聪慧,怎会想不到底下人对于丞相的惧怕?底下人不说,你是老爷嫡亲的外孙女儿,传出去又如何?傅渊真敢发落你不成?你如此,岂不是要害死你姐姐?” 就算陆淑训跟她不是一个姓,但要是诚心害表姐的说法传出去,谢青岚也是够了。揉了揉额角,谢青岚捂着胸口,低声道:“舅母这话说的……姐姐还是外祖的亲孙女儿,丞相发落可有半点转圜之地?我又敢说什么?” 余氏也知道自己思考不周,这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看着谢青岚哭。后者一点都不在意,只要余氏还想要自己的家产,那就绝对不会跟她闹翻,不管什么样的理由,她都不会。 陆淑训可就是忍不住了,她素来是胸大无脑的那种,又被宠得无法无天,面露阴狠之色,看着谢青岚,厉声道:“你克得姑姑姑丈没了性命,怎的又来克我家?如今又是诚了心害我,你在哪里就没能有半点好的,你怎不去死?” “大姐姐!”陆澄虽也是左右为难,但这话委实过了,陆澄哪里不会维护谢青岚的,更别说胡氏还在,“大姐姐这话说出去,妹妹如何自处?好歹妹妹才十五岁,总是还要嫁人的。” 陆淑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过惯了,现在有人说不,还是她嫡亲的弟弟,加上饿了这几日,对于傅渊的愤恨到达顶峰。但要她去找傅渊是没那个胆子,可惜陆澄这个倒霉蛋凑了上来,当即便冷笑道:“我当是谁肯维护她这天煞孤星,原来是你!怎么?见了美色便忘记了我是你姐姐?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又指着谢青岚,“这丫头身边的人,谁能有一点半点的好处?谢青岚,我就是看不惯你,她进了这陆府的大门,我们安生的日子也少了不少,二叔这事,还有如今陆府被世人议论纷纷,难道不是你克的?”见谢青岚一脸淡定,像是半点没被自己的话所触动,陆淑训脸上更是恼恨,跺脚气道:“阿澄!这人克死了父母,你还喜欢她做什么!那日被克死了你叫爹娘怎么办?” 谢青岚唇角微抿,看了余氏一眼。古人还是很信这些的,不过余氏的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只要陆澄娶了谢青岚,到时候那笔家产尽数归了自己,至于谢青岚,等皇上忘了安阳侯的大功,宣布病死就行,反正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闲功夫来管谢青岚一个孤女,而安阳侯一脉本就人丁稀少,也没人过问。到那时,多给陆澄置办几房姬妾,还不信陆澄的性子拧不过来。 余氏想着,没露出笑容都是好的,落在谢青岚眼中,只惹得她发笑,反倒是看向陆淑训:“姐姐,你如此坏我名声,不怕遭报应么?”又看向唐渐,“姐姐,心思毒辣,可不是为人妻子该有的心气。” 陆淑训看向唐渐,后者虽没有表情,但架不住她的脑补,若是唐渐真的被煽动着休弃她……先不说被休弃的日子好过与否,光心理上她就不想离开唐渐。 而某人本来就是炮仗性子,一点就爆,推开赵蕴莲的手,怒气冲天:“谢青岚,你敢挑拨我夫妻关系!莫不是怕我毁了你嫁给我弟弟的事?丧门星!毒妇!你怎么不去死?牵连着我姐弟离心,还要毁我夫妻情谊?你去死好了,你就跟你那短命鬼爹娘一起死了,做什么要祸害我!你谢家所有人都没了,你一个丧门星活着做什么!一家子短命鬼,一家子都是来讨债的!” 她说得畅快,半点没想到她说得是自己的姑姑姑父。谢青岚一张小脸渐渐变白,到最后变黑了,也不顾杨姨娘一脸的幸灾乐祸,以及胡氏的痛心疾首,猛地站起身,抓了盛着滚烫茶水的茶盏,猛地摔在地上,一时茶香四溢,还有不少滚烫的茶水溅在了陆淑训脸上。 谢青岚一向柔弱,此时一脸冷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陆淑训。屋中一时静悄悄的,过了半晌才听见谢青岚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檀心,给我掌嘴!打得她求饶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嘤,陆家大姑娘又开始秀下限了~青岚妹子发飙了~青岚妹子不是包子哦~只是还不能跟玛丽苏闹翻你们懂的。 剧情慢慢发展,会狠狠打她脸哒。嘤~米娜桑可以给人家留言吗?嘤嘤嘤   ☆、第18章 谢青岚素来待人都是极为温和,温温婉婉的样子无端让人觉得好拿捏得很,即便是上回陆淑训吃了回瘪,也不觉得真的怕了谢青岚,所以这次才敢这样放肆。 屋中一时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满脸怒气的谢青岚身上,檀心得了自家姑娘的话,半分没有迟疑,上前便一巴掌掴在陆淑训脸上。她用力很大,陆淑训娇美的容颜上立时开了一个巴掌印,红彤彤的像是要淌血一般。 “你这贱婢,你敢打我!”陆淑训的声音尖利张狂,扬手便要打檀心。檀心一点也不怕,仰着脸迎上陆淑训:“大姑奶奶,婢子奉命行事,只认我家姑娘一个主子,打了大姑奶奶又如何?” 唐渐见娇妻被打,一时也是恼怒,扬手便要打向檀心,被赵蕴莲劝住:“姐夫不可——”连下半句都没说出来,便被陆淑训横了一眼:“你也帮她?我是你表姐,你竟然向着外人?” 赵蕴莲虽说觉得谢青岚这样让陆淑训没脸有点过了,但像陆淑训那样说别人爹妈短命,更让人不齿,现在又被陆淑训骂了一顿,心中也是窝火,退在一边不说话了。 对于陆淑训,檀心素来是没有好感的,光是上次谢青岚被她伤了,兜兜转转又累得如心挨了打,现在还没好利索的事,檀心就对她喜欢不起来,此时得了谢青岚的话,手上力气那是一点没松,再度一巴掌摔在陆淑训脸上。 陆淑训暴跳如雷,狠狠推开檀心,欺近谢青岚,抬手就要扇她:“你这娼妇——”巴掌还没落下去,纤细的手腕已经被一只大手握住。抬眼看去,正是陆澄。 “你这没良心的!我是你姐姐,你便这样对我?”陆淑训此时就跟失心疯的狼一般,见谁都恨不得上前去咬上几口。陆澄面有为难之色,知道以陆淑训那性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此时,他又怎能让谢青岚吃了委屈?“大姐,你怎能动手?” “谁先动的手!”陆淑训骂道,看着站在陆澄身边面无表情的谢青岚,唾道,“你这狐媚子,先打我在先,勾引我弟弟与我离心在后,你这妖女,你这贱人——” 要说陆淑训生在管家,就这素质实在让人怀疑。谢青岚兀自冷笑:“檀心,你难道是死的么?” 檀心闻言,忙上前,对着陆淑训那张脸又是一下。陆澄见状,惊得放了手,低声道:“妹妹,你——” “她几时当我是她妹妹?”谢青岚说着,一张脸上满是乖戾,“你让我差点摔死,反诬赖是我害了你;在二门前挑衅我,被丞相发落又说是我见死不救,这些事我懒得与你计较,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说我爹娘!”说到这里,她忽然冷笑,转头看着坐山观虎斗的杨姨娘,“怎么?姨娘现在又想撇清干系?我被姐姐害得快要死掉的时候,姨娘怎么说的?是我害了大姐姐?是,姐姐伤了腿,敢问是我伤得重些还是姐姐伤得重些,亦或是在姨娘眼里,我这个表姑娘的性命还比不上大姑奶奶一点擦伤?” 杨姨娘浑身一哆嗦,直到今日谢青岚是动了真怒,必然是要一一将她们全都拉下水,忙咬紧了牙:“我一时不查,绝无害姑娘的心思……” “不查?”谢青岚打定主意今天要立威,免得这些子奇葩真的觉得自己好拿捏,“事发时不查,我重伤垂危时也不查,现在大姐姐明摆着冲撞我爹娘,你还不查?”说到这里,她忽然冷笑,“看来姨娘就没个机灵的时候,要是这般,便不要管了如何?我若是哪日不明不白被人害了,皇上若是想起了我,追问起来,外祖还要吃瓜落。” 杨姨娘脸色顿时苍白,谢青岚可是皇帝下旨让陆府养着的,但凡有了一点半点的不妥,可是要治罪的! 杨姨娘苍白着脸色,忽然庆幸起了自己没有真的对谢青岚赶尽杀绝,不然如今这局面,陆府不知被多少人盯着呢,要是再传出忠臣遗孤受了虐待的事……杨氏愈想愈觉得背后冷汗涔涔,也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陆淑训几时挨过这样的委屈?此时怒火滔天,方才被陆澄握住手,这才阻止了她。但此刻,杨姨娘原本向着她,似乎也变成了中立,陆淑训更是怒气腾腾,反手又是一巴掌朝着谢青岚摔去。 谁曾想,谢青岚眼明手快,猛地握住陆淑训的手:“我忍你良多,你如今都骂到了我父母身上,我若是再忍,我谢家的祖宗十八代岂不要给你问候个遍?”说罢,对刚掌掴了陆淑训的檀心道,“既然如此境地,杨姨娘已然是管不了,那就请外祖来吧,好好看看,我究竟是如何欺辱大姐姐的!” 而陆兆南原本就被朝廷之事气得够呛,回了府中又遇上这样的事,原本不想管,又听说杨姨娘没法子管,一时也是恼怒,暗骂杨氏不得力,又被管事劝了几句,这才来了。 而一进门,便见谢青岚和陆淑训分作两边,余氏正抱着陆淑训哭着,时不时抬眼剜谢青岚一眼。 见陆兆南来了,陆淑训卯足了劲儿,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听得众人一阵肉疼,又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祖父,祖父为孙女儿做主,妹妹委实逼人太甚了——” 谢青岚冷眼看着,微微仰起脸,迎上陆兆南的目光。以书中所说和陆兆南目前的表现来看,谢青岚长得是很像其母陆昭的,而陆兆南对于陆昭简直是疼到了骨子里,甚至于,书中谢青岚和傅渊死掉之后,傅渊的党羽被株连,陆兆南在牢中失心疯了,临死前都还在念着小女儿的名字。 生前没能见上一面,大概是陆兆南这一辈子的心结。 其实得罪了余氏和陆淑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陆兆南生厌,那才是真的在陆家失去了地位。况且,只要余氏还想要自己手上的财产,她就一定不会与自己闹翻。 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抱着陆兆南大腿的谢青岚听着陆淑训的哭诉,也是不发一语,脑中只是想着陆显的事。 原文中并没有这一段,但是只要傅渊没有垮台,陆家想要倒也不容易,所以,不管怎么发展,应该是会平安度过这一段时期的。 陆兆南原本怒不可遏,正要发飙,见谢青岚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跟陆昭年轻时安静的样子一模一样。想到小女儿,陆兆南也有些难过,费了些力气忍住,才沉声道:“谢丫头,你姐姐说的话可是真的?你果真敢下令掌掴她?” 余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陆兆南不住的点头。对于陆昭,她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对谢青岚好也不过是看在那笔财产的份上,但谢青岚这样落自己女儿颜面,余氏有哪里肯忍? 此举落在陆兆南眼中,虽是有些不耐烦,但那双鹰凖一样的眸子就看着谢青岚。后者不卑不亢的起身,行到陆兆南身边,微微一福,道:“是,是青岚让檀心掌姐姐嘴的。”眼看着陆兆南眼中怒火都要喷薄而出,谢青岚拢在长袖下的手猛地掐一把大腿,立时飚出了眼泪,“外祖觉得我不悌是么?外祖和舅母觉得,我落了姐姐颜面?就为了姐姐的颜面,我就要忍气吞声,我就要当缩头乌龟?我爹娘已经没了,偏偏姐姐还要说爹娘短命,我为人子女,如何能够听着旁人辱骂我父母而忍气吞声?我不能忍,自然也不能让姐姐这般作践我爹爹娘亲,若是孝悌不能两全,青岚只好当个不悌之人了。”说罢,又是掩面一阵哭泣。 陆兆南微微怔了,旋即暴怒了,回头瞪了陆淑训一眼,骂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这样诅咒你姑姑?”谢赟怎么样,他不想管也懒得管,但敢说他小女儿?陆兆南对胡氏的确渣,但却是个绝世好爹,尤其是对陆昭,一时也是怒火冲天,只差没一脚踹死陆淑训。 陆淑训身子晃了晃,也是“哇”一声哭道:“我无意冲撞姑母,但若不是妹妹拒不认错,我如何肯这般?我被饿了这样多日子,若非夫君寻来,我怕是要饿死在屋中,妹妹是看着我被发落的,为何不肯想祖父言明?岂不是公报私仇,想要我性命?” 谢青岚说真心话不愿跟任何人闹翻,但现在,她必须让陆家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绝非冤大头,不是他们可以拿捏的。当下顶着满是泪痕的脸,上前一步:“我的确是看着不假,只是谁曾想,下面的人这般畏惧丞相权威,竟无一人敢说。我素来与姐姐不对付,若是我问起,旁人说我是做贼心虚我又该如何?” “丞相?”陆兆南CPU高速运转着,不多时便想清了事情的经过——必然是那日傅渊来府上,然后被陆淑训这绣花大枕头冲撞了,这才下令惩罚她。 陆兆南愈想愈火起,猛的转头瞪向身后的管事。后者知道自己凶多吉少,额上都渗出了汗来,上前打了个千,才磕磕巴巴道:“老爷明鉴,是那日大姑奶奶拦了谢姑娘在二门前争执,礼数间有亏,冲撞了相爷,相爷这才发落了姑奶奶。小的们也不敢冒犯丞相大人权势,这才无一人敢说……” 傅渊的威势在京中谁人不知?那可是能止小儿啼的恶贼!陆兆南素来敬重傅渊,他心狠不假,但伤到无辜之人的事并不多见,一时也是恼怒——陆淑训丢脸都丢到别人面前去了! 这么想着,又见谢青岚哭得伤心,温言叫她起身后,才看着陆淑训,那冰冷的目光叫陆淑训心有余悸,连“祖父”二字都没能叫出来,便听到陆兆南的声音:“你好得很,出嫁女闹得我家宅不宁,还冲撞了丞相?我陆家哪里有你这样的女儿!”那充血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杀人一般。 屋中一时静若寒蝉,余氏忙不迭扑到陆淑训身上,低声求道:“老爷,淑儿只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绝无冲撞昭姑奶奶的意思,还请老爷饶过一回吧。”唐渐素来惧怕这祖父,也是哀求,陆淑训伏在母亲怀中哭泣,也不曾言语。赵蕴莲见状,也是出言道:“陆将军,表姐她情有可原,还请将军宽恕些。” “够了!我陆家的事,与你有何干系!岂容你置喙!”陆兆南气息有些急促,赵蕴莲被骂了一顿,眼中阴鸷顿显,没说话,“你给我滚!没我的话,你不许再回来!每天抄了孝经和妙法莲华经给你姑姑祈福,若是哪一日断了,我只当陆家从来没你!”停了停,又冷笑,“你真当你害青岚丫头的事我不知道么?我念在你是我孙女,从不肯言明,还有你这好娘!但凡再让我晓得你们拿阿昭唯一的血脉说事,休怪老夫无情!”说罢,又因为脱力,身子颤了颤,被管事扶住。 陆淑训被疾言厉色的一骂,看着谢青岚的目光更是怨毒了。陆澄立在陆兆南身边,双手紧紧握拳,明白今日姐姐被这样疾言厉色的骂,一半是因为姑姑,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她冲撞了傅渊。 傅渊,那奸贼……陆澄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 谢青岚被这样一闹腾,回到陆贞训那里也有些晚了。黄氏刚睡下,陆贞训见状,低声道:“我也是知道了些,你万不该去招惹大姐的。不过大姐也是咎由自取,竟去招惹傅渊。”又叹道,“我方才听泽哥儿身边伺候的小幺儿说,说是随国公那世子如今都还没找到,世子夫人也是疯疯癫癫的,除了傅渊那面硬心冷的,又有谁做得出来这事啊。” 听她说到傅渊,谢青岚心儿颤了颤,没敢说话,转移话题问道:“二舅舅这么些日子,可来过?” 陆贞训倔强的摇头:“哪能回来,不晓得去哪里了呢。” 又没回来?谢青岚心中一颤,陆显这人,莫非…… 作者有话要说:  嘤,朝斗又要来啦~米娜桑准备好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丞相大人~~~ 其实人家觉得丞相大人老帅了的~~   ☆、第19章 两女说了一会子话,今日谢青岚被陆淑训一闹腾也是累得发慌,不多时便退下去睡去了。 日子这样过了几日,也不见皇帝说什么惩处之策,大有要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这可急坏了世家家主们。陆兆南和傅渊这两个并非正统贵族,大有裙带关系上位的意思,这简直是在重视血统的世家大族的肺管子上戳着。 而这头的家主们正在策划一场逼着皇帝定罪的大计,那头陆显这罪魁祸首却趁着老爹老娘不注意,一溜就是好几天不着家,至于去了哪里,呵呵哒。 天色蒙蒙发亮,床榻间,男女还在纠缠,最后只听女子拉长了声音娇吟一声,这才没入平静。 不多时,帐子被掀开,陆显露着上半身从床上下来,取了锦帕擦拭了身子,又滚上床,搂着那女子笑道:“爷的心肝儿肉,你说爷怎的爱不够你呢?” 那女子欢好之后脸上还带着红晕,万分的娇媚,笑着推开陆显:“可不与你说,那日里你弄出来的好事,竟是还敢来我这里,可别被人捉了,打上一顿,可没什么了。” “我爹自然会处理的,我也不用管。”陆显一面笑,一面将脑袋埋在女子胸前,“咱们只管好好过自己的就是了。” 要是陆兆南知道这货说出这话,估计只想把他塞回胡氏肚子里重生一次。现在一家子为了这破事提心吊胆,就他还这么无所事事的跟姘头纠缠着。 女子“咯咯”直笑,半晌后,才推开陆显的头:“不与你说,我累得发慌了,可要去洗洗。”又笑道,“你去买些桂花糕来吧,我有些饿,今日懒得做了。” 陆显自然满口应下不提。 陆显刚收拾好了,正要出门去,大门刚一打开,便见几个身穿家丁服饰的人立在门外,个个面露凶狠之色,看得陆显心思一沉:“你们是……” 还没等他说完,众人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摁住,又怕他不要脸大声尖叫,扯了洗脚布给他塞在嘴里,更有不少人进去,将那正在沐浴的女子给扯了出来,一身白花花软绵绵的样子,叫在场的大男人们纷纷咽了口水。 而当日,陆兆南再次被人弹劾,说是教子无方,纵容儿子私养外室。 陆兆南这几日情绪刚刚稳定下来,正与刻意抱他大腿的谢青岚坐在一起,还没等祖孙俩说上几句话,便听到皇帝宣他进宫之事,脸都青了青。 “老二呢?”听了这罪名,陆兆南明白这货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当下骂了起来,“还不叫他滚来见我!” 管事连滚带爬去了,不多时又折了回来:“二爷不见了,也不晓得去哪里了。” 陆兆南额上青筋直跳,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儿子是不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来讨债了。这还用说么?必然是被权贵们抓了现行……愈想愈觉得脑袋大了的陆兆南恶狠狠的起身:“老子怎的有这样的儿子!非得将陆家大小一并拉着去死他才舒坦!”又转头看谢青岚的脸,他刚才还觉得这丫头把她娘的好德行继承了十成十,心情正好,就被这混账东西给坏了…… 虽是这么想,但陆兆南还是没敢耽搁皇帝的宣召,换了朝服便随着去了。 唐德海这次是亲自来接的,他伺候皇帝多年,早看出了皇帝并不想处罚陆兆南,不是说惜才什么的,而是绝不是时机,况且士人和贵族乃是天平两边,哪边重了轻了,这平衡都将被打破。 虽说明白主子的心意,但陆兆南与傅渊交好之事还是让唐德海对他有些不齿。见陆兆南出来,唐德海笑着迎上去,道:“陆将军,咱家奉旨来接将军,可别误了事啊。”顿了顿,笑容更是浓了,“令公子可要好好管教了,白叫人看了笑话。陆将军一世英名,可别毁在了混小子手上。”说到这里,又扯着嘴角一笑。 陆兆南老大不痛快,但对方是代表皇帝来的,他也不敢造次,阴沉着脸色跟着唐德海去了。 甫一到了御书房,屋中龙涎香的馥郁芬芳叫陆兆南焦灼的内心有些许平复,进了屋,见洛阳侯父子和随国公立在其中,而皇帝坐在书桌前,万分闲适的喝着茶,一见陆兆南来,眼睛都笑眯上了:“陆将军。” 陆兆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洛阳侯立在一旁,嘴角挂着冷笑,也是垂手立着。倒是说皇帝刘寻笑道:“今日的事,陆将军当也是知道了,朕宣你来的用意,你也应当知道。”顿了顿,他眼中尽是高深莫测,“我大燕绝不容许宠妾灭妻,陆将军夫妻之事,朕不便过问,但令郎竟敢私养外室?如此不将大燕法制放在眼中么?” “皇上息怒。”陆兆南拱手道,“小犬无状,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微微含笑,下一刻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原本朕以为令郎是被人陷害的,陆将军为官多年,从未出过大纰漏,如今竟是出了这样的事……”刘寻原本就是年轻俊美的君王,这副“你太让朕失望了”的表情简直是杀伤力太大。 “皇上……”陆兆南还想解释,但见身边的洛阳侯父子和随国公平静的立着,也是咽了话,他可不能让这些子权贵世家看了笑话。 皇帝看着陆兆南,依着他的本心,他完全不想处置陆兆南,但是陆家的确太不省心,实在打他的脸:“宋都统,你说吧,好好告诉陆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驰原本就想要好好惩治下陆兆南,以报上次被单方面殴打的仇,当下施礼上前,一脸的义正言辞:“回皇上,今日清晨,城西浮云巷一间民宅被何府家丁闯入,动静太大,有人报官,臣领了人手前去,却发现是陆家的二公子,其中还有一个不沾寸缕的女子。陆家二郎娇妻美妾京中皆知,怎会与一个女子在外同住?臣一时情急,便也顾不得许多,详细问过陆公子了。”说着,他又看了陆兆南一眼,眼中满是松惬的快意。 陆兆南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何府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但想来定是那日被陆显伤到的人,如今来寻仇了,这也就罢了,还被宋驰拿捏住了把柄…… 愈想愈恨得心慌的陆兆南特别想将小儿子两巴掌抽死拉倒,也好过累得全家人这样为他奔波。只是他只要说出这话,上面这位面和心冷的主儿就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斩了吧”的话来。 他的儿子,他自己能杀,但怎能让权贵们害死? 皇帝微微含笑,看着陆兆南,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看看他父皇留下来的这位忠勇将军能做出什么事来。陆兆南沉吟片刻,深深拜下去:“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又见洛阳侯眼中多了些讥笑,心中窝火不已,心道:“老子就是自己吃了哑巴亏,也绝不叫你看了笑话。”当下一脸正义的看着皇帝,“皇上,只是其中有内情,还请皇上容臣禀报一二。那女子原是小犬置办了的妾侍,只是还没能迎入府中。臣教子无方,叫他随行惯了,也就并未多多管教,谁成想,他竟等不及,将那女子安置在了别处。” 这话真是拙劣到了极点,洛阳侯父子俩要不是因为皇帝在,只怕要笑出来。宋驰当即反驳道:“若是如将军所说,那么令郎为何那般的惧怕?还告饶说莫要叫将军知晓?分明是帕将军迁怒吧?” 陆兆南冷笑:“若是哪日宋都统光着屁股被人抓了,你也不会想要自己老子知道吧?” 宋驰俊脸上一红,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皇帝看着陆兆南,也只是冷笑一声,旋即露出谦和的笑容来:“够了,这么些日子,为了陆家的事,倒是所有人都不曾过好了年。”又把玩着朱笔,“唐德海,吩咐下去吧,忠勇将军教子无方,酿成大祸,着降为正四品武威将军,夺两年俸禄,半年之内,无朕宣召不可入朝;至于陆显,肇事后全无悔过之心,年后流放岭南,两年之后再回来吧。” 伤了那么多人,仅仅是被流放?洛阳侯父子俩全然不能理解,皇帝的权衡之术他们不是不懂,但这两个罪名加在一起,就算把陆家贬到最底层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皇帝居然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父子俩纷纷怀疑是傅渊给太后吹了什么风,太后又给自家儿子吹了什么风导致的。 还没等两人说出话来,皇帝已经转向了立在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随国公。说来,随国公虽是五十余岁的人,但是一直保养得非常好,说是约莫四十也不为过,但现在看上一眼,竟是有几分垂垂老矣的感觉,站在那里,竟觉得毫无生气。 陆兆南知道皇帝已经是法外开恩,不然就陆显那个德行,搁先帝那里没被五马分尸都算是对得起他了。又瞥向随国公,心中居然有些快意。 随国公世子失踪,已然快十日都没能寻回来,世子夫人也状如疯魔,随国公能不苍老吗? “国公,世子可是还没找到?”皇帝话中满是关切之意,随国公一听这话,眼泪差点落下来,只差跪下了:“皇上救救犬子吧,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请皇上开恩。” 作者有话要说:  嘤,陆显被流放了的话,青岚妹子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么么哒~ 欢欢是亲妈,真是亲妈~ 嘤,过不了几章,丞相大人就要跟青岚妹子亲密接触一下了~ 不过感情戏神马的,欢欢尽力而为【泥难道觉得泥的剧情很出彩咩?】 嘤嘤,亲棉可以多多给人家留言么? 嘤,谢谢 以歌给人家的地雷么么哒~   ☆、第20章 其实那位倒霉的随国公世子去了哪里,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谁让这位刚直不阿的随国公真的那么缺根筋,非要当着丞相大人的面说他奸佞祸国? 虽说贵族们心中都那么想的,但谁敢说啊?傅渊这恶贼惯会记仇,笑得愈温柔愈可怕,偏偏做起事来狠辣无比,贵族们在心中划拉一下,还是决定抱团抗衡之。 然而,那天随国公说的极为慷慨激昂,比演讲还给力,傅渊就那么含笑看着他,连辩驳也不曾。 然后世子就失踪了,世子夫人也被人阴了,现在还状似疯魔。这不连傻子都知道是谁做的了么? 洛阳侯父子俩同情的看着随国公,他们的确是恨不得将傅渊处之而后快,但真的说实力,还没人能跟他抗衡。而这所谓的贵族联盟,其实大多都是怀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 随国公说得几乎声泪俱下,眼看就要给皇帝跪下。后者使了个眼色,唐德海立马上前,半扶住随国公,劝道:“公爷,御前失仪可了不得。”说罢,又扶着随国公站好,退回了皇帝身边。 刘寻也是一副神伤的样子,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这才嗫嚅道:“即便你叫朕救你,朕又何曾有法子?”他说得无可奈何,在场人自然就心思各异了。 皇帝说得无奈,起身负手立在窗前,淡淡说:“这事朕实在无能为力,你们谁有确凿的证据么?”说到这里,又是一笑,“太后年岁大了,朕要好好尽孝才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众爱卿跪安吧。” 也是,撇开傅渊能力不谈,只要有太后在,他就会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人家不过就对异己手辣了点,一不谋逆,二对国忠心,三不把皇帝的脑袋往水盆里按,四不把小太子扔到滚开水里,为啥要杀?这要杀了,太后第一个找你麻烦。 随国公只觉得老脸上火辣辣的,连皇帝都不管,他动用了所有的势力在镜中寻找无果,连姻亲都找了无数次,依旧找不到,派人监视傅渊,还没等到回来禀报,一个都没有回来,多半被抹了脖子。 随国公梗着脖子,心道难道叫他去求傅渊?想了想,他可拉不下来这脸,当下还是要出去,又听皇帝恍然大悟的声音:“算来,陆将军虽是戴罪之身,但总是叱咤风云的悍将,京中的旧部也是极多,不妨叫他们多留意些,总好过现在的无头苍蝇。” 随国公和陆兆南相视一眼,脸上同时抽了抽,又同时移开眼,哼了哼。此举落入宋驰眼中,强压着笑意,暗叹这圣人真是个惯会恶心人的主儿。 随国公自诩刚直不阿,对于陆兆南这种疑似裙带关系上位的不齿得很,而陆兆南也是嫌恶权贵世家到了极点,叫这两人合作,岂不是就是叫他们吃完苍蝇还不让吐的。 皇帝对于自己的恶趣味还是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命众人退下来,这才踱到窗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忽然一笑,问道:“唐德海,你说,阿渊跟他们的矛盾,总有一日会爆发出来是不是?” “是,主子爷明鉴。”唐德海笑得恭顺,对于皇帝他太了解了,不难想象皇帝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傅渊,无非就是要世家和他过不去而已。 陆兆南和随国公两人一出御书房,便互相瞪了一眼,眼中满是嫌弃,然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洛阳侯父子俩跟在后面,心道是皇帝还是有心袒护陆兆南,心中虽是窝火,但也不敢说什么,寻思着还要从陆显那里弄出点旁的事出来,非得让傅渊也受到波及不可。 四人各怀心思去了,而陆兆南一回到府中,见陆显还没回来,多半是被宋驰扣押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胡氏又成了出气筒,被几个莫名的理由给骂了一顿,还只能忍着。 谢青岚对此表示,外祖你真是渣到无极限,又听说陆显要被流放,忽然松了口气,人形杀器走了,其实也挺好的。 伺候了黄氏吃了药,陆贞训和谢青岚也没有那么没有眼力劲儿非说陆显养外室被发觉了什么的,只说皇帝刘寻下旨要将陆显流放。 黄氏出人意料的松了口气:“也好,能保住性命也好。”又握了握陆贞训的手,“贞儿,那终是你父亲不是?你恼他恨他,他都是你父亲,以后我不在了,你和泽儿多与你妹妹亲近些。”又转头看着谢青岚,烛光下的脸极为蜡黄,“青岚丫头,你进府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多照看你什么,现在我这般说,你定是要恨我了。只是这陆府之中的光景,你也是看到,老爷原是个爱迁怒的,澄哥儿倒是好,但大爷夫妻俩抠门惯了,我家那个自不必说,你也看得出来,浑然一个惹祸精。我知晓我命不久矣,不过放不下心两个孩子。他们若是生在我肚皮里也是好的,奈何不是。贞姐儿以后嫁了倒也干净,泽哥儿却是男孩儿,这陆家哪里有庶出的男孩儿?”她说到这里,又咳了几声,“若是你日后方便,多多帮衬他们些,可好?” 谢青岚那日发飙,余氏算是恼恨上了她,但为着谢家的财产,倒也没说啥。但谢青岚也不是傻子,还没事去余氏跟前晃悠不成?况且对于大舅一家,她还真喜欢不起来,至于陆显一家,陆显奇葩没话说,但黄氏脑子是清醒的,谢青岚顿时觉得找到了组织,一面抱着外祖大腿一面自觉地向黄氏靠拢。 “这么多日子了,舅母也不用与我客气。”谢青岚笑道,见陆贞训低头抹泪,也是起身,扶着她的肩让她坐下,“我也没什么人能说上话,是顶顶喜欢姐姐的。我与大姐起了龃龉,也唯有舅母肯遣人问一句,也唯有二哥哥和姐姐肯来看我。青岚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舅母肯疼我,我自然是欢喜的。” 黄氏笑得有些无力,只是看着姐妹二人,忽然一笑,伸开手臂,将两人揽在怀中:“好孩子,生在陆家,是你们的命,我只盼着你们俩都嫁了,离得远远的,再别叫他们迁怒你们了。” 她因为常年卧病,身上都有一种颓败腐朽的气息,还掺杂着药香味。谢青岚无端的想哭,也只是偏头看着陆贞训,她红着眼眶,眼眶中全是泪,却没有半滴落了下来,只是说:“娘也别多想,再没有这些子事了。他要去两年,咱们娘仨总有两年安生日子了。” 黄氏只是笑,轻轻抚着陆贞训的发,又忍不住咳了几声,陆贞训忙取了锦帕来,谢青岚也起身去端药。刚行至银吊子前,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人立在外,低声道:“二奶奶,二姑娘,家里出了大事,还是请两位去看看吧。” 谢青岚不免心中有火,将手中的药递给采荷,便出门,见是管事,也是不耐:“如今已是下了钥吧?又能有什么大事?”又引了管事到一旁,“难道又是杨姨奶奶开始闹了?或是二爷回来了?” “要真是二爷回来也好。”管事急得额上汗都出来了,“谢姑娘,小的说句不好听的,这祸害人也不带像二爷这样的,老爷脾气是不好,但我从没见他这样生气过,真是……”他也说不下去,还是打了个千,“还请谢姑娘通禀声,这事没有二房的在场,实在不好处理。” 二房能主事的,一个躺着,一个伺候躺着的,一个才三岁,总不能叫姨娘去吧?左思右想,还是进门通传了一声。 而当夜,又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黄氏见管事说不清楚,只好撑着身子起来,坐上马车往二门去。还没出门,便见一列长长提灯队伍,见马车来了,慌忙有人迎上来,看着车中道:“可是二奶奶?” 檀心一边探身子一边说:“二奶奶来啦,二姑娘和我家姑娘都来了。”那人脸上神色变了一瞬,慌忙称是。 一直到了二门前,才见陆兆南领着人站在二门前,看来也是刚歇下,杨姨娘也是急急而来,见状忙给陆兆南披上披风:“老爷多多怜惜些自己身子。”黄氏被人扶下马车,一脸病弱的样子,堪堪向陆兆南行了个礼:“老爷。” 陆兆南一向对这个儿媳极为满意,也是点头,陆晖夫妇也是刚被叫起来,看着那灯光之下的颀硕男子,疏影之间好看得很。而一个容色微微憔悴的女子被丝绢绑得严严实实,被男子提溜在手上。 谢青岚与陆贞训一边一个扶住黄氏,偷偷觑了那男子一眼,他模样生得极为英气,俊朗不凡,眉目间跟赵蕴莲一般的傲气。 谢青岚看着他身后的一众兵士打扮的人,根据原主的记忆,这种服饰只会出现在一种人身上——羽林卫。这样一想,谢青岚脸色都变了几分,这人,是宋驰?! 深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样躲了,汤姆苏男主还出现了。将黄氏的手臂挽得更紧了些,她明确记得书中说过,宋驰的脸比不上傅渊,那么她有信心不会像原主一样喜欢上他。 宋驰根本不知她的想法,将手中的绑得跟粽子似的女子往前一推,笑容谦和有礼:“陆将军,令郎乃是戴罪之身,实在不是我能提人的,那么,便将这女子先行送回来,既然是陆将军为令郎置办下的妾侍,那么也该向二奶奶磕头了。” 说罢,含笑看向被谢青岚和陆贞训扶着的黄氏,俊脸上的温柔之中却含着莫名的冷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宋驰也不是个好东西 哈哈哈哈,本文就是个半爽文,算不得有多打脸 欢欢尽量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发展。 嘤,人家剧透一点点吧~过上不知道多少章,女主要跟玛丽苏撕逼了   ☆、第21章 一听是陆显置办下来的妾侍,黄氏脸色白了白。陆显的不着调她素来是知道的,因为自己身子病弱,也是不遗余力的给陆显置办了几房姬妾。但哪里有什么正室不知道就有人把妾侍送上门的说法? 陆兆南现在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明白是宋驰刻意要来恶心自己,黑着一张脸:“我家事不劳你过问。” 宋驰微笑,看一眼那个被推到地上的女子,微笑道:“不是陆将军说,令郎先置办了一处房产将这女子安置下来吗?既然这样,那不如先全了礼数,叫二奶奶喝了茶,也好了了一件心事,免得令郎上路都不安心。” 他的上路自然是指流放的道路,但此时众人听着就像是黄泉路。陆兆南脸都黑了,正待破口大骂,陆晖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见那女子却是生得白净,不怪陆显动心,但现在都逼到了门前来,明摆着就是来打脸的。但这个时候,只要一句话,陆显就会失宠。 余氏当下笑道:“老爷也别生气,既然宋都统将人送了来,不妨就先安顿下来,明日好让弟妹喝了茶也好。”又笑着劝慰,“好歹是二爷中意的人,要是不收了,仔细别人说弟妹善妒,说咱们家容不下人。” 陆兆南吃了翔一样,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但是也不得不说,余氏的话是正确的。这收了是自己膈应,不收是老脸丢尽。作为一个老中二病,陆兆南怎么能容忍颜面扫地? 将都快喷涌而出的老血咽了下去,陆兆南瞪着盈盈含笑的宋驰,道:“将她安置下去。”又道,“陆府并不欢迎你,识相的便滚吧。” “这便是将军府的待客之道?”宋驰打定主意今天要让陆兆南一口气吊不上来,也是笑眯眯的,“二奶奶今日既然出来了,不妨就这样受了这女子的礼,也好全了礼数?” 黄氏白着脸色,就陆显那花花肠子她怎能不知?看如此境地,便知道是陆显那怂包养的外室,指不定被别人堵了,现在落得了别人堵在门口给羞辱。她本就跟陆显各过各的,陆显可以无视她,但是怎能这样打她的脸?养了外室,现在宋驰指着来伤她的颜面,若是他自己没有漏子,怎会被人趁虚而入? 黄氏又想到正月初一陆显怎会无端出现在城西,这么一连起来,已然明白了。这样的事搁谁身上都气不过,好好儿的正月初一,他不在家里待着,跑到外室那里…… 黄氏愈想愈觉得心中有一口恶气出不出来,胸口起伏愈发急促,陆贞训和谢青岚忙搀扶着她,见她的脸在火光下愈发难看,心中了然。谢青岚慌忙道:“采荷,你家奶奶身子骨本就不好,还不将你家奶奶扶下去?坏了身子你担待得起么?”又一步抢上前扶着陆兆南,看着宋驰,觉得这小帅哥简直是面目可憎。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明知道对方伤口,还要将痂揭起来,撒上一把盐。 “宋都统,深夜造访原本于礼不合,但事出有因倒也不能相怪。”谢青岚生怕自家外祖一开口就覆水难收了,“只是事情既然了了,宋都统还不走?难道觉得以官家之身就能管别人的家事?”说到这里,又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轻轻说,“莫说何时向二奶奶敬茶与你无关,即便是陆家下令杖毙与你又有什么关联?别说无关,就是有关,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将军府做什么,也轮不到你置喙。” 陆兆南原本就憋着一口恶气,一听外孙女这话,简直是老怀甚慰,大掌轻轻抚着谢青岚的后脑,深叹阿昭生了个好女儿。 谢青岚其实心中也直擂鼓,但是现在这情况,明摆着就是宋驰鞠了把翔给你喂到嘴边,你不仅不能不吃,吃了还得甘之如饴。都这样了,总得赶快让这货走了,让自己赶紧吐吧? 宋驰不识得谢青岚,只是觉得这身量还小的少女娇媚柔弱,但这气度却与众人不同,倒是个刚强的女子。也是冷笑道:“陆将军竟有如此伶牙俐齿的孙女儿?倒是将军府的福气。” 陆兆南也是狞笑:“是否福气与你什么关系!”说罢,又唤了管事来,在耳边低语几句,管事脸色一变,旋即低笑道:“老爷说的是。”又领了几个人快步下去。 谢青岚站在陆兆南身边,强作镇定。陆兆南在,就算宋驰领兵而来,难道还敢动手不成?这么想着,底气也足了些,低声道:“我无意冒犯宋都统,还请恕罪。只是旁人家事,自然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都统断然不该管。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不晓得世人如何看待洛阳侯府。” 宋驰沉吟片刻,见谢青岚立在风中,面容平和无比,倒是颇有几分美艳之姿,勾起一个笑容来:“铁齿铜牙的女子,若不是女子,只怕前途不可限量。”说罢,又对陆兆南笑道,“陆将军切莫忘了,皇上有旨,让将军为随国公寻找世子,还请将军赶紧去找那个系铃人,免得出了岔子,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 他不说下去,拱一拱手,去了。 其实宋驰这货,不说什么绣花大枕头,但绝对有种马文里面男主的本质——特别爱怜香惜玉,书中就是盈盈一笑勾了原主的心。 陆兆南被宋驰撂下的最后一句气得脸色铁青,要他帮随国公那老货,他还不如直接一脑袋碰死呢!但现在是皇帝下的旨意…… 陆兆南一脸悲愤,转头瞪了赶来壮胆的陆晖夫妇,挥手骂道:“都散了吧。” 陆晖与余氏这才散了去,还不忘嘀嘀咕咕,说谢青岚心大了,一个外孙女儿还敢插手陆府的事。 而那头,宋驰率人出了陆府,明月皎皎,灯火照得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种喜悦。宋驰负手立在陆府门前,羽林卫慢慢列队准备要去了,却见陆府大门上的有几个黑影照着众人的头顶就砸了下来。 有人来砸闷棍!羽林卫说白点是皇帝亲卫,只是皇帝派遣出来,是凌驾于官府之上的禁军。纷纷拔出了长刀,对着那东西就砍了过去。 谁成想,一刀过去,那东西全然没有被砍开,明白那是液体,还没来得及退,便被浇了一头一脸。 宋驰还算是退得快的,依旧被溅了一身。那液体腥臊,还散发着恶臭,一看就知道是排泄物。羽林卫在京中可谓是横行霸道多年,因为是皇帝亲卫,所以格外的受尊敬,现在却被泼了一身的屎尿…… 宋驰简直都要气炸了,还没来得及翻上高墙,已然听到门前传来陆兆南的声音,寻思着绝不能让陆贼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做了个手势——风紧扯呼了——众人忙跟着去,生怕被人看到这狼狈的样子。 至于这件事,宋驰也不敢声张,不然到时候一本奏上去了,一问原委,被泼了一身的屎尿……宋驰素来高傲,又怎么会让别人知道有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就半句也不曾提起,只是在心中愈发恼恨陆兆南了。 而陆贞训和谢青岚将黄氏扶回屋中,黄氏一路上脸色都极为难看,像是风中残烛一般,虽是都可能消散。陆贞训握着她的手,只是无声哭着。 费了好大力气将黄氏扶上床,陆贞训低声劝慰道:“娘,切莫置气啊,为了父亲不值得。” “本来是不值得。”黄氏喃喃说着,眼角滑落一滴泪,气若游丝,“他素来无视我,我连计较也不愿与他计较了,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这样让我颜面扫地!那女子来了,我该如何自处?我也就算了,这样的情况下,他竟还在外室那里住着?这京中谁不是盯着我们?连我都能看明白的事,他看不明白么?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不在乎也罢,可是如今,陆府的哪个不是在给他善后?”她说得急促,胸口不住的起伏着,像是随时吊不上来那口气,唬得陆贞训和谢青岚慌忙扑在床前,劝慰道:“可别动气,既然晓得不值得,便不与他置气就是了。” 黄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看就是动了真怒。手握着谢青岚的手,喘了几声,还是闭上了眼:“青岚丫头,你也是看到了。你二舅舅我委实不指望了,我唯独放不下心的就是这两个孩子。我命不久矣,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她说到这里,又挣扎着坐起身子,“贞儿,贞儿,我去求你祖父,让他帮你物色夫婿,娘不求你嫁到富贵之家了,即便嫁给走卒贩夫,只要他肯疼你,这一生倒也不辜负了。早早离了这家里,免得被你爹祸害。” “娘——”黄氏挣扎着,差点扑倒在地,被陆贞训慌忙扶起,“娘,我不愿嫁,我不愿意……” 黄氏呆呆的看着她,咬了咬下唇,扬手便是一巴掌掴在陆贞训脸上:“混账东西,你说不嫁就能不嫁的么?我没多少日子了,再也护不得你。等你父亲回来,你和泽儿迟早被你父亲祸害到……”黄氏说着,重重喘了几声,抿了抿唇,脸色愈发难看,忽然就这样软软的倒了下去。 “娘!”陆贞训慌忙扑到她身上,谢青岚也是急了,采荷和几个侍女手忙脚乱的将黄氏搬上床,大夫来了后,一号脉,脸色也是僵硬万分了,与陆贞训和谢青岚一同退了几步后,才低声道:“二姑娘,谢姑娘,老夫说句不中听的,二奶奶这身子,可以准备后事了……” 陆贞训一听这话,眼泪立时下来了,道:“你不是说还有一年的时日么?” “若是好生将息着倒是无妨。”大夫抚着花白的胡子,满脸的为难,“只是今日动了怒,怒急攻心了,这一下气血全乱,如何能好?” 陆贞训泪流满面,谢青岚忙叫大夫下去后,又取了锦帕来给她擦泪,低声道:“姐姐,你别这样。” 黄氏与陆显两人,陆显简直是渣得无与伦比,从过年他回来,一直到现在,陆家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对妻不管不顾,对子女不闻不问,只知道日日寻欢作乐;而黄氏,对于一双不是自己所出的子女也是那样的好,她病弱不假,但那颗心却是热腾腾的。 黄氏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旦合眼,陆贞训和陆泽要守孝三年,而陆显,两年之后就会回到这里来,两个孩子,她不能全部看顾着,还想尽自己最后的努力,保护一个。 陆贞训泪如泉涌,忽然猛地向外冲去,谢青岚不查,忙跟了上去:“茯苓,还不拦着你家姑娘!” 陆贞训在前面跑得飞快,一直到了庭院之中,明月皎皎,给万物镀上了凄清的银光,陆贞训在前面跑着,谢青岚也不顾了别的,撒丫子追得老快,这才截了陆贞训。 谁知这一向骄矜的陆家二姑娘泪流满面,长发微散,“哇”的一声坐在地上:“他做什么要这样祸害我们?陆家成了京中的众矢之的,他快活了是不是?还祸害得我娘这样,我娘再有不是也是他的发妻!他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发妻?”她冷着一张脸,又从地上缓缓站起,“我去杀了他,大家都别好活了,死了倒也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陆显这家伙还真该直接被弄死得好啊…… 我家里一个特别奇葩的表叔就是这样的。 那可是各种的从家里骗钱啊,我奶奶,我爷爷,我爹,都被骗过。 关键还觉得自己很牛逼的样子,活脱脱就是陆显这傻缺的原型。 嘿嘿嘿嘿嘿,求留言,求评论,求收藏~~ 欢欢么么泥萌~   ☆、第22章 陆贞训说得那样恨,看得谢青岚也是心中发苦,还没等她劝上几句,陆贞训已经从发中扯下一只簪子,满脸的决绝。 她性子一向温婉,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陆显的确可恨,但若是陆贞训弑父的话,这罪名将压着陆家所有人。 谢青岚一把拧住她的手腕:“姐姐,你疯了,那是你爹。” “他几时当我是他女儿?”陆贞训看着她,冷冷的笑,满脸的泪痕,叫她原本就倾城的容颜更是绝美,“青岚,妹妹,我方才已经想过了,我不要了性命就是,绝不能叫她再这样祸害我们下去。” “不能叫他祸害我们也不能是你去!”谢青岚说着,硬是夺了陆贞训手上的簪子,“你是他女儿,他就算是打死了你,这世上所有人也是向着他的,而你,你但凡做了什么,都会说你,都会说你娘,还有你弟弟。整个陆家都会因为出了一个弑父的女儿而被世人口诛笔伐。” “难道就让他这样么?气死了我娘,我也就罢了,谁叫我上辈子做了孽,投生为他的闺女。祖父祖母呢?迟早也会被气死。”说着,她脚下一软,软软的跌在地上,哭道,“青岚,我真的好恨,究竟要怎样才能摆脱他!” 谢青岚满心酸楚,知道陆贞训今日已经撑不住了,不然也不会这样的失态。也就抱了她,低声道:“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别去想了,你还有母亲和弟弟不是。” 陆贞训伏在谢青岚怀中,忽然“呵”的一声笑出来,冰冷得很:“青岚,我也不过有个母亲,比你略强些,我那爹,我宁肯没有他。” “我晓得。”陆贞训其实比自己更苦,父母双亡虽说的确会带来无数的事情,但凭着自己或许还能改变,总好过有陆显这样的父亲,每日带来的零碎折磨的强。 两女就这样抱在一处,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半夜,最后总算是好些了,谢青岚这才扶着陆贞训去了。 黄氏的身子一直时好时坏,如今是彻底坏了。陆兆南暴跳如雷,连问也没有过问一句,便下令将宋驰送来那女子给打死了。二门前那血迹看得触目惊心,众人也都三缄其口,绝口不提陆显,像是陆府从来没有这样的二爷一般。 倒是黄氏,托人求陆兆南给陆贞训寻一个婆家,能尽早嫁过去最好。只是如今陆家的境况如此,谁又愿意跟陆家结亲?倒也是耽搁下来了。 陆兆南每天还要象征性的给随国公找儿子,然而足足找到了正月十五,也不见半点消息。要说这不是傅渊做的,谁信啊?能在权贵眼皮子底下掳去人还不被察觉,除了丞相大人,根本没有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而正月十五,素来是要进香的日子。这年过得实在恼火,胡氏也携了余氏和谢青岚去相国寺礼佛,一来冲冲晦气,二来也是为黄氏祈福。 虽说,余氏邀约了谢青岚最不想见的人。 赵蕴莲一身白底红梅披风,衬得一张鹅蛋脸更是娇媚,一见谢青岚,她便含着无比得体的笑容上前来挽着谢青岚的手:“姐姐,咱们又有一些时日不见了,姐姐怎的愈发清减了?”说到这里,又拉着谢青岚走到人群的最后,微笑道,“二爷也是孟浪了些,如此未免是祸害了人。”又拍了拍谢青岚的手,“若是姐姐心中不痛快,对我说可好?总好过憋在心中的。” 谢青岚撇了撇嘴,别人心中再不痛快也是家丑,叫别人把家丑说给你听,亏你说得出来!对于赵蕴莲将自己放在人性制高点上,妄图当个知心姐姐的事,谢青岚也懒得计较,只是抽出了手:“我也没什么不痛快的。” 赵蕴莲不是蠢人,知道谢青岚对自己不痛快,其实她又何尝痛快谢青岚?不过两人都是粉饰着浮华,不说多么的亲厚,但总是过得去的。 四人领着一队护院到了相国寺,此处乃是太/祖下令修筑的寺庙,香火素来鼎盛,晨钟暮鼓,檀香袅袅,格外洗涤人的内心。早春薄寒,谢青岚拢了拢衣物,扶着胡氏先下了车。赵蕴莲在后扶着余氏,后者看了谢青岚一眼,低声道:“莲儿,若是她一向这样淡淡的,你又何必去热脸贴着冷屁股?等她嫁给澄哥儿后,瞧我怎么折腾她。” “姨妈,别这样。”赵蕴莲对于谢青岚的疏远也是心中不快,但想到以前,她也愿意多关心几分。虽说这关心出于炫耀居多,“我总是叫她一声姐姐。” “你叫她姐姐?”余氏撇着嘴,“你没看到她怎么折腾淑儿的?她可有半点将淑儿当做姐姐了?” 赵蕴莲也不回答,想想陆淑训那德行,先不说谢青岚有没有把她当做姐姐,陆淑训难道将谢青岚当做过妹妹?但,谢青岚那样不留情面的对付陆淑训,赵蕴莲有点阴谋论了。 说不定有一日,她也会那样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的。 谢青岚对于总喜欢俯视别人的赵蕴莲实在不感冒,只是扶着胡氏进了大殿。敬香后,四人又转去了禅房与方丈说话。 谢青岚不懂佛学,也就与赵蕴莲留在外面。自顾自的坐在廊下。阳光透过枯枝洒在大地上,光华绚烂。 谢青岚头一次对自己来这里之后的未来产生了些许怀疑。她只求好好活下去,抱着陆兆南的大腿,未来会好过很多,但是再未来呢?嫁人之事?如果皇帝真的肯为自己指婚,那也就算了。万一皇帝和太后忘了呢?以陆兆南得罪人的功力来说,有人愿意要自己都是看在自己嫁妆的份上吧。或者,如原文一样进宫去?宫里一群内分泌失调的女人们,还不排除那时候没有跟赵蕴莲闹翻…… 谢青岚一叹,她是一定会跟赵蕴莲翻脸的,她宁愿跟赵蕴莲反目成仇,都不想这货在自己的世界跑来跑去,时不时还叫着自己“姐姐”,然后做的事全是以主子的姿态做给奴才的。 谢青岚正想着,冷不丁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头,见是盈盈含笑的赵蕴莲,也是淡淡问道:“出了什么事?” “却也没有什么事。”赵蕴莲坐在她身边,“姐姐往日很少发呆的,今日是怎么了?” “往日?”谢青岚勾起笑,“往日的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赵蕴莲的笑容深了些,就那么看着谢青岚,低声说:“姐姐往日性情温婉,又爱读书,什么事都不会伤了彼此的颜面,总是先想着别人的是不是好过,而后才是自己。”又叹道,“不过,姐姐病了一场,性子变了好多。” 这货含沙射影的功力简直登峰造极!谢青岚也是被她气笑了:“哦?依着你的话,我如今是不温婉了?还是你觉得我伤了大姐姐的颜面?” “大姐姐再有不是也是姐姐。”赵蕴莲一笑,“她素来是个目光短浅的,说难听些,浊物罢了,自然有人料理。你又何必跟她置气,弄得自己结了仇。” 谢青岚被她这高贵冷艳的语气给逼得翻了个白眼:“那你的意思呢?” “姐姐聪慧,怎需要我提点?”赵蕴莲笑道,“淑姐姐德行的确有亏,但连姐夫都没说什么,我们又怎好说甚?” 谢青岚连假笑也懒得笑了:“我可不干那种让别人夫妻离心的事儿啊,我可怕半夜鬼敲门。” 赵蕴莲笑道:“姐姐不过不想干罢了,又不是做不了。”又握着她的手,“大姐姐那性子,说穿了我也是看不上的。陆家也不过是将军府,她真当自己是贵族家的女儿了么?狂得没了天,有时也是叫人耻笑的。不过,姐姐总是该忍的。” “噤声,这话我不听,你也别说,传了出去,我不愿不好做人。”又听她最后一句话,忽然笑出来,“若是这事逢在你身上呢?” 赵蕴莲僵了僵脸色,若是这事遇在她身上,只怕她会更变本加厉的还回去。不过她还是露出笑脸来:“若是我,我自然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谢青岚不置可否的笑笑,就冲赵蕴莲方才的僵滞,她已经知道赵玛丽言不由衷。 这货喜欢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然后一种神爱世人的调调给别人以帮【施】助【舍】,还喜欢规划别人的人生,这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双标货!搁谢青岚身上就该忍,搁她身上恐怕早就变本加厉还回去了。 抿了抿唇,谢青岚也懒得跟她计较,一脸木讷的低头瞅着指尖,心中直嘀咕要怎么躲开这货的好。 赵蕴莲能感觉到谢青岚的疏远,心中愈发不满,她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好,没想到谢青岚居然这么不领情。她眼中满是阴鸷,但念及幼时安阳侯还在之时的情分,又软了下来,低声道:“不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或许是我不为姐姐考虑了。” 谢青岚轻轻“嗯”一声,也不抬头,大有一副要将手指看出花来的架势。 赵蕴莲自讨了没趣,也是心中愤懑。抬头眯眼看着阳光,觉得这太阳愈发耀眼,迎着太阳一笑,美艳无比。 还没等她低下头来,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妹妹?” 赵蕴莲一怔,旋即循声望去,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长身玉立,颇为英朗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猜猜是谁哦~ 猜到欢欢发红包哦~ 嘤嘤嘤~   ☆、第23章 赵蕴莲见是他,笑容美艳,甜甜唤道:“宋驰哥哥。”又起身笑道,“姐姐与我一道去吧?” 谢青岚抬头看了一眼,那夜之中,她看宋驰也看得不甚真切,现在白天,那轮廓自然也是像极了。 他的确是个英俊的男子,比起傅渊的面如冠玉,他轮廓硬朗得多,眉眼间满是身为武官的英气,还有一股和赵蕴莲简直堪称夫妻相的傲气。 这可是青天白日碰到鬼了!在谢青岚心中,这俩老苏货就是黑白无常,避之不及的。 “姐姐?”赵蕴莲见了宋驰,心情大好,也忘了跟谢青岚的不快,又唤了一声,“姐姐与我一起去吧。” “我坐得久了,腿有些麻,站不起来呢。”谢青岚自顾自的说着瞎话。她明明记得书中赵蕴莲是和谢青岚一起遇到宋驰,而后宋驰对赵蕴莲一见倾心,而原主对宋驰一见倾心的。现在看来,似乎不全是如此。 只是谢青岚也不愿意管这些,只是不想跟着两个老苏货接触罢了。赵蕴莲看出她的不情不愿,心道这人果然是被陆兆南影响了,心中对谢青岚格外的不满。 作为一个花季怀春少女,尤其是宋驰称上人中龙凤也不为过,赵蕴莲一颗芳心早就沦陷,迫不及待的想要人看看那是她中意的男子,但又怕被人先下手为强,防火防盗防闺蜜什么的,更何况她眼高于顶,那男子只能有她一人而已。 至于谢青岚,她则是有些恼恨了。谢青岚乃是侯爵之女,虽是父母双亡,但架不住家中财产富可敌国,家世原本在她之上,就算陆家遭难,那也是陆家的事,跟她姓谢的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谢青岚乃是江南女子的长相,温婉娴雅,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赵蕴莲自视甚高,除了陆贞训之外,从不认为有人在脸这方面胜过自己。而虽不胜过,但谢青岚也是不会输给她的,一时赵蕴莲也是打起了退堂鼓。 宋驰早已看到了赵蕴莲与一个女子坐在一处,又迟迟不肯过来,也就缓缓行至两人身边:“蕴莲妹妹这是怎了?” 赵蕴莲转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又颇有几分心机的挡去了宋驰不少视线:“我陪姨妈来相国寺进香呢。” “我是陪母亲来进香的。”宋驰微笑,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确极为好看,敛去了盛气凌人,倒是有一种儒雅的风流神态。谢青岚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懒得跟这货有什么交集。 只是比起她,常年习武的宋驰眼力就好得多了,微微挑起眉头:“这不是陆府的姑娘么?” 他可记得这丫头伶牙俐齿,又不怕人,倒是跟陆兆南那莽夫截然不同,倒有几分陆澄的温雅感,可惜生在那样的家中,婚事不受到耽搁才怪。 赵蕴莲闻言,见宋驰果然留意到了谢青岚,也只好笑着挽着谢青岚的手,笑容浅浅妩媚:“哥哥可说错了,这是安阳侯家的姑娘,不过寄住在陆府罢了。” “安阳侯?谢家的女儿?”说起安阳侯,宋驰不得不说那是个极会做人的,满朝文武,找不出一人说他不好,偏偏对于经商极有天赋,从先帝那里得到了盐铁权,不久又去倒腾酒楼什么的,最终将自己做到了大燕最大的皇商位置上去。可惜那年有奸细刺杀今上,是安阳侯奋不顾身,用自己的命换了今上的命。 不过,谢赟摊上了那样的老泰山,也是够倒霉的。 宋驰这么想着,不免多看了谢青岚几眼,她容颜生得极好,柳眉凤眼,小鼻子高挺,肤色白皙如雪。此时面无表情,眼帘微垂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丽。 宋驰打量了她几眼,这才笑道:“原来是安阳侯之女,倒是宋某冒犯了。”谢青岚看他一眼,说:“宋都统。” 宋驰也不曾在意,只是转向赵蕴莲:“也罢,前些日子我与陆将军起了龃龉,谢姑娘不曾欢喜也是应当的。”顿了顿,“妹妹倒是清减了些,可得好好儿将息着才是。” 赵蕴莲笑得有几分羞怯,大大的满足了宋驰的虚荣心。谢青岚抬眼瞅了两人一眼,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 在这两个老苏货的苏神光环之下,万物都要被碾压成狗了有没有? 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腿,谢青岚这才站起身来:“我坐了一会子,腿都麻了,便起身去走走,赵家妹子候一会子外祖母和舅母吧。” 赵蕴莲其实巴不得能和松弛单独相处一会儿,但身为大家闺秀,她也不可能说出来,追上几步说:“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总不能叫宋都统一人在此的。”对于某人的当婊立牌,谢青岚也是看不上眼的,正要去,便听宋驰笑道:“却也不是这个理儿,不过家母与师傅讲经,我也听不太懂,总该回去了。”又对赵蕴莲一笑,“若是妹妹有话与我说,一会子来大殿寻我也未尝不可。” 我勒个去……谢青岚在心中疯狂吐槽着,这货不是在诱拐小萝莉吧?这大有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感觉。况且,大燕虽是不禁止女子见外男,但对于女子私自见外男还是不成的,更别说男女间独处了。 再瞅一眼赵蕴莲微微发红的双颊,满是青春少女的灵动,要是再冒点粉红泡泡,那就更贴切了。 而余氏扶着胡氏从禅房中出来,两女忙迎了上去。谢青岚也懒得说方才遇到宋驰的事,扶着胡氏转出禅房,又说是要尝尝相国寺的素斋。 正月十五,相国寺的人原本就多,一时拉拉杂杂,好在餐房还算是安生,吃了午餐,又问主持讨了间禅房,以供胡氏和余氏午睡。 伺候了两人睡下,谢青岚和赵蕴莲刚出了门,后者已然嫣然一笑:“姐姐,你说,我们去找宋驰哥哥可好?” 谢青岚没说话,暗叹赵蕴莲果然是个事儿逼,轻轻拨开她的手:“我不去,劝你也莫要去的好。” “却是为何?”赵蕴莲反问道,那微微含笑的样子,眉梢微微飞起,满是凌厉的傲气,“姐姐莫非不喜欢宋驰哥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谢青岚微微蹙眉,知道赵蕴莲其实是在试探她对宋驰的看法,“这话传出去,你要不要脸了?” “我不过与姐姐说说体己话罢了。”赵蕴莲见她这神情,笃定她并不喜欢宋驰,一时心中也是安生下来。但为了自己贤良的面目,还是笑道:“姐姐就与我去吧,我总想说些话给宋驰哥哥听的。”说着,便来拉谢青岚。 谢青岚眉头一蹙:“我不愿去,我劝你也别去了。” “既是说好了,又怎能不去呢?”赵蕴莲低笑,坐在谢青岚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姐姐,你陪我去吧,宋驰哥哥人很好的,你也定会喜欢。” 谢青岚哼了声,抽出手道:“我不去,我无心与他多接触。”就宋驰上回那行为,虽说目的的确是打陆家的脸,朝堂斗争没有是非对错,只有成王败寇,但就算是这样,黄氏如今濒死,宋驰可谓功不可没。 谢青岚从来就没有圣母的属性,伤害了她在乎的人就是十恶不赦,其他的,又算是什么呢? 赵蕴莲见她这幅神态,脸上微微凝滞,片刻后又微笑:“姐姐为何不愿呢?咱们总是要嫁的不是?” “嫁人?”谢青岚就那么看着赵蕴莲,“原来你还知道你以后要嫁人的,如此去见一个男子,你该怎么说?” 赵蕴莲脸色一怔,旋即笑得从容:“姐姐这话倒也是说差了。姐姐冰雪聪明,难道对于妹妹的心思是看不出来吗?” “你喜欢他?”谢青岚冷笑,既然赵蕴莲要这么没有半点古代女子的矜持,她又何必给她留什么脸面?谁知赵蕴莲半点不觉得忸怩,双颊飞上红云,“姐姐,我原本就许愿要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子,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必然是要努力配得上他的。” 这配得上他就是不守礼数私自见面啊?谢青岚越来越觉得跟赵蕴莲的脑回路不在一个平面上,也是闭口不说话。赵蕴莲话中那不可一世的怜悯又出现了:“姐姐不如与我一起去吧,好歹,若是我真的嫁给宋驰哥哥,来年总是要结亲的。”说着,便伸手来拉谢青岚的手。 谢青岚心中窝火,这人什么事都非要拉上她么?赵蕴莲有玛丽苏光环,她除了炮灰光环啥都没有,这要是弄出事来,岂不是她第一个遭殃?当下挥开赵蕴莲的手:“你要去就去,何苦拉上我!” 闻她话中冰冷,赵蕴莲脸上一红一白的,看着谢青岚,伸出的手都有些颤抖:“姐姐……” 赵蕴莲的本性谢青岚再了解不过,她对别人一向是神爱世人的样子,但一旦有人说她不对说她不好,那就会被打上恶人的印记。说穿了,这人不仅眼高于顶,还是个刚愎自用的。 而现在,谢青岚明摆着是驳了她的颜面,依着她的性格,不记恨谢青岚才怪。这么想着,谢青岚也懒得去维持什么姐姐妹妹的情谊了,冷笑道:“你要嫁给他,难道我要跟你一起嫁给他不成?你寻到了意中人,我难道就要沦为你的陪客?我可不敢叫别人说我不知礼数,与外男私自见面。”说到这里,又勾起冰冷的笑容,“宋驰肯对你好是你的事,我不指望他对我好,也不想指望他对我好,那么我为什么要跟你去?一旦被谁撞破了,身为定远伯之女的你与他自然可以说是世交子女间的勾络。那么我呢?养在陆府的我,必然会被人说是不知廉耻,妄图勾引洛阳侯世子。安阳侯府没了不假,但我还在我安阳侯府绝不许任何人污蔑,我自然也要断了所有能够被污蔑的可能。” 赵蕴莲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微微敛眉,眼中已然尽是阴鸷:“姐姐的意思,便是我不知廉耻么?难道我追求自己喜欢的男子就是错的,就是十恶不赦?” “你追求谁与我何干呢?”谢青岚懒得跟她多说,对于这比自己还像是穿越过来的玛丽苏,她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古代男人都不敢追求女子,更别说女子直接追求男子了。“你追求宋驰,我便该与你当陪客?别傻了,前些日子的事,宋驰夜中带人堵了陆府的事,你别与我说不知道。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偏偏还要我去,或者是觉得我会因为你寻到了这样的男子而吃味?别蠢了,我对他没有半点好感,更何况是你中意的人。” 谢青岚原本的意思是——“你看上的男人我还没有那么眼瞎看上。”但赵蕴莲会意就不是那意味了,心中虽是愤懑她这样不给自己颜面,但也是知道宋驰那日夜中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最最重要的,这个跟她一起长大的姐姐还是顾念着彼此的感情,不肯跟她抢宋驰。 简而言之,就是某人又自恋了,觉得自己看上的男子一定是世上女子都趋之若鹜的。而谢青岚其实是喜欢的,但因为自己也喜欢,所以愿意退让。 赵蕴莲微微红了脸,退开一步:“是我没能为姐姐想。”说罢,也就转头去了。看得谢青岚莫名其妙,转而明白了,也是嘴角抽抽。 行走在树林间,禅房原本清幽,阳光从光秃秃的树枝间洒下来,更是仿佛佛光。她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跟赵蕴莲这苏货闹翻,但后者某些事,她实在是受不住了,要不,她跟赵蕴莲同化,要不,就死得更为壮烈。 揉着脑袋,谢青岚微微一叹,寻思着什么时候这两位能醒,那也好回去了,不然被赵蕴莲虽是黏着,不疯都难。 正想着要不要转头回去,却听一个低沉的轻笑:“这般凶悍的女子,日后可怎生是好?” 谢青岚一怔,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循声看去,树下立着一个玄衣男子,光华疏影之间,那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啜着似嘲非嘲的浅笑,好像春风拂面一般。 估计她今天祖坟上都冒青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青岚妹子已经郁闷了 不是祖坟上冒青烟都没这好的运气   ☆、第24章 谢青岚觉得吧,如果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都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一天之内碰到赵蕴莲、宋驰和傅渊三人。 眼看着身着玄衣的傅渊立在树下,丰神俊朗的模样让人心中想入非非,谢青岚心中直擂鼓。说句真话,比起赵蕴莲和宋驰两个老苏货,她对于书中的丞相大人欣赏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位可是个真腹黑,肚子里说是装了一肚子坏水也不为过。但别人坏就是坏了,也不为自己找什么理由,倒也是个光明磊落的,而反观玛丽苏,利用自己是别人软肋这件事把别人玩了个底儿掉,就有点呵呵哒了。 但欣赏归欣赏,架不住谢青岚现在是未来要跟傅渊一起被打死的恶毒女配啊!谢青岚在心中默默的划拉着要不要趁机抱抱这位丞相大人的大腿,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改变一下命运。 这样想着,她强作镇定,迎上前道:“臣女见过傅丞相。” “安阳侯的女儿,果真是知礼。”傅渊似嘲非嘲,话中满满的笑意,“若不是我方才见了,还不知道,温婉的谢姑娘还有这样的一面。” 谢青岚有些瞠目结舌,知道方才她驳斥赵蕴莲的时候被傅渊看了去,不然这货阴阳怪气的语调从何而来?莫非现在就出现了他爱上赵蕴莲的剧情?谢青岚暗道不好,还是说:“臣女无意冲撞丞相,望乞恕罪。” “何罪之有?”傅渊笑着挑眉,如同春日初阳的笑容与玄色的衣衫相衬,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安阳侯的家教,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谢姑娘知书识礼,叫普通闺阁女子望尘莫及。” 他话中有赞许之意,仿佛在称赞谢青岚方才骂得对。但谢青岚此时正疑神疑鬼是不是剧情提前了,心中满是傅渊正在讽刺自己,一时心中发憷,连腿肚子都有些软了——这人从来不发火,但是就是这样的笑容之下,潜藏着让人恐惧的一面。 谢青岚满心的焦虑,抬头对上傅渊一双温润如水又深如寒潭的眸子,脸色更是白了白:“不过是我觉得赵家妹子错了罢了,又怎能见她错下去?况且她若执意如此,我总要保得自己的。” “你觉得?这世上不是什么都是你觉得或者你不觉得,而是事实就是事实。”傅渊的笑容更是温暖了,微风轻抚,两人的衣袂被轻轻扶起,树枝微微晃动,疏影交错,映在两人的脸上,“那么你晓得,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么?” 谢青岚一怔,见他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心中也是一松,但还是有些发虚,思忖半晌:“听过,臣女更知道,明哲保身之法才是最好的,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别问。” 傅渊就那样看着谢青岚,她尚未长开,比起日后位居正一品贵妃之时的艳绝六宫,此刻不过就是个小娃娃,但那双眼睛似乎比日后的她更为透彻。当然,要是她眼里没有透露出惶恐,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呵”的一声轻笑,面前的小人儿给唬得抖了一下,又极快的稳住,一脸无辜的样子,叫傅渊心中自然有了计较,微笑道:“你既然晓得明哲保身之事,那也无需我再说什么。若是将自己折了进去,可就不好了不是?” 谢青岚一怔,见男子依旧笑得风轻云淡,心中的小人宽面条泪中。您老人家有话能直接说清楚么?这笑得跟仙人似的,说出的话又大有点威胁的意味当时要玩哪样啊……饶是如此,还是毕恭毕敬的点头:“青岚晓得了,谢丞相大人提点。” “谢姑娘是个聪慧女子,不需我多做提点,自然会意。”他笑得风轻云淡,也不曾等谢青岚回答,去了。 谢青岚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大口气,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张望了一眼他,只叹长得帅连背影都这样的帅。又听见余氏拉长了声音在唤自己,也是应了一声,去了。 傅渊自顾自的离去,念及方才看到赵蕴莲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无悲无喜,仿佛就在看一个陌生人,谁又能想到那是他前世到死都深爱的女子?如今褪去了那种不该有的感情,赵蕴莲此女,眼高于顶,装着高洁实则比谁都庸俗,还喜欢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甚至不如谢青岚。 今日谢青岚竟然肯出言驳斥赵蕴莲,倒是傅渊没有想到的。前世的谢青岚,性子温婉,有些木讷,一向是对赵蕴莲附和居多,直到两人彻底翻脸。但今日,为了是否见宋驰的事,谢青岚居然炸了,这实在让傅渊没有想到。而方才的对答,原也是他一时兴起,想要试探谢青岚一二。 谢青岚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就像,重生的不止他一样。这么想着,傅渊轻轻一笑,看来,有必要让人盯着些谢青岚了。 他一路到了方丈的禅房,相国寺的方丈虚空大师是个德高望重的佛学深造者,见傅渊一来,双手合十行礼道:“傅施主。” “大师。”傅渊浅笑,那笑容天然无害,“叫大师久候了。” “贫僧不过趁机打了坐罢,又怎有久候之说?”方丈一派慈眉善目的样子,半点不见寻常人对于傅渊的惧怕之色,“傅施主请坐。” “傅某来此,原也有些不情之请。”傅渊声音温软,满含着笑意,“还请方丈成全。” 方丈笑得高深莫测,从枕榻边取出一本佛经来,双手递给傅渊:“傅施主所求,不过是经书罢了,有何足挂齿?”双手合十,“世人在佛祖眼中尽是一般,无恶无善,无好无坏。四大皆空,空则为空罢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傅渊含笑,翻看一眼手中的经书,“原是方丈手书经书。” “何足挂齿?”方丈微笑,“傅施主颇具慧根,若是肯一心向善……” “何为善恶?善者为善,恶者为恶,不过四大皆空尔。”傅渊笑容比冬天的阳光更让人觉得温暖,四肢百骸仿佛都暖洋洋的,“方丈说,傅某这话可对?” 方丈不惊不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后,才笑得好比佛祖拈花微笑:“傅施主慧根难得。” 傅渊似听非听,含着温润的笑容,就那样看着方丈:“实则傅某来,今日还有一事,算是由皇上委托而来。” 方丈颔首:“傅施主说便是了。” “为了太后。”傅渊道,“今年便是太后五十大寿,皇上盼着一尽孝心,太后好佛,彼时,少不得要请贵寺僧侣进宫讲佛了。” “太后圣寿,贫僧等自然愿出力。”方丈笑着,傅渊此人,若非坊间传闻如同恶鬼,这慧根若是从佛,必然是位得道高僧。方丈修炼多年,心性早就臻至化境,但也不得不说,对于傅渊这人,面上的温润笑容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他也不知道。 见方丈应允,傅渊也是微微颔首。他记得往日母亲还在之时,就是极为好佛的,他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如今闲来无事,倒也是会读一读佛经。至于皇帝的嘱托,也不过是顺道罢了。 只是太后,疼自己如同亲子的太后,傅渊还是极为敬爱。前世太后下令将他与谢青岚双双杖毙,但还没等施邢便昏了过去。 贵妃与人私通,何等伤害皇室颜面的事,更别说那人还是自己的侄子!儿子和侄子之间,太后选择了前者。傅渊可以理解这是为人母的下意识举动,他不曾怪过,但是对于赵蕴莲和宋驰,还有皇帝刘寻,他却没有那样好的包容心了。 这样想着,他唇边的笑容愈发温暖了。 还没等傅渊出去,门板便被轻轻扣了三声。方丈尚且不解其意,傅渊便温言:“何事?” 阳光斑驳,影子投射在屋中,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他声音有些粗嘎,但透着难言的干练:“丞相大人,有贵人求见。” 贵人?傅渊挑着眉头笑,端起茶盏不急不缓的呷了一口,又徐徐吹开茶末,这才懒洋洋的问:“不晓得是哪位贵人?” “来人说不便言明。”门外那彪形大汉的回答颇为平板无声,仿佛机器发出的一般,惹得傅渊“呵”的轻声一笑,清润的声音带着些揶揄:“不便言明?” “属下不知,请丞相大人恕罪。”那人立时便半跪下去,影子被门板遮住,但含着一股诚惶诚恐。 “不拘那人是谁,叫他去吧。”傅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旁若无人,“我不见不明身份的人,若是有事求我,自然会再来。” “属下明白。”那大汉说着,起身极快的向外而去,脚步声平缓。 方丈将这一切尽收眼里,也是了然微笑:“傅施主气度从容,必然是栋梁之才。” “承方丈吉言。”不动声色的客套,傅渊笑着,也不再去想此事了。 还未曾到日暮时分,便又听三声敲门声,那大汉又立在门前,以几乎机械化的声音说道:“丞相大人,那贵人再来求见。” “不见。”傅渊低声说,又转向了方丈,示意后者继续讲经,方丈也是不慌,再次讲着。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第三次听见那大汉的声音:“丞相大人,随国公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蠢欢发花痴了   ☆、第25章 傅渊闻言之下,这才不急不缓的笑道:“哦,原是公爷。”说罢,又转向方丈,“傅某少不得要失礼了。” “施主自便就是。”莫说虚空大师不是个强求之人,即便是,也不会这样不识趣,一脸平和的微笑,抬手示意傅渊自便。 后者和煦微笑,那笑容温暖如同阳光普照万物一般:“吩咐下去,相国寺佛门清净地,总不好说话,还请公爷到寒舍一聚。” 马车撵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全被元宵节的喜热气氛给掩饰住了。随国公坐在车中,此时的心情就跟在油锅里跑似的。 今年这年,简直是随国公这五十多年来过得最不像人过的年了。先是独子失踪,然后儿媳妇又犯了混,现在还痴痴傻傻的对着柱子叫“相公”,偌大的国公府成了冷宫,他日日忙着找儿子,动用了无数关系,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求到皇帝那里去,皇帝也没有办法,指派了陆兆南来帮他。 阿弥陀佛,要是说傅渊那恶贼是阎罗王,陆兆南就是夜叉,两个人的存在都是世家贵族卡在喉咙眼里的鱼刺,最好能拔掉。 虽说知道这事跟傅渊脱不了干系,但是随国公仗着自己也算是先帝在时的老臣,一直拿乔觉得身份高贵,不肯轻易的来求傅渊。 只不过,今日元宵节,世子夫人再次犯了混,非说世子和她有约,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趁着身边人不注意跑了出去。 随国公原本就后悔不该当个出头鸟,好死不死的指着傅渊的鼻子骂他奸佞祸国,存在有违纲纪,更是说是要毁掉大燕的百年根基。他也是图一时痛快,更是为了给贵族同僚们看看决心。谁知道这恶贼下手这样快! 儿媳妇又发病了,肠子都悔青的随国公知道要是再不向着面和心冷的恶贼求饶,只怕这一家子要被折腾得三五年没有好果子吃,只好拉下脸面来求见傅渊。 然而丞相大人的傲娇他是没想到,左想右想,老脸不要了就是,只要家里能稍微宁和些就好。至于贵族联盟的盟友们,丫的都见鬼去吧,自家闹成这样,也没见他们放个屁。 一路到了傅府,被来人引着进了书房。一盏香茶奉上:“公爷先候一会子,我家主子还没回来呢。” 随国公原本就是抱着求傅渊高抬贵手的意思来的,一时哪里敢造次?也就端着茶水等着,将一盏茶都等凉了,也不见傅渊来,也耐不住,问道:“丞相不知何时才回?” 回答的倒也是平板无声:“公爷再候上一会子,主子回来自然会来见公爷的。”说着,又抿着唇下去,出去后才扯着嘴角一笑。 老贼,也有你来求主子的时候,看你还有没有那日的雄心敢说主子的坏话! 一直等到了二更天,随国公原本上了些年岁,此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花白的脑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时不时醒来,心中又埋怨起了傅渊这恶贼竟然这般的给脸不要脸。 随国公正心中窝火,只想好好摆一摆长者的款,就听门板声响,已有人引了换了一件月白长袍的傅渊而来。 随国公一脸的菜色,他原本就因为这些日子的事苍老了许多,这么一看更是处处显露着颓败的气息,就像是枯木老死一般。 而相比之下,傅渊正值盛年,处处彰显着年轻的活力,这么一看,更是相形见绌。 “公爷今日数次造访,不知有何事?”傅渊笑得风轻云淡,笑容中的温润仿佛从来没有过随国公指着他鼻子骂的事,“不巧傅某在相国寺耽搁了些,还请公爷谅解。”他一壁说,一壁坐下,笑容不减半分,就那么看着随国公,分明一个谦谦君子。 只不过随国公混迹朝堂多年,虽不说老狐狸,但也不是被这点诓骗到的。傅渊把贵族唬得一头碰死和气得吐血的事,这京中谁不知道?大燕的根基就是势力盘根错节的贵族世家,他跟权贵世家过不去,就是大逆不道! 调整了一下心情,随国公起身深深拜下去:“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有些话,在藏着掖着也就并非大丈夫所为了。”说到这里,他静了静,道,“还请丞相大人高抬贵手,放我儿一条生路吧。” 屋中一时静默,连呼吸声也似乎听不见了,府外一支火炮破空,“啪”的一声爆开。静默良久之后,才听到傅渊含笑的嗓音:“公爷之意,恕傅某不得而知。世子失踪之事,傅某也是深感痛心,又怎会有公爷这话?”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装蠢,随国公也知道自己是把傅渊得罪狠了,况且现在是来求他,也不好色厉内荏,额上滑落一滴汗珠来:“我明人不说暗话,年前的事,委实是我开罪了丞相,还请丞相大人大量。” 随国公一向自矜身份,又仗着是先帝的股肱之臣,对傅渊这种疑似靠着太后上位的极为看不上眼,而现在都说出这话,说是在求可怜也不为过了。 “傅某委实不知公爷什么意思。”他微笑,笑容看得人好比是春风吹拂过的温暖,“年前的事,傅某并非那样小气之人,又怎会跟公爷置气?别说什么掳走世子,让国公府鸡飞狗跳的事,就是公爷来找傅某相助,傅某也是义不容辞的。” 随国公哭丧着一张脸,心中的小人已经破口大骂了——老子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你口蜜腹剑阳奉阴违心狠手辣面和心冷冷心冷肺……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只是随国公到底是为人臣子多年,心中怒火滔天,面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样直直的看着傅渊,口中依旧央求:“丞相大人,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还请丞相帮我一二,我感激不尽。” 傅渊微微眯了眼,就这样笑看着他,笑容中的深意却含得满满的:“公爷这话,岂不是折煞了傅某?世上总有些话,说了出去,就是覆水难收的道理不是?”随国公被这话一唬,身子差点软了,又见他依旧含笑的模样,哑着声音问:“丞相——” “公爷回去吧。”傅渊笑得温和,“傅某说出的话,自然会做到的,不正是覆水难收?” 随国公一怔,旋即想到他方才所说的若是自己让他相助的事,一时心中也是呐喊,这人竟然这样轻易就答应了?莫非诸位同僚日前都是误解了他? 随国公半信半疑:“傅丞相……” “公爷回去吧。”傅渊呷了一口茶,也不曾看他,自顾自的拣了一本公文翻开,懒洋洋说,“疑人勿用,用人勿疑。若是信不过傅某会帮公爷找寻世子,那么公爷何必来?” 随国公沉沉的应了一声:“丞相说的甚是,只是我儿……” “公爷放心就是,傅某能力范围内,必然还公爷一个连头发丝儿都不少的世子。”傅渊的笑容更是暖了,他原本面如冠玉,这笑容更是让他整个人都仿佛镀上了一层光华。 随国公咽了口吐沫,依着傅渊的为人,这么轻易的答应下来,实在让人觉得恐怖。但只要他肯放手,那么自己也不能光捡着他的便宜不干不是? 随国公暗暗在心中下决心,若是傅渊真的将儿子还回来,那么从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两不亏欠了。 眼看着随国公一走,傅渊唇边笑容不减,轻声唤道:“掠影。”话音一落,已有一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他身后:“丞相请吩咐。” “倒也没什么好吩咐的,你就将这事散开就是,说是找随国公世子的事,是随国公来求我的。”傅渊轻轻合上茶盏,“我写了折子递上去,求皇上给我这个权力。” “是。”掠影极快的应下,旋即去了。 至于第二日,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傅渊要替随国公找儿子,一时人心惶惶——拉倒吧,这可是连世家权贵都怕得要死的修罗,他们平头小老百姓哪里招惹得起?只是皇帝都下令让傅渊和陆兆南共同找人,也不是他们能说不的。 只是这事让陆府就算是松了一大口气了,陆显流放在即,也是腾不出手来。陆兆南对陆显那是又爱又恨,随国公府这年过得哔狗,陆府的年更是哔狗,全赖在陆显这搅屎棍身上。 而现在陆显要被流放了,陆兆南也不得不托人为陆显打点些,免得这一向身子骨不算好的儿子在岭南嗝屁了。 黄氏如今就是在拖日子,每日陆贞训和谢青岚都去伺候着,说些京中的事给她听,眼见得黄氏脸色愈发蜡黄,陆贞训每每含着泪,又要哄陆泽。 现在这京中,传得最多的,就是傅渊帮随国公找儿子的事了。 “丞相帮随国公找儿子?”黄氏神色恹恹,摇头道,“谁又肯真的相信他会帮随国公?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她说到这里,咳了几声,“贞儿,青岚,你们记得,老爷与他交好,我管不了,你们俩,总是要跟他有些距离的。一旦权贵被惹恼了,那反扑起来……” 谢青岚静默颔首,其实黄氏这话根本没说错。傅渊势力的确大,但是就像是贾府没了元春一样,一旦太后合眼了,傅家的前途也堪忧。 傅渊倒台了,陆兆南还远吗? 谢青岚越想越觉得头大,伺候了黄氏午睡,便与陆贞训结伴去了。 而如今,陆兆南被陆显一闹,又有陆昭身死在前,倒是愈发的享受起了儿孙承欢膝下的乐趣,命人配合傅渊的人马去找寻随国公世子后,就抱了小孙子逗乐,还叫了孙女和外孙女儿来。 可怜陆贞训都快被嫡母的病情给弄哭了,还得在老中二病祖父面前强颜欢笑。 谢青岚也是叹惋,就算是没有赵蕴莲,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这陆家,可没一个省油的灯…… 陆兆南原本逗陆泽逗得喜欢,还没等再逗上一会子,便见管事疾步走来,笑道:“老爷,方才丞相大人命人来传,说是世子找着了,还请老爷拾掇一下,与丞相大人一起去随国公府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嘤,读者大大们是想看直接表现丞相大人腹黑还是想要女主从别人嘴里听到丞相大人腹黑呢? 嘤嘤嘤,告诉人家嘛~   ☆、第26章 随国公世子找到了,这事倒也是兹事体大,作为受命找寻他的陆兆南也不得不去查看一二的好。 谢青岚和陆贞训面面相觑,心中皆是狐疑。傅渊这人跟世家权贵过不去已然不是一两日的事了,被随国公一求就答应替他找儿子不说,还真的这么卖力?况且谁人不知随国公世子失踪的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陆贞训也是满心的忧虑,想到自家祖父跟傅渊走得那样近,无疑就是在跟权贵过不去,别说其实力如何,就是皇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与世家对上啊。 陆兆南也是纳闷,但还是换了衣物,嘱咐陆贞训和谢青岚照看好了陆泽,便去了。 陆兆南前脚刚走,后脚杨姨娘便来了,那袅袅娉婷的样子,弱柳扶风,让人心中怜惜。一见是小姐妹俩,她红润的唇瓣顿时扬起笑容来:“我是来寻老爷的,两位姑娘怎的在此?还是先回去,管家的事,到底不是你们做的。” “祖父方才去了。”陆贞训自己就是庶出,虽不说厌恶姨娘,但杨氏这人的嘴脸真是让人作呕,竟然欺凌到了嫡妻头上去,一时也没有什么好脸,冷言冷语道,“况且祖父将家事委托于你,若是做不好,为何要做?” 杨姨娘脸色不变,笑道:“二姑娘这话可有些不是,我自然是拿不出主意来,这才来寻老爷的。”顿了顿,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晃动,“今儿账房中遣人将账面儿送来,说是太太支了五百两去,这可不是小数目呢。” “杨姨娘这话委实过了些,难道我外祖母使不得家里的银子?”谢青岚也是被她气笑了,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是醉了。 杨姨娘经过上一回陆淑训的事,也明白谢青岚最好别去招惹,要是有一日皇帝真的想起她来,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坏事?当下抿着唇,说话倒也是温和,“谢姑娘不晓得,若是平日使银子,倒也就罢了,这会儿老爷被降了职,还罚着俸呢。这可怎生是好?二爷刚去,老爷花了不少银钱打点,咱们这府里少不得要勒紧了腰带过日,谁想太太还支了五百两去,总要弄清是非曲直的。”她双手一摊,“我自然做不了主不是?” 五百两是个什么概念,这个时候连县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百两,胡氏无端支了五百两,这用途实在叫人怀疑。但胡氏一样节俭,又怎会用这样大数目的银钱?谢青岚和陆贞训相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这头两女知道等陆兆南回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那头陆兆南风风火火的朝着随国公去,刚到门前,便见丞相府的人引了两辆马车来,正想着,便见一身蓝衣的傅渊从马车中被扶出来,那样子风轻云淡,唇角还啜着惯有的温润笑意:“陆将军。” “丞相大人。”陆兆南拱手施礼,心中却打起了小九九,傅渊一向有着自己独特的骄傲,除了皇帝,基本没有人能让他随叫随到的,也不会专程去什么地方就为了见什么人,现在居然为了随国公那老匹夫亲自来了! 傅渊只是微笑,转头对身后的人点点头,后者已然会意,引了马车进府去了。“陆将军倒也是来得急了些。” “丞相大人,我有一事不解……”陆兆南还是忍不住,难道傅渊短短几日就转了性子?满肚子疑惑的陆兆南正要发问,傅渊一笑,那模样温润如玉,正是谦谦君子:“将军,好歹同僚一场,随国公都求到府上来了,我又何必不帮呢?”说罢,又抬脚进了门。 随国公世子已经被扶下了马车,随国公立在正堂中,老泪纵横的看着自家儿子。他生得有些瘦弱,但还算是精神,全然没有同样瘦弱的陆显给人以猥琐感。 傅渊进了正堂,也只是与随国公打了个照面,便坐在主位,缓缓呷了口茶:“公爷,我可将世子找回来了。” 随国公几乎老泪纵横,重重的点头,伸手抚着世子:“孩子,你受苦了……”还没等说完话,世子便咧开嘴,“嘿嘿”的笑起来,笑声干瘪刺耳不说,还有涎水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滴下来,落在地板上,活脱脱一个傻子。 随国公几乎心胆俱裂,脸都变得惨白,转头看着傅渊,一双眼睛瞪得好吧牛铃:“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我手下的人在城郊竹林发现世子的。”傅渊不急不缓的吹开茶末,那模样安逸闲适,仿佛在说不管自己的事一般,“那时世子就一身锦衣华服的在安眠,便将他带来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暖,“我答应了公爷将世子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的寻回来,从未食言过。” “你这狗贼!”随国公通红着眼,已然破口大骂。世子是傅渊命人掳走的事,谁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被他弄得失了心智,他还说这样的话?随国公原本就是个老愤青,此时已经忍不住了,“你害得我儿如此,难道以为我今日会与你善罢甘休么?” “那公爷想怎么样?”无视随国公的暴怒,傅渊笑得风轻云淡,缓缓喝着茶,旋即含笑睨着他,“莫非觉得,定要本相送一具冰冷的尸体回来,公爷便舒坦了?” “傅渊!”随国公紧紧扶着世子,厉声道,“你将我儿掳去,逼疯了儿媳不说,如今还将我儿弄得不人不鬼的模样,你这狗贼,你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便是求皇上治罪,也定要杀尽傅家人!” “呵……”傅渊笑出声来,手中茶盏合上,一声“磕啦”的轻响,站起身,就那样含着笑意对上随国公,“公爷忘了,今上的生母,也是傅家人。”又一步一步的朝着随国公而去,“既然公爷笃定,是我掳走世子,那也无妨。既然公爷觉得,我有能力掳走世子,那么必然也有能力,让随国公一脉湮灭了。” 随国公听了这样挑衅的话,又羞又恼,也暗自后悔说了要杀尽傅家人的话叫这恶贼拿捏住了把柄。一旁的世子依旧“嘿嘿”乱笑,拍手道:“哈,一群傻子,傻子……” 随国公就像是被钝刀子拉肉一般,迎上傅渊的目光,他虽是在笑,但眼睛深如寒潭,一点温度都没有。命人将世子带下去,又厉声道:“还不将府上围起来!若是有谁出去了,切莫怪我心狠!” 陆兆南原本就是暴脾气,闻言哐当一声拍垮了小几:“老匹夫!你还是给脸不要脸了是不是!” “我没跟你说话!”随国公瞪着眼睛,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转头看着傅渊,他如同美玉琢成的容颜上看不出半点愧疚之心,只是含着笑容看随国公。后者愈想愈觉得痛心疾首。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就算是要报应,为何报在儿子身上?! 随国公狠狠的咬着牙,跳起来便从一旁挂着的剑中拔出了长剑,指着傅渊道:“你若是不将我儿恢复原状,我与你同归于尽又何妨!”说罢,长剑便朝着傅渊而去。 傅渊前世今生,大风大浪早就见惯了,一张俊脸连色都没变,依旧含着微笑。那样子在随国公眼里无非是挑衅,一时更是狠了,只盼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还没等他长剑刺到傅渊,已有一道大力弹击在剑尖,力道传在手上,虎口一麻,竟然再也握不住,任凭长剑飞了出去,朝着一众家丁刺去,慌得众人忙不迭退,一时推搡声,皮肉撞地声大作,只听最后一声“笃”,长剑稳稳的钉在地上,唬得一众或立或坐的家丁脸都变了色。 而傅渊身前立着一个彪形大汉,正是掠影。 随国公哪里管身后的狼藉,骂道:“你竟敢在国公府放肆!” “傅某被尔等打上奸臣佞贼的名头也不是一两日了,若不做些惊世骇俗的事出来,又怎对得起这个名头?”傅渊兀自微笑,“况且,傅某想来是告诉过公爷,说出的话,便是覆水难收了。既然是覆水难收,那么做什么,也挽回不了了不是?” 随国公的身子忽然激烈的颤抖起来,一双苍老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傅渊,还有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陆兆南,脑中飞快的想到了那日傅渊的话来——“世上总有些话,说了出去,就是覆水难收的道理不是?” 他说的便是随国公那日当着他的面骂他奸佞祸国之事。 随国公脸上一红一白,就那么看着傅渊不住的喘着粗气,傅渊只是微笑,启步向外而去,经过随国公身边,笑容浅浅,说:“公爷好自为之,总算,这并非傅某的不是。”说着,又是一笑,低声道,“傅某奸佞祸国,妄图损害大燕根基,却也从不对不碍事的人下手。” 随国公一张老脸立时惨白,见傅渊和陆兆南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眼前一时发黑,整个人都往后倒去,管家见状也急了,慌忙上去扶住随国公,见他浑身不住的哆嗦,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一时也是伤心。 一直折腾到了夜里,大夫才明确的说是中风,以后好吃好喝供着就是,再想动也难了。 公爷中风,世子和世子夫人双双疯了,偌大的随国公府由一个三岁小孩儿拿主意,倒也是惨绝人寰。 而更惨的还不止如此。就算是同僚们想给随国公报仇还找不到错处——傅渊可是帮他找到了儿子,就算世子疯了,谁又知道是谁做的?吓?你说傅渊做的?你有证据么?没证据你说个蛋啊!仔细太后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不说,这傅渊记仇的功力登峰造极,谁惹上了谁倒霉! 自然,傅渊奸贼的名头就叫得更响了。到现在为止,起码有三个说得出祖上为大燕建立了伟大功勋的贵族被他玩了个底儿掉——一个被唬得碰死了的;一个被气得吐血现在还没影儿的;还有一个自己被气得中风,儿子儿媳双双被吓疯的。 权贵世家们对傅渊愈发恼恨了不提,傅渊年轻新贵,又是太后亲侄子,眼看着太后要过五十大寿了,要是弄出点幺蛾子让太后不痛快了一天,皇帝就敢让你不痛快一辈子。 撸清了轻重的贵族们还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等过了这关键时刻再说吧。况且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绝非傅渊在朝夕间能动得了的。 这头是这样的光景,而那头,为了胡氏动用了府中五百两银的事,陆府的好戏,才刚刚开锣。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大人很威武,很霸气。 他就是很威武,很霸气,很奸臣…… 嘤,不干点坏事怎么对得起反派和奸臣这个名头捏?泥萌说是不是?   ☆、第27章 且说傅渊和陆兆南从随国公府出来,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陆兆南原本对傅渊心中还有些不痛快,心道是这人怎么向贵族们示好了,然而方才见随国公被气得三尸神暴跳的样子,心中又是畅快淋漓。 怀着这样的心情回了府上,一进门便听说府中出事了。 其实说是大事也算不得大事,方才杨姨娘没在书房里寻到陆兆南,将事情透露些风声给陆贞训和谢青岚,两女不甚放心,也就去问了胡氏。谁知胡氏支支吾吾不肯说,杨姨娘又急于立威,跑到胡氏院中正撒泼呢。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最大的事就是让陆晖知道了…… 陆晖虽然抠得要死,但的确是个孝子,杨氏没少给胡氏没脸,方才管事出来的时候还听见陆晖跟杨姨娘对上了。 陆兆南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没想到这才不过两三个时辰又生了这事出来,连衣袍都来不及换,抬脚就往胡氏的院子去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杨氏如黄鹂娇啼婉转的哭声:“大爷竟然这般看我,我好歹也是掌了府中事这样多年。再不济,也是敬太太是正妻,从未敢苛待半分,大爷这话,岂不是叫我非得一头碰死在老爷跟前?” 这话无非就是要告到陆兆南那里去,对于这公爹,余氏也是怕得很,更何况自家相公被说了。她素来也是伶牙俐齿,道:“杨姨娘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大爷敬你是长辈,也是客客气气的问你。姨娘掌管府中事多年不假,但太太才是当家主母,难道使不得府中银钱了?即便使不得,姨娘也不该这样疾言厉色的冲撞,莫非要没了嫡庶之礼?或是要大爷帮着你作践死太太才称了你的心?” 谢青岚和陆贞训立在一旁,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们最失策的地方就是方才陆晖进来跟杨姨娘争了几句的时候没出去,现在想置身事外也不成了。 谢青岚揽着正在啼哭的胡氏,也是暗叹一声。胡氏怎么都不肯说那钱用去做什么了,杨姨娘方才话中便指着是不是去养小相公了,陆晖急脾气一上来,直接开吵。 关键是现在胡氏都不肯说那钱用去干嘛了! 屋中正乱,而赶到的陆兆南也是抬脚就踹开了门,面色阴霾的看过在场诸人:“出了何事?” 杨姨娘得宠得很,要不是陆兆南宠着,她哪里敢跟胡氏没脸?此刻见了陆兆南,腰板也硬了,哭着向陆兆南说了经过,又掩面哭道:“妾身原也是孟浪了些,常言道关心则乱,妾身总还是为了陆府着想的。如今日子艰难些,总是要勒紧腰带的,谁成想太太支了银钱去,咱们府中又有大笔银两不翼而飞,妾身原是想着一一查查,谁成想刚开始便被阻拦了。”她说得愈发伤心,指桑骂槐说,“莫不是被人拿去放了印子钱?怎的又不见进项?难道这一大家子人日后要靠着澄二爷和谢姑娘来养么?” 陆晖夫妇脸上一红,低头不说话了。余氏总能过问陆府的,将府中的银子拿了不少去放印子钱,利银自然归自己,然后又放回库中,而现在,还有些本钱没收回来呢,怎能不少银钱? 躺着都中枪的谢青岚感觉到怀中胡氏猛地一动,抓着自己衣衫的手指都紧了紧,忙向瞪向胡氏的陆兆南求情道:“外祖,许是外祖母有事需要银子,想来不是用到旁的地方的。” “妾身原也是这样想的,但若是继续用银两,又有何不好说呢?”杨姨娘哭红了眼,更是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莫不是拿去做了什么不得见人的事,这才装乔起来……” “杨姨娘,我与外祖说话,有你插嘴的份?莫非姨娘以为,当了家就是正经主子了?”谢青岚看她就烦不说,也能笃定陆兆南心中对自己有些疼爱,故此,说话也有些不客气了。得罪人不要紧,只要不得罪陆兆南。而陆兆南这人,对于儿孙又是油盐不进的,要是枕头风管用,早就把陆显那搅屎棍给揍死了。 杨姨娘被谢青岚一骂,脸色苍白,求助的看着陆兆南,后者蹙了蹙眉,也没说什么,面色铁青的看着胡氏,咬牙骂道:“你没有一日不将我陆家弄得家宅不宁!说,究竟拿了银钱去做什么了!” 胡氏被他一吼,身子猛地一抖,靠在谢青岚怀里,咬了咬下唇:“我、我用来打点了……” “打点什么!”陆兆南声音再次拔高,“你是不是拿钱去求那些权贵世家了!难道你以为,拿了钱,他们就不会针对我?!” 陆兆南素来厌恶贵族,更是不肯叫他们看到自己一点半点的软弱。前些日子,为了陆显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他也不肯去,胡氏作为嫡妻,要是为了这事出面去请求……岂不是里子面子全没有了?! 胡氏见陆兆南脸色铁青,怯生生的说:“我怕阿显受委屈,拿了五百两给他好打点些……” 谢青岚与陆贞训相视一眼,双双道:“你糊涂啊。”陆显什么德行,给他钱他会拿去打点?虽说是流放,但靠着陆兆南的打点,说是他去穷游岭南顺带打打零工也不为过吧? 陆晖那头看着母亲,心中也是不得劲了。母亲对于自己倒也算是疼爱,向来的中馈也是让老二给的多些。但这可是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了,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老二?陆晖原本就抠,一时心中不是滋味了,只是作为一个孝子,他是不会怪胡氏的,心中把陆显骂了千八百回,这才好过了些。 但,陆显若是抠门,余氏就是贪得无厌。知道小叔得了这钱,心中酸楚得很,就像灌了一坛子浓醋似的,还没等陆兆南发飙,就一脸震惊的开始控诉了:“太太怎的如此糊涂?二爷可是那等子真会拿钱去打点的人?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太太这一气给了他,咱们又该怎么办?况且若是有用处倒也罢了,只怕是肉包子打狗啊!老爷还在罚俸,只剩了澄儿这一个进项,如何养得起大家?咱们又怎好使了谢丫头的嫁妆?宁肯拿去放了印子钱也好过这见不到成效的好呢。” 对,不好意思用她的嫁妆,要是她肯拿出来,也就勉为其难了,所以她就该识趣点拿出来……谢青岚从自家大舅母话中解读出了无数种意思,翻了个白眼。见余氏说得伤心,都要软了身子开哭。至于是心疼自家儿子的俸禄还是旁的什么,就见仁见智了。 陆兆南原本的好心情都被这事给毁了,没被胡氏和陆显这对母子给气绝都是命大,重重的喘了几声,想到陆显闹出来的事,还有这么些日子陆府将要难过,一时火气直往脑门上涌,蒲扇般的大手从谢青岚怀中扯出胡氏,怒骂道:“你这无知贱妇!你养的好儿子!将这家里祸害成这样不说,临了临了的还要诓去银钱,莫非这一家子人不过了不成!”他越说越气,将胡氏重重的扔开,后者避闪不及,撞倒了圆桌,一人一桌滚到地上。 胡氏原本就是女子,被这样一扔,脸色骤然失去血色,躺在地上不住的呻/吟。谢青岚和陆贞训慌忙上前查看,知道可能伤到了腰,忙叫人来将她抬到床上。 陆晖撇了撇嘴,这家暴发生在眼前,总不能去揍自己老爹吧?只好劝道:“父亲,母亲也是关心则乱,况且此事怪不得母亲……” “也是怨妾身,若不这样相问,老爷何至于与太太起这样的龃龉?”杨姨娘又一次惺惺作态,被谢青岚抬眼瞪了一眼:“姨娘还嫌不够乱么?还不传大夫来。” 杨氏表示,谢青岚这丫头,她还真是惹不起了,只好灰溜溜的命人去找大夫来。 陆兆南七窍生烟,瞪了陆晖一眼,余怒未消。陆贞训也是叹惋,低声道:“祖父,我娘已经成了那样,咱们府里,难道真的要再躺一人么祖父。” 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让陆兆南有些发愣,沉吟片刻,瞪向满脸惨白的胡氏,冷哼道:“惺惺作态的贱妇!”又一脚踹开倒地的圆桌,“那五百两银子,你自己想法子补上,你那好儿子,莫非真要由着他将陆府掏空了你才算是明白!”又指着胡氏,“老子为他打点了多少,还用得着你出力!等你出力,这阖府上前,早就都死绝了!” 胡氏额上豆大的汗珠沿着脸庞滑落,也无暇再应他。余氏原本就是想控诉胡氏偏心,外加哄谢青岚慷慨解囊,谁知道胡氏被殃及,她也不敢说什么了,诺诺的站在一边不语。 陆兆南携了杨姨娘扬长而去,陆晖夫妇并上两女守在床边,不多时大夫来了,见状又回医馆带了女徒弟来,一诊之下才低声道:“可不好,怕是伤了经脉,可要好好的调养才成。”又看着躺在床上的胡氏,“太太也是,也算是上了年岁,好好保养着,来日才好享儿孙福呢。” 胡氏脸色依旧苍白,无力的点点头,又看着围在床边的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女,低声道:“阿晖,你们两口子先去吧,我与两个小的说说体己话。” 陆晖讨了嫌,也不说留着,跟余氏一起去问大夫需要忌什么。等两人去了,陆贞训和谢青岚通力合作给胡氏垫了个垫子在腰上,这才坐下,只是见胡氏泪流满面,也是一怔:“好好儿的,怎么了?” 胡氏费力的伸出手来,一手握了一人,低声道:“你们俩这样亲厚,我也是很放心的。”顿了顿,“贞儿,青岚丫头,你们、你们看到了,他对我,是有多狠……” 作者有话要说:  陆兆南这货吧,对胡氏真的是狠,狠得无复以加   ☆、第28章 胡氏往日,即便是受了陆兆南的气,也从未说出过这样的话来,再看着她因为疼痛而发白的脸,谢青岚喉中堵得慌,握了握胡氏的手:“外祖母,若是委实受不住了,便和离吧。” “和离?”胡氏一怔,眼中潋滟,却还是熄灭了光辉,“我已然嫁与他为妻,又有什么面目和离归娘家?况且,如今的岐山伯府,也不是我能回去的。” 这话倒也不假,如今岐山伯府当家的虽是胡氏的兄长,但说白点,从胡氏嫁到陆府,而陆兆南屡屡苛待,也不见岐山伯府如何,明摆着,她已经是一枚弃棋了。即便胡氏敢卯足了劲儿和离,岐山伯府只怕也不会接受她。 “这事不妥。”陆贞训低声道,“祖母,今日祖父的确是气急了些,害得祖母成了这样。也是怨父亲,若不是他……”她说到这里,心中恼怒异常,偏偏她有这样的父亲!明明知道家里为了他打点了这样多,还骗了胡氏给他五百两银子。 在官宦家中,五百两算不得什么,但是陆府今非昔比,除了陆澄的俸禄几乎没了进项,下面的庄子也见不得收成多好。陆显还这般任意妄为,累得胡氏又被迁怒。 谢青岚只觉得彻骨的寒意,陆显如此举动,就不只是渣了,而是没良心。明知道父亲厌恶母亲,动辄迁怒,他还这样祸水东引,丝毫没有想到被迁怒的胡氏会怎么样? 握了握拳,如今陆府少不得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那么…… 谢青岚忽然有了主意,看着胡氏低声说:“外祖母,我倒是有个主意。”歇了歇,“总归,我爹爹娘亲的遗产是外祖母在管,不妨交还给我,由我来经营,若是效益好,熬过了这两年,咱们也不用再担心了。” “不成。”陆贞训急道,“你疯了,一旦被大伯娘知晓你要拿钱出来,少不得叫你赔上更多。” “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你的我的?”谢青岚说这,又看着胡氏,一手握紧了陆贞训的手,“总归那笔财产总要回到我手中的,我先上手试试,免得来日真的那样蠢钝,将谢家的财产给败了干净。” 陆贞训咬着下唇,娇美的容颜上满是难过,眉头微微蹙起,还是掩面抽泣起来:“他究竟是要怎么样,我们这一大家子人都要跟着他一块儿去死么?” 谢青岚轻轻安抚她,又转向胡氏:“还请外祖母将信物给我,我过几日得了闲,也好传各处的掌事来了。” “青岚,这不可不是玩笑,你大舅母那人……”她是没有主见不假,但大儿媳那德行她也不是不知道,若是青岚日后被欺辱……“我怕你应付不来啊。” “外祖母疼我我省得,但这陆府之中,貌合神离,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不是?我也不是那样蠢的。”谢青岚一笑,“外祖母还是将信物给我吧,大舅母那头,我自然是要去周旋的。我若是连舅母都料理不了,日后这些子财产只怕也守不住。” 胡氏沉吟片刻,还是唤来了秋瑟,命其在妆奁底层的夹层中取出一枚印信和玉佩来交给谢青岚:“孩子,也是我无能……” “外祖母不必自责。”掂量着手中的印信和玉佩,谢青岚觉得沉甸甸的。那是谢家富可敌国的财产,那是世上无数人都想要的东西。 虽说这话说得好听,谢青岚的确是要为陆家出血了,但是换句话说,经济实力决定社会地位。陆兆南罚俸两年,这两年中,陆府开销少不得要动用谢家的财力。 丫的,到时候你吃老娘的喝老娘的用老娘的,你难道还敢跟老娘叫板不成?老娘说翻脸就翻脸,你还得回来求老娘! 谢青岚这么想着,耳根发热,想到以后余氏和杨姨娘对着自己底气不足的样子,一时也是欢喜了。 一定要好好经营,至少,不能叫谢家的东西在自己手上败光了。回头看了胡氏和陆贞训一眼,谢青岚百感交集,只要自己在陆府有了说话的权力,那便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说干就干! 安阳侯谢赟的产业遍布全国,谢青岚只能先从近的下手,当下便将京中各处的掌事传了来,先问了几句境况如何,再使出了屡试不爽的杀手锏——查账。 自诩拿到了会计资格证的某人看到那一串由繁体字写的数目就疯了。 废了不少力气,才摸索到了一点规律,又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了下来,这才将账本搁在原处,捏着眉心。 身子已经好利索的如心端了茶进屋来,将茶水搁在谢青岚身边,这才说:“姑娘,我已将那五百两银票拿到账房去了。” 谢青岚搁下手:“辛苦了你。”又笑问,“我过些时候要去问杨姨娘这府里的账目,你见了她心中不痛快,便不要你跟去了。” “有什么不痛快的?”如心的小鼻子一挺,“到时候有她来求姑娘的时候,还不是给我们磋磨?” “晓得也烂在肚里,断不许说出来。”檀心笑着嘱咐,又低声说,“咱们这可是不亏钱的买卖,自然要做好了。” 谢青岚扯着嘴角一笑:“我瞧着咱们谢家下面倒也是忠心。换了旁人家,爹爹没了这样久,下面早乱了,咱们家的倒还不错,还没有短了账的事。” “侯爷管下面自有一套法则。”檀心笑道,“说是若是发觉有谁徇私舞弊,直接报上来,免了那人的职,然后报上来的人去坐着。这样的事,谁又敢做个靶子?” 谢青岚不免在心中赞叹老爹理事是把好手,又捏了捏眉心。如今这财产握在自己手中,如果没有什么其他因素,那么余氏那贪得无厌的必然会来变着法讨要了。 陆贞训说过,陆晖夫妇在外放印子钱,却一分都不拿出来,还不能说明抠得要死么?这个时候,谢青岚其实也不介意出来当个圣母。好歹,也不知道要跟这陆家周旋多久,总是要给自己争取到最多的。 这么想着,谢青岚脚步下都是带着风,起身便要出门去看看黄氏,然后再去问问杨姨娘账目。吓?怕她不给看?开玩笑,账上出现了窟窿,现在有个人说愿意填上,她还敢不干? 一路到了黄氏的院子,一进门,便见陆贞训正在喂黄氏吃药,黄氏蜡黄着脸,形容枯槁,仿佛风一吹都能这样没了性命一般。 “舅母。”谢青岚心中酸软,见陆贞训眼眶有些红,也就笑着走进去,坐在床边,“我来看看舅母。” “谢丫头来了?”黄氏含笑,“劳得你来看我。” “舅母这是什么话?舅母疼我,我又不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谢青岚笑着,还是不自觉的眼睛发酸,这女子,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况且我与姐姐交好不是?” “贞儿这丫头,与你交好,我也放心。”黄氏说着,倒也是累了几分,喘了几声,“我听说,太太伤了腰?可好些了?” 谢青岚顿时僵了僵,下意识看向陆贞训,后者摇摇头,示意黄氏并不知道胡氏伤了腰的起因是为了陆显,也是微微放松:“外祖母年岁大了,难免会不当心。” “可得好好看顾着才是。”黄氏眼中无光,一看就是生命微薄了,“澄哥儿能干,太太还有享不完的福呢。” “泽弟也是能干的,娘也要赶紧好起来啊。”陆贞训说着,眼角还是滑落一滴泪,洇入了药碗,荡起细微的涟漪,“娘还是先将药吃了吧。” 黄氏闭了闭眼,还是点头:“谢丫头,我听贞儿说,你将你家的财产收了回来?若是如此,切记将钱袋子捏紧了才是,这府里什么光景,你也是看到了,切莫掉以轻心,那可不是一二两银子的事。” “青岚省得。”谢青岚一壁答应着,一壁去取了蜜饯来,刚将一碗蜜饯端了来,便见采荷进来,说:“奶奶,大奶奶来看奶奶了。” 三人皆是一愣,余氏那人,说是无利不起早也不为过,现在居然来看黄氏了?陆贞训手中瓷盏“嗒”的一声磕在药碗上,看得出心中不痛快。 黄氏微微掀开眼,眉宇间满是疲倦,整个人也是病恹恹的,了无生气,还是点头:“请大奶奶进来吧。” 采荷去了不久便折了回来,身后跟着穿着一件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的余氏,发中还有一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衬得她整个人靓丽而富有生气,跟卧病的黄氏比,更是显得黄氏好比枯木。 陆贞训呼吸急促了些,被黄氏紧紧按住:“嫂子怎么来了?过了病气可不好。” “弟妹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可是嫡亲的一家人,有什么过不过病气的说法?”余氏说着,一双三角眼还瞅着谢青岚,“谢丫头也在?舅母可要恭贺你了,你如今大了,也该自己管着钱财了,谢家富可敌国,如今青岚倒成了咱们家最是富庶的人了。” 谢青岚刚给陆府填了一个窟窿,也是底气足足的,况且余氏这嘴脸,前些日子因为陆淑训的事,见了谢青岚都是黑的,现在又这么亲切的样子,说不是来诓钱的谁信啊?当下微笑道:“舅母倒是说差了,青岚姓谢,实在不敢说是陆家的人,那样倒成了不知礼数。” 不料她当众驳了自己的话,余氏一愣,还是笑起来:“却也是我的不是了。”亲亲热热的拉了谢青岚的手,“咱们家谁不喜欢你?况且你吃了咱们家的茶,怎么还不咱们家做媳妇了。” 又来这招?谢青岚暗叹这人能不能有点新招数,便将手抽了出来,微笑道:“舅母总说些混话来欺我,我要告诉外祖去。”说着,又跺了跺脚,那样子仿佛真是个小女孩儿恼了一般。 余氏可不敢将这事捅到陆兆南那里,婆婆都被揍得在床上躺着,到时候家法伺候……忙讪笑道:“好好好,我不该拿你玩笑。”又转向黄氏,“这房里没个主事的男人,弟妹可得快些好起来呢,少不得要人拿主意呢,这府里如今艰难些,太太又伤到了,少不得要勒紧腰带了。”又拍拍谢青岚的手,“还是这丫头可心,知晓为咱们分些忧去,若是澄哥儿能娶到这样知冷知热的丫头,又该多好。” 你这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真的好么?换了别人脸皮薄点的,可能都回去吊死了,况且非得在黄氏跟前说什么府中艰难……你真的不是来让黄氏病发的? 黄氏精神不济,听了这话,也是喘气道:“出了什么事儿?府中为何会艰难些?” “还不是为了二爷,老爷也不至于动怒到如此啊。”余氏叹道,见黄氏的脸顿时失却所有血色,也是慌了,“弟妹难道不知道?!” 陆贞训忙回护着母亲,见她气息只出不进,急得发慌,这么些日子,被陆显气,为黄氏担忧,委屈一瞬间尽数化为惧怕,“哇”的大哭起来:“你们难道都想逼死我们么!?”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岚妹子要回自家的钱了~经济实力决定社会地位这话真不是乱说的。 咳咳,温柔的贞姐姐要发飙了,要发飙了~   ☆、第29章 陆贞训一向端庄,并且自矜身份,从来不肯轻易失态,此时这一嗓子尖利得很,唬得谢青岚忙扶住差点软软倒下去的黄氏,道:“二舅母……” 黄氏鼻翼微动,胸口也不住的起伏着,像是一口气吊不上来就要一命呜呼一般。陆贞训就那样看着余氏,眉头蹙得紧紧的,厉声道:“伯娘来这里,为的就是气死我娘?父亲拖累了陆家,所以我们一家便都是该死,都是碍了陆家的道么?” 其实这话也是冤枉了余氏,她哪里知道黄氏不知个中原委,这才大喇喇说出来,谁想黄氏根本不知道陆显又做了什么腌臜事。 谢青岚蹙着眉头,瞪着余氏:“大舅母,好歹也是一家人。大舅母如此赶尽杀绝,难道不怕阖府上下嗤笑么?叫大姐姐和二哥哥如何自处?” “我不知她不晓得……”听到扯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余氏也是急了,声音顿时拔高,那样子活脱脱跟同类打架的母鸡。谢青岚嗤之以鼻,见怀中的黄氏气息渐渐软了,也是气急,大声说,“杵着做什么?还不让开,还嫌不够乱么?” 余氏不料她会以这样的语气说话,正要反驳。谢青岚腾地站起来,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余氏:“大舅母还不去么?究竟是不是故意的,自然是由外祖来定,与我们说也不管用处。或者舅母想要在此延误时机?二舅舅刚去,难道二舅母和二姐姐与泽弟已经碍了眼,要这样急不可耐的除掉?” 谢青岚这话说得诛心,一张小脸上满是决绝。她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余氏真的不要脸与她争执,她就算是跟她闹翻又如何? 余氏脸色顿时白了,黄氏向来得陆兆南青眼,虽说此事不是她有意,但依着陆兆南那性子,被迁怒是难免的事了。想到陆兆南,余氏腿肚子都有些抽抽,慌忙要撇清关系,一叠声叫道:“雪鸣,还不传大夫来!” 黄氏倚在陆贞训臂弯里,眼角已然滑下泪水来,气若游丝,仍是强撑着身子问道:“你、你爹他……他真的做这事?” 陆贞训满脸的泪痕,只能点头。黄氏的呼吸声更是急促了,双目失神的看着床帏。静了半晌,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蓦地哭叫出来:“他果真是要害死这一家子吗——” 陆贞训哭得难以自制,紧紧扶着黄氏。后者声调凄厉,凄然说罢,竟然再无声音,唬得陆贞训慌忙去探鼻息,“哇”的哭出来:“你们难道不能给我们一家留一条活路?难道是厉鬼来索命的?就放过我娘,索我的性命去吧。” 余氏一听这话,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差点软在地上。这一屋子乱成一团,端水来给黄氏擦脸的,跑出去通传各处主子的,还有找寻吊命的药材的,七手八脚,原本就不大的屋里更显狭隘。 谢青岚心中也是慌得很,慌忙扯起陆贞训:“姐姐别胡说!”又忙抢过采荷手中的参片纳入黄氏口中,“二舅母,二舅母,快些吃了……” 黄氏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仿佛已经去了一般,陆贞训哪里能忍住,这么多日子,担惊受怕,被陆显做下的傻缺事气得不成,还有一家子奇葩。如今黄氏又不知是死是活,她也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住?脑中那根弦顿时崩断,连哭号一声也不曾,就那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黄氏这头尚且如此,陆贞训又倒了,屋中更是乱,慌忙有人将陆贞训抬下去。谢青岚死命按着黄氏的人中,她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谢青岚头一次觉得想哭了,她来这世界,除了胡氏,黄氏和陆贞训是对她最好的人。现在黄氏这样躺在这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眼看谢青岚也要哭出来,雪鸣的声音仿佛天籁般:“来啦来啦,大夫来了。”引了那白胡子老头进来。 老头见无力乱成这样,也是一怔,忙让人将黄氏摆正,号了号脉,脸色难看得很:“姑娘,大奶奶,二奶奶怕是不成了,还是请个拿得了主意的,赶紧救醒,听听还有什么话。” “还不快救,废什么话?”谢青岚搁下黄氏的头,转头看着脸色同样苍白的余氏,冷笑道,“大舅母如今满意了不是?” 余氏张口正要还嘴,但想到一会子陆兆南势必迁怒自己,也是没敢张嘴,心里反倒埋怨起陆贞训竟然不将那样大的事告诉黄氏。 太太躺着,二奶奶和二姑娘又同时倒了……管事将这事通禀给陆兆南,都觉得背上一阵阵的发寒。佝偻起身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陆兆南那是真的肺都气炸了。这么些日子,这些小的不停的生事,而且生出的事件件都能算是大事,非他亲自去不能解决。 老中二病陆将军表示,老子很累,老子好想休息。 强压着火气到了黄氏的院子,身为公爹,他是不能进去看看的,一众人都围在外面。杨姨娘、陆晖夫妇、刚从外回来的陆澄、还有陆显的姨娘高氏与谢青岚。 “老爷。”杨姨娘此时尚且不忘搔首弄姿,笑得柔媚,“倒也是辛苦老爷了……” “一个个没个得力的东西,能不辛苦么?”陆兆南张口就驳斥了杨氏脸面,叫她有些下不来台,伸出的手还是放了下来,唯唯诺诺的退到一边,满脸的自责。 杨姨娘演完了戏,下一个就该余氏了。只见她扑到陆兆南身边,哭道:“老爷,媳妇儿委实不知情,否则再给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在弟妹面前提这事啊。”说罢,眼泪就如同不要钱似的落下来。 谢青岚方才也哭过了,尤其是听到黄氏已经灯枯油尽了,她不免想到陆昭死前的样子,心中也是难过,低着头不愿说话。 陆兆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强忍着想要踹死余氏的心,骂道:“你猪脑子么?!想不到这事不敢被人知道了去?累得黄氏如此,阿贞和泽儿怎么办!”他愈说愈气,又想到陆显那搅屎棍,心中更是火大了。 余氏也是委委屈屈的样子,下意识看向儿子,盼着这个极得青眼的儿子能为自己说些话。陆澄见母亲这样子,咬了咬下唇。余氏这事的确做得不地道,但是再怎么,那也是他的母亲,当下道:“祖父息怒,只怕母亲也是不知道婶娘的身子状况,这才疏忽了。” “我娘的身子状况,这府上谁不知道?”陆贞训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她原本就是绝色美人,只披了一件外衫,弱柳扶风的样子叫在场男人都愣了愣,纷纷咳了一声,让屋中更是尴尬。 “姐姐。”谢青岚忙上前扶她,被她推开手,她就那么红遮掩,一步步走到余氏面前:“我娘如今成了这样,伯娘满意了不是?伯娘看着妹妹的家产,就巴不得将它收入囊中不是么?”又扯着谢青岚的手,“你不就想要姑姑姑丈的遗产么?难道你真的喜欢青岚,你真的喜欢青岚喜欢到了想要她给你做媳妇的地步?”她一壁说,一壁哭,“别惺惺作态,与谁人看?” “你不过就是觉得,青岚与我娘亲厚,来年就算真的嫁过来了,你也不好把持不是?”陆贞训此刻连礼数也不想管了,“你说你无意,我相信你无意又怎么样?我娘这样,你能如何?救得回来吗?”又发狂的扯住余氏,“你不就是想要钱么?这府里多少银子被你拿去放了印子钱,得的利银,你拿到哪里去了?你贪了钱不说,还要日日哭穷,难道见不得家里有一点半点好?” 这话当着陆兆南说出来,余氏知道要糟,当下推开陆贞训:“贞丫头,你胡咧咧什么?我是你伯娘,你就是这样诋毁你伯娘的?” “伯娘?”陆贞训“呵”的笑出来,“你原来还知道你是我伯娘!问青岚讨钱讨到我屋子里来的时候,你可想过你是我伯娘?我娘被你气成这样,你可想过你是我伯娘?你不是一向精明么?你想不到我不敢将我爹的事告诉我娘?往日你掌家之时,明知我父亲取了钱去做些腌臜事,你为何从不拦着?”陆贞训红着眼,瞪着她,“莫说什么为了陆家着想,你但凡为了陆家一点,你不会在宋驰面前诋毁我父亲,更不会为了一己贪欲去讨要青岚身边的御赐之物!” 环视在场的人,陆贞训忽然“嘿嘿”直笑,“大伯,伯娘,你们从府中明里暗里拿了多少银子出去放印子钱你们自己知道。城东十几处庄子都是你们的,你们回来日日哭穷?对,我爹不好,我爹害了陆家,我爹从来就没干净过。”她说着,含着泪,指着陆晖夫妇,“可你们俩,你们俩又有多干净?这府门前的石狮子都比你们干净!” 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慌得高氏忙去扶她:“二姑娘……”谢青岚立在一旁,一一看过在场诸人,最后才对陆兆南行了个礼:“外祖,照理来说,我没有资格对陆府中的事置喙,只是外祖也看见了,这府里这样多事,却连一个当得起的人都没有。外祖素来不待见外祖母,事事交由杨姨娘打理,如今又闹出这事,难道真的觉得,这些事闹不出去?” 陆兆南原本铁青的脸色顿时更是难看,就那样看着谢青岚。身为老中二病,他自然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但儿媳妇躺着,孙女哭得声嘶力竭,外孙女也这样指责,他就不免有些动摇了。 “二舅母成了这样,旁的也不拘我再说,外祖是明白人。”说到这里,她又扯着嘴角一笑,又看过在场诸人,“外祖素来不喜我父亲,但有句话,我也得说清了。谢家的财产,自然是该我谢家的人管着,原是正经亲戚,帮衬些也未尝不可。但若是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纵使青岚是孤女,却也不是别人能拿捏的,大不了就拼得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又欠身向陆兆南行了一礼,转身扶起哭得软了的陆贞训。 屋中静默,陆兆南铁青着脸,目光不住的游移在杨姨娘和余氏身上,看得两人纷纷缩起了脖子,陆晖心中虽是不满,却也不敢逆着老爹说事。 满室静谧,正值此时,采荷极快的从内室走出,低声道:“老爷,二奶奶醒了,想见二姑娘和谢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打脸行动即将开始……   ☆、第30章 听说是黄氏要见自己,谢青岚和陆贞训忙拾掇了自己。陆兆南还沉着脸闹别扭,谢青岚也不去管,便携了陆贞训进了内室。 说白点,陆兆南自小没人过问,性子养野了,现在又是一家之主,这一大家子人都惯着,这才脑子不清楚。 屋中灯火昏暗,黄氏恹恹的躺在床上,阖着眼,看来枯败颓废,看得陆贞训几乎又要淌下泪来。采荷忙拦着,说:“二姑娘使不得,二奶奶日子怕也不多了,还是欢欢喜喜的好,好歹,叫二奶奶走得欢喜些。”她说着,声音也哽了哽,面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陆贞训点头,谢青岚细细的给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姐姐坚强些,为了阿泽,也不能示弱啊。”又握了她的手,给她最大的力量。 两女行至床边,还没出声,黄氏便睁开眼,一双眸子因为病重,已然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光泽。见是两女,她这才扯出一个笑容,示意两人坐下后,低声道:“我方才听见,你们在外面与他们吵起来了?” 谢青岚静默颔首,又一叹:“二舅母也不用管这些,再有什么,我们都会顶着的。” “你顶不住的。”黄氏叹道,“你不晓得余氏那人,贪得无厌,如今因为我,你二人这样驳斥她,她心里指不定怎样怨恨着,只是如今无处下手,来日,逮着时机,定是要作践你们的。”抬手,轻轻抚着陆贞训的脸庞,“可惜,你被陆显害了。陆府现在这光景,你如何嫁的出去?” 陆贞训只是静静哭着,也不说话。黄氏眼中忽然潋滟着水光,匆匆一笑:“贞儿,你是姐姐,未来娘不在了,你好好看顾你弟弟。一定要熬着,你爹回来后,再熬一年,你就可以嫁了,离得远远的,再不必受这份气。”她咽了口吐沫,满脸的疲倦,“青岚,舅母这请求却也是不合时宜,但这府中,除了你,我也不晓得谁还靠得住了。你多帮衬你姐姐些,我晓得,你总是要从这府里去的,只是这府里的光景你也看到了。老爷宠妾灭妻,大爷夫妇个顶个的不中用,陆显更是个靠不住的……” “舅母放心就是。”谢青岚忙应下,对于陆贞训,她是打心眼里当做是亲人。她与这府里众人都不同,更是一个贴心的姐姐。“我也是看不惯这些人的。” “如今你手中财产富可敌国,但总是不牢固的。”黄氏咬了咬下唇,用力握紧了谢青岚的手,“在这陆府中,你定要将钱袋子捏紧了,否则,他们有无数的法子哄你交钱出来。青岚,你记着,若非你信得过的,万万不可交钱出去,孝道不假,但总不能愚孝。你已不是孩子了,总要为你自个儿打算。”说到这里,黄氏的气息渐渐凌乱,喘了几声,才强自笑道,“你们要刚强一些,别叫人欺辱你们。无底洞,填不满的。” “晓得了。”两女双双应下来,黄氏这才露出笑容来,似嘲非嘲,“若是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趁着他熟睡之时,一剪子杀了他,也好过今日的局面。”又拍拍陆贞训的手,“贞儿,你去我妆奁中,拿五百两出来还给你妹妹,这事总是我们不对,怎能要了你妹妹的恩惠?” 陆贞训闻言起身,被谢青岚拦住:“舅母跟我客气什么?我心中将舅母与姐姐视为至亲,自然不分彼此,区区五百两,于我来说不足一提。” “你是好心罢了。”黄氏气若游丝,“你刚接手,又是个女子,仔细奴大欺主……” 谢青岚只是笑,也握了黄氏的手示意不必,眼眶还是有些湿润。 那夜谢青岚睡得极不安稳,到了半夜,迷迷糊糊间听见四声云板声,旋即听到檀心低哑的声音:“姑娘,二奶奶没了。” 谢青岚沉沉的“哦”了一声,也不让掌灯,两行泪从眼中滑落,洇入枕头不见。 黄氏说的没错,这陆府中,到处都是恶人。陆兆南也就罢了,直系亲属,对于自己还有几分爱屋及乌的疼惜,即便往日不闻不问,也从未对自己继承的遗产动过心思。但两个狠心的娘舅,还有余氏……他们凭什么?!不劳而获也就罢了,如今黄氏一条性命……黄氏根本是被陆家逼死的,但凡陆显争气,但凡身为兄长的陆晖多管管,但凡身为嫂子的余氏不那样贪得无厌自作聪明,黄氏根本不会闹成这样。 而现在的局面,她若是不行动,不压住这群人,下一个被害死的,必然就是她了! 黄氏一朝殒命,对于陆府来说颇有些雪上加霜的意思。余氏自知这事理亏,也不敢在陆兆南面前找不痛快,当下称病不出,一旦问起印子钱的事,就开始一问三不知,要不就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装昏迷。 陆澄对其母的举动简直鄙夷到了极点,但那又是自己母亲,那日陆贞训指责余氏之时,将余氏的小心思全说出来,其中包括对谢青岚的态度。陆澄一想起就觉得耳根发热,连带着见到谢青岚都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黄氏一死,一件最恼火的事就出现了——总是要给黄氏举办丧仪的,这府里的事料理起来也难,杨姨娘一个妾侍上不得台面,胡氏腰伤卧床,余氏也称病,这府里竟然找不到一个主事的女子。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经费颇有些不足,也是打定主意一切从简,但总要一个人主事。 左想右想,陆兆南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府中两个待嫁的姑娘身上——谢青岚和陆贞训。 “孙女儿还要为娘戴孝,只怕无暇料理此事。”陆贞训一身素服,满脸的冷若冰霜。黄氏一死,她对于自家人也算是看透了,祖父说起来疼母亲,不如说是看重自己的面子;大伯和大伯娘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祖母说不上话;自家老爹更是个祸害,遗千年的祸害!“若是妹妹得了闲,便替祖父分忧吧。好歹,未来妹妹也是要分家单过的。” 陆兆南并不觉得这话哪里不对,谢丫头再好,也是谢家的姑娘,更别说那日谢青岚指责了他,虽说谢青岚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陆兆南一个老中二又怎能容忍呢? 谢青岚闻言,一点也不见推脱,起身道:“青岚愿为外租分忧,只是从未做过,只怕还不妥帖。” “不妥帖无妨,有不妥帖的地方,便问杨氏……你外祖母就是。”陆兆南仔细想了想,念及要是洛阳侯那老贼捏着宠妾灭妻的事弹劾,这节骨眼上更是恼火,也就改了口,“多多练一练就好了。” 如今这府里连个主事的女人都没有,陆兆南选了谢青岚也是无奈之举,但陆澄看来,意味就有些怪异了——谢青岚可是外姓,竟让其料理陆府之事? 要是谢青岚知道自家表哥的心理,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嘲笑他。因为黄氏的死,她对于陆家大小几乎都没了好感,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赶快促成分家的事。 至于料理的事,谢青岚前后两辈子都没经历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打定主意,直接把凤姐儿协理宁国府的法子依样画葫芦就好。 当日,陆府新任管家婆就上任了,即便是余氏心中不痛快,命下面的使绊子,但谁敢?拉倒吧,最近老爷跟吃了火药似的,一旦惹恼了告到老爷那里去,还想不想混了? 其实比起王熙凤协理宁国府,黄氏的丧仪轻松了不止一点半点。原因无他,陆兆南没什么亲戚了,第二,陆显得罪人的功力完全是遗传了陆兆南,更别说满朝文武大多是贵族,陆兆南这牛脾气从不跟其来往,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多少人来。 除了身为余氏外甥女儿的赵蕴莲。 刚吩咐人来回自己的谢青岚看着屋外那一身素服快步走进来的少女,她一副白银头面,一看就是来吊唁的。一见谢青岚,赵蕴莲也是怔了怔,她原本瘦弱,此时宽大的丧服穿在身上,更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一张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 “姐姐,苦了你。”要说前几回,赵蕴莲对谢青岚没一点不舒服是不可能的,但她可是玛丽苏黑莲花,见谢青岚这样,惯有的圣母神爱世人的调调又出来了,话中尽是怜悯,“叫姐姐辛苦成这样,都清减了好些。” 谢青岚见了她心中就烦,将手中的对牌交给檀心:“你与她们说,领了香油去供奉上。”又唤了如心来跟前,“开销可还够?” “也没几人来。”如心正奇怪为何谢青岚会将自小的闺蜜晾着,也是翻开账目,“茶饭开销不多,不过和尚道士用了不少,老爷给的开销约莫还有五十两。” “若是不够,便从我库里支些来也可。”对于黄氏,人都死了,丧仪难道还能办到一半因为没钱不办了吗?见如心应下,快步去了,谢青岚强忍着膈应,转头瞥了赵蕴莲一眼,“你怎的来了?” “我听说姐姐掌事,来看看。”她虽是说得平淡,但那眼中分明闪着光芒,无非是觉得谢青岚既然掌了陆府的事,那么嫁给陆澄的事也就算是成了一大半了。 “事也不多,没有什么好看的。”谢青岚揉了揉额角,“你来的时候,可见着姐姐了?” “见到了,二姐姐与泽弟还跪在灵前呢,可惜二爷不在,这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 要是陆显在,估计这府里还要出大事不可。 谢青岚原本就不想理会赵蕴莲了,此时因她提起搅屎棍,心中更是火大了,道:“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事料理,一会子还要去看姐姐。” “姐姐这般,好生劳累呢……”赵蕴莲轻叹,“也是姐姐熬得下来。” 先不说谢青岚是不是真的忙,就算不忙也不想跟她唠嗑,当下起身向外去,一路到了灵堂。一屋素白,满是一种萧瑟悲凉。还没等迈入门,便听一阵嚎啕大哭,那哭声娇俏,一听就是女子,但那声调悲切,还真像是自己亲妈死了一般。 谢青岚微微一皱眉,这好像不是陆贞训的声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咩~青岚妹子心情发生变化了 以前是:我不想招惹你们,在保证我不被欺负的情况,能不撕破脸就别撕破脸 现在是:你丫招惹我干嘛?老娘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你都不要脸了我干嘛替你要? 好吧,换句话说,就是反击行动即将开始,青岚妹子不会再顾及会不会闹翻这件事了。 咩,前面确实有点受欺负了~不过咩~~ 我丞相大人又要出场了~咩哈哈哈哈哈哈~【猥琐笑】   ☆、第31章 谢青岚心中正是纳罕,还是启步进了门。陆贞训跪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正跪在黄氏灵前哭得如丧考妣的女子,陆泽年岁还小,躲在奶嬷嬷怀中,大眼睛满是惊恐。 谢青岚眯了眯眼,那一身素服,正哭得昏天黑地的,正是陆家已经出嫁的大姑娘陆淑训。 要不是知道她什么德行,还得真以为她跟黄氏感情那样好呢。 “姐夫怎的也不劝一劝?”谢青岚快步走到唐渐身边,低声说,“姐夫读过好些圣贤书,总是知道哀毁过礼之事?”况且,依着陆淑训这哭法,就算敢来吊唁的都被吓跑了。 唐渐面色有些难堪,陆淑训会哭成这样他也没有想到,但这样子,他又怎好在灵前拉人?一时也是难堪,低声道:“许是夫人伤感,表姑娘且容她一二。” 陆淑训早就听到谢青岚的声音,往日谢青岚与她不对付就算了,但上回她当众命人给她耳光,这事陆淑训记到死都不会忘记。只听她放开嗓子,哭得娇啼婉转:“如今这府里什么光景,便是需要人为祖父分忧的时候,偏偏婶娘就这样去了。祖父无奈之下只得让旁人来,只是这旁人哪里比得过自家人?若是出了什么奴大欺主的事儿,又该如何啊。”说罢,又是一阵哭号。 谢青岚嘴角动了动,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见陆贞训眉头蹙起,也知道要是自己再示弱,既是对不起黄氏临死前的嘱托,又是在变相的说自己可以被欺辱。 往日她不想闹出事来,但是明摆着,陆家这群人完全不懂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只是知道变本加厉而已。 谢青岚蹭到陆贞训身边,往盆中烧了些纸钱,吩咐道:“大姑奶奶伤恸紧了,还愣着干什么?不快将大姑奶奶扶下去歇息?” 守在灵堂中的,大多是得脸的老人,对于陆淑训这指桑骂槐的行为也是看不过眼,此刻得了谢青岚的话,忙上前,一人一边拉住陆淑训,那模样大有要将她抛出去的意思。 陆淑训也不干瘪瘪的哭号了,道:“妹妹一个外姓之人,竟然也敢对我做这样的事?祖父看得上你肯教你做事,你难道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不成?” “那姐姐就继续吧。”谢青岚冷笑,“总归这灵堂人来人往,有无交情也要进来给二舅母上香,叫别人看了去,又不是我谢家没脸,更不是你唐家没脸。” 女子出嫁自然就是夫家人,陆淑训一时也是瞠目结舌,想到要是再出个什么事,依着陆兆南那性子,只怕非要杀人才能泄愤了。狠狠挣开一左一右抓着她的人,看向谢青岚冷笑:“陆家的事,几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即便祖父托了你,你难道就能说我的不是?” 谢青岚无意与她在黄氏灵前争吵,也就垂了眼帘不理她,自顾自的和陆贞训为黄氏添纸钱。陆淑训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想这样善罢甘休,还没说出更刻薄的话,被唐渐拉住:“你又何必如此?总是死者为尊。” 要说谢青岚现在掌着陆家家事这点,唐渐也是看不过眼,但陆老爷子都没说什么,他能怎么样?撇开这个不谈,陆淑训在别人灵堂前闹,也亏得是她娘家,不然早就被打死了。 “连你也帮她不成?”陆淑训一脸哀莫大于心死,转头骂道,“狐媚子——” “叉出去!”听着她愈发不堪的话,陆贞训火气直冲,更别说要不是余氏,黄氏如今怕还有些日子能熬,蓦然提高了声音,一脸冷若冰霜,“我母亲一贯喜静,不容言行粗鄙之人闹腾。” “老二你……”陆淑训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两个粗使嬷嬷左右携住,给抬了出去。出门之时,正巧遇上了随着谢青岚而来的赵蕴莲,后者一怔,见谢青岚和陆贞训双双都是阴沉着脸色,知道这傻缺表姐又做啥人神共愤的事了,先给黄氏磕了个头,又蹭到两女身边:“两位姐姐,表姐想来不是故意的,好歹二奶奶也是她嫡亲的婶娘啊,两位姐姐就宽恕些,饶了她吧。” 要说陆贞训本来对她印象不错,奈何如今看见了长房的人就一肚子火气,更别说赵蕴莲一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语气,轻描淡写就想揭过,心中没由来膈应得很,也不曾看她,将纸钱放入火盆之中化了。 如果说人犯了错都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陆淑训脑子被狗吃了么?这种指桑骂槐的泼妇行为又不是一两回了,凭什么要别人一再宽恕? 谢青岚知道她心中所想,轻轻扶了她的肩,关切说:“姐姐,也别太伤心了。” 陆贞训心中稍微宽慰,点头。火光映得她一张小脸仿佛白纸般没有血色,叫人心酸得很。 赵蕴莲碰了壁,心中也是窝火,她若非为了大局想,为何会来让她二人息怒?偏偏两人都不领情。陆贞训也就算了,但谢青岚也是如此,她就更是气恼了。再想想谢青岚对于自己的疏远,恼意就压都压不住了。 只是谢青岚如今管着陆府所有的事,杨姨娘那头明摆着就是不舒服,事无巨细尽数过问,赤果果的找事来做。待了一会儿,谢青岚也就回去了,又见人拿了对牌来回事,少不得又是一番忙碌。 还没等坐下歇口气,如心快步而来,说是齐王太妃来了。谢青岚也是无语,只好起身去迎接着。 说起这齐王太妃,出身卫国公府,还是胡氏的手帕交,对于闺蜜在婆家的遭遇也是明白,但胡氏都只字不提,她又怎么好说什么?胡氏嫁人不久,她也奉旨选秀,被爱美人但又说不上老色鬼的先帝他爹看上了。进宫跟皇后交好,倒也平步青云,后来先帝登基了,倒也记得这庶母的好处,封了一个太妃,又给异母弟弟封了个齐王。 现在这府上,主事的女人都倒了,杨姨娘要是去,保不齐被太妃想到她给了闺蜜多少绊子,直接下令打死,也就只有谢青岚这暂时掌家的去了。 一路到了花厅,其中坐着个极是富态的妇人,虽是年老,但也看得出年轻时是个大美人。谢青岚也不敢怠慢,忙见了个礼:“太妃金安。” 太妃眯着眼看了青岚一眼,因着胡氏的缘故,她偶尔也会走动,陆家的闺女她个个都见过,只是现在这个,就有些脸生了。转念一想,谢家不有个女儿寄养在这里么?陆兆南人品不咋地,但这个女婿,那可真是没得说。 这么想着,又细细的打量起谢青岚。她身量未成,但五官精致,看得出来年定是美人,周身气度比起皇室贵女也不差半点,知道是谢赟和陆氏教女有方,也是满意得很。招手道,“来,近些叫我看看。” 谢青岚双腿都弯疼了,也就起身,让齐王太妃好好打量。半晌后后者才笑道:“如今这府里是你在掌事?” “是,外祖母腰上有伤,大舅母又称病不出,二姐姐孝期无力管事。外祖说不得,只能找青岚这外姓之人来了。”谢青岚将事情交代清楚,也不敢多说。在她眼中,这种贵太太都有那么点八卦,你说多错多,干嘛那么展露自己? “你年岁还小,可还妥帖?”齐王太妃微笑着,见她谈吐恭敬而不卑微,心中更是喜欢,寻思着要不要什么时候在太后面前提一提,也好救这姑娘脱离苦海——陆府这环境,别说安阳侯遗孤,就是凤凰都能给你养成野鸡! 谢青岚道:“虽有不妥之处,问过外祖母也就好多了。来年总是要自己掌事的,先历练一二也并无不妥。” “你也是命苦的。”齐王太妃微笑,“也没个人帮衬你,真真是难熬了。”又起身,“也罢,我便去向你舅母敬一回香,也好过这样干坐着不是?”招手,微笑间有几分狡黠,“你叫青岚?来,扶着我。” 知道齐王太妃大概对自己有几分喜爱,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皇族!先撇开她是皇帝刘寻的庶祖母不说,就是她那儿子齐王,在书中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谢青岚除非脑子抽筋才会放过这机会。忙狗腿子的蹭上去扶着太妃,向外而去。 府中正是忙乱,谢青岚搀着齐王太妃上了马车,一路到了灵堂,这才扶下来。 而赵蕴莲在灵堂中未走,见这情形,也是凑上来,笑盈盈的:“太妃竟是来了?莲儿果真与太妃有缘呢。” “你原来在这里,我前些日子还念你呢。”齐王太妃一看就是喜欢赵蕴莲得很,一手携了赵蕴莲,一手携了谢青岚,“我原本就听说你们俩感情笃深,如今见了,倒果真不差呢。” 谢青岚顿时跟吃了苍蝇似的,看着赵蕴莲,还是扯出笑容来:“也是呢。” “现在大了些,也不如往日亲厚了。”赵蕴莲一面说,一面看了谢青岚一眼,话中明摆着有怨气,还是笑着,“姐姐说是不是?” 谢青岚懒得接话,赵蕴莲要是能知趣的闪开也不错,当下笑道:“大家都是会变的,倒是叫太妃见了笑话。” 齐王太妃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早就是个人精了,当下也是笑,一手携了一个,进了灵堂。 这位级别可高,在场诸人无人敢怠慢,忙将地儿让出来。 谢青岚原本守在太妃身边,又有人来,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谢青岚眉头一蹙,旋即低声道:“太妃恕罪,府中有些事,要青岚去呢,不能陪太妃了。” “去吧。”齐王太妃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样子,又低声道,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洞悉尘世的老神仙,“青岚丫头,别被别人拿捏住了。你要记得,你是安阳侯的嫡女,你父亲是为了大燕才没的。上面,可都一一看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说好的金手指来了~ 米娜桑可以猜猜金手指NO.3是啥哦~或者也可以猜猜出了啥事太妃会说这话~ 嘿嘿嘿嘿~人家要剧透惹~ 丞相大人和女主的对手戏出现比重即将大幅度上升~ 毕竟我大丞相大人虽然心狠手辣面和心冷口蜜腹剑,但人家是真·妻奴啊~   ☆、第32章 闻她此言,谢青岚心儿骤然一暖,连带着腰板也挺直了不少。有了齐王太妃这话,她顿时觉得这金手指果然被激活了,自己的春天大概也不远了。 赵蕴莲也是听见齐王太妃的话,心中忽然有些不痛快,下意识看向谢青岚,见她虽没有神色变化,但眼中扬起的光辉居然有些刺眼。纵使心里不快,但赵蕴莲也是个人物,也只当做没有听见,低下头去不语。 谢青岚从灵堂出来,府中还是人来人往的,如今临近午时,少不得开始准备茶饭了。 一路往抄手游廊去,见一众人簇拥着陆淑训,她一脸的凄然,唐渐还拉着她。推搡间,还闻陆淑训尖利着嗓子叫道:“没成想我在这府中这般没地位,老二呵斥我也就罢了,竟然连一个外姓之人也敢发落我!这贱人凭什么!既然这般,我留着作甚?还不如早早走了,也叫这京中人看看,陆府竟然由着外人来作践自己出嫁的姑奶奶。” 若说是余氏贪得无厌,这人就是个活脱脱的傻缺。府中还有个亲王太妃,她就敢哔哔?唐渐看来比他媳妇清醒些,拉着陆淑训,低声道:“你可消停些,这府里还人来人往的——” “原来还知道这府中人来人往,难道就该当着奴才的面作践我?”陆淑训旋即以更大的声音向唐渐吼去,唐渐嘴角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回嘴,陆淑训便掩面哭起来,“你是不是看上那小贱蹄子了?如何处处维护着她?” 谢青岚脑门上突突直跳,这人不要脸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跟她一样不要脸?况且这府里已经够乱,她还来添乱?深深觉得余氏将她带的不是一点半点的歪,谢青岚也是火了,朗声道:“放开她,让她走就是!” 陆淑训原本在撒泼,就像闹得谢青岚忙活,此时听了谢青岚的声音,一时火气上涌,转身狠狠道:“好威风的表姑娘,没想到你竟然能在这府里发落起我来?祖父可给了你这权力?” “既然托了我,往日什么规矩,那便统统不作数,姐姐若是执意要让整个陆家陪你一起丢脸,也碍不得我半点事。”谢青岚直接就跟她对上了,老好人?当个毛线的老好人!你给极品留面子不想闹崩,他们就当你怕了!连与世无争的黄氏都能给这伙子奇葩逼死,谢青岚不得不脑补自己了,“只是外祖托了我,我自然不能像你一般,视陆家如无物。”又转头对分成两拨站好的侍女护院道,“你们听着,但凡大姑奶奶胡咧咧一句出来,就堵了嘴,扔在屋中,而你们便去领十板子,两句二十板子。” 谢青岚一向待人和善,在陆府里也是不问事,是个出了名的烂好人。现在这一话出来,众人相视一眼,知道这人是要立威了,想反驳也无可奈何——谁让是陆兆南请来料理事情的祖宗? “你——”陆淑训脸都气白了,“你敢这样对我?你不过是外姓之人,凭什么过问我家的事?” “外姓之人?”谢青岚道,“姐姐已经出嫁了,难道不是外姓之人?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虽是外姓,但也养在陆府。再怎么,总不能没了心肝,想要叫别人看了陆府的笑话去。” 她对于陆淑训本就怨气颇深,往日也不想与陆家人闹翻,这才没有提。现在待自己好的黄氏没了,她是被陆家人害死的。而陆家人,虽说是舅舅舅母表姐,但没有半点感情,谢青岚从他们哪里得到的,就只有算计,甚至不如从黄氏一个没有血亲的人那里得到的关怀多。就算有责任,也只是对陆兆南和胡氏的,这才是直系亲属。 既然这样,她又做什么当个老好人死包子?什么都帮他们藏着掖着?总归她姓谢,总会离得远远的,到时候远离宋驰和赵蕴莲两个老苏货,陆家怎么样,她一个弱女子,怎么顾及得了? 眼见陆淑训一张脸气得忽红忽白,谢青岚心中 还有种恶毒的快感,想到自己刚穿越过来时额上的伤口没日没夜的痛;还有为自己剖白而被杨姨娘迁怒挨打的如心;再加上那日陆淑训骂及谢赟陆昭夫妇的事……谢青岚愈发觉得,早就该跟这人撕撸干净了。 这么想着,谢青岚毫不客气的补刀:“若是姐姐觉得青岚管得不甚好,不如自己来吧?总归姐姐这大姑奶奶也是对掌事颇有一番见地。”说罢,“今日府中有贵客,青岚便不陪了,姐夫好好劝劝姐姐吧,方才青岚的话,自然是说到做到,绝不是威胁姐姐。” 陆淑训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见谢青岚果真转身去了,无论如何也气不过,正待上前破口大骂,被唐渐拉住:“阿淑,你冷静些。” “我冷静?”陆淑训反问,“她这嘴脸算什么?我尚且是她姐姐,便如此对我?”又想到那日被傅渊发落,但谢青岚见死不救的事,当下跺脚骂道,“你竟是与那傅贼一般心狠手辣了?!你威胁我,我偏要叫这京中众人皆知,堂堂安阳侯家的女儿,寄人篱下尚且这样对待表姐!” 谢青岚倒宁愿自己能像傅渊那样有那么大的势力,至少能叫陆淑训再也不能哔哔。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呵”的浅笑:“傅某倒是不知,原来陆府的大姑奶奶对傅某这般挂念。” 谢青岚正要还嘴,一听这声音,头发丝儿都要立起来了,转身,见垂花门前立着一辆马车,一个身材颀硕的男子正从车上下来。他一身素衣,衬得面如冠玉,仿佛是不沾染尘埃的仙人。 也是怨陆淑训倒霉,傅渊自从正月十五在佛寺偶遇谢青岚之后,觉得她与前世不大相同,命人盯着,看是不是与自己一般也是重生。故此对谢青岚也算是上心了,又听闻黄氏新丧,陆府阖府的事尽数由她掌理,此事在前世是根本没有的,也是存了几分好奇的心思,兼之陆兆南算是他的党羽,顺路也来看看。 而好死不死的,又是在陆淑训大放厥词的时候遇上了这位面和心冷的丞相大人。 一见到傅渊,陆淑训血色顿失,对上傅渊温暖如常的笑容,更是恨不得昏过去,再不见方才的伶牙俐齿:“丞相……” 谢青岚知道陆淑训又要吃瘪了,但此刻就算是陆兆南回来也好过遇上傅渊,还是硬着头皮行了一礼:“丞相大人。” 傅渊也不理她,闲庭信步,行至谢青岚身侧,也半点不停,掠过了她和陆淑训以及狠狠蹙着眉的唐渐后,才淡淡的飘来一句话:“吵闹了些,叉出府去吧。” 陆府中的仆从大多是认得他的,就算不认识,见同伴这样,也不敢多动作。一时噤若寒蝉,听了这话只有照办的份,陆淑训当下就被粗使嬷嬷架住,当真从角门被扔了出去。 “傅渊,你切莫欺人太甚!”唐渐见妻子真的被架了去,一时也是恼恨,“内子再有不是,也不该你指手画脚。” 谢青岚瞪大了眼睛看唐渐,暗叹这姐夫是真的猛士,敢于直面这心狠手辣的主儿。也在心中划拉着,自己跟傅渊未免太有缘了些。 傅渊脚下也不停,懒洋洋笑道:“傅某做事,无需与任何人说明缘由,你也是一样。” 唐渐正要再说,被身边的小厮按住,强压着火气,连礼数也不曾顾,径直去寻陆淑训了。 谢青岚心中正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便见这冷心冷肺的主儿转头看着自己,一时汗毛都竖了起来——要是被依样画葫芦的扔出去,那可是几辈子的老脸顾不成了…… “谢姑娘如今掌着事,竟是弹压不住么?”他说话极为温柔,但话中隐隐含着轻嘲,叫谢青岚一哆嗦,还是极快的稳住了,“那总是臣女的表姐,实在不好明着发落她。” “但愿不是妇人之仁。”傅渊轻柔说罢,笑盈盈的样子叫人想入非非,“傅某往日,素闻安阳侯之女性子温婉,没想到接连两回见到与人对上了。可见,传闻并不准。”只拿眼睛瞅着她的反应,想要再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 这位爷可真是不毒舌会死星人……谢青岚硬着头皮:“往日臣女养在爹爹妈妈翅子底下,温婉些也不打紧。但如今今非昔比,臣女若是软了,恶人也就硬了,发落不了也罢,总不能叫别人欺辱的。” “答得好。”傅渊笑如春风,但依旧不着喜怒,话中似有提点的意味,“性子婉转未必是好事,总不能叫别人拿捏的,谢姑娘说是不是?” “丞相说的是。”莫名的觉得眼前这个傅渊跟往日在书中读出的反派有些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她记得傅渊没有这么爱多管闲事? 傅渊并没有多做停留,象征性的提点了一句,也就沿着抄手游廊去了。估摸着他一进灵堂又得是一阵腥风血雨的谢青岚很知趣,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而是唤了如心檀心来,循例问了几句,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除了陆兆南,这府里谁hold住傅渊啊!!而且陆澄这人,虽是谦和儒雅的男子,但他极是厌恨傅渊,一旦碰上了,万一吵起来…… 抹了抹面皮,谢青岚觉得亚历山大,转头问道:“外祖回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淑训又撞到枪口上了,我丞相大人惯会记仇的~ 其实泥萌要看成丞相大人为了女主发落陆淑训也行~~~ 咩,其实也是人家的恶趣味而已,么么哒~ 陆淑训小BOSS再次被解决,等待技能冷却重生中,下个boss是谁呢~~   ☆、第33章 听她这般问,檀心这才笑道:“方才说是回来了,如今正在二奶奶灵堂里呢。”说罢,又撇了撇嘴,“我瞧着丞相虽是乖僻些,却还是挺维护姑娘的。” 傅渊维护她?!谢青岚干涩笑了几声,旋即道:“你可看清了,那可是你能编排的人?万一惹恼了,不需我多说不是?” “我有分寸呢。”檀心压低声音,又拉了如心近前,声音低低的,“丞相的确心狠手辣了些,但我见着,仿佛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今日动怒难道不是因为被大姑奶奶冲撞了?上回也是大姑奶奶泼妇似的拦路大骂,这才动了怒。”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姑娘可别打我,我这话有些大逆不道。满朝的权贵,被丞相大人整治了的不少,不说丞相做得对,但我可没怎么听说他对无辜之人下手啊。” 别人对无辜之人下手,难道还要先给你打个招呼不成?谢青岚想着,还是不以为意。傅渊这人不是好人,满朝文武找不出几个说他好的,本就是白衣出身,因着太后才得以施展抱负,谁看得上他?偏偏上台就大刀阔斧的改革,跟权贵们利益冲突之下,更是到处树敌了。 捏了捏眉心,谢青岚还是打住了议论傅渊的进程,这人万一又一声不响的出现在你背后,就算不对你做什么,但这样次数多了,心脏病都得被吓出来。 问过可将茶饭备好了没有,谢青岚还是决定要在齐王太妃这位天降金手指面前多露点脸,当下起身要去灵堂。 刚出了屋子,便有小厮来报,说是洛阳侯世子来了。 对于宋驰,比赵蕴莲好那么点,但也是个老苏货,关键是行事也见不得多光明磊落,而心比天高,当然也是个翩翩佳公子,最主要的是,架不住女主喜欢啊。 “来便来了,难道叫我去迎不成?”谢青岚想到那日黄氏被宋驰气得不轻的事,对这人更没有好感,冷着语气说罢,便要进去。 那小厮无端被谢青岚酸了一句,也是自认倒霉,也不敢说什么,去了不多时便折回来,身后跟着一身黑衣的宋驰,后面还有人抬着小小的箱子,不是听见有碰撞声,相比其中有活物。 垂花门前,两人难免相遇了。 宋驰对于谢赟很是敬重,对于其孤女也有几分好感,当下拱手施礼:“谢姑娘,好久不见了。” 谢青岚冷眼看了他一眼:“宋都统也是别来无恙,看来这年过得颇为滋润呢,怎知旁人家中鸡飞狗跳?” 宋驰略一沉吟,含笑道:“谢姑娘对我可有什么误会?即便是,也请谢姑娘宽恕些。我对于谢姑娘是打心眼里敬重,放在心中与蕴莲妹妹一般的,即便有得罪地方,也绝非是冲着姑娘来的。” 这是夸还是变相的损呢?谢青岚可不觉得跟赵蕴莲相提并论是什么好事,但也懒得跟宋驰计较,跟苏货混久了,难免自己也变苏,也就轻轻“嗯”了一声,启步朝着灵堂而去。 而现在的灵堂,气氛怪异得可以。 傅渊甫一进了灵堂,众人便都惊呆了。对于傅渊,都是避之不及的,当下散去了不少人。齐王太妃倒是乐呵呵的,怡然自得的与傅渊说话。 可不么,她是皇族中人,士族和贵族相争管她啥事?总归两边都不敢得罪皇族,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法子。 这事原本这样也就罢了,偏偏陆兆南和陆澄一起回来,还一起到了灵堂。陆兆南好说,对傅渊一向是敬重有加,而陆澄,就差没点火了。 谢青岚极快的进入,现场环境极其微妙,齐王太妃含笑,像是根本没看到陆澄对傅渊的满心厌恨,见谢青岚回来,笑道:“谢丫头,来。” “太妃。”谢青岚脑袋都大了,见赵蕴莲和陆贞训都不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提心吊胆的。傅渊原本气场就强,她也有些发憷,而陆澄现在也是冰山属性全开,外加陆兆南这不知何时就抽的,现场很危险啊,“青岚备好了茶饭,还请太妃和诸位来宾移驾,先用了午膳吧。” 谢青岚说罢,又对陆兆南和陆澄一笑:“外祖和二哥哥也先行用膳吧。” 陆澄见是她,眼中微微缓和了:“妹妹辛苦了。” “分内的事,哥哥与我说这些,只怕是见外了。”谢青岚笑着,这要是闹起来,明天京城的八卦头条就该是这个了。 傅渊微微看向谢青岚,唇角依旧挂着笑容:“陆将军这外孙女当真是好,比有些嫡亲的孙女儿还好上数百倍呢。” 陆兆南对于谢青岚其实挺满意,只要她别说啥自己错了,但想想陆淑训那不省心的,顿时觉得谢青岚好得不能再好,当下也是笑得颇为欣慰:“丞相大人谬赞了。” “多谢丞相夸赞。”谢青岚努力维持着正经,不动声色的回了这话。后者也不理她,启步便向外而去。 只是这么一去,便正好撞上了宋驰。宋驰对上傅渊的眸子,一瞬间就笑了出来,那样子像极了偷腥成功的猫。 谢青岚脑袋都大了,记得书中所说,宋驰和傅渊那是互看不顺眼,没少掐对方,后来赵蕴莲加入,两人掐得更起劲了。傅渊代表着白衣出身的士族,而宋驰代表着贵族,两大阶级矛盾不可调和,这才掐掐掐。 傅渊也是看到了宋驰,笑容如初:“宋都统。” “果然只有陆将军才有这样大的面子请动丞相。”宋驰似嘲非嘲,“好歹同僚一场,即便我与陆将军不甚对付,但既然陆府有红白喜事,少不得要来看看了。”又回头,命人放下箱子,“只是二奶奶新丧,只怕有不干净的东西混了进来,宋某不才,也唯独能想到此物了。” 他说罢,那箱子忽然打开,一直半人高的黑狗露了出来,极是凶狠的样子,只怕是有着藏獒的血统。 谢青岚心中火起,她可从没见过别人家死了人,有人居然送黑狗来,辟邪么?还是赤果果的打脸,说别人家不干净不说,更是对死者不敬。 对宋驰人品怀着极大的怀疑,这人品还能当男主?关键是这东西都送到门里来了,还不能拒绝。谢青岚恨得牙痒痒,顿时觉得宋驰跟陆兆南是不是相爱相杀,总是想办法膈应陆兆南,完全可以去凑个西皮了。 陆兆南牙根都恨痒了,眼看着就要上前将宋驰胖揍一顿,陆澄忙不迭拦住,低声道:“祖父,小不忍则乱大谋。” 陆兆南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怒吼道:“这都羞辱上门了,难道要当缩头乌龟?”就差挽袖子上前了。 谢青岚心中的小人宽面条泪中——她这辈子容易么?被苏货膈应,被奇葩包围,还要被极品迁怒,最后摊上了一个仇视权贵、还一点就炸的极品外祖。 口胡(╯‵□′)╯︵┻━┻,这日子没法过了!! 虽然如此,但谢青岚也知道,现在陆兆南只要一动手,那么舆论毫无疑问都是骂着他的。回头,见齐王太妃还在最后站着,只是面前的大男人们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当下扶住陆兆南:“外祖,不值得动怒啊。” 见陆兆南又要瞪自己,谢青岚一怔,见宋驰一脸的欢愉,心中也膈应得慌了,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狗牵下去,伤了人你们谁担待得起?”又佯作气急败坏的瞪着宋驰,“宋都统如此折辱我二舅母,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只会做这种折辱女子的事?”她说着,当真有几分深切的恼怒,眯了眯眼,想到黄氏的好处来,一时怒不可遏,“宋都统既然要给陆家难堪,却不是陆家非要受着的!”又下意识看向陆兆南,见他眼中有赞许之意,也就卯足了胆子,“来人,将宋都统和那只狗一起扔出去,陆家家门不敢让这样成心折腾人的进来,扰了一大家子的清净。” 宋驰脸色一变,他原本以为谢青岚只是因为寄养在陆家所以百般维护,但这样已经算是叫他失了面子,一时脸色也是沉了下来:“谢姑娘莫忘了自己是安阳侯的嫡女。” “我没忘。”谢青岚道,“但我也是陆府的表姑娘,更别说我现在掌着陆家的事,就算是没有,也见不得有人这样污蔑我尊长。何况,死者为尊,连这个都拎不清的人,也配说自己是什么贵族教出来的国之栋梁?!”又朗声说,“还不动手?难道要我请你们?” 可别说什么政敌,阶层水火不容,说白点,傅渊除了心狠点什么都没做,既然是政敌,自己除去对方就是正义?对方除去自己就是奸佞,就是乱臣贼子?开什么玩笑,这两拨人,谁又比谁干净?! 就算是政敌,牵扯到死者身上也就罢了,还要这样折辱死者?别人杀你全家了还是夺你老婆了? 陆府的众人见状,在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当下要扯住宋驰。宋驰也是拉开了架势,身为羽林卫副都统,他可不是什么草包。 眼看着几个胆大的护院要上千,便听见一声娇软的声音:“姐姐一向温婉宁和,如今怎的这般耳根子软,要这样对待宋驰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宋驰也是个脑抽加狠心的,但是架不住别人是原书男主啊~ 玛丽苏喜欢,哟西~ 青岚妹子在慢慢变了~嘤,人家就要让丞相大人拜倒在青岚妹子石榴裙下了~   ☆、第34章 谢青岚一听这话,当即翻了个白眼。这俩老苏货凑一块了,自己和傅渊这俩炮灰也齐了。 这简直是世纪盛宴啊! 只见赵蕴莲袅袅娉婷而来,那样子极为端庄,若是脸上没有与这仪态不符的神色,那就有说服力多了。 只见她快步而来,当即便横在了宋驰跟前:“姐姐,你从来不是这般叫人下不了台的人。” 她叫人下不了台?谢青岚怒极反笑:“以你的意思,这陆府上下就该被他羞辱,还要感恩戴德么?”又扬手往身后的众人处一扬,表示自己没有无视他们,“今日宋都统当着这样多贵客的面做这样的事,便是洛阳侯家的家教?” 虽说是“这样多”,但算上宋驰和赵蕴莲,也不过是三五家人,谁不知道陆家从来都是没有规矩的,也就是看着姻亲的份上来的。 至于齐王太妃,也不过是看着闺蜜的份上才来看看。 赵蕴莲一张娇美的容颜上满是倔强,谢青岚这般不为宋驰着想,无疑是在戳她肺管子。她一个玛丽苏黑莲花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害了自己的心头好?当下便跟谢青岚对上了:“纵使宋驰哥哥有不是,难道姐姐就该这样待客?未免叫人耻笑了,难道以暴制暴就是好的,如何不肯退一步?”又瞥见了傅渊含笑立在陆兆南身边,心中了然——原来是在做样子给傅渊看!心中对于谢青岚更是不齿了。 这双标不要太严重!谢青岚怒道:“赵家妹子好气量,依着妹子的话,难道宋都统打了陆家左边脸,这一大家子还要伸出右边去说‘再打这边’不成?或者谁又这事是陆家的人蓄意挑事?” 这京中素来就是这般,两党之间时不时给对方找不痛快,只要别闹成陆显那样,皇帝一般是当做看不见的。至于这什么哪个给哪个难堪了,哪个让哪个下不来台了。皇帝表示,今儿个太阳不错。 别闹成双方斗殴,皇帝才不管呢。正因为上面不管,下面的才敢这样猖狂的羞辱对方——你不服?咬我啊。 而谢青岚这话出来,虽是还是以外人身份自居的,但言辞间对于陆府的维护让陆兆南满意得很,深觉得要是自家有个像外孙女儿一样的女人真是有幸。 赵蕴莲登时多了怒意,低声喝骂道:“姐姐几时这般不曾为人考虑了?莫非宋驰哥哥的用意你不曾明白?以你我女儿之身,何必自己作死卷入其中?听我一句劝,好好过活才是要紧。”那话中的怜悯真是让人作呕。 谢青岚嘴角抽抽,又听得身旁傅渊“呵”的一声轻笑,头皮都快立起来了。但如今正是跟赵蕴莲这黑莲花玛丽苏撇清干系的好时候,日后千万别来往,她还想多活几年! 这么想着,谢青岚说话也就不客气了:“我晓不晓得又有什么要紧?但凡这世上什么事都要称了你的心意不成?即便我晓得又如何?帮着你和他作践死我外祖家才是你的好姐姐吗?放眼如今世上,我也不过只有外祖一家是我的亲人了。若是你非要逼我当个不孝不义之人,那么你与我姐姐妹妹的情谊,我不要也罢!” 谢青岚说罢,只觉得心中畅快,默默在心中给自己点了赞。这话简直是痛快啊,既卯足了劲儿骂了赵蕴莲,解了自己心中的恶气,又向陆兆南递出橄榄枝,表明自己对陆家那是绝对的维护维护再维护。 谢青岚:人家就是如此的机智~( ̄▽ ̄~)(~ ̄▽ ̄)~ 四周寂寥无声,赵蕴莲白了脸,没想到谢青岚会为了将她害得不浅的陆家说这样的话,咬着牙,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驰见赵蕴莲被谢青岚的话逼成这样,也是恼了,大义凛然的将赵蕴莲护在身后,道:“蕴莲妹妹何必与她多做口舌之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理,莫非今日才知?”又看着谢青岚,一张俊脸上满是痛心疾首,“我原本以为,外界总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的,高贵的狮子如何愿意与下贱的猫混在一处?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谢青岚瞅着他,满脸的不耐。这两人要不怎么说是绝配呢?一样的自私,还非说是为别人考虑。难道谢青岚因为出身安阳侯府,就敢跟陆兆南对着干?拉倒吧,她现在还看着陆兆南眼色过活呢,就算不是,身为孙女辈的,她有什么脸面去跟外祖父对着干? 只是谢青岚懒得理宋驰,陆兆南炸了——这辈子他对于这些世家权贵火气大得很,现在宋驰居然用“下贱的猫”来形容他,哪里能忍得住,骂道:“还不将这俩登堂入室的混账东西扔出去!” “陆将军,我敬你是大燕功臣。”赵蕴莲多么眼高于顶的人,哪里能让陆兆南扔出去了?“还请陆将军三思,切莫做出了叫你我都难堪的事,到时候的后果,只怕将军承受不起。” “老子难道怕你这黄毛丫头?”陆兆南瞪着眼睛,那样子像是要吃人了,“在陆府里面,难道有你放肆的资本?” 赵蕴莲明显没想到陆兆南竟然一点不怕,一时也是发憷了。宋驰忽然扬眉一笑:“陆将军如此冲动易怒,难道半点想不到宋某不会单枪匹马前来么?”说到这里,又一笑,回头,原本抬着那箱子进来的众人顿时将外衫一脱,露出其中的鱼纹锦服,正是羽林卫的服饰。 羽林卫既然能是皇帝亲卫,那么战力自然不弱,绝非陆兆南府中的护院能及,并且,宋驰今日未穿官服,并且先做出了恶事,动了也不曾说是无理,但羽林卫众人不成,更何况这羽林卫一旦介入,那可就不只是小打小闹了,一个不好,是有权力先斩后奏的,皇帝也要被惊动。 陆兆南瞪着眼睛,如果皇帝被惊动了,那么再度被贬斥也不久了,而陆府现在这坐吃山空的局面,再被贬斥,这么大一家子就可以去喝西北风了。 眼看着陆兆南和陆澄两人皆是握紧了拳头,宋驰满意微笑,若无准备,他如何会来这里挑衅陆兆南?胜就胜在羽林卫虽是皇帝亲卫,然而皇帝极少过问,大多是由正副都统做主,调动的职权,也是全权由两人负责。 “既然陆将军还有事,那么宋某便先行告退了,今日的礼物,陆将军可要好好消受。”宋驰笑着,颇为知礼的邀了脸色发白的赵蕴莲与自己同去。对于今日将陆兆南折辱一番的事更是欢喜,更别说是被陆兆南的“主子”傅渊看着折辱的。 “宋都统且慢。”这一家子都气得三尸神暴跳,但是除非真的还敢在皇帝面前闹一出,绝不敢动宋驰的。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转头,见傅渊笑得气定神,如玉的容颜万分温润,“凭空到别人家中折辱一番,又想要扬长而去?” “那丞相何意?”宋驰笃定无人敢动自己,看着傅渊,那笑容谦和之中含着莫名的挑衅,“莫非丞相有高见?” “高见如何敢?”傅渊的笑容愈发温软,轻轻看了谢青岚一眼,笑容更是深了,“不过么……”他声音渐次软了下去,半晌没有声音。宋驰和赵蕴莲双双蹙眉,还没等不耐烦,又听傅渊懒洋洋的笑声:“今日你敢这样上陆府来,明日傅某那丞相府也有人敢登堂入室了。”歇了歇,笑盈盈说,“扔出府去,若是有人想要动手,只管试试。” 他这话说得婉转,但在场众人无一不打了个哆嗦。这可是傅渊,传得神乎其神的恶贼,随国公前些日子被他整得还不够惨么?饶是如此,还找不到一点半点的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连了。吓?你说暗地里报复他?倒是想,你要有机会啊!更何况,现在谁敢顶着太后大寿将至的风头去给傅家人寻不痛快,不是赶着去戳皇帝肺管子么? 得罪皇帝不算惨,得罪傅渊也不算惨,得罪这两位,就该考虑要不要迁居到外国去了。 至于宋驰这位副都统,跟前面两位比一比,高下立判啊。 这么想着,羽林卫众人还是相视一眼,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势歇下来,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宋驰和赵蕴莲被人叉着,给扔出了院子。 谢青岚满心疑惑,按着原书剧情,这时候傅渊不该对赵蕴莲百般珍视,觉得遇到了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奇女子么?难道因为自己一只蝴蝶扇乱了剧情? 她哪里知道傅渊如今看到赵蕴莲那张“我是为你好”的嘴脸就生出一股子无名气,更别说他本就跟宋驰不对盘。 眼看着傅渊愿意出面打发这俩老苏货,谢青岚也是松了口气。作为管家婆,这时候还是要致谢的,便转身福了一礼:“多谢丞相大人解围。” “我并非为你。”傅渊如常笑道,那笑容实在勾人得很,“谢姑娘方才呵斥于赵氏,气魄不逊须眉。” 听出他话中的赞许,谢青岚也是欢喜了些,说:“臣女不过阐述实情罢了。” 傅渊不答,微笑敛眉,笑容如春风,又与陆兆南同去不提。 谢青岚松了口气,转回了偏房中,见齐王太妃颇有些气定神闲的坐在其中,仿佛方才外面吵得昏天黑地的情形从没有出现过,忙跪下请罪:“叫太妃见了笑话,还请太妃多多宽恕些。” 齐王太妃淡淡的捧茶喝了一口,又转眉,看向谢青岚。她肤色白皙,一张瓜子脸,脸颊婴儿肥未退,柳眉凤目,眉梢透露出一股子淡淡的贵气,高挺的小鼻子倒也是彰显着一股子并不刺眼的傲气,丰润的双唇更是可人。虽是还小,但完全看得出来日定是个美人。 “我方才都听到了,宋都统和蕴莲丫头委实过分了些。”齐王太妃亲自搀起她,引到自己身边,手掌轻抚她的鬓发,满是慈爱的神态,“丞相并未说错,你有如此胆色,实在叫人欣喜。”又笑道,“我委实喜欢你得很呢,你倒是个好的,若是哪家能有你这样的新妇,倒是不愁子孙无荫了。” 谢青岚听出她话中深意,忽的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齐王太妃想把青岚妹子讨回去了~ 我丞相大人老帅了~~~   ☆、第35章 齐王太妃这话说得也不算是隐晦,其中的话倒像是有意将谢青岚讨回去做孙媳妇一般。 咳,至于为啥不想到儿媳妇,齐王那可是皇帝的叔叔,皇帝都二十好几了,齐王那年龄,都能当谢青岚的爹了吧。 虽然这么想,但谢青岚却是不敢说的,也只是微笑:“多谢太妃高看,实则青岚也有诸多的不妥。” 齐王太妃只是微笑,一双眼睛含着精明,就那样上下打量着谢青岚:“我瞧着你顶好,老婆子虽是有了些年岁,但相人这事,却有自己独到的地方的。”又拍着谢青岚的手,“说句不好听的,你外祖家的境遇,只怕还不如寻常小户人家。”又堪堪起身,身边的侍女也是明白主子的心意,让谢青岚扶她。 两人出了灵堂所在的院子,这才朝着花厅而去。陆兆南要待客什么的,身为女眷,谢青岚还是别去凑合的好。齐王太妃边走边看着谢青岚:“你这般的胆子,我还没有怎样见过。如此驳了宋都统的面,你又该如何?” “臣女并不怕。”谢青岚老老实实回答,“宋都统乃是国之栋梁,今日之事,是他先行侮辱陆家,青岚此举不过是在维护外祖罢了,若是传出去,乃是孝心可嘉,并非臣女之过,此乃其一;其二,青岚乃是女儿身,若是宋都统要与我计较,便是毫无气量,往日的谦谦君子形象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即便他再动怒,也不过斥责,绝不敢再做什么。” “你倒是聪明。”齐王太妃走得很慢,细细的看着院中的装饰,如今黄氏新丧,阖府上下都透着悲凉的气息。太妃看了一会子,也就不看了,“你引我去看看你外祖母吧,我与她多年未曾说说话了。” “外祖母伤了腰,只怕不方便。”谢青岚想了想,刚说完,便见太妃的笑容深了许多,忙改口,“若是太妃,想来也是不打紧的。” “这就是了,我与你外祖母之间,对方什么样子没见过?”太妃虽然在笑,但握着谢青岚的手明显紧了紧,只怕已经动了怒——胡氏在这陆府中过得日子,那才是一个惨字了得。 刚行至胡氏房外,太妃也不让通报,正要进去,便听见秋瑟的声音:“太太,这是谢姑娘吩咐送来的小菜,再没有胃口,太太也好歹进些,总是姑娘的心意。” “我委实没有胃口。”胡氏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我在想,阿显累得黄氏没了,我又能撑得了多久?往日有好些人,这辈子,也不晓得见不见得到。”她说到这里,都有些哽咽。 人原本在病中就容易思亲,这话没有精神,传到齐王太妃耳中,老太太一双眼睛都蓄满了泪,就差哭出声来。推门而入,还是笑道:“你这老货,好好儿不肯吃饭,难道要我求你吃不成?” 胡氏看到齐王太妃那一瞬间,原本毫无生气的目光顿时有了光泽,看着太妃,低声道:“你、你……” “你什么?不曾认识我了?”太妃忍悲含笑道,坐在床边,从小几上取了茶饭,“你不愿吃,我正巧也没吃,就与了我罢。” 胡氏伤了腰,也不便起身,也是喜极而泣,又看向谢青岚,埋怨道:“青岚也是,太妃来了,竟不肯知会我一声儿?” “阿弥陀佛,外祖母错怪了我,太妃不叫通报呢。”谢青岚笑着,又命人添了碗筷,给胡氏又盛了一碗,那香味在鼻尖萦绕,勾得她馋虫发作。早知道就先吃了饭再来伺候这些祖宗了。先跟宋驰和赵蕴莲吵,现在又要伺候这俩祖宗吃饭。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别人坐着我站着,别人吃着我看着”。 这俩老姐妹都是年近五十的人了,也算是久不相见,还没吃上几口,那眼泪都落了下来,双手交握着不肯撒手。谢青岚赶忙劝道:“可别伤感了,好好的,太妃难得来一回,外祖母也别光顾着哭,好好娘们一会子才要紧呢。”又笑道,“不过也得将茶饭用了,这才有气力。” 胡氏看一眼她,破涕为笑道:“你这嘴愈发甜了。”又吩咐秋瑟,“你去盛碗火腿来吧,煨得烂烂的。太妃与我都上了年岁,仔细克化不动。” “不妨我去吧。”谢青岚展眉微笑,“秋瑟伺候外祖母得力些,若是我做的不妥帖,那才是受了罪。”又一笑,赶在秋瑟前去了。 至于某货到底是因为饿得不行到厨房去偷嘴,还是嫌自己不妥帖,就见仁见智了。 见她快步去了,齐王太妃也是点头,直到门板合上,这才叹道:“你这外孙女儿倒是极为妥帖的,若不是安阳侯夫妇双亡,这丫头来年送入宫中去,即便不是皇后,贵妃也是当得的。”又与她细细说了谢青岚方才呵斥赵蕴莲和宋驰的事,“满京权贵,几乎都是与陆家和傅家划清界限的,她明知此举会叫自己不被贵族所接纳,还是维护着陆家……总比陆兆南那厮有良心多了。” 说到陆兆南,胡氏眼光微动,避而不谈:“不说他,可好?”又叹道,“你如今活得快活了,可不许来招我,青岚这丫头,但凡我有一口气,绝不能叫她如你当时一般进宫去。旁人都道是做娘娘风光,你那些子苦,我却是晓得的。” “也是,他们刘家,几个好相与的?”太妃也是怅惘,“若是当年我站队站正确了,如今我与我儿,只怕尸骨未存。”又握着胡氏的手,“我说句话,你也别不爱听。青岚那丫头,与其叫她留在这陆府中,我情愿她入宫去。这陆府才是那不得见人的去处!我老了,眼睛却没瞎,你那孙儿喜欢青岚得紧是不是?先不论他有几分真心,光是余氏那性子,几人受得了?” 胡氏也是静默,转而哭道:“是我没用,护不得她。只是阿昭已经没了,我又怎能容忍青岚……” “你对阿昭的疼惜,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太妃悠悠一叹,“不过死者已矣,你也切莫伤怀。好歹,青岚还陪着你呢。” “我每回瞧见她,就仿佛见到了阿昭。阿昭小时候,也是这么聪明伶俐的,她爹最是疼她……”说到陆兆南,胡氏喉中一哽,还是没了声音。 太妃目光中满是坚毅,低声道:“你这老货,临了临了的,还要我为你担心不成?”又道,“你不如听我一句劝,与陆兆南那厮和离了,也好过受零碎折磨。” “这如何使得?”胡氏道,“我与他好歹半辈子了,况且我若是与他和离,以他的性子,我想再见阿晖他们,也是难了……” “那你就这样被他作践么?”太妃沉了声音,满是怒意,“往日你不说,我也不曾问。如今你都这样躺在床上了,难道我还不过问?”又气结,“青岚那孩子,只要她开口,我绝不眨眼便为她办好,可你呢?真的叫陆兆南那厮欺辱着?莫说什么岐山伯府不肯容你了,他们容不了,我容你就是。” 这话含了几分怒气,胡氏也是默默垂泪,半晌后才说:“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如何割舍得下这些孩子?总归也是大半辈子了,不差这十几年。”又握着她的手,“你多替我看顾着青岚,好么?” 太妃给她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着,啐道:“你这不知好歹的疯子!我劝你难道还能害了你不成?” 还没等说出下面的,谢青岚已然推门而入,两人纷纷住嘴,或是闭眼或是低头,也不说话了,屋中一时静谧。 谢青岚在厨房偷嘴偷饱了,也就回来,在门外听得不对,就赶紧进来了。此时也没有那么不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搁了碗,笑道:“这火腿煨得烂烂的,太妃和外祖母多进些吧。如今府里还操持着外家的茶饭,只怕也算不得精细了。” “你有心了。”太妃笑着看她,哪里见方才的疾言厉色,“老货,我就说你这外孙女儿顶好。”又笑道,“我倒是顶顶喜欢她,真想将她带走呢。” “去去去,别来招我。”胡氏笑道,精神也好些了,“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儿,你还来与我抢不成?” 谢青岚立在一旁抿着嘴笑,给两人分别舀了:“太妃喜欢臣女,是臣女的福气。”又嘱咐道,“仔细烫呢。” “青岚。”齐王太妃刚吃了一口,忽然低声笑道,“算来,这般得我眼缘的小辈,你还是头一个。再过上几个月,便是太后的寿辰了,你若是无事,便与我一道进宫去吧,总归,太后和皇上也是感念着你父亲的功绩。” 谢青岚一怔,这金手指这么快就开启了?!当下笑道:“承蒙太妃看得起,臣女愿意同往。” “好。”太妃也是一笑,“我过几日便进宫向太后说明,你虽不是正经的受邀之人,但依着安阳侯的功绩,太后与皇上也会卖我这个人情的。”说着,又是一笑,拉着谢青岚的手,满眼的睿智,“青岚丫头,这陆府不是好呆的地方,多多结交些贵族子弟,方能不埋没了你。” 谢青岚“是”了一声。明白虽然齐王太妃不说,但骨子里也是看不起陆兆南和傅渊这种士族的,毕竟,她也是卫国公府出身,何等的尊贵,自然而然的,在她眼里,谢青岚维护陆府是一码事,但是她是安阳侯之女,来日必然是要嫁给贵族或者皇族,方才是正经的归宿。 谢青岚抿了抿唇,还是沉闷的“是”了一声。 现在她才知道,陆兆南为啥那么仇视贵族,傅渊又为何那么想给士族在朝堂上争取到一席之地了。 因为他们之中,有些人怀着傲世之才,却永远得不到重用,因为这世道就是认定他们不行,他们不配得到更好的一切,那些只属于贵族阶层。只有他们被世人认可了,才有出头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金手指NO.1也要开始运转了,金手指NO.3正在后台换装中~~ 人家突然想给丞相大人再安排情敌   ☆、第36章 这样兜兜转转了几日,日子倒也是安生下来,黄氏的丧仪渐渐过去,谢青岚也是将陆府中的事摸了个门清,大刀阔斧的改了不少规矩,等杨姨娘和余氏再上手,都有几分招架不住了。 天才晓得余氏肠子都悔青了,若是一早知道谢青岚上位会这样,她就不该装病说是无力理事。 不过,千金难买早知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也渐渐大了。谢青岚一直记得那日齐王太妃说的话,若是真的能进宫见到太后,那么利用自己是功臣遗孤这点,说不准还能早点脱离陆府这趟浑水。最好能将胡氏和陆贞训姐弟一并挪了出去,也好过被这家子折腾。 不过既然要进宫去,那么给太后的礼物就是个大问题了。好的能好到哪里去?若是真的买了什么连宫中都没见过的,皇帝不盯着你才怪;孬了也不敢拿去。谢青岚这么些日子憋得真不是一点半点的惨。 谢青岚这日刚午睡醒来,吃了一盏酸梅汤,还没等彻底清醒,檀心便已经来通报,说是陆贞训来了。 陆贞训要不了多少日子也要守孝了,到时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的。 正想着,便见陆贞训缓缓走入,她一身素衣,及臀长发松松梳好,她原本绝色,平添一股子慵懒的美感。 谢青岚微笑道:“姐姐也累了好些日子,怎么不好生歇着?倒是平白叫自己精神端了。” “我也没有几日好留了。”陆贞训轻轻说,因为黄氏离世,她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我委实有些担忧你,大伯娘那人,一旦想起来了,你又该如何?” “我是不打紧的。”谢青岚笑道,“好歹这一大家子还要我帮衬呢。”又低声说,“我担忧的是你,你那日那样驳斥了她,一旦想着了作践你你又该如何?”说罢,又握了握她的手,“姐姐,我在相国寺给你求了个恩典,不管你如何想,你总是离得远远的,她的手哪里有那样长,能伸到相国寺去?” “什么恩典?”陆贞训也是奇了,“我并未听说你这些日子去相国寺了。” “我家姑娘给相国寺捐了一千两的香油钱,又说是府中不清净,想要寻个僻静的地方让二姑娘守孝呢。”如心笑盈盈的,“好在主持方丈同意了,二姑娘放心大胆的挪过去吧,免得大奶奶什么时候寻姑娘晦气。” 陆贞训微微敛眉:“又叫你破费了,叫我如何过意的去?”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谢青岚笑道,“你也晓得,一千两对于我现在来说,并不算什么。何况,若是一千两能买来你三年的清净,我觉得也值得。” “话虽如此,但一千两总不是小数目。”陆贞训微微叹道,“日后我不在,你也好好儿珍重,别叫别人欺辱了。我娘说的没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些子人,何必讲什么情面?”说到黄氏,她眼中又泛出稀薄的泪意来,还是忍悲含笑道,“我昨儿个去探望祖母,说是齐王太妃对你青眼有加,要领你进宫去。我觉得也好,叫太后和皇上记住你,总好过如今这样子,白叫人心中不快活。” “我自然是晓得的。”谢青岚笑道,“泽弟我会替你看顾好了,况且他总是儿子,外祖看得重些,舅母也不敢做什么。” 陆贞训神色稍安,又伸手握了握谢青岚的手,低声道:“这事,我总是欠你了。” 谢青岚含笑不语。 陆贞训挪到相国寺那日,谢青岚与之相坐,陆泽年岁本就小,嫡母去世,姐姐也要在旁的地方去,哪里肯消停,直到哭累了在奶娘怀中睡去,这才算是好了。 春雨淅沥,马车缓缓碾过青石板路,一直到了相国寺前,谢青岚才檀心和如心各撑了伞将两女扶了出来。陆贞训原是不叫谢青岚相陪,但架不住谢青岚的坚持。 小沙弥来迎了两女,领到了一个僻静的禅院,这才双手合十道:“陆姑娘日后便在此吧,每日三餐,都会有人送来的。”又行了个礼,这才退下去了。 禅房朴素,青布的床榻看着更是别有一番意境。陆贞训一脸疲倦,坐在床边,抚着床褥,低声说:“你不过是怕我受不了陆显折腾罢了……” 她已经不称陆显“父亲”,谢青岚也不是什么老古板只做没有听到这称呼:“我总是为你着想的。” “是呢,连你都能为我着想,为我娘着想。”陆贞训声音低低的,说的很慢,“青岚,你说,为何陆显就不肯为我娘,为我和弟弟想想呢?” 谢青岚不觉静默,扶住她的肩:“姐姐,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后者却摇摇头,“我不愿哭,有些人并不值得我哭。”强自扯出一个笑容来,“你也好好的,来年等我出孝了,咱们嫁到一家去。” “好。”谢青岚眼眶也有些湿润。比起自己,陆贞训承受了更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说白点大多是因为她爹太不靠谱。 两人聚在一块娘们了一会子,天色渐晚,谢青岚一个女子,若是晚归,只怕不妥,也就坐上马车回了陆府。 如今的陆府,虽是杨姨娘过问,但谢青岚于财政上说话却是最管用的。可不是么,陆兆南那老中二对于这外孙女儿料理黄氏丧仪的事,觉得她妥帖得很,况且这府中的确需要女人来掌事。加上上回说余氏拿了府中的钱去放印子钱,那么利银哪里去了? 愈想愈膈应得慌的老中二看在陆澄的面子上不愿去过问,但说什么也不想让余氏这眼力劲儿低的再掌事了。 在房中吃了晚膳,免得积食,谢青岚也就在园中走动一会儿,刚一回了房中,便见如心老大不欢喜的样子,迎上来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笑容:“姑娘,杨姨娘来啦。” 难怪如心有如此的模样,上回被杨姨娘赏了一顿板子,这会子如心不上去挠她都是好的,更别说是要有什么好脸子看了。 进了屋,见杨姨娘一身百蝶穿花长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那做派,仿佛她才是这陆府的女主人。见谢青岚回来,已然笑盈盈起身,端着那仿佛是为人祖母的笑容:“谢姑娘回来了?方才我来,如心说是姑娘去消食了,叫我过些时候才来。我寻思着我那院子离姑娘这里也算不得近,这才留着不肯动了。”又笑着说,“姑娘可别见怪才是。” “如今夜深了。”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谢青岚明白得很,当下装出一脸疲倦,往凳子上一坐,“杨姨娘有事就说吧,我一会子也要歇了。” “姑娘今日去送二姑娘也是累了。”杨姨娘抿唇笑,那样子像极了一只狐狸,“听闻谢姑娘为相国寺捐了一千两的香油钱,这才求到了二姑娘挪过去的恩典。千两白银对姑娘如今算不得什么,这才见得姑娘对二姑娘的心真。”谢青岚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杨姨娘自觉尴尬,笑道,“也罢,我就明着与姑娘说了。如今府中的银钱大抵都是姑娘出的,我今年与大奶奶合计一番,太后原本生辰,若是能在太后面前博得头彩,许是能早些解了老爷罚俸的事。” 谢青岚看着杨氏,嘴角不自觉动了动。得了,她刚才说起自己为了陆贞训出了钱,就是为了现在铺路的。 可不么,要是给陆贞训出了钱,转头就说自己穷,谁信啊? 转念想到黄氏临死前对自己的嘱托,谢青岚也没有那么不开眼,这次拿了钱出来,下次还远吗?何况太后过生日,什么宝贝皇帝弄不来?要你去当表率? 这么想着,谢青岚打定主意千万不能拿钱,跟皇帝炫富,炫着炫着就被盯上了。又见杨姨娘志在必得的样子,喝了一杯冷茶,把玩着被子:“姨娘与舅母怕是糊涂了,咱们出再多的血又能如何?难道能弄来比皇上更好的物件送给太后?就算能,树大招风之理,杨姨娘难道不知道?” 杨姨娘脸色不变,反倒是坐在谢青岚面前,那样子大有一副要与她说道说道的架势:“谢姑娘这话虽是有理,但总该知道。若是珍宝珠玉之物让太后都不为所动,难道寻些街头巷尾都能寻到的物件呈上去?老爷一向重面子,如此岂不让人耻笑了去?” 得了吧,什么陆兆南好面子,无非就是要谢青岚拿出钱来,那样置办的时候,瞒下些也不打紧不是? 谢青岚懒洋洋的打了呵欠,总归现在手上有了银钱,腰板也硬了,拿钱不拿钱,全是自己说了算的。索性嗤笑道:“杨姨娘这话倒是好笑极了,姨娘这般想,满朝的王公贵族尽是这样想的。趁着太后生辰,如此博得皇上青眼的时候,谁人不是削尖了脑袋去献宝?且不说会不会有与人一般的物件,即便是没有,那样多的宝贝,晃花了眼,如何能看到我们的?”又笑道,“杨姨娘与其来青岚这里讨钱,倒不如回去给外祖吹些枕头风,请外祖问问丞相的好。好歹,那可是太后疼得好比眼珠子的侄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为过渡,进行上一章的询问,米娜桑要不要个男三号出场啊?   ☆、第37章 谢青岚这话说得风轻云淡,但又不能说没有道理。原本就是打定主意借着给太后置办生辰礼的借口中饱私囊,这时脸色也不大好看,还是劝道:“谢姑娘说的也太容易了些,若是这事儿好开口,老爷早早就开口了。好歹,丞相大人也是金贵之身,如何肯说呢?” “为何不肯?”谢青岚不动声色跟她打太极,“陆府得意了,于丞相又没有什么坏处。况且丞相与外祖是忘年交之事满朝皆知,杨姨娘且说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杨氏脸色白了白,心道是自从黄氏死后,谢青岚是愈发难对付了,现在陆府的开销大多由她过问,那钱袋子捏得跟什么似的。杨姨娘默默在心中骂了一声,脸上也就没那么好看了:“姑娘真真儿是好,若是陆家翻了身,于姑娘又有什么坏处?怎的不肯花费些银子?难道老爷还能害了姑娘不成?总归大家伙儿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此时姑娘还分什么你我?” 谢青岚冷笑道:“原来姨娘的来意就是让我拿钱出来?我倒是奇了,常言道投其所好,难道像你这样无头苍蝇似的就给太后送去东西,太后就能欢喜了不成?可别费力不讨好,花费了银钱,又给陆家招来没去处的祸端。”又笑盈盈的看着杨姨娘,“怪道是姨娘让我拿钱不心疼呢,我爹那样多年的经营,你又怎知其中辛劳?姨娘好歹也是这将军府的姨娘,可别像个败家娘们一样。往日先不说,如今府里艰难些,我也不愿与外祖生分了,这才将谢家的财务拿出来,若是能帮了陆家固然是好。既然倚仗了我,我给钱与否,自然有我的道理,难道杨姨娘能明抢不成?”又起身,“姨娘先回去,总是我管着这些的。再有,这些日子,姨娘还是将账本送了来,好叫我看看,若是这府里有谁徇私贪赃,可不是青岚不给情面,从管事到下面都是要受罚的,免得他们觉得青岚和姨娘好拿捏。” 杨姨娘脸色不自觉的又白了几分,暗恨谢青岚如今是愈发的难缠了,还是挤出笑容来:“谢姑娘这话未免过了,安阳侯辛劳一生,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是?也并非说什么安阳侯的财务可以浪费,不过是如今打点所需罢了。”顿了顿,“夜深了,姑娘早些休息,我先去了。” 谢青岚心中爽快得很,如今她手握财政大权,早就不怕这群人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要是谁还敢惹到自己头上,先断了那人的经济来源。有钱能使鬼推磨,谢青岚现在觉得果然是这个理儿,心中也是庆幸,好在自己真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钱。 接下来几日,杨姨娘果真没有再提钱财之事,谢青岚也是乐得自在,原本打定主意想去找陆贞训,又念及她在守孝,也只好自己没趣,在小佛堂中看了陆泽,也就自顾自的到城郊去散心了。 如今正是春日,姹紫嫣红,繁花炫目,时不时有雀儿停在枝间刚抽出的新枝上,几声清啼悦耳。京城之外倒也是极美的景色,不时有附庸风雅的贵族子弟结伴出行,在京郊的静山上赋诗。 这热闹谢青岚就不凑和了,自顾自的下了马车。西郊有一处令仪庵,原是太宗之女令仪公主出家为尼的地方,便以她的封号为名,与相国寺并称国寺。不过令仪庵大多是贵族妇女前来,皇族却是少得多了。 虽说这是尼姑庵,但其中的陈设已经风景,说是别院都不为过。 谢青岚虽是父母双亡,但却是货真价实的贵女,来此也并非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携了如心檀心进了门,见一处禅院桃花和梨花簇拥着开放,红粉相间,走得近了,一园的清香。 谢青岚对于这种地方简直喜欢得不行,那领着自己的姑子双手合十道:“先前令仪公主便是居住在此处直至圆寂,太宗皇帝爱怜,特意命人将这里修缮一新。”又微微一笑,“这几日有贵人来,便住在其中的。” “贵人?”谢青岚一怔,原本还想进去看看,但既说是有贵人,也不敢那样孟浪了。这京中的贵人,呵呵,三步一国公五步一郡王的地方,那贵人往上面吹,也不知道能吹到多大。 这么想着,谢青岚连好奇也不曾,乖乖的向姑子行了个礼:“有劳师太,我不会进去的。” “进去了也不打紧,贵人总是极好相与的。”姑子笑道,“贫尼今日尚未自省,还请姑娘自便,贫尼便先行告退了。” 谢青岚颔首称是,领了如心檀心朝其中转去。如今阳光正好,洒在蜿蜒穿过令仪庵的小溪,泠泠一池碎金,溪边种着樱树,正开得绚烂,将春水都映成了粉色。 谢青岚爱极了这样的环境,暗搓搓的在心里想着来日跟陆家人划清界限,一定要比着这样子给自己修一处别院。如心和檀心难得出来散心,也是欢喜。两人各摘了一串樱花在手,臭美的往自己发中戴,笑声不断,又摘了一朵完整的花给对方贴在眉心,笑眯眯的看着谢青岚。 “你们安静些,好歹是佛门清净处。”谢青岚一面啐她们,一面转头,见两人额心都贴着一枚樱花,忍俊不禁道:“你们两人难道要学寿阳公主画梅花妆不成?” 两女嘻嘻哈哈,在陆府中素来不得意,两人现在笑得欢喜,双双要给谢青岚也贴上一枚。后者忙躲开,笑啐道:“可别来招我,仔细我恼了扒你们的皮。” 两女笑得促狭,那笑容叫谢青岚后怕,正待逃开,却瞥见不远处的凉亭之中有人,一身着华服的女子坐着,身后立着侍女,并一男子立在她们面前。那男子长身玉立,身量颇为颀长健硕,锦衣华服,周身气度极为富贵,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寻常人家。 忙拉了两女一把:“可别吵闹,惊扰了贵人就不好了。”正要离开,便听到有一个娇俏的嗓音:“可是谢姑娘?” 远远地,那妇人身后立着的侍女已然到了亭前,正朝着谢青岚站着的地方张望,看来声音来自她。谢青岚此刻尴尬极了,刚才那样子,在这古代说是放浪形骸也不为过,被看到了不算,还被认识自己的人看到了…… 谢青岚:orz这脸都丢回老家了〒▽〒 正当谢青岚CPU高速运转之时,那侍女已经快步而来。渐渐近了,才看清她约莫三十岁的样子,大眼睛之下,颧骨有些高,一派干练的模样,正是齐王太妃身边的侍女馥香。 “果真是姑娘呢。”馥香一双眸子看过谢青岚,见她颇有些尴尬的样子,也不曾说什么,笑道,“我家太妃今日拘了世子在此呢,没成想姑娘也来啦。”说罢,“姑娘可愿意与太妃一起品品茶?” “却之不恭。”谢青岚努力吸了口气,旋即露出笑容来,又回头瞪了如心檀心一眼,示意两人赶紧将额上的樱花拿下来。 馥香领着三人到了凉亭,这才笑着迎上去:“太妃好眼力,果真是谢姑娘。原是主子奴才打架呢,方才我过去,姑娘连脸也羞红了。” “青岚,来。”齐王太妃端坐在石桌前,一盏香茗搁在上面,正含笑看着谢青岚,“好好儿的,来了竟是无人与我通报一声。”将其拉到身边坐下,又对那转身看向谢青岚的少年郎说,“这是你谢家妹妹。” 谢青岚看着他,只觉得他生得俊逸不凡,却不似傅渊的面如冠玉。容颜英武坚毅,满是纯爷们气概。闻言已然向谢青岚颔首,柔声道:“谢妹妹。” 谢青岚眨巴眨巴眼睛,又想到方才馥香的话,心中咆哮,还是不懂声色的笑道:“肃哥哥好。” “你识得我?”刘肃笑道,见她身量未成,肤色白皙如雪,又透着女儿家的红润,就像个瓷娃娃。 谢青岚强忍着自己没用崇拜的眼神瞅他:“不识得,只是想到除了世子,谁又能陪太妃在此呢?” 齐王世子啊!那可是原文中的极品高富帅!长得好身材好文化好家世好……哪儿哪儿哪儿都好,还是手握重兵的铁血将军。咳……虽说最后自己和傅渊被打死后,是他领着人把傅渊的余党给玩了个底儿掉的。 这些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刘肃是唯一一个没被赵玛丽光环波及到的男性配角啊! 眼看着谢青岚看自己那目光颇有些崇拜,刘肃也不知道她是崇拜自己什么,只与其相对而坐,笑道:“勿怪方才见妹妹眼熟,原是像极了谢伯母。”又亲自推了杯茶给她,“我原是陪着祖母来散散心,没想到能遇上妹妹,也是有缘。” 谢青岚一怔,旋即看向齐王太妃:“青岚不知肃哥哥与母亲竟有交集……” “你母亲还没出嫁的时候,偶尔来齐王府中玩耍,当年还抱过这小子呢。”齐王太妃说着,当下拍拍谢青岚的手,“看了你,就像看着你娘小时候似的。” 谢青岚不觉泛出稀薄的泪意来,也是含着笑容:“太妃节哀。”又看向刘肃,见他含笑的样子,没有半点未来铁血将军的那种杀气,也是满脑子的想入非非。 齐王太妃见两人倒是相处得颇为愉快的样子,忽然抿着嘴一笑,低声道:“青岚,我前几日进宫去,与太后说起你,太后委实挂念着你呢,与我说,过几日得了闲,便要拘你到宫中去。” 谢青岚忽的一怔:“太后要我到宫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金手指一个一个接着来了,咳咳咳 温油霸气的男三号帅帅哒……其实人家这章写了两遍 第一遍那个……人家自己都觉得刘肃才是男主吧?那种暖男的气度瞬间征服了欢欢…… 然而欢欢仿佛看到了心底小人正在咆哮的丞相大人含笑看着人家……   ☆、第38章 谢青岚话中大有几分惊讶,齐王太妃已然颔首:“你也不必害怕,太后虽是世上最为尊贵的女子,但却是顶好相与的。既然对你有几分上心,你好好伺候着,叫太后记着你的好处了,来年可是说不完的富贵。”说着,拍拍谢青岚的手,“可记着我的话了。” 谢青岚面上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古人认为的顶顶富贵,就是伺候皇帝。而谢青岚可不敢伺候这位爷,自己嫁妆身体青春年华全赔进去了不说,最后还得被打死,这样只赔不赚的买卖,谁肯做? 见谢青岚不说话,刘肃只当她是心中惶恐,又因她生得娇小柔弱,看着别有一番柔媚之感,让人心中升腾起保护欲来,当下笑道:“妹妹也不必害怕,太后素来和蔼,又因为其女华阳公主远嫁,素来是喜欢女儿的。”又一笑,一口白牙仿佛能把人眼晃花,“妹妹若是有心,就该做些小物件带进宫去,算是孝敬太后了。” 深知自己动手能力为零的谢青岚一时脑袋更大了,支吾几声,还是没敢说自己啥都不会。齐王太妃见她小动作,也不曾说什么,反倒是笑语:“我记得你外祖母说过,你的女红不错?” 女红不错?!谢青岚心中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磕磕巴巴说:“大抵、也就还凑合。” “凑合也就是了。”齐王太妃笑得愈发深了,“青岚啊,你要晓得,总是要叫太后记住你付出了什么,这才肯多怜惜你些。你父亲是为了大燕没的,这点,皇上和太后都记着呢。” 知道她在提点自己的谢青岚闻言颔首,低头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一双小手,明白要对不起它们了。 齐王太妃看向刘肃,后者看着低头不语的谢青岚,也是挂着笑容。太妃抿着嘴一笑,对馥香点点头,馥香便上前,一拜下去,道:“谢姑娘,日后婢子便跟着姑娘,教授最基本的宫礼,以保姑娘不曾在太后跟前失仪。” “这如何使得?”谢青岚说,“馥香姑姑是贴身伺候太妃的,若是跟了我去,太妃身边岂不是缺了人?” “齐王府里怎会缺人?”太妃笑道,那笑容里满是不容回绝,“若是旁人,我只需要等到太后指派人下来就是了,太后不指派人,我也不必多管。只是你是我引荐到太后面前的,若是失了仪态,别说你谢家没脸,就是我,几辈子的老脸也顾不得了。”说到这里,轻轻一哂,“到底过了一辈子了,临了临了的,还被人说是识人不清就不好了。即便今日不在此遇见你,我也是要将馥香给你送来的。” “太妃说的是。”谢青岚颔首称是,又见刘肃看着自己,也是笑,“如此,还请馥香姑姑随我回去一遭了。” 齐王太妃笑:“肃儿,我如今精神短了,你好好与你妹妹在园中玩一会子,我回去歇息。”又转头嘱咐一句,“你在军中混出来的野性子可不许带回来,吓着你妹妹了,我可饶不过你。” “祖母宽心就是,孙儿绝非那等子不识礼数之人。”刘肃起身行礼,目送太妃远去后,这才坐下,对谢青岚一笑,“我原是在军中长了几年,是个粗人,妹妹养在闺阁之中,只怕吓到了妹妹。” 就这语气,就这举止,说是粗人谁信啊?谢青岚展眉微笑:“肃哥哥多虑了,我哪里是什么养在闺阁之中?陆家那光景,说多了也是难看的。” 陆家的奇葩事,刘肃虽不知其中多余内情,但还是知道一些。而谢青岚养在陆家,家财万贯,情形堪忧已经是必然。此时又见她说话柔柔的样子,只怕是被人拿捏住了。想到安阳侯往日对军中的好处,粮饷之事,一旦相求,从没有说过不的,一时也是叹惋,道:“妹妹受苦了。”又施礼道,“若是妹妹日后有事需要用到我,只需要说一声,我必将竭尽所能办到。” 这个中缘由,谢青岚自然不知,听了这话心情忽然大好。这算不算傍上了一个金大腿?果然金手指的妙用已经开始体现了,若是日后混得好,能在太后跟前把好感度刷足了,还怕啥赵蕴莲啊! 当然不排除会出现赵蕴莲那玛丽苏光环会让人睁眼说瞎话。 见谢青岚双眸中亮晶晶的,刘肃愈发笃定她在陆家受了委屈,虽是理着陆家的事,但未必不会被人使绊子穿小鞋。若非如此,怎的别人对她好了一点半点就这样的激动?这么想着,对于陆兆南就愈发的鄙视了。 坐了一会儿,刘肃也就携了谢青岚往回去。待进了那种满了桃树李树的园子,谢青岚也才低声惊呼道:“原是太妃住在这里,勿怪那姑子说是有贵人。” “妹妹可是喜欢此处?”刘肃立在桃树之下,微风轻轻拂过,满树芬芳,不时有梨花桃花的花瓣随风而下,他就这样立在花雨之中,仿佛从书画中走出来的男子,“妹妹若是喜欢这里,不妨多来陪陪祖母。”说到这里,他话中又多了几分惋惜之意,“齐王府什么都好,偏偏没有女儿,往日陪祖母进宫与太后闲话家常,见了华阳公主,祖母总是羡慕得很呢。” 谢青岚一笑:“难得太妃喜欢我,我哪里那样不受教?”又抿着唇,“肃哥哥孝心,委实难得。” “儿时倒还好些,后来年岁大了,我们几个兄弟便进了军中历练,多年下来,祖母膝下寂寥。”刘肃话中含了几分内疚,抬头看着这花雨,“好在祖母时常进宫去与太后闲话,这样倒也是聊解寂寥。” 他说得温软,神色虽满是沙场男儿历练出来的坚毅,但却含着几分柔情,看得出他的确打心眼里敬重着齐王太妃这祖母。 谢青岚抿唇一笑:“我自然是愿意的。”又伸手撷了一朵花,“我方才来时还在想,若是日后可能了,也要给自己修一座这样的园子。” “妹妹喜欢,也可将此处当做自己家。”刘肃笑道,“总归皇上仁慈,将这院子赐给了祖母。” “自己家?”谢青岚喃喃说罢,忽的一笑,“我已经没有家了。” 安阳侯夫妇已死,她入了陆府暂住。虽说搁现代,那就是她的家,但这是古代。古代的外孙女儿,没有资格说外祖家是自己家。那是外人,永远都是外人。谢青岚知道这点,所以从没有认为那是她的家,而原主也是因为如此,大多时候被欺辱,都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人长时间处于压抑状态,等爆发的时候,就会格外恐怖。书中的谢青岚就很好地说明了这点,虽说原本的谢青岚那设定根本就是个苦情女主,无父无母自己打拼,心爱男子被闺蜜抢走,进宫黑化…… 然而,谁让原主那么倒霉,遇上了玛丽苏外挂乱开的赵蕴莲,立马就被光环大炮轰成渣了。 听她话中的落寞,刘肃知道戳到她的伤口,静默片刻,叹道:“妹妹何必自怨自艾?祖母与我,若是能够看顾妹妹必然竭尽全力。”又一笑,“妹妹年岁尚小,多笑笑才好看不是?” 谢青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不过如今,日子总是好过了些。” “好过了些,自然是顶好的不是?”刘肃见她笑了,心中也欢喜起来,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妹妹笑起来方才好看,女儿家多笑笑,气色都好多了。” 谢青岚只是点头,心道是这人哪儿哪儿哪儿看像是个粗人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坐落在花林间的小屋中走出馥香来,对立在其中的两人行了礼:“太妃身子不大爽利,若是姑娘玩累了想去就请自便,不必知会太妃了。”又见刘肃与之并立,还颇有几分般配的意思,也是会心一笑,继续说,“姑娘去前还请知会一声,我好与姑娘同去。” 谢青岚微微沉吟,上前一步道:“馥香姑姑,承蒙太妃错爱,青岚原应感恩戴德。只是太妃与外祖母交好,上一遭在陆府又遇上那样的糟心事,况且从过年以来,说是状况不断也不为过。若是姑姑随青岚去,只恐被冲撞啊。” “姑娘多虑了。”馥香笑道,“我也是伺候了太妃颇久。往日还有幸在宫中伺候几年,想来帮衬姑娘一二不成问题。”又笑得睿智,“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既然愿意单独召见姑娘,那么姑娘与旁人便再不同了,莫非能给一群拎不清的拿捏住了?” 见馥香笑容还有几分狡黠,谢青岚心中忽然觉得一松。也是了,陆兆南拎不清不假,但是对于皇族中人还是尊敬颇多的。馥香是齐王太妃身边侍女,说白点就是代表着齐王太妃,余氏等人若是还想闹腾,那么必然是在油锅里浇冷水。 谢青岚忽然明白了齐王太妃的意思,顿时欢喜了,道:“那么多谢了馥香姑姑,青岚还有颇多地方不曾明白,还请姑姑不吝赐教。” “姑娘聪慧,自然明白我的意思。”馥香微笑,见谢青岚果然又要走的意思,也是立在其身边,准备与其一起去。 “如此,我便送送妹妹。”刘肃刚说罢,被馥香笑着横了一眼:“怪道是太妃说世子爷从沙场上带下来的狂莽之气呢,果真是半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按理来说,馥香是侍女,哪能这样说世子?但架不住她是伺候太妃的,一向也是为齐王府中敬重。刘肃一笑,也不见半点尴尬:“姑姑这话才是诛心,肃不去了还不成么?就在此等着祖母醒来。” “倒也不算蠢笨。”馥香抿着嘴一笑,又指了指房门,“可别误了时辰呢。”说罢,又对谢青岚一行礼,“姑娘走吧。” 谢青岚只道是两人感情颇好,也不曾起疑,领了如心檀心并馥香去了。待四人出了园子,刘肃这才推门而入。屋中馨香袅袅,满是檀香的馥郁气息,而齐王太妃就这样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前品茗。 “你倒也聪明,知晓馥香话中有话。”太妃微微一叹,指着面前的胡床命刘肃坐下,“肃儿啊,青岚丫头,你觉得呢?” “妹妹容姿颇好,又是个知书识礼的。”刘肃直言不讳。 “若非她是阿薇那老货的外孙女儿,又是个得我心的,我也不想管了。”太妃微微一叹,“你说的倒也不假,只不过,傅渊那人对青岚这丫头似乎有些独到,这便让人不能省心了。” 刘肃墨玉般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人家被男配萌翻了……   ☆、第39章 谢青岚领着馥香这个傍上金大腿的赠品,一路回到了陆府。 待进了自己的院子,谢青岚方才吩咐道:“檀心,你去知会外祖一声儿,再命几人将侧厢拾掇出来,总不能委屈了馥香姑姑。” 檀心应下,转身去了。 馥香对于谢青岚的看重也是很受用,当下行了个礼,低声道:“多谢姑娘,今日姑娘也是累了,好好休息一日,明日,我便要教姑娘最基本的宫礼。不说仪态万千,总是不能叫姑娘被人看了笑话去。” 谢青岚颔首,又有人来禀说是余氏来了。这舅母若是哪日不寻晦气,谢青岚都要感恩戴德,听了这话已然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低声道:“如此,还不请舅母进来。” 馥香原本就知道这陆家奇葩颇多,况且侧厢未曾收拾出来,也不急在一时,只是立在谢青岚身边,装作没事人一般伺候着。 余氏一身赭石色曳地长裙,长发一丝不苟的梳着,笑盈盈的进来:“青岚回来了?”也不等谢青岚请坐,自顾自的坐下,一双三角眼看过其身后的馥香,觉得其脸生,倒还颇有几分想展示自己“妙语连珠”的意思:“姑娘出门可玩得尽兴?怎的还从外置办了一个侍女回来?委实阔绰!可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够了?不够怎的不曾开口,难道能短了姑娘什么?” 根据谢青岚对余氏的了解,这人越是跟你套近乎,就越是要当心她又开口要你的财物,也不动声色:“我一切都好,这位姑姑也不在府上常住,过些日子便要回去的。” “哦?难道还不与姑娘签卖身契?”余氏三角眼一轮,旋即低声笑道,“也是了,如今府上艰难些,老爷在罚俸,太太腰伤未愈,哪里都是要花钱的,莫说我们,连姑娘这客人也要削减开销了。”又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这话我也不好跟姑娘开口的,不过如今这府上的钱财尽数是要问过姑娘才敢支取的,我这才涎着脸来了。” 余氏那日见杨姨娘向谢青岚讨钱,不仅没讨到,还没拐着弯儿骂了一顿,而自己去找杨姨娘报账,谁成想被杨姨娘阴阳怪气呛了:“大奶奶若是实在急需用钱,不如去向谢姑娘说。谢姑娘如今可是咱们大燕一等一富庶之人,咱们今非昔比,也要看姑娘脸子过活呢。比起我,奶奶这舅母必然是面子更大不是?” 余氏被这话一呛,当下也就回呛了去,但转念想想,也觉得谢青岚虽是支持着这府上的经济,但毕竟是外人,府上的财物之事尽数过问她像什么样子?况且,她也明白这丫头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往日那样的好拿捏,如今收回了自家的产权,这骄娇二气也就露了出来,愈发不将自己当回事了。 这不,想着要立威,又来谢青岚跟前充主人,摆舅母的款了。 谢青岚哪里吃她这套?对于这种吃穿用度全是自己在供着,还敢来自己面前充大款的,谢青岚最看不上。况且余氏一向抠门,那屋里放印子钱放出来的利银都不知道有多少,一点都不拿出来不说,还老是哭穷。 这种人最不能忍啊!你的钱是血汗钱,别人的钱就是金钱树上摇下来的么? 虽是这么想着,但谢青岚依旧不动声色问:“舅母什么地方需要用钱了?若是得当,青岚哪里敢克扣着?” “我那屋中的丫鬟不甚伶俐,将屋中的陈设砸碎了。光溜溜的也不大好看,这才来寻姑娘。”余氏笑容盈盈,仿佛说着一个极为平常的事,“好歹也是陆家的长房,来日是要继承家业的,叫人见了去,还以为是谁苛待了,况且你哥哥也不能这样没有脸面不是?” “难道青岚敢克扣舅母不成?”谢青岚反问道,“二哥哥又怎会没有脸面?旁人只当是舅舅舅母节俭,说不准还要传为佳话呢。”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余氏脸都白了白,还是稳住了,笑道:“姑娘说的也有理,但老爷好面子,若是被人知晓了,落了颜面,指不定要怎么发火呢。到时候还不是要姑娘出面斡旋?” “省得了。”谢青岚现在手中有了钱,腰板挺得直直的。丫的,这骗钱的招数也是越来越高明了,她不点头还知道搬出陆兆南来压着,“不晓得是谁打碎的?” 余氏原本庆幸,但听到这话,怔了一怔,忙说:“是雪鸣那丫头不开眼……” “如此叫她描赔吧。”谢青岚一面笑得无比纯真,一面说,“舅母好好回去与雪鸣说了,不是我不给银子。只是这钱难道是从土里种出来的?更不说陆家正在艰难之时,一分银子恨不能掰成两分用,青岚和舅母若是这样大手大脚的,可是不好。何况雪鸣是贴身伺候舅母的,今日若是饶了,明儿个再出什么纰漏坏了舅母的大事,那可是给下面开了这个不好的头,不如先止住了这不正之风,也好叫雪鸣长长记性,别说这府里惯出了她们的坏毛病。” 余氏被这话给堵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但她与杨姨娘不同。杨姨娘身为妾侍,好听点是姨娘,难听了就是奴才,只要主子们喜欢,发卖了也是可以的。但余氏不同,她是陆晖明媒正娶的,是谢青岚嫡嫡亲亲的舅母,并非谢青岚可以随意冲撞,当下咬牙道:“谢姑娘将钱捏在手里这样紧,难道是有别的事要做么?这一家子总不能日日白饭咸菜度日。老爷请姑娘回来理事不假,却不是请姑娘回来当个克扣亲眷的。如此还能指望弹压得住下面的不成?” “白饭咸菜度日?”谢青岚当即冷笑,也不顾馥香在场,低声笑道,“原来舅母这么些日子都是吃的白饭咸菜?那可要青岚将心掏出来给舅母看看?奴才做错了事,难道主子给她担着不成?舅母院中的小厨房这样欺上瞒下,难道不该惩戒以示公允?雪鸣做了错事,难道不该受罚?将主子房中那样多的物件都砸碎了,换了旁人当场打杀了又如何?不过是看在她伺候舅母时日长了,青岚理事时日不长,竟是不知道陆府中竟已经是奴大欺主的情况。”说到这里,回头低声道,“如心,你吩咐下去,雪鸣这蹄子竟是拿捏住大奶奶性子和软,欺到了奶□□上去,还不去给我绑了来?” 如心得了话,当场便出去了。余氏脸色顿时僵硬:“谢青岚!我敬你是小姑之女,没成想你眼中竟全然没有我这个舅娘!我房中的人你竟敢这样随意发落,莫非真是要反客为主?” “我绝无不敬舅母之意,只是舅母竟然被一个奴才拿捏住,未免是叫人心寒了。”谢青岚哪里想理她?只是她自己凑上来,难道还让她在头上拉屎不成?“外祖托了我,自然钱财之事就是我说了算的。难道舅母为了一个奴才要跟青岚生分了?”说到这里,谢青岚猛地掐了一把大腿,泪顿时彪了出来,“若是舅母觉得我有失公允,便去与外祖说,青岚一个外人,也不敢管这些子事。”说罢,又是一阵嘤嘤哭诉。 余氏目瞪口呆的瞪着她,想要说什么也不好开口,一口白牙差点咬碎了:“谢姑娘好生的,原来竟是如此的喧宾夺主!难道叫外人晓得了,你这名声还能好得了?”又瞥向了其身边站着的馥香,当下怒火便引了去,“别是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蹄子给教唆了,竟然如此的忤逆你舅母!你倒也是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府上带不成?” 没想到余氏竟然将火苗子引到馥香身上,谢青岚也是无语了。不过若是馥香,余氏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引火**。 谢青岚气定神闲的喝茶,余氏气恼得很,只盼能解气,低声道:“难道都是死的不成?雪鸣犯了错事该打杀,难道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哄了姑娘进府就不该打杀?还等什么?” 屋中人没有一个动,馥香搁了手中物,上前一步,也不看余氏,不卑不亢道:“我乃齐王府上伺候太皇淑太妃之人,太皇淑太妃有命,婢子来伺候谢姑娘几日,教授谢姑娘宫礼,不日便要接入宫中去。” 齐王太妃在先帝他爹在世之时正是淑妃,只是后来在齐王府上,大多称太妃,也就随了儿子的封号称为“齐王太妃”。 余氏听她说罢,脸色愈发白了。若是王府中人,那是何等的身份?况且她说,谢青岚要被接入宫中去?一旦进了宫,不拘是皇帝或是太后召见,即便是哪宫娘娘,只消有一点半点谢青岚受了委屈的消息传进去,那自己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么想着,她哆嗦得愈发厉害了,看着谢青岚,头一次觉得这丫头真的不是自己能够招惹得起了。 谢青岚倒是气定神闲,屋中静谧,还没等人说话,便听见一阵嘈杂,如心挺着小胸膛,命几个粗使嬷嬷将雪鸣绑了来,立在门前,傲然道:“姑娘,人来啦,是要怎样处置?” 谢青岚看着一向拿乔的雪鸣被绑了,虽是强自镇定,但还是掌不住脸色的惨白,心中也是大快。这么久了,总算是打了一回余氏的脸!扯着嘴角一笑,低声道:“总归不是我的婢女,我若是发落了,舅母岂不要说是我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不敢,更不愿与舅母生分了。” 这话简直是在逼着余氏自己料理。馥香在心中浅笑,愈发明白为何齐王太妃这样喜欢谢青岚。往日未曾接触,也就不曾定论,但如今的谢青岚则是格外的明白,不叫别人欺辱,却也不主动招惹别人,坚守住自己的原则,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才是大家族中当家主母的气势! 余氏主仆白着脸看着对方。余氏虽不愿处置这个陪嫁侍女,但不日谢青岚就要入宫去,若是那时她说什么哪里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一旦说出今日自己寻了她晦气的话……愈想愈心慌的余氏咬了咬牙,哑了声音:“如今刚入春,也见不得血。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还不押下去,打上四十板子,房中少了什么,都如谢姑娘说的,描赔就是。” 听着院中棍棒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谢青岚心中也是快意,但更是明白,这跟余氏梁子结大了。只要自己不出陆府去,总有一日会被她阴了! 只有自己出府去,只有自己出得陆府,再不受其拿捏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已经开始进入爽文阶段了么么哒~ 要进宫了~你们期不期待丞相大人和青岚妹子的对手戏呢~~~ ~( ̄▽ ̄~)(~ ̄▽ ̄)~我腹黑傲娇闷骚的丞相大人要大吃飞醋了~~~~ 捂脸ing,人家好羞射~~   ☆、第40章 日子转转兜兜到了四月暮春时节,春花渐渐凋零,日头也渐渐盛了,京城接连下了几场雨,也有了几分夏日的闷热,仿佛吸一口气,鼻尖就能渗出细汗来。 天际鱼白,雨刚停下来,一队鱼纹锦服打扮的人领了一辆青布马车缓缓碾过官道,马车咕噜噜作响,在这寂寥的清晨实在太过显眼。 谢青岚就在这样宁静寂寥的气氛中,坐在马车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止不住的发困。 这么些日子,她跟着馥香学习宫廷礼仪,一来二去,虽不说有多稔熟,但总是不叫人寻到一点错处的。送谢青岚上了马车,也就回齐王府了。 马车转转兜兜进了宫,被侍卫们例行公事的问了,又命人查看的确只有谢青岚一人,又换了一辆马车,一个年老的黄门内侍来领了马车。一直进了朝圣门,才又换了一顶小轿,又换了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来。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那气度,一看就不是平民家中能比的。 待小轿停下,那年老的宫女才低声道:“谢姑娘,已然到了。”将谢青岚扶了出来。面前一截白玉阶梯,浑然大气,阶梯的尽头,一处汉风宫廷建筑坐落,那红色的立柱满是巍峨雄浑的肃穆之感。 谢青岚见过故宫,但这样的建筑显然更对她胃口,多看了几眼。还没等回过神来,已有一队宫女鱼贯而来,为首的笑道:“谢姑娘来啦,太后娘娘如今还没起呢,烦请姑娘在偏殿等候一会子。”说罢,亲亲热热的携了谢青岚的手,将其引到偏殿去。 屋中陈设极为典雅,其中不少物件谢青岚见都没见过,不得不表示皇家果然财大气粗。刚坐下,便有人奉了茶来,那茶香沁人心脾。 谢青岚心中颇有几分惴惴不安。虽说齐王太妃无数次的说太后极好相与,但后宫里的女人能有多好相与呢?更别说傅太后当年大杀四方坐上了皇后之位。即便是有皇帝和华阳公主的缘故,但傅氏也不敢小觑。 这样的女人,这么轻易就答应见自己,要说没私心谁信啊? 谢青岚正在心中盘算着,已经有人来敲门:“谢姑娘,太后娘娘起身了,正要见姑娘呢。” 屋中还燃着瑞脑香,气味芬芳馥郁,整个殿中都透着一股暖意。一个中年妇人坐在妆镜前,她看来四十多岁,保养的非常好,一股贵妇的雍容华贵。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谢青岚忙行了一个礼,“太后万福金安。” “你就是安阳侯家的姑娘?”太后微微含笑,转头低声道,“这样标致的姑娘,勿怪是淑太妃惦念呢。还不起来。”她口中的“淑太妃”指的自然是齐王太妃,这么多年也不曾改口。 谢青岚起身道谢,又看了一眼太后。她容色极好,肤色白皙,柳眉之下,一双眸子仿佛临江春水,看得人恨不得深深沉溺下去,此时唇边挂着笑容,更是勾人。若不是知晓她已然五十岁了,任凭是谁也会觉得她不过将近四十。 默默咽了口水,谢青岚还是不敢表露太多,从袖中展出一幅小小的画卷:“臣女不知太后喜欢什么,只好手绣一幅有凤来仪呈现,还请太后笑纳。” “你有心了。”太后反倒从容笑着,对身边的宫女点点头,笑道:“哀家记得你叫青岚,来,给哀家梳头吧。” 谢青岚一壁放了绣品,一壁上前持了篦子,涂上乌发膏给太后梳头。太后一头乌发,但其中已然夹杂着缕缕银丝,再怎么保养,还是抵不过岁月。 谢青岚手上动作很轻,生怕伤害了这个名副其实的最大金大腿。 轻手轻脚的给太后梳好凌云髻,太后这才笑起来:“倒是个巧手的。”顿了顿,见她眼下乌青,“今日怕是起早了些罢?可用过膳了?没有用过便与哀家一并用了吧。” “臣女用过膳了。”谢青岚如实答道,见太后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觉得跟她那侄儿,也就是傅渊像得一壁——其实也没啥共同点,就是让她心里发毛而已。 “用过膳了?”太后笑道,“也罢,再陪哀家进些就是。” 太后的早膳极为精致,一锅粳米粥并上十样小菜与一碟薄饼。太后也只是笑着:“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好了。”又笑,“淑太妃前些日子进宫与哀家闲话,话里话外将你夸得跟天仙似的,原本哀家就想在寿宴上见见你,这么一来,倒是忍不住了。” 太后这话说得太有艺术感了,谢青岚毫不怀疑她那想在寿宴上见自己的话是在表示她没有忘记老爹舍命救了皇帝,但其实有几分真假,就有待商榷了。 “你这丫头也是苦命极了。”太后笑容渐渐隐去了,“你父亲乃是忠臣,这份功绩,哀家与皇上都是记在心中的。如今这陆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这样的事,青岚可受了委屈了?若是得了委屈,切莫忍着,哀家给你做主就是。” 谢青岚见她极为亲昵的拉了自己,心中更是狐疑。要说太后宫里的人对她亲热也就算了,太后本人也这样?一种莫名的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错觉。转念想想书中的描述,皇帝当时将原主纳入宫中,一来,原主的确是贵女,而且父母双亡,必然不会有外戚专权的事发生;二来,皇帝傻啊?纳了原主就意味着谢家剩下的六成财产尽数归他所有,那可是大半个国库之资! 这么想着,谢青岚心思也是活络,不动声色的对太后一笑:“太后说笑了,外祖再怎么还是疼臣女的。如今陆府上颇有些乱,外祖让臣女好好学学掌家理事,免得来年分出去闹笑话呢。” “陆将军果真这样疼你?”太后偏着头笑,发中的金翅步摇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来,见谢青岚脸上并无多余的反应,笑容也就松惬许多,“也是了,你母亲总是陆将军唯一的女儿。” 谢青岚微笑:“正是这个理儿,外祖对臣女总有几分爱屋及乌的。想来臣女不能报答万一,唯独能做的,就是不在宫中出了纰漏呢。” “是个有孝心的。”太后赞道,至于真心还是假意,就见仁见智了。 待用过早膳,太后便拉了谢青岚闲话,无非就是问问过得怎样怎样,谢青岚一一回答了。虽说太后也是属于来者不善的,但是只要能在太后面前博得几分好感,那可是比傍上谁都有用啊! 这可是皇帝亲妈! 眼看着时间已到了巳时,又有人来禀:“太后,贤妃娘娘领着各宫主位们来给太后请安了。” “去去去,叫她们回去就是了。”太后笑道,亲亲热热的拉着谢青岚,“青岚极得哀家欢心,好容易说些话,倒真是不开眼了。” 那内侍含笑称是,转头去了。 谢青岚心中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什么仇什么怨!这样给她拉仇恨值?! 这局面,她若是不说话,就是不知礼数,半点不知道为后妃们考虑,还没人跟她说皇帝要她呢,就这样拽,来日不得成什么样?若是说了,呵呵,你以为你是谁?刚见了太后不到半日,就这样能耐敢驳太后的话了? 心中虽是以头抢地,谢青岚半点不敢唐突,在心中划拉一下,还是选择劝道:“太后若是喜欢与臣女说话,臣女便多陪陪太后罢。但各宫娘娘如今来向太后请安,正是孝心难得,况且如今初夏,日头渐渐大了,总不好为了臣女叫娘娘们白跑一趟。” “你倒是可心。”太后微微叹气,拍着她的手,“哀家很少这样喜欢人了,也唯独皇帝原来那媳妇儿这样得我欢心,可惜一病没了。”说到这里,她扬起一抹含着深意的笑容,“你也不必为她们说话,她们究竟是真心实意想来,还是来赶着奉承哀家的,谁又知晓呢?” 谢青岚心中颔首,这话本就没错,后妃并非正统儿媳,对待太后必然有巴结的意思在其中。而就算是皇后,对待太后难道就真的是出自内心的恭顺么? 这么想着,谢青岚正要开口劝,太后又忽的变脸笑起来:“哀家顶顶喜欢你的,偏生你命苦,于情于理,哀家都应该照拂你一二才是。”又用力握了握谢青岚的手,那笑容颇有几分怪异。 对于自己是块大肥肉这点,谢青岚连自我安慰都不想了。皇帝说好听些是九五之尊,但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没有不贪的,更别说谢家富可敌国。诚然,这母子俩是真没有忘记谢赟的功绩,不然正月初一那日,唐德海也不会来敲打陆家。但这母子俩就真的那么大公无私的全然因为谢青岚是功臣之女而青眼有加? 唬谁呢?谢赟死后,皇帝追封谢赟,明里暗里拿去了谢家四成的家产,这还不能说明其实皇帝也是盯着那笔财产的么?追封那东西,对于世家贵族的确是很重要的,但谢家死得只剩了谢青岚一个没资格继承爵位的女儿,追封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成了名副其实的虚名。 “太后与皇上对臣女的疼爱之心,臣女铭感五内,时时放在心中感念,不敢忘却。”饶是心中都有点想骂娘了,谢青岚还是不动声色的回答,见太后眼中果真有几分赞许之意,提起的心也是放了下来。 太后没那意思叫回各宫妃嫔,谢青岚知道这笔账会算到自己脑袋上,只是都这样了,她能如何?也就不再多想。 一直到了午时,太后说要摆膳,刚携了谢青岚坐下,便见内侍进来:“请太后娘娘安。”见太后颔首,这才说,“皇上领了丞相,已朝着懿安宫来了,说是有大礼要送给谢姑娘呢。” 谢青岚小心肝顿时一颤,想到傅渊那笑意无法到达的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真有大礼,能不能不见傅渊那厮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下章丞相大人和青岚妹子对手戏,电灯泡两枚~ 泥萌想不想看丞相大人吃飞醋呢~~~   ☆、第41章 谢青岚心中虽是惴惴,但不敢表露出半点来。倒是太后颇为欢喜:“皇上下朝了?阿渊也一道来了?” “回太后的话,皇上在寝宫中换了衣物,如今正赶来呢。”那内侍含笑躬身,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强作镇定的谢青岚,暗道是她福气来了。 这世家女儿被带入宫中的不在少数,别说见皇帝了,就连被圣上过问一句都不曾。而现在,皇上不仅来了,还拉了丞相一起,说要送给谢青岚一个大礼。 那内侍当下笑容更是得体,明白眼前这身量未成的少女来年只怕是富贵得了不得的,定是要巴结好了。 他哪里知道谢青岚心中就跟擂鼓一样? 又与太后说了几句话,便听到门外的高唱:“皇上驾到——”那声音尖利,又似曾相识,声音一落,便有宫人推门,一个身着湛蓝色纹龙常服的男子缓步走入。 他生得器宇轩昂,天生就仿佛是上位者一般,眉目中的英气叫人一怔,说是霸气侧漏也不为过。他面貌与太后不十分像,但也是清俊,看得出轮廓相似,更别说那股子霸气,让女人有种被征服的欲/望。 而傅渊,一身一品文臣的朝服,面如冠玉,含着自己惯常的笑容,轻轻瞥了谢青岚一眼,叫她差点哆嗦,又上前一步行大礼:“臣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谢青岚也不敢怠慢,同时行大礼道:“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 太后素来是疼爱傅渊的,当下扶起他:“好啦好啦,谁让你行这礼了。”又顺手牵过被皇帝虚扶一把的谢青岚,“去去去,你们俩这一来,可将青岚吓着了。” 那话中的亲昵,仿佛眼前这两个男子都是从她肚皮中出来的一般。谢青岚垂眸眼观鼻鼻观心,明白权贵世家们不敢在太后大寿前动手是有他们的道理的——傅渊可是太后的心尖子,你敢动手?太后敢让你死得不要不要的。 刘寻看了一眼谢青岚,觉得此女身量未成,容貌还没长开,但看得出未来是个容色倾城的。又见她好奇的瞅了自己一眼,便低头一点看自己的意思都没有了,也是笑道:“儿臣与阿渊哪里是存了吓唬谢姑娘的意思?”又顺势坐在谢青岚起身让开的位置上,“朕原是想着,安阳侯救朕一命,乃是国之栋梁。可惜朕每日为奏章所累,不曾关心谢姑娘一二,如此一想,也是朕这为君者的不是。”他说着,抬头看向谢青岚,“叫谢姑娘受了不少委屈,是朕失察。” “臣女惶恐。”谢青岚一叹,还是盈盈下拜,“臣女在陆府寄居,虽不是正经的小姐,府中众人却仍是以礼相待的,不曾有委屈。” 直接上眼药的事,傻子才做。况且如今陆府今非昔比,一旦真的把陆府那些破事捅开,一个虐待忠臣遗孤的罪名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但谢青岚如今还不能跟陆府撇干净,就算是为了陆贞训和陆泽姐弟,她也不能这样,更别说还有陆澄。 皇帝的目光陡然带上了几分威慑,片刻后又消失殆尽,笑道:“谢姑娘宅心仁厚,朕总是知道一些的。”又含笑,“只顾着说话,竟是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说罢,抚掌,那声音啪啪。唐德海会意,转身去了。 谢青岚满心狐疑,好奇的看着门外,见坐在左下首的傅渊含笑看着自己,小心肝都抖了抖,出于礼数,还是回了一个微笑。 傅渊那笑容愈发的温暖,看得谢青岚差点软下去,哭着抱大腿说“丞相大人求放过”。 一时殿中静谧,还没等到谢青岚彻底蔫了,唐德海已然折回来,身后还领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那女子约莫三十,一脸的冷漠,一双丹凤眼飞起,一看就是凌厉的样子,进门向皇帝太后和傅渊请过安,这才猛地跪在了谢青岚面前:“姑娘——” 要说谢青岚现在的感受,那绝壁是懵逼了。看着面前的女子,她隐隐觉得熟悉,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一直看了许久,脑中才拼凑出大概的轮廓来,磕磕巴巴道:“云舒姑姑?” 那女子一怔,两行清泪已然落下:“姑娘总算还记得婢子……” 谢青岚心头狂震,都快给云舒跪了。这可是云舒啊!书中的原主从纯真到黑化,身边人都不停的说起过的名字啊!但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记得原主曾给赵蕴莲说起过云舒,话里话外全是心酸痛苦,后悔没能将这老奴寻回来。 说起云舒,在安阳侯府也算是个神话。谢赟极善经商,生意遍布全国,虽说他本身也是个奇才,但没个得力助手却也是不成的。 而这个得力助手就是云舒,这个女子当年被谢赟他爹也就是安阳老侯爷捡回家,放在谢赟身边,两人似兄妹非兄妹的长大,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云舒必然是谢赟的妾侍了,谁知道这姑娘也是个有心的,配合着谢赟将下面管得服服帖帖。甚至说,谢赟的商业帝国,有半壁江山都是靠的云舒。 然后,更为戏剧性的出现了,自从陆昭过门,见她与谢赟行止亲密,难免吃醋,假意劝谢赟收了云舒未果,也就不怎么样了,只是对云舒也没有好脸色。云舒何等聪明的人,当下就要功成身退,谢赟怎么留都不干,这一来二去,也就生分了起来。 谢青岚只记得很小的时候被她抱过,实在没有多余的印象了。但现在看到了云舒,她很确定这的确是云舒。 这才是最终的金手指外挂啊!有了云舒,她就不用费尽心力的打压下面的掌事了,更不用自己啃那艰涩难懂的账目了。 谢青岚心中的小人正兴奋的打滚,忙双手将云舒扶起来,不觉眼中也有些湿润了:“这么多年不见姑姑,青岚实在是……” 云舒见她的模样与陆昭相似得紧,想到那些日子的没好脸色,心中也是憋屈。但转念,谢家对她有再造之恩不说,谢赟待她更是如同亲妹。如今谢赟和陆昭都作古了,谢青岚一个还没成人的娃娃,指不定被下面的怎么拿捏,况且陆昭是小女人间的吃醋,这也就罢了,但陆府那一窝子,说是吃人的狼也不为过。 云舒心中也是焦急,自然而然的想要回到谢青岚身边去。而如今得偿所愿,也是在心中感慨着总算不辜负谢赟和安阳老侯爷的恩情了。 谢青岚一时也是感慨,转头擦干了泪,深深拜下去:“多谢皇上。” 刘寻笑道:“安阳侯居功至伟,朕若是连为他的遗孤做这点事都不能,那朕这皇帝,也是窝囊极了。”又伸手虚扶她,“地上凉,切莫坏了身子。” 这话中极是关切,谢青岚心神一荡,笑容中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妩媚:“谢皇上垂怜。”心中却是回过味来了,也不点破,退到太后身边去,只与云舒相视着。又觉得傅渊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只敢用眼角去看了看,觉得目光颇有几分不善,赶紧收了回来。 “青岚久不见旧仆,便好好儿去说说话吧。午膳一会子叫人给你送来就是了。”太后含笑,那笑容真跟她侄儿有的一拼,“可不许耽误了晚上的膳食,哀家等着你呢。” “是,多谢太后体恤。”谢青岚心中狂跳,被人引了正要去,经过傅渊之时,忽然听到他一声轻笑,头皮一麻,下意识看向他。却见他眼中颇有几分赞许的意味,更是觉得见了鬼了,走得更快了。 一直到了偏殿,谢青岚和云舒才坐在一起好好的说了话。两人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个时辰的往事,这才说到了如今。 对于谢青岚的遭遇,云舒虽不是了解全部,但总是知道一点的,当下压低了声音:“姑娘,我多嘴一句,侯爷的财产如今已经被零碎的掳去了四成,剩下的六成指不定被多少人惦念着呢,姑娘可得当心才是。”说到这里,她声音更低了,“姑娘且想,即便是皇上,也未必没有存这个心思。彰显圣恩浩荡,何必是要如今姑娘收回了遗产来?”又低声道,“说句不中听的,那位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我省得,姑姑费心了。”谢青岚自然是明白的,书中的刘寻,看着极其天然无公害。基本不插手士族和贵族的相争,但其实又在推波助澜。傅渊其实就是被他阴得最狠的,如果不是皇帝的支持,傅渊能那么牛逼哄哄的跟贵族玩命一样死磕?但后来呢?啥叫过河拆桥,刘寻脸上就写着的呢。 “姑娘。”云舒抚着谢青岚的手,低声说,“有些事,姑娘一定要自己判决才成啊。太后和皇上,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不能留在宫中,今日之后,便要送出去了。姑娘还是要多多为自己谋划呢,能在太后面前露脸,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姑娘可要好好把握。”说到这里,低声道,“有些人,若是不能保全,便舍了吧。姑娘聪慧,明白我的意思。” 谢青岚知道她说的是陆府,也就静默不言语。她才懒得管陆府那群奇葩呢,但胡氏、陆澄、陆贞训姐弟,她却不得不在乎。 谢青岚这么想着,也是觉得伤感起来,握了握云舒的手:“姑姑费心了,我总是明白的。” 云舒明白说得太多也没有意义,当下轻轻一叹,也不再说话了。 云舒不到申时便被人接了出去,谢青岚独身一人立在懿安宫宫苑,心里还是有点发憷。 今日太后无形的给自己拉了一群仇恨值,然后又是皇帝的司马昭之心,虽说有云舒给自己提点,但如今云舒出宫去…… 这日子,还真是没法过了。 谢青岚轻轻一叹,当下便有几分苍凉的感觉——别人穿越那是吃香的喝辣的没事跟皇子阿哥谈谈恋爱,自己是掉进了奇葩窝天天提心吊胆跟他们周旋,现在还多了顶头boss来,也盯着自己的财产。 穿越大神,我呵呵你大爷! 正想着,微风轻拂,几分稀疏的暖意迎面而来。“你倒是分外闲适,可曾知道,圣宠并非是好事。”身后的声音低哑温厚,仿佛这微风般温暖,又像是要被这微风吹散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云舒是个牛逼的姑姑!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咳,从本章开始,丞相大人要跟青岚妹子开始漫长的恋爱之旅了。 目测是丞相大人被青岚妹子虐的开始…… 其实本章已经有丞相大人吃醋的画面闪现了,泥萌看出来了吗? 接下来的醋意还将滚滚而来,穿透屏幕击伤泥萌哦~~   ☆、第42章 谢青岚听到这声音,仿佛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般猛地转回头。身后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面如冠玉,唇边啜着温暖如春的笑容,只是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寒意,一身紫色朝服衬得整个人愈发的清俊起来。 这冤大头竟是还没去?!脑中飞快的闪现一个念头,谢青岚还是稳住了,微微一福,向傅渊请安道:“丞相大人。” 傅渊立在廊下,廊前一株桃树。此时正值暮春,粉色的花瓣飘零而下,别有一番美感,他仿佛立在漫天花雨中,那样温润清俊的男子。见谢青岚转头,傅渊负手而立,那温润的笑容似乎有些揶揄的意思:“谢姑娘一向冰雪聪明,难道明白傅某方才的话?世间无数的女子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却不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说到此,他又看着谢青岚,语调酸溜溜的,“谢姑娘即便是有那意思,今日的举动,未免太愚昧了些。” 愚昧?谢青岚看着傅渊就腿肚子发软,但也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反问道:“臣女不知丞相大人何意,我并不知何事让丞相大人觉得愚昧,还请大人明示。” 傅渊看着她,念及那日中她呵斥赵蕴莲和宋驰的样子,心中倒是喜爱。谢青岚的性子一向温和,那日那样刚强的样子实在太惹眼,就像玫瑰般艳丽。只是现在听了她的话,傅渊含了几分温淡的笑容,谦谦风度,缓缓启步,就在这样的花雨中行至谢青岚面前,低声轻嘲:“可不是我对着皇上笑得那样妩媚的,皇上再怎么九五之尊,也都是个正常的男子。”顿了顿,他话中忽然有些捉摸不定,“还是,谢姑娘真的那样想要进宫当娘娘?皇上必然会称了姑娘的心意的。” 谢青岚就那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顿时想怒吼出来——“你丫的不毒舌会死吗!会死吗!”虽然心中咆哮,但她绝对不敢说出来,不然依着傅渊的性格,在宫里他不敢做什么,但一旦出了宫,没准会被他下令剁了拿去喂狗! 谢青岚当下退了一步:“丞相说笑了,臣女没有这个意思。皇上毕竟是皇上,青岚若是冷着一张脸,只怕要落人口实了。” “落人口实?”傅渊笑容愈发温和,却实在有种狼笑了的即视感,“然后你就对引诱皇上这事乐在其中了?本相原以为谢姑娘与旁人不同的。” 【我特么招你惹你了你盯着我不放……】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触动了傅渊毒舌的开关,谢青岚一个头两个大,抿了抿唇,自动拉开两人的距离:“恕青岚直言,若是在皇上身边我能过得更好,我也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傅渊没料到她会说这话,心中有些许不是滋味,眼底不免也沉了沉,目光就那么审视着她,只是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减,像是很期待她的回答。 “青岚一个孤女,还能求什么?丞相对于陆府的境遇也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难缠丞相也不是没有见过,若是如此也就算了,偏偏个个顶着长辈的名头,叫人连发落也没有脸面。”谢青岚原本是想赶快脱离某人的魔爪,但说着说着,倒还真的委屈起来,“我总有一日是要与陆家分家的,到时候孤身一人,若是能在宫中寻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那也未必不是好事。” “是么?”傅渊依旧挂着笑容,但一双眼睛里全是深深的寒意,“谢姑娘见过宫廷之争么?” “没有人是天生适合宫廷的。”谢青岚叹惋,又退了一步,盈盈下拜道,“臣女对皇上绝无此意,丞相也莫要妄自猜测,这话若是传开了,就是不想进宫也非进不可了。” 傅渊“呵”的一声轻笑,慵懒的声音听得谢青岚小心肝一颤:“既然你对皇上无意,方才说那些子话又算是什么?闹小性子?” “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臣女也不会选择进宫。但若是上意如此,即便是臣女不愿,也由不得自己。”谢青岚对于自己的命运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要是皇帝真的那么脑抽要自己进宫,哪有什么办法?反正这辈子先跟赵蕴莲那货划清界限,日后应该也不会那么惨吧?除此之外,眼前这位也千万不能得罪了,不然死得更惨…… 傅渊轻轻“哦”了一声,眼前这娇小的少女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吸引人。他原本笃定谢青岚与自己一样是重生而来,但如今看了,不觉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年已经是贵妃的谢青岚,万事争得最好,那时没有皇后,贵妃独大,对于新入宫的妃嫔和屈居她之下的那些子人可谓是打压到底,那周身透露出来的疯狂和狠辣绝不是眼前这女子有的。 她从容,决绝,看事情看得清楚,但绝没有半点的狠辣和疯狂在其中,反倒像个瓷娃娃一样,看着质地坚硬,却是很容易破碎,想让人好好呵护。 只是丞相大人的想法,谢青岚是没有那个命知道了。只是立在傅渊面前,简直就是高压。他笑容温雅,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但却架不住那笑容之中蕴含的强大气场,心理素质差点的都能当场跪地痛哭。谢青岚低着头,一脸捐躯赴国难的表情,惹得收回思绪的傅渊轻笑一声,再次看到面前的小人儿抖了抖,强作镇定的稳住了。 “你应是读过那一句的吧?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傅渊声音轻柔,但那话中却满是不容回绝,“你若是执意进宫,只会害了自己。若你不在乎生死,大可以试试。阖宫妃嫔,谁不是世家嫡女?背后站着的,全是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绝非你一个父母双亡的安阳侯之女能够招架得住的。” 他语气虽淡,甚至还有点威胁的意思,但其中隐隐含着关切,谢青岚一怔,她可不是那么不知好赖的人,当下行礼道:“多谢丞相提点,臣女明白。” “你是个聪明人,拎得清,我总是不希望聪明人死在不该死的地方。”傅渊的声音温和,但说出的话却是阴恻恻的,但凡有人对上他那笑容,都会觉得是不是自己精分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谢青岚躬身称是,却有点被傅渊萌翻了的意思——真是别扭得太可爱了!提点就是提点了嘛,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还非要这样给自己找些理由。 这么想着,谢青岚努力很真诚的看向傅渊的眼睛想要道谢,奈何功力不够,那满含笑意的目光对上傅渊,后者立马觉察到,“呵”的笑出来,就那样迎上谢青岚的目光,让后者经不住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的低下头去:“青岚孟浪了。” “谢姑娘经常这样盯着男子脸看么?”他笑容浓浓,只是一双眼睛眯起,满是危险的气息,唬得谢青岚又退了一步。见她这举动,傅渊话中不自觉得多了几分酸意,“怪道是不经意便对皇上笑得如此妩媚了。” 撇了撇嘴,谢青岚没吱声,宫苑中一时静默,不时有微风拂过,满苑花香。见傅渊大有自己不回答他就不走的感觉,深吸了口气,默默告诉自己“我不怕你”后,才轻轻说:“清者自清,丞相大人也不必拿着这由头来戳我的心。况且皇上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自然看不上我的。” 傅渊“啧”一声,静默片刻,道:“有些自知之明也好。”他说得愈发温和,只是那温软的声音让人心狠狠的堕下去。 谢青岚撇了撇嘴,强忍着没有破功,又听他恢复了温和却又不着喜怒的声音:“姑母在寻你。” 太后!恩人啊!谢青岚深深觉得再待一会儿必然被他吓出心脏病来,去主殿的样子用连滚带爬四字形容毫不为过。 看着她飞也似的逃了,傅渊脸上的笑容缓缓冷凝下来。依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应该会不计任何后果的将谢青岚收了,毕竟那可是大半个国库的嫁妆。只是那样一来,谢青岚毫无疑问的会被置身于风口浪尖。后宫中的女人,个顶个的难缠,更不说其身后站着世家大族。 谢青岚的身份,虽说是名副其实的贵女,但架不住养在陆家和父母双亡。而陆家近日里闹出的事实在太多,所谓恨屋及乌,谁又知道她会不会被贵族们迁怒? 想到那小小的人儿在宫中举步维艰的样子,傅渊再一次扬起笑容来,只是那笑容中含着阴鸷。如今回头想想,谢青岚此女,没有任何地方逊于赵蕴莲,甚至可以说万事比那眼高手低的强。但前世,被逼到退无可退的,竟是这个女子,老天未免不公。 微风拂过,似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被吹落在风中。傅渊紫色的一品文官朝服被风轻拂,划出细小的纹路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了吃醋了真吃醋了~ 嘤,其实丞相大人很蠢萌的,别扭傲娇闷骚~ 然后欢欢恶趣味了 嘿嘿,丞相大人即将在追妻路上一去不复返……   ☆、第43章 谢青岚一路到了主殿,见太后坐在其中,很是安逸的样子,而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穿着紫色宫装的女子。她一个双刀髻,脸型瘦长,五官精致可人,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谢青岚不免愣了愣,才从傅渊手中逃开,如今总算是晃过神了,不免就考虑起太后唤她来的用意。 虽然这么想,但谢青岚还是进门,向太后施礼道:“臣女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那深蹲还没蹲下去,便被太后托了一把,“好孩子,来,坐在我哀家身边来。”又指着那女子说,“这是长乐宫武贤妃,原是沛国公家的姑娘。” 武贤妃!谢青岚在心中暗叹一声,见武贤妃目光转向自己,也是盈盈一拜:“臣女见过贤妃娘娘。” “我说老祖宗如何今日不待见我们了,原来得了这样一个可心的妹妹呢。可叫臣妾心中不是滋味了,这才眼巴巴的凑在懿安宫来讨嫌呢。若是太后真为了妹妹忘了臣妾,那臣妾可就伤心了……”只听武贤妃声音柔软,娇俏的嗓音仿佛在撒娇,说着,又用绢巾擦了擦眼角,这才转向谢青岚,笑道,“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谢家妹妹还在呢。”说罢,忙亲自来扶谢青岚。 如今天气颇有几分夏日的晴暖,谢青岚这样深蹲着,额上不觉渗出一层细汗来。她也不傻,哪里想不到是武贤妃故意整自己,也是缓缓起身:“多谢贤妃娘娘。” 这可是武贤妃!书中跟原主那叫死磕到底的大美人啊!记得原主入宫后,那得宠的势头活该被人针对。然后武贤妃第一个恼火了,站出来跟原主火拼,结果一败涂地。最后原主和傅渊一起被打死,武贤妃可高兴坏了,当下就跟赵蕴莲交好,又自请照料被气昏的太后。 至于最后有没有捞到皇后那个位置,谢青岚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虽说自己完全没那个意思,但不妨碍后宫众女见个雌性就开始进入戒备状态。 正想着,武贤妃已经亲亲热热的拉着谢青岚笑道:“妹妹才十五岁便这样的貌美,来日不知道得美成什么样呢!想来还没有及笄吧?可说了人家?对方家世如何呢?妹妹可是安阳侯的独女,若是对方家世孬了,我可不答应了。” 谢青岚被她这“自来熟”弄得颇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笑了笑:“臣女尚未说人家,也不急在一会儿……” “谁说不急的?”武贤妃笑道,“我也是你这般年纪进宫的,如今可整整三年了。”又笑盈盈的冲太后道,“老祖宗可要给妹妹做主,陆将军家的事臣妾在宫中都听说了。不过,你既然进了宫,老祖宗自然会给你做主,许配一个好人家的,必然衬得上妹妹的身份。”又抿着嘴笑,一双眼睛就那样看着谢青岚。 寻常笑容都是嘴角向上飞起,而武贤妃此时的笑容是嘴角向下撇,像是在闹小脾气,嗔怪的看着谢青岚一般。 谢青岚也是女人,女人嫉妒起来是什么样她清楚得很。不过转念想想,武贤妃又有什么资格嫉妒?她嫉妒自己被太后单独召见么?还是皇帝对自己上心? 呵呵,太后单独召见是以齐王太妃做踏板的,而见到齐王太妃之前,谢青岚在陆府中吃了多少委屈?况且这单独召见的前提是,谢赟为了救皇帝没了性命;皇帝的上心则更是简单了,无非就是为了钱,皇帝一壁把自己的刀磨得锃亮,一壁对谢青岚上心,随时准备着要将那刀砍下来要钱。 谢青岚心中跟明镜似的,也是沉默不语。太后微笑道:“你这孩子,怎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什么话都往外倒?你妹妹年岁还小,你去臊她做什么?”又心疼的拉了谢青岚坐在身边,低声安抚,“你也别放在心上,你武家姐姐是最心直口快的了,她没有什么恶意。”说罢,眼中满是诡秘的笑意。 没什么恶意?你特么在逗我呢?都这样了还什么恶意?谢青岚不动声色的笑道:“贤妃娘娘性子直爽,勿怪皇上欢喜。”真那么直爽的人会在贤妃的位置上屹立不倒?怎么可能!太后也是宫斗出来的,这话如果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就是瞅准了谢青岚智商不高在哄她呢。 武贤妃拊掌笑道:“我总算知道了皇上和太后娘娘怎么这样疼妹妹,好甜的嘴,让我像是吃了蜜糖一样喜欢。若是我也有妹妹一半嘴甜,想来就好了。” “哀家何时不疼你了?你个没良心的。”太后笑道,娇美的容颜上那笑容让谢青岚觉得有些森冷。与傅渊本身气场很强不同,傅渊那气场,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所以不自觉的怕他;而太后则是对谁都笑眯眯的,让人无端觉得好亲近,就像个不问世事的老人,但如果真是这样的人,怎能一路平安无事的走到皇后之位,甚至是太后之位。 看来这傅家的人,都是一窝子变态啊…… 太后与武贤妃说罢,忽又想起一事来,道:“红鸾啊,这阿渊怎么不见回来,莫不是连知会老婆子一声都不曾就回去了?” 红鸾素来伺候在太后身边,当下就往外去,不多时又折回来,笑道:“丞相大人立在宫苑里赏花呢。” “丞相大人竟还在?”武贤妃笑道,“丞相大人方才亲自去知会谢家妹妹,真是难得极了。丞相仿佛还没能对谁这样上心呢。”说到这里,她又佯作叹惋,“丞相大人貌若潘安,这年龄也该娶亲了。” “去去去,叫他进来。”太后好笑,“这混小子,自小就不是个省心的。若是一会子遇见了哪宫的妃嫔,这混账话从我这懿安宫传出去,我可要扒了那人的皮。”说着,又微微横了武贤妃一眼,后者脸色顿时一白,讪讪笑起来。 谢青岚也是好笑,武贤妃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想要把谢青岚和傅渊往一块推,断绝了谢青岚和皇帝的可能,却也不看看太后答不答应。这要是有什么混账话传了出去,太后第一个不饶过武贤妃。 谢青岚正感叹这老太太战斗力也挺碉堡的,便见傅渊缓步进来,那一身紫色朝服浮动,笑容和煦如同阳光,只是那笑得再浓烈,也没有半分入了眼。 “姑母。”傅渊雍雅微笑,向太后请安后,抬眼扫视了武贤妃一眼,便避嫌不再看,“贤妃娘娘。” “哀家这宫苑里的花可还好看?”太后笑道,又看向傅渊,“若是喜欢,明日姑母便命人给你移些来。” “姑母不必大兴土木。”傅渊笑容有几分懒懒的意思,“侄儿也不过一时兴起,指不定过几日便消减了这意思,岂不是辜负了姑母的美意。” “混小子。”太后笑着横了他一眼,那笑容的疼爱浑然母亲对儿子。谢青岚心中一怔,明白书中所写的太后将傅渊当做亲儿子疼爱不是假的,顿时也就明白,那些世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于傅渊纷纷选择避让的原因。 “丞相大人与太后之间的情谊也是让人歆羡的。”武贤妃刚才自找了没趣,现在赶紧忙着补救。可不么,她本就是冲着皇后的位置来的,以后那诏书之中可有一句“仰承皇太后慈命”,虽说这话是托词,但若是太后在册封大典上不配合,那可就呵呵了。 这么说着,又笑盈盈的看了谢青岚一眼,心中虽犯嘀咕,但还是豁出去了,打趣道:“如今谢家妹妹也是极得太后青眼呢,怕要越过丞相去了,仔细丞相与妹妹置气。”又笑道,“连我也是喜欢谢妹妹的,真想认了这个妹妹,好好疼爱才是。” 太后微笑道:“没个正经,什么认作妹妹了?”又拍着谢青岚的手,“不过贤妃有一句话没说错,哀家真是顶顶喜欢你的,真恨不得将你留在自个儿身边呢。” 太后娘娘,你老人家变脸也太快了吧?!谢青岚笑道:“能被太后和贤妃喜欢,是臣女的福气。”心中也是了然了,太后并不介意有人拿傅渊或者自己开玩笑,但是一旦触及到了她的利益那就不行——若是傅渊和自己真的被凑在一块了,那么皇族必然得不到谢家的财产,所以太后会千方百计的阻止这件事发生。 她疼傅渊不假,但刘寻才是她亲生的,是她一辈子的倚仗。 这么想着,谢青岚只觉得背脊都有些发凉,能摊上这么一群心机婊,上辈子真是折翼的天使。 “姑母若是喜欢谢姑娘,我又怎会与谢姑娘置气?”傅渊盈盈含笑,笑容温润如玉,温软的声音仿佛微风吹拂一般,看了一眼武贤妃,“男子总不是像妇人一般小肚鸡肠的。” 再次被绕着弯骂了一顿的武贤妃顿时憋了一肚子火,她原本就想让傅渊冲着谢青岚发一回火,那样兴许谢青岚会望而却步,但现在弄巧成拙。太后她是不能发火,那还要抱大腿呢;傅渊她不敢发火,这恶贼今日一旦得了火气受,明日沛国公府只怕就凶多吉少了。又见谢青岚坐在太后身边,那样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原本对于谢青岚得太后喜欢这件事的怨气变成了恼恨。 傅渊明摆着就是在维护谢青岚!所以拿她使气了!自己堂堂正一品贤妃,难道被拿着当一个孤女的盾牌不成?!她也配?! 只是,丞相大人你有啥脸面说妇人小肚鸡肠?您老人家记仇的功力,大燕开国以来无人能出其右啊! 谢青岚抬眼,却对上傅渊正在看自己的目光。那双眼睛灿若星子,那样的好看,但长时间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只有冷冽。傅渊不管笑得再让人如沐春风,但这笑意很少有进入过眼睛的时候。 眼见对方也在看自己,谢青岚生怕又触动了他毒舌的开关,忙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自己绝对天然无公害那个一颗红心向太阳。 傅渊见状,知道这小小的人儿怕自己,不觉萌生了几分促狭的笑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大人真闷骚,丞相大人后文中还会吃醋哦~ 其实他是个醋缸,然而他的毒舌技能还会持续被女主抵触着。 开始甜了,欢欢用老命保证,真的开始甜了~ 嘤,关于有亲质疑男主对于女主为啥会喜欢上,其实很简单的。 渣作者笔力不够,还请见谅。因为丞相大人其实是很高冷又是个别扭高傲的 这点从前文他吃醋但是还别扭得不表示,就是开启了毒舌模式可以看出。 他就是那种有点矛盾的人。前文青岚妹子呵斥俩苏货的时候,他对于青岚妹子很赞赏那里其实就已经是动情的开始了。 一个眼高于顶【原谅我这么形容男主,他就是这样的人】的人,而且长时间位极人臣,更别说还是重生过来的,更是个牛逼哄哄的,试问这样的背景,他本人还傲娇闷骚,对于女子动情的□□就是赞赏。 然而本文是以女主的视角,所以男主的心理活动不能尽善尽美的描写,所以是渣作者笔力不够,但丞相大人是真的喜欢上青岚妹子了。 从一开始他就很好奇青岚妹子为啥和前世不一样了,兼之这样接触几次,青岚妹子进退有度而且勇于跟苏货划清界限,跟前世截然不同的性格无疑很吸引人。 而就是因为这吸引,所以丞相大人变成恋爱愣头青了。 而文中或多或少的有一点表现,两人的三观其实比较接近。关于丞相大人心狠手辣这点,青岚妹子也表示理解;而青岚妹子的难处丞相大人也知道,不然不会在陆淑训挑衅的时候发落了她。 咳,原谅没吃过猪肉的欢欢只能这样写感情戏惹么么哒〒▽〒   ☆、第44章 那日傅渊并没有留许久,就去了,谢青岚在宫中过了几日,太后也没有说何时让她回去,她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不曾着急回府之事。 反正陆府一群暗地里都要吃人的家伙,宫里一群明里暗里都要吃人的家伙,其实也没差。 随着时间的推进,太后的生辰倒是愈发近了,宫中慢慢的开始忙碌起来。各宫陈设的物件,款待来宾的茶饭,还有一应安排,眼看着武贤妃就忙了起来,谢青岚倒有些幸灾乐祸。 谢青岚午睡方起,又去伺候了太后。却见太后坐在主位上,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孩,那孩子长得极好,像极了一个送财童子,脸上婴儿肥未消,一双大眼睛好看极了。 谢青岚顿时变成了怪阿姨,就那么看着那小男孩,忽然就萌生了想要抱抱他的念头。 “这孩子愈发皮了。”太后笑着将怀中的男孩交给红鸾抱着,招手命谢青岚坐在身边后,笑道,“你不曾识得这孩子,这原是先头祝氏所出。”说到这里,倒有些虎了脸色,“皇帝也当真是的,就是寻常百姓家中,男子在他这年龄也该有三四个孩子了吧?二十好几的人了,膝下就这孩子一个,也不怕孤单。” “皇上日理万机呢,又正值盛年,哪里担心子息。”谢青岚劝道,又暗暗记下来了。她可知道祝氏是谁,刘寻早在十几岁就成婚,而元后正是祝氏,只可惜这位可怜的皇后没享几年福,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了。而那个孩子,也就眼前这个,小太子刘睿。 “哀家恼他呢,你可不许为他说好话。”太后仿佛一个孩子一般,含笑瞋了谢青岚一眼。后者应着,心道是你骂自己儿子管她啥事,也就不再说了。 刘睿年岁小,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谢青岚,抿了抿嘴,伸出双手来:“母妃,抱抱。” “殿下这可不成。”红鸾笑道,瞥了谢青岚一眼,那笑容满是说不出的深意,“殿下唤姑姑就是了,可唤不得‘母妃’。”说罢了,又一副讪讪的神态,“既然殿下喜欢姑娘,姑娘不妨抱一抱,也好了了殿下的心愿。” “好。”谢青岚原本就喜欢孩子,虽说方才红鸾那眼神实在是可笑。当下双手接过刘睿,“殿下生得极好呢。” “跟皇帝小时候一个样子。”太后笑道,抚了抚刘睿的脑袋,“原本先头祝氏没了,这孩子就养在了武氏那里,武氏近日里得不了闲,这孩子倒自己来与我请安了。”又看了看外头,“难得今日日头歇了些,青岚便领着睿儿去走走吧?哀家年岁大了,精神短些,憩一会儿。” “太后这是哪里话?”虽说太后的确马上就要过五十岁生日了,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太后还年轻着呢,来日还要看着皇上儿孙满堂。” “就你嘴甜。”太后笑道,催促道,“也罢也罢,你便去吧。” 谢青岚应了,也就与刘睿的乳母一起往御花园而去。 既然是皇帝的御园,那么御花园就绝对不差。太液池碧波荡漾,荷尖出水,不少蜻蜓一点一点的,太液池畔不少的奇花异草,谢青岚也是叫不出名字的,花红柳绿的样子映得湖水都起了一层异色。 谢青岚拉了刘睿的小手,又见他并不似寻常孩子一般喜笑颜开的,一时也是纳闷,蹲下身子,柔声问道:“睿儿不开心么?” “孤很开心。”小小的样子,却故作老成,谢青岚不免想笑,还是强忍住逗他道,“若是睿儿开心,那怎的连笑也不曾笑?还是睿儿不喜欢姑姑陪着你?” “孤喜欢姑姑,也很开心。”他声音软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亲,“只是父皇和太后奶奶都说,孤是太子,行事皆是皇家的典范,所以一定要注意言行,且不能丢了皇族的脸面。” 眼前这小子才四岁,说出的话却让谢青岚有些心中发酸,但又不能不说皇帝和太后的话是对的。帝王心术的事,从小教起,免得来日吃亏。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笑道:“父皇和太后奶奶说的不错,只是高兴的时候该笑,这才是人的本性。不过你还太小,我说这些你兴许不懂。”说罢,又拉着刘睿在太液池畔漫步。 虽说没有太阳,但总是夏日了,两人不多时也就热了,顺势坐在凉亭之中纳凉,一大一小两人正在逗乐,谢青岚原本欢喜,却见面前投下斑驳的阴影来,抬眼看去。 面前立着一个身着湖蓝色团锦纹龙常服的男子,手上一柄折扇,俊美的容颜上啜着笑容,仿佛极为儒雅的样子,只是这儒雅,却掩饰不住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和上位者的气势。 “皇上金安。”谢青岚不料会在这里遇到他,忙起身行礼,原本终于露出笑容的刘睿见了老爹,就像耗子见了猫,滑下石凳,“儿子给父皇请安。” “都起来吧。”皇帝说着,顺势坐在凳子上,“朕不过出来散散心,没成想见你与睿儿在此。”顿了顿,又打量着垂眸不看自己的谢青岚,“睿儿竟是这样喜欢你?” “能得太子殿下喜欢,是臣女的福气。”谢青岚说得很淡定,对于刘寻,她还是有些怕的,倒不是怕其他什么,而是这人也是个心机婊。 “那你喜欢睿儿么?”皇帝招手让刘睿来到身边,伸手抱了抱,含笑看着谢青岚,那笑容中满是审视,“告诉朕,你喜欢睿儿么?嗯?” “臣女自然是喜欢的。”谢青岚说完,忽然想到刘睿是武贤妃养着的,这话要是传了去,武氏不得以为自己不仅觊觎她男人还觊觎她儿子?那梁子又大了不少…… 正在心中后悔的谢青岚不免叹息,皇帝一壁命乳母将刘睿带下去,一壁叹息道:“睿儿自小就没了生母,又是朕的独子,委实也是朕亏欠了他。”说着,他又露出笑容来,“难得见他肯与人亲近,谢姑娘果然不是俗人。” “臣女喜欢孩子而已,大抵殿下能看出这点吧。”谢青岚从容的跟刘寻对答。对于皇帝,她也明白,这人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比起傅渊那种看着温润,但气场全开的狼,刘寻这种藏在草丛中,随时准备咬人的毒蛇更恐怖。 “你喜欢孩子?”皇帝的笑容不觉暧昧了起来,“朕记得,你没有许人家不是?” “先考妣早亡,不曾为臣女订婚。” “谢姑娘若是为人妇,必然是夫君的贤内助了。”皇帝说着,手中的折扇缓缓打开,“安阳侯的确教女有方,姑娘从容温婉,当是贵女典范。” 对于皇帝的夸赞,谢青岚实在觉得他言不由衷,况且皇帝有啥目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当下笑道:“皇上夸赞了,臣女不愿徒惹是非,还请皇上收回这话吧。” 皇帝轻轻笑出来,一双眼睛好比鹰凖,就那么注视着谢青岚:“难道朕夸你一二,便能与你招惹来是非?在你眼中朕是洪水猛兽不成?”他又抱臂,颇为玩味的打量着谢青岚,“丫头这么怕我?” 谢青岚强做镇定,还是装蒙道:“臣女绝无此意,虽说窥伺帝踪是大罪,但总会有人愿意担这风险的。”说完,又咧开一个笑容,一脸无辜的样子。 见她对自己的示好完全当做没看到,皇帝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她有意防范,旋即含了笑容,话中隐隐有些落寞之感:“谢丫头竟是这样怕我……” “臣女不怕皇上,是尊敬,放在心里尊敬的。”既然刘寻要跟她打太极,那么谢青岚也不会有半点退缩的,“皇上乃是天子,理应得到万民的敬仰和尊重。不过有时候,敬着敬着,也就怕了。” “所以,你也怕?”皇帝偏着脑袋,大有些引诱无知少女的意思,“你怕我么?只是尊敬?” 谢青岚只想扶额,皇上,您老人家该自重!扯开笑容:“敬畏二字连在一起,分得清的又有多少呢?臣女分不清,这世上也鲜少有人能分清,即便有,那人也不是臣女。” 皇帝静默片刻,起身拊掌笑道:“答得好,勿怪连阿渊对你也上心,勿怪太皇淑太妃对你上心。”又转头迫视着她,“朕喜欢聪明又貌美的女子。” 然而您更喜欢钱。 谢青岚在心中默默的吐槽着,又想到这话皇帝似乎也对赵蕴莲说过,一时心中更是膈应了,挤出笑容来:“皇上坐拥天下,我泱泱大燕,自然是有许多聪明而又貌美的女子。”说到这里,不动声色的给赵蕴莲穿了一回小鞋,“定远伯赵家的姑娘不就是如此?” “赵家?”皇帝笑道,“你说蕴莲姑娘么?” “是。”谢青岚一点都不忸怩,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赵家妹妹与臣女一起长大,素来是个聪慧貌美的,皇上若是见了必然喜欢。” 那话怎么说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还别说赵蕴莲这苏货跟她算不得什么朋友。 皇帝轻轻的“哦”一声,旋即看着谢青岚,柔声道:“看来丫头不太喜欢我,否则也不会将好姐妹推了出来。”说到这里,又一笑,“也罢,女儿家,有些气性也是好的。你也莫怕什么,朕总会护着你。” 谢青岚温言称是,心中翻了个白眼。这话他也跟原主说过,那时原主在宫外受了一系列气,终于黑化了,然后陆家老小被整得够惨,原主拍拍屁股转头就进宫了,皇帝把原主办了的当天就这样说的——“青岚,朕总是向着你的。” 向着个大头鬼啊!赵蕴莲找他哭了一场之后,他就心疼了,最后也没见他调查一下“私通”的事,就算是怒火冲天了,以他的智商不该怀疑一下傅渊怎么跟原主遇到的吗?明摆着就是故意不作为好吧! 说穿了,皇帝就是个掉进钱眼子和精虫随时会上脑的聪明人,但一旦这两个情况之下,那智商很可能不在线。 谢青岚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躬身送皇帝去了。 听说那日,皇帝和谢青岚单独交谈的事传到武贤妃耳中,长乐宫的瓷器就又换了一批。至于原因,那就天知地知世人皆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本章是过渡,武贤妃跟女主这回梁子结大了~ 下章丞相大人跟女主互动哦~某醋缸又要醋海翻涌了~   ☆、第45章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着,眼看着日头愈发毒了,太后的寿宴也在这样的日子之中到来。 那日中,宫中可谓是张灯结彩,四处都洋溢着欢乐。而各处的命妇纷纷进宫向太后朝贺,自然也有不少的青年才俊为皇帝所邀,纷纷引为幸事。 谢青岚刚伺候了太后起身,便听说齐王太妃来了。太后倒是极欢喜,命谢青岚扶着她去了。 齐王太妃一身石青色朝服,头戴朝冠,满是从容大气,先向太后行了礼,后者已然笑道:“淑太妃也不是外人了,每回都要行这礼数,倒是哀家心中不好受了。”又将其扶起,已有人捧着香茗来,太后一壁引了齐王太妃坐在身边,一壁问道:“怎不见肃哥儿与太妃一起来?” “肃儿与他父亲伺候在皇上身边呢。”齐王太妃含笑,又看向谢青岚,“你原来在这里,我去寻你也寻不见呢。” 谢青岚抿着嘴笑,太后倒是颔首了然:“肃哥儿和皇帝兄弟之间,多说些话也好。”又笑道,“淑太妃家肃哥儿可有十八岁了,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说来给我听听,也好物色物色。” “肃儿在军中养野了,只怕还不愿成婚,嫌拘束了。”齐王太妃虽说比太后还高了一辈,但架不住身份的差异,说话也是含着尊重的,“算来,还得请太后替我留意些。” “那是自然。”太后一壁笑,一壁招手让谢青岚坐在身边,“淑太妃眼光极好,青岚丫头实在得我欢心得很,只恨没能亲生了她。”素手又抚着谢青岚的后脑,满是慈爱。 齐王太妃何等的机灵,这话说是说给她和谢青岚听的也不为过,也不戳破,当下笑道:“太后说的极是,我也是极为喜欢这姑娘的。原本还想认作孙女儿给领回去呢。” 太后闻言之下,笑得更是畅快了,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诡诈之感:“去去去,淑太妃这般欺我,我不说喜欢青岚丫头,你便也不来,我说想将她认作女儿了,你倒是与我相争起来。” 谢青岚看着两个身份尊崇的女子,实在有些尴尬,只是这尴尬的来源,则是不可说了。齐王太妃无心害自己是真的,太后自然也是,只是瞅着自己手里的家产却是肯定的。 扶一扶自己的发,谢青岚笑道:“青岚何德何能能让太后和太妃这样喜欢?仔细各家姐妹们要吃味了。” “让她们吃去,没你可心,便不要说这些话。”太后一脸老小孩的表情,还没说出下半句,便见红鸾快步进来,笑道:“太后,傅家的太太和姑娘们来啦。” 太后原本就含笑,一听这话,那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切的欢喜:“来了?老二和阿渊呢?” “二老爷和丞相正来呢。”红鸾笑道。齐王太妃素来是个人精,兼之又是卫国公府出身,根本不想跟这群暴发户搅在一起,当下起身道:“如此,我便先告退了,太后可能舍了青岚送送我?” “哪里不肯舍了,淑太妃可得记得给哀家还回来呢。”说罢,命谢青岚相送。 扶着齐王太妃出了懿安宫,谢青岚才松了口气,想到傅渊那别扭的人,她还是有些怕的。齐王太妃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声道:“你这丫头,老老实实回我的话,皇上可与你说过什么了?” “说过了。”谢青岚轻轻说,“只是臣女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皇上绝非臣女能够高攀得上的。” 齐王太妃轻轻一哂:“什么高攀不上?刘家的男子也是男子,坐拥天下不假,却还是男子,女儿家只需要貌美就成了,你还怕什么?”又道,“我应承过你外祖母必然会看护你的,进宫这一条路,你若是能坚持下去,那么兴许是个好法子,若是坚持不下去……你可知道福王?” 谢青岚点头,福王正是先帝的庶母弟弟,先帝他爹宠得很,连带着福王他娘也受宠万分,而这女子有点拎不清,屡屡跟当年的太皇太后冲撞起来,还撺掇先帝他爹废后废太子,当年没有被收拾,后来先帝上位,随便找了个理由,将这拎不清的母子给五马分尸了。 “你既然晓得,就该知道了。若是能像今日懿安宫这位倒是好,最不济像我也可,但若是像了福王他母亲……”太妃忽然不说下去,“你是聪明人,必然是要把持得住的。天家无心无情,今日能宠你,明日就能一脚将你蹬开。”她说着,手掌覆在谢青岚手背上,“青岚,我也只能提点你这些了。” 齐王太妃说的并不错,后宫那条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容不得半点回头。试想当年齐王太妃若是站错了队,那如今哪里有齐王府这个地方? 这么想着,谢青岚心中也是涌出几分感激来,旋即谢道:“多谢太妃提醒,青岚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齐王太妃这才轻笑出声,又低声道:“今日人多手杂,你难免要注意着些。你晓得皇上对你有意,宫中又有几人不知?青岚,切莫小觑了这后宫之中的女子,为了权力和宠爱,她们可以不要性命的。”说罢,拍了拍谢青岚的手,颇有些安抚的意味。 送了齐王太妃到重华殿中安置,谢青岚没有去处,也只好原路返回懿安宫。想到太后和傅渊,她不免觉得傅家这一窝子要都是跟这两位一模一样的,那待在懿安宫还不如直接上吊呢。 虽是这么想着,但谢青岚脚下还是加快,毕竟堕了自己在太后心中的形象,那外挂就少了多少啊!一路到了懿安宫前,却见一顶青丝软轿缓缓而来,就停在了懿安宫门前。 谢青岚只道是自己冲撞了哪个贵宾,忙退到一边意欲让他先去,不料那轿帘被轻轻掀开,露出一张仿佛美玉琢成的容颜来。 谢青岚头皮顿时一麻:“丞相大人。” “你不好好伺候太后,在这里做什么?”傅渊的嗓音颇具磁性,温软的语气配上那润泽如玉的笑容,简直就是少女杀手! “臣女刚送了齐王太妃。”谢青岚本来觉得自己把家产收回来了,腰板比谁都挺得直,但是现在才深深觉得,面对这货,不管怎么样都感觉自己短了一截。 傅渊一壁探出身子,一壁含笑:“送了太妃?”喉中又泛出低哑的笑声,“究竟是送了太妃还是想要遇上皇上,谁又知道呢?” 谢青岚脸上一抽:“清者自清,丞相大人何必说这话来怄我?青岚既然说了无意进宫为妃,必然不会对皇上心存绮念。” “是么?”傅渊温雅的笑容中陡然带上促狭,低沉的嗓音从齿缝中溢出来,“女子惯常是口是心非的不是?欲擒故纵之理,难道谢姑娘不会?” 谢青岚顿时悲愤,这人为啥总是盯着自己! 傅渊看着她,见她一张小脸都有几分憋不住的火气,心中那点子促狭的念头满足得不得了。但面上还是那一副谦谦君子含笑的温润面容,不晓得的,谁会知道这就是传得神乎其神的奸相傅渊! 谢青岚憋得不要不要的,但又怕自己被这货事后报复,连嘴都不敢还,硬生生的憋着火气。又听他懒洋洋的声音:“素日见你伶牙俐齿,如何不肯说话了?默许了?” “话都让丞相说尽了,我能说什么?”谢青岚闷闷的说,还是觉得忍不住,低声说道,“没想到女子间争宠之事丞相也能知道,怕也是深谙此道的。” “呵……”傅渊轻声一笑,谢青岚顿时觉得头皮都立了起来,退了一步,抬眼却见傅渊原本挂着的温润笑容居然变成了邪笑,浑身一哆嗦差点就这么可耻的软了,转眼,这人又跟变脸似的,笑容恢复如常,声音温软,“铁齿铜牙,莫非我能吃了你?” 被你吃了也好过现在钝刀子拉肉啊!谢青岚差点凝出一脑门子汗,强定了心神,小脸也是白了白:“丞相说笑了。” 傅渊见她竟然这样怕自己,心中倒有几分酸软,也不愿再逗她,温言笑道:“你不是蠢笨之人,知道我何意。你在这宫中,但凡是明眼人都知道太后和皇上的意思,我若是你,绝不会随意走动。”顿了顿,见她噤若寒蝉的模样,也是暗自恼恨起来自己玩笑开大了,但念及那日她对皇帝的笑容,傅渊还是有几分酸意:“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避嫌二字。” “青岚明白。”谢青岚点头,兀自挤出一个笑容,“多谢丞相。” “方才无心之言,不过是与姑娘玩笑罢了。”傅渊那笑容如春,举手投足间又满是贵气和温润,只是谢青岚又不是今日才认识他,这张温润的皮下,那是真正的腹黑。 谢青岚颔首,又向其行了个礼,忙转身去了。 殿中傅家人已经坐了一屋子,太后坐在主位,一个约莫四十近五十的男子坐在左下首,虽说看着贵气逼人,但掩盖不住那股暴发户的气质,身边一个与之年岁相仿的妇人,一脸的精明。还有两个少女分坐两旁。 见谢青岚和傅渊先后进来,太后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片刻,笑道:“青岚,来哀家身边。”又含笑对表示疑惑的众人道,“你们不识得她,这原是安阳侯谢家的女儿,实在是可心得很,哀家喜欢极了。” 安阳侯谢家!傅家两个老的同时一怔,面面相觑。谢赟那名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燕最富的人!偏偏谢赟和陆昭都没了,那样多的财全是谢青岚的。 这么想着,两人看谢青岚的目光就不比方才轻淡了,双双注视着她,不知在盘算什么。 谢青岚有些尴尬,见傅渊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想到方才的事,脑袋都麻了,还是硬着头皮笑道:“太后可是折杀臣女了,仔细华阳公主一会子归宁吃味呢。” “这不没回来么?”太后笑道,“可惜涵哥儿在外没回来呢,不然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多好。” “二哥哥在外,必然也是记挂着太后的。”那年长些的姑娘微笑道,又瞥了谢青岚一眼,多多少少有些傲气和厌恶,“我瞧着谢家姐姐也是好的,若是没个好处,太后娘娘又怎会这样喜欢?” “等你多与她接触些,你就知道她的好处了。”太后笑着。对于这女子话中的厌恶谢青岚也是明白,就现在这样子,嫡亲的侄女儿还没有她一个外人得宠,换了谁能高兴? 而太后,不可能听不出此女话中的意思,只是选择了没听见。甚至可以说,太后说着疼她,其实也是不作为的,她要的,只是谢家的钱,不是谢青岚这个人。 忽然觉得自己真够悲催的谢青岚也并不为此伤感,反倒是微笑出来。不觉抬头,对上傅渊的目光,他依旧是笑得清雅,叫人无法琢磨透他想什么,只是那目光中含着安抚的意味。 他……在安抚她? 谢青岚被脑海中涌出的念头唬了一跳,更是觉得见了鬼。 还没想完,又见一个内侍打扮的人快步进来,对太后施礼后,道:“定远伯赵家的太太和姑娘来向太后娘娘道贺了。” 谢青岚好看的柳眉一下便拧了起来——赵蕴莲!经历过上次的事,赵蕴莲对她只怕是恨之入骨了。先撕破脸也好,尽早划清界限,尽早争取到一点自由。难道真的要像原主一样被逼得退无可退才会反击吗? 她愈发凝重的神色落入傅渊眼中,后者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对她的心疼却像那湖面投下细碎的石子一样,轻轻泛着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丞相大人真闷骚~ 马上又要白莲婊和女主的过招了~咩哈哈哈哈哈哈 太后寿宴上有大事发生哦~一天之内大事很多哦~ 咳咳咳咳咳,我丞相大人是个纯爷们,纯爷们哦~~ 好吧我就想问问读者大大们,丞相大人对青岚妹子是强吻呢还是强吻呢还是强吻呢?   ☆、第46章 眼看着谢青岚面色凝重,太后仿佛丝毫没有看在眼里,低声笑道:“也是定远伯夫人有心了,这样早就来向哀家请安。”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自己的娘家人,“总是外臣之妻,你们便先在偏殿歇息吧。一会子还有各处命妇朝拜,哀家也得不了闲啦。” 众人皆点头称是,太后又拍拍谢青岚的手:“好丫头,你也去吧,一会子哀家让红鸾来唤你。” 搁谢青岚心中,她一点都不想见赵蕴莲那苏货,在心中深深的称赞了太后决策英明神武之后,起身跟着傅家人去了。 谢青岚原是行走在最后,刚步出殿门,便见大余氏领着赵蕴莲而来。两人都略施粉黛,赵蕴莲一张娇美的小脸更是可爱极了。谢青岚自知躲不过,也就轻声道:“姨妈。” 大余氏轻轻的哼了哼,有些不以为意,脚下也没停下:“谢丫头。” 谢青岚知道那人还在为自己那日跟赵蕴莲没脸的事恼着呢。但她恼着也就恼着了,原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难道谢青岚还要热脸贴着她冷屁股? 这么想着,她也就要走开,不料赵蕴莲偏头看着她,忽的笑出来:“姐姐好手段,不过几日便哄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喜,来日只怕是有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且说赵蕴莲原本就对谢青岚有些不满,但两人自小一处长大,她也没什么心思多去说什么,更何况,谢青岚父母双亡,她还能找到些优越感。但那日谢青岚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不是,还要跟她恩断义绝,赵蕴莲素来自命不凡,哪里能忍这样的气?当下也就决绝的要跟谢青岚恩断义绝了。 谢青岚看了她一眼,心道是撕破脸也好,老娘也懒得跟你姐姐妹妹的撕撸不干净,淡淡的回应了一句:“我的造化好,你若是羡慕,也可以在太后面前卖乖啊,若是能求得太后给你赐婚,若是有缘,说不定还能伺候皇上呢。” “你不必刺我的心。”赵蕴莲忽然想到那日她对谢青岚说中意宋驰的话,想到如今两人闹翻了,谢青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自己和宋驰在一起,一时也是有些恼恨,“我自己的幸福我自然知道追求,不劳你多问。浊物而已,自然觉得伺候皇上是世间最难得的福气,他既然不能全心待我,我又做什么要伺候于他?”说罢,那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让谢青岚掌心有点痒痒。 她完全不知道赵蕴莲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的确,当时那小说风靡,书中众人包括被拒绝的皇帝都纷纷称赞赵蕴莲有气节又聪慧,美艳大方又不识礼数。 拜托!你既然要在古代,那么拜托你有点古人的样子行不行?!谢青岚一个穿越来的都不敢说这话,你一个土著说这话真的不是在逗我? 抚了抚鬓发,谢青岚一脸冷漠的看着她:“妹妹还是快进去吧,叫太后久候了,却也不是什么好的。既然妹妹认为我是浊物,认为奉承巴结皇上的都是浊物,那么这话且转告给令尊听罢。” 赵蕴莲脸色一白,旋即瞪着谢青岚:“好好好,你伶牙俐齿,是我错了可好?我以前还纳罕你如何那样的针对我,方才我总算是明白了,你与傅家人一同出来,竟是自甘下贱与那恶贼为伍是不是?我若是谢伯伯,此时必然恨不能从棺材中跳出来打醒你!” “妹妹也不怕闪了舌头。”谢青岚低声说,“我若是定远伯爷,先扇死你这不知尊卑欺上瞒下的孽女!” 赵蕴莲脸色顿时白了,心中涌出一股子无名怒火,那股怒火烧得她都快疯狂了,只想狠狠的报复这半点不给自己面子的谢青岚。在她眼中,谁不听她的就是十恶不赦,根本没有对错可言。谢青岚那日落了她与宋驰的面子,却也不曾想想是谁先失礼在先的。 只是如今是来见太后的,赵蕴莲虽说对于伺候皇帝这件事很不屑一顾,但她一家也是靠着皇族荫蔽,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傲气看不上入宫为妃这件事。瞪了谢青岚一眼之后,进了门。 以谢青岚对赵蕴莲的了解,这人若是不记仇才怪,到时候她会以各种想象不到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虽说书中对于赵蕴莲的恶毒行为百般修饰,但其实根本掩盖不住她的双标行为和那种高高在上的上帝性格。 说穿点,傅渊和赵蕴莲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但傅渊从不为自己的恶毒行径做辩护,人家虽是心狠手辣,但还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不像赵蕴莲这伪白莲真小人! 见赵蕴莲去了,谢青岚自然也不会站在那里当摆设,当下沿着抄手游廊要转去偏殿。刚转过拐角,却见疏影之下,丞相大人负手而立,转过脸来的那一瞬,脸上顿时带上了那温暖的笑容,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她,目光炯炯。 谢青岚心中一沉,旋即行礼道:“丞相大人怎的在这里?” 傅渊也不回答,反倒是看着她,含笑道:“你又与她起了争执?”他话中的“她”,指的自然是赵蕴莲。 谢青岚脑门上差点渗出汗水来,虽说上回傅渊亲口发落了赵蕴莲和宋驰,但万一又被苏货的圣母白莲光环给普照了一下,然后又脑抽了…… 谢青岚脑中千回百转,傅渊见她脸色忽红忽白,忽然就想到方才看到的场面。对于赵蕴莲,他早就不再存着爱意,往日有多爱,如今就有多厌恶。故此,上回谢青岚呵斥赵蕴莲的那一瞬,就像触动了他心底的弦,谢青岚素来是温婉的性子,别说跟人翻脸,在黑化以前能避就避,绝不惹事。正因为如此,前后的反差叫人实在不能忽视这小小的人儿,让人移不开眼。 如今她与赵蕴莲提前翻脸,赵蕴莲那性子,睚眦必报,又是个心狠手辣的,虽然她本人并不承认这点,傅渊不免为谢青岚捏了把汗。 那边谢青岚差点一脑门子汗,深深吸了口气:“总是有些龃龉的,难道那事之后,还能这样温和的相处?臣女不是那样任人捏圆捏扁的包子,也忍不了气。” “我说了一句,你便这样堵我?”傅渊笑道,抱臂,那笑容中多了些玩味,温言道,“女儿家这样饶舌可不是好事。” 听他话中没有想象中愤怒,谢青岚也是微微松了口气,那话中也有几分刻意的疏远了:“与丞相大人并无直接的关系不是么?” “答得好。”傅渊的声音软软而又温和,听得人心中仿佛起了一层涟漪,他的笑容愈发绵软,“若是本相说偏要管,你待如何?” 耍流氓啊!谢青岚都快哭了,她又不敢跟这人瞪眼,只好憋在心中,软绵绵的说:“丞相大人若是执意要管,臣女也无可奈何。这大燕,但凡是丞相大人想管的事,谁又敢说不?” 她话中似有怨怼之意,无意戳中了傅渊心中的柔软,一时半会儿,竟然无言以对,就那样看着她。微风轻抚,带着几丝夏日独有的晴暖气息,几丝碎发轻轻抚过脸庞,痒酥酥的。 “你……女儿家性子再刚强,总也是女子的。”傅渊一向铁齿铜牙,不然也不能在朝堂上将老臣气得吐血,但此时,词汇忽然有些匮乏起来,“赵氏此人,你怕是并不了解。”说到这里,他那笑容之中透着莫名的冰冷,“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看着美,反扑起来,瞬间要人性命。”见谢青岚看着自己,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抿了抿唇,这才说,“你若是着了道,岂不不美?” 谢青岚满脸的淡定,还是很了然的点点头:“青岚明白,谢丞相大人关心。”赵蕴莲什么尿性,她比谁都清楚,不仅双标,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刷存在感,让人作呕。 傅渊那笑容让人看了如沐春风,只是他实在是气场太强,谢青岚立了不多时就觉得压抑得很,缩了缩脖子。这微小的举动落入了傅渊眼中,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如同那偷了腥的猫一样乐着:“也罢,你一会子还要伺候太后。”这样说着,搁了手,往偏殿的方向去了。 待他一走,谢青岚如蒙大赦,吁出一口气来。傅渊那高雅气场,简直都有种要将人压碎了的感觉。其实从上次傅渊下令将宋驰和赵蕴莲扔出去的事可以看出,只要丞相大人没被赵蕴莲玛丽苏光华普照到,他的三观跟谢青岚很吻合。 但谢青岚每次跟他接触,都有种这货是不是刚沐浴完玛丽苏光环来找茬的感觉。傅渊记仇不假,但谢青岚记得自己没怎么得罪过他,虽说他话里话外听得出有关心的意思,但莫名其妙的,他尤为毒舌,而且只对着自己。 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的谢青岚还是决定不深究此事,便去自己暂住的房间,不多时也就睡了去。 一直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才听得红鸾唤自己起身。谢青岚午膳未用,不免饿得发慌,就着红鸾带来的一碟芙蓉酥吃了后,这才红了脸起身:“叫姑姑看了笑话。” “哪里有什么笑话?”红鸾笑道,“原本早该叫姑娘了,只是定远伯夫人开了个头,后面朝拜的络绎不绝,太后精神短了,便搪塞了去,又与傅家大小说了一会子话,就到了现在。方才太皇淑太妃与齐王世子一同来了,此时正念叨姑娘呢。” “肃哥哥也来了么?”谢青岚一壁问,一壁拾掇了餐具,抬眼见红鸾笑容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顿时明白过来,一张脸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试想大燕BS 楼主【匿名】:今天遇上个流氓,不让他管他非得管我的事,然后还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说我要是着了道了,那就不好看。真真是哔了狗了。 二楼:【匿名】楼主智商低。 三楼:【匿名】楼主情商低。 四楼:【匿名】楼上俩全傻逼。其实楼主遇上的人只是想告诉你,他舍不得你受委屈而已。 丞相大人求给力~大胆说出来吧,你就是怕青岚妹子没有提防受了委屈~   ☆、第47章 见谢青岚脸色红了,红鸾的笑容略略带了几分深切的意味,低声说:“姑娘在太后跟前长了几日,虽不算长,但来年出去了,说出去也是顶顶富贵的事。太后和皇上时时牵挂着姑娘,姑娘来日还有大富贵呢。”也不待谢青岚反驳,便携了她,“且随老奴去吧。” 红鸾那话中的意味,谢青岚也回过味来,也不便言明,便随着红鸾去了。 一路到了主殿,太后似乎真的被命妇的朝拜弄得乏了,换了一件家常长裙,坐在榻上,身子微微有些歪斜,身边坐着齐王太妃,刘肃坐在左下首,见谢青岚来了,已然笑道:“妹妹可算是来了。” “我的儿,你可算是来了。”太后的笑容有几分疲倦,招手命谢青岚来身边,“架不住淑太妃这样惦念你呢。” “多谢太妃挂念了。”谢青岚盈盈含笑,又看向刘肃,“青岚许久未见肃哥哥了,倒是有些想念。” “我也是挂念妹妹的。”刘肃含笑,“妹妹清减了些,倒是要注意保养才是。”说罢了,为避嫌也只是笑,那在边疆历练出来的英气实在太惹眼,帅得不要不要的。 谢青岚一面取了药油给太后按摩太阳穴,一面听着太后说:“皇帝先去重华殿了,哀家歇一会儿,也去吧。今日人可多呢,各府的夫人们哀家便先打发回去了,留了一屋子小姐,总归皇帝也要选秀,先物色一二未必不妥。”又笑道,“青岚啊,哀家方才见了你那小姐妹,气度委实的好,定远伯教女有方呢。” 这话让谢青岚仿佛咬在了石头上,思忖片刻,还是说:“太后这样称赞妹妹,若是妹妹晓得了,必然是极为高兴的。” “你嘴甜,哀家心里啊,你是第一个。”太后这话又仿佛是怕谢青岚吃心,笑盈盈的说罢,又让谢青岚扶了自己起来,“也罢,咱们也就去吧。” 一行人簇拥着太后到了重华殿,天色渐晚,几只归燕掠过沉阳,仿佛碧空掠过清影一般好看。重华殿已经掌了灯,地上铺上了波斯进贡来的红绒地毯,长几交错纵横,氤氲着几丝清甜。 见太后来了,原本或坐或站的众人纷纷起身向太后致礼,皇帝亲自起身迎了太后:“叫母后操劳了,儿子心中悸悸。”又对扶着太后的谢青岚一笑,“丫头受累了。” “臣女惶恐。”谢青岚也不看他,只是低着头以示对其的尊敬,放手让皇帝扶着太后之后,按着内侍的指引坐在自己的位上。抬眼,却见坐在外臣第一座的傅渊正看着自己,头皮顿时麻了麻,垂眉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谢青岚已经努力让自己低调了,却听身边有一个含着几分讽刺的柔婉女声:“蕴莲往日果真是小觑了姐姐,一面与皇上曲通暗合,一面吸引了傅贼的目光。怪道那日傅贼竟肯为姐姐出头,原来是有这般的缘由在其中。” 转头,见赵蕴莲盈盈含笑,脸上看不出半点不对来。谢青岚强忍掌心痒痒,看着太后被皇帝扶上了主位后,这才转头笑道:“就算是如此又如何?你我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难道还要与你解释什么?你若是觉得不妥,大可以也去引诱宋都统一二。”眼角的余光看向对面的宋驰,脸上的笑容更浓。 赵蕴莲顿时更是窝火,谢青岚居然变得这样不可理喻,但念及儿时的情谊,她还是软了声音:“姐姐,你我那样多年的情分,果然要这样付之东流?我不怨姐姐了还不成么?难道姐姐刻意要与我生分?你总是安阳侯之女,咱们才是正正经经的一路人。陆家那些人那样欺辱你,宋驰哥哥也算是为你报仇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谢青岚真是懒得理她了,陆家再对不起自己,也不是她能管的吧?况且这么公报私仇真的好么? 见自己示弱都被谢青岚这样拒绝了,赵蕴莲一颗心早就冷成了石头,暗暗下定决心必然要让谢青岚为了这些事付出代价。 宴会之上,倒是宾主尽欢,其间也是其乐融融的。谢青岚再后知后觉,也知道不少人都盯着自己,毕竟这被太后单独召见进来,也是一件不容小觑的事,在场众位贵女必然也有不少存了想要惊艳皇帝的心思,否则这身上的香粉也不至于这样的浓烈。 待用过了膳食,一行人便往太液池去了。如今初夏,不少荷叶刚刚抽出新叶来,在夜色中也看不真切,一路延伸到湖心小筑,少不得有舞女歌女来助兴,一曲胡旋舞罢,众人更是欢喜了。 谢青岚实在不是很喜欢这样喧闹的环境,又有几分惦念伤了腰的胡氏,也就立在通往小筑的桥上吹吹夜风。 “好端端的,妹妹怎的一人在此?”身后传来刘肃的声音,谢青岚转头,见他负手立在身后,整个人被小筑中的光华笼罩,颇有几分谪仙之感,“莫非这表演让妹妹不欢喜了?” “大抵有些闷了,出来透透气罢了。”谢青岚微笑,要说到目前为止,她遇到最正常的同龄人就是刘肃了,故此对于他保有一份独特的好感,“那肃哥哥又如何出来?” “其中喧闹。”刘肃回头看了一眼,乐声不住,叹道,“我在军中数年,早就不习惯如此的声色礼乐,倒也是这皇族之中的怪胎了。”顿了顿,“妹妹这几日被养在宫中,想来不少事物都是见识过了吧?可有什么独特的感觉?” 他离得近了,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与男性特有的气息交杂起来,让谢青岚原本就因为酒意上头的脸更烫了:“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只觉得这宫里不是外人眼中的天堂罢了。” “天堂?”刘肃揶揄笑道,“不止不是天堂,更是炼狱。后宫争斗,女子间争斗也就罢了,有时候还要提防枕边人的算计。妹妹知道我什么意思么?” 对于这点,谢青岚绝对深有体会,原主可没少被皇帝算计啊,算光了别人家产,还要算别人性命,这皇帝人品真是大大滴坏。当下点头:“我省得,多谢肃哥哥告诉我。” “你唤我一声哥哥,我哪里能不护着你?”刘肃露出一个笑容来,“况且,你这样柔弱,我也不忍心见你进宫举步维艰。皇兄的性子并非那等子霸王硬上弓之人,只要妹妹不动心,那便省却了许多烦恼。”一双仿佛黑墨般的眸子就那样看着谢青岚,“我总是不想你被谁害了的,先头的皇嫂便是被人暗害,这才血崩而亡。” 原来刘睿的母亲是这样没的……谢青岚这么想着,也是有些恼火了。连皇后都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自己要真进宫……呵呵哒。 这么想着,谢青岚更是下定了决心,除非皇帝霸王硬上弓,不然绝对不能存半点进宫的念头,否则那真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当下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我晓得肃哥哥是向着我的。”后者亦是舒心一笑:“我自然是向着你的,旁人如何我不管,只是你,我却不能不管。”又道,“你今日多多当心些,我听祖母说,武贤妃对你原本不满,今日有这样多的贵女,不少人对入宫为妃之事怀有几分心思,你被太后亲自接入宫中,已经是惹眼极了。”说罢,又朗声笑道,“妹妹与我进去吧,一会子太后找不见你可不好了。” 明白他那话是在暗自提点,谢青岚也不点破,与刘肃先后进了门。一股子酒香迎面而来,又见不少贵女纷纷看向自己,有几个大胆的还上前来,低声笑道:“妹妹今日可是惹眼得很,也无怪皇上和太后那样喜欢。”又瞅了一眼刘肃,“连齐王世子都与妹妹交好,我等真是好羡慕,但凡有妹妹一点半点的夫妻,也是不枉此生了。”她说着,吃吃的笑起来,一双凤目就那么看着刘肃,春情盎然。 谢青岚简直都要扶额了,这话再酸点都能直接扔醋缸里,也不免感叹起刘肃真是一语成谶。刘肃也不是傻子,听了这话,含笑道:“我与谢家妹妹原是故交罢了,祖母也是喜欢妹妹得很,这才不放心,遣我看看妹妹是不是不舒服。” 谢青岚闻言自然上道,说:“劳太妃担心了,我这还没能去谢过。”说罢,抽身离了这包围圈,独留了刘肃一人,这才松了口气,在心中暗自想着肃哥哥真是中国好队友,舍身为救自己。 为了把谎言圆了,谢青岚自然在齐王太妃面前走了一圈,惹得她一笑:“肃儿这孩子,倒是愈发会来事。”又握了握谢青岚的手,轻轻的嘱咐,“你如今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待得越久越不利。”说罢,便转头对太后笑道,“谢丫头今日吃多了酒,有些不适,还请太后恩准她回去歇歇。” 太后原本为歌舞所吸引,一听这话,早就明白过来,只是谢青岚可是她母子二人钓的大鱼,当下也是笑道:“若是累了,你就去歇息吧。红鸾,你去送送青岚就是。” “不敢劳烦红鸾姑姑。”谢青岚忙拒绝道,这要是红鸾送她去了,岂不是更糟?说罢,又抿着嘴笑,灯火映在她脸上,倒别有几分说不出的美感。 太后微微一怔,旋即颔首:“去吧,小心些就是了。” 谢青岚道谢后正要去,便见皇帝转过头来,话中满是亲昵的关切:“丫头身子不舒?”也不待谢青岚回答,又吩咐道,“唐德海,替朕送谢姑娘上岸,吃了酒难免昏沉,若是不慎跌了可不好。” 皇帝的声音虽是不大,但却清晰,一瞬间喧闹的小筑中都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看着谢青岚,那目光皆是变了些。围着刘肃的众女也是转过头来看着谢青岚,眼中或是恼恨或是惊诧。 实在佩服皇帝给自己拉仇恨值的功力,谢青岚眼观鼻鼻观心,又听武贤妃笑道:“如此,唐总管便送谢家妹子去吧,吃了酒,可要发发汗才行。”又注视着谢青岚,“妹妹也要自己当心些啊。” 这话一出,气氛好歹是缓和了些,唐德海笑得那叫个得体,闪出来道:“谢姑娘请吧。”引了谢青岚前去。 谢青岚如芒刺在背,觉得众女的眼神都快化成钢刀扎死自己,匆匆瞥过,却见赵蕴莲那苏货不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丞相大人又要化身醋缸了怎么破? 下章又要吃醋了~ 经过欢欢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应该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然而丞相大人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滴~ 那么问题来了,读者大大们觉得丞相大人强吻青岚妹子如何【捂脸ing】   ☆、第48章 唐德海将谢青岚送上了岸,还不微笑道:“谢姑娘既然不肯叫人相送,奴才这也就回去了。还请姑娘当心些,好歹姑娘是皇上和太后心尖尖上的人。”说罢,那笑容之中,仿佛谢青岚和刘寻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一般。 对于这样耍流氓的行为,谢青岚表示,别说熟饭,就算她跟刘寻都成了爆米花她也不会屈服的。 谢青岚哼了哼:“有劳唐总管相送,我也就这样回懿安宫去了,不劳唐总管。”说罢,便寻了一条僻静的路,沿着路去了。 如今宫中除了太液池畔,四处都透着静谧,夏夜繁星点点,夜空浩淼,看上一会儿便觉得人类真的是渺小的可怜。虽说四周静谧,但谢青岚却是格外的喜欢,比起那一窝子好像都恨不能咬她几口的人,她宁愿这样一人待着。 尚未行几步,隐隐约约听见前方有人的声音,灯光昏暗,她看不真切,只能看出是一男一女,两人似乎正在说什么,那举止还很是亲密。 谢青岚当即便愣了,往日看电视剧,她自然是知道皇帝老儿有时也是可怜得一逼,头上都绿得发亮了还在给别人养孩子。这种皇家阴私,还是愈少知道愈好,免得到时候皇帝一恼了,要堵人的嘴。 要知道,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暗叹要离开这里的谢青岚当即便转身要往别处去,刚绕出小道,正要往旁处去,却见小路前立着一个身影,那身影长身玉立,虽是看不清脸,但无端给人一种不能够忽视的气势。见谢青岚出来,他声音中多了几分揶揄:“怎的打道回府了?莫不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谢青岚深深觉得自己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才能遇上这样的状况——前面是傅渊拦路,后面是狗男女约会,哪头都惹不起,硬着头皮迎上傅渊,低声说:“此处太黑了,臣女害怕。” “害怕?”傅渊背对着太液池冲天的光华站立,一张俊脸隐在晦暗中,看不清神色,只是这话中嘲笑顿显,“本相怎不知道,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竟是会害怕。” 口胡!她又哪里触动他毒舌的开关了!谢青岚咬着下唇,小脸迎着火光,颇有几分委屈之感:“臣女总是女子,女子就会有害怕的时候。” 傅渊见她这样子,不免也软了几分。原本丞相大人以为,自己这辈子是真的真的不会再对任何人上心了。但自从那日谢青岚当着众人的面呵斥赵蕴莲和宋驰之后,那半点不肯相让,艳丽仿佛玫瑰的样子不经意间便会出现在他脑海中。 兴许是因为他重生了罢?谢青岚不同于前世的未出阁时的温婉可欺,也不同于身为贵妃时的尖刻高冷,反倒是一个看着柔弱容易被人忽视,但她不需任何人的同情,足以独当一面。 而现在,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真的被那黑夜唬到了一般,火光映在她脸上,她原本的红晕更是浓了,看得人心里想入非非。 眼见傅渊居然没再挖苦自己,谢青岚也是纳罕,抬眼看他,他立在疏影中实在看不清容颜,只是无端让人害怕。当下想要绕过他:“臣女还是换条路吧。” “换条路?”傅渊微笑,待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才玩味笑道,“莫不是回去找你的‘肃哥哥’相送?” 谢青岚一怔,心知这货绝壁是偷听了自己和刘肃的谈话,不然怎么可能知道这称呼,一时心中又羞又恼,脱口道:“丞相大人怎的这般行事,旁人的话也能听了去?” “我愿听则听,却又如何?”傅渊冷笑,想到方才她跟刘肃举止亲密,这血气就往脑门上冲。怪道是她说对皇帝无心,原来是因为对刘肃有意!也是了,刘肃乃是齐王世子,未来的齐王,比起皇帝坐拥天下却不能全心待人,亲王却拥有几分难得的真心。说完这话,又见谢青岚小脸白了几分,心中又涌出酸意来,笑容愈发温暖起来,一双鹰凖似的眸子迫视着她:“怎么,难道怕你与刘肃的话被我传了出去,你日后不好做人么?今日皇上当着那样多人的面说了那话,谁不会以为,你是皇上内定的妃子?” 谢青岚:〒▽〒求不神补刀! 谢青岚都要给傅渊跪了,这人说话每次都往你死穴上戳,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呢。虽说谢青岚怕他,但现在也是止不住的火气,语气也就没方才那样好了:“丞相大人成日就这样闲么?日日都盯着我做什么?我做了什么与谁说了什么话都要知晓?青岚一介弱女子,实在不配被丞相大人这样防着。我入宫也好,入了齐王府都好,统统碍不了丞相半点事,也与丞相无关,何苦这样针对于我?”她愈说愈气,跺脚道,“不就是为了那些钱么?你要你就拿去,我散尽钱财买了自由还不成?就算身无长物也好过要被人处处辖制着!” 与他无关?傅渊略略眯起眼,见眼前身量未足的小丫头酣畅淋漓的说完这话,没多久又蔫了,一双眼睛就那样瞅着自己,颇有些惧怕的意思,一时心中火气根本压不住,上前一步,沉声道:“与我无关?” 谢青岚方才虽是说得快意,但现在回过神来,被傅渊吓得缩起了脖子。他原本就比谢青岚高了一个头,这一步上前,让谢青岚不得不仰着头看他,这一看之下,更是恨不得气绝当场的好。 傅渊无论何时脸上的笑容都是从容温厚,仿佛旭阳般温暖,现在别说旭阳了,就是连温厚都说不上。双目微微眯起,一股子莫名的怒意正在悄然蔓延。谢青岚顿时腿肚子都软了,脑中反复回荡着一定会被他下令剁了喂狗的声音。 见了她这幅样子,傅渊怒极反笑,那笑容颇有些邪佞:“与我无关!好好好!” 谢青岚苦着脸,差点给他跪下大呼“大王饶命”,还没等作出反应,整个人已经被他带入怀中,手中灯笼立时掉落在地,连惊呼尚且来不及,唇上便印上了他柔软的双唇。男子浓烈的气息混杂着他口齿间的薄荷清香滚滚而来,还有几分稀薄的酒味,谢青岚脑中轰的炸开,正要推开他,便被钳制了双手。 傅渊自然是感觉到怀中小人儿的挣扎,将其紧紧箍在怀中,只将一口气用尽了,这才放开她。后者差点窒息,脸上烧起来,踉跄的退了两步,才觉得嘴唇刺痛,又见傅渊扬起邪笑来,舌头轻轻舔过丰润而又有些红肿的唇瓣,那样的魅惑**。 谢青岚又急又气,她怎么不记得原文中有这件事!傅渊不是到死都对原主嫌弃到死么?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眼看着傅渊那邪魅的笑容与平时截然不同,知道是真的被盯上了。 还没等谢青岚想到怎么收场,身后便传来女子的惊呼:“你们——” 这才屋漏偏逢下雨天!谢青岚都要哭了,忙转身,见身后立着一个提灯的女子,她身边也是立着一个颇为英气的男子,居然是宋驰和赵蕴莲! 谢青岚CPU高速运转着,方才碰见的那狗男女必然就是他们了……好吧,她跟傅渊看起来更像是狗男女!! 赵蕴莲借着火光,见谢青岚一脸潮红未退,傅渊立在她身后,脸上虽是与往日一样的笑容,却无端让人感觉到背后发凉。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是唇瓣微微红肿,不难想象方才出了什么事。 “我道是什么人在这里,原来是你们!”深深觉得自己所见污了眼的赵蕴莲一脸的厌恶,“我说为何这恶贼那日百般维护于你,果然是有这内情在其中的!”说到这里,她猛地跺脚,骂道,“不知廉耻!你如此行事,岂不是辱没了整个贵族家中女儿的颜面!皇上心仪于你世人皆知,你就是如此辜负圣恩浩荡的?!” 谢青岚:〒▽〒老子才是受害者啊喂! 也不待谢青岚答话,宋驰也是一脸嫌恶的看了谢青岚一眼,道:“妹妹何必与她多说?这样自甘下贱跟奸人混在一起的女子,说多了,倒是我们也与她一般!况且她如此辜负皇上和太后的一番心意,不忠不贞,理应沉塘!” 谢青岚不免也多了火气,这两人又开始自以为自己是圣父圣母么?一副高高在上的上帝语气说着别人的罪过?也不曾看看自己有没有那资格!况且他二人话中之意,还真有要将这事捅出去的意思。 要是这事捅出去……自己一张老脸没了不说,到时候给谢赟陆昭夫妇打上教女无方的罪名,还有齐王太妃!太妃那样青眼于自己,被说是老眼昏花识人不清……况且,自己还要被沉塘! 谢青岚心中千回百转,正待回嘴,便听到傅渊低低的笑声:“说得好,定远伯之女与洛阳侯之子,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得极好。” 他虽是夸赞,但听不出半点的褒扬,反倒是一股莫名的寒意,与他和煦温暖的笑容一合,颇有几分森冷的反差之意。他说着,顺势行至谢青岚身后,大手忽然覆上了她的眼,低声道:“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眼,更管不住自己的嘴,便剜了一对招子,割了舌头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落在双方中间,那样彪悍的身形,正是他的暗卫掠影。 作者有话要说:  泥萌真的不要指望欢欢的智商在线…… 人家写丞相大人强吻青岚妹子,然后把自己写兴奋了【躺着哭】 丞相大人真爷们~   ☆、第49章 傅渊这话说的风轻云淡,但掠影立时落了下来,叫赵蕴莲和宋驰都是一怔。宋驰片刻怔滞后,旋即一股子怒意涌上心头:“大胆傅贼!你竟敢私自带人进入皇宫,视羽林卫如无物,莫不是有弑君的念头!” 傅渊笑得温暖,一双眸子就那样看着他,也不回答。掠影已经一步上前,臂刀抽出,便向着两人的眼睛而去。 宋驰见状知道要不好,猛地推开赵蕴莲,侧身避开,但始终快不过掠影,眼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仿佛涓涓细流般缓缓流下。 赵蕴莲被宋驰一把推开,转头见宋驰流血了,尖叫着扑上去,又看着紧紧捂着谢青岚眼睛、正盈盈含笑,仿佛谪仙的傅渊。他看来是那样的不染纤尘,谁又想得到,方才的剜眼拔舌的命令是他说出来的。 赵蕴莲恨得都快出血了,紧紧咬着牙:“你敢在宫中行凶?莫不是没有王法天理了!”又森冷了声音,“姐姐好手段,没想到这样看不惯我与宋驰哥哥,竟不惜委身这恶贼置我二人于死地。” 谢青岚被傅渊紧紧捂着眼睛,挣扎数次无果,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又听了赵蕴莲的声音,暗叹这人架桥拨火功力不错。正要反驳,耳边传来傅渊低哑的笑声:“果然伶牙俐齿。” 热气徐徐喷在她耳根,混杂着薄荷味和酒味,实在有够魅惑。谢青岚觉得头皮都要竖起来了,猛地使力拨开傅渊的手,见宋驰眼角涓涓淌血,仿佛恶鬼一般瞪着自己,赵蕴莲此时被掠影掐住了脖子提了起来,只要力气再大一点便能气绝当场。 谢青岚自诩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现在也有些腿软了,转头看了一眼傅渊,见他笑得风轻云淡,仿佛根本没有这回事一般,下意识退了一步——妈呀,幸好刚才没有一口咬他,不然估计死得惨惨哒。 只是这一退,便给了宋驰可乘之机,只见他猛的跃起,顺手便扣住谢青岚的脖子退了一步,眼角的血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溅在谢青岚的右脸上,淡淡的腥甜味让谢青岚整个人都不好了。脖子上的力气渐渐加大,她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放开蕴莲妹妹,我便绝不伤了她。否则,谢家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曾担待着。”宋驰就那样瞪着傅渊,赵蕴莲被掠影掐得直翻白眼,眼看这就要吊不上来气了。宋驰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更不说对赵蕴莲有着好感,方才两人互诉衷肠,此时他又怎会看着赵蕴莲被傅渊下令弄死? 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傅贼的姘头要挟他。 傅渊微微敛眉,见谢青岚一脸的平静,看不出半点惊恐来,更是恼火了。生平最恨有谁威胁他,偏偏宋驰还拿他动了心的女子来要挟他,转头看了因为窒息而面色青紫的赵蕴莲,低声道:“掠影,放开她。” 掠影闻言,立时收回了手,赵蕴莲软软的落下,张着嘴,无意识的呼吸着,半晌没有动静。宋驰情圣属性极高,心疼得要命,掐着谢青岚向赵蕴莲靠近:“蕴莲妹妹……” 谢青岚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折翼的天使才会这么好的运数,宋驰的声音还没彻底落下,耳边掠过一阵风声,随即一声“咔擦”,宋驰的手无力的垂下来,明摆着就是脱臼了。 谢青岚连滚带爬的从他手下逃出来,还是决定不要向傅渊去,只是立在一旁,看着这局面颇有些局促。 宋驰没想到掠影会在那一瞬间欺近,等到发觉,一只手臂已经被卸了,暗道这恶贼身边竟有这等高手,只将赵蕴莲揽入怀中,后者脸色比方才好了些,因为窒息时间太久,已经昏了过去。 傅渊微微一笑,稳健的步伐踏在青石板上,声音那样的温柔,叫人恨不得深深沉溺下去:“宋都统能耐极了,傅某这辈子,最恨被谁威胁。” 宋驰一只膀子被卸了,一手又抱着昏迷过去的赵蕴莲,根本没办法做什么。但人家汤姆苏是什么人,站在自己这边的就是各种仁慈善良,至于傅渊,就是个地狱修罗的化身。 谢青岚进退两难,明白傅渊已经动了杀心。以他的性格来说,杀了这俩苏货再正常不过了。换句话说,苏货即将大难临头。这俩要是死了,这世界清静了一大半! 但谢青岚还没有被冲昏头,要是宋驰和赵蕴莲这样不明不白在宫中出了事,皇帝必然会下旨追查,到时候查到自己脑袋上那可就呵呵了。 这么想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的转向傅渊,见他也在看自己。见他微微红肿的唇,想到方才的那个吻,谢青岚脸上立时又烧了起来,还是说:“丞相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才是谁说自己的事与我无干?”傅渊抱臂而立,笑着看她,“我的事,你又何必多管?” 谢青岚撇了撇嘴,这跟她无关么?你要杀人你杀,太后护着你,她特么能找谁护啊!在心中狠狠的骂过傅渊不要脸之后,又对上他的笑脸:“可是……” “你若应承我一件事,我必然也应承你一件事,你待如何?”傅渊微笑,见她含了几分委屈的小脸,心也软了,“可愿意与我做个交易。” 谢青岚歪着头思量片刻,就从方才傅渊捂着她眼睛不让她见血这件事,她就能笃定傅渊不会让她做什么恶事,也就颔首:“好,还请丞相大人放过宋都统和赵家姑娘。” “好。”傅渊微笑,话音一落,掠影便隐去了身形。谢青岚对此叹为观止之余,不免想到方才傅渊强吻自己的时候,不还有个人在身边看着,羞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好。 宋驰一壁护着赵蕴莲,一壁狠狠盯着傅渊,又一副大义凛然老子不怕恶人的样子:“谢妹妹,你原本是什么身份,何必与他厮混在一起?若是有苦衷不妨说出来,何必叫自己受了这委屈?” 谢青岚差点被宋驰的脑回路给惊呆,说句实话,在她的认知里,要是跟这俩搅在一起还不如跟了傅渊呢。况且她是怕引火上身,但是看宋驰这样是以为她关心他们,并且有苦衷。 呵呵,她可不是圣母! 俯身从地上拾起灯笼,谢青岚还是向傅渊行个礼:“多谢丞相成全,臣女先告退了。” “如今不怕黑了?”傅渊笑,整个人逆着太液池的光华站立着,看不清神色,见谢青岚无言以对的局促模样,心中喜爱更甚,况且方才那事算是捅破那层窗纱了。 你可以再委婉点的。谢青岚腹诽一句,但架不住怕他,更何况她欠了他一个人情,只好尴尬道:“若是丞相大人得了闲,也可以与臣女一道。” 傅渊笑得温雅,转头看了宋驰一眼:“宋都统与赵姑娘今日倒是太不当心了,怎的跌成了这样?好在皇上不在,否则可算是御前失仪了。”短短几句话便给今夜的事找到了完美的解答方式。 宋驰紧紧咬着牙,他也是不可一世的人,位居羽林卫副都统都觉得是屈才了,要是说出去,他被傅渊的手下卸了膀子,差点剜去一双眼睛,这老脸不要也罢。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但还是没有那力气去争。 两人并肩离去,谢青岚总觉得万分怪异,低着头自动与他拉开有礼的距离。这实在是太魔幻了!原本对女主着迷万分的反派头子不仅不迷玛丽苏了,反倒是对她示好?!他到底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啊! “你那样怕我?”见她愈发将身子缩起,傅渊的恶趣味又来了,啜了轻浅的笑容,就那么看着她,“莫非我是什么地方开罪了你?” 谢青岚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算是你开罪了别人也是别人遭殃吧?还是嗫嚅道:“丞相大人多虑了,并没有的事。” “那就是在怨我了?”傅渊笑道,那声音温软已极,听得人想入非非,“青岚,你怨我了,是么?” “我……”谢青岚心中的小人正在跪地痛哭中,还是咬紧了下唇,又见他故意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迎着灯光,那脸上的笑容好比月光般温柔。 你他喵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深深吸了口气,谢青岚还是退了一步:“丞相大人还是自重的好。” 傅渊微微偏着头,笑得无辜:“本相何处不自重了?” 流氓!赤果果的耍流氓! 谢青岚不免气结,正待抽身离开,又见前面有一众人簇拥着而来,举着灯笼打量,为首的人小小的,正是刘睿。 “太子殿下。”谢青岚素来喜欢孩子,当下也是笑出来,上前行了个礼,刘睿身边的侍女和乳母也是行礼道:“谢姑娘。” 刘睿小小的孩子,仰着头,也是露出笑容来:“谢姑姑。”只是方才过了片刻,笑容便隐了下去,“姑姑怎么在这里?” “臣女有些乏了,先回去歇着。”明白此时这样多的人,刘睿必须先是太子,而后才是孩子,因为这样,连笑都没有权利。 刘睿颔首,又看向立在谢青岚身后的傅渊,还是乖乖行了个礼:“傅表叔。”后者这才见礼道:“臣参见太子。” 太子先向他见礼,而后才还礼……以此足以看出傅渊的地位超然。刘睿礼毕,转头低声道:“你们先去吧,孤与姑姑说些话。” 待这一众人去了,刘睿这才如释重负,小狗腿子一样蹭到谢青岚身边,张开小手,撒娇道:“姑姑抱。” 谢青岚一壁蹲下一壁抱起刘睿:“睿儿去哪里了?怎的不与太后奶奶一道庆祝呢?” “睿儿身上不好,母妃替睿儿告过假了。”刘睿声音软软的,趴在谢青岚怀中,“姑姑也不舒服要回去了么?” “是呢。”谢青岚说着,见傅渊盯着怀中的刘睿笑,没由来就打了个寒战,赶紧放下他,笑道:“太后奶奶生日,必然很想见睿儿的,睿儿赶紧去吧。” “好。”刘睿不过四岁,正是个爱撒娇的年龄,拉着谢青岚厮磨一会儿,又亲亲她的脸,这才心满意足的跑开,也不过几步之后,又强做的老成步伐。 “同样都是亲了你,怎的你只这样给我脸色看呢?”傅渊待刘睿一走,那笑容之中便多了几分促狭,那样子哪有半点身为丞相的矜持,“仿佛你还是极为欢喜的样子啊。” 谢青岚嘴角一抽,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大人好流氓啊【捂脸ing】 现在青岚妹子还有点怕他,嘿嘿嘿嘿嘿 丞相大人一对上青岚妹子就要破功破功~ 欢欢有群了哟~ 催文请加企鹅群,号码:255281562   ☆、第50章 对于傅渊的没事找事,谢青岚没说话,只是推脱累了要赶紧去,这才一路狂奔回到了懿安宫,心中也是慌乱。 嘴唇上尚且有些刺痛,那温润的触感实在叫她不得不多想。傅渊那人什么尿性,说白点跟宋驰是一样的,但人家坏得彻底,不像那俩苏货,害了人就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但若是傅渊真的对她有意,那这事就是愈发麻烦了。满朝文武,九成都跟傅渊过不去,今日这事一发,依着宋驰那性子是不可能会把自己丢人的事传出去的,但赵蕴莲可就不一定了,那人素来阴狠,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换句话说,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谢青岚满心的委屈愤懑无处宣泄,又听见门板声微微响动,下意识以为是小宫女来,也就吩咐道:“给我到冰窖里弄些冰块来吧。” 没有回音,谢青岚狐疑的抬头,却见傅渊缓缓而来,“嗤”的一声笑出来:“本相倒是想给你弄些冰块来,只是这宫里却由不得我这样随意走动。” 谢青岚都想给他跪了,本能的朝后缩了缩:“如此进女子的房间,丞相大人孟浪了,还请快些出去吧。” “旁的地方不好说,这懿安宫我却是能随时进出的。”傅渊温润的笑容中多了些促狭,“此处我都在此安眠过,如何成了你的房间?” 谢青岚一张脸立时便烧了起来,眼前这男子貌似潘安,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让见过的人都会觉得是谦谦君子,值得女子托付一生。咳,这是单指寻常少女,她思春的年纪已经过了。可是,就是这样的谦谦君子,却能毫不犹豫的说出剜了人眼睛的话来。 他就是一条披着五彩斑斓外衣的毒蛇,那一双毒牙从来没有收回去过,虎视眈眈的盯着所有人。 见她不说话,傅渊笑容如初,心中却又些不是滋味了。这丫头对他敬而远之,不仅是敬,更多的是怕。想到谢青岚和刘肃的神色从容,言笑晏晏,丞相大人心中就跟猫爪子挠一样。 这大抵就是报应吧?前世他痴迷赵蕴莲那恶毒女子,对这丫头不屑一顾;今生她来讨债了,叫他无端的着迷,又对他冷若冰霜。 谢青岚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把这货轰出去,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人看到了还不得以为他们俩**了?还没等她开口,傅渊低笑着开口:“你倒是巴不得我走,是不是?” “夜深了。”谢青岚左想右想还是这话最为妥帖,“臣女想要歇息了,丞相大人自便吧。”见他笑容如春,却含着不可回绝,谢青岚丧气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冷了脸色,“丞相大人既然知道青岚是皇上内定的妃嫔,更应该避嫌才是。切莫坏了君臣和兄弟的情谊。” “呵……”久久没有回音,谢青岚满心的惶恐,暗道果然不该用玛丽苏女主惯用的招数,正在暗自担忧的时候,又听见傅渊这一声不辨喜怒的笑声,吓得缩了缩脖子,那眼睛瞄了他一眼。 后者脸上笑容未减,只是几分阴鸷在其中弥漫:“说得好,伶牙俐齿,勿怪皇上喜欢。” 谢青岚差点呜哇哇的哭起来,下意识抱臂:“臣女无意得罪丞相。” “得罪?”傅渊喃喃自语一般重复这话,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仿佛在侍弄什么珍宝,“你就这么怕我么?” 谢青岚想都没想,点头。 傅渊:…… 轻轻地叹了一声,傅渊正要说话,便听到屋外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谢姑娘。” 谢青岚浑身一抖,赶紧避开傅渊轻抚她碎发的手,起身道:“什么事?” “太子出了些纰漏,皇上和太后宣姑娘问话呢。”那声音平板无声,“姑娘快些随奴婢去吧。” “省得了。”谢青岚刚要应下,便听到门板微微响动,吓得声音都变了,“我已经安置了,你等我一会子,我换好了衣物就来。” “是。”那人果然退开,谢青岚这才松了口气,转头见傅渊笑得促狭,心中火起,口气也不恭顺起来,“原来丞相大人巴不得臣女名节有损……”话还没说完,傅渊腾地一声站起,唬得谢青岚连退几步,蔫了。 “既然这样的高帽都扣了下来,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倒对不起你这样看待我了。”他说着,声音温柔似水,一双眸子就那样看着谢青岚光洁的脖颈。谢青岚忙缩起脖子:“别、别乱来……” 见她这样子,傅渊好笑之余又有些怅惘,那笑容半点未减,双手按住她肩头,轻轻推了一把,柔声问:“还不去么?” 谢青岚如蒙大赦,开门便风风火火跑了出去,将外面的宫女更惊得不轻。 一路到了武贤妃的居所长乐宫,此处灯火通明,方才的喧闹已经散去了,只余了一种深切的寂寥。刚步上白玉阶,已经见殿中殿外不停有忙碌的宫人进出。谢青岚心中一沉,明白可能真的出事了。 刚进主殿,便见皇帝和太后分坐两个主位,武贤妃坐在左下首不住的抹泪,一见谢青岚来,还尤为夸张的捂住了自己胸口,一脸的悲恸。 谢青岚知道武贤妃不待见自己,不仅因为太后的偏爱,还有上次傅渊为自己挡话时的揶揄,还有今日皇帝那番关切的话,要是武贤妃心中没刺,她就不是书中那个没啥大脑子但是特别容易生妒的武贤妃了。 还没等武贤妃开口,太后先将谢青岚唤来身边,道:“青岚丫头,你且告诉哀家,你方才回懿安宫之时,可遇到睿儿了?” “遇见了,太子还说身子不适,所以多睡了会儿,正要向太液池去呢。”谢青岚老老实实回答道,见太后脸色凝重了几分,纳罕道:“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睿儿来太液池途中溺水了。”皇帝轻声说,“乳母等人因为行走在前方,回头之时看到有人将睿儿摁在水中。” 这话一出来,谢青岚倒抽了口气。太子乃是储君,被人谋害,罪同弑君!只是那样小的孩子,谁又这样狠心?! “不知可抓到了凶手?”谢青岚定了定神,问道,耳边传来武贤妃的抽泣声,“谢家妹子何必贼喊捉贼?即便是睿儿撞破了你的腌臜事,你又何须这般狠毒的心肠?睿儿他才只有四岁啊!”说着,又是一番大哭,那悲切的哭声让人动容。 谢青岚再后知后觉也明白了什么,怪道是让她来说是有话要问。转头看着太后,后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抬眼看向谢青岚之时,那一双眸子深如寒潭,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腾到头顶:“青岚,我听闻,你那时与阿渊在一处?” 谢青岚咬了咬唇,唇上的红肿并未完全消退,再加上刘睿被人害了,一切都顺理成章——她与傅渊偷偷幽会,被刘睿撞破,然后起了杀心。 太后这双眼睛,没有任何的温度在其中,但还是微笑着看着谢青岚,让人更是没由来的怕。就算她如今颐养天年,就算她素日之中看着极是温柔可亲,甚至于,看不出半点一点的端倪,但她始终是傅氏,在先帝后宫之中斡旋无比长久,最后坐上皇后之位,再一步步成为太后的傅氏。 想了想,谢青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那时臣女的确与丞相大人在一处。” “好端端的,你往懿安宫去,怎么与阿渊遇上了?”太后盈盈含笑,一双眸子迫视着谢青岚,“还遇上了睿儿?”她的目光落在了谢青岚微肿的唇上,脸上的笑容忽然更深,“青岚啊,你知道哀家是最心疼你的。” “臣女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谢青岚深吸了口气,见这母子二人都看着自己,明白他们其实都知道自己没有害刘睿,并且害没有害刘睿这事大概也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是不是真的跟傅渊有一腿,如果是,只怕太后会将这罪名扣死在她头上——谋害太子,理应株连九族,到时候没了她,安阳侯的钱一样归国库所有。 谢青岚:〒▽〒这尼玛什么仇什么怨啊! 深深吸了口气,谢青岚低声道:“臣女原本吃多了酒,去的路上遇上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不忍臣女一人,唯恐半路跌了,这才送臣女往懿安宫去。” “是么?”皇帝微微一笑,看着谢青岚明显肿起来的双唇,那笑容大有几分原配捉奸在床的感觉——一脸的“你太让朕失望了”。 “谢家妹子难道连由头也不会找?”武贤妃哭道,“丞相大人一向是与自己无关的事不会多管,为何偏偏管你的事来?”被太后横了一眼,又赶紧闭了嘴,一脸泫然欲泣。 真感觉被傅渊那厮给害死了!谢青岚真恨不能抱着太后大腿哭着说傅渊非礼了她,不仅非礼了,还当着她的面命人揍了赵蕴莲和宋驰,最后还耍起了流氓。只是这话哪里敢说?武贤妃在这里,必然就会添油加醋,更不说太后本来就是傅渊的亲姑妈,最后皇帝还在这里呢!与其自己当只王八收了被表弟非礼过的女子,还不如直接弄死她收了钱呢! “儿臣倒是觉得,贤妃娘娘这话说得不差呢。”内室之中转出了一个女子来,那女子看来比皇帝小上一些,生得与太后颇为相似看得太后年轻时的风韵,果真是容色倾城,美艳不可方物。 不必多说,这必然是太后的亲女,皇帝的同胞妹妹华阳公主刘瑶。 刘瑶一步步走到太后和皇帝身边,道:“睿儿应是没事了,太医还看着里面呢。”又看向谢青岚,嘴角一撇,笑道,“你就是谢青岚?皇兄和母后都这样喜欢你?呵,你好好儿的,不乖乖懿安宫去,怎么跟傅渊哥哥搅在一块去了?”见她微微红肿的双唇,眯起了眼,声音陡然一怒,“真真儿是不知廉耻!竟然还敢害了睿儿!理应是绑了千刀万剐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华阳公主殿下真是个特别扯淡的人儿~ 至于为啥扯淡,下章揭晓~ 人家坐等丞相大人英雄救美美美美美美美……   ☆、第51章 对于刘瑶这话,谢青岚真的有理由怀疑是在公报私仇。 至于为啥这么想,咳,这里有必要科普一下书中华阳公主刘瑶的生平。 刘瑶乃是太后傅氏所出,容貌上的优点完完整整的继承了太后的。更别说是被先帝捧在手心之中疼着,活脱脱的天之骄女。 而所谓的天之骄女,都有那么些不能拿上台面来说的阴私。而刘瑶的阴私就是,她是个花痴。 谢青岚记得书中的介绍,当年傅渊入朝为官正是十六岁,然后过了几年就官拜丞相。在他正式被册封为丞相那年,他入宫向太后请安之时,跟这表妹打了算是成人之后第一次的照面。 刘瑶已经出嫁了,然后没能抵挡住丞相表哥貌比潘安的如玉容颜,当即就跟太后说,要跟驸马和离改嫁。 虽说太后对她疼到骨子里,也是当场虎了脸,和皇帝一通削啊,这才算是止住了这事,但刘瑶回了公主府之后,对驸马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想冷暴力逼迫驸马就范,最后,被皇帝和太后双双下旨命其反省,给**了。 现在谢青岚跳了出来,嘴是肿的,而且多半是被傅渊给亲肿的,刘瑶哪里能忍?情敌这东西,弄死一个算一个! “是否害了睿儿还是未知数,华阳,你孟浪了。”太后不着喜怒的呵斥了她,又看着谢青岚,“青岚,你晓得,哀家一向对你优容,如何肯做这样的事来刺哀家的心。” “臣女不曾做过。”谢青岚脱口道,又有些嗫嚅,“还请太后和皇上相信臣女,有些事,臣女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皇帝忽然轻笑,“谁逼丫头了?阿渊么?” 挖坑让人跳,皇上你这样真的好吗?承认了傅渊那边要炸,不承认你们俩母子现在就要炸。瞥一眼气鼓鼓的刘瑶,谢青岚还是决定拖一拖时间:“臣女……” “皇上,傅丞相求见。”正在僵持,唐德海快步走进,笑着对母子俩打千道,“丞相大人在外等候了。” “既然如此,母后与皇兄快请傅渊表哥进来吧。”刘瑶一听傅渊来了,原本含怒的小脸上顿时漫上娇羞的笑意来。她原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这样娇俏的模样连谢青岚都看痴了。武贤妃刚被太后呵斥了一声,此时也不敢说话,抿着嘴看着现在的局面,不敢说什么话,但听了傅渊来,心道是这人必然会被皇帝和太后发落,一时也是欢喜了。 武贤妃的心理活动皇帝母子可以不管,但刘瑶这猪一样的队友在这里,两人就要扶额了。皇帝幽幽一叹:“叫他进来,瑶瑶和贤妃进去吧,阿渊好歹是外男。” “我不。”刘瑶娇声道,“皇兄,让我留下吧,我好久没能见傅渊哥哥了。” 正说着,傅渊已经缓步进入,他走的很慢,步伐沉稳,微微红肿的唇边挂着常有的温暖笑容,一进门便行礼道:“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又见刘瑶在,又施礼道:“华阳长公主。” 刘瑶在看向傅渊双唇的时候,一颗玻璃心已经碎成了渣渣,捂着心口退了一步,低声道:“傅渊哥哥,你与她……你明知道,我皇兄喜欢她。” 傅渊盈盈微笑:“臣不懂公主何意。”又轻抚自己的唇,歉意笑道,“原是方才,被蚊虫咬了一下,这才红肿起来。” 这话一出,先不说皇帝和太后信不信,谢青岚先满脸怀疑的看向他,撇了撇嘴,没说话。傅渊笑道:“臣来时听说太子殿下被人推到水中,不知可有大碍?” “还没醒来呢。”太后微笑着,话中隐隐有些质问,“阿渊,好好儿的,你是如何遇上了青岚?怎的还被睿儿撞见你们在一起?” “回太后,臣自然知道皇上心仪谢姑娘之事,谢姑娘吃多了酒,又无人护送,这才起了心思。”傅渊说着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方才听闻太后和皇上为了此事恼怒,敢问何人见到臣与谢姑娘举止亲昵?” 他声音温柔,但那气势立时上升了数个层面:“皇上待臣有知遇之恩,臣又岂会做出这等有为人伦的事?既是不义,更是不忠。” 武贤妃和刘瑶都是双双捂着胸口,低声哭道:“只是谁都晓得,丞相大人绝不多管闲事……” “皇上之事既是本相的事,如何肯不管?”傅渊回头瞥了武贤妃一眼,她脸色立时白了,“况且皇上于本相,既是君上,更是表兄,难道也算是闲事不成?” 太后和皇帝相视一眼,道:“只是这事……” “臣愿为谢姑娘作证,谢姑娘并无时间谋害太子。” 皇帝看着傅渊,低声笑道:“阿渊愿意为丫头作证?”说到这里,“也是,丫头一向喜欢睿儿,睿儿也与她亲近,如何肯害?”顿了顿,“只是若是旁人呢?身边随时都带着高手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有术。” 这话指向性太明确,谢青岚差点破功,下意识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傅渊一眼。后者满脸淡然,像是不知道这话在说谁一般。 还没等击垮心理防线,皇帝又起身,拍着傅渊肩头:“朕在想,会不会是羽林卫的人?这羽林卫,也该整顿了,阿渊,你说呢?” “臣乃文臣,不懂武将之事。”傅渊含笑,两个表兄弟这样相识着,颇有几分阴狠在其中蔓延。皇帝笑得亲切,转身回了座位上,道,“叫太子的乳母来跟丞相对质,看看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乳母被提溜来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还有汗珠沿着脸颊滑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为啥这样——被傅渊吓得呗。 傅渊只是微笑,看着那乳母,半晌没有说话。那乳母身子抖得愈发厉害,仿佛下一刻就会窒息而亡一般。谢青岚没由来的看着她想笑,才听到傅渊问道:“我识得你,那时你领着太子与我和谢姑娘遇上了。你果真见到了我与谢姑娘举止亲昵,这才让皇上认定我二人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被太子撞见,杀人灭口?” 那乳母差点被他吓得心胆俱裂,这可是傅渊!说句不中听的,皇上就算是暴怒最多就是让人砍了你,他要是暴怒,天才晓得会怎么折磨你!当下连腿都软了,跪在地上:“不、不曾,只是丞相和姑娘站在一起,又无旁人……” “又无旁人?”傅渊笑着重复这话,唬得乳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说的极好,若是本相与谢姑娘为曾遇到你们,再传出太子被人害了的事,可是我与谢姑娘直接在宫中宣淫?”又笑道,“真真是好,若真如你所言,我与谢姑娘真的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被尔等撞破的话,你晓得你会如何?” 乳母听完这话,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的确,若是真被撞破那事,以傅渊的性格,第一个要死的就是她…… 局势这么快就被转回来,谢青岚不免在心中暗叹傅渊战斗力实在太彪悍。只是武贤妃那面却满心的恼恨,这么好的机会能够除去谢青岚,怎能这样白白放过?这恼恨的心态驱使之下,她大着胆子,说:“只是谢姑娘和丞相大人同时出现,双唇都是红肿,实在怨不得旁人多想啊……” 傅渊忽的抿唇一笑,那模样像是勾引人一般,武贤妃本能往椅背上靠了靠,下意识看向皇帝。傅渊只是笑着,转头向皇帝和太后拱手:“臣以为,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双唇乃是被虫叮咬所致。此事若是可疑,那若是臣与谢姑娘皆是眼圈乌青,难道也是苟合所致?” 这偷换概念,简直太漂亮了! 武贤妃脸上一红一白,张皇的摇头,低下头静默不语。刘瑶紧紧抿着嘴,脸色苍白,转向太后和皇帝:“我,我去看看睿儿。”说罢,快步进了内室。 太后和皇帝自然是明白傅渊这一通偷换概念是维护谢青岚,一时也是纳闷了。傅渊这人眼高于顶,连刘瑶这皇帝胞妹都看不上,又怎可能对谢青岚动心?若不是动心,那么他为什么这样维护她? 总不能说他们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 只是,若是能保住谢青岚的名声固然是好的,那样一来,既能做足了仁君善待功臣之女的样子,又能将其手中的财产尽数收了。至于谢青岚这个人,皇帝身边是不缺女人的。 这样想着,太后脸色也是缓和多了,道:“也罢,你们今日都好好的去吧,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走动,贴身伺候太子的更要严加看管。”又道,“罢了罢了,哀家和皇帝都累了,先去歇了吧,明早再审也不迟。”又嘱咐道,“贤妃可要好好看着睿儿,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她不说下去,反倒是微笑。 这几场闹剧加在一起,已经是三更天了,那些字权贵们在刘睿出事的时候就尽数排查过,去了。 谢青岚被折腾了大半宿,原本因为酒意上头而来的困乏之意早就消失殆尽,立在御道上,看着悬在头顶的明月,心中忽然就怅惘极了。 好吧,她说实话,这怅惘还有一半的原因来自身边站着这个男人。 傅渊对她的维护,她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只是这反差实在让人觉得心中惴惴,她不能不好好想想。 虽说这样想,但谢青岚是个好孩子,被救了当然是要道谢的,还是鼓起勇气,努力看着傅渊:“多谢丞相大人相救。” “本相惹出来的事,若不善后,你岂非怨我?”傅渊看着她在月光下的小脸,也是一笑。 “只是华阳长公主……”刘瑶那花痴,今天见了傅渊那样维护她,心中不憋屈才怪呢! “我愿意对谁好便对谁好,难道还要问过她不成?”傅渊看着她,脸上竟然很是罕见的没有挂上他惯有的温柔微笑,只是静静地与她双眸对视,“我愿意护着你,谁也不能左右,莫说刘瑶不成,即便是刘寻,他又能如何?” 谢青岚脸上忽的烧了起来,局促的低下头去,惹得傅渊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丞相大人在表白了~ 泥萌还想不想看丞相大人吃醋啊~ 我觉得肃哥哥的存在就是让丞相大人醋海翻涌啊~   ☆、第52章 待到了第二日,谢青岚伺候了太后起身,宫里又进行了一番审问。终究无果,直到那日午后刘睿醒来,说是一个内侍。 这回可好,原本死咬着谢青岚不放的武贤妃自己落了个没脸,皇帝盛怒之下将那内侍杖毙不说,将其主子废了封号,贬入了永巷。而后,皇帝以羽林卫看护不力的罪名要求羽林卫整治,裁军的裁军,提拔的提拔。这禁军的权力,终于回到了皇帝手上。 刘睿年岁还小,身子好得也快,尚未到六月最热的时候,便已经可以起身了。 谢青岚在宫中的最后一日,她起得格外早,又伺候了太后梳妆,看着镜中太后保养得宜的脸,谢青岚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意思。 只要不在宫中,不会时时碰见皇帝,那么她所担忧的事就少了许多,自然,也不用在瞅着太后的意思了。 “转眼你都要去了,可真叫哀家舍不得。”太后看着镜中的寿阳公主梅花妆,话里话外尽是对谢青岚的不舍,转头,看着谢青岚的脸,忽而笑道,“我的儿,出宫了可得记得常回来看看哀家。”说着,又对红鸾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从袖中取出一方令牌来,“谢姑娘日后若是想念太后了,便执此物来,禁军绝不敢拦姑娘。” “这可如何使得?”要她再进来跟这俩心机婊母子周旋?她脑子没毛病吧?“此物实在贵重,臣女受不得。”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太后虽是含笑,但话之意已然不容回绝,“我的儿,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便进宫来告诉哀家,哀家必然给你做主。”又拉着她的手,“哀家是真的很喜欢你。” 谢青岚看着太后,心中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或许太后自己也不知道,在利用之余,对这知冷知热的丫头到底是有多少真心的喜欢,只是亲自将令牌放在谢青岚手上:“没事进来与哀家说说话也好,陆家闹了这么多事出来,哀家也是看不上的。” 谢青岚低头称是,握了令牌,虽说明白太后并非全然真心,但有了这令牌,她能够进宫,必然能弹压住陆家那群奇葩。 太后这才笑着:“去拾掇吧,哀家一会子叫人送你出去。”说罢了,这才转向镜中自己的容颜,忽然扯出一抹笑来,“青岚啊,哀家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像哀家年轻时候的样子。” 谢青岚差点要了舌头,半晌后才明白太后说的不是脸,当下低声道:“太后没有说过。” “没有也罢。”太后低声说,“你去吧。” 谢青岚这才转回了偏殿,开始拾掇自己的东西。今日天色有些阴郁,立在廊下,颇有些闷热,叫人身上都腻得慌。 谢青岚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要去向太后辞行。刚进门,便见太后和刘瑶坐在一起,正在说什么,忙行礼道:“给太后请安,给华阳长公主请安。” “你还在宫中?怎的还不走?留着碍眼极了!”刘瑶对谢青岚的敌意根本就是来自于花痴的本性,就算傅渊说自己的嘴是被蚊虫叮咬,可是谁信啊!太后和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刘瑶这猪一样的队友哪里有母亲和哥哥那样的智商,就觉得谢青岚勾引了傅渊,也是气恼她得很。 她这话一出来,谢青岚根本没办法接,倒是太后薄责道:“华阳,你孟浪了。” “儿臣不喜欢她。”刘瑶直接说道,“她分明知道皇兄心仪于她,还拿什么乔?这世上多少女子对皇兄的心意求都求不到,偏偏她——” “华阳!”太后提高了声音,那声儿里面多少有些怒意了,刘瑶自知失言,忙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谢青岚看着她,说不出的好笑。要是刘寻对自己是喜欢多于利用,那谢青岚都能赌一赌。况且以刘寻的智商,真的看不出傅渊那日维护自己么?既然这样,一旦进宫,不仅家财要被这货全部拿去,未来可能要被他当做靶子来除掉傅渊。 谢青岚表示,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 “瑶瑶素来心直口快,青岚你也别见怪。”太后出言安抚道,“你若是拾掇好了,哀家便命人送你去了。”又命人将礼物备好,等谢青岚一回府便送去。 谢青岚一路出了宫门,顿时觉得重回人间。陆家的确是一群奇葩窝,但你要说智商有多高那倒没有,但这宫里,太后和皇帝就是最大的心机婊,还别说以武贤妃为首的荷尔蒙失调女人们个个都盯着自己。 只是谢青岚出了宫门,顿时觉得苍凉了——居然没人来接应!!难道她这么苦逼要走回陆府去?!谢青岚满心酸楚,刚走了几步,见一辆青布马车缓缓而来,车夫虽说有些面生,但又仿佛在哪里见过。谢青岚正在纳闷,车帘已经被掀开,露出刘肃那张脸来:“迟了些,妹妹可别怪呢。” “肃哥哥?”谢青岚原本以为会看到陆澄,现在也是惊了惊,“肃哥哥怎么来了?” “陆府又出了些腌臜事,只怕拨不出人来接你。我想着,你一个女儿家,总不能叫你独自去的。”刘肃一面下车,一面道,“倒像是吓到妹妹了。” “怎会?”车辕颇有些高,谢青岚身量还小,上不去,刘肃当下扶了她一把,又收回手,“倒是我孟浪了些。” “多谢肃哥哥。”她也没那么忸怩,但好歹也是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对这些也算是敏感,在马车一边坐定,这才问道,“陆家出了什么事儿?我在宫中竟是闻所未闻。” 要说陆家这事,那可真是呵呵了。原本陆显这搅屎棍被流放,陆家的日子也该清静了,但胡氏被陆兆南伤了腰,管着家的谢青岚又被太后接进宫去了,杨氏独揽大权,而揽出来的结果就是,余氏仗着自己是陆家正正经经的大奶奶,又生了陆家的长子嫡孙,跟杨姨娘没少起龃龉。 胡氏虽说和软,余氏偶尔也会拿她垫牙,但还是不敢不敬,如今胡氏病了,谢青岚这能唬住余氏的又不在,余氏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拿了钱又去放印子钱。但有个最关键的事她却忘了,陆府现在开销,陆澄的俸禄虽能补上一点,但大多数是谢青岚的钱!而那日里被寻回来的云舒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没用了一个时辰就把账目尽数列了出来。 那么大一笔开销去向不明,云舒当即就质问了管钱的杨氏,杨氏被唬得不轻,又被一通敲打,连告状都不敢去了。而云舒姑姑转头炮轰余氏,非让她把钱拿回来。余氏哪里是云舒的对手,只好催促那些人赶紧还钱,逼得那些人纷纷红了眼。 而陆晖那日被人打了闷棍,手下的护院急了,上去一顿群殴,把人性命给打没了。 都闹出人命了,这可不是陆兆南能摆平的了,陆晖也是急了,痛哭流涕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差点没把陆兆南给气死。而陆家的嫡孙陆澄现在还在为父母双亲这事奔走呢。 听刘肃三言两语把这事说清楚了,谢青岚都要跪了。这陆家哪里是陆显一根搅屎棍啊!简直都是搅屎棍!生怕有几日安生日子! 眼见得谢青岚脸色难看至极,刘肃也劝道:“妹妹也别心急,想来是有法子的。” “我一点不急。”谢青岚说,“我这两个舅舅,个顶个的会来事,半分不想想别人如何难做。这回可好,外祖将世家们得罪了个遍,上回二舅的事被整得还不够惨,这回再来一桩,我看着陆家,气数已尽,我也救不活了。” 她这话颇有些埋怨的意思,微微噘嘴的样子让人疼爱。刘肃在军中待久了,也算是野惯了,见她这样子颇有几分喜爱,还是柔声劝道:“妹妹何必如此?分明还关心着不是么?” “谁肯关心着?若非外祖外祖母我不能不问,真恨不能与他们断了这亲戚关系。”谢青岚说得恼恨,依着她对余氏那货的了解,不哭爹爹告奶奶的找她帮忙才怪。不仅是谢青岚,还有赵蕴莲她娘,迂回着找定远伯。 这头谢青岚刚下了马车,便有人通报说是谢姑娘回来了。不多时,便见一大屋子人迎了出来,那阵仗说是打群架都有人信。 “谢丫头回来了。”这么些日子,余氏憔悴了不少,一见谢青岚,眼泪都快出来了,上前亲亲热热的拉了谢青岚,“你回来就好啦,谢丫头救救你舅舅可好?” 谢青岚满心的恼恨,猛地抽回了手,冷笑道:“如今知道找我相助,舅舅舅母放印子钱出去的时候,可想过有一日会有这样的局面?” 余氏自讨了没脸,也是满心恨意,满脸的怒意:“若是云舒问起,又怎会闹得如今境地?” “舅母的意思,我谢家的财产,云舒姑姑不该问了?”也不顾刘肃还在场,只上前扶了陆兆南,转头看着这群人,道,“舅母别忘了,除了外祖和外祖母,这一大家子人,青岚没有半点赡养的责任。看在是正经亲戚的份上,大家一同过了这艰难时候也不是不行。但我拿钱出来是供着这一大家子人过活,不是为了给你放印子钱的本钱。舅母若是拿着别人的钱利滚利,我也无话可说。若是这样,咱们便分了家吧,外祖和外祖母青岚自然还会照看着,至于舅舅和舅母捅出来这篓子,自己解决就是了,何苦拉上我?那些被放出去的印子钱,我一分不要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陆家再次闹出事了~这真是奇葩窝奇葩窝~ 嘤嘤嘤,欢欢写着陆晖和余氏放印子钱就想到了家里一个伯伯。 天天叫穷,说自己没本事挣不到钱,后来我那堂哥想要炒股,搁人证券公司去,结果一查账户,娘的账户里基本有五十万! 欢欢在小城里面,五十万也是个大数字了!他们家就是天天叫穷,其实财路多得是。 然后满心愤怒的欢欢就开始报复社会了,把那伯伯当做陆晖的原型写了进来,人家是不是很机智! > 催文请加企鹅群,号码:255281562   ☆、第53章 这话已经是极为严重了,自从陆兆南被罚俸以来,陆家的开销尽数是由谢青岚来承担的,若真是分家,谢青岚一个外孙女更不该管着陆家一大家子的开销。更别说现在这节骨眼上,陆晖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众人面面相觑之下,不约而同的看向这被谢青岚扶着的陆兆南。作为一个老中二,他是不肯承认自己吃喝拉撒全是仰仗着外孙女儿的。虽然说不承认,但若是谢青岚真的分家而去,陆家哪里能得了好?但陆兆南一向自负,此时又有刘肃这皇族中人在场,一时也绝不肯低下头来说什么话。 而这个原因,杨姨娘和余氏看得比他更清楚——这俩还指望着未来谢青岚多多少少看顾不过来的时候,能从中牟利呢。 这么想着,杨姨娘也就不管前些日子被谢青岚呛声的事了,讪讪上前笑道:“谢姑娘这话,莫不是与咱们生分了不成?”这目光又不住的往余氏身上瞟,“大爷和大奶奶也是一时糊涂,换了清醒时,怎么干得出来拿外甥女儿钱财不还这样不知廉耻的事?姑娘便莫要与大爷大奶奶计较了,要知道大爷可是姑娘嫡亲的舅舅啊。” 求情还能拐着弯骂了陆晖夫妇一顿,杨姨娘也是个人物。余氏当场瞪了一眼回去,还是没敢吱声。杨姨娘一面说,一面笑道:“况且谢姑娘总要为老爷太太多考虑考虑,二爷在外面,可就只有大爷能在膝前尽孝了。虽说这事混账,但这一家子总不能一道不过了罢?”对谢青岚一笑,那目光又瞥向刘肃,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姑娘便为了这一大家子委屈些吧。” 刘肃是齐王世子,亲王世子,与普通的世家贵族不一样,身份尊崇得多,杨姨娘的意思,就是要谢青岚求刘肃出面?亏她想得出来!况且,这话中大有将陆晖小惩大诫一番,就算是丢了性命都不要紧,只要别连累陆家就行的意思,她一个妾侍,也配说这话? 谢青岚憋了一肚子火,当即冷笑道:“姨娘这话我倒是奇了,我要为了这一大家子受委屈?寻常什么找我担待也就算了,如今连闹出了人命的事都要我担待着?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替大舅舅偿命?” “这……”杨姨娘一愣,那话中就更尴尬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眼睛又瞄向了刘肃,“况且姑娘认识那样多贵人,连齐王世子都能纡尊降贵送姑娘回来不是?” 这话都直接扯到刘肃身上了,余氏脸上多了几分希冀。自从陆晖被京兆尹拿了投入牢中,她是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就像是抓住了那根稻草,恨不得紧紧攒在手中才好。当下转向刘肃:“世子救救外子吧……” “人命关天,岂是我能救的?”刘肃在边疆多年,对骁勇善战的陆兆南也是诸多钦佩,但是陆家这群人就有点呵呵了,当下也是冷了脸色,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余氏浑身都颤了颤,脸上立时就苦闷非常:“还请世子慷慨相救,太妃与太太交好一场不说,更何况外子是青岚丫头的舅舅啊,青岚丫头是世子心尖尖上的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能这样看着外子去死不是……” “你胡说什么!”刘肃剑眉忽的立了起来,一股子凌厉的杀气顿时开始蔓延,叫众人噤若寒蝉,“我与谢妹妹相交绝对止于礼,岂有你说的这般不堪!” 谢青岚也被他一惊,转头看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刘肃唇角挂着冷笑,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都带上了几分杀意:“这就是大奶奶求人相助的法子?这般坏自己外甥女儿闺誉,这未免不是人能做的出来的事!若是学不会管束自己的嘴,肃不介意以军法处置。” 他傲然立着,与差点软了身子的余氏相比,一下就能彰显出各种高大上了。谢青岚看着他,忽然就有种看到男神的感觉,满眼崇拜的看着他。 书中的刘肃,那可是极品高富帅,更是个铁血将军,杀名能止小儿夜啼。只是谢青岚和他认识以来,他实在太温和,就像是一个可以与他说任何小秘密的大哥哥一样。 而刚才那一嗓子,战神有苏醒的前兆,谢青岚能不高兴么? “臣妇绝无此意!”余氏也是急坏了,不然就她那想将谢青岚给陆澄娶回来的心思,哪里能说这话出来?看了谢青岚一眼,明白刘肃对于她的名声看得很重,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一时也是恼了起来,低声道:“臣妇只知谢丫头和世子素来交好,绝无污蔑谢丫头的意思。” “有没有大奶奶自己知道,旁人说多了,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肃说着,一一看过在场之人,一双眸子仿佛都有些充血,“有些人仗着自己是长辈,对于妹妹随意欺凌的事,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么?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真真是无利不起早!” 余氏和杨姨娘被这样一骂,只好忍气吞声,不敢说什么。刘肃说罢,又转向陆兆南,拱手道:“陆将军,肃无意得罪,只是贵府上实在该整顿了。今日能这样折辱妹妹的名声,来日必然能毁了整个将军府。”说罢,又道,“多留无益,先行告辞了。” 谢青岚深深觉得像是看到了男神,当下笑道:“我送哥哥去。”说罢,又引了刘肃一路向外,一直到了陆府大门,刘肃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今日我也是没有忍住,只愿没有给妹妹添事。” “怎会?”谢青岚特别想跪舔刘肃,“肃哥哥是护着我的,我明白。” “我在军中野惯了,方才没有吓到妹妹就好。”刘肃歉意微笑,那样子丝毫不像方才那凌厉的模样,让人觉得帅帅哒,“若是妹妹要管此事,我为妹妹出些力也未必不可。只是有一句我也要提醒妹妹的,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那便不要去迁就了,徒徒给自己添烦恼。” 谢青岚含笑点头,对于陆家,她也是不怎么想管了,分家的事一定要提上日程,越快越好。 送了刘肃去,方才被他敲打过一番,众人也不敢怎么再给谢青岚找不痛快。而刘肃前脚刚走,后脚太后和皇帝的赏赐就到了,那内侍话里话外全是太后喜欢谢青岚得很,更是给了一面可以随时进宫的令牌。这下在陆家可算是引起了轩然大波,陆晖没能解救出来,余氏也不敢去找谢青岚闹了,要是她一个想不开就进宫去告状,那不就得不偿失? 谢青岚刚沐浴完毕,又吃了一碗消暑的紫薰饮,这才靠在榻上揉着额心。 正在歇息,便听到人说,云舒来了。 云舒一身石青色长裙,一脸冰冷的样子,干练而让人有些惧怕。一进门,便先向谢青岚行礼道:“姑娘。” “姑姑。”谢青岚亲自扶起她,“这么些日子,辛苦姑姑了。” “不曾辛苦。”云舒说,“我将各处送上来的账本看了,不少地方有纰漏,想来这些人欺辱姑娘才接手事儿呢。虽是多年不曾管事,但总是有余威的,压着下面不成事。”云舒说着,蹙了蹙眉,“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若是可以,姑娘还是趁早与陆家分家吧,这群吸血虫,迟早将姑娘吸干净了才肯罢手。” “我何曾不想分家?”谢青岚叹道,“只是这事现在还由不得我。” “姑娘若是想,老奴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先开这个口。”云舒忽然笑起来,那笑容狡黠极了,像极了狐狸,“只是若要这样,姑娘得需有个落脚的地方。” “我自然是信得过姑姑的。”书中的云舒,那可是个类似卧龙先生般的人物啊!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赵蕴莲对她都赞不绝口,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多谢姑娘信任。”云舒躬身一福,又看着谢青岚的眼睛,“姑娘可愿意帮陆家这回?若是愿意,这事倒也不算难办。” “姑姑以为,我该帮么?”谢青岚看着她,“我就怕我帮了,这群人以为我好欺辱呢。” 云舒笑得愈发的狡黠了:“我若是姑娘,我就帮。既然帮了,便少不得我的好处。”顿了顿,接着说,“闹出了人命之事,乃是京兆尹审理、刑部调查取证,只要能在这两处打通关节,那么少了许多事。只要保住陆晖性命即可,就算是废了,也不是姑娘不曾尽心。到时候胡夫人就算心疼,也说不得姑娘什么不是。” “姑姑说得简单,可又谈何容易?”谢青岚说,“且不说我并无人脉通向京兆尹和刑部,就是京中的权贵世家,谁又肯放过陆家?” “那就找到他们都怕的人来制衡。”云舒微笑,“姑娘素来聪慧,明白我的意思。” 谢青岚眉心突地一跳,颤巍巍的看向云舒:“姑姑的意思,让我去求傅丞相?” “不止丞相大人。”云舒笑着,那笑容却像极了冰块,森冷得很,“齐王世子也是人选。皇室中人,更是在边疆练野了的将军,未必输给丞相大人。” 谢青岚眉心突突直跳,想到那夜傅渊的话——“我愿意护着你,谁也不能左右,莫说刘瑶不成,即便是刘寻,他又能如何?”一时耳根也有些发烫,酡红着双颊,谢青岚一双眸子都像是春水般,看了云舒一眼:“姑姑仿佛很是尊敬傅丞相。” “这是自然。”云舒平静笑道,迎上檀心和如心诧异的目光,“姑娘兴许不知,老奴为何会愿意回到姑娘身边来。对于侯爷和老侯爷的感恩固然是原因之一,但若是没有丞相大人,奴婢未必知道姑娘如今处境艰难。”说到这里,她原本精明的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姑娘不知道,丞相大人费了多少心力走访,这才找到了我,后来更是亲自来劝,让我回到姑娘身边助姑娘一臂之力。”她话里话外忽然又多了些暧昧,“老奴看得出,丞相大人是真心疼姑娘的。” 谢青岚双颊不免更是烫了,她一直以为,云舒是皇帝为了让她沦陷才找来的,没想到竟是傅渊!他是知道自己在陆府之中的处境,更是知道那些日子的艰难。他从来不说,甚至每次都出言揶揄自己,但是暗中,他却做了这样多的事来护着自己。 谢青岚忽的一笑,抬头看着云舒,笑道:“我该谢谢他,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被丞相大人萌翻了~~ 女主是会帮陆晖的,但是帮了之后,陆家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咳咳咳,云舒姑姑被奉为最终的金手指外挂不是没有道理的~ 皇帝和太后既是外挂也是咬人的狼~齐王太妃不能随时看着女主~至于丞相大人~~人家日理万机~ 云舒姑姑的妙用将在后文无时无刻的展现出来,泥萌懂得~~   ☆、第54章 谢青岚先休息了一整日,又与云舒商议了如何向陆家提条件的说法。只是这京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风头,她就不知道了。 宋驰那日被掠影将手臂弄脱臼了,眼角更是伤到,虽是愈合了,但眼角一道浅浅的疤痕,每次看到就让宋驰想到这次的奇耻大辱,心中对于傅渊的恨意几乎达到了顶峰。但汤姆苏一向是奉行着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迁怒别人的原则,死都不肯承认自己其实也是恨上了谢青岚。 至于赵玛丽,差点死在掠影手下,对于这场所谓的无妄之灾尽数怪到了谢青岚和傅渊头上,更是恨不能将这俩狗男女弄死才好。 而现在,虽说动不了傅渊和谢青岚,但迁怒于人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闹出了人命,陆晖自然在当日就被京兆尹拿了,还没定罪不假,但有时候,传讯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 陆晖也知道自家老爹就是个蠢比货色,将满城的权贵得罪了得不轻,什么都不敢大意,怀中揣了一只银针用来试探食物,结果发现,大多数食物里面,都被下了毒的。 这可把陆晖唬得不轻,他死抠,更是惜命,当下把身上带着的钱物尽数给了一个狱卒,求其担待点,又选择了绝食,没几天就被饿得有气无力的,躺在褥子上哼哼。 人饿得难受的时候,只能用睡来填补,但如果,连睡也不让你睡呢? 陆晖就这样,睡去了不待饿醒便被唤醒,睡也睡不好,直到夜中才有买通的那狱卒送来一个馒头。不能缓解多少,但也不能让他吃饱。 这样熬了几日,陆晖第一次被传召,被下了狠手,打得下半身一动就痛,那狱卒给他送了一瓶药来,涂了之后,痛楚果然好了许多,到了第二日,药力发散,陆晖下半身竟然毫无知觉了。 只是陆晖这人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却不知道,当利益更大的时候,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出卖。宋驰和赵蕴莲出了更大的本钱买通了狱卒,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用各种法子折腾陆晖就是了。 已经被那瓶药弄得半身不遂的陆晖自然没有想到这点,只当是京兆尹下手实在太狠。 但这些消息,被牢牢封锁在牢中,传不出半点,谢青岚也不会想去管这些,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要怎么求傅渊或者刘肃帮自己的忙。 依着谢青岚的本心,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向两人开口。就算她知道傅渊心仪她,就算刘肃说了若是有需要必然会帮。但这样的事,又能怎么开口?陆家就是一个无底洞,你一旦向它开了,那么就会扭糖似的缠上来。 虽然说如此,但想到未来的好过日子,谢青岚还是豁了出去,当下在书房中去寻陆兆南。 谢青岚记得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陆兆南还是那样意气风发的人,而现在,他保养得宜的脸上多了几分风霜的印记,发中的银丝似乎更多了,一看就觉得苍老了很多。陆显和陆晖这俩不争气的连连出事,陆兆南这当爹的能不愁么? “外祖。”谢青岚在心中还是很尊敬陆兆南,就算他抽,就算他中二,但这毕竟是陆昭的父亲,陆昭没了,她总要替陆昭看顾着,“青岚已经想到了法子。” “想到了你就说吧。”陆兆南看得出来整个人都恹恹的,往日那如雷贯耳的嗓门也没有了,“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有,如今有两个人选可以帮到大舅。”谢青岚轻声说着,“一是丞相,二是齐王世子。京兆尹和刑部会审,京中的世家们急于给舅舅定罪,必然会催促,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京兆尹和刑部都怕的人。” “这事如何好去叨扰人?”陆兆南对于傅渊是尊敬到了极点,换句话说,你会把自己的丑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男神知道么?要说拿着孽子的事去开口,这老中二如何肯舍得下自己的脸面? “外祖不便开口的话,便由青岚去吧。”谢青岚说得平静,但想到傅渊可能又会揶揄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发憷,“总归青岚也想过了,早来晚来都是要来的。”顿了顿,她深吸了口气,“不过有一句话,青岚要说在前头。也是正经亲戚,青岚总不能看着陆家去死的,但这样的事,青岚管不了多少,更何况,青岚一个女儿身,又能如何?抛头露面未免叫人耻笑。日后青岚再不管这些腌臜事了,出了事也别来要我做什么,我做不了,更不能管。”见陆兆南面色愈发阴郁,谢青岚索性竹筒倒豆子了,“更何况,青岚算来客居陆府,不论是管的或是被管的都太多了。还请外祖应允,若是青岚让大舅舅解了这牢狱之灾,陆家便再不许过问我做事,更别叫我管些有的没的腌臜事,让我单独辟了一个院子出来过日吧。” “你就这么急着跟陆家划清关系!”陆兆南声音很大,那一双眼睛瞪得跟牛铃似的。他原本就是暴脾气,一听这话差点气炸了,声音震得谢青岚耳鼓膜嗡嗡作响。 揉了揉耳朵,谢青岚也不怕,迎着陆兆南的目光:“绝无此意,若真的要与陆家划清界限,青岚直接从府中搬出去就是了,何必还住在府里?这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哪个不要钱?青岚一壁管干净了,一壁还要受大舅母的气,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往日我受的委屈,外祖不是没有看到,但手心手背叫外祖向着哪头都不是,既然这样,外祖不妨直接下了死命令,别让他们来打扰我了。仗着是长辈,青岚又能做什么?难道避都避不开么?更何况青岚一个女子,又能帮什么?若是再有这种事,莫非要脱光了将自己送到龙床上去不可?” 她说得委屈,一张小脸扬着,就是在赌陆兆南会心软,毕竟陆兆南对于小女儿心疼到了极点,更别说谢青岚和陆昭像极了。 而别说余氏,就是陆淑训的做法陆兆南也是看不惯的,想到阿昭唯一的血脉愈发懂事,将府中大小开支全部管干净,有时候却还要受着这些长辈的气,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沉吟片刻道:“如此你就先住着吧,我吩咐下去就是了,若是谁再来你院子里惹事,你直接打出去就是,若是谁有异议,就说是我说的。”顿了顿,那话中又有了说不出的傲气,“陆家绝不会再让你管这些腌臜事,但凡再有这事,我就……” 谢青岚顿时大喜,有了陆兆南这句话,余氏和杨姨娘再想不开眼来找事,谢青岚就有足够的理由将这俩打发出去了。陆家人的确奇葩,但陆兆南不会迁怒自己,陆晖也不便来外甥女儿那儿,只有余氏和杨姨娘这俩蠢货时不时来秀下限。 想到没了这俩人来惹事,谢青岚顿时觉得日后在陆家的日子会好过得多。这么想着,谢青岚话里话外的语气都透着松惬:“如此,青岚想想法子,如何能劝丞相大人相助。” “丞相素来高傲,更不会管这些事。”谢青岚不可能张着张大嘴说傅渊强吻自己的事,陆兆南自然不知道,眉头都拧成了川字,“你一个小丫头,如何能劝得丞相大人出手相助?” “试试也不打紧,若是傅丞相那里不成,再试试肃哥哥。”谢青岚语气轻松得很,就算傅渊不肯帮忙,求刘肃试试,再不行,拿点好处给皇帝母子瞅瞅,万一皇帝脑子一进水,就答应相助呢? “祖父!”陆兆南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已经被推开了,门外站着的那一身长衫的男子,正是陆澄。只见他一脸的怒意,疾步走到谢青岚和陆兆南面前,急声道:“祖父怎可让妹妹去求傅渊那恶贼?他素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若是逼着妹妹做些妹妹不愿的事,咱们又该如何?”他说到这里,看了谢青岚一眼,握紧了拳头,嗫嚅道,“陆家已经欠了妹妹良多,又怎能将妹妹架在火上烤?那恶贼行事但凭喜怒,若是一时好玩要妹妹委身……” 他还没说完,就被陆兆南一掌掴在脸上,整个人踉跄向前,扑倒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混账东西!丞相大人行事狠辣不假,但岂有你说的这样不堪!” 谢青岚见陆澄被这样打在桌上,一时也是急了,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他今日憔悴了很多,现在脸上又多了掌印,更是显得单薄。陆澄撇了撇嘴:“祖父,傅渊惯常与权贵世家过不去,若是找他相助,岂非更是让世家恨我陆家入骨?陆家还没能受到罪过么?祖父现如今还看不清局势?咱们总不能像是傅家那等子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白丁!” 陆兆南登时暴怒:“混账!你何时沾染上了贵族的骄娇二气,难道不知道这些狗屁权贵们素来只看着人的出身,从不管有才无才么!”他说得恼怒,又是一巴掌摔在陆澄脸上,“你这混账东西,老子还没死,你就想着要向权贵世家摇尾乞怜了吗!当我死了不成!” “外祖息怒,二哥哥也是关心则乱。”陆兆南那手劲,再来几下估计陆澄得被他打得吐血,看着气得脸色发红的陆兆南,其实谢青岚还真有那种错觉——傅渊那人,恐怕干得出来让她委身的事吧…… 陆澄捂着胸口,不住的喘着粗气,一双眸子还是那么倔强。他不懂,为何祖父一定要妄自菲薄去与傅渊那等子人搅在一处?就凭着祖母出身岐山伯府这件事,难道要跻身贵族行列那样困难?何必自甘堕落去与白丁搅在一起? 况且,想到谢青岚可能会被傅渊那恶贼侮辱,陆澄就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割着心头那最柔软的地方。 这么想着,他还是柔声道:“妹妹,你别怕……” 谢青岚看着他,为了以后不被这伙人打扰的美好日子,就算前方真是死路一条,她也要去凿出一条路来!当下扯出一个笑容来:“我不怕,不拘二哥哥说什么,我还是要去的。齐王世子也好,丞相也好,我都要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陆澄也挺逗的……   ☆、第55章 谢青岚这样决绝的话,叫陆澄抿紧了唇,脸色都白了几分,退了一步道:“你执意如此么?难道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谢青岚只是一笑,旋即向陆兆南行了个礼:“那么青岚就准备帖子了,向傅丞相递帖子去拜访了。” “妹妹,使不得——”陆澄还没说完,被陆兆南狠狠瞪了一眼,只得闭了嘴。 没几日之后,便有人来回,说是傅渊请谢青岚到府上一聚。 对于傅渊,谢青岚虽不像往日那样惧怕,但这次去求人,也是心中惴惴。马车一路到了丞相府,虽说是丞相的府邸,但却像极了一处小院,寻常的富贵人家别院只怕都比这里富丽堂皇。刚下了马车,便有小厮迎了出来,看得出是个妥帖的,当下行了个礼:“请谢姑娘安,丞相已然恭候多时了。”说罢,又躬身将她引进去。 府中的装饰极为寻常,正像是一般的家中那样朴素。书中写过,傅渊是奸臣不假,手下一大批死士,但却是一等一的廉臣,至少从未贪污过什么。这院子里的光景更是佐证了这点。 那小厮将谢青岚领到了一处厢房,这才躬身道:“丞相约莫一会子就下朝了,还请姑娘等候些时候。府里除了二房的姑娘们几乎无女眷前来过,若是伺候不周,还请姑娘担待些。” 谢青岚歪着头思量片刻,问道:“这话是丞相教给你说的?”见他狐疑,这才微微酡红了双颊,“那些什么没有女眷来过的混账话……” “岂会?”那小厮说得十分真切诚恳,“这话哪里能用来哄姑娘?丞相不仅女色乃是府中盛传的,不仅没有女眷,连贴身伺候的婢女都没有。” 谢青岚顿时窘迫,哼哼唧唧的应下进了屋,屋中一股子墨香扑面而来,陈设极为素雅,书桌上还摆着一幅将展未展的画轴。谢青岚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瞅了一眼。 画上一个女子立在桃树之下,花瓣纷纷如雨落,她就那样盈盈微笑,仿佛与这画卷融为一体。右上角还题着一句诗——“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那是她! 谢青岚尚未散去红晕的脸顿时更红了,心中只当傅渊这厮是故意的,赶紧要将卷轴卷起来,谁知门板一声轻响,唬得她手忙脚乱,画轴“笃”的一声落地,缓悠悠滚了一圈,徐徐展开了。 谢青岚顿时尴尬了,连看都不敢看抬脚走进的傅渊,就那么僵在原地,惹得他轻笑:“随意翻看别人的东西,未免不是谢姑娘的作风了。”又俯身从地上拾起卷轴来,含着润泽笑意的俊颜上漫上促狭:“本相的画工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谢青岚囧得厉害,这又被抓了个正着可怎么解释,眼见他绕过自己坐在书桌前,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累了一般,揶揄道:“谢姑娘原来就是为了打探傅某生活的日常才来?如今见了,比起宫中皇上的起居如何?” 这人又来这招!谢青岚深深吸了口气,抬眼对上他的眸子,那双眸子惯常是没有温度的,就算他笑得极为温柔,仿佛能让所有人的心那样溺下去,但他的眼睛,从来没有温度。见她抬头,傅渊也不躲,就这样看着她,柔声道:“哑巴了?” “臣女今日是有事求丞相大人相助。”谢青岚心中直擂鼓,就算傅渊对她真的有那意思,但这样登门来,就大有点要挟意思了,要是傅渊一个恼羞成怒……谢青岚这么想着,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还是兀自镇定,强行稳住了。 傅渊抱臂靠在椅背上,那笑容愈发的温柔起来,就那样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有事求我相助?”顿了顿,“陆家的腌臜事,你还要管多久?” “最后一次。”谢青岚老老实实回答道,“臣女已与外祖说好,此事之后,我再不过问陆家之事,他们也不许过问我的事。” “最后一次?”傅渊含笑,尾音微微上扬,含了几分挑逗,手上的卷轴又缓缓展开一些,低声问道,“我若是不帮你,你待如何?” “臣女不敢如何。”谢青岚看着他,见他看那画似乎看得入迷,脸上不由自主的发烫,低着头,不敢让他看到,“若是丞相有为难的地方,臣女不敢强求,只好换个人相求……” 话音还没落下,傅渊将手上的画轴信手一抛,卷轴摔在书桌上,声音颇有几分清冷,唬得谢青岚缩了缩,还是兀自镇定的站好了。 “你是要去求刘肃?”傅渊盈盈微笑,那笑容愈发浓了,说出的话却不带任何温度,那笑容让人看得觉得骨缝都迸出寒意来,“还是要进宫向刘寻投怀送抱卖弄风骚?” 谢青岚见他脸色虽是没有半点异常,但这话中大有“你敢去我就掐死你”的意思,还是往后缩了缩:“臣女绝无此意。” “你能来找我相助,难道世家们不知道何为施压不成?”傅渊看着她一脸淡淡的样子,也是软了下来,“京兆尹和刑部,只要一环节出了纰漏,世家们就会如疯马一样躁动起来。”他说到这里,忽然抿唇笑起来,“我帮你也未必不可,但此事只怕要费一番周折。”一双深邃的眸子就那样看着谢青岚,“说说看,我若是帮你,你总要给我点好处不是?” 谢青岚闻言大喜,知道他愿意松口了,不觉喜上眉梢,笑着问:“丞相想要什么,只要臣女能给,必然给丞相。” “你当然能给。”傅渊的笑容之中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暧昧,起身缓步行至谢青岚身边,低头,温热的呼吸轻轻抚着她的耳朵,叫她整张脸都仿佛被开水烫了一般,“我帮你救陆晖,你陪我一夜,如何?” 你陪我一夜…… 陪我一夜…… 谢青岚被惊得不轻,下意识转头看着他,但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傅渊眼中满是戏谑,顺势又向她脸庞一压,那架势仿佛又要擒获她的唇。唬得她赶紧退了一步,第一个反应就是要不要把小手抡得虎虎生风给他一下。他居然真敢说!原本她还以为陆澄误会他了,没想到他居然真来这招! 谢青岚:〒▽〒相信你虽然坏但是个正人君子果然是我的错。 见她一张小脸红得都快滴血了,傅渊心里那点子念头满足得了不得,声音愈发的魅惑了:“青岚?” “我不干。”谢青岚恨不得双手环胸躲开,就那样警惕的看着傅渊,“我不是那种人。” 口胡!亏你能开口,她现在才十五岁啊! 谢青岚将自己的胸护得紧紧的,缩成一团看着他。后者笑容温润如初,微微偏着头,一派谦谦君子的无辜样:“你不愿意?” “谁能愿意?”谢青岚红了脸,“哪个清白人家的能这样将自己交托出去?臣女日后还要嫁人的。” “哦?”傅渊轻轻一笑,看得人想入非非,“小丫头,你未免想的太多了?”又上下打量起蜷缩气得谢青岚,毒舌道,“也没那二两肉,我难道不嫌硌得慌?” 谢青岚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那啥……是不算丰满,但也不平吧!抬头见傅渊那润泽的笑容含着几分考究,更是尴尬了,起身轻轻咳了一声掩去尴尬,道:“那丞相大人何意?” “我看折子看累了,需要个人为我揉肩。”傅渊缓缓坐在桌前,拾起笑容的那一瞬间,周身又如往常一样带上了莫名的气势,只想让人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谢青岚不免想到了初见,他发落陆淑训时候的样子,一时心中也是后怕起来。 见她迟迟不答,傅渊那笑容愈发的温柔:“你不愿?还是怕谁说你我搅上关系,你不好做人了?” 他气场太强,谢青岚立在他面前还是有几分局促的感觉,深深吸了口气:“臣女与丞相,早就扯不干净了不是么?” 听她话中有怨怼之意,傅渊一笑:“说得也是。”目光就那样落在她丰润的双唇上,舌尖伸出,轻轻舔过嘴唇,“味道不错。” 谢青岚:Σ( ° △ °|||)︴你果然是只大尾巴狼! 见小丫头黑了脸,傅渊这才收回那赤果果的目光,低声笑道:“我已经有了主意,你也不必一直守在此处,回去吧。” 谢青岚半信半疑,看着他,脚下也不动。傅渊知道她什么意思,也知道拗不过她,低声笑道:“你不曾知道,这官场之上,貌合神离的事太多。世家们必然施压,令其赶紧判了这事,若是有人急于冒功,你说,又该如何?” 急于冒功……谢青岚对这些不甚明白,但也算是懂了,当下喜形于色:“果真有这法子?” “本相难道骗你?”傅渊笑道,上下打量着她,“脱离了陆家掌控,可别忘记来谢本相。” “不是说好了么?”谢青岚一脸无辜,“难道还有什么?” “你自己晓得的。”傅渊懒洋洋的笑着,“上回可还欠着我一桩事呢,忘了?” “没有,还请丞相示下。”谢青岚看着他,一脸的真挚,却惹得他揶揄一笑:“未曾想好,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迟。”说罢,又轻轻卷起卷轴,“去吧,我想想法子就是了。” “多谢。”谢青岚一笑,又看了他一眼,出去了。 待她一走,傅渊的笑容立时变得深冷,沉声唤道:“掠影。” 那高大的汉子顿时落在书桌前,干脆利落:“丞相大人。” “你去寻找相关人等,务必将此事做妥了。”他声音懒懒的,却含着不可回绝的气度,仿佛若是不妥,便要一众人提头来见一般。 掠影的回答如常般平板无声:“是,属下知道,不敢有负丞相大人重托。”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想歪了的自动面壁去~ 嘤嘤嘤,泥萌这群思想复杂的人儿~ 我丞相大人哪里是那样的人!他可是高贵冷艳款的大尾巴狼 米娜有没有发现女主对丞相大人称呼的变化呢? 已经从丞相大人过渡到丞相了~ 虽然说本质上没啥大区别……   ☆、第56章 陆家这些日子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但相比而言,京中还有两户可就是如沐春风了。京兆尹令余中和刑部尚书章程两位,现在走路都带着风的。 这余中原本就是没落的世家出身,虽说没落了,但人家还是正正经经的世家子,对于傅渊和陆兆南这俩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不,陆晖犯事的消息一传开,余中立马命人将他拿了。 还没过上几日,便有贵人来找,让他与刑部尚书一同去鸿宾楼吃酒,说是贵人有事要吩咐。 余中这可犯了难。原因无他,他与那章程一向是面和心不合,往日就是在国子监一同念学,但章程处处胜过他,胜过其实也不打紧,关键是有人不知道收敛,胜过了还要嘲笑。加之余中家族没落,但章程出身归安伯府,老娘更是靖王府的郡主,这一高一矮的身份巨差让余中愈发的不安起来,奈何章程也是个爱出风头的,处处压着余中。 两人倒还算是相安无事的过了半辈子,余中当上了京兆尹令的时候,可高兴坏了。心道是总算是胜过了这老同学一回,然而没高兴几天,章程又成了正三品的刑部尚书,余中就愈发不得劲儿了。 现在出了事,要他和章程两人一个负责审,一个负责查,看着两人是平起平坐的,但是章程素来压在余中头上惯了,能相安无事才有鬼呢。 虽说余中心中惴惴,但有贵人召见,他也不敢不去,要是能再升升官,压在章程头上,余中睡着了也能笑醒的。 这俩冤家一前一后进了鸿宾楼,刚一进包房,章程便笑起来:“我还当是谁,果然是余大人。”又捋了捋这胡子,道,“这陆将军府上接二连三出事,倒是称了好多人的心意。老兄,可得加把劲儿,说不准还能有官升呢。”又笑眯了眼,“听说上次老兄审那陆晖,可审出来什么?要是没有,老兄你可对得起你头上这顶乌纱?” 余中一进门就被呛了一顿,低头默默的看了端坐在位上的章程,心道是今日都是贵人请来的,闹到能让你压我一头?当下也是冷笑:“不劳章大人过问我京兆尹的事,倒是大人负责寻找证据,这陆家的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按着流程办固然是好,可这么久日子了,也没见大人找出什么证据来,别是想要知情不报,瞒着什么。还是被丞相那头威胁过了?” 章程脸色顿时一白,也没说什么,对余中相对坐好,双双瞪了对方一眼。 至于贵人们来的时候,正是这样的情形了。如今天热,三人都只穿了一件,见屋中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却冷到了冰点之下,也是觉得尴尬,扯着嘴角一笑:“两位大人久候了。” “唐国公、洛阳侯、岐山伯。”两人双双起身,同时向来人行了一礼,步调之同步叫唐国公身边的小厮都掌不住笑了一声,被唐国公横了一眼,这才低下头去。 要说这位唐国公,那也是个人物,在陆显犯事的时候没少针对陆兆南,但最后皇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叫他吃了瘪。这回又逮着机会了,能不把陆家往死里整?至于洛阳侯,那不必说,自己儿子对陆家恨屋及乌,他这当老子的哪里能示弱? 三人落座后,唐国公这才看着余中和章程,语重心长的说:“今日唤两位大人前来也是有事相商的,如今咱们这些权贵之家,那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傅渊那竖子骑在我们头上不说,连陆兆南那老匹夫也是愈发的放肆起来。”说到这里,又像是深深叹惋,“就算如今小辈们不争气,可咱们贵族,也不是这些子白衣能如何的!陆家层出恶事,岂不就是老天的报应来了?”又目光炯炯的看着两人,“老夫今日也无什么话要说,只求两位大人能让陆晖那厮得到该有的惩罚,好好刺一刺陆兆南那老匹夫的心。” 岐山伯对此也表示赞同。这位岐山伯,原也就是陆兆南嫡妻胡氏的兄长,虽说从妹子嫁给陆兆南之后,他就当这妹子死了,但后来愈发听到陆兆南这货宠妾灭妻,他心中也不得劲,前些日子又听说陆兆南这画风魔幻的妹夫把妹妹的腰给伤了。 岐山伯顿时毛了,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Hello Kitty!这陆家的没一个好东西!坐实了陆晖的罪名,也好有了理由向皇帝请求让妹妹和那老匹夫和离,大不了自己养着妹子就是了,至于那什么狗屁外甥,流着陆家的血,便不是他岐山伯府的外甥! 故此,这三位就成了世家家长的代表,来给余中、章程两人传话的。 余中面不改色,道:“三位有所不知,未免陆兆南那匹夫闹事,总要有确凿的正剧,京兆尹方才好定罪。”他又看了章程一眼,话中大有仗着自己拿着审理权就要压章程一脑袋的意思,“还请章大人快些追查,拿出确凿的证据,免得迟迟定不下罪名,可要知道,迟则生变的道理。” 这话是余中当着同僚的面刺自己呢!章程自诩和余中是不一样的,他可是彻头彻尾的贵族,不像余中这落魄家中出来的,一时也是昂起了高傲的头颅,低声道:“难道余大人以为本官如同你一样办事不力?自然早就找到了这事关键的证据。” 说着,转头,一双眼中仿佛都能迸射出光芒来,就那样看着三个身带世袭爵位的,凌然微笑道:“不瞒三位,下官已经找到了此事最要紧的人证,只待余大人开审,便能出面作证,的确是陆晖命其打死那苦主的。” “果真?”余中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章程,见他笑得得意,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了。按着他的本意,能让陆兆南那老匹夫尝尝心痛的滋味当然好,但这又让章程出了风头…… 章程笑得愈发得意,不忘在讽刺余中一二:“余大人,你我总是不同的,我归安伯府的势力,远远比你想象得大得多。” 这话炫耀自己出身名门之余,又毫不客气的给了余中一个脆响。余中也是恨极了这样变相的侮辱,顿时像是吃了一只虫,连脸都有些变色了。 只是上头这三位谁会注意到了他?纷纷看着章程,唐国公这人更是沉不住气,急切的问道:“章大人果然已经找到了人证?”顿了顿,又蹙起了眉头,“可要善加看管啊,陆兆南那人也就算了,但傅渊,心狠手辣,什么做不出来?” “公爷放心就是。”章程笑道,“人证在一个地方,傅贼必然是找不到的。下官废了诸多口舌方才让他出面作证。” “若是章大人此事办得妥帖,我三人必然不会委屈了大人。”唐国公郑重的许诺,听得余中心中更是多了一层不满,拳头都快爆出青筋了,看着章程的目光又冷了不少。 一顿饭吃得食不甘味,余中见章程笑得春风得意的样子,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了。明明最后拍桌子定下结果是他,偏偏是章程抢了他所有的风头,现在自己还想靠着这三位升官发财,现在,就想想吧。 余中愈想,愈是恼恨,但要他跟唐国公等人对着干来舒缓这口恶气,这口恶气憋在心中,就愈发恼火了。 一路回了府邸,见管事立在门口,正是在等自己的样子,一肚子火气不偏不倚的全部发泄了出来:“你不在府中等着,在这里干什么?” “小的知道老爷心情不好,想来是为了章大人吧?”管事一脸的精明,像是一只狐狸,“老爷无非是觉得章大人夺了老爷在贵人面前的地位,若是如此,不妨将这地位抢回来。” 这话自然戳中了余中心中的伤处,当下转头看着管事:“你难道有何妙计?” 管事微微一笑,引了余中往府中走去,道:“老爷且想,如今章大人仗着的,无非就是证人。若是老爷能先下手为强呢?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老爷能将那人收入囊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况且这事,拖得越长,对老爷越有利啊。” 余中能官拜四品京兆尹令,智商自然是不低的。黝黑的眼珠子一转:“你的意思是……” “章大人虽是刑部,但负责的是调查,怎么判不还是老爷的事?”管事笑道,“若是第一遭,出现了证人反水的情况,而后又有老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既碍不到老爷半点事,还能给章大人上一剂眼药,最后还是老爷的恩典呢。” 余中听完,立时大喜,看着管事道:“我往日竟是不知,你有这般的聪明!”又顿了顿,“陆晖那人……” “好好的在牢里待着呢。”管事笑得有些谄媚了,“只是腿脚不知道怎么了,动也不曾动一下。” “哦,大抵是那日打重了。”余中自我安慰着,又转向管事,“只是,我上哪里去寻证人?” “老爷忘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管事说完,又打了个千,“老爷劳累了,小的先下去了。” 余中得了一个妙计,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是京兆尹令,想个法子便能使动人去搜查,也不曾管管事,反倒是自己抬脚去了。 管事见他去了,也自行离去,寻了一个无人的僻静处,这才松了口气,面前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一个高大的男子,正是傅渊身边的掠影。 管事立马站直了身子,一脸的恭肃:“事儿都办妥了。” 掠影当即沉沉的应了一声:“你依旧看着他就是了,丞相若有指示,我必然会知会你。” 说罢,他就如同来时一样,仿佛清空掠过雁影,不留下一丝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欢欢好累~ 求读者大大们的评论安抚~   ☆、第57章 时间不急不缓的过着,眼看着就是京兆尹说好的审理之日。七月流火,略略有些阴冷。 余中早就将官服换好,一脸的神清气爽到了公堂之上。衙门审理案件一向是不予公示的,更别说什么百姓们围着看了。而这闹出了人命的事,是由刑部和京兆尹一同进行的,故此,桌案旁边,副审刑部尚书章程的桌案。 只是这事,世家们哪里不会派一个代表来?于是乎,一向愤青的唐国公便打了帘子坐在一旁,要好好看看这余中是怎么审案子的。 余中自然不肯放过这表现的机会,当下命人将罪魁祸首陆晖押上来。只待耀武扬威的拍下惊堂木之时,却见一身囚服的陆晖双腿无力,与其说是押上来,不如说是被拖上来的。 余中这一见,也是愣了。上回他的确下令打陆晖板子,那日也将陆晖一双腿给打得淤肿,原本也就是想要让这货长长记性,但现在一看,怎么还有点废了的意思——废了其实也不要紧,但陆兆南那老匹夫知道了,只怕自己家里再无宁日喽。 陆晖这么些日子被折腾得不轻,长发杂乱而油腻,松散的垂着,双腿用不上一点力气,像是不是自己的一般,原本肥头大耳的汉子,现在瘦得跟皮包骨一样,可将传召而来的陆家人给心疼坏了。余氏不住的抹着眼泪,却又不好说一句话。 饶是被陆晖这惨象一惊,余中还是兀自镇定,将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道:“大胆陆晖,还不将你放印子钱又纵容护院行凶的事一一报上来!本官和章大人兴许还能酌情轻判,若是一力不认罪,休怪本官大刑伺候。” 这印子钱虽说也是罪名之一,但明眼的都知道,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命关天。这么些年,官僚子弟们行事愈发不像样了,这要是将陆晖重判,不仅是给皇帝献宝,更是给唐国公之流投诚。 这样的美差,余中怎能放过? 只是余中能想到,难道陆晖就真是猪脑子不成?一旦认了这罪名,少不得是要以命偿命的,陆晖死抠,更是惜命,难道会轻易葬送了自己?当下咬紧了牙关,道:“大人明鉴,小民乃是出于自卫,是那浑人先欲敲小民闷棍在先。况且,小民也不知护院竟会出这样重的手,生生夺了那人的性命。” 这话大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余中自然不肯轻信,当下微微含笑,道:“依着你的说法,难道不是你下令命护院围攻之?莫非不知道以死者的瘦弱程度,一个壮实的汉子,三拳两脚也能要了他性命?”话音甫一落下,这人立马变了脸,厉声喝骂道:“分明是你诡辩!难道上次的板子还没能使你长长记性!” 陆晖原本就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现在虽是狼狈,但那样子也是一副绝对不像会做坏事的皮囊,当下拖着没有知觉的腿,用力向前挣了一步:“大人明鉴,小民所言句句属实。” 余中见他如此,心中也是冷笑。暗道不愧是陆兆南的儿子,这证据确凿的事也敢不认。就算死者真的有心打他闷棍,但也不是直接命令所有人打死他的理由吧?况且陆晖根本一开始就是冲着要把人打死这条路去的吧,否则将近十个年轻力壮的护院上去逮着瘦得跟小鸡儿似的死者揍? 余中表示,自己真不是阴谋论了。 还没等余中喝骂,章程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喝:“诡辩!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说罢,又击掌道:“还不将证人带上来。” 这是他的场子!这货又越俎代庖!眼见得章程再次视自己如无物,余中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但又想到自己布的局,必然会让章程这货在唐国公面前失了心,也不与他计较了,当下摔了令牌,道:“还不按着章大人说的话做!” 对于今日余中居然不跟自己抬杠这件事,章程也表示怀疑,心中暗道这小子终于学乖了一回,连笑容都春风得意了。 不多时便有衙役折回,身后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儿,那小老儿一看就是个精明的样子,小心翼翼的上前,先一一给余中和章程打了千,目光又落向一旁的陆晖,也是一怔,向后缩了缩。 章程的笑容愈发得意起来,指着小老儿道:“这是死者邻家的岳丈,原本他那日去死者家中,没成想,却撞见了陆晖行凶的事,如今人证物证到齐,大胆陆晖,你还有什么面目辩驳?!” 他说得慷慨激昂,想要抓起桌案上的东西拍一下,却猛然发觉自己桌上并无惊堂木,也是尴尬,咳了一声,收回手来。 余中等得就是这时候,能让章程这自幼将他欺负到大的神打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道:“小老儿还不从实招来,那日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那小老儿抬眼看了余中一眼,当下会意,道:“回大人话,小老儿当日去女婿家中吃酒,也就经过了死者门前,的确是看到了死者想要趁机敲这位爷闷棍。”又看了看陆晖,寻思着这样狼狈的是否能当得起一声“爷”,还是继续说,“后来小老儿寻思着不曾关自己的事,又怕是哪家纨绔来讨债,也不敢多管,便进屋去与女婿吃酒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了,后来再出来,就听说闹了人命。” 审案子的证词最怕这种似是而非的了,这人要只是看到了前半段,自然也没法子。但章程现在就跟气炸了肺一样,原本他找到这小老儿的时候,这小老儿怕得要死,颤巍巍的告诉他,自己看到了事发的场面,的确是陆晖命近十个家丁上前殴打死者的。 怎么没过些日子,这人就反水了! 章程愈想愈气不过,拍案而起,怒道:“这与你告诉本官的截然不同!莫非是得了陆家的好处!” 小老儿猛地一缩,当下不敢说话,只是伏在地上。余氏见事情有转机,也不擦泪了,就这样看着堂中,心道是谢青岚竟然这样讲信用,真的去救了陆晖?一时也是急切起来。 章程就那样瞪着陆家人,恨不能目眦尽裂。还没等到他在说话,已有一个女声朗声打断:“章大人未免糊涂了,我外租罚俸至今,陆家的钱财仅仅只能供给开销,哪里来的钱收买证人?” 抬头,见谢青岚缓缓走进。原本她该陪着余氏一起来,但又不想跟余氏这货搅上关系,当下托说身上不好,坚决不跟着一起来。在屋中歇了半晌,这才缓缓而来。 但一进门就听到这混账话,丫的,这要是说收买证人,不就是她出的钱么?就算她答应了要救陆晖,可没说要自己搭进去! 章程虽不识得谢青岚,但见过陆昭,见这少女与陆昭容色颇为相似,也是了然,笑道:“谢姑娘手上那样多的钱,随便拨些出来又有何不可?陆晖可是姑娘的亲舅舅。” “亲舅舅又如何?”谢青岚傲然道,“难道我分不轻好歹?知道闹了人命出来还一昧护着?章大人愈加之罪何患无词!” 章程正待再说,便听见帘子后面的唐国公咳了一声,更是恼怒了,道:“谢姑娘才是巧言令色,难道坐视自己舅舅吃牢饭而不帮?若非姑娘行事,那姑娘便说说看,如何这小老儿改口!” “改口?”谢青岚知道这恐怕是傅渊的手笔,暗叹这办事效率太高了,又转向小老儿,“老人家,你可见过我?还是说我支使了哪个人来给了你好处不成?当着章大人的面,如实说出来。” 那小老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未曾见过这姑娘……大人,小老儿怎敢?”他说着,目光又往余中那里看了一眼,极快的收了回来。 章程何等的聪明,见状已经知道是余中做的手脚,心道这人竟然敢知法犯法撺掇证人反水,一时七窍生烟,但又没有证据,憋了一肚子气。 谢青岚见章程没有接话,明白他没心思针对着自己了,也是松了口气,立在余氏身边,与她保持了三尺的距离。陆澄转头关切的看着她:“妹妹委屈了。” “不委屈。”想到以后的幸福生活,谢青岚能委屈么? 陆晖自然也不是傻子,明白有人来搭救自己,当下也是喜上眉梢,仿佛下半身有了知觉似的。再一看余中和章程两人一个敛眉冷笑不语,一个瞪眼气结沉默,也是知道这两人暗中较劲了。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莫过于此了。 唐国公坐在帘子后,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原本他以为能让陆兆南那老匹夫掉块肉,虽说陆兆南没来,但若是能定下陆晖的罪,就算陆兆南不来,也是一样的。 但现在什么状况?证人反水,物证不能直接指证,唐国公牙都快咬碎了,看着下面暗自窃笑的陆家人,终究这老愤青没忍住,掀开帘子,冷声道:“难道这堂上没个法纪?”又转向谢青岚和那小老儿,“这样在公堂上肆意喧哗,应当直接拉下去打死!” 口胡!关她毛线事啊!明白这人是在出气的谢青岚也是冷了脸色,心中不免盘算着要不要拿太后来压这老头子。 一旁扶着余氏的陆淑训顿时得意了,还没得意完,就被陆澄扔了一个眼刀。对于这姐姐,陆澄一向是有些看不上的。有时陆澄更是会痛恨,自己为何会生在陆家。 余中一个舔臭脚的一听唐国公这话,当下就看着谢青岚。虽说那日皇帝当着许多朝臣的面对谢青岚颇有几分关切,但余中不够格留宴,自然不知此事,当下要惟唐国公之命是从。谢青岚大抵能看出一点端倪来,正要开口搬出太后来,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余大人,谢姑娘若是有个不妥,仔细太后和皇上不会轻饶呢。” 转头,玉阶之下立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他身后一辆青衫马车,颇为眼熟。那小厮见众人转过身来,上前,独独给谢青岚打了个千,这又转下身去。 马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着一品大员紫色朝服的男子缓缓行出来。正是傅渊,他立在马车车辕之上,笑容润泽如同美玉,一步步的进了公堂,这才看着尚且打起帘子的唐国公,温润一笑:“没想到余大人和章大人两人都无法审理此案,竟是要让公爷来主使。”又含笑,迫视着唐国公,“这般不知事,有何面目为官?该绑了,打上几十大板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窝子人都是蛇精病~ 你们说丞相大人跟青岚妹子要怎么样共度一夜呢~~ 其实人家想让丞相大人买一赠一的~ 哈哈哈哈哈哈……   ☆、第58章 傅渊乃是正一品丞相,文官之首,他说这话是绝对有资格的。余中和章程面面相觑一眼,皆是起身道:“丞相大人未免僭越了,难道这京兆尹的衙门也是丞相大人能放肆的地方?” 傅渊温然微笑,自顾自的坐在一旁,这才抬眼对上余中的目光:“放肆?”这轻轻一句话,让余中从脚底冷到脖颈,咳了一声,这才坐下:“丞相大人若是有意旁听,那也无妨。”又猛地一拍惊堂木,“本官再问你,你着实没有见到陆晖命人打死者?” 小老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见到……”又看了一眼傅渊,他虽是含着润泽的笑意,但却让人觉得心冷,缩回了眼神,“没见到,大人明鉴,小老儿不敢在这公堂之上胡言乱语。” “章大人!”余中见这小老儿如此上道,心道是能出口恶气的时候到了,“这就是刑部找来的决定性人证?可别叫人见了官僚的笑话!”又拱手向帘子后气得脸色铁青的唐国公,“公爷,这事……” “章程,你究竟是怎么做事的!”唐国公压不住火气,况且现在傅渊坐在这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道是这货收买了人,来看笑话的。隔着帘子,傅渊的神色看不清,但想都不必细想,他定是那温润的笑容,只是有多少嘲笑揶揄就不得而知了。 唐国公几乎气炸了肺,又看着在余氏身边的谢青岚。这丫头一被迁怒,傅渊便出现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样子,说他不是喜欢这丫头都没人信。 这权力的角逐,傅渊一介白丁出身,若非靠着太后,他如何敢这般嚣张?且不说他行事张狂且心狠手辣,光是他处处想要辖制世家贵族们的权力便是大逆不道。太/祖皇帝正是靠着世家大族的势力起家的,这奸贼竟然想撼动大燕的根基! 是可忍孰不可忍! 章程一听这话,心中也是窝火,将余中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这才转身道:“公爷,是下官何处出了纰漏。” “纰漏?”唐国公还没说话,便听到傅渊笑盈盈的声音,“原来章大人早就做好了安排,因为陆将军和傅某交好,所以要将陆晖置于死地?那这案子,不审也罢,直接定罪吧。”说罢,一双眸子仿佛寒潭一般,盯着章程。 章程现在脑袋都大了,傅贼记仇的功力说是叹为观止也不为过,这要是当着面开罪了他……随国公就是现成的例子!虽是如此,章程还是兀自镇定:“丞相空口无凭,这样含血喷人真的好吗?” 傅渊盈盈含笑,目光瞥了一眼倒地的陆晖:“今日就这样散了吧,再留下去也没什么大用。”说罢,微微仰起脸,那仿佛美玉琢成的容颜看得人想入非非。 余中好不容易出了一口恶气,但现在被傅渊又给了一顿气受,嘴角气得直抽抽,还是道:“丞相僭越了,今次审理,下官才是……” “你是主审又如何?”傅渊猛地转过身来,微笑的模样,语气也是懒洋洋的,却将余中给震住了,“余大人,莫非你要本相提点于你?人证不能指认,物证无法指证,再留下去,难道不是在拖延时间?莫非余大人还想屈打成招?”他慵懒的抱臂而立,紫色的官服微微浮动,“余大人,如此为官,未免让人齿冷了。脱了这身官服,领一百大板吧。” “傅渊!你敢在京兆尹衙门动手!”唐国公本就是个愤青,哪里会给傅渊面子,掀开帘子便怒喝起来,“你莫要以为仗着皇上和太后的厚爱,你便能无法无天了。” “傅某再怎样无法无天,也不敢像公爷一样。”傅渊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唐国公脸都气白了:“竖子!你何意!” “公爷素来耳聪目明,自行领会得好。”又瞥向余中,“既然余大人不肯,那么,本相说不得,只好禀告皇上了,由皇上御审,也好解决这官僚愈发不正的歪风。” 余中冷汗都快下来了,皇帝一向护着傅渊,况且京兆尹是大燕最大的衙门,若是他审不了,自然会被皇帝免官,到时候,不又要被章程这混蛋给骑在头上? 这么想着,也只好乖乖的领了那一百板子。 唐国公七窍生烟,怒骂道:“竖子,你别蹬鼻子上脸!” “蹬鼻子上脸的是公爷。”比起唐国公的失态,傅渊可谓是如同谪仙般气质高华,清雅出尘,“世家虽有上朝参政的权力,但若是本相未曾记错,公爷并无一官半职在身。难道想要越俎代庖来审理此案?”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公爷既然有这心想要做包公,不妨去查查,三年前城北张二的妹子被人强抢走夺了身子,在家中悬梁之事。公爷想来还记得吧?” 唐国公黑如锅底的脸抽了抽,更是黑了。可不呢,张二那妹子正是唐国公世子一时风流犯下的债,事发时是唐国公动用关系免除了世子的牢狱之灾,伸冤无处,那女子想不开,这才挂死了。现在被傅渊旧事重提,这老愤青哪里还挂得住? 见唐国公黑了脸,傅渊这才笑得满意,转身道:“都散了吧,将嫌犯带回去,等下次再审,提出来不迟。” 要说这京中,不怕余中的一摞一摞,要说不怕傅渊的,还真没几个。当下便将陆晖收押,余氏和陆淑训原本要上前,被陆澄拦住。后者看了谢青岚一眼,嗫嚅道:“妹妹,你……他为何这般护着你?” 眼见陆澄跟个孩子似的委屈,谢青岚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 “你是不是应承他什么了?嗯?”陆澄一双眼睛仿佛水般温和,“那日我就该拦着你的,那恶贼若是开出什么条件来,实在不是你能承受得起。” 眼见他满是自责,谢青岚也有些无奈。陆澄总是那样不喜傅渊,但说实话,傅渊除了心狠手辣之外,你要说他有什么不对好像真没有。他唯一的不对,就是跟世家权贵杠上了。呃……还有眼瞎看上了赵玛丽。 还没等谢青岚说话,跟在傅渊身边那小厮已经极快的上前,向她打了个千后,道:“谢姑娘,丞相大人有话与姑娘说,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谢青岚“嗯”了一声,见傅渊头都不回的往外走去,当下也要跟上去,被陆澄一把握住手腕:“妹妹,你真要跟去?” 谢青岚被他捏得生疼,用力挣开后才道:“二哥哥,我不是孩子了,我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也不用管我,可好?”说罢,又微微欠了欠身,转头去了,独留陆澄怅然若失。 “阿澄!你是傻子么?她要与傅渊那狗贼搅在一起你去管她做什么?好心当做驴肝肺!”陆淑训一向不喜谢青岚,说话也不客气,见弟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如何还能忍住? 陆澄沉沉的应了一声,还是看着谢青岚追过去的方向,心里酸酸的。 那头谢青岚跟了过去,虽是有些发憷,但还是跟着傅渊上了马车。一进马车,却见他已经脱去了官服,只穿着一件中衣,顿时捂着眼睛要退出去,却听他略带了几丝揶揄:“怎么?不告而来,难道是我逼你现在上来的?” “丞相也豪放了些。”谢青岚捂着眼睛,听到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没有了,这才收手。他已经换了一件玄色长衫,端坐在马车中活脱脱的浊世佳公子。 吩咐完去向,傅渊才懒懒的靠坐在马车中,低声道:“你可知道现在叫你来的缘由?”见她摇头,“今日余中摆了唐国公一道,过不了许久就能开堂重审。若不将证人安插好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惹得谢青岚好奇不已,才见他笑容愈发雅致了,“本相总不能失信于你的。” 谢青岚心中一暖,也是笑道:“我晓得丞相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马车缓悠悠的转过了街角,驶入一条无人的暗巷便停了下来。傅渊示意谢青岚下车后,也就下了车,马车前立着一个形容佝偻的老者,正是那个证人小老儿。 谢青岚正在狐疑,便见小老儿上前打了一个千,道:“丞相大人。”声音竟与方才完全不同! 明白这是易容术的谢青岚瞪大了眼,完全不知道傅渊什么意思。后者轻轻嗯了一声:“那小老儿那里可办妥了?” “已然妥帖了,属下命人将其带走了。”那“小老儿”说着,又低声道,“最迟今夜,唐国公等人必然会有动静的。” “嗯。”傅渊颔首,又转头看向谢青岚,“你兴许不知,这事插手进来的权贵有多少,为了保险起见,我说不得只能如此。” “我晓得你有你的理由。”谢青岚低声说,“不过,你的手段可以缓和点的。” “呵,我帮你行事,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傅渊微笑,看得谢青岚腿肚子又不自觉地发软,挤出一个笑容:“我这不是看你杀孽太重了么?” “伶牙俐齿。”傅渊轻声说罢,又转向“小老儿”,“依计行事就是,切莫打草惊蛇。” 那人极快的应下,不多时便转出了暗巷。至于那什么计划,谢青岚也是没能看懂。只不过,傅渊做事,她一向放心得很。 眼瞅着,这人人惧怕的大魔王就朝着她心中第二男神的位置去了。吓?你问第一男神是谁? 谢青岚:~( ̄▽ ̄~)(~ ̄▽ ̄)~不告诉你~ 吩咐完事情,傅渊自顾自的上了马车,见谢青岚未曾跟上来,当下转头,含笑道:“你这丫头,怎的不上来?” 谢青岚这才如梦初醒,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几日未见,谢青岚似乎长开了些,脸上红晕未褪,看着颇有当年位居正一品贵妃时的容色倾城。 这么想着,傅渊也是好笑起来。他竟还会想到当年谢青岚的样子,尖刻的模样,还有中了香料之中的媚药、在他怀中意乱情迷的样子。 仿佛都只是个梦。 “青岚。”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傅渊轻声唤道,“你相信我么?相信我不永远不会害你么?” 这话他前世问过赵蕴莲,赵蕴莲说:“我愿信,但却不知道该不该。”他那时只是笑而已,无条件包容了赵蕴莲。 傅渊目光炯炯的看着谢青岚,等待着她的反应。殊不知谢青岚此时也是震惊万分,她分明记得这话是傅渊问赵蕴莲的,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问到自己身上来了?对上这气质清华出尘如同谪仙的男子的目光,她沉沉一叹,微笑道:“我信,我相信你永远不会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挥过~~然后来剧透一点点~~ 咳咳咳咳,想看虐丞相大人的,就敬请期待那所谓的一夜之约吧~~ 想看青岚妹子彻底沦陷的,也敬请期待那所谓的一夜之约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9章 日子转转兜兜临近八月,陆晖那事一直未曾有什么进展,至于余中等人如何做小老儿工作,谢青岚不得而知,就算如此,她也知道,唐国公等人除非来阴的,否则对这件事已经没有掌握权了。 只是她对于此事成竹在胸,旁人可就不一定了,这旁人,指的自然是余氏。 那日见了陆晖一面,余氏一想到他形容憔悴双腿可能废了的样子就心疼,成日以泪洗面,又见谢青岚这么些日子不作为,心中说是恼恨到了极点也不为过。 这日里,陆淑训回娘家探望母亲,见余氏形容支离憔悴,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般,几乎急了,忙上前扶着余氏的肩头道:“娘,您这是怎么了?爹尚且未曾脱险,娘可要保重身子。” “脱险?”余氏喃喃自语一般复述完,又向那日陆晖的样子,一时泪如泉涌,将头埋在臂弯里,低声道:“我如今好恨,你那妹妹,分明应承了我,如何现在不管不问?那日我还当傅渊那人是来相助,谁成想,竟然是为了救那小娼妇。” 她说得恨极,陆淑训原本就不喜谢青岚,更是点头应承:“娘糊涂了,她算我哪门子的妹妹?我妹妹只有老二一人罢了,她不过就是没爹没娘的野丫头,还在咱们府上充什么姑娘?我瞧着她就是想要那这事磋磨我们,好告诉我们,她才能当家做主。” 余氏这么些日子提心吊胆,智商早就成抛物线形式下降,一听这话,咬紧了牙,狠狠骂道:“这小娼妇,我就知道,她哪里有那样的好心!因着我开罪了她,她便这样狠心短命,要将自己嫡亲的舅舅给折腾死了才肯罢手?” “女儿瞧着她就是这个意思呢。”陆淑训活脱脱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现在忙不迭的添油加醋,就巴不得余氏端着舅母的款压死谢青岚的好,“如今咱们被二叔拖累,便不说这些了,往日她吃穿用度哪个不是陆家开销的,现在有脸与咱们谈钱?”说到这里,她一张俏脸上也是怒气横生,“呸!没人伦的贱蹄子,转头就跟了傅渊那厮,那日头都不回就跟去了,说不准与他做了什么不得见人的事……” “你说够了没有!”门被“啪”的一声推开,正是陆澄立在门外,满脸的怒意,就那样看着陆淑训。他一向温和,此时看着陆淑训的目光像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唬得陆淑训往余氏身后缩了缩,还是挺起胸膛:“怎么?我哪句说错了,你难道为了个女人就要跟你亲姐姐过不去?阿澄,你也不曾看看,谢青岚那死丫头哪里配得上你……” “大姐好容易回来一遭,就是来挑拨母亲和妹妹的关系的么?”陆澄满脸阴鸷的看了陆淑训一眼,“母亲,妹妹为了咱们陆家,受的委屈还不够多?傅贼指不定用了什么法子折腾妹妹,这才应下来肯帮忙。母亲感念之心全无,反倒是编排起妹妹的不是,若是坏了妹妹的闺誉——” “闺誉闺誉?你替她护着,她难道在乎过?”陆淑训尖声叫道,“安阳侯家的女儿,日日这样抛头露面不说,还自甘下贱去与傅渊那厮搅不轻,哪个公侯家的女儿不对那厮敬而远之?我若是那死丫头,别说要跟傅渊那人有这样的交易,就是他与我说句话,我也要悬梁自尽了。” 一向是个老好人的陆澄头一次有了要一巴掌给这姐姐的冲动。真不是他脾气变坏了,这话一般没良心的都说不出来。合着谢青岚一个公侯小姐愿意出去抛头露面?虽说是养在外祖家,但人家也是养尊处优的姑娘,余氏巴巴的求着人家管自家外头那个的腌臜事,人家答应了,现在居然有脸反过来怪人家在外抛头露面?! 简直是不可理喻! 陆澄满肚子火气,连瞪了陆淑训几眼,还是忍住了,毕竟在母亲面前,不好随意造次。只是他想息事宁人,但陆淑训的搅屎棍属性早就被陆家人给惯了出来,当下委屈的拉着余氏衣袖:“娘,弟弟瞪我!他这样胳膊肘往外拐,娘难道也不管管?也不曾想想,我哪句说错了。”又转向了陆澄,“你也不知道被那狐媚子灌了什么迷汤,出了什么事都向着她,她就那样好?” 陆澄嘴角一抽,腾地站起身来。他原本就高大,陆淑训在他面前就跟只小鸡似的。后者也不是傻子,忙缩在余氏身后,余氏也是个护犊的,更别说这么久谢青岚“不作为”戳得她肺管子生疼,当下道:“你难道真是被那丫头给迷了?娶了媳妇忘了娘是吧?你还没娶呢,就敢这样忤逆我,就敢这样欺压你姐姐?” 陆澄整个人游离在爆发的边缘,看了余氏和陆淑训一眼,冷笑道:“母亲和姐姐这样倒打一耙的功力委实让我佩服,休说妹妹在外抛头露面,若非为了我们,妹妹需要在外与傅贼周旋?母亲若觉得是,那澄儿无话可说。”说罢,当下甩门而去,叫余氏气结。 看着陆澄摔门而去,陆淑训撇了撇嘴,道:“弟弟一向待人处事温和,如何一旦扯到那死丫头便这样转了性子?” 余氏心中也正是这个想法,当下将所有的罪名都归到谢青岚身上。先是答应了救陆晖却不作为,现在撺掇得陆澄与自己那样离心…… 余氏愈想愈气,心中冒出了千万种恶毒的法子要让谢青岚痛不欲生。 只是这样的想法,谢青岚是不知道了。 没过几日,京兆尹便传来消息,命家属去旁听,说是重审此案。 谢青岚到了公堂之上时,见唐国公依旧打着帘子坐在后面,傅渊竟然也在,气定神闲的品茶,余中坐在桌案前,那坐姿怎么看怎么怪异,定是挨了傅渊说的一百板子之后,伤尚且未曾痊愈所致。而章程也是一脸乌黑的坐在一旁,三人目光齐齐汇聚在下面的人上。 陆晖的样子似乎比那日里还要狼狈憔悴了,趴在地上,而小老儿跪在一旁,一脸的唯唯诺诺。 谢青岚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是立在一旁细细的听着。 余中臀部痛得很,但身为京兆尹令,他不能失态,忍着剧透坐在椅子上,抓了惊堂木在手,猛地拍在桌上:“本官问你,前些日子开堂,你说你未曾见到陆晖殴打死者?那今日你又来说什么的确见到陆晖殴打,难道不知道作伪证的下场是什么?” 那小老儿脸色有些许发白,听了这话,忙叩首道:“小老儿知罪,小老儿有事情向贵人言明啊。”他叩首的方向,不是余中,不是章程,而是坐在帘子后面的唐国公。 唐国公一脸的淡定,命人掀起帘子,道:“你有话就说,我与丞相大人都会给你做主的。” “哪里敢?”傅渊轻轻一哂,“公爷在此,傅某这一介竖子,难道敢与公爷并驾齐驱?公爷也不怕埋汰了自己。”说罢,又是一笑,满眼的寒意。 小老儿看了一眼傅渊,那眼神满是惶恐惧怕,叫谢青岚抿唇一笑——这货演技实在太高明了,若不是知道他是傅渊的人,只怕都要被这人给糊弄过去。 唐国公被这样给了没趣,撇了撇嘴,还是看着小老儿:“你有话就说,若是与此案情无关,休怪我不给你情面。” 那小老儿这才唯唯诺诺的点头,道:“实则这事……小老儿那日去女婿家吃酒,的确在半路见了这位爷拦了死者,死者也的确想要打这位爷闷棍,小老儿怕惹事,也就不敢再多做停留,便进了女婿家中,等出来之时,就已经看到了死者没命的事。”说到这里,他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怕还是什么,“那日之中,章大人寻来,小老儿据实说罢,章大人便要我说是亲眼看到了这位爷打死了死者,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就算是京城,在寻常百姓家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还没等谢青岚抽完气,章程已经拍案而起:“一派胡言!分明是本官调查之时,你前来邀功!” 小老儿被一呵斥,缩成一团不敢言语,就那样怯怯的看着章程。后者满脸的怒意,恨得牙痒痒,只恨手下的办事不得力,竟然没能将这人除掉! 只是他恼了,余中就高兴了,还是板着脸道:“章大人,这样未免有恼羞成怒之嫌?若是小老儿所言非实,难道公爷和丞相还能冤枉了你?”有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小老儿继续说。 小老儿诺诺称是,又看一眼余中,道:“后来小老儿想着,这样胡乱说话,大抵会害死一个人的性命,这才在公堂之上说了真话,可谁知道,那日之后,余大人又寻了来,说是小老儿做的很好,又是拨了百两银子……”他愈说愈激动,就差热泪盈眶了,又猛地朝前一扑,对着唐国公没命的磕起头来:“原本这事这样了了,谁知道,三日前,女儿女婿家中忽然一把大火,将所有东西烧得什么都不剩了。老爷,老爷,草民贪财理应遭到报应,可女儿女婿他们有什么错?草民的女儿如今才有了三个月身孕,被那大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还求老爷做主啊。” 他声泪俱下的样子分外悲切,连余中都傻了眼,他的确有告诉小老儿不遗余力的往章程身上泼脏水就是了,但却从没说过要把自己也拉下去啊!转头看一眼唐国公黑了的脸,他忽然一哆嗦,不顾自己屁股还痛得要命的情况下猛地叩下去:“公爷明鉴,下官冤枉啊。” “你冤枉!难道是我做的不成?”章程也不是傻子,见状知道有人暗害自己,也是表忠心道,“公爷,此事下官绝不知情。” 唐国公脑袋都大了,看一眼涕泗横流的小老儿,目光不自觉的就看向了傅渊。后者气定神闲,含笑饮茶仿佛遗世独立的高人,见自己看向他,还笑着向自己点头致意,一脸“贵圈这乱”的天然无害样。 这人又在装无辜了! 平心而论,看着傅渊这样子,谁又想得到他那样狠绝的手段?唐国公七窍生烟,只恨不能一把刀捅死傅渊的好。 这恶贼!这佞臣!! 作者有话要说:  朝斗是真的没有高智商的,读者大大们不要对欢欢的智商抱有过多的期望~ 人家就只有这个水平了~ 嘤嘤嘤,依旧是预告~ 想看丞相大人被青岚妹子施虐到身心俱爽的,请期待传说中的一夜之约~ 想看青岚妹子被丞相大人勾引到身心沦陷的,请期待传说中的一夜之约~   ☆、第60章 那头唐国公一脸的义愤填膺状,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小老儿。后者和余中、章程两人跪在地上,一脸的哀莫大于心死。 这闹了这样一出,陆晖却仿佛没有那么重要了。傅渊气定神闲的品茶,只是平静的看着在场众人,又抿着嘴一笑:“叫公爷看了这样的笑话,倒是本相失职了。”起身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刑部调查的接过,究竟如何了?” 章程自诩是贵族子,但架不住现在傅渊拿着上司的口吻来说话,只好闷闷的应下声来:“死者原是被人殴打致死,只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京兆尹就敢拿人?”傅渊盈盈微笑,低头看着余中,“余大人,想升官发财想疯了么?无凭无据就敢拿人?” “的确有人证说是见到了死者死前最后接触的是陆晖啊。”余中现在满心的恼恨,那小老儿话说得不明不白,竟然将自己也给扯下水了,忽然就开始后悔,竟然真的肯相信了小老儿的话,早知如此,早早的就该命人杀了这个祸害! “的确有人见到?”傅渊轻轻扬起笑容来,“好一个的确有人见到,那么可有人见到了陆晖果真命人下手殴打死者?” 余中顿时蔫了声,也不敢看傅渊。后者缓缓踱回座位,那笑容仿佛冰雪般寒冷彻骨:“什么直接证据都没有,你们当得好差。”又把玩着茶盏,看着涕泗横流的小老儿,“如今还闹出了这事来,真真是我大燕官员的败类!” 这话虽然轻,但傅渊说出来就有无尽的力量,叫两人浑身一哆嗦,不吭声了。唐国公被气得七窍生烟,看着傅渊,冷笑道:“丞相好大的官威,将同僚打压到如此地步?” “公爷觉得是打压?”傅渊看着唐国公,那唇边的笑容那样的温雅,“原来章大人和余大人涉嫌□□,在公爷眼里是本相打压。”说着,他腾地一声站起来,“陆晖之事,依着证词,说是防范过度未尝不可。然而那一对夫妻和其尚未出世的孩子,难道也欺压到了官僚身上,就应该惨遭厄运?” “一派胡言!大火乃是天灾**!城乡就这样急不可耐的往同僚身上揽罪?”唐国公说着,目光不自觉的瞟向谢青岚,“别是见了什么美人,睁着眼说瞎话吧。” 傅渊含笑不语,反倒是小老儿向前扑了一步,哭叫道:“若真是天灾**,小老儿也没有那颜面敢来此。”从怀中颤巍巍的取出一方玉佩来,“这玉佩是小老儿闺女出嫁之时,草民用了全部身家给她换来的,女儿从不离身。大火被扑灭后,草民在灰烬之中拣出来的……” 那是块成色算不得好的碧玉,被火一烤,隐隐有些龟裂的意思,但那上面,暗红色的血触目惊心,必然是起火前溅在上面的。 在场众人无不色变,明白这样的情形说是意外就有些说不过去,当下纷纷转头看着唐国公。唐国公被神打脸一番,脸上更是挂不住,当即冷笑道:“丞相好手段啊,这京中谁不知丞相行事素来狠绝,若是诚心要将此事陷害在章大人和余大人身上……” “傅某不比公爷。”傅渊含笑,“傅某曾经也是百姓,自然不杀百姓。” 唐国公再次被这话呛了,死死的瞪着小老儿手中的玉佩,喝道:“即便你有冤情,也等着陆晖审完之后再说不迟!”又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看到陆晖命人殴打死者!” 小老儿只是含泪摇头,又看向了傅渊,那神色仿佛被傅渊方才的话给感动了,颇有些崇拜的意思。 唐国公咬牙怒喝道:“你可知道,作伪证什么下场?” “草民知法犯法,早就不容于人世,还请老爷为女儿女婿伸冤,小老儿愿意用命来偿。” 他的命哪里比得上这次泡汤的事!唐国公心中虽是这样想,但绝对不敢说出来,不然傅渊这厮当场就得跟他开喷,到时候他还要费心来跟这人哔哔…… 这么想着,唐国公只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当场怒吼道:“还不将这老东西给我拉下去斩了!” “公爷未免恼羞成怒了。”傅渊懒洋洋的开口,“世家素来奉行不欺百姓的原则,也不屑于跟傅某这样的人为伍。难道今日,身为世家家主的公爷,要带头坏这个规矩?可从没听说过谁喊冤,却将自己喊死了的。” 唐国公真是一口恶气憋在腹中,看样子都快一口气吊不上来晕过去了,狠狠的挥手:“还不将人收监,难道还要我来请你们?” 余中正要下令,却觉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在自己上,抬眼,见傅渊含笑看着自己,一时脖子都凉了几分,缩着脖子道:“丞相大人有何指教?” “没有证据指证,便是无罪吧?”傅渊抱臂而立,看着他问,“既然是无罪,难道还能收押监狱?就算是传唤而来,陆晖在这牢中待得时候不短,正当我大燕律法是死的不成?”他说到最后,笑容愈发浓了,“况且,余大人身背灭门命案嫌疑,真的有资格这样下令?” 余中都快被他唬得跪下了,当下唯唯诺诺的看向了唐国公,后者怒不可遏,要不是自矜身份,都想直接动手掐死傅渊这巧舌如簧的奸贼!他就知道,若不是傅渊在背后撑腰,陆家人哪里敢那样放肆。 但这货不仅记仇,而且是很记仇,现在搬出了律法,就等于搬出了皇帝,唐国公还不敢说什么,憋了一肚子火气,还是只能让衙役给陆晖打开枷锁。 陆家人欢天喜地的将陆晖抬了去,陆澄一向不屑跟傅渊为伍,自然也不肯道谢。一行人留了气得快炸了的唐国公等人在公堂之上,小老儿又被傅渊给带走,更是让唐国公气炸了肺。 陆晖不用再受牢狱之苦,陆家人自然欢喜,只是还没能走上几步,已有一辆马车拦路,那驾车的小厮也不下车,只是说:“谢姑娘,丞相大人有事要交代,还请姑娘随我走一遭吧。” 这可算是明目张胆的邀请了,余氏原本就对谢青岚不满到了极点,一听这话,三角眼中满是嫌弃,扯了扯差点要暴起的陆澄:“既然丞相有邀,谢丫头就去吧,可别忘了自己是闺女,切莫坏了礼数。” 这绕着弯骂人的话让谢青岚听的有些窝火,也不甘示弱冷笑道:“不敢劳动舅母挂念,如今舅舅成了这副光景,舅母日后还有的好受呢。”说到这里,她又抿着嘴甜甜一笑,“那些印子钱,青岚会让云舒姑姑来找舅母要的。”说罢,便奋力跨上了车辕。 余氏登时大怒,只是那或许傅渊在那马车上。那奸贼维护这死丫头她又不是看不出来,况且傅渊记仇的功力这京中谁人不知?一旦她这开口骂了,指不定傅渊明日又能将陆晖送回大牢去。 在心中骂了谢青岚千万遍,余氏还不解气,更是下定决心要用最狠的法子让谢青岚知道自己的厉害。 还没等谢青岚钻入马车中,忽见马车车窗帘被掀开,傅渊端坐在其中,那含笑的样子,看了让人觉得仿佛身处春风轻抚之中。他垂眉看着陆家众人,还有被抬着的陆晖,那笑容愈发和煦了:“杀人偿命,用你的腿来换别人的命,你也算是值得了。” 余氏不免更是恼火,但对上傅渊那不含半点温度的眸子,顿时又蔫了,沉闷的不说话,只是拉了拉陆澄的衣袖。 后者看着谢青岚进了马车,一颗心就跟在油锅里跑似的,双拳握起,仿佛恨不能冲进去掐死傅渊才算完。 谢青岚进了马车,坐在傅渊对面,马车咕噜噜的转动着,缓缓驶开了。傅渊这才含笑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低声道:“欢喜了么?” 谢青岚乖乖点头:“多谢丞相大人相助。” 简直是二号男神啊!这么高的办事效率,几人能出其右?! 顿了顿,谢青岚忽然想到了今日的唐国公和余中、章程,一时也是有些局促:“只是……” “你不必管。”傅渊轻声安抚道,“你欢喜么?我只要你欢喜,旁的,你不必过问,我自会料理好。” 这话实在太暧昧,谢青岚脸上不免红了几分,当下抿着嘴不曾言语,惹得他一阵轻笑:“我最喜欢见你这局促的样子,真恨不能让人好好欺负一番。” 对于他直接说出来的恶趣味,谢青岚表示,这大尾巴狼说出这话实在是太正常了,绝对没有半点奇怪。虽是如此,但谢青岚还是低声道:“只是,我总是担心……” “你不必担心。”傅渊含了笑容,“素日里都是这般过来的。也不差这一回了。”想到前世,那些事比现在好不了半点,甚至于更糟。因为世家贵族看不惯他,而他,也不可能傻子一样让他们害。 而双方最后的结局,世家获胜,却也不全是获胜。刘寻将权力收回掌中,真正的中央集权,再不是世家林立的局面。 而自己,不过就是一枚棋子。 这么想着,傅渊忽然又一笑:“你别怕,我总是会交给能管这事的来管。”又见她大有些不解的样子,那话中温柔,低沉的声音颇有几分魅惑的挑逗,“我今日唤你,不过是想与你说说话罢了。” 谢青岚脸上一红。 这事没过上半日就在京中闹开了,司掌天下邢狱的刑部尚书和大燕最大衙门的长官双双陷入了一桩灭门案中,要真是如此,这事可就是知法犯法了。 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皇帝不得不亲自审理此案,最后顺藤摸瓜,居然牵扯出来唐国公与之有利益交涉,无疑给世家一记响亮的耳光。 最后这事也算是不了了之,以唐国公被夺爵,剩下两位被抄家作为结局,只是这事引出的风波,却是再也平息不下来,在百姓之中,世家的风评再度掉了一个档次。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求收藏求评论~~   ☆、第61章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马车缓悠悠的行驶过青石板路,咕噜噜的声音听得颇有几分空灵,远远地寺庙独有的钟声阵阵,传在耳中来了。 谢青岚坐在马车上,与身边的如心檀心闲话几句,便又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样子。 马车行事不多时便停了下来,面前正是相国寺,檀香袅袅,还有诵经声远远的传来,实在有几分雅致。 今日谢青岚起了个大早,还特意施了些粉黛,所为的,就是来看在相国寺守孝、寻得一方清净的陆贞训。 原本她早就该来了,只是又是进宫,又是陆家的腌臜事,她也怕陆贞训知道了影响心情,这也就没来探望她。 一路到了禅房,曲径通幽,还颇有几分阴冷。谢青岚拢了拢身上的小袄,走得更快了。进了陆贞训所在的那个小院,一股子金桂淡淡的香气飘来沁人心脾。正打了水在院子中的侍女采荷见谢青岚来,已然笑出声来,道:“谢姑娘来了?”又赶忙跑进屋中,道:“姑娘,谢姑娘来看你了。” 不多时便有人迎了出来,陆贞训比以前更是清减了,她原本绝色,如今消瘦更是有种别样的楚楚可怜的美感。她一袭素衣,立在这丹桂飘香的季节之中,仿佛遗世独立的巫山神女。 “姐姐,咱们好些日子没有相见了。”谢青岚上前握了陆贞训的手,“姐姐清减了好些。” “这么些日子,陆家可又闹了腌臜事出来?”陆贞训说着,娇美的脸上没有半点神情,像是已经司空见惯了,“我难得这样清净几日,实在不想过问了。竟是忘了他们要找你相助,难为了你……” “姐姐说这些,可就是与我生分了。”谢青岚微微一笑,又携了陆贞训的手,“姐姐与我一道去散散心吧。今日来得匆忙,没将泽弟带来。” “也是无妨的,我晓得你会看顾他。”陆贞训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容,还是挽住谢青岚的手臂,“你进宫一趟,我也是不放心的……我往日就觉得,傅渊那人对你似乎有些特别,也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 谢青岚抿嘴一笑:“他对我……是挺特别的。”但话说到这里,她就不敢继续往下说了。难道能告诉陆贞训,说自己被傅渊强吻了?陆贞训对傅渊虽说不上厌恶,但傅渊这人,奸臣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难道能这样改过来? “我如今守孝,也想通了许多。”陆贞训和谢青岚相互搀扶着向外而去,行经那条幽深的小路,陆贞训低声继续说,“我觉得,若是傅渊对你有意,你跟了他也未必不可,好歹能寻到一个人真心待你。”顿了顿,她又一笑,“青岚,你晓得么?我现在想到我娘,我就觉得,女子一生,不求夫家有多富贵或者前程似锦,只要他疼你,你爱他,有什么不能的?不求独步天下,但求平安白首一生。”她说到这里,又一笑,“你晓得二哥哥的心意不是?可惜,二哥哥绝非良配。” 听得她这话,谢青岚不觉觉得鼻尖有些酸楚,还是一笑:“姐姐,我晓得你疼我啦~陪我去大雄宝殿上柱香吧。” 陆贞训原本就在守孝,但也不是随时闷在屋中,偶尔也会在禅房中与主持方丈讲经。故此,姐妹俩一到了大雄宝殿之中,主持便迎了上来:“阿弥陀佛,谢施主前来探望陆施主了。” “多谢方丈照付姐姐。”谢青岚微微欠身,表示对方丈的敬意,“姐姐孤身一人在此,若无方丈照拂,只怕举步维艰。” “谢施主客气了,陆施主颇具慧根,老衲也是甚为喜欢的。”主持方丈微笑着,见陆贞训垂眉立在一旁,神色淡然如水,更是欣赏起来,“况且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肯为不便之人提供便利。” 知道他指的是陆家那堆腌臜事,谢青岚也是一笑,当即不便说什么。 陆贞训转身执香拜过佛像,这才轻轻一叹:“不过都是缘分罢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而已。信女前生必然行多了恶事,注定今生是要偿还的。”说罢,便将香插至香炉中,一脸的淡然。 果然是沐浴了佛祖光泽之后,整个人都超凡入圣了起来。谢青岚隐隐想到了那日在相国寺遇到傅渊,整张脸都有些发烫了。 刚与陆贞训一道退出大雄宝殿,忽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谢家妹妹?” 谢青岚一怔,转头看去,那一身湛蓝色衣物的男子,举手投足间满是英气,脸上又含着与之截然不同的柔和笑容,正是刘肃。 对于刘肃,谢青岚完全是将他奉为头号男神啊!那种铁血汉子的柔情……咳咳,别说你没幻想过,没人信的。 “肃哥哥。”谢青岚盈盈含笑,“肃哥哥怎么在这里?” “原是父亲有事不得脱身,便命我来此上香了。”刘肃笑得温和,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了立在谢青岚身边的陆贞训,只一眼便惊为天人,当下好奇道,“这位……” “这是我二舅舅家的女孩儿,陆府中排行第二。”谢青岚忙介绍道,“二姐姐,这位是齐王世子,你应是知道的。” “世子安好。”陆贞训一福,满脸的淡然。她自然是知道的,刘肃是刘家这辈之中,算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了。大燕以军功立天下,而自幼在军中历练的,就只有眼前这看来万分温和的少年郎了。 这么想着,陆贞训抬眼细细的打量起了眼前这个男子。他身材颀长健硕,笑容虽是柔和,却掩盖不住比同龄人更甚的沧桑感。这一抬头,却见对方也在看自己,目光相接,难免红了脸,低下头去默默不语。 谢青岚在一旁注意着两人的反应,见到陆贞训红着脸低下头去,刘肃也颇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皮,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她男神害羞了!她男神居然害羞了!! 谢青岚本着要调戏表姐一二的原则,低头看陆贞训的反应,哪知道后者实在太给力,已经整理了情绪,抬头看着刘肃:“臣女听说过世子的事,世子年轻有为,乃是人中翘楚,理应值得世人敬仰。” “二姑娘客气了,肃在军中无拘无束惯了,却觉得京中虽是繁华,却并非是我喜欢的。”刘肃的笑容仿佛真是那样无拘无束的样子,半点都没有身为皇室应有的抱负和傲气,他就那样笑着,复又道,“若有朝一日需要了,肃愿意为国身死,方才不负一番教导的恩泽。” “世子雄心,臣女佩服。”陆贞训微微一笑,仿佛阳光直穿云层一般,都快发光了。谢青岚呆呆的看着表姐,一时都有些发痴。“万般皆有法度,世子虽有这心,但也应该珍惜自己才是。”抿了抿唇,又笑道,“臣女也听说,世子对于妹妹照料诸多,陆家的事,不说世子也知道些,臣女在此谢过了。” “肃将谢妹妹当做嫡亲的妹子对待,既然是嫡亲的妹子,又有什么谢不谢的?”刘肃的脸庞似乎有些微微的酡红,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还是笑得温和,一双眸子看着陆贞训,颇有些移不开眼的意味。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现在了,谢青岚这人对傅渊吃飞醋的情形半天都想不明白,但现在一眼就知道自家头号男神对表姐多半是一见钟情了,一时心中也是极为欢乐的。 书中陆贞训的结局是投缳自缢了,若是她真的能与刘肃走到一起,那必然不再是那样的结局。 “臣女如今尚在守孝,便不多与世子说了。”兴许是发觉了刘肃看自己的目光,陆贞训脸上红晕更甚,退了一步,抿着唇的样子让人心痒痒,说完之后,又看着谢青岚,“妹妹与我一起回去可好?” “好。”谢青岚独自一人乐呵着,笑罢了,又转头对刘肃微笑,“肃哥哥且去吧,赶明儿青岚来看太妃再与哥哥叙叙旧。” “好。”刘肃自知那样看着别人姑娘不妥,在心中暗自责骂自己一番后,展眉对谢青岚笑道,又见陆贞训容色清丽之中有些憔悴,也明白这人是个至孝之人——若非心有孝道,守孝不走心的话,是不会清减至此的。 一路将陆贞训送回了院中,姐妹俩又说了好些话。谢青岚虽是满心欢喜,但女儿家脸皮薄,更别说她这次才第一次跟刘肃见面,要是自己这么大喇喇上去问……求问陆贞训心理阴影面积。 两人几乎说到了午时之后,一同用了饭,谢青岚便要打道回府了。两人又惜别了好久,谢青岚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陆贞训对于谢青岚来说,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她是姐姐,却又不全是姐姐。谢青岚可以跟她分享一系列话题,所谓闺蜜也不过如此。 所以谢青岚才会希望能改变她最后的结局,不说别的,至少,能保住性命,好好地活下去。 谢青岚正与檀心如心二人说笑,尚未转过一处,便听到传来一声浅浅的轻笑,头皮顿时一麻,拿眼角的余光看去。那人一身玄色长袍,立在小径入口处,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竟是有些揶揄的嘲笑意味,他笑得如沐春风,声音却不着喜怒:“你今日见了刘肃,心情倒是很好,嗯?” 谢青岚顿时蔫了几分,她原本就比傅渊矮了一个头,这么一来,就仿佛没了脖子一样,整个脑袋成了杵在肩头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咳咳,下章就是我们的一夜之约哦~~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 咳咳咳咳咳,丞相大人又吃醋了,只要青岚妹子一跟世子哥哥接触他就要炸炸炸炸炸炸~~   ☆、第62章 傅渊这声温软,微微偏着头的样子倒像是有些委屈的样子,谢青岚脑袋跟杵在肩上一样,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傅渊原本就是俊美异常的男子,含笑的样子说是潘安在世也不为过,谢青岚微微红了脸,也不敢说什么把头低下去,这气氛莫名的尴尬了起来。 “呵……”傅渊轻轻含了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般让人觉得温暖,“你这样怕我?” 谢青岚下意识点头,见他笑得愈发深了,又摇头,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才尴尬的咳了一声:“檀心如心,你们先下去,我与傅丞相说些体己话。” 檀心和如心当即傻了眼,虽说在她们心中,这恶名在外的丞相大人比陆家的可爱多了,但……自家姑娘和他说些体己话!?两女顿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就算云舒姑姑是傅渊寻回来的,但这两人关系何时这样亲昵了? 脑补过度的两人双双想到一种可能,都不说话了,乖乖下去了。 待两女一下去,秋风袅袅,衣袂飘扬,谢青岚抬头看着傅渊,忽然一笑:“臣女方才失态了,还请傅丞相海涵。” “失态?”傅渊抱臂,抿着唇的样子好像谢青岚给了他什么委屈受,“你见你肃哥哥之时,为何不曾失态?他也是如我这般不请自来的啊。” 人刘肃可没跟你似的,暗搓搓的就在耳边笑! 谢青岚腹诽罢,也不敢说出来,低头道:“臣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丞相而已。” 傅渊笑容之中的玩味更重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我,但却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的肃哥哥?”见谢青岚愈发局促的样子,心里那酸泛不是滋味,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温言软语,“青岚好像不愿见我啊。” “没有。”暗想着书中傅渊的描述,明明没这么无赖啊!这货腹黑毒舌心狠手辣口蜜腹剑阳奉阴违……这些都不假,但好像真没无赖这一条啊!谢青岚只能将此归结到自己穿越进来,煽动了傅渊的变化。 正想着,见傅渊看着自己的样子颇有些考量,谢青岚深深吸了口气,咧开一个甜甜的笑容:“傅丞相于青岚不算是外人,又有什么愿不愿意见的。” 傅渊心中登时涌上一阵暖意,脸上和煦的笑容愈发暖如旭阳,一双黑曜石般黝黑的眸子也染上了几分暖意,语调却还是如初般懒洋洋的:“鬼丫头尽哄我。”顿了顿,“陆晖的事既然已经尘埃落定,那你应承我的事,可还记得?” 谢青岚自然是记得两人的一夜之约的,为着这个,她还好一阵羞怯,觉得傅渊这货使劲占自己便宜。但说句真话,在这书中的世界,谢青岚真真正正的能相信的,也不过傅渊和云舒两人了。 刘肃待她固然是好,但始终身份有别,更何况刘肃本就是皇室中人,若是哪日皇帝和自己撕破脸,刘肃会站在哪边还是个未知数。 这么想着,谢青岚对上面前正盈盈含笑的男子的目光,轻声道:“今日就去?” “难道想毁了这约定不成?”傅渊话中的揶揄之意再次显现出来,面上笑得温润,仿佛那嘲笑的意味从来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目光炯炯的看着谢青岚,抿着嘴笑。 这家伙还真是个人间尤物! 对于华阳长公主的花痴,谢青岚完全表示理解,毕竟丞相大人这张脸真是昧着良心都说不出什么不是来。不觉脸上微醺,谢青岚还是“嗯”了一声,还是补充道:“我可说好,丞相可不许做些叫我下不来台的事。” 知道她在别扭自己强吻她的事,傅渊很是坏心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丰润的双唇:“我自然是晓得的。” 谢青岚不觉脸上更红。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相国寺,自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紧紧的锁在自己身上。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马车原本不大,两人相对而坐竟然显得有些逼仄。傅渊一上车便敛衣闭目,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两人离得颇有些近,谢青岚能清晰的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上回闻见这味儿,她就在怀疑自己的三观是不是出问题了——你说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潜心向佛,你信不?你信不? 相国寺原本就在京郊,傅渊身边的小厮驾着马车也不向京中去,大有几分要带着谢青岚浪迹天涯的味道。谢青岚自然也是心中不安生,掀开车帘,见沿途枫叶尽红,映在湖中仿佛泣血一般,别有一番凄绝的美,一时也是看痴了,无意识的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山上。”傅渊声音温柔,仿佛微风轻轻抚过耳畔,“占山为王,叫你做压寨夫人。” 这算是傅渊说的最轻薄的话了,谢青岚通红了面颊,转头,见他闲适的靠在马车里,闭着眼,面容安详得仿佛睡去了。 “没正经!”谢青岚啐道,又赶紧转过头,生怕被他看到又得一顿哂笑。 傅渊闭着眼笑,也不曾多说什么。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谢青岚和陆贞训姐妹俩原本说了好久的体己话,此时天色也有些晚了,原本今日天色有些阴沉,如今更是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谢青岚歪着头坐在车中,见傅渊从头到尾连姿势都没换一下,也是尴尬,放下车帘,乖乖的坐在马车之中。 又走了不多时,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再一出马车,已然是繁星满天。秋瑟萧萧,耳边的虫鸣也鲜少,星光璀璨之下,却别是一番不同的光景。 虽是美景,但谢青岚还是狐疑不止,转头看着傅渊,到嘴边的话没能问出来。后者缓缓向前行了几步,低声道:“晓得我为何将你带到这里来?” 谢青岚一怔,老老实实的摇头,惹得傅渊一笑:“如今京中必然已经宵禁,将你带到这里来,你想跑也跑不了了。”他说着,一贯温暖如同春风的笑容微微扬起,让谢青岚没由来的一寒,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胸,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傅渊微笑,看着谢青岚这警惕的样子,轻轻一哂,“你难道觉得,我会当着旁人的面对你做什么?” 谢青岚想都不想,点头。 傅渊:…… 再度被谢青岚怀疑居心叵测的丞相大人虽有些郁结于心,但还是不与她计较,抬头看着这浩瀚的星空,低声道:“我往日爱极了这样的星空,天悬星河,繁星灿烂,看上一眼,觉得整个人心境都开阔起来了。” 谢青岚闻言,抬头看向这夜空。因为不是夏日,这天空也是有些许朦胧,但在二十一世纪,是看不到这样的星空的。现代的人们,用自己的双手给天地罩上了一层幕布,将整个世界都染灰了。 她看着看着,忽然一笑:“虽是这个理儿,但夜色未必是好,太黑了。”又看向傅渊,他一身玄色长袍几乎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谢青岚低眉一笑,虽说傅渊这货的确是行事乖张,又死命跟权贵世家们死磕,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傅渊可比原文那汤姆苏男主靠谱多了。至少,傅渊对于异己从不手软,但宋驰……来个美女哭两下就心软了,这样的男人,一辈子娶不到老婆都算是正常的吧? 晚风习习,毕竟是秋日,吹拂在身上也难免有些薄寒之感,谢青岚拥着手臂,也只是立在傅渊身边。原本叫她当一晚上的丫鬟她也挺不乐意的,但既然丞相大人这样有怜香惜玉之情,她也就乖乖接受了的好。 两人并肩立着,原本是那样一幅花好月圆良辰美景的场面,只是隐隐的,风声颇有些不同寻常,仿佛是谁在草地上飞快的跑过。谢青岚万分狐疑之下,尚未转头,便听见风声之中夹杂着一声清脆的“咣当”,正是金铁相撞的声音。 谢青岚一颗心顿时狠狠的沉了下去,下意识转头去看,却见夜色之下,好几个正高速移动的物体向着自己和傅渊而来,个个手上都闪着诡异的寒光,还来不及惊呼,已经被傅渊拉了手:“快走!” 还没等两人到马车前,已有一人冲了出来,顿时横在了两人和马车之间。只见他一身黑色劲装,蒙着面巾,手中的匕首闪着叫人心寒的光芒。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对于这追杀的戏码,谢青岚自然明白。转念想想,傅渊这货处事那么高调,先是把某权贵气得吐血,又把某世家家主唬得撞墙,再把随国公气瘫了,前些日子又把唐国公拉下水。换了谁不风声鹤唳啊?更何况这货干了坏事之后,全天下人都知道是他,但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连告状都不行,吓?你说阴他?还没阴过去就被他反阴回来了。而且,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货头上还有人,那人还是皇帝他妈,你能怎么办? 反正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是谁弄死的?一会子要是有人来救,风紧扯呼就是。 谢青岚脑补完毕,见那黑衣人将手中的匕首横了起来,那匕首上凛冽的寒光射得人心都凉了。傅渊将谢青岚拉到身后,自己拾起寻常时候的微笑,就那么看着黑衣人,丝毫感觉不出来半点惧怕。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欢欢这脑容量不咋够你们懂的~ 追杀这戏码虽说在宅斗里面算是有些扯的,但本文不全是宅斗,所以读者大大们懂得~ 而丞相大人被追杀也是自己作出来的,他让世家权贵们极其没有安全感了。 然后……说好的要虐他啊【奸笑脸】 丞相大人其实是个暖男~欢欢想着青岚妹子拿丞相大人曾经瞎了眼看上玛丽苏的事羞辱他心里就好爽啊……   ☆、第63章 夜色苍茫,这浓浓的夜色仿佛是巨兽的血盆大口,张狂的张着,恨不能将一切吞入嘴中。 谢青岚被傅渊护在身后,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又见那黑衣人举着匕首,立时想着傅渊心口而来,唬得尖叫都叫不出了,忙抓住傅渊的手臂。 后者连动都不曾动一下,只是抚上她的手,大有安抚之意。那黑衣人手中的匕首想着傅渊心口而来,正是要他性命,还没等匕首刺进去。还没等匕首刺入,一道大力弹击在匕首刀刃上,立时将匕首弹飞了出去。 谢青岚如蒙大赦,慌忙上前查看傅渊有没有伤到。后者见她那样关切,心中也是一暖,大手覆上她的手加以安抚。 那黑衣人的匕首被弹飞出去,尚未回过神,已被随声而来的掠影抹了脖子。因为距离太近,谢青岚和傅渊无法避免的被溅了一头一脸。 谢青岚只觉得腥热的液体喷在脸上,这辈子没觉得这么恶心过,摸了手帕出来擦干净脸。傅渊也来不及多作反应,拉着谢青岚朝马车上而去,而掠影已然飞身上前,与随之而来的黑衣人继续搏斗着。 看来,这伙人是早就有预谋了。方才那金铁之声,必然是掠影阻止其中一人的声音。两人正要上马车,又有一道劲风袭来,还没等两人转头,掠影大手一扬,将一人扔来,扑倒了正砍向傅渊的黑衣人:“丞相快走!” 傅渊紧抿着唇,将谢青岚拉向自己怀中:“别怕。”又将其送上车辕,那小厮赶忙将其扯住,“谢姑娘……”傅渊一壁上车,一壁道:“快走!” 小厮闻言立时放开谢青岚,自己驾车开始向回走。谢青岚一时站不稳,撞在傅渊怀中,这才稳住了身子,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进了马车,还没等跑出多远,又听到长剑出鞘的龙吟声,傅渊心中一怔,将谢青岚紧紧按在怀中:“听到什么都别睁眼。”又吩咐道:“赶紧走!” 夜正浓,原本就在人迹罕至的京郊,此时几乎成了一个修罗场,虽说掠影身手不凡,但总不是能够以一敌十的。马车向前而去,自然有不少人不再恋战,向着马车追来,长剑和匕首“笃”的刺入马车之中。 谢青岚被傅渊拥在怀中,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莫名的叫人心安。不觉马车一沉,已有黑衣人落在车辕之上,只一刀,小厮的血溅上了马车,还死死的扒拉着黑衣人的双腿。 马车碾到一块石头,猛地颠簸。慌忙睁眼,被傅渊一手拉起的谢青岚大气都不敢出,憋了一口气,见傅渊颇为淡定的自己打开车门,半点不惧,一脚便将立在车辕上、还被小厮紧紧抱着双腿的黑衣人给踹了下去。 谢青岚看着傅渊迎风站着,一身玄色的长袍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大有点死神的感觉,又被他拉住,沿着车辕上了马背,身后追兵又至,一刀便朝着两人砍了下来,傅渊闷哼了一声,手臂依旧护着谢青岚。而那追兵被掠影一脚踹翻了两个:“丞相先走,属下会想法子接应丞相的。”说着,袖刀出鞘,将架在马背上的缰绳砍断。 没了马车的束缚,马奔跑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风在耳边呼啸,冰冷的呼吸像是要把人给冻住了一样,也不待回头,背脊贴上一丝稀薄的温热,仿佛是这夜色中唯一的依靠。 两人一路这样策马狂奔,金铁声渐渐听不到了,这才慢了下来。傅渊将谢青岚紧紧拥在怀中,感觉到她有些颤抖,还是强笑着:“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尚未说什么,你哭甚?” “我没哭。”谢青岚道,只是方才的惊心动魄还余惊未散,手微微垂下,惊觉碰触到的地方有些冰凉,唬得声音都变了,“你受伤了?!” “没事。”他含笑,不否认也不承认,拉着缰绳指挥着马,“咱们暂且回不去了,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若是在路上遇到伏击,咱俩就全完了。”顿了顿,他声音有些无力,“先随我去避难吧。” 谢青岚颔首,也不顾男女大防了,顺着他的手摸去,愈向上愈觉得湿润,直到触到一处淌着温热液体的地方,那液体腻滑,的确是血。 谢青岚心中难受极了,低头,一滴泪落在衣襟,又生怕被傅渊听出什么来,忙擦干泪:“什么地方?远么?” “不远。”傅渊轻轻说,又策马,马蹄声哒哒分外的响亮。 马跑得很快,不多时已经进了山麓,穿过一处洞穴,这才进了一处山谷。山谷之中的风很大,谢青岚顿时打了个哆嗦,明月皎皎,山间的阴冷暴露无遗。穿过小溪,又见有一处小木屋坐落在山谷之中。 两人下马,忙进了屋,又掌了灯。屋中陈设很是简单,但看得出是有人住过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方桌长凳,床上还有一床算不得厚的棉被,床边立着一个不大的柜子,大概是衣柜。 借着灯,谢青岚赶紧转身看着傅渊的伤口,他微微靠在门板上,一身玄色长袍,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手臂上的颜色要深些。因为失血,傅渊的脸色在昏黄的灯火下透着几分诡异的苍白,轻轻阖着眼,静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谢青岚,脸上还是平日一样的润泽笑容:“怎么了?怕我死在这里么?” “别胡说。”谢青岚有几分哽咽,还是不敢叫他听出来,虽是别扭,但还是上前扶了傅渊坐下,傅渊一笑,旋即轻轻说:“替我看看吧。” “嗯。”谢青岚一边应着,一边四下看看,在一众杂物中找到一只木桶,当下便要出门去。 “青岚——”傅渊在后叫着她,话中大有阻止她的意思,谢青岚还是开门出去。山风呼啸,冷风灌进脖颈,顿时将她冷得缩起了脖子。饶是如此,她还是强撑着。 方才进来的时候,她就见月色下有一弯清溪。当年谢青岚可是传说中的女汉子,只是这么些日子,从来没干过重活,也是养懒了,笨手笨脚的打了小半桶水,这才往回去。 屋中虽也算不得暖和,但比起外面实在太温暖了。谢青岚甫一进屋,被冻得麻木的鼻尖总算是有了知觉,正要放下水,手中的木桶已经被提了去,抬头,傅渊将木桶接了去,倒入锅里,放在火焰上。转头,见她冻得双颊通红,从桌上拿起一件镶毛斗篷,将谢青岚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微笑着揶揄:“笨手笨脚的,我还寻思着,一会子是不是要我这伤患来溪边捞你出来。” 谢青岚:o(一︿一+)o看你是伤患,老娘不跟你计较。 将斗篷系在身上,谢青岚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傅渊胳臂上的那处破口撕开,那道伤口很深,还在涓涓淌血,只怕已经深入骨骼,趴在精实的手臂上仿佛一条蜈蚣般,看着触目惊心。 谢青岚微微蹙起眉,想到武侠小说里面的说法,淌出的血是红色的,应是没毒的。也是松了口气。转头取了些温水来,打湿了手帕,这才轻轻擦去血迹。又见傅渊微微蹙着眉头,那原本温润的笑意看着那样的牵强,柔声问道:“弄疼了么?” “疼。”傅渊淡淡说了一句话,仿佛疼得根本不是他,“丫头轻些吧。” “疼就好,没毒。”谢青岚一笑,又坏心的在伤口周围一摁,听见傅渊倒抽了口气,这才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丞相大人男子汉大丈夫,忍着吧?” 傅渊弯出一个笑容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得谢青岚一哆嗦,老实了。 身上披着斗篷,谢青岚暖和极了,大方的撕了自己的衣摆给他包扎上:“此处这样冷,倒也算是福气,虽不好愈合,但总是省却了许多烦恼。” 傅渊只是含笑听她说着,活动了一下右手,虽依旧疼痛,但也是报以轻笑:“你往日往日给谁包扎过?” “没有。”谢青岚摇头,“我日后总是要一人单过的不是?”何况,往日在现代,一个人独自摸爬滚打,什么东西都得会点,这才不会被社会所淘汰。 “此处气候不同于外面。”傅渊轻声道,“白日还好,晚上格外阴冷。”又转头看着床铺,“此次事出突然,根本没有准备多余的御寒之物。此处的衣物还是盛夏之时我留在此处的。” 谢青岚闻言,低头看着披在身上的斗篷。那斗篷太大,的确是男子的,但也变相说明了一件事——连盛夏都需要披上斗篷,那如今深秋,不知晚上会冷到什么地步。 而室内是不能一夜燃着火不熄的,不然不完全燃焼,一氧化碳中毒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么问题来了,御寒衣物不够,不能整夜烧火,求问怎么熬过这漫漫长夜。 贝齿轻轻咬一咬下唇,谢青岚被脑中浮出的念头给弄得局促,只觉得耳根发烫,一时也不敢去看傅渊。后者倒是颇为淡定,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勾勒着谢青岚的脸庞,低声道:“你说,咱们今夜是要怎么过呢?” 谢青岚浑身一颤,知道他又在逗自己,轻轻咳了一声:“别逗我,我不吃这套。该怎样过就怎样过啊。” “这倒是。”傅渊指尖有些冰冷,格外轻柔的抚着谢青岚的脸,喉中泛出低沉的笑声,“青岚,你猜,一男一女,晚上能怎么过?” 这话实在太露骨,谢青岚一张脸顿时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红得好像煮熟的螃蟹。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大人开始耍流氓了~~ 欢欢智商早已不在线~请勿呼叫它~ 丞相大人就是个闷**腹黑种子,还喜欢调戏青岚妹子~   ☆、第64章 却说傅渊和谢青岚两人找到了庇护之所,虽说相对尴尬,但总好过被人追杀的局面。两人相对无言,和衣躺在床上,也算是小睡了一觉。殊不知山谷之外,陆家都已经乱得跟一锅粥一样。 原本檀心和如心听了谢青岚的话,就先回陆府了,只是一直到了夜中,也不见谢青岚回来,当下便着了慌,只好报上去。管事硬着头皮去找歇在杨姨娘处的陆兆南,后者没被吓得萎了也算是心理素质好,细细问了檀心和如心,得出是被傅渊带走的消息。 傅渊对谢青岚一向优容,陆兆南又不是傻子,自然相信傅渊对谢青岚的心意是真的,对谢青岚的人身安全是不怎么担心的。但是,一男一女两人大晚上彻夜不归?先不说自家外孙女儿有没有那福气能嫁给丞相大人,就是这消息传了出去,她闺誉还要不要了? 余氏原本就看谢青岚不顺眼,又被陆淑训挑拨一番,现在巴不得谢青岚身首异处,想到就算谢青岚寻了回来,以她自甘下贱和傅渊那厮搅在一处还独处了一夜的情形来看,日后想要嫁到清白人家也是难了。换句话说,她是只能嫁给对她情根深种的陆澄了。 心中盘算着等谢青岚下嫁之后要怎么折腾她的余氏满心的小九九,半点没看出自己儿子的心神不宁来。 陆澄也是在睡梦之中被叫醒的,扶着胡氏,已然是手脚冰凉。他怎么也不明白,谢家妹妹是侯爵之女,如何肯那样自甘堕落的与傅渊那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混在一起,况且今日,就算她是自己愿意跟傅渊走的,难道没想过这会让她名誉受损吗?难道两人早就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么? 陆澄一颗小心肝早就哇凉哇凉的了,见去丞相府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说是傅渊压根就没回去过,一时也是恼火起来。陆兆南更是难过,当下要点齐人手去找谢青岚,陆澄忙上前劝道:“祖父,如今已经宵禁,妹妹又是在相国寺被傅渊带走的。咱们也出不得城,不如明早再去。何况即便如今去了,也是无头苍蝇一样啊。” 陆兆南紧紧蹙着眉头,一一打量过府中在睡梦之中被叫醒的众人,沉声吩咐道:“此事都不许外传,若是谁敢传出去,坏了青岚的闺誉,我就打断他的腿!” 众人诺诺称是,但有人心中不以为意,至于是谁,只能说,谁会让到嘴的肥肉飞了? 陆府众人一夜无眠,第二日一大早,陆澄便领了人到相国寺去,难免要向住在其中的陆贞训询问。 “你说什么?”陆贞训这么些日子守孝,以为自己都心如止水了,见陆澄来,也是不惊不诧,但听完陆澄说谢青岚和傅渊一起失踪了,唬得连盛着稀粥的瓷碗都合在了素裙上,“你说妹妹失踪了?可有下落?丞相行事周密,竟能做出这样不妥的事?” “那人行事但凭喜怒,我只怕他做了损害妹妹的事。”陆澄紧紧蹙着眉,想到谢青岚是自愿跟他走的,心中酸楚极了,“若是我昨日跟妹妹一道来,未必会出这样的事……” 陆贞训也不愿听他自责,忙打断道:“二哥哥,现在自责也于事无补,丞相虽说行事乖张且心狠手辣,但我知道他对青岚是真心的,那么便必不会害她。既然不会害她,就定不会诚心毁了妹妹闺誉,只怕他们俩是真的遇到事了,不是不回来,而是回不来。” 陆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想到傅渊这么些日子做的事,多少不可一世的权贵在他这里栽了大跟头。这些权贵们作威作福惯了,必然对傅渊恨之入骨,但太后在上面看着,傅渊行事又没有证据,明着谁敢对傅渊动手?既然明着不行,那就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一了百了。而谢青岚这倒霉蛋正好跟傅渊在一起,能留活口才有鬼…… 陆澄一颗心更是冷了,他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摩傅渊的,但听陆贞训这么一说,也是静下来,傅渊若是真想对谢青岚做什么早就做了,还能等到现在?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是真的遇到事了。 “夜晚能行进的路程最多不过五十里,二哥哥便领着护院在相国寺方圆五十里寻找,若是发现了什么纰漏便回来告诉我一声儿。”陆贞训一张小脸原本就因为守孝而消瘦,现在又有些苍白,看着格外让人怜惜,陆澄重重点头:“我只愿妹妹平安就好,旁的,我再也不愿顾及了。” 暗叹自家堂哥真是个痴儿,陆贞训也明白,陆澄不是不好,而是性子温吞了。父亲抠门,母亲贪婪,姐姐泼辣,陆澄被压得很辛苦,想要拼命往上爬,跻身大燕的上流,可是祖父刚愎自用,又对贵族怀有莫大的敌意。 陆家就是一道巨网,陆澄也好,她自己也好,被绑缚得紧紧的,连挣扎都挣扎不得。 陆澄当下便开始寻找,果然在离相国寺不过二十里的地方发现了满地的血迹和不少黑衣人的尸体,连傅渊身边小厮的尸体都在其中,陆澄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也就在当日,傅丞相遇刺身亡的消息在京中迅速传开,太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消息,一口气没吊上来,昏了过去;花痴的华阳长公主哭嚎着找皇帝,要皇帝给丞相表哥报仇雪恨;而权贵们一面散布着消息,一面加紧力度找寻傅渊,这不废话么?好不容易说这货死了,万一哪天他再出来,到时候是说他诈尸了呢?还是诈尸了呢?还是诈尸了呢? 京城中已经为傅渊的失踪闹了个天翻地覆,但栖身山谷之中的某两只自然浑然不觉此事,还在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清晨的阳光洒在屋中,原本还想躺会儿的谢青岚也睡不下去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在鼻尖萦绕,颤巍巍的睁开眼,觉得身上暖和极了,又蹭了蹭脸旁的柔软,见是傅渊的斗篷,也是坐起身,迷迷糊糊的揉着眼,正要唤檀心和如心来,惊觉自己并非在京中,一时也是怅惘了几分。 “醒了?”不觉面前已经投下斑驳的影子来,谢青岚抬头,见傅渊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见湛蓝色的长袍,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有些许凌乱,脸上有些疲倦的意思,又看向他右手胳臂,见到没血丝渗出来,也是松了口气,起身道,“你在煮什么?” “这样冷的地方,若再不吃些东西,指不定能熬到什么时候。”傅渊笑容雍雅,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昨夜睡得可好?” “……还不错。”谢青岚轻轻说着,脸还是红了起来。额……其实没啥,就是因为怕半夜冻死或者冻伤,她昨天是缩在某人怀里睡去的。 好吧,单看傅渊这张脸,她有种自己已经变身玛丽苏,即将成为女性公敌的感觉。 小锅正吊在火堆上煮着东西,愈靠近愈闻得见香味。那汤色淡黄,不时有莹白的鱼肉在其中翻滚。原本就少吃了一顿的谢青岚顿时觉得饥肠辘辘,盛了一碗吃下,虽说没有作料,也避不了腥味,但却那么满足。 傅渊一壁轻笑,一壁加了些柴火:“本相手艺如何?” “好得很。”谢青岚吃饱喝足,双颊略微酡红,看得人心中想入非非,“丞相不吃吗?” “吃过了。”傅渊轻轻说,虽是如常般微笑,但他的脸色却是苍白得很,看得人心疼,喉珠动了动,仿佛在强忍什么,哽了哽方才低声笑道,“咱们大概暂且出不去了,等着掠影来接应才是。” “好。”此处除了太冷了些之外,其他都还挺好的。又见傅渊脸色的确不好,拾掇了碗筷,“丞相睡一会儿吧,白日我来做饭就是。” “你来?”傅渊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轻笑几声,咳道,“你别将□□当做野菜煮了吃我就感恩戴德了,还敢叫你来?” 谢青岚老脸一红:“我还没那样蠢吧?” “那可未必。”傅渊一面咳,一面想到前世,这人可是日日娇生惯养着,这辈子就算与前世不同,难道又能好到哪里去?当下笑着摇头起身,“我可不愿没被人砍死,被你毒死了。” 谢青岚现在有种想把这货的脑袋摁在这一锅正在翻滚的鱼汤中去的冲动。 出了木屋,谢青岚这才惊叹于栖身之所的美景。清晨的阳光将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一湾清溪在山谷之中蜿蜒,被阳光一射,一池碎金;四周山峦环绕,苍翠欲滴,木屋前还有不知名的野花,在这秋日也傲然怒放着。 谢青岚不觉心情大好,在小溪前洗了碗,见其中有银色的小鱼游荡,明白傅渊大清早就起床抓鱼了,一时心中也是感动。 他的确毒舌,对待异己心狠手辣从不手软,但转念想想,可有什么时候,他不是护着她的? 将耳边的碎发掖在耳后,谢青岚忽然觉得,就算她跟傅渊两个人在这里待上许多日子,也未必不是好事。这里没有朝堂争斗,没有谢家的财产,没有皇帝,没有太后,没有陆家,没有苏货,那么静谧而美好。 这么想着,她不免脸上一红,转头便要回去。一进门,见傅渊躺在床上,一笑,上前要将那身斗篷再搭在被子上,却发觉他双目紧合,脸色比方才更白了,根本就不像是寻常的入睡。 谢青岚一怔,下意识摸向他额头,掌心传来灼热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别嫌弃欢欢的狗血和没梗,欢欢就这点子水平和智商了…… 说好的虐丞相大人~说好心狠手辣的丞相大人变忠犬~说好阳奉阴违的丞相大人变妻奴~【严肃脸】欢欢是言而有信的~   ☆、第65章 谢青岚几乎是被掌心的温度给惊了一惊,总算是明白傅渊为何一直看起来脸色苍白了——他在发烧! 也不知道是昨夜受寒了还是伤口发炎所致,谢青岚也不顾了男女大防,小心翼翼的给傅渊将长袍半脱下来,露出他的右臂。那道伤口已经有了些结痂的意思,并没有发炎的症状,看来并不是伤口感染了。 谢青岚松了口气,这才觉得尴尬,还是不动声色的将傅渊的衣物穿好,将被角掖好后,这才转身去打水来。 木桶装了水,委实有些沉重,笨手笨脚的将水提到了屋中,浸湿了手帕,这才给傅渊敷在额上。还没等谢青岚松气,忽的听他低沉的笑声,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缓缓睁开,颇有几分迷蒙,就那样看着她:“倒是我低估你了。” “病了就好好休息才是。”谢青岚嘱咐道,见他眼中尽是揶揄的笑意,略略局促,“你没睡着么?” “睡着了。”傅渊揉了揉眼,又抿出一个润泽的笑容,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可惜方才有个登徒浪子扒我衣服,坏了我的清梦。” 谢青岚一张脸蹭的一下全红了,对上傅渊的笑容,更是尴尬了,咬着下唇取回覆在他额上的手帕,重新拧干了给他搭在额上,见他笑容不减,撅嘴啐道:“就知道日日笑我,仔细我不管你了。” 傅渊笑道:“不管我?叫我病死在这里么?” “不会的。”谢青岚一边端了方才烧好的热水来给傅渊喂下,一边一本正经的说,“傅丞相正是壮年,又怎会被这样小小的风寒夺去了性命?” 傅渊哑然,笑得温雅:“如今可是后悔与我走了?遭了这无妄之灾,你自然不会让我管你的。” 谢青岚知道他在说那日宫中的事,想到随后来的强吻,她一张脸顿时酡红,心里暗自骂了一声,这人怎的这样会翻旧账之后,也是笑道:“世上又没有后悔药。”这么想着,轻轻叹息,“总归现在也这样了,咱们两人作伴,自然是要看顾彼此的。” 【况且,你从来没想过要丢下我。】 傅渊不知她的想法,扯出一个笑容来,合眼躺在床上,半晌后,又微微掀开眼,低声嘱咐道:“别去抓鱼,这些鱼儿油着呢,若是落下水去,只怕要害病的。” “省得了。”谢青岚颔首,明白傅渊大抵今日醒来就发烧了,但一直强忍着不说,甚至去强撑着抓了鱼给她吃。心中不觉温暖,握了握他的手,这才笑着,“好啦好啦,怎跟个老婆子似的操不完的心,好好歇息就是了。” 傅渊“嗯”了一声,合眼,仿佛睡去了。 谢青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原文中,傅渊就是个能让女子趋之若鹜的美男子,他随时都含着笑容,高深莫测的样子,就像没有其他的情绪。但其实,他笑得最温柔的时候,就是他最可怕的时候,现在他这样睡去了,仿佛没有那正一品文官身份的加持,变得更像一个普通的男子。 反正一病,就算是世人口中心狠手辣口蜜腹剑的奸臣瘟神,都变得像是个孩子一样了。 谢青岚将手帕换了,这才起身向外而去。屋外阳光金灿,也没有晚上的阴冷,暖洋洋的。 谢青岚并没有野外生活的经验,也知道如果贸贸然去抓鱼,的确可能把自己摔在水中去,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四下找了找,收获也算是颇多,捡了几个鸟蛋,又找到几种认识的野菜,就着早上剩下的半锅鱼汤,倒也算是一顿不错的午饭了。 这头谢青岚正在体验贝爷的荒野求生技能,那头京中已经不是鸡飞狗跳能形容的了。傅渊已死的消息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一块巨石,将其中潜伏的没潜伏的尽数炸了出来。 太后昏迷,皇帝一边处理着政事,一边还要去看顾太后,顺带还要承受着妹妹华阳长公主进宫来的魔音绕耳——刘瑶这货什么都好,除了花痴起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知道傅渊死了,刘瑶那是每日进宫哭三次让皇帝要找出幕后元凶出来严惩。 而那头世家贵族们也不含糊,趁着傅渊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一面拼了老命开始弹劾傅渊的势力,比如陆兆南,皇帝桌案前每日都是弹劾的奏折;另一面拼了老命寻找傅渊下落,顺带还要煽动百姓们,恨不能将傅渊心狠手辣的一一表述出来。 刘寻表示,朕很累,朕会哭的。朕还是孩子,你们这样对朕还是人吗!! 京中如今可谓是人心惶惶,陆家也没几日安心日子,虽被皇帝压了下来,但也无济于事,今日的奏折压了下去,明日的又来了。 陆澄日日为了此事奔波,吓?你说他啥时候转了性子这么关心傅渊了,P!傅渊那厮死不死跟他半毛钱干系都没有,但是谢青岚跟他有关系啊!那是他心头的白月光,被傅渊那恶贼带走,已经下落不明了,他哪里能不着急? 要说陆澄虽是急切,但好在是个男子,还能在外奔波,打探谢青岚的下落,另一个同样急切的人儿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要说担心,陆贞训对谢青岚的担心并不比陆澄少,但她一介弱女子,又还在守孝,实在不宜抛头露面。谢青岚和傅渊失踪,距今连一日的时间都不到,京中已经传出了傅渊没命的消息。 连傅渊那种人都没了命,谢青岚这比起傅渊就是只天然无公害的小兔子能活下来么? 陆贞训愈想心中愈不得劲,又差了采荷去打探一二京中的口风,这才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然而在京中,世家贵族们是巴不得傅渊死,陆兆南之流又觉得傅渊是为民请命,能发掘有才能的人出来做官,比让权贵们把持朝政来的更好。傅渊的死讯就好像让其中一边少了一个砝码,这两拨人现在暗中较劲着,唯一不会受到两拨人马波及的,也就只有皇族了。 齐王是皇帝的叔叔,也知道如今皇帝两头包,也不去给皇帝生事,命刘肃陪着齐王太妃进宫去看了太后回来,也就算心意到了。 刘肃刚送了祖母回府,又听下面的小厮说陆府的公子送了帖子来请他一聚,也是纳罕起来,寻思着是否是谢青岚找自己有事但又不好明说,也就点头称是。 今日阳光极盛,但任凭是谁都能感觉到这京中气氛的寒冷。傅渊这厮的确是戳了不少权贵的肺管子,但正因为有傅渊在,世家们也不太敢明目张胆的跟这群人过不去,现在傅渊下落不明,舆论又说是他死了。世家们一壁找他的同时,一壁自然也要向着傅渊一党下手。 刘肃在府中换了一件长袍,这才向着约定的清风楼去。原本清风楼就有几分附庸风雅的意思,又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茶楼。刚到了清风楼下,便有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迎出来笑道:“可是刘公子?我家小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对于陆澄身边伺候的居然是个女子这件事,刘肃也表示莫大的不解,还是随那女子上了二楼,进了一件包间。其中并没有什么陆澄,而是一个身着素服的绝色少女,坐在桌前,一脸沉静,看得出有几分焦虑。 “二姑娘。”刘肃知道陆贞训在守孝,想也不敢往她身上想,但现在竟真是陆贞训,一时也有些哑然,双双向对方行了个礼,这才对坐着,保持着有礼的距离,“二姑娘今日寻肃可有事?” “世子见谅,原本我也不该这样唐突的。”陆贞训抿了抿唇,有几分嗫嚅,“只是如今委实没有法子了,陆家的现状世子也是知道。祖父开罪了太多世家,如今已经焦头烂额,要想分出人手也是不能。”她说着,咬着下唇,“如今京中盛传丞相大人已死的消息,即便我尚且在热孝之中,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刘肃看着她,陆贞训原本绝色,上回相见,刘肃就对她抱有好感,如今见她谈吐得体,举止合礼,心中也是格外怜爱,一听这话,心中略有些酸楚,还是柔声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找傅渊?” 陆贞训摇头,眼前的男子她是知道的,乃是皇族这辈中最为人称道的一个,年仅十八便立下赫赫军功,乃是说一不二的铁血将军,故此,对他还是有些敬畏:“说句不中听的,丞相大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只是如今,再与我无干也必然要找到他了。那日遇到世子之后,妹妹被丞相带走了,如今丞相下落不明,妹妹也一道失踪了……” “谢妹妹被傅渊带走了?”刘肃一怔,旋即握拳砸在桌案上,上面摆着的茶盏哐当一声弹起些许,又摔在桌上,“傅渊行事愈发不着调了!难道不知如此会坏了妹妹闺誉?”又见陆贞训低头不语,心道是自己吓到她了,轻咳一声,“只是听闻在相国寺之外,寻到了遍地的尸体?” “是。”陆贞训颔首,“乃是二哥哥寻到的,遍地尸体,连丞相身边小厮的尸身都有,但不见丞相和妹妹的,想来并未遭到毒手。”陆贞训咬着下唇,“若是他二人并未死去,那就是京中以讹传讹。丞相得罪的贵族也不在少数,何人想要他死,世子也再明白不过了。” 刘肃一双剑眉蹙得紧紧的:“傅渊那厮行事乖张,说是咎由自取也不为过,但谢妹妹何辜,竟是与他遭了一般的罪过。”陆贞训静默的坐在他面前,一脸的沉静,看得让人愈发怜惜,况且陆家的腌臜事刘肃也知道,明白这女子的命运比谢青岚更为坎坷,未来谢青岚还能从陆家脱身,陆贞训却是至死方休了,“如今各方都在寻找丞相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天子脚下,肃也没有擅动禁军的权力。只是齐王府中的势力,肃还是使得的。若是二姑娘有谢妹妹和丞相的下落,便知会我一声,我必然进宫向皇上请命。” “世子请恕民女唐突之罪。”陆贞训起身盈盈下拜,“只是如今局面,除了世子一向与妹妹亲厚,又是皇族,不必偏颇任何一方,大抵也没有人能让民女信得过了。” 刘肃一笑,分外的爽朗,虚扶了陆贞训一把:“你既然信得过我,我必然不会辜负你这番心意的。况且我视谢妹妹为亲妹,也不忍见她在外困苦。”见陆贞训有些难以启齿的意思,忙道,“二姑娘放心就是,此事肃绝不会外传,更不会坏了谢妹妹闺誉。” 陆贞训如释重负:“多谢世子体恤,民女替姑姑姑丈谢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肃真是个好男人啊~~~ 再过不久,玛丽苏要和世子哥哥对上了~   ☆、第66章 山谷外的鸡飞蛋打自然是碍不了某两只与世隔绝的人的。 傅渊一直睡到了当日傍晚,其间被谢青岚唤醒喝了一碗鱼汤,又吃了一颗鸟蛋,这才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见谢青岚立在屋中,落日的余晖将其身上都笼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桌前已经被收拾过了,还有几朵不知名的小花点缀着。 见他睁眼,谢青岚也是笑着坐在床前:“可感觉好些了?”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觉得温度正常些了,也就收回手,“烧退了些,再好好休息一夜应当没事了。” 因为风寒,傅渊身子还有些疲软,抿出笑容来,起身坐好,将衣物整理一番后,这才将目光落到桌上摆着的花上,嗤的一声笑出来:“你在这里倒是乐得自在。” “自然是自在的。”谢青岚笑道,又从端出一碗小小的红色果子,“我找到了些蛇莓,味道还不错呢,甜丝丝的。” 傅渊看着那碗蛇莓,只是微微挑起眉头看着谢青岚:“你敢吃这个?蛇爬行过的地方才会长的。” “少哄我。”对于这话,谢青岚是真不信,将碗推到傅渊面前,又转头看着窗外的余晖,“又要入夜了。” “没人来过么?”傅渊取了蛇莓纳入嘴中,嘴中却无味极了,“我猜,如今京中必然盛传我已死的消息,虽只有一日,但刘寻必然已经被闹得焦头烂额。” 不得不说,丞相大人你真相了。 说到这里,傅渊笑得好比阳光般温暖明媚:“洛阳侯那匹夫,必然向刘寻进言暂代丞相之职,真是不知死活。” 他笑得那样温柔,说出的话却含着莫名的杀意,叫谢青岚一怔,明白就算在现在这时候,傅渊还是傅渊,还是那个杀伐决断又心狠手辣的丞相。虽是如此,起身想外去,盛了一碗汤来:“咱们现在也脱不了身,想太长远也不是什么好事,待你好了再想也不迟。” 傅渊看着她,笑容愈发浓郁,伴随着轻轻地咳嗽:“说好相陪一夜,如今可一整个日夜了。你想赶快出去么?陆澄和刘肃,此时必然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中定是恨不能将我这淫棍千刀万剐。” 谢青岚大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知道他故意说这酸话来气她,也不跟他计较了:“赶快喝些水吧,入夜了,这山谷里又要冷得好比冬天了。” 傅渊笑得愈发玩味了:“可不呢,温香满怀,多少男人求都求不到的。” 谢青岚脸上一红,寻思着这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属性,他毒舌,可是这种有点痞子气的调调是怎么回事?当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还是睡着吧,醒来便要笑话我。” 落日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山峦之间后不多时,呼啸的山风再次响了起来,一声声拍打着小木屋,仿佛要将小木屋给夷为平地一般。谢青岚掌了灯,坐在桌前,百无聊赖的吃着剩下的蛇莓。 “你喜欢这里么?”傅渊的声音有几分无力,懒洋洋的从身后传来,因为风寒,他声音还有点沙哑,“嗯?” “喜欢啊。”谢青岚转头,笑道甜美,“我并不喜欢京城那种喧嚣,况且我在陆府里,日日还要警醒着是否要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又看着坐在床上浅笑的傅渊,“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食能果腹衣能蔽体,丰收的年里还能攒下一些家底,就算没有也不至于饿死。” “想的容易。”傅渊劈头盖脸的就给谢青岚浇了一头冷水,自己坐在她身边,“京中尔虞我诈不假,但若是为了自己愿意的事,为何不能去做?大燕的根基是世家不错,但这世家,根子上已经烂了。多少的纨绔,因为爵位官位都可以世袭,谁不是被宠得跟眼珠子一样金贵。陆晖纵容护院打死人便该杀,那些子强抢民女致使别人家破人亡的就该逍遥法外?” 他说得十分平静,唇边笑容不减,但那平淡的语气中分明有悲哀的气息。 “世人都道你狠绝,谁又知道什么叫用心良苦。”谢青岚记得自己在看书的时候就知道,傅渊是坏人,但他不是恶人。比起赵高秦桧那种,他是彻头彻尾的忠君爱国。 “成大事者,又有几个不狠的?”傅渊一笑,“譬如你外祖,他生性乖僻且刚愎自用,但谁生下来不是一张白纸?” 若是陆兆南当年没有卷入权贵争权的斗争之中,他还是他的将军,鲜衣怒马快意人生,而不是现在,为世家权贵们所记恨。有时候并非是陆兆南去开罪权贵,而是权贵们容不下他。 容不下异类,这是生物的本性。 见她忽然静默不语,傅渊无声叹息,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你是安阳侯之女,并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除了贵族之外,还有一个人,他是最可怕的。” 嗅着傅渊身上的檀香味,谢青岚没由来的觉得心中宁静,颇有些贪恋他的怀抱,闭上眼,轻声道:“你说刘寻?” “自然是他。”傅渊见她根本没有挣扎的意思,心中也是温暖,笑容就比平日真多了,“你自然不知道,他藏得多深。” 谢青岚“嗯”一声,在心中默默道——“我比你知道的多多了好么?”又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巨兽的血盆大口,要将一切都吞下一般。 这样黑的夜晚,书中的原主,还有傅渊,一直这样独自的往前行进着。后宫之事,朝政之事,其实根本就是密不可分的。原主至死都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温言软语的皇帝刘寻那样的狠,傅渊亦然。 现在,傅渊没有爱上赵蕴莲,智商正常;谢青岚也没有原主那样痴迷宋驰,倒也是求得了一点安身立命的机会。 大抵是今日劳累了,谢青岚偎在傅渊怀中不多时就没了动静。傅渊低头看去,见谢青岚睡得跟一只小奶猫似的,睡梦之中还微微蹙起了眉头,还蹭了蹭他的手臂。 他右臂原本有伤,揽着她也是吃力,又不忍叫醒她,索性抱了放在床上。 看着谢青岚的睡颜,前世的事无端的一一浮现在傅渊脑中。前世他是同时遇到谢青岚和赵蕴莲的,比起事事力求拔尖的赵蕴莲,谢青岚就那样立在她身边,笑得得体而羞涩。 赵蕴莲一向自矜身份,自然是看不起平民出身却官拜一品丞相的自己。兴许出于劣根性,他竟觉得此女极有血性,与旁人不同。 现在想想,果然是瞎了眼。 赵蕴莲万事想要拔尖,在她的眼中,比她漂亮的没她聪明,比如陆淑训;比她聪明的没她漂亮,比如先皇后祝氏;又比她聪明又比她漂亮的没她出身好,比如陆贞训;又比她聪明又比她漂亮出身还比她好的,架不住父母双亡,比如谢青岚…… 她就是那种无论怎么样都有一种先天的优越感,喜欢在旁人面前摆谱,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姿态看着所有人,更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她想的就是最好的,丝毫不管,别人怎么样。 况且,她和宋驰害的人算少数吗?不是每个人都会逼她。即便再怎么不愿伤及无辜,永远没有人不会波及到无辜的人。 傅渊愈想愈觉得自己前世真是眼睛被屎糊住了才会爱上赵蕴莲那货。低头看着睡得香甜的谢青岚,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的碎发,极轻极轻的在她额上吻了吻。 谢青岚轻声哼了哼,又沉沉睡去了。 直到第二日黎明,睡得颇为不错的谢青岚这才醒来。朝阳初升,看得谢青岚有些恍惚,转头,见傅渊和衣躺在身边,脸上笑容懒懒,叫人心中痒酥酥的。 “醒了?”傅渊柔声问,因为风寒未愈,他的嗓音还有几分低哑,又是早上方醒来,声音之中的慵懒更是魅惑。谢青岚红了脸,朝其中缩了缩,“你别这样看我。” “害羞么?”傅渊坏心的上下看着她,“又不是第一回了。”说罢,猛地将脸凑近,那架势大有再来一次强吻的意思。 谢青岚忙缩成一团,一脸泫然欲泣:“傅渊,你别这样。” 傅渊只是笑,轻轻咳了几声,道:“你瞧咱们这样,像不像夫妻?” 谢青岚脸上更红,蹭着被子不肯言语,只是拿眼睛去看着傅渊。后者笑得那样清雅,轻轻抚着谢青岚的额头:“青岚,我娶你可好?” 心中那一点暖意就像是有春雪化开的水滴滴入镜湖一般,霎时荡开了涟漪,谢青岚羞得满面通红,也不敢抬头去看傅渊。 他笑起来,温热的气息徐徐喷薄在谢青岚脸上,略有些凉意的指尖缓缓勾勒谢青岚的脸庞,话中那么挑逗:“嫁给我,如何?” 谢青岚红着脸,抿着嘴笑着:“出去之后再告诉你可好?” 傅渊有片刻的失神,脑中忽然想到她与刘肃交谈之时的欢喜,心中有几分酸涩,脸上的笑意却依旧慵懒:“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人家觉得丞相大人吃起醋来最有爱了~好吧我就是恶趣味~ 我好想看世子哥哥和玛丽苏撕逼啊……   ☆、第67章 傅渊的死讯在京中虽是传得沸沸扬扬,但世家们都知道,傅渊一日见不到尸体,他们就一日不能放下心来。 若是不将这恶贼杀了,等他回来,势必会出大事的。况且忽悠得刘寻让自己暂代丞相之位的洛阳侯如何愿意将这块肥肉再送出去? 在傅渊失踪第三日的清晨,在外找寻傅渊下落的势力传回消息,说是依旧没有半点下落,一向自诩好脾气的洛阳侯终于忍不住,砸了茶盏。 而更让洛阳侯吐血的还在后面,一日之中,世家们对于傅渊的党羽和疑似党羽都开始进行清洗,但这些人又哪里是好相与的,你会散布舆论难道我不会么?当下在京中散布说是世家们杀人灭口,京中还有不少人读书的机会是被傅渊争取到的,而所谓的文人多愤青,现在就实打实的体现了出来。 不少文人开始奋起,站在傅渊那头开始跟这些人讲道理,而后开始写状子呈到个个衙门之中,说丞相被人暗杀,应该严惩凶手,还有不少人开始组织演讲blabla……不得不说,这些接受了新潮文化的,那是真的格外的恐怖,连一向大燕森严的等级制度也开始冲撞了 当政的最怕的是就是激起民变,贵族们谁又想到居然有人是护着傅渊的,一时也不敢给皇帝找事,这节骨眼上你给皇帝找事,想挨削呢! 在贵族们弹劾傅渊余党的同时,文人们要求为傅渊严惩凶手的状子也像是雪花一般飞向各个衙门长官的桌案。 短短一日之间,士族与贵族的矛盾也似乎一并爆发出来。而大燕的贵族,说白点祖上都是泥腿子,当年因为又从龙之功才成了贵族,也明白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是因为他们战斗力多强,而是他们会煽动人心。 大燕原本是平民不许读书的,就是怕会酿出这样的祸端,一旦民心浮动,那么会直接受到损害的,就是当政者。 刘寻晓得这事的时候,也是暗骂这群世家贵族实在太会来事,憋了一肚子火,又看了病得昏昏沉沉的太后,再被刘瑶祥林嫂似的念叨几句,没一口血吐出来气昏也算是对得起人了。原本想找刘肃聊聊人生,但刘肃那货,对谢青岚和陆贞训的确很温柔,那毕竟那是自己当做亲妹妹的&心仪的姑娘,一对上皇帝,那就是一板一眼的铁血将军,让皇帝挫败得不行。 “弟弟,你不曾知道,我好恨……”对于皇上堂兄解决祸害一般让自己把华阳堂姐带回齐王府的举动,刘肃很想跟刘寻翻脸。刘瑶虽说是打着给齐王太妃请安的由头才去的,但一路上,她与刘肃说话,每次一开口就是这句打头,活脱脱的祥林嫂在世,絮絮叨叨的说了傅渊死得好惨好惨好惨……咳咳,然后,“我就不知道这群狼子野心的到底想要如何!傅渊哥哥如何碍了他们的事,竟要这般赶尽杀绝!”又抖开锦帕,开始掩面哭泣。 刘肃道行还低,也是格外的hold不住,齐王太妃倒是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见刘瑶一张娇艳如同雨后娇花的脸庞哭得都花了,也是低声道:“肃儿先出去吧,你姐姐哭成这样,你好歹是男子,叫你看了也不好。”又徐徐吹开茶末,“答应了别人的事,可要好好办到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的举动。”又敛眉微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吩咐下人去唤了你姐夫来,你姐姐这样也不是法子。” 刘肃闻言不免心中大喜,慌忙称是,出去了。至于满心苦逼的刘瑶,一听要驸马来接自己回去,心中就更苦逼了。 刚回了自己房间,还没来得及询问找寻的结果,耳边风声响动,刘肃一个回身,便抽出佩剑便指这身后那身材魁梧汉子的脖子,冷笑道:“尊驾当我这齐王府无人么!” ======================== 谢青岚和傅渊两人说了一会子话,也就起身了。清晨的山谷虽还有些薄寒之意,但相较于晚上就好的不是一点半点了。 傅渊身子好得多,谢青岚自然不像是昨日那样的劳累,只是与傅渊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那样在溪边看着其中银色的小鱼顺水游荡。 谢青岚站了一会子,也有些累了,施施然坐在傅渊身边,傅渊抿着嘴,笑得有几分慵懒:“累了么?” “没有。”傅渊坐在长凳之上,那样低头看着她,叫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大着胆子伏在他膝上,“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不错?”傅渊挑着眉头,笑容玩味极了,大手轻轻抚着谢青岚的后脑,“青岚堂堂侯爵之女,与我这奸贼佞臣在一处整整两夜一日,也觉得不错?” “我从未觉得你是奸贼佞臣。”谢青岚道,“况且你那些举措,我也是很欣赏的。”人人有书念,人人有钱赚,这才是最重要的。贵族永远是贵族,平民永远是平民,必然会世风日下的。 听她这话,傅渊心中的暖意像是一点墨意刹那在水中化开一般,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了,大手摩挲着她的发:“旁人当我是奸贼佞臣都不要紧,你不这样想,我很欣慰。” 谢青岚一愣,转头,一双眼睛灿如星子:“因为我对你而言与旁人不一样吗?” “自然不一样的。”傅渊笑得低哑,又止不住的咳了几声,这才抿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你于我而言,是与旁人不一样的存在。” 谢青岚听着这话,忽然就想到了书中傅渊和赵蕴莲的相处。赵蕴莲对傅渊,与其说是当做知己,不如说是刻意的接近,她不是那样全无心机的人,但头一次的见面,的确是那样的毫无心机,直言直语的吸引了傅渊的目光。随后的每次相遇,都是那样的高傲,仿佛傅渊这一品大员来讨好她似的。 这么想着,谢青岚又一次靠在了傅渊膝上:“我省得你待我好。” “我待你好,你可愿意待我好?”见谢青岚抬头,一脸嗔怒的看着他,笑得一派无辜,轻轻抚过她白皙的脸颊,“我不是个大度的,青岚可愿意只待我一人好?” 谢青岚一张脸顿时全红了,咬着下唇,满脸的酡红,羞涩的模样让人心中怜惜。只将烫得吓人的脸贴在傅渊膝上:“你又说这些混话来欺我。” “我哪里欺你了?”傅渊笑道,“我疼你还来不及。” 谢青岚也不回头看他,就那样靠在他膝上,阳光射在溪面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来,微风细细,天地仿佛都宁静了。 轻轻的将脸抬起来,对上傅渊难得温柔的目光,谢青岚脸上更红,低头笑道:“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先准备午饭吧。” “午饭?”傅渊考究的看着她,“这样贪食?日后可是愈发丰腴了。” 谢青岚横了他一眼,冷笑道:“瘦了你要嫌胸前没有二两肉硌得慌,胖了你又要嫌丰腴了,如此难伺候怎得了?”又推了他一把,“总归也跟你没关系。” 哪知这一推,却见傅渊微微蹙起了眉,忽然想到他右臂还有伤,也是讪讪。傅渊见她面带局促,知道自己的小计策成功,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暖和煦,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又碰到了,你怎么赔我?” “啊?”见他这种笑容,谢青岚知道要出事,忙装傻道,“我不是正在陪你么?” “呵……”傅渊轻轻一笑,“青岚的确是在陪我。” 他口中温热的气息带着几丝薄荷的清凉喷在脸上,谢青岚一张脸顿时红得能滴出血来:“你别……” “我就喜欢欺辱青岚,最爱看你这模样了。”傅渊笑容那样的浓,鼻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这样亲昵的举动叫谢青岚脸上更红,“虽是被人追杀至此,但有你作陪,倒也不差。” 他鼻息微微沉重,目光那样的爱怜,叫谢青岚更是局促了,沉了沉心,还是轻轻的贴上了傅渊的唇。 他原本就有伤在身,还害了病,丰润的唇颇有些冰凉。大手轻轻按压住谢青岚的后脑,唇舌愈发张狂的掠夺起来。 将胸膛中的气息都用尽了,傅渊才满意的抬起头,看着谢青岚直发笑,谢青岚红着脸,因为窒息,呼吸有些急促,低头抿着嘴直笑不语。 傅渊笑得咳了几声,这才强忍住了这笑意,让她枕在自己肩头:“乖丫头。” 谢青岚微微有几分局促,靠在傅渊怀中,看着溪中的游鱼细石,没由来的看痴了,忽又笑道:“傅渊,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的话,日后与我一起来可好?”傅渊低头,笑容温暖得仿佛是春日的阳光一般,将周身的微寒尽数驱散了,“咱们出去之后,日后随我一起来。” “好。”谢青岚点头道,红着脸的笑容那样的魅惑,“我喜欢这里,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青岚妹子彻底沦陷了~~ 其实本章可以改名叫做,传说中的强吻和反强吻…… 本卷真的很苏真的很苏真的很苏,重要事情说三遍~ 读者大大们轻轻爱抚人家,不要扔砖头好不好?   ☆、第68章 秋日的天气,凉风习习,一场秋雨一场寒,又是一夜淅沥,原本平静的好比一潭死水的京城,被奸相傅渊的“死讯”给搅动得如同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之中,霎时溅开了油花。 已经是傅渊失踪的第三日了,如今暂理丞相之事的洛阳侯委实是尝到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甜头,大刀阔斧的就想让傅渊推行的政策失效。 还没等世家们找到傅渊并亲手恁死他,文人们已经开始出动了,对于傅渊可能是被世家贵族们所害的事口诛笔伐,贵族子弟们干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尽数被写在纸上呈给各处的衙门,诸如强抢民女、强占良田的事都是轻的,甚至有不少的灭门惨案都是与这伙子人有关。 眼看着这世家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这节骨眼上,又有刘肃领了一队禁军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皇帝也算是焦头烂额了。 这日里,皇帝下了朝,这几日,傅渊身死的消息传出来,朝堂上就再也没安生过了。傅渊提拔上来的,个个都是极有才华,而现在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傅丞相可能被世家这群蛀虫害了,哪里能忍气吞声,更何况,文人多愤青。 这两边唇枪舌战,虽是给足了皇帝面子没有人身攻击,但皇帝若是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能打起来。 一路到了懿安宫,自从傅渊没了下落,太后一直都有些恹恹的,见皇帝来了,也就命人给他看茶,这才看着他:“今日怎么样了?我听说阿肃领了禁军出去,皇上也不曾多管管?” “阿肃为人,儿臣信得过的。”刘寻轻声说道,“如今时局实在凌乱,儿臣也无暇管这些事。” “洛阳侯暂代丞相之职,也是心大了。”太后靠在榻上,看着面前的儿子,“阿寻,你是母后肚子里的出来的,你的心思,母后难道会不知道?” 刘寻抿唇,俊美的容颜上满是淡然,也不说话。太后看着他,低声道:“阿渊的确是坐大了,但何时不是向着你向着大燕的?你就这样容不得他?旁人不知道你,母后还不知道?这京城之中,哪里你没有眼线,若非你默许,他们敢买/凶/杀/人?”太后的目光愈发灼灼,“你那日借着睿儿被人害了的事,将羽林卫整顿了一番,究竟安插了多少亲信进去?阿渊被人追杀,难道没有羽林卫的人……” “母后,阿渊是朕的表弟,更是朕最信任的丞相,朕又怎会这样害他?”刘寻微微敛眉,一脸被太后的话伤到了的神色,“况且儿臣即便不顾了兄弟、君臣间的情谊,难道也能不顾了瑶瑶?” 刘瑶与他一母同胞,素来又是迷恋傅渊的。 太后心累得不行,也不愿为了这事真的与刘寻生了间隙,这毕竟是她一生的仰仗和依靠,阖眼靠在软榻上,低声道:“寻儿,你自幼凉薄。”说到这里,又道,“母后累了,先睡一会子。这么些日子,你也是疲倦,便不要再累下去了。国事固然重要,但身子才是一切的资本。” “谢母后体恤。”刘寻轻声说罢,见太后闭目安眠,也是沉沉一叹。 实则太后并没有说错,那日的暗杀的确是他默许的,甚至于,他知道谢青岚跟傅渊在一起,也是默许了此事。谢青岚此女,若是能兵不血刃的收入后宫,将谢家剩下的财产尽数握在手中虽是极好,但谢青岚和傅渊之间,明眼人都明白绝非那样简单。 宁错杀不放过!傅渊若是真的有了谢家的财力为加持,难保不会有谋逆的心思。身为帝王,刘寻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即便他觉得谢青岚这丫头颇有些动人之处,但也不会为了这点而将帝位置于脑后。 还没等刘寻离开懿安宫多久,唐德海便暗搓搓的跟在他身后,上前附耳说了一句话,刘寻原本不着喜怒,一派深谙帝王心术的扑克脸,肌肉不自然的抖了抖,还是破功了。 你说傅渊被人追杀疑似身亡,这消息还没两天,便有个洛阳侯跳出来暂代丞相之位,真尼玛当大家都是傻子不成?文人们对于让自己得以读上书的丞相大人是感恩戴德,只差没有公车上书让皇帝为傅渊伸冤了。 而世家们迫害傅渊余党的行动仍在继续,各种各样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已经恨不能具体到了——你家鸡丢了?哦,傅渊做的——这种地步了。 而接受了文化熏陶过后的文人们就不同于平头小老百姓了,个个都是极有见地的,最终一个为首的亲自写了血书上呈给皇帝,说是要请皇帝为丞相大人这次被暗害的事做主。 然而,这算是跨时代的壮举被暂代丞相之职的洛阳侯给压了下来,文人们本来满怀期待的等着,谁成想又有消息出来,说是暂代丞相之职的洛阳侯将这事压了下来,炸了。 世家们这颗毒瘤皇帝虽是知道,但先头那么多皇帝都没根除掉,难道他就可以?也是默许了傅渊提拔民间有才能的人为官,现在闹了这事出来,皇帝也是头大极了。 而现在,那位为首写血书的文人,名唤李清明的,正领了不少人跪在洛阳侯府前,要洛阳侯给个公道呢。 赵蕴莲赶到的时候,见洛阳侯府所在的那条街上,乌压压的跪了一街的人,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为首的一人跪在侯府的石阶上,虽是跪着,但背脊挺得好直,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骨气的。 要是知道傅渊失踪后会闹出这种事来,世家们哪里会脑子不清楚的跟平民对上?贵族的确拥有特权,但也都不傻,欺辱一两个平民还行,要是犯了众怒……嘿嘿,真当皇帝不敢处置世家? 现在这跪了一片人,赵蕴莲也是急了,忙三两步登上石阶,道:“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围攻侯府不成?皇上法外开恩允许尔等读书,不好好念圣贤书,成日听了谁的蛊惑,来这样围着洛阳侯府?!” 她声音有些尖利,响彻四周,李清明半点不为所动,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复从怀中取出一方三尺见方的布卷:“草民等有冤情要诉,既然洛阳侯爷暂代丞相之职,还请为草民等伸冤。” 那卷布上写着斗大的“冤”字,龙飞凤舞,看得出书法造诣不错。 赵蕴莲狠狠的蹙起眉:“你喊冤就罢了,还纠结这样多的人,聚众闹事不成?况且有案情不找京兆尹,找到这侯府跟前来做什么?” “草民等只是想请这暂代丞相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洛阳侯爷为草民等伸冤。”李清明一脸的大义凛然,将布卷扬起来,“还请洛阳侯秉公,为身死的傅丞相伸冤。” “荒谬!”赵蕴莲娇叱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傅渊一人身死,便足以叫你们这样为他请命,可曾知道,这大燕的王法绝非为谁特例。”又朝天上一举拳,“况且皇上早已命人查证此事。你们只知傅渊这人为你们争取到了读书的机会,却不曾知道,他草菅人命,叫人家破人亡的事。钦阳侯被其气得吐血险些身亡,安定伯被他唬得一头碰死,还有被他下套的随国公,如今府中只有一三岁幼童苦苦支撑……难道这就是你们心中的好官?”说到这里,赵蕴莲顿时想到那日她差点被掠影掐死的事,毒了舌尖,“傅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就是个奸贼!” “那敢问姑娘,”李清明不卑不亢,一双眸子就那样迫视着赵蕴莲,“傅丞相可曾害过任何一个百姓?可曾有一个举措是为了自己谋利而不顾百姓死活?”说到这里,他转身指着身后跪着的人,“草民身后众人,人人都是因为傅丞相的政见而能读圣贤书,正是因为傅丞相,我们有识文断字的机会。”说罢,将手中的“冤”字高高扬起,“官员之间的内斗,我等无暇管理,更无心管理。公侯之间再如何说傅丞相是奸贼、奸相、佞臣,那也与草民等无关。我等看重的,绝非官拜几品,绝非身居何等爵位,只能看清究竟是谁全心为了百姓着想。” 赵蕴莲一向伶牙俐齿,况且因为恋慕宋驰,早就将自己当做宋家的儿媳妇了,这才站出来。但跟这李清明对上几句,竟有种不知说什么的感觉,喝道:“一派胡言!傅渊行事如何,难道我们不比你们清楚?若从未害过百姓,他如何能得到如此恶名?或是尔等已经为其所蛊惑,这才蓄意生事?” 李清明凌然微笑:“敢问姑娘,三年前,城西赵家祖传的风水宝地被抢是何人所为?” 赵蕴莲一愣,又有人抬头,看着赵蕴莲:“敢问姑娘,五年前陈家传家宝被夺之事,是何人所为?” “敢问姑娘,三年前有人家中女儿被夺,告官无果被逼得上吊自尽,是何人所为?” …… 人群中的质问声愈发高昂起来,叫赵蕴莲几乎招架不住。她自然知道权贵世家们干出来的事上不得台面的大有人在,但这一声声的质问,叫她有些蔫了,看着这些纷纷抬起头来的文人们,看来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人人眼中都有世家贵族们家中纨绔所没有的东西。 那是风骨,被娇生惯养惯了的贵族子弟所遗失的风骨。贵族子弟们如今所有的,只有骄娇二气,还有说不清的蛮横。   ☆、第69章 赵蕴莲被逼迫得也不知说什么来应对,李清明等人反倒笑出来,看着赵蕴莲:“姑娘自然是说不出来的,因为这些,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世家们做出来的。大燕开国之时的世家,早就不复存在,如今的只是一窝子蛀虫!抱团维护着自己的利益,却从不想想为官者应当如何对待黎民——” “住口!”赵蕴莲正待展现自己的口才,洛阳侯府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一身官服的洛阳侯父子二人站在门前,器宇轩昂,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了一条街的文人们,心中也不免擂起鼓来——傅渊那厮竟然有这样多的拥护者?! 赵蕴莲见未来公爹出来,也是退到了一边沉默不语,和宋驰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格外甜蜜的笑起来。也好在李清明等人没有注意到她,不然被骂不知廉耻也是迟早的事了。 吓?你说谢青岚和傅渊婚前那么**都没被骂?拜托,人家两个可没有在一群人盯着的情况下眉目传情。 “侯爷既然出来了,还请侯爷受了我们的状子吧。”李清明膝行一步,又从袖中取出一封状子来,“其中详细写了傅丞相的冤屈,丞相再如何与世家之间有龃龉,好歹也是丞相,更是太后的侄儿。”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给洛阳侯脸色看了,但洛阳侯能怎样?面前这么乌压压的一大片,俗话说法不责众。现在难道能下令轰走?拉倒吧,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最能煽动人闹事的也是文人,洛阳侯不傻,自然不会去轻易开罪文人。更何况众怒难犯,上回陆显为何被下令流放,不就是把百姓们得罪狠了,皇帝拿他开刀呢。 两相权衡之下,洛阳后还是接了李清明递来的状子:“本侯知道了,你们先回去静候佳音吧。”说罢就要转身进去。 “侯爷且慢。”李清明身材瘦弱,但那风骨实在不是寻常人有的,“前几日草民等呈上去的血书……” “荒谬!皇上日理万机,难道能那样快就给你批下来?”洛阳侯义正言辞,模样仿佛李清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 李清明见他这模样,心中愈发笃定了那消息绝非空穴来风,当下含着微笑,虽是跪在地上,但分毫看不出卑微来:“侯爷这话倒也有理,皇上日理万机不假,但侯爷如今暂代丞相之职,理应为皇上分忧,还请侯爷当着诸多同窗的面,先许下一个承诺吧。” 洛阳侯眉头立时蹙起,不待说话,其子宋驰上前道:“尊驾切莫无事寻事的好,如今京中因为傅渊的死而混乱不堪,我父亲为此事也是奔波,如何能给你们什么承诺?” 李清明要的就是这话,当下朝天上抱拳,道:“昔年傅相能做,为何侯爷就做不到?傅相一向不得世家欢心,难道是侯爷刻意要将此事隐瞒下来不成?即便不怕天下人耻笑,难道也不怕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吗?”又看着宋驰,冷笑道,“京郊出了这样大的事,敢问宋都统,羽林卫竟然没有一点防范?如今生出这样的祸端,皇上的处境难道不是危在旦夕?敢问宋都统,羽林卫可有半点的防范?” 这话毫无疑问又攻击了宋驰,奈何他所言非虚,宋驰咬紧了牙关也说不出什么辩驳之词来,目光一一扫过在场跪着的学子,双手紧紧握拳。赵蕴莲哪里肯见自己的情郎如此?当下闪身从宋驰身后出来,道:“尊驾未免唐突了,想来宋都统还不用尔等来教为官之道。即便羽林卫有诸多失职,皇上自有处置,不劳尔等置喙。” “羽林卫当日失职,如今也失职么?”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声音,“傅丞相身死,难道连尸身都找不回来?还是傅丞相开罪了诸多权贵,所以要得一个毁尸灭迹的下场?” 这话虽是诛心,但说是猪一样的队友也不为过。如今就是要拖时间,而这话一旦将洛阳侯等人惹恼了,那可就是自找没趣了。 李清明还是那样不卑不亢的看着洛阳侯父子和赵蕴莲,见三人脸上都有阴鸷之色,唇角勾起一个笑容来,就那样叩下去:“还请侯爷给草民等一个准信,为傅丞相做主。” 身后众人见状,纷纷叩下去,一时洛阳侯府外的喊声震天,洛阳侯父子俩面面相觑,心道是不能叫此事再这样下去了,一旦闹大了,到时候自己压下来血书之事势必会叫皇帝追查到底……当下道:“本侯应允了就是,尔等还不速速离开?如此坏了我行程!” “既然如此,侯爷想来不介意当着众位同窗的面料理此事罢?”李清明说是真的猛士也不为过,简直招招往洛阳侯肺管子上戳着,见洛阳侯脸色更是阴霾,一时也是含笑,“侯爷意下如何?” “你切莫得寸进尺!”宋驰喝道,“尔等并无官爵在身,过问国事已经是大逆不道,我父亲不曾与尔等计较,尔等竟是蹬鼻子上脸了!我父亲如今正要入宫见驾,误了时辰,尔等担待得起吗?” “圣上仁慈,愿效仿太宗之风广开言路。”李清明一点面子不给汤姆苏,当下就跟他对上了,“既然如此,所谓忠言逆耳,圣上既然鼓励进言之事,侯爷和宋都统又怎能断绝了圣上的美意?” 宋驰一怔,旋即觉得这货怎么跟傅渊那恶贼语调这样像?又想到傅渊命掠影划伤自己眼角的事,一阵怒火中烧,沉声道:“若是执意堵门,便怪不得宋某辣手了。” 李清明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若是草民一己之身能让皇上和世人看清,有人妄图残害清官已达到把持朝政的目的,草民自然甘愿赴死。”说罢,又是沉沉叩在石阶之上。 宋驰气结,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清明身后的众多文人纷纷叩首,异口同声道:“草民甘愿赴死。” 要说当着一群人斩了一个人,那可能还说得过去,现在这乌压压的跪了这样多,一一杀完?呵呵,你要屠城吗? 宋驰心中窝火至极,差点暴起,被赵蕴莲紧紧握住手,低声道:“宋驰哥哥,小不忍则乱大谋。再怎么,不能堕了宋伯伯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啊。否则……”否则,一个从不害百姓的丞相没了,一个还没上位就开始杀人的丞相来了,到时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后果必然不是洛阳侯能承受的。 宋驰深深吸了口气,应将一肚子的气忍住,好言相劝道:“尔等这样跪在府前也不是办法,我父亲自然会秉公处理此事,将此事上报给皇上,难道尔等果真这样信不过?” 李清明依旧叩在石阶上,一点不为所动。宋驰牙都快要碎了,但也不敢真的动手。拳头上青筋暴起,一看就忍得辛苦极了。 双方正在僵持,洛阳侯狠狠蹙着眉头,还没等他彻底失去耐心好好教训一番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便见一人飞快的跑来,口中高声呼喝着:“丞相大人回来了!李兄,诸位同窗们,丞相大人回来了!齐王世子将丞相大人找回来了——” 话音还没落下,众人呼啦啦的尽数抬起头来,远远地见着街头有一辆青布马车,被众多禁军打扮的士卒簇拥着缓缓驶来。 马车行过街头,车帘被微微掀开,已有一个穿湛蓝衣物、披着斗篷的人探出半个身子。他脸色略略有些苍白,被冷风一吹还微微咳嗽,但俊脸上那风轻云淡又暖如旭阳的笑容正是傅渊。 “丞相大人——”傅渊这货的确不被世家贵族们待见,但这些好不容易接受了知识熏陶的文人们根本就是视其为偶像的,纷纷起身向马车而来。 “都围着洛阳侯府做什么?扰了侯爷清净怎生是好?”傅渊盈盈含笑,那笑容温暖得让人仿佛置身于春日之中,又与洛阳侯遥相望着,“侯爷这些日子的恩情,傅某没齿难忘,必然要好好谢谢侯爷的。” 再听到傅渊回来的那一瞬间,洛阳侯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傅渊这话传到耳中,虽已有些不真切,但听得更是恼火了——论记仇,傅渊这厮功力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况且这回暗杀傅渊,虽说众世家都出力不少,但为首的正是洛阳侯府,这要是弄起来…… 特么不被他玩得底儿掉?! 眼看着洛阳侯脸色凝重,额上隐隐有汗滴滑落,傅渊抿唇一笑,轻声道:“多谢诸位为傅某奔波了。都散了吧,傅某还要进宫向皇上言明。”说罢,堪堪放下车帘,回了马车。 刚进了车,便见谢青岚含笑的样子,脸上笑容更是温雅起来,低声道:“笑什么?” “无端觉得好笑罢了。”谢青岚笑道,她是没想到,掠影居然跑到齐王府去搬救兵了,更没想到,刘肃居然会领了禁军前来相救,要知道私领禁军出城乃是大罪!一旦皇帝真的有心怪罪,那就算是下令处斩,也没人敢说判得太重了。 因为风寒,傅渊还有些虚弱,声音比起往日的润泽颇有些低哑,只揽了谢青岚在怀,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庞,仿佛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本能的觉得他有些不同寻常,谢青岚抬眼看着他:“傅渊,你怎么了?” “无甚,你先行回去吧。”傅渊浅啄她的额,又将她放开,脸上笑容如初,眼中却有分分的怅惘,就那样瞧着她,微微咳道,“我此生也不会忘记这三日的,这三日中,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再没有旁人了。” 这话传入耳中,谢青岚没由来的觉得怔忡起来,又见他含笑说罢,又掩唇咳嗽起来,忙扶着他:“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什么?”顿了顿,又苦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了?经过了这三日,我眼里、心里,何曾还容得下旁人?”又重重的抱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咱们现在出来了,我告诉你,我愿意嫁给你,我想要成为你的妻子。我想要以后,别人称呼我不再是安阳侯的孤女,而是你傅渊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觉得自己向着XX的风格就去了…… 嘤嘤嘤,求安慰求爱抚求鼓励~   ☆、第70章 那日谢青岚和傅渊被刘肃领了禁军迎出山谷,谢青岚中途便下了马车,由齐王府的人送回了陆府,而傅渊和刘肃则是进宫面圣,向皇帝解释原委。 对于刘肃私自领兵出去,皇帝发了好大一通火,又一副绝世好哥的样子将刘肃温和的臭骂了一顿,而后夺了他半年的俸禄,算作惩罚。 至于傅渊,傅渊这回没死,刘寻虽是觉得有那么点挫败,但也不得不承认,傅渊这厮再有诸多不是,也比现在的权贵们好多了。好歹傅渊不会有事没事就给自己找事啊,就算跟权贵世家撕逼也不会找自己出面,反观如今的世家们…… 而更要紧的是,谁都没有想到,傅渊竟然有这样多的拥护者。 表示了自己的思念之情后,皇帝当下让傅渊官复原职,并且亲自领着他去探望了太后,得到消息知道傅渊没死的华阳长公主刘瑶也是风风火火的进了宫,见傅渊果然完好无损,那眼泪立时就开始飚了。 这宫中还算是其乐融融的样子,但世家们坐不住了——能坐得住么?傅渊那厮没被玩死,估计他们就得被玩死了!想想随国公世子怎么失踪又怎么出现的,众世家家主们纷纷打了个寒战。只是左想右想,傅渊那厮和安阳侯那闺女独处了那样多日子,你说这一男一女待在一起能如何? 想通了这一层,世家们差点破口大骂。安阳侯谢赟是谁啊?说他是大燕第一富都不算太过,谢赟嗝屁之后,谢青岚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傅渊这货是什么样的心思,去跟谢青岚一人在一起?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傅渊看起来对谢家那小丫头有心,不拿着刀去戳他心窝子怎么对得起自己? 至于众人YY的对象,青岚妹子没有半点自觉,回了陆府便进了自家的小院睡大觉了。总归陆兆南和她约法三章,救出陆晖便再不许过问自己做事,谢青岚也是乐得自在。 但她这样乐天的样子,毫无疑问的就刺痛了某些人的眼,这人自然就是余氏母女俩。 原本余氏打定主意要将谢家的财产尽收入囊中,故此,谢青岚和傅渊独处了那样久,就算救回来了名声也毁了。余氏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只差准备陆澄和谢青岚成婚的事。 哪知道谢青岚这一回来,余氏也是大跌眼镜。这人哪里看得出半点为了自己名声担忧的样子?不仅看不出半点,而且这三日中还有些愈发好气色的样子了,心中更是憋屈,难道这丫头这么不知廉耻跟傅渊做了那苟且之事? 余氏贪财,就算谢青岚名节有那么点问题,只要身子完好,陆澄娶了她倒也还成,反正这陆家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若是谢青岚已非完璧之身,自个儿儿子还要娶她……余氏觉得自己跟吃了苍蝇似的,加上陆晖自从半身不遂后脾气愈发大了,余氏更是觉得恼火。 这不,这日里,陆淑训从婆家回来,见母亲愁眉不展的样子,扶着余氏的肩,低声道:“娘,我听说那小贱蹄子回来了?与傅渊在外面待了足足三日,还有什么脸面回来?我若是她,恨不能一头触死才好呢。” “可别叫你弟弟听到。”余氏嘱咐一声,又想到谢青岚身子的事,一时也是紧紧咬牙,“若是她还是完璧之身,叫你弟弟受了这委屈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她真的那样不知廉耻……” 陆淑训冷笑道:“她这样不知廉耻,现在就该绑了沉塘以儆效尤。”见余氏一脸肉痛的神色,陆淑训也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头发长见识短,“娘,你不就是想要那贱蹄子的钱么?何必非要她嫁给弟弟,就算咱们家不说出去,但谁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况且齐王世子亲自将他们俩接了回来,什么情况也都知道,这脸都丢到皇室那里去了,咱们还给她保全什么名声?待她死了,谢家无人,那笔财产还不是一样是咱们家的。先不说什么,弟弟才是陆府未来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还不都是弟弟的?” “只是这就算占了,也名不正言不顺。”余氏从某种方面来说,比起陆淑训智商还是高了那么点,“况且那丫头得太后欢心,就算是皇上只怕也是喜欢她的,能叫咱们做什么?” 陆淑训微微一笑,道:“娘,我说你就是杞人忧天了。太后和皇上喜欢她,是因为她爹救过皇上的性命,是爱屋及乌,而不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再说了,若是此人真的那样不知廉耻,堕了皇上和太后的欢心,那娘说说,太后和皇上如何还能喜欢她?” “你是说……”余氏眼中忽然就有了光彩,“叫她身败名裂?” “自然,那贱蹄子吃咱们的用咱们的,难道不该还给咱们东西么?”陆淑训一脸的傲气,“况且,只要她放荡的本性暴露无遗,弟弟如何还那样执迷不悟以为她是心口的朱砂?” 想到那笔富可敌国的财产,余氏眼睛都红了几分,抿着唇不说话,心里正在说激烈的斗争。若是这事成功了,那么陆澄一定会回心转意,但若是不成…… “娘,此事事关重大,娘多多考虑一二就是了,女儿也不过这样一说。”陆淑训一面撺掇一面道,“总归女儿已经出嫁多日了,也管不了许多了。只是娘才是陆家正正经经的大奶奶,就算祖母说不上话,但管家之权也该是娘的,现在谢青岚那蹄子将管家大权尽数拿了去不说,还分了个院子单过,将娘放置在什么地位了?” 这话倒是戳中了余氏心中那道伤口,余氏最为不平的,就是谢青岚居然越过她得了管家的大权。她一个外姓之人,又不是正经的媳妇儿,偏偏陆兆南那样信任她,让她管着府上大小开支,这些难道不该自己这正正经经的长房女主人来过问? 余氏也是气恼,但没那胆子敢跟陆兆南对上,陆晖这么些日子脾气也是愈发的不好,而云舒那头还在变着法子的要余氏将钱拿出来,余氏简直是三头受气,一时火气直往脑门上冲,将这一切都尽数怪罪到了谢青岚头上,红着一双眼睛道:“你说就是了,应当如何?” 这狼狈为奸的母女俩正在合计着怎么让谢青岚身败名裂,那头谢青岚向胡氏请安过后,一股脑儿便向着相国寺去了。 如今这秋日更是阴冷,谢青岚在身上加了一件马甲,经过了禅房前的小树林,不觉又是一阵阴冷。还没迈进禅院,却见一个高大齐硕的身影立在禅院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的为难状。 还别说,谢青岚顿时恶趣味了。 上前,还没来得及给他开玩笑,他已然转身,满眼的杀意,唬得谢青岚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磕磕巴巴道:“肃哥哥。” “谢妹妹。”刘肃原本听见有人过来,脚步虽轻,但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当下以为是何人要来偷袭,没成想转头,将谢青岚吓得差点摔了,一时也是歉疚,道,“妹妹也不好好将息着,在那山谷之中受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也不碍事的。”想到那日刘肃来,她午睡方起,躺在床上与傅渊说笑。虽说刘肃只领着几个亲信,但谢青岚当场就红了脸,推了坐在床边与她闲话的傅渊出去,自己才飞快的起身。 而现在,后遗症就是看到刘肃,她就觉得不好意思。 “女儿家总是要心疼自己些的。”刘肃温和笑着,对于那日看到的场景绝口不提。虽说傅渊这人生性乖僻,但作为两不沾的皇族来说,傅渊和世家贵族两边其实谁也说不得谁。只要谢青岚和傅渊没有做那档子事,刘肃实则也觉得傅渊并非是那样不值得托付。 谢青岚温言浅笑,又看着禅院中。其中摆满了菊,黄白相间别提多美。当下促狭的笑意漫上来:“肃哥哥是要去见二姐姐么?” 刘肃平和一笑,看不出半点局促之意,但目光顿时温存到了极点:“实则,先前二姑娘也托肃来寻找妹妹,既然找到了,肃总要来告诉二姑娘一声的。”又蹙眉细细一想,旋即歉意一笑,“不过,二姑娘还在热孝之中,随意见男子委实不妥,不如请妹妹帮我代为转达吧。” “肃哥哥仁心。”谢青岚一笑,见他谦和有礼,实在和方才那杀气满身的样子不符得很,“只是这事,二姐姐应是要亲自向肃哥哥道谢的。”退了几步,又一福道,“说来,青岚也要向肃哥哥道谢才是,多谢肃哥哥冒着被皇上治罪的危险来救。” “与我说这话,可就是客气了。”刘肃笑道,“倒是另一事,还请妹妹如实告知。你与傅渊二人落难,此事一旦宣扬开来,只怕于妹妹名节有损。” 知晓他在担心什么的谢青岚心中忽的一暖,明白刘肃是关心自己,否则也不会相问此事,笑道:“丞相虽是奸相,却绝非登徒子;青岚也绝不是那样随便的女子。” 刘肃顿时如释重负:“妹妹省得就好,如今妹妹与傅渊走得近,只怕世家们人人恨不能置妹妹于死地。” “我不怕。”谢青岚笑得温暖,看着面前的刘肃,“哥哥也不是外人,况且哥哥领兵将我与傅渊二人救出来之时,想来也就知道了吧……虽是情势所逼,我二人不得不独处,但这三日中,也是足够叫人心心相印了不是?” 她说得极为坚定,刘肃都哑了片刻,旋即笑而不语,反倒是一声轻轻的喟叹响起:“我就知道,你总会走到这一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结婚惹~~~~ 人家好羞涩的说~~ 咳咳咳,人家要剧透,结婚前还是要做一件事的~ 那就是分家!脑残去屎!奇葩去屎!狼子野心的去屎!   ☆、第71章 这声虽是很轻,但传入谢青岚耳中,也叫她脸上红了红,转身见陆贞训立在禅院门前,她原本消瘦了许多,立在那里一派弱柳扶风的美感,阳光懒洋洋的晒在她脸上,更是绝美的样子。 “二姐姐。”谢青岚一笑,目光一直往刘肃身上瞟,后者抿着唇微笑,看不出半点忸怩的样子:“二姑娘。” 陆贞训也不理谢青岚,行至刘肃身前三尺,盈盈下拜道:“多谢世子找到了妹妹,也了却臣女的心愿。” “二姑娘这话可就是折煞了肃。”刘肃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双手虚扶一把,“于公于私,肃都会尽全力找谢妹妹的。况且二姑娘对谢妹妹如此爱护,肃也是格外的动容。” 陆贞训抿着嘴微笑,双颊满是女儿家的活泛红润,况且她本来就是绝色,这一眼看过去,就是谢青岚心中都想入非非了,更别说刘肃这血气方刚的男儿。 只见刘肃比同龄人略显得有些沧桑的脸上多了几分诡异的红晕,旋即微笑稳住了:“好歹,肃将谢妹妹当做是嫡嫡亲亲的妹子,自然不敢有丝毫委屈了她。” 这话虽是轻,但传入谢青岚耳中也是颇为动容的。想想掠影闯齐王府的空门后,刘肃领兵而来,那是什么样的罪名,就算有救人的由头在其中,但皇帝只要愿意,杀了他谁又敢说罚得重了?即便有陆贞训请求在其中,但若刘肃不是真的心疼自己,又如何肯冒这样大的风险。这么想着,谢青岚心中暖暖,看着刘肃,似乎这的确是自己的亲兄一般。 陆贞训听着,转头微微横了谢青岚一眼。后者见她眼中有薄责之意,知道是自己失踪叫她担心了,也咧开一个笑容,上前亲昵的挽着她的手。 陆贞训轻轻哼了哼,将手从她怀中抽离,顺手掖了碎发在耳后,这才道:“世子难得来一回,倒是我照顾不周了。”转头吩咐道,“采荷,还不去备茶。” 采荷应下正待走,刘肃忙柔声笑道:“不敢叨扰了二姑娘,肃原也就是想与二姑娘说说话……”话到此处,他意识到这话多暧昧,见陆贞训红了脸,咳道,“况且二姑娘在热孝之中,接见肃一个男子,只怕于姑娘名声不好。”转头见谢青岚唇边啜了一抹坏笑,顿时郁卒,悻悻一笑,“更何况谢妹妹和二姑娘也有几日不见,该好好说说话了。”说罢,拱手施礼,那气度仿佛翩翩佳公子,半点看不出来这是整个大燕都尊敬万分的少年将军,更像是一个家教甚好的贵公子。 刘肃转身而去,背影在小树林的树影之中显得那样的颀硕,两女目送了他去后。陆贞训一声不吭的转身进了屋,也不管谢青岚,后者忙上前陪笑道:“姐姐,好姐姐,可别与我置气。” 陆贞训闷着不说话,进屋坐下后,这才冷笑道:“我哪里敢跟你置气?一声不吭的就跟着傅渊那人走了,若不是如心檀心被你遣了回去,就是在外面没了性命也无人得知的。”又沉声道,“也不晓得你怎样想的,你就算与傅渊两情相悦,难道就能这样跟着他去不成?你可晓得这事一旦传开了,旁人会怎么说你?” 谢青岚讪笑道:“姐姐,我晓得了,往后再无此事出现,我对天发誓。”又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你既然晓得,我也就不瞒你了。待时机成熟,我便要嫁给傅渊了。就算世家们不会放过我们,我也认了,我就想陪着他一辈子。” 陆贞训微微怔忡,看着谢青岚,低声道:“你也知道前路未知,我便也就不劝你了,好歹你是独立的个体。傅渊那人虽是行事乖张又狠戾,但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的,既然如此,那还管世俗的眼光做什么,你们又不是无媒苟合……”她说到这里,又双手合十,“我尚且在守孝,说这些倒是对娘不敬了。” 谢青岚抿唇微笑,想到傅渊,她心中还是暖暖的。如今的她与书中不一样,没有赵蕴莲和宋驰的羁绊,她也能活得更好。谢青岚是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新时代女性,比起走投无路去做皇帝的小妾,她更愿意做正妻,因为小妾是没有资格站在丈夫身边的,她是妾,是奴才,而正妻,才是那个可以与丈夫举案齐眉的人。 这么想着,她脸上笑容更浓了,低声道:“姐姐肯这样想就好。陆府中的人,我大多也都不在乎,但若是姐姐也觉得我一意孤行,我可就伤心了。” “前路漫漫,即便我支持你也没什么大用。”陆贞训道,“我听说那一日中,京中学子为丞相请命,也是着实一惊。怕是连圣上都不知道傅渊有这样多的拥护者。”话至此处,她用力握了握谢青岚的手,“你好生些,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才是。” 谢青岚闻言,颔首称是。 两人约莫是说到了申时,时候不早,谢青岚也就告辞了。一路出了相国寺,她才幽幽的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上了马车。 马车缓悠悠的向前行驶着,一直进了京城,才渐渐有嘈杂的声音而来。生怕再来一次劫持事件的谢青岚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软软的靠在了檀心怀中,低声道:“我可是因祸得福了?如今真好,真的。” “姑娘既然寻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与如心也是替姑娘高兴的。”檀心笑道,轻轻抚着谢青岚的头,“只是,正如二姑娘说的,世家们想来会与姑娘过不去了,姑娘……” “我不怕。”谢青岚对于书中的世家实在没什么好感。倒不是说别的什么,而是明摆着有时候是世家仗势欺人,然而作者的口吻就是世家又被傅渊怎么怎么逼迫了。傅渊到底怎么逼迫他们了?他们给傅渊下绊子就是替天行道,傅渊给他们下绊子就叫大逆不道? 双标太严重! 檀心见她心意已决的样子,也是一笑,轻轻抚着她。自从侯爷夫妇过世之后,姑娘在陆府是被欺负到了什么程度,后来脑袋被打破了这才好些。 若是真的与傅渊走到一起,他肯疼姑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主仆俩那样靠在一起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已经下车,低声道:“姑娘,到了。” 谢青岚一面应声一面下了车,却见马车并非是停在陆府之中,反倒是停在了鸿宾楼前。谢青岚不觉纳罕,转头看着那车夫,见他颇有些讪讪的样子,当即冷笑道:“我何时吩咐你来这里了?莫非还想带我来吃上一顿霸王餐吗?” 车夫脸上神色愈发尴尬,垂首低眉不语,谢青岚见他这样,已然明白过来,低声叱骂道:“难道是我苛待你不成?你是收了谁的好处,难道想要加害于我?” “姑娘……”那车夫一听这话,忙张口要解释,不觉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来,身后随即传来一个男声,“你也不必怪他,是我要他来的。” 谢青岚微微转身,见身后已有一个男子缓步而来,他立在台阶之上,看着颇为高大,他看来约莫四十左右,生得器宇轩昂,一身秋香色掐金线大氅,衬得整个人像个儒雅的商人一般。 谢青岚原本是冷眼看着,忽又觉得眼熟到了极点,忙退了一步,行礼低声道:“徐伯伯。” 面前这人正是诚国公徐培勇,原本跟安阳侯谢赟交好,按着辈分,谢青岚的确应该唤他一声伯伯。诚国公轻轻“嗯”了一声,道:“外面风大,你先随我进来吧。”说罢,转身进去,也不容谢青岚回绝。 如今暮色沉沉,斜阳边掠过几抹雁影,叫这秋日的傍晚更显苍凉。谢青岚抬眼看一眼外面,转头低声对檀心道:“你先回去,若是我一个时辰后没回来,就告诉外祖。” 就算诚国公和安阳侯交好,但有句话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原主在陆府日子那么难过,也没见诚国公问过一句,既然这样,还说什么? 檀心闻言称是,慌忙去了。谢青岚这才跟上诚国公的脚步,鸿宾楼之中安静极了,除了两人的脚步声,一点都没听见其他声音。 一直到了二楼的包厢前,小厮将门打开,让两人进了。满桌的菜肴,玫瑰鹅油酥饼、芫荽蟹肉饺、鱼肉馄饨、枣皮马蹄卷……诸如此类的小吃摆了一桌子。 谢青岚颇有几分警惕,立在门口踌躇,诚国公转头看她一眼,笑道:“难道徐伯伯会害你不成?我上回见你,你才十岁,小小的,玉雪可爱像是雪雕成一样。” 谢青岚心中微微动容,不觉想到十岁那年,正是谢赟身死的时候,没多久陆昭也没了,原主成了孤女。一时也是嗫嚅,诚国公命侍女将她扶着坐下,又上了一碗冰糖燕窝来:“我听你爹说,你以前最爱吃冰糖燕窝,你如今消瘦了许多,好好养着才是。” “多谢徐伯伯。”谢青岚也不怀疑有毒,能看不能吃,她是傻子不成?当下喝了一口,轻笑,“只是青岚如今口味不似从前了,嫌这个甜了些。”又拿起银箸,夹了蟹肉饺吃了,并上一口东坡肘子,这才看着诚国公,“徐伯伯不吃么?” “吃吧。”诚国公也执起银箸,微微一笑,“你模样与你母亲像极了。倒是叫我想起了往日你父亲还在的时候,你父亲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若是你能找到一个能托付终生的人,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谢青岚一笑,将酱鹌鹑腿纳入口中,反倒是放了银箸,就那样含笑看着诚国公。她又不是傻子,这明摆着有点鸿门宴的架势她又不是看不出来,依旧施施然的微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以欢欢的尿性,是那么容易让丞相大人和青岚妹子修成正果的~ 所以~肯定有无数人要来阻止对吧?嘿嘿嘿嘿~~   ☆、第72章 要说诚国公看到谢青岚这样一派温和乖巧的微笑,心里也是一直打鼓的。倒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只是这回作为代表,他自然是要不辱使命才好。 可不嘛,谢青岚身为安阳侯的嫡女,虽说如今养在陆府,但还是改变不了她本身是世家贵女的事实,故此,世家权贵们也是觉得,这丫头就应该是世家的人。现在谢青岚手握谢赟的财产,反倒是跟傅渊那恶贼搅在了一处…… 阿弥陀佛!这样打脸的事,世家们不觉得难看才怪,心中纷纷笃定是傅渊那货不知道用什么甜言蜜语将谢青岚一颗小心肝给赔了进去。 要是能将这丫头拉出来,当然是大功一件,要是拉不出来……诚国公咬着后槽牙,心道是若是拉不出来,那么谢赟在九泉之下,可万万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不给他唯一的血脉面子了。 这么想着,诚国公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来:“你父亲没了,我与你父亲交好,必然也是要过问你些的。况且你一介女儿身,谢家的家产家大业大,若是料理不来,可就是不好了不是?况且你如今已经及笄,该操心婚事些了。” 谢青岚咽了口中的酱鹌鹑腿,旋即含上温顺的笑容来:“那么徐伯伯的意思是,要为青岚考虑婚事了么?” 诚国公轻轻咳了一声,盛了一碗汤在碗中:“青岚是安阳侯独女,更是谢家偌大家业唯一的继承者。我与你父亲交好一场,也就实不相瞒了。前几日傅渊被人追杀,你不慎也被卷入其中,倒也是可怜。那三日中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傅渊那恶贼委实可恶,将你也给带走。不管你如何作想,我总要告诉你,你是世家贵女,万万不该自甘下贱与奸人为伍。” 谢青岚都被诚国公逗笑了,看着他,笑得怔了,没过上许久,倒是微微一抿唇:“徐伯伯的意思是……青岚不该自甘堕落与傅渊搅不清?”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诚国公见她上道,微微松了口气,“你总是世家的女儿,哪个世家会对你置之不理?况且我与你父亲交好一场,更会在婚事上照拂你的。” “照拂我?”谢青岚笑出声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诚国公,“徐伯伯果真会照拂我?”又依样画葫芦的给自己盛了碗汤来,“我倒是奇了,徐伯伯既然和我爹交好一场,自然不会对青岚不管不问。”说罢,轻轻的喝了一口汤,“青岚在陆府中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的时候,敢问徐伯伯为何没有想到要照拂青岚一二?若是当日徐伯伯真的肯多问一句,青岚如何肯那样的可怜,被人打破了头生死未知?” 诚国公不愧是老奸巨猾,脸上连色都不变,虎了脸道:“你如何知道我没有过问于你?陆兆南那老匹夫与咱们素来不对盘,难道我过问了你,他会告诉你么?”说着,又语重心长的语气,“青岚,徐伯伯自然是真心疼你的,又怎会害你?” “徐伯伯自然不会害我。”谢青岚端着碗,也不顾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将汤一饮而尽,“但是徐伯伯未必是为了我好。”将碗放在桌上,磕在铺了桌布的桌上,“笃”的一声,“难道徐伯伯今日来游说我,不是因为,怕青岚真的嫁给了傅渊,傅渊手上有了谢家的家产之后,愈发坐大,到时候世家们未必能够制衡于他?”也不带诚国公解释,复又轻笑道,“难道不是这样么?青岚如今和傅渊独处了三日,这三日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我浑身上下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不是?既然如此,哪个世家子愿意当这绿头龟,收了不知清白是否还在的青岚?即便有人愿意收了,他究竟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还是冲着谢家偌大的财产来的都是未可知。”说罢了,她语气忽然缓和下来,笑得温顺乖巧,“既然这样,那青岚如何要相信徐伯伯呢?” 诚国公被她一席话给惊得不轻,咬着牙:“你是世家贵女,难道要背弃你的家族你的同类去与奸人为伍?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双亲吗?” “徐伯伯只怕是忘了,我母亲,也是你们所看不起的士人家中出来的。”谢青岚毫不客气的对上去,针锋相对,“既然青岚原本就有你们看不起的血统,那么何必再说这些呢?若说世家是我的同类,傅渊这样士人出身的如何不是我的同类?谢伯伯要我背弃他么?” “谢青岚!”诚国公简直被她气得不轻,已然拍案而起,“我看在我与你父亲交好一场的份上好言相劝,你竟是如此不识抬举!是不是傅渊那恶贼夺去了你的身子,否则你如何这样向着他!” 谢青岚兀自冷笑,劝不住就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了。她自顾自的笑着,也不理诚国公,这货顿时脾气更大,喝道:“可是我说中了,若非如此,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又一脸的痛心疾首,“我世家贵女,竟然像你这般不知廉耻,跟一个恶贼无媒苟合!真真是丢了安阳侯府的脸!” 他说得极为畅快,大有一种要说得谢青岚无地之容,而后痛哭流涕着请求原谅的架势。诚国公正在心中欢快的YY着,哪知谢青岚缓缓起身,低声道:“徐伯伯若是这样想的,那青岚也无话可说。总归,我就算有心解释,那三日的独处也是世家们污蔑我最好的证据了。我与傅渊二人,无媒苟合也好,或者是什么都好,与徐伯伯并无半点关系,徐伯伯既然从没过问过我,那么日后,也不用再过问青岚什么了。”俏生生的一福,“青岚替爹爹谢过徐伯伯。” 诚国公七窍生烟,谢青岚倒是泰然自若,行礼之后便要出去了,诚国公哪里肯让她走?当下怒喝道:“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还不将人拦住!” 眼看着门前的小厮纷纷横进来拦住谢青岚的去路,后者也是一惊,冷笑道:“一言不合便要我的性命吗?徐伯伯就是这样对我爹爹的?” 诚国公老脸红也不红,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就算是要你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和傅渊那厮走到一起!” 谢青岚不免咬牙,如今离一个时辰还不到,万一真被徐培勇弄死了……她不免惧怕,脸上也不敢露出半点来,只看着众人向她迫近。 还没等人抓住她,从厅中庞大的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公爷,还是住手吧。好歹,安阳侯与公爷交好一场,知道公爷这样为难他的女儿,只怕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 谢青岚顺声看去,那人一身玄色大氅,与诚国公打扮相似,一股子贵气,正是宋驰他爹洛阳侯。诚国公被谢青岚冲撞一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转头道:“侯爷未免忘了咱们说好的……” “即便是说好了,也不该为难弱女子。”洛阳侯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况且,谢姑娘本是世家贵女,我们这样打自己人,未免叫傅贼嗤笑了。”一双眼睛就那样看着诚国公,满是狡黠,“公爷,就听我一句可好?” 诚国公一肚子火,不满的哼了哼,挥手命人散了:“不识抬举!”说罢,坐在椅子上不再看,像是厌烦了这等腌臜事。 洛阳侯上前微笑道:“谢姑娘早些回去吧,如今天也是黑了,再不回去,只怕陆将军是要担心了。”又命人送了谢青岚出去。 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莫过于此,谢青岚怀着满心疑惑下了楼,诚国公气得砸了一个茶杯,才看着洛阳侯,骂道:“侯爷未免太妇人之仁了,怎能纵虎归山!” “公爷放宽心思就是,本侯自然是有了其他的妙计,这才请公爷放了她。”洛阳侯笑得高深莫测,肚子里早就有了妙计来对付谢青岚。 谢青岚刚慌忙出了包厢,还没过转角,便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唬得她赶紧退了两步,又被来人抱住,朝转角去了两步。抬头,见是傅渊,谢青岚这才松了口气。 傅渊脸上竟没有寻常时候带着的温润笑容,反倒是有几分急切,将谢青岚仔仔细细看过一次后,这才启唇轻笑道:“吓成了这样?”又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枚吻来,“也是我不查了,竟是没想到他会找上你。” “你怎知我在这里?”谢青岚狐疑,跟着他一起下了楼,傅渊笑得低哑:“我如何不知?难道青岚觉得我没有亲眼看到就成了瞎子?没有亲耳听到就成了聋子?”话至此处,他无声一叹,“京中这趟浑水,是愈发搅不清楚了。我只想你平安,旁的什么,我不想管,也不愿管了。” 谢青岚软软一笑,想到可能是他听到了有人回禀上去,说诚国公找了她来,这才来接她,一时心中也是温暖,朝他怀中钻了钻,这才轻轻闭上双眼,觉得安心极了。 “青岚。”上了马车,两人相拥靠着,傅渊大手摩挲着她的小脸,笑声愈发低哑了,“我把掠影给你可好?你总是这样让我放不下心来。” 掠影……谢青岚脑中顿时浮现出那身手不是一般的好的汉子,想到他随时都跟在傅渊身边,几乎不分任何时候,只有想不到的地方,没有他躲不到的地方。心中忽的闪过了玩笑之意:“那……他会不会随时都守着我?” “这个自然,怎了?” “我沐浴的时候也会守着我么?你怎的舍得?”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满是狡黠,就像猫爪子一样在傅渊心头撩拨着。 听出她的促狭,傅渊浅笑,那声音温柔得能让人心都化了,温热的气息徐徐喷在她耳根:“他若是看了不该看的,自然会剜了一双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丞相大人最后那句话好有气势啊~ 声音温柔似水,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啊啊啊啊啊!欢欢发花痴惹~~~~~~   ☆、第73章 谢青岚回到陆府,见陆澄领了一众护院正朝外去,灯火打在陆澄脸上,显得他一张脸上满是焦急。见谢青岚从马车上下来,陆澄也是松了口气,上前迎了她,脸上浑然不见方才的焦急,左右看了她一遍,这才如释重负般笑道:“妹妹没事就好,我还怕妹妹又着了谁的道。” 谢青岚含蓄的笑着,回头,见傅渊微微掀开车窗帘,昏暗的灯火,他脸色似乎有些蜡黄,但依旧含着素日之中的温润笑容,仿佛春风拂面,一双眸子就那样温和的看着谢青岚。 谢青岚抿着唇,也只是回头对他一笑,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傅渊也是会意,放了车帘,马车咕噜噜的碾过青石砖街道,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的空灵。 目送了傅渊去,陆澄立在谢青岚身后,才喃喃自语般:“妹妹,莫非诚国公什么的,都是幌子不成?你不过是与傅渊……”他说到这里,俊朗温雅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就那样看着谢青岚,“幽会”二字他还是说不出的,想想谢青岚和傅渊两人会走到一起,陆澄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他可以忍受自己输给世家子,毕竟谢青岚本就是世家贵女,世家子才是她的良配,他们能给她自己给不起的安定生活,至少,不用面对余氏这样的恶婆婆。但为什么偏偏是傅渊那恶贼?! “二哥哥多虑了。”谢青岚对于这点还是很有自觉的,既然决定日后会长长久久的与傅渊在一起,虽说时机未成熟,她还不能嫁,但忠诚是双反的事,她自然也不会再跟这群哥哥们真的那样暧昧兮兮的,“我不过是从鸿宾楼出来之时遇上了丞相大人,如今入夜了,又快要宵禁,丞相大人不放心我而已。” “你说谎!”陆澄一向是个温柔的人,现在忽然提高了声儿,“既然都要宵禁,他如何会坐着马车出行?”他看着谢青岚,目光都有些颤抖,“妹妹,你不能与我说实话吗?” “这就是实话啊。”谢青岚特别想揪着他耳朵问他这捉奸在床还表示愿意原谅的圣父语气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忍住了,垂眉道,“既然我说话,二哥哥不愿意信,那又何必问我?” “妹妹——”陆澄满心酸楚,想想她真的跟傅渊走到了一起,心里那憋屈啊,恨不能自己能长了一对翅膀,带着谢青岚远走高飞,免得她被傅渊那厮祸害。 “二哥哥。”谢青岚也不甘示弱的提高了声,“我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我能自己做主的。况且这事……我与傅渊一同失踪了三日,这三日中,我即便有心解释你们也不会信的。既然如此,我何必多做隐瞒?”说到这里,又后退一步,行了个礼,“多谢二哥哥这样晚了来找青岚。” 陆澄被她这么一堵,哑口无言之下,心中酸楚更甚了。 谢青岚一直睡到了第二日巳时才起身,梳好了发,这才起身了。一路出了自己单独的小院,觉得神清气爽。因为有陆兆南的话,杨氏和余氏不敢来找茬不说,自己还管着陆府的大小开支。 说来也是奇怪,依着余氏和杨姨娘的性子,不来找茬实在是件很奇葩的事,至于杨姨娘和余氏在暗中已经结盟要好好料理她的事,她就无法得知了。 如今谢青岚是手握钱财,又不会被人拿捏住,那叫个小日子和和美美。既然如此,她自然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当下命人往城中的馥香居去了,那原是谢家的产业之一,但谢青岚去可不是为了查账,她只听说馥香居新进了一批香料,说是不少人用它来做香粉,味道好闻极了。 等下了马车,馥香居之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人人皆是绫罗绸缎的衣料,一看就知道是京中的富贵人家听到了风声来采购的。进门看着那掌柜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也不去打扰她收钱,自顾自的看着其中的香粉。 其实谢青岚对于香料什么的也不是精通,但一进门就嗅见沉水香的气息,顿时爱不释手起来。在殿中闲逛不多时,见围着掌柜的人少了些,也就上前道:“掌柜,你家新进的香料可还有?” 商人其实是最会做生意的,掌柜眯着眼看着谢青岚,见她容姿与安阳侯那夫人像极了,眼珠一转就明白定是小主子来了,哪里还敢怠慢?当下命人去取香料来,但也没那么傻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笑道:“姑娘稍等片刻,这就命人去取,不知姑娘要几盒?” “先拿了两盒吧。”谢青岚说罢,便退到了一边,引得众人侧目。这香料绝对算不得便宜,一拿拿两盒,少不得要出几锭纹银了。而这小姑娘,身量未成,出手这样阔绰? 掌柜的含笑不语,心道是反正这姑娘没打算给自己摆小主子的谱,他也不会放着这大好的钱不赚,想着又能多些进项,心中也是美滋滋的。 还没等香料拿上来,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浅笑道:“一拿拿两盒,姑娘出手这样阔绰,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女,令尊可知道?女儿家虽是要娇养着,可是也容不得这般败家的。” 谢青岚一怔,旋即抬头看去,见是一个生得极为美貌的女子,她含着稀微的笑容,鹅蛋脸上红扑扑的满是灵动,一身玫瑰色华裳,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谢青岚一边收了两盒香料,一边命如心将银票递去,轻声说:“既然是娇养着,少不得要金贵些了。别家的事,姑娘还是莫要置喙的好。” 那姑娘脸上闪过哂笑,抿着嘴角,笑得撇嘴:“我也无心管别家的事,只是好奇罢了,难道姑娘连别人好奇的权力都不曾给?”说罢,又笑嘻嘻的看着谢青岚,“你心中可是骂我多管闲事?我自然管不得,只是觉得,姑娘这样,可算是败家了。” 谢青岚不知这女子做什么要多管自己的事,当下也是含笑,对上她的眼睛,“姑娘这话我也是奇了,既然大家都在这馥香居,必然也都是冲着这香料来的。两盒是败家,一盒自然也是败家,既然如此,说这样多,岂不是木炭与黑灰比黑了?” 那女子连眼睛都笑眯了,抚掌道:“好生伶牙俐齿,我竟是说不过你了。只是我有这资本败家,不知姑娘有没有?” 谢青岚微微蹙眉,连围观的众人都纷纷蹙起了眉。这能说自己有资本败家,这姑娘也是醉了,不知道家里地阔绰到什么地步才能说出这话来。但要说阔绰,谁阔绰得过谢家? 掌柜见自家小主子蹙了眉,心都颤了颤,小主子在自己店里受了委屈的事一旦传给了云舒那老货……掌柜脖子不觉一寒,忙赔笑道:“二位姑娘息怒,做生意也不过和善二字罢了。况且两位既然慕名而来,小店又怎能怠慢?”又道,“还不去拿两盒来给姑娘们赔罪。” 那女子撇嘴一笑,微微横了掌柜一眼:“我不白要,自然会给钱的,免得我爹爹妈妈训我。”又看着谢青岚,那样子有几分挑衅。 这姑娘一看就是家里惯坏了好吧?通身一股子贵气,一看就知道是哪家贵族的女儿,但这话实在有点在给谢青岚挂上枷锁的意味了。谢青岚无声叹息,道:“如心,给钱,我也不是那等贪小便宜的人,可别坏了规矩。” 那姑娘抿着嘴笑,就那样斜眼看着谢青岚,还有几分嗔怪的意思。后者也不看她,倒是人群中指指点点,只是都没有明说出来——可不嘛,为了别人家的事上去逞英雄?饭吃傻了吧? 谢青岚正要走,却听人群中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这位姑娘,谢姑娘在自家店铺之中,难道还拿不得东西了不成?况且并非白拿,姑娘可是孟浪了。” 得了,又来个多管闲事的。谢青岚不免觉得心中烦躁,那姑娘虽说言语间有几分挑衅的味道,但并未为难,这货一出来说话,不是有给自己找事吗? 当下循声看去,那男子立在门前,身着玄色长衫,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似乎还带了阳光的光华,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准确说……是带上了汤姆苏特有的光环。 见是宋驰,谢青岚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是千方百计不想跟两个苏货扯上任何关系,当下退了一步,冷声道:“不劳宋都统费心了,不过是些口角罢了。” “谢姑娘言重了,只是宋某自然是看不惯有些人万事不懂却擅自评论旁人。”宋驰笑得那叫个温和,洁白的牙露出来都要发光了,那双眼睛不住的往那姑娘身上看,仿佛要叫她自己觉得难堪。 谢青岚都要扶额叹息了,这种救世主的语调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对,如果自己真的需要帮助,宋驰这苏货跳出来也就算了,说不定还会被感激。可是现在本来都息事宁人了,这货还出来?!不是特么存心找事? 谢青岚现在很想上去给松弛一个大嘴巴,而宋驰身后,赵蕴莲也是气得七窍生烟。 谢青岚和傅渊那俩害得他们还不够吗?宋驰居然还见义勇为!?宋驰有个毛病,赵蕴莲也知道,那就是太过怜香惜玉,见了美人有什么地方不妥就要上去。赵蕴莲这么想着,心中顿时惶恐起来,若是宋驰真的喜欢伤了谢青岚…… 这么想着,赵蕴莲心中的恼恨不免更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驰其实是有点类似尔康的心机boy…… 咳咳,说好的再过不久世子哥哥和玛丽苏撕逼~   ☆、第74章 赵蕴莲心中的怨怼,宋驰是顾及不了了,毕竟他是奉了自家老爹的命令而来的。现在见谢青岚微微低头,冷着一张小脸的样子,颇有几分动人,也是真切的想要帮帮她。 故此,汤姆苏含着微笑,一脸的神爱世人表情等着那姑娘给谢青岚赔礼道歉。 那姑娘看着宋驰,一脸的轻蔑:“你算是什么人?我与她说话关你何事?”又转向谢青岚,“原是安阳侯家的女儿,倒是我有眼无珠了。我泱泱大燕,安阳侯家大业大,世人皆知。” “姑娘,我无意冒犯。”谢青岚简直想拿小刀戳死宋驰,现在可好,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恶事闹得这样大。 那女子一笑:“你担心什么?我几时说与你有关了。”又扬起一个浅笑来,“我是笑有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冲出来逞英雄,难道这世上没了他天都不会亮了不成?” 宋驰何曾被人这样说过,当下就虎了脸,还没等他说话,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赵蕴莲闪出来,喝骂道:“难道你先为难谢姐姐在先,还容不得别人说了么?”又冷笑道,“如此家教,我都替令尊脸红。” 掌柜都快疯了,好端端的小主子来买东西,这就算了,这是上哪里招惹到了这么多神仙爷爷来找事啊!而谢青岚的心情更是像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宋驰不可怕,赵蕴莲也不算可怕,但这两人珠联璧合之后…… “你算什么东西,我家的事,你也敢置喙?”女子冷笑起来,“我为难了谁?我若是成心为难她,今日她若是能走出这馥香居,我便跪下来向她谢罪。” 这话有些诛心,但很明白的告诉了众人,这姑娘家中不是寻常人招惹得起的。赵蕴莲笑得娇啼婉转:“姑娘,就算家中有势,仗势欺人总是不好。如今的世家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风评才会愈发没落了。” “你……”女子一看也是个爽利性子,当下就要发火。谢青岚唯恐殃及池鱼,忙不迭的扶住她,低声道:“今日之事原是我不对,姑娘还是息怒吧。” “与你没关系,我不是那等子迁怒的人。”女子冷笑道,“我就要看看,你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英雄,也配过问我家的事。” “姑娘。”谢青岚哪里肯让她挣脱自己的手,紧紧按住她,低声道,“姑娘可否给青岚一个薄面,这两位原是青岚的友人,其中有误会罢了,总不能叫这馥香居再不得安宁。” “你朋友?”女子语调微微上扬,“我还当你是个好的,你有这样自以为是的朋友?” 宋驰道:“难道你没有为难谢姑娘么?若没有为难,何必说那些难听的话?先不说这馥香居原是谢姑娘的家业,即便不是,旁人买什么东西与你何干?难不成败了你家的钱?” 卧槽,这尼玛猪一样的队友啊! 赵蕴莲见宋驰真的这样维护谢青岚,心中愈发酸楚,开始了迁怒大计:“若非嫉妒谢姐姐,你如何要这样针锋相对?既然能进这馥香居,必然不是什么寻常人家,我竟不知现在的贵女居然有这样的败类。” 谢青岚脑袋都大了,见面前这姑娘又要暴起,也是火了,转头呵斥道:“你们还有没有个完?我与这位姑娘的事,如何需要你二人置喙?” “谢姑娘待人和善,难道就该被人拿捏住?”宋驰一脸正义之师的表情,“况且姑娘本是一介弱女子,宋某身为男子,怎能不相助一二?” “那如果我不要宋都统相助呢?”谢青岚也不顾宋驰的面子了,冷笑着跟他对上,“若是别人不愿意让你管,你再这样凑上来,难道不是自找没趣么?我在自家的铺子里面,我难道能受了委屈不成?既然我不能受了委屈,宋都统未免是狗拿耗子了。” 宋驰一向自诩英雄救美是自己该做的,现在被谢青岚一通话给说成了狗熊,心中也是恼恨。转念想起了洛阳侯的话,更何况这是展现自己人格魅力的时候。当下一脸的大度:“姑娘不愿意张扬此事,我也是明白的。” 这人脑子是不是进翔了?谢青岚如此腹诽,却没见赵蕴莲脸色更差,已经临近爆发的边缘,幽幽婉婉的叹息一声,冷笑道:“宋驰哥哥,既然谢姐姐自己愿意当个缩头乌龟给人作践,我们做什么要给她出头,到时候成了咱们是坏人。谢姐姐到底是养在了小门小户,连气度也愈发称不上世家贵女这名头了。” 你这脑子有坑,何苦拉上自己来?谢青岚脸色青了不少,一张笑脸冷得跟什么似的,语气也是冰冷得很:“多说无益,我与这位姑娘愿意息事宁人,你二人不愿,青岚说不得也只能得罪了。”说罢,劈头转向面色青灰的掌柜:“还不将这两人轰出去。” 要说掌柜对这两人也是烦得很,客人之间起了龃龉也是正常,好言相劝两句也就结了,况且小主子没那心思要跟人吵架,这位金主儿也没那心思真的成心为难小主子,那最多也就算是两句酸话。 但这两位一来,一副“我要给你伸冤做主”的架势,拉倒吧,据他所知,小主子都进宫向皇上和太后请过安留过名儿了,搭上了这两位,还需要你给人家伸冤做主? 现在得了小主子这话,掌柜也不怕了——反正寻仇的也是找小主子,可不赖自己——当下招呼来人手:“没听见咱们家姑娘说什么了么?还不将这俩人轰出去!” 宋驰原本想逞英雄,这下可好,赵蕴莲一肚子委屈,也跟着一起吃了瓜落。将这两人打发了,谢青岚这才松松软软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那姑娘。 那女子与谢青岚年岁相仿,原本就是美得很,此时粉面含怒的样子更有一番风韵,让人心中爱怜。谢青岚叹道:“我无心与姑娘争执,今日也算是我的不是。姑娘若是看得上这店里什么就拿去吧,算是我向姑娘赔罪了。” 那姑娘也是个性子爽朗的,闻言抿出一个笑容来:“我可不愿意要,好似我趁火打劫似的。你是安阳侯的女儿,自然挥霍得起,只是我晓得你父母双亡,一个女儿家守着这样的家底,不好好节约着,还是别拿出来显摆才是。”又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日你打发了这两人,我服你。也是我惹事在先,更要不得你的赔罪。”又俏生生的行了个礼,命身后侍女将银两给了,这才离去。 谢青岚温言安抚了店中众人,这才上了马车。上了车,才低声对檀心道:“你如何看待那女子?” “只怕是哪家公侯的女儿呢。”檀心如斯说道,“方才我见她身后侍女,虽是生得白皙,但那一双手粗糙,怕是做惯了粗活的,说不准还是练家子呢。要是真的一言不合……”她说着,看了看自己和如心,不说话了。 那要是动起手来,不就是被完虐吗? 谢青岚忽然庆幸起来,那女子多半是哪家招惹不起的,要真是闹起来了,馥香居生意不用做了不说,陆家又要闹出事来了。 收拾了东西回到馥香居,又命人拾掇了东西,谢青岚这才点燃了一些,那香料实在馥郁,闻着那味道舒心极了,欢天喜地的送了些到胡氏那里去。 一进门,却见胡氏坐在凳子上,怔怔出神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当下笑道:“外祖母怎了?” 胡氏闻言,忙转身,挤出一个笑容来:“你这丫头回来了?”又让谢青岚坐在自己身边,“咱们京中可是愈发热闹了,如今我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哩。” “什么热闹了?”谢青岚不解,细细想着书中这时候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外祖母且说来给孙女儿听听罢。” “端敏大长公主要回来了。”胡氏短短一句话,叫谢青岚心中一沉。 端敏大长公主,那可是一个神级人物啊!那原是先帝嫡嫡亲亲的妹子,刘寻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姑姑”。原本的身份尊贵,这就不说了,人家还嫁的是一品骠骑大将军褚霄,这位骠骑大将军可了不得,比起这京中的贵族,人家是实打实的用军功挣下的定国公爵位。 这不仅是自己给力,夫家还给力,在这京城之中,横着走是没问题了。但褚霄镇守边疆多年,如今一朝回来,自然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好吧,这不重要,端敏大长公主回来,意味着一件事——玛丽苏的外挂回来了!书中的端敏大长公主就跟被灌了**药一样,对赵蕴莲那是各种的喜欢,最后还把她收成了义女。 谢青岚顿时有种被穿越大神狠狠玩了一把的感觉,想到自己今天才命人将赵蕴莲和宋驰一起扔了出去,依着赵蕴莲那记仇不输给傅渊的功力来说…… 凶多吉少是肯定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外挂外挂~~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75章 先不说谢青岚心中惴惴,但胡氏却是极为高兴的。至于为啥,当年她因为家中的缘故,在端敏大长公主身边做过几年的女官,后来因为岐山伯府赏识陆兆南,将她嫁给这中山狼,再后来端敏大长公主出嫁了,也就再也没了联系。 但这点,原主那倒霉蛋儿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被陆家折腾得要死要活的,还有情伤,一来二去,已经开始走上黑化的道路了。 谢青岚心中愈发惶恐起来,接连闷在了自己的院中约莫半个月,其间端敏大长公主和其夫褚霄回京,那领兵入京的阵仗听说好看极了。直到初雪降下,谢青岚这才算是想明白了件事——玛丽苏能傍上端敏大长公主,可是自己已经傍上太后了,就算太后对自己是出于利用,但明面上看着太后很疼自己啊,当下欢欢喜喜的准备了大礼,趁着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带去。 懿安宫宫苑之中已经积起了一层薄雪,衬得这宫室在这白雪皑皑中更是雄浑壮阔。谢青岚下了小轿,不觉一阵冷风吹过,忙将披着的翠羽织锦斗篷拢紧了些,一路上了玉阶。 主殿之中地龙烧得暖暖的,谢青岚一进门便脱去了大氅,又被人引到内室去了。太后看来刚醒来,正坐在床边。傅太后年轻时是那样的美人,就算如今上了些年岁,容姿依旧胜过不少妙龄少女。 “臣女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谢青岚行至太后跟前一丈左右,盈盈下拜,礼数十分周全。宫女正伺候太后更衣,层层繁复,太后似乎没有看见她一般,一直不叫起,谢青岚就那样跪在垫了厚厚绒毯的地上,垂着脑袋。 待太后将外袍穿上后,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到了谢青岚,笑得那样的慈爱,亲自来扶她:“我的儿,哀家老糊涂了,竟忘了你还跪着呢。地上凉,你怎的也不先起来?”太后长发及腰,那样的和蔼可亲,仿佛一个母亲看着她的孩子。 谢青岚知道太后是故意整自己呢,这样的招数,她原本以为武贤妃是个小肚鸡肠的,没想到这宫里根本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虽然是这样想,但谢青岚还是笑得乖巧:“太后是长辈,更是君,青岚不敢不敬,只恐失仪。” “你这孩子,嘴愈发甜了。”太后笑得眼睛都快眯上了,白皙的脸庞上满是疼爱,“来,先给哀家梳头,一会子咱们一起用膳吧。” 谢青岚只拿了篦子,沾了发油给太后梳发。镜中太后的容颜还那样年轻,看着不过三十余岁,丝毫想不到她已经过了五十大寿了。谢青岚手上动作很轻,篦子尖缓缓滑过她的头皮,惹得太后忽然笑出来:“哀家瞧着你好像清减了些,前些日子你与阿渊一起失踪,可吓坏了哀家。” 对于太后听见傅渊失踪后直接昏了的事,谢青岚也是有所耳闻,当下抿唇微笑道:“太后疼爱丞相大人的心,臣女也是动容的。” “呵,哀家不疼你了?”太后转头,一双灵动的眼睛就那样看着谢青岚,“可是你啊,你与阿渊避难了三日,这三日之中,可是吓坏了?阿渊也是了,好端端的,怎的将你也带入其中了?” 得了,不就是因为这个吗?谢青岚心中翻了老大一个白眼,不就是因为她和傅渊独处了三日,让太后恼火了吗?她要是和傅渊走到了一起,太后和皇帝母子俩原本磨刀霍霍向猪羊,现在这“猪羊”跑了,他们能怎么样? “事出突然,丞相大人也是情急之下的决定。”谢青岚睁眼说着瞎话,为太后梳着发,“太后娘娘这样为臣女和丞相大人担心,叫青岚动容,更是恼恨自己的不妥帖。” “你若是都不妥帖,那世上如何还有可心的人?”太后笑容与傅渊如出一辙,仿佛可以洞穿人心一般,就那样看着谢青岚,叫她背后不免出了一层细汗,面上还是强作镇定的稳住了。时间如同静止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太后“呵”一声笑出来,“瞧将你吓得,哀家晓得,你是最有孝心的啦。自然是万事都向着哀家的不是?” “是。”谢青岚如释重负,忙含笑应了太后的话,惹得太后笑得愈发美了,“好孩子,哀家就知道没有白疼你。有时候哀家真是疼你疼到了骨子里,恨不能将你日日拘进宫来陪着哀家呢。” 谢青岚只是笑,这话的指向性实在太明确,她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着。 与太后一同在桌前用了早膳,虽说是一同,实际上是一个吃着,另一个看着。对于太后,说白点,这人比皇帝更为可怕,但这也是传说中的金手指之一,千万不能有丝毫的不妥,否则,一旦端敏大长公主和赵蕴莲看对眼后,有了皇族的义母,赵蕴莲战斗力那是呈指数函数型递涨啊。 与太后闲话家常,武贤妃领了各宫妃嫔来给太后请安,见谢青岚在,武贤妃气得牙都咬紧了,但转念想想,她和傅渊那人共处了三日,这三日之中,有没有成那档子事都是个很大的问题,当下神清气爽了,发中的累丝金凤似乎都要飞上天去了:“好久不见谢家妹妹了,前些日子出了那事,可叫人心中担心极了。好在妹妹被丞相大人庇护了三日,这才没事,但凡有一点不好,那些子天煞孤星才委实该死!”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听就是嘲讽之言,况且谢青岚还没那么天然呆,以为武贤妃真的关心自己。也只是微笑:“多谢贤妃娘娘挂念了。” “我既然唤你一声妹妹,哪里能不疼你的?”武贤妃捧着心口,一脸的欢喜,“不只是我,皇上、太后,哪个不为丞相和妹妹担心?连华阳长公主也担心得很呢……” “贤妃今日睡迷了。”太后不急不缓的笑道,一双眼睛轻轻在贤妃脸上一扫,贤妃顿时老实了。可不嘛,这宫里谁不知道刘瑶是个花痴,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她担心傅渊?呵呵,她又不是第一次犯花痴了,太后能武贤妃继续说下去才怪! 太后盈盈含笑,反倒是转头看向谢青岚:“这丫头可心,连你都这样觉得,那可就是真的可心了。”红唇边上又挂上了笑容来,“自从祝氏驾崩后,这后位也空悬很久了。” 谢青岚原本正在喝茶,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太后您老人家真的真的真的不是再给她拉仇恨值吗?偷偷看了一眼武贤妃,她虽说轮廓有些硬朗,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此时粉面略略有些怔忡之色,再一看,已然是有些愤恨之意在其中了,而众妃的眸子就那样看着谢青岚,说不出的恨意。 谢青岚:〒▽〒这特么能怪我吗? 但太后既没有明说属意谁为继后,那谢青岚也没那么傻冲出去当大头鬼,这种时候,谁先出头谁先挨枪子儿,也是坐在一旁静默的听着。 太后的笑容愈发浓烈了,仿佛是朱砂在水中研开,瑰丽而妖冶:“哀家瞧着,你们都很好。”说罢,又拍了拍谢青岚的手,“你今日可要在宫中住下,哀家想与你说说体己话。” “臣女只恐打扰了太后……”这群女人明摆着现在荷尔蒙开始失调,个个对自己虎视眈眈,谢青岚还没那么大条的神经敢在这宫中住下……上次是刘睿被推进水里陷害她,这回说不准就是她被推进水里了。既除掉一个祸害,又能嫁祸给别人,多好的法子。 太后好像小孩儿似的,看着谢青岚:“哀家要是怕你打扰了哀家,那日里就不会给你进出宫的令牌了。”又笑得十分爽利,浑然不顾谢青岚都快泪目了。 众妃对于谢青岚此时的心态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但在太后面前,还是一脸高兴到了极点的神情。 正要散了这请安,忽见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快步而来,附在太后耳边低语一阵,后者脸色僵了片刻,旋即盈盈含笑:“还不请进来做什么,怠慢了仔细你的皮。” 那宫女忙称是,快步去了。而众妃原本就打定主意要去,自然不好再留,下了玉阶,见两顶青丝软轿抬着上了玉阶,而玉阶之下还停着一俩装饰华美的马车,一看就知道绝非普通人。 等软轿到了主殿门前,太后亲自迎了出来。因为屋中地龙烧得暖,所以太后衣着单薄,依旧迎出了门,笑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谢青岚扶着太后出来,心道是这人是谁能让太后都迎出来?已有人来将轿帘掀开,露出其中的人来。那人一张鹅蛋脸,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发中一对累丝嵌宝含珠金凤簪,只是看着就觉得周身气度温和从容,颇有几分国/母之风。 谢青岚被来人惊了一跳,那人缓缓走出,容色清冷如同瑶华仙子,顾盼神飞,看着虽是三十左右,但心中没由来的就觉得她真实年龄绝对不止于此。即便如今盈盈含笑的样子,也让人觉得气质冰冷。 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顶青丝软轿之中也钻出一个人来,那人身量还小,也是一张鹅蛋脸,模样与先前的那人像了五六分,笑起来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一双丹凤眼有神极了,顾盼生辉。一身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还梳着辫子,看来是没有及笄的,她走得倒是快,声音也满是少女的灵动,亲亲热热的就挽住了太后:“舅母。” 谢青岚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那少女有些发愣。后者也是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撇着嘴一笑:“这不是谢姑娘么?原来也在这宫中。” 谢青岚一笑,顿时尴尬了起来。这少女便是那日在馥香居与她起了几句争执又被宋驰和赵蕴莲联手冲撞、给气得不轻的姑娘。 而方才那声“舅母”,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她是端敏大长公主的独生女儿,淑仪郡主褚青萝!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欢欢是不是贱贱哒~ 泥萌说玛丽苏先把人家女儿给骂了,人家会把她收成义女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的~   ☆、第76章 这回可真是得罪贵人了……谢青岚在心中如斯想着,心中就愈发惴惴了。 而她这么想是有原因的,原文之中详细说过,端敏大长公主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一直深受先帝疼爱,更不说夫家得力,在这大燕之中都能横着走了。而正因为先帝很疼爱这个幼妹,连带着褚青萝这个外甥女儿也是极为受宠的。 至于有多受宠……原本长公主的女儿最多就是个宗室出女,意思就是说,不能有爵位的。公主位比亲王,而郡主则是位比郡王,褚青萝能得到郡主的封号,端敏大长公主的受宠可见一斑。 就算现在先帝嗝屁了,那也不能阻止端敏大长公主继续受宠,可不么,现在太后都亲自迎出来了,你可见过皇帝被太后亲自迎接过? 端敏大长公主自然能发觉女儿和谢青岚之间的为妙,当下微笑着看着褚青萝,低声道:“青萝,你与这位姑娘认识?” “娘,这位是安阳侯谢赟的独女。”褚青萝低声说,唇角微微撇着,“前些日子,女儿在京中闲逛,在店中遇见了谢姑娘。” 谢青岚也是讪笑:“臣女见过端敏大长公主,见过淑仪郡主。” “原是此理。”端敏一看气度实在太过逼人,与太后立在一处,仿佛她才是曾经母仪天下的女子。转头,看着太后,红唇边上勾出一抹笑容来,“皇嫂,你我好久不曾相见了。” 太后含笑,但那笑容谢青岚总觉得有些虚伪。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毕竟继妻和小姑子之间要能做到元妻和小姑子之间的情分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要是太后是填房也就算了,关键还是小妾扳正,一般来说,小姑子都不会特别喜欢的。 四人进了殿中,端敏母女俩脱了斗篷大氅等物,这才坐下了。“也是风尘仆仆,当年褚霄镇守边关,你非是要跟去,如今倒也是过了那样久。”太后一副绝世好嫂的关切模样,又轻轻抚着褚青萝的后脑,“你当时随你娘走的时候,才这样高。” 褚青萝笑得明媚,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儿般纯真:“青萝在外,也是时刻惦念着舅母的。”说罢,又劈头看向身后的人,后者会意,出了宫室,又取了一副头面来,那头面尽数是玉石琢成的,贵重与否先不说,光是工艺就极为精细的。 褚青萝笑道:“青萝无事之时就请教师父,花了足足半年才磨好了这些,就为了今天来送给舅母呢。”说着,又轻轻靠在太后膝上,一派乖巧宁和的样子。 太后含笑,轻抚着她的发,转头对端敏笑道:“你将孩子教得很好。” “我也不太管着她,在边疆那样多年,野惯了。”端敏笑得从容,抿了一口茶,“皇嫂如今气色愈发好了,想来武氏为皇嫂分了不少忧。” “也就那样吧。”太后轻轻微笑,“好歹,武氏也打理后宫有几年了,好歹也妥帖。”又放了褚青萝,“好啦好啦,不叫你二人陪我们这俩老货说话了,且去玩儿吧,可别摔着了。” 褚青萝斜了谢青岚一眼,笑得那样明艳,仿佛是一团烈火般,让人眼睛都移不开了:“晓得了,舅母还当我小孩子呢。”说着,就看向谢青岚,“谢姐姐,与我一起去吧?” 听她这亲昵的称呼,谢青岚头皮都麻了,要是能躲,她可想躲着一辈子不出来,当下笑得万分尴尬,道:“好,这就来。” 两人出了主殿,懿安宫的宫苑被薄雪覆盖了不少,一看就觉得那样的宁和,站在玉阶之上,皇宫的金顶朱瓦像是镀上了白霜般,更是庄严肃穆。 褚青萝那样站在玉阶前,背影那样的孤高,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仙子一样,见谢青岚迟迟不到身边来,转头笑道:“你怎的不过来?” “来了。”谢青岚此时颇有几分尴尬,想到那日差点就开罪了她,心中更是惴惴。还好那时忍了一时之气,不然这梁子可是结大了,到时候端敏大长公主跟自己可劲儿过不去,不成了自找的吗? 褚青萝只一步步的向下去,她穿着鹿皮短靴,踏在雪地上,多了一个小雪坑。谢青岚缓缓行至她身边,还是想让气氛缓和些,笑道:“那日臣女无心得罪郡主,还请郡主宽恕。” “得罪?”褚青萝勾起一个笑容,转过头,一双丹凤眼就那样看着谢青岚,“你要是得罪了我,你当你那日真的出得了那馥香居?” 这话这样凌厉,但又让人觉得她并没有什么恶意,谢青岚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接话,褚青萝自顾自的在雪地上一蹦一跳的,踏出一个个小雪坑来:“我也不跟你打诨,你非但没有得罪我,相较之下,我觉得你可爱极了。”说罢,停住脚步,抬起目光,迫视着谢青岚,“你知道我说的是与谁比较吧?” 也是,比起那俩傻缺苏货,谢青岚自认的确挺可爱的。 褚青萝转头看着懿安宫的主殿,那样庄严肃穆,又因为是太后颐养天年的地方,环境清幽,在这雪地之中显得有些苍黄。她怔怔的看着,笑容忽然一凛:“我记得我儿时,这里还是我外祖母住着的,现在物是人非了。” 谢青岚听她话中对于太后有点不以为意,也是装作没听到。褚青萝出身高贵,太后当年虽贵为皇后,但还是平民出身的,更别说大燕的等级制度森严,她看不起出身不佳的太后也是正常。 “世殊时异,总会变的。”谢青岚一笑,行至褚青萝身边,“就像郡主,儿时必然玉雪可爱,如今却是愈发艳丽了。” 褚青萝拊掌:“你说得不假,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世上什么不是这样?”顿了顿,她看着谢青岚的目光登时凌厉起来,锋利得如同刀刃,“你这样百般讨好舅母,是想做皇后么?” 褚青萝脸上婴儿肥都没掉干净,说出这话来实在是好笑,但又是那样有气势,让人连忽略都不成。 谢青岚看着她,也懒得跟她打太极,道:“郡主难道不也是在讨好太后么?难道也是想做皇后?” 北风似乎在一瞬间就呼啸起来,吹得两人衣袂上下翻飞。褚青萝唇边笑容不减,一双丹凤眼眼角原本就是向上斜斜飞起,现在仿佛更是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谢青岚也不怕她,就那样直直的跟她对视。开玩笑,这世上谁气场强得过傅渊那货?她连傅渊都不怕怕你? 两人这样对视了不久,褚青萝忽然移开视线,小脚丫在雪地上轻轻一踹,带起不少雪珠来,冷笑:“我做什么要去做那皇后?我娘是大长公主,我爹是一品骠骑大将军、更是定国公,我也是有封号的郡主,既然不能让我家族兴旺一点半点,我又做什么要去?”说着,又兀自笑出来,“只是有时候,我总想我们一家人在这京中好过些不是?” “臣女亦然,谢家只剩了臣女一人,所求不过安身立命之所,做皇后?没有母族支撑,岂不要被人连骨头都啃干净?”谢青岚一笑,“况且我已心有所属,若在进宫,只怕是对皇上不忠了。” 褚青萝看着她,忽然笑起来,那笑容明艳仿佛阳光,叫这雪地的白色都黯然失色了一般:“看来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的,果然跟一般的女子不同。”又爽利笑道,“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去抛头露面,我绝不稀罕这郡主的位子。去闯出我自己的一番天地来,谁还敢说女子就应该管着后院的事?” “郡主雄心壮志。”对于书中的描写,这位淑仪郡主的确就是这样的“假小子”。她生得美艳,灿若玫瑰,性子更是明艳似火,在这崇尚女子温顺的时代也是道独特的风景线了。 褚青萝笑得明媚,只是转头看着谢青岚:“我倒是极为喜欢你的,不晓得你如何看我?可是觉得我娇生惯养,被宠坏了?” 谢青岚:〒▽〒我今天以前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见她沉默不语,褚青萝也懒得与她计较,勾起一抹艳丽的微笑:“我原本在边疆有一个玩伴,与我要好得紧,可惜他后来回了京城,如今我既然在这京中,少不得要去拜访他了。你与我走一遭如何,谢姐姐?” 谢青岚听到她的称呼之时,无端打了个冷战,当下笑道:“可会妨碍到郡主与故人叙旧?未免扰了郡主雅兴,臣女还是不去的好。” “哦?”褚青萝目光立时又含了几分凌厉,逼视着谢青岚,“谢姐姐这样怕青萝?难道青萝是洪水猛兽,能将姐姐生吃了不成?” 谢青岚只觉得头皮都麻了,但转念想想,若是端敏大长公主真的跟玛丽苏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到时候想整自己,也得有个人分解劝上一句,只要端敏听得进去,那自己的事不就少了许多? 就算按着书中的发展,难道褚青萝一个亲生女儿比不过赵蕴莲一个义女? 这么想着,谢青岚也是想通了,笑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77章 谢青岚和褚青萝算是互相看对眼了,过了不几日,褚青萝亲自来陆府上找她,叫原本就恼恨谢青岚的余氏心中更是怒火滔天,找了杨姨娘一合计,就要将那害人的计划提前了。 原本以为褚青萝的玩伴是怎么样的奇人,能让这英气的姑娘服服帖帖。但当刘肃含笑站在面前的时候,谢青岚还是泪目了。 也是,除了自家男神这位铁血将军之外,谁能治住褚青萝这样有些野性难驯的姑娘? 但因为有刘肃的缘故在里面,谢青岚和褚青萝两人的关系倒像是比往日更亲近了些,褚青萝虽说是皇帝亲封的郡主,但实则并没有那样的骄娇二气,反倒是格外的平易近人,这点倒是让谢青岚未曾想到。 转眼便到了冬月初一,眼看着离过年也没有几日了,谢青岚管着陆家的财政大权,杨姨娘每次支一笔账就要向她报备,一来二去,杨姨娘心中也是巴不得谢青岚哪日死了才好。 那日,褚青萝邀了谢青岚一道,陪着端敏和褚霄二人去相国寺进香,一路上这两人倒是格外亲昵,看得端敏大长公主也是格外喜欢,路途上很是轻松不提。 先是陪了端敏夫妇二人在大雄宝殿上了香,虽说来了相国寺,谢青岚对于陆贞训也是想念得很,但后者正在守孝,她有事无事就去打扰,倒成了陆贞训不够专心,只怕要落“不孝”的口实。 褚青萝也与一个小沙弥正在说话,至于说的什么佛法什么观自在菩萨,谢青岚对此一窍不通,也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被檀香馥郁的香气熏灼了不多时,谢青岚也就自顾自的想去走走。向褚青萝说过后,后者笑容尤为嗔怪:“我说你就是极没有良心的人,这样的日子,我什么时候不是向着你的,偏偏去了旁处就不顾我了。”又道,“也就表哥觉得你是个娇弱的,还特意嘱咐我别欺了你,阿弥陀佛,我哪里敢欺你?” “我不过说了一句,郡主拿了十句来堵我的嘴。我可想钻进这雪地去再也不出来了。” 褚青萝被她气笑了,奋力扯着她的脸:“你这破嘴,仔细我撕了。”两人打闹一会子,也就松开了对方,“我可说好,你若是迷路了,可甭指望我来找你,到时候你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谢青岚含笑称是,也就自顾自的离了主殿所在的地方。 相国寺中环境本就清幽,此时又是冬日,更是说不出的静谧,仿佛人家天堂,被素雪覆盖,那样的超凡入圣。 谢青岚慢慢的在其中行走着,耳边隐隐传来诵经的声音。无意识的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向着陆贞训所在的小院之中去的,也是自嘲一笑,心道是还是去看看她吧。 这么想着,谢青岚也就向陆贞训的院子去了,因为天寒,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况且今日端敏大长公主来,相国寺的戒备也是森严了许多。 尚未行出许多步,身后忽然传出轻轻的脚步声,细碎的雪珠被脚步碾碎,吱吱嘎嘎的。 不会又有人来劫持吧!?自从那次被追杀之后,谢青岚对于这种事有着独特敏感的神经,沉了沉心,料想掠影是守在身边的,也不害怕,猛地转身,若是贼人,脚底抹油才是。 却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抱臂立在身后,唇边啜着好比三月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但就是这样的笑容,却有种莫名的气势,叫人忍不住产生一种仰望的错觉。发如墨染,面如冠玉,一双眸子灿如星子,黑得快要滴出水来,就那样抱臂看着她。 谢青岚脸上一红,还是尽量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来:“傅渊,你怎在此?” “青岚不晓得我总是常来?”傅渊笑容有些许懒洋洋的意味在其中,慵慵懒懒的样子,却勾人极了,见谢青岚脸红更甚,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解了身上的斗篷给她系上,“如今天冷了,怎也不晓得照料自己?” “我不冷。”傅渊比她高了一个头,被拥在怀里,谢青岚只觉得心口暖暖的,朝他怀中拱了拱,“你吓死了我。” “怎的又吓死你了?”傅渊一壁好笑,一壁揽着她,“你随端敏大长公主来的?”见她点头,也就轻轻一叹,轻轻在她额上一吻,“此处太冷了,与我去屋中说罢。” 两人并肩进了一间禅房,没有燃尽的檀香味在屋中弥漫,格外的沁人心脾。谢青岚缓缓打量屋中陈设,知道傅渊常来此处住着,一时就有种大姑娘进了男人房间的羞怯感,局促的站在桌边。当下还是选择了转移话题:“我记得今日不是休沐日,你怎的在此?” “遇上了些烦心事。”傅渊一壁说,一壁将手炉纳入谢青岚怀中,“你可晓得,这回褚将军回来,不仅是回京向皇上述职,还有一事,虽是压得很低,但也是兹事体大。”他顿了顿,“军饷何曾重要,偏偏有人贪了上万两军饷,岂不是往刘寻肺管子上戳?” “有人贪军饷?!”谢青岚尖声道,这样的事,直接处斩了都不算过分,而军饷一向是由朝廷直接拨给兵部,由兵部下发的。 那么问题来了,流程如此简单,那么是谁贪的? 谢青岚微微手脚冰凉,抿着唇不语。见她这幅样子,傅渊立时又多了几分促狭的笑意,只将她拉到腿上坐下,鼻尖亲昵的蹭着她的鼻尖:“青岚怎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这样想着。” “不许动手动脚的。”他呵出的热气夹杂着几丝薄荷的清凉,差点让谢青岚乱了阵脚,推开他,说完这话,这才靠在他肩上,“好生混账的人……” “我省得。”傅渊轻声笑着,那笑容好像阳光般绚烂,只将下巴抵在她额上,“那日里你与褚青萝起了龃龉,如今倒像是化敌为友了?” “是呢,青萝是个好姑娘。”性子明艳似火,况且是个拎得清的,不像某某人。 “不曾给你难堪就好。”傅渊的声音愈发低醇,仿佛是饮了酒般的迷蒙,唇舌缓缓游移在她额头,“乖女孩,我不愿你受了委屈。” “我不曾受委屈。”谢青岚攀住他的脖子,“我也是今非昔比了,难道还能受谁的委屈不成?” 今非昔比?傅渊微微挑起眉,想到前世,那时谢青岚入宫已有整整一年,一身正一品贵妃的宫装穿在身上,显得原本就娇小的她像是一个叫嚣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那样格格不入。那时,看着她立在皇帝身边,巧笑倩兮,他还曾在心中嗤笑过,也不过是个俗物。 如今想想,所谓的俗物,也比赵蕴莲那种看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好。赵蕴莲的资本,无非就是从小从未受过什么苦,比起谢青岚,她根本就是在温室中养出来的花,觉得世界所有东西都是围着她的。 想到前世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对赵蕴莲情根深种的事,傅渊不豫的皱了皱眉,将怀中谢青岚抱得更紧,从袖中取出一支细长的步摇,轻轻纳入她发中,这才眯着眼,含笑道:“倒是好看。” 谢青岚颇为不解,伸手取了那只步摇,握在手中沉沉的,一看就是十足的赤金,上面是一种独特的花纹,她从来没见过,不过看得出是一支金凤步摇,凤凰眼珠的地方是一颗浑圆的红宝石,在光的照射下莹莹生辉,凤嘴处垂下细密的流苏来,金光玲玲。 “这是何时有的样式?”谢青岚好奇道,“怎的我前些日子去首饰铺,却不曾见到?” “喜欢吗?”傅渊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笑得那样勾人,谢青岚脸上一红,笑道:“自然喜欢了。” 傅渊的笑容顿时更浓,从谢青岚手中取出步摇,仔细给她别入发中,见她整个人仿佛多了几分亮色,心中也是喜爱,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了:“喜欢就好,只此一件,若是丢了,可再也没有了。” 听出他话中的意味,谢青岚兀自甜蜜:“你画的花样么?独独为我画的?” “为了一个笨丫头。”傅渊话中有几分揶揄之意,又揽了谢青岚在怀中,道,“也罢,随我去寻端敏大长公主吧。” 两人这样往大雄宝殿的方向去着,刚出角门,便听见一阵嘈杂,不住的有人喊着“护驾”,并钝器相撞的声音。 这声音谢青岚实在太熟悉,必然是金铁相撞的声音,一时谢青岚也是有些失神。傅渊脸上神色倒是如常,微微笑道:“青岚,别怕。”说着,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谢青岚挤出一个笑容来,跟在傅渊身后去了。 只见大雄宝殿前已形成一个战圈,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黑衣男子手持钢刀在其中,一个与端敏年岁相仿的男子正与之搏斗,而一旁褚青萝扶着端敏,焦急的看着战圈。 那人正是褚青萝的父亲褚霄,他与黑衣人搏斗,还别说,真是帅得一逼。 战圈外嘈杂声又起,跟随而来的羽林卫们纷纷将端敏母女护着,褚霄和那黑衣人正在缠斗,也不知道这样打了多久。再一看,宋驰身为羽林卫副都统,也是来了,也不由分说加入战圈。 褚霄刚一掌逼退黑衣人,便见宋驰跃进来,架势虽是拉得足足的,但颇有些绣花枕头的意思。虚晃一招避开宋驰,大手做出鹰爪的动作向着黑衣人而去。 宋驰也不甘示弱,朝着黑衣人扑了过去。宋驰武功不弱,但正因为不弱,自然而然的就轻敌了。更糟的还不是他轻敌,而是黑衣人武功比他高得多,一壁躲开褚霄的鹰爪,一壁抬脚便往宋驰胸口去了。 那一脚要是真的踢到身上,就算不死也会伤及肺腑,褚霄来不及思量,下意识反手向着黑衣人踹出的腿去了。后者也是猛地刹住脚,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褚将军。”宋驰知道褚霄方才是为了救自己才错失良机抓住黑衣人,当下也是感激,劈头道,“还不来人,将这大逆不道的逆贼拿下!”   ☆、第78章 宋驰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大有身为副都统的气势。那黑衣人见手持□□长戟的羽林卫兵士纷纷围了上来,反身任凭自己冲撞去,砸倒了一群人,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持着长刀向着傅渊和谢青岚的方向来了。 谢青岚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和这如来佛祖八字相克,好像每次来这相国寺就没什么好事。傅渊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右手覆在她的眼睛上,沉声道:“别看,听到什么都别看。” 耳边风声呼啸,谢青岚清晰的听见一声艰涩的摩擦声,傅渊只抱着她退了几步,旋即压着嗓子,低嗤了一声:“混账……” 声音还没落下,又响起宋驰的声音来:“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放任那逆贼伤人不成?”虽说他声音中要是没有那扬眉吐气,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谢青岚慌忙挣开傅渊的手,见他手臂上鲜血涓涓,染红了衣袖,一阵心惊肉跳的,忙托住他的手:“傅渊——” “没事。”他摇头,那笑容如常,轻轻的抚着谢青岚的发。另一头,羽林卫众兵士一拥而上,想要将那黑衣人拿下,长刀染血,黑衣人一刀便杀退了冲上前来的人,自己翻身朝墙根冲去,跑得飞快,不待众人上前,已经翻身出去了。 宋驰哪里肯依,当下命人翻墙而出去追赶那人,自己转身对着端敏大长公主行礼道:“公主恕罪,是臣失职了。” “自然是你失职。”端敏看来受了几分惊吓,脸色有些苍白,反倒是褚青萝扶着其母,冷笑道,“你们羽林卫都是做什么吃的?好好的进香,竟然能让刺客进来,还伤了人?”说罢,又见谢青岚大庭广众之下托着一个男人的手,尖着声音叫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大夫,难道要等失血过多而亡才警醒?”又上前拉了谢青岚,“谢姐姐受惊了,我且安抚一二。” 宋驰方才一来就跟人搏斗,现在好容易得了闲,正待向端敏表示歉意,就被褚青萝一通问责,猛然发觉这是上次在馥香居遇上的女子,也是明白定是淑仪郡主,虽是心惊,但还是说道:“是臣等失职。” 褚青萝冷笑,丹凤眼眼角带上了几分傲气与凌厉:“亏得是受伤人数不多,否则你担待得起吗?羽林卫乃是皇帝亲卫,连这样的蟊贼都能在你们眼皮底下潜入相国寺来,这就是你当得好差!若是当不起,就向表哥请辞,趁早滚蛋吧。” “阿萝。”端敏轻轻掩住女儿的手,“为娘往日怎样教导你的?如今都忘了不成?” 褚青萝这才收回了那股子凌厉,颔首恭敬道:“女儿知道,不敢有一日忘记娘的教诲。” “记得就好,话可别说得太满。”端敏浑身皆是从容雍雅,满是大气,“这世上,旁人又不是全是瞎子聋子。”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拐着弯骂宋驰了,但要说去跟皇族的对着干,宋驰还真没那个胆子,只能憋了这口气。 傅渊被赶来的大夫扶了下去,谢青岚这才松了口气,见宋驰格外不以为意的立在一旁,也是冷笑道:“看来宋都统并不觉得出了什么大事,索性今日黑衣人伤到的只有丞相大人,也只是险些伤了青岚,若是有一点半点偏差,伤了大长公主,宋都统只怕就不是乌纱不保的事了。” “然而并没有,”宋驰听出谢青岚话中的愤恨,也是不平,但转念想到了他爹的命令,还是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来,“叫谢妹妹受惊了,也是我的不是。” 谢青岚看着他,兀自冷笑,这人又开始认什么姐姐妹妹?还有这微笑,难道以为她能一见钟情么?当下含了几分冷冽:“宋都统,哪个是你妹妹?你又是谁的哥哥?青岚无能,不敢高攀宋都统为兄,还请宋都统去寻旁的姐姐妹妹吧。” 宋驰这下尴尬了,看着谢青岚,一脸的痛心疾首:“你心中未必没有善念,否则那一日在宫中,你如何愿意从傅贼手下救出我和蕴莲妹妹?傅贼花言巧语蒙骗了你,你心中还是顾念着蕴莲妹妹和我的不是?” 谢青岚简直都要给这脑补帝跪了,那日肯出言救他们是不愿惹事,难道这样就能说明什么了?开啥玩笑啊? 谢青岚冷着一张脸,总觉得是要一口气吊不上来了,身后突然又一道大力来扶住自己,转头,见是正在微笑的褚青萝。 褚青萝原本也是看不惯宋驰的,又见宋驰大有点要纠缠谢青岚的意思,也是气上心来,上前扶住谢青岚,笑道:“姐姐今日受了惊吓,与我说说话吧,我也好安慰姐姐些。”说罢,又横了宋驰一眼,说不出的凌厉和气势,“宋都统今日不妨好好的反省一二,可得想想,羽林卫何时成了今日的模样,身为副都统的你,可是身负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罢,也不待宋驰还嘴,扶着谢青岚去了。 今日这相国寺闹了这样的事出来,端敏大长公主虽不比皇帝太后,但也是皇亲国戚,甚至是当今圣上的姑姑,如今她遇刺,也是兹事体大,相国寺当下戒严,也不敢有半点的纰漏。 而谢青岚和褚青萝到了一间禅房暂时休养,谢青岚前些日子被追杀过,对于今日的事也不甚惧怕,坐在褚青萝旁边,看不出半点急慌。 坐了一会儿,又有大夫来例行公事的问是否有人受伤,谢青岚对傅渊实在放心不下,忙发问道:“不晓得丞相大人如何了。” “那一刀砍得极深,已经伤到了骨骼,休养期间万不可有半点动荡了,否则日后这手算是废了。”大夫说得眼中,让谢青岚一张脸立时变得苍白,她听到那艰涩的摩擦声,必然是刀刃在骨骼上摩擦所致。谢青岚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那日里也是,傅渊用身子护着她,这才受了伤。 见谢青岚不说话了,褚青萝又不是傻子,她和傅渊今天都抱到一处去了,要说情况紧急没办法,现在难道还没办法?看她这样担心,顿时明白她在京中听到的传言并非是假的——安阳侯的孤女真的和奸相傅渊搅在一处去了。 问过端敏和褚霄夫妇的情况,褚青萝知道现在老爹绝对又各种妻奴的抱着老妈温言软语的哄着,也不去当个讨厌鬼,打发了大夫下去,褚青萝这才气道:“我瞧着这世家真是愈发不济了,连宋驰这样的酒囊饭袋也能当上羽林卫副都统?” 这话倒是真的有失偏颇了,宋驰这人虽说自大点自恋点苏了点自以为是点情圣点之外,其他都挺好的,至少在世家中,算是极有成就的了。 握了握褚青萝的手,谢青岚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你详细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褚青萝抿了抿唇,娓娓说道:“原是我爹娘进了香,这便说要跟方丈说说佛法,谁知道殿外一阵喧闹,我与爹娘出来,便见那黑衣人向着娘来了,好在爹爹武功高强,否则我与娘亲……”她也说不下去,虽说她素来是明艳似火的性子,但还是个小姑娘,眼眶微红,那样的妩媚动人。 知道她才是受了惊吓,谢青岚揽住她的肩,低声宽慰几句后,又想到傅渊与自己说的事,当下好奇起来:“青萝,我听说褚将军进京来,还有一件事是为了军饷?” “可不。”褚青萝说着,眉梢又一次微微飞起,那傲气像是九天飞凤一般,“也不知道是谁那样贪得无厌,连军饷也敢克扣。” 谢青岚听着,心中也是猜到了几分,道:“只怕是此举惹恼了幕后主使,这才派了人来刺杀。但褚将军武功太高,只能将目标定为端敏大长公主,但公主府又有那样多人守着,他进不去,只能选这时候,若是公主遇刺,褚将军必然心力交瘁,哪里还有那心思配合皇上调查。” 褚青萝一张笑脸也渐渐变白,咬牙恨道:“如此狼子野心!其心当诛!” 谢青岚紧紧握住她的手:“动不得气,公主遇刺不是小事,皇上想不追究也不得不追究,否则这满京的皇族谁会答应?总会水落石出的。” 褚青萝冷着一张小脸,那脸上满是一种深深的愤慨,吸了一口气,这才将自己的愤怒压了下去,露出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来:“这话说得不假,等到时候找到是谁这样害我娘亲,我非要亲自剜了他眼睛,拔了他舌头不可。” 她这话这样可怖,却无端让人觉得性情真,不仅不觉得可怕,反倒是挺可爱的。 虽说褚青萝是个真性情的姑娘,但谢青岚此时实在无暇管这样多。傅渊前些日子手臂才伤到了,现在手臂再次受伤,况且方才大夫也说了,若是调理不好,必然是要出事的。 这么想着,她愈发心神不宁起来,褚青萝偏头看着她,见她神色,忽的一哂:“谢姐姐,我不知你与傅渊那人是怎么样的关系,但他的事我也是听说了些,你果真要背弃世家贵族?” 谢青岚一怔,旋即看着她,神色颇有些讪讪。褚青萝也不回避,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了起来:“我虽不在京中,却也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难道他方才那样护着你的样子我看不到?你这样魂不守舍,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他?你可别说是担心我爹爹娘亲,说了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谢青岚微微窘迫,咬着下唇看着她,良久不语。褚青萝哼了哼,眼角带上几分傲气:“你总要想好,世家哪里能那样让你和他在一处?即便你们能在一起,但我那好舅母和皇帝表哥,哪个不是冲你的钱来的?” “我有法子。”谢青岚一笑,“最不济,我就与他们玉石俱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要倒霉了~   ☆、第79章 端敏大长公主进香差点遇刺,不过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皇帝和太后双双震怒。要说傅渊遇刺,那还好点,毕竟不是皇族,现在已经是第二次,而性质比起傅渊被追杀那次更恶劣——羽林卫看护着相国寺,居然都能让刺客跑进来。 皇帝震怒之下,将随侍的宋驰给责骂了一通不说,更是狠心撸了他副都统的位置,又派了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去彻查此事。而这位刑部尚书阴谋论的对象就是内部人员,故此倒霉的就是和尚们了,那日在相国寺中的人也都被一一传去问话。 而仔细想想,也知道多半都是那贪了军饷的人想要杀人灭口,只让大理寺加紧调查此事。 至于傅渊,皇帝只说他无端被波及,开恩给他半月的假期,只让他好好休养,也不必再过问朝政之事了。 傅渊倒也没有任何异议,乖乖拿了一堆赏赐在家休养了。而褚青萝自从那次遇刺之事后,与谢青岚更是亲昵了起来,没过上几日,便又来陆府寻她了。 余氏对于这死丫头竟然能搭上淑仪郡主这条线,她实在是咬碎了牙,寻思着若是不叫这丫头身败名裂,到时候她羽翼渐丰,再不是自己能拿捏住的了。 这不,这日里云舒与谢青岚交代了几句,后者顿时面色凝重,又逢褚青萝邀约,也没多做停留,径直去了。而赵蕴莲刚被领入了陆府,余氏母女俩和杨姨娘也刚商议完怎么整治谢青岚,见赵蕴莲来了,急忙散了。杨姨娘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道:“如此,便与大奶奶说好了,到时候,咱们一同去,看她如何下台。” 余氏含笑道:“自然如此,我连人都找好了不是?”又亲亲热热的拉了赵蕴莲坐下,“莲丫头来了,可叫我好想。” 赵蕴莲冰雪聪明,连问都不问就知道这两人必然是为了对付谢青岚,不然素日中不对盘的两人怎么可能这样凑在一起?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她也不问,笑眯眯的坐在凳子上:“我也是想念姨妈的。”又抬头,见陆淑训也在,心中虽是不平,但还是笑道,“大姐姐也在呢。” 陆淑训方才商量了怎么整治谢青岚,现在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恨不得发亮了,见赵蕴莲唤自己,扬起一个笑容来,眉梢都透着快意:“莲丫头,今日就留下来,好好看一场戏吧。” 赵蕴莲一向是看不上陆淑训的,这还真不是她自视甚高的原因。陆淑训怎么说呢?她就是那种没脑子要装作有脑子但本质上还没脑子的人,关键是还随时来秀智商下限,也就轻轻一笑,不曾放在心上。 “你姐姐说得在理,你就留下来,好好看一场戏。”对于能让谢青岚身败名裂的事,余氏是巴不得能多一个人来看,到时候谢青岚百口莫辩,只能被绑了沉塘,到时候,谢家的财产,难道不是谢青岚唯一亲属的了? 当然,按照流程来说,这也是能说通的,但是,皇帝早就亮出自己的刀了,能让陆家拿去了才有鬼的。 赵蕴莲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大概也能想到她们打得什么主意,顿时觉得这两人的想象力真是脱缰疯马。虽说她心中也是巴不得谢青岚死,自己对她掏心掏肺,连后路都给她想好了,她竟然这样不顾情谊的与自己翻脸。 赵蕴莲愈想心中那股子邪火压都压不住,笑容也是愈发阴冷了。深深吸了口气,笑得一如人前的乖巧:“姨妈,姨父身子可好些了?” 原本为了自己的妙计而洋洋得意的余氏顿时整张脸都拉了下来,陆晖自从半身不遂后,脾气愈发大了,原本还是个疼老婆的汉子,因为长时间郁结在心,隐隐有点要变态的嫌疑,成日爱上了折腾余氏,这才导致余氏觉得一切都是谢青岚的错,若是她肯出力,陆晖何至于此? 而赵蕴莲,陆晖半身不遂的元凶之一,要说是心中有鬼还是有点的,所以这才问了起来。但身为伯爵之女的赵蕴莲,心中对于这姨父也是看不起的,所以这黑手下得可是没半点迟疑啊。 陆淑训见母亲脸拉了下来,也是说:“好端端的,就不要说爹爹了,那双腿看来是真的没救了。往后就好好享福吧,有弟弟孝敬着呢,女儿得了闲也会常回来的。” 余氏心中稍稍慰藉,想了想,抬头:“你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你婆婆可会说什么?” “不会的。”陆淑训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唐渐那人极为疼爱女儿,婆婆但有什么,相公总是站在我这边的。只是我也不好说什么迟迟不归,总是要孝敬婆婆的。” 看着她的样子,赵蕴莲忽然也是感慨起来,能包容陆淑训的性子,那表姐夫也是个好性子的。转念,又想到宋驰来,想到宋驰这些日子就跟转了性子一样,处处说着谢青岚的好话,她就一肚子火。 也不知道那狐媚子给宋驰哥哥灌了什么迷汤! 谢青岚今日原本是被褚青萝邀约出去了,也不料她迟迟不归,一直到了申时也不见人回来。陆淑训虽是个飞扬跋扈的,但也是明白孝道的事,想到唐家的太太,也自觉不该留在娘家过夜,当下向余氏告辞,又特意嘱咐要详细告诉内情。 这不,陆淑训刚从陆府出来,唐家的小轿已经来了,刚进了轿,却见其中坐着一个大汉,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便被来人在脖子后面一捏,软软的昏了过去。 而陆淑训被人劫走,余氏懵然不知,反倒是在心中划拉着如何整治谢青岚,想着想着,仿佛那事已经变作了现实一般,唇角那抹笑容根本抑制不住。又听人说谢青岚回来了,当下喜出望外,命雪鸣偷偷溜出去,去找那说好的人。 虽是天子脚下,但哪里没有地痞流氓?找一个还不容易?况且那人一听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还是安阳侯的孤女,眼睛都快发光了。雪鸣见他那急色的样子,也是冷笑:“你可还记得如何到姑娘小院中去?” “省得省得。”那男子忙点头,“这事哪能不记住?” “那就好。”雪鸣说着,将男子领到了陆府后面的墙角根边,“你从这里进去就是,依计行事,我一会子必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男子笑得猥琐,想了想,又道:“这样的事,果然真的轮到我?” “呵,说句不客气的,谢姑娘什么都好,但却无形冲撞了我家奶奶,如何肯让她好过。”雪鸣道,“你若是不愿也成,反正这京中男子那样多,也不差你一个。”说罢,作势欲走。 那男子想到安阳侯的财力,想到一旦那事成了,谢家的财富尽数归了自己不说,还能得到一个娇美人,一时被冲昏了头:“好好好,你当我没说就是,咱们且去。” 雪鸣自顾自的回了陆府,男子也就翻墙进去了。谢青岚因为分了个院子出去单过,马车刚进去,护院们自然而然的出来守着了,雪鸣一迈上前,与护院们瞎扯,一迈给那男子使了个眼色,见他翻了进去,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命了。 赵蕴莲被余氏强留在陆府中也是无奈,在左厢房之中歇了。约莫是到了一更天,院外忽然嘈杂了起来,不少人提着灯笼纷纷往谢青岚的院子而去。 余氏早就在等这个时候了,神经质一般将赵蕴莲拉起来,跟着一起去了。火光之下,余氏的脸蜡黄,还有几分病态的兴奋,叫赵蕴莲无端觉得,若是她陷害谢青岚的计划没有成功,她整个人大概都要全盘垮掉。 立在院外,其中羞人的声音叫陆兆南一张老脸变得铁青。他一向觉得谢青岚这丫头是个可心的,至少不会惹事,但现在这声音……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在府上做这样的事?! 陆兆南愈想愈气,也不迟疑,直接冲到门前,抬脚就将门踹开了。屋中没有掌灯,黑灯瞎火的,谁是谁也看不清。那声音立时停了,一个身影从床上猛然弹起,因为动作太大,还撞倒了桌椅,摔成了一团。 陆兆南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动着,眼看着就要一口气吊不上来一般。陆澄看着那黑暗中正在挣扎的男子,连手都不自觉的颤抖。想到这货只怕把谢青岚办了,陆澄那样温和的男子也是忍不住心中的火气,上前便扭住那男子。 灯火之下,那男子看着万分诡异。他浑身赤/裸身材细长,都快有点瘦骨嶙峋的意思了,生得有几分奸诈,因为被这么多人抓了个正着,也难免惧怕,蜷缩着身子,就那样看着众人。 这人把自家小女神都办了,陆澄一双眼睛充血,挥拳便揍在他脸上,只一拳便将那人揍翻在地,又撞到了桌椅。陆澄尤嫌不解恨,上前又与男子厮打在一处,他原本那样温和的男子,几时肯做这样的事?分明是气得狠了。屋中黑暗,揍人的声音和圆凳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余氏也不忘添乱,尖声道:“谢姑娘如何做出这事来?难道不要了名节不成?” 赵蕴莲看着面前的闹剧,明白了原委,想到这么些日子的龃龉,也是恨恨,不忘毒舌道:“谢姐姐,我当你是个洁身自好的,怎的做出这事来?还是与这样龌龊的人——” 余氏在心中给外甥女儿点了个赞,一边闹哄哄的嚷着。闻讯而来的胡氏正听到这话,脸色立时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着床上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脚下顿时一软,已经向后倒去。 “太太——”秋瑟和装模作样的杨姨娘双双扶住胡氏,见她已经昏厥过去,忙将她扶了出去。 这下小小一间闺房,更是凌乱了。 陆兆南脑门突突直跳,猛地砸了一个茶杯,这闹哄哄的场面才安静下来,陆澄犹自不解恨,通红着双眼,狠狠踹了那男子一脚,这才喘着粗气站在屋中,看着还没起身的女子,差点哭出来。 就算谢青岚真的与傅渊在一起了,也好过现在的局面,婚前失贞,要沉塘的! 一时屋中静谧,陆兆南还没来得及吩咐,便听门前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今日怎的这样热闹?阖家竟然都挑了一个时候来青岚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要倒霉了!~ 是真要倒霉了~ 人家说过的~女主不是包子~~ 因为蠢欢欢做了点错事,所以反省了很久……然而拉不下脸去道歉 【其实欢欢怀疑对方不会原谅我……】 所以可能最近有点浮躁,还请读者大大们见谅~ 本文可能要开始隔日更了~么么哒   ☆、第80章 谢青岚这声音好比惊雷般,立时将屋中众人给唬得不轻。转头,见她站在门前,夜风轻轻将她衣袂拂起,在朦胧的火光之中显得飘然若仙。 一向温和的陆澄方才爆发,殴打了那男子一番,此时见谢青岚站在门前,仿佛是被重击,一步抢上前,道:“妹妹,你没事么?” “我有什么事?”谢青岚笑得格外无辜,好像没闻见屋中飘着的**气息,“肃哥哥和淑仪郡主一道送我回来的,难道我能有事?” 床上的不是谢青岚,那又会是谁?! 余氏满心懊恼,连手都忍不住发抖了,气急败坏的命人掌灯,上前一把掀开被子。床上的女子体态丰满,一股子成熟女人的美,但身上因为方才那男子的兽行而青青紫紫的,像是被人下了药一般,又沉沉的睡去了。 余氏顿时面色青灰,惊叫一声,猛地抱住了床上的女子:“淑儿,淑儿,怎的是你——”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面面相觑,赵蕴莲更是退了一步,陆淑训回去,她是知道的,但现在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谢青岚床上?!赵蕴莲越想越觉得后怕,转头看向站在门前的谢青岚。 不知何时,褚青萝已经立在谢青岚身后了,她一身红衣,仿佛一团烈火,要将这夜色都灼穿一般,见赵蕴莲转头,唇边挂上凌厉的微笑来:“我当是出了什么事儿,原来是有些人不知廉耻,找了野汉子就算了,还非要在别人屋中来寻欢作乐。” 褚青萝的嘴巴那是真的毒,叫陆兆南老脸一红,劈头骂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被陆澄按着胖揍了一顿,现在瑟缩在地上。方才他径直进来,见一个美人躺在床上,肤如凝脂,又沉沉睡得香,也没来得及多想,便扑了上去。这小美人也是个可心的,睡梦之中还知道迎合。 要不是被打断,他还不愿意从人家身上起身呢。见陆兆南凶神恶煞很不能吃人的样子,当下支吾道:“我、我……”他一面支吾一面看向了余氏身边的雪鸣,巴不得要推卸责任了。 原本说好的是整治谢青岚,但现在好端端的,竟然成害了自家大姑奶奶!雪鸣无论如何都没想通,见余氏心胆俱裂的抱着陆淑训哭,现在自己又被这男子盯上了,她可是知道陆兆南这人的,脸都吓白了,当下道:“你是何人!究竟是怎样进来的?怎的这样对我家大姑奶奶?” 男子脸上顿时漫上阴狠来,心道是你既然出卖我我何必给你留什么情面?当下骂道:“好个贱人!难道不是你领了我进来的?我一人之力,难道能避开这府上的护院?怕是连二门都进不来吧。” 这话一出,众人目光纷纷转向雪鸣,陆兆南怒不可遏,骂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陆兆南嗓门本来就大,雪鸣被他一吼,顿时脚下酸软,跪在地上:“老爷,老爷明鉴,此事与婢子无关啊。”她一边说着,一边磕头如蒜捣,那咚咚的声音与余氏抱着陆淑训哭喊的艰涩声好像是恶鬼的呼号一般。 男子知道这情形再也不能叫自己脱了干系,道:“难道不是你找到我,命我坏了谢姑娘的闺誉?现在倒是撇得很干净了!”说着又呸了一声,一双眼睛就那样死死的盯着雪鸣。 雪鸣心知这时候承认就等死吧,也不敢往余氏身上推,只磕头道:“老爷且想,我如何肯害了谢姑娘,如今陆府开支那样不是靠着谢姑娘?婢子如何敢?” 陆兆南一张脸都气得变了色,目光瞥向站在门口的谢青岚。后者一脸的痛心疾首,看一看雪鸣,又看一眼正在哭号的余氏,这才勾出一个笑容来:“大舅母恨我,我一向是知道的。” “姑娘——”雪鸣见她扯到余氏身上,忙膝行几步,道,“姑娘,此事不关我家奶奶的事,是婢子做的,全是婢子做的,不关大奶奶的事。” 这么明白的话,当别人都是傻子吗?谢青岚哼了哼,也懒得理她,只转头道:“郡主和世子先回去吧,别叫这些腌臜事扰了才是。” 褚青萝堪堪扬起一个笑容来:“我竟是不知道这陆家竟然这样的热闹?”又看着陆兆南,“陆将军,你可真该好好整顿一下家中了。” 说罢,扶着谢青岚,便要退出这屋中。“等等!”原本抱着陆淑训正在哭嚎的余氏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通红,满脸的眼泪,好像是从地狱中出来的修罗一样,猛地扑在谢青岚身前,一个耳光便摔在她面上:“你这贱人!你说,你是如何将淑儿弄到你这里来的?!她今日明明回去了,如何会在这里!你说!” 谢青岚无端挨了一个耳光,碍着是舅妈,她还不能打回去,现在憋得都快疯了。但她碍着这点,褚青萝可不是那样好欺辱的人,当下恼了,一巴掌便给了余氏:“疯妇!你女儿做了这样的事出来,谢姐姐还不曾怪罪她如何会在姐姐屋中,你就恶人先告状了是吗?姐姐和我与表哥一同在外游玩,如何能陷害你女儿?” 余氏状似疯妇,被褚青萝打得退了几步,也不顾面前这人是淑仪郡主,一双眼睛血红,双手并用,扑上去掐住谢青岚的脖子:“贱人,你如此害我女儿,我非要你偿命不可!” 谢青岚被余氏按翻在地,脖子被掐住,根本无法呼吸,指甲都陷入了余氏手腕都不能叫她的手移开半点。余氏眼睛血红,满脸的泪痕,大有些疯癫的样子。 还没等到陆澄上前,余氏已经被原本立在院中的刘肃一把掀开,这才救出了谢青岚:“妹妹没事么?” 谢青岚被掐得不轻,脖子上都能看出青青紫紫的痕迹。果然女人疯起来最恐怖,余氏方才压根是想把她脖子掐断啊,重重的咳了几声,谢青岚才起身道谢。 刘肃见她一张脸因为窒息而显得通红,现在慢慢恢复原本的颜色,而余氏被陆澄扶着,还在不住的尖叫和挣扎。一时也是铁青了脸:“陆将军,原本陆家的家事,我也不该过问,但谢妹妹的事,我就不能不问问了。难道陆将军就坐视妹妹被人害?今日的事,到底原委如何我也不甚清楚,但还请陆将军调查清楚,还你家大姑娘一个清白,还有谢妹妹的公道。” 他这话说得和软,没有半点的牵强。褚青萝反倒是冷笑道:“表哥,我瞧你就是太好性儿了。这还用说什么?分明是蛇鼠一窝,想要害谢姐姐,谁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陆家的大姑奶奶进了这间屋子,偏偏被毁了清白。”她愈说,丹凤眼中的凌厉气势愈发浓了,“今日当着我这郡主和表哥这世子面前,你都敢动手,只怕明日就敢在皇上跟前杀人了。” 谢青岚按了她的手,示意她别说了,又上前一步道:“舅母,我一向敬重于你,非是不得已才有冲撞,你竟然如此待我?我对陆家大小哪个不是仁至义尽,原来还不够,舅母非要毁了我名声,这才觉得快意了是不是?”她说到这里,嘴角弯出一个恶毒的笑容来,“可惜,报应在了大姐姐身上,舅母可满意了?” 余氏看来已经有些癫狂,挣扎着叫嚣道:“是你!是你将淑儿安置在屋中的!是你知道的!你就是要毁了淑儿的下半辈子!她已经嫁了人,再出了这样的事,只有一死,你要杀我的女儿,你这贱人,你要杀我女儿——”她叫着,声音到了最后变得无比尖利,随时都有要破音的前兆,还在不住的想要掐死谢青岚。 谢青岚平静的立着:“舅母高估青岚了,青岚还没有那本事能寻到这样的混混来毁姐姐的名声。”那男子听到,原本还想争辩几句,但看着这样乱的场面,还是止住了。 余氏的声音那样尖利,陆澄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说是自己的小女神,现在不是小女神,却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陆澄要是能好才有鬼的。一双眼睛不住的瞧着谢青岚,见她脸上没有半点变化,也是心中微凉,但更明白,谢青岚不会真的做这样的事,最多,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的姐姐和母亲,是真的想用一个混混,了结了谢青岚的下半辈子,或者,直接让她被绑了,拉去沉塘。 陆澄满心苦涩,连看谢青岚的勇气都没有了。陆兆南也不是傻子,见这样的场景也是明白了出了什么事,恨声道,“还不将这疯妇拉下去!” 谢青岚立在屋中,见众人散了去,也是松了口气。又见陆澄偷偷看了自己一眼,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二哥哥,旁人是旁人的事,我晓得你不会对我做这样的事的。青岚对你还是不变的,哥哥还是哥哥啊。” 哥哥还是哥哥……陆澄忽然苦苦一笑,抬头懂啊:“谢妹妹,我……对不起。” 还是哥哥,而永远只能是哥哥了。 这事闹了大半宿,余氏一直哭闹不休,直到最后才累了,沉沉睡去。而陆淑训一直没醒,也只能等到第二日再说了。 折腾了足足一夜,褚青萝和刘肃都没能回去,看着天际渐渐升腾起的鱼白,谢青岚也是一叹气。 她本来还真没想要这样整治余氏和陆淑训的,但后来云舒在府中安插的眼线也是注意到了余氏母女。一听说这两人要坏了自己名节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谢青岚也是恼火了。 丫的她存了几分善念,别人不当回事啊!还真是圣母是病,得治!要是给这两人成了,就算傅渊不嫌她,她难道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和傅渊继续在一起? 没对男人都产生抗拒心理从而变成百合就不错了! 谢青岚这才和云舒一合计,决定要这两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命掠影将陆淑训弄昏,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进自己的小院中。 谢青岚缓缓一叹,心中居然涌出一阵快意来。那是她还是原主残留下来的情绪她也不想深究,但细细想想,陆淑训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 虽说从谢青岚来了之后,陆淑训很少能占到便宜;但另一个谢青岚,这身子原本的主人,就是死在陆淑训手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岚妹子非包子~余氏母女是咎由自取~ 然而,云舒才是最大的外挂噢耶~   ☆、第81章 天光微亮,陆淑训出了这样的状况,这陆府里谁那么大大咧咧还能睡着?余氏状似癫狂,被陆澄扶了下去,而陆淑训还在昏迷之中,也被抬了下去。 那头屋中狼藉也没被收拾,褚青萝陪着谢青岚坐在东厢之中,一直静默了好久,这才听到说是陆淑训醒来,正哭闹不止,要人去对质呢。 褚青萝当场就冷笑开了:“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在别人屋中干那腌臜事,还要别人去与她对质的!” 刘肃也是被这些事弄得有些心烦,此时陪着谢青岚,见褚青萝这样说,还是劝道:“少说些吧,这事好歹发生在谢妹妹屋中,怎么着也撇不清干系了。”又想到齐王太妃说过这府上的光景,对谢青岚也不甚放心,“也罢,我陪妹妹走一遭吧。” 褚青萝自然也要随行,一行三人到了余氏院中,还没进门便听见了夸张的哭声:“祖父你信孙女儿,孙女儿嫁为人妇这样多年,与夫婿琴瑟和鸣,也是恩爱了这样些日子,孙女儿哪里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即便是有也不敢在娘家做这样的事,定是妹妹陷害的,况且孙女儿难道眼瞎了不成,能与这样粗鄙的人……更何况是在别人的屋中?!” 她哭得凄惨,声声泣血,大有些当年孟姜女哭长城的意思。谢青岚立在门外,便开始冷笑了,大马金刀的走进去,道:“大姐姐的意思,就是我陷害于你了?你若是有证据就拿出来,若是没有,便别在这里含血喷人!那男子分明说了,是你娘身边的侍女寻他来,就是想要坏我名声,你可别说雪鸣一个侍女有那样大的胆子敢害我。” 陆淑训现在见了谢青岚,想到昨日弄昏自己的大汉,想都不待想就知道定然是谢青岚豢养的死士了。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偏偏是最为重要的名节,她是有夫之妇,出了这样的事,除了沉塘再没有第二条路能走了。 陆淑训可不想死,就算是死,她也要将这将自己拉下水的贱人拉着一起死! 她通红着眼睛,看着立在门前的谢青岚,只恨不能上去咬她几口方能解了这恨意,道:“好个贱人!若非是你手下的人将我弄昏了放在你床上,我又怎会被玷污!分明是你想要我死,这般的陷害,果然是与傅渊是一丘之貉,勿怪你二人会一同失踪那样久,那些日子,你敢说你没有委身于他!” 谢青岚冷冷一笑,道:“大姐姐这话,就是承认了那男子果然是你母女俩找来的?”说罢,又向气得不住喘着粗气的陆兆南道,“敢问祖父,那男子人呢?我要与他对质,若是此事不是大姐姐母女俩主使,那就是这府上的护院形同虚设,若是大姐姐母女主使……”她说着,目光转向了陆淑训,沉了一口气,捂着心口退了几步道,“青岚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开罪了大舅母和姐姐,机缘巧合之下闹出这事,若不是肃哥哥和青萝妹妹执意留我吃酒,那今日跪在这里的,就是青岚了。” 她说完,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一般人也可以当影后的好不好!! 陆兆南也是恼火,想到陆昭,他还是满心的爱怜,谢青岚是陆昭唯一的女儿,况且这丫头是个可心的。就算中二,陆兆南也不得不承认谢青岚为陆家收拾了不知道多少烂摊子,现在余氏和陆淑训居然弄出这事来,这就不只是没良心了。 陆淑训哭得梨花带雨,也是为自己剖白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肯给些钱,那男子自然肯被你收买,你就是这样狠的心肠要置我于死地,真真是与傅渊一个德行!”说着,又是一阵呜咽。 谢青岚都被她气笑了,道:“被我收买?大姐姐,说句不客气的,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收买别人陷害你?我还嫌那钱给得不值呢。我入了这陆府这样久,一桩桩一件件,你哪件事不是与我对着干?我可想不出这样阴损的法子来害你。” 陆淑训一阵啜泣,引得陆兆南眼皮直跳:“那男子人呢!还不将他带上来,当面对质就是,反正这事闹成这样,也不嫌再丢人了!” 那男子一路被带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看护了余氏的赵蕴莲。赵蕴莲虽是知道这是余氏母女不厚道,但谢青岚现在愈来愈恬不知耻,活脱脱就是个不受教的浊物,这样了断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但居然是陆淑训遭了这罪,赵蕴莲也不免觉得谢青岚必然是跟傅渊那厮联手了。 除了傅渊,谁还有那么大的势力? 这么想着,赵蕴莲看谢青岚的目光都有些阴狠。 那男子是被护院们给拖上来的,昨天夜里被陆澄一通胖揍不说,等事情了了,还被护院们给揍了一顿,可不么,为着这老小子,他们还被骂了一顿,当下下手也狠,招招不致命,但让这小子分辨不出来人形却是能够的。 看着那男子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眼睛都成了一条缝,谢青岚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男子努力扳开眼睛,见谢青岚笑得眉眼间全是一种动人的颜色,也是知道这就是原本说好的那小美人,也是惋惜了一阵。但有人死到临头了,还是知道些轻重的,趴在地上,看了陆兆南一眼:“老爷……” “还不快说!你是怎么进来的!”陆兆南紧紧咬着牙,每个字都是从齿缝中迸出来,“我堂堂陆府,难道是你这小混混能进来的!” “是……是那小丫头。”男子因为脸上肿得太高,说话也不利索,“那丫头让我从后门翻墙进来,又帮我打掩护……” “你胡说!”陆淑训叫起来,“雪鸣哪里有那样大的胆子!分明是你被谢青岚收买了,这才坏了我名声!你这恶贼!”她边说边冲上去打男子,只是刚被不同的人给揍了的男子哪里有那样好的脾气?反手一巴掌抽到陆淑训脸上,将她打得摔在地上,“这时候你还装什么贞洁烈女,昨夜在我身下娇吟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三贞九烈——”还没说完,已经被陆兆南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向后翻了一圈,“混账东西,陆府岂容你放肆!” 陆淑训被打了一耳光,半张脸都是巴掌印,捂着脸哭道:“这恶棍,就是为了坏我名节!”说着,又膝行几步,拉着陆兆南的衣角,“祖父救我,我不想死,二妹妹还没出嫁呢,若是闹出了这样的事,我陆家姑娘的名声都要受到波及,二妹妹必然嫁不出去了,祖父救我……” 见她居然拿陆贞训相要挟,谢青岚也是恼了,道:“别把二姐姐跟你混为一谈,你配吗?”转头,看着那被一脚踹得眼睛发昏的男子,厉声道,“还不快说!究竟是谁让你进来的,我先与你说清楚,你但凡有一句不实,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那男子诺诺称是,还没来得及说呢,赵蕴莲忽然娇声笑道:“谢姐姐,你这话大有些威胁之意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谁都不知道。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姐姐主使的,姐姐要的实话和旁人要的实话,只怕不一样吧?”说着,又是莞尔,那模样让人心中怜惜。 谢青岚只看着她冷笑:“赵姑娘的意思,这事我便不该问了?难道我这险些被坏了名节的人,不该过问此事?我见这男子大有些玩世不恭的浪荡子样,若不加以威胁,那赵姑娘给我个法子。还是你一向心善,必然不会威胁于人了。” 说实话,赵蕴莲心中的法子也是威胁,但她一向自诩清高,如何肯承认自己的促狭念头,脸色都不变,就那样笑道:“勿怪贵族中盛传,说姐姐和丞相心心相印,这逼迫人的法子倒是如出一辙的相似,委实叫人佩服了。” 她原本想要刺一刺谢青岚的心,只是那“贵族”两个字一出来,第一个炸毛的必然是陆兆南了。只见陆兆南双目圆睁,骂道:“陆府之中,焉容你一个伯爵之女置喙!若不去看顾你姨妈,那就离开吧!” 赵蕴莲又一次自讨了没趣,脸上略略发红,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勾出一个笑容,就那样看着谢青岚:“是我孟浪了,姐姐与齐王世子这样亲密的关系,又如何会与傅渊有什么关系呢?我与姐姐那样多年的情分,总还是知道,姐姐对于感情的事,看得极重。” “我的事不劳你过问,我也不介意被贵族们排挤在外。”谢青岚冷笑,又转向那男子,“你说是不说?若是现在说清了,倒是也了了一番罪过。” 那男子看着谢青岚,她身量不高,但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无端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一旁陆淑训还在抽噎,怨毒的目光射向男子,后者一怔,道:“老子没那样傻,总归伸头缩头都是死,老子干嘛要出来?”又咳了几声,“姑娘,你说是不是?” “我保你无虞。”谢青岚道,“你总该相信我。” “你?”男子脸如猪头,看着谢青岚一脸的轻蔑,“你就算是手握一大笔财富又能怎样?难道你能保我?” “我保你。”褚青萝一直不说话,此时忽然站出来,艳丽的脸庞上满是一种说不出的凌厉,“我乃是骠骑大将军褚霄和端敏大长公主的女儿,我保你,你信得过么!”   ☆、第82章 大燕的等级制度,百姓们在最底下肯定没得说,其次就是祖上没有功勋荫蔽后人的士族,再然后就是权贵世家的贵族,最后则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皇族。 褚青萝身为皇族和贵族联姻的完美产物来说,这个许诺还是很有分量的。那男子迟疑一会儿,肿得分不清原本长啥样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神色,支支吾吾道:“好。”又因为陆兆南方才那一脚而胸口发痛,现在捂着胸口,又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陆淑训,想到方才她的指责,那明摆着就是把全部责任往自己头上推啊! 自己好吃懒做又没碍到她什么事,这伙子人找到自己,还想翻脸无情不认人!作为一个混混,这货要是能吃到半点亏,哪里还能叫混混?大喇喇的往地上一坐,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着陆淑训,道:“我只知道是那叫雪鸣的丫头来找我,还给了我一张银票。” 谢青岚听到这话,顿时冷笑道:“她给了你多少的银票?”以余氏的抠门程度,那多半不是她自己的钱,那么问题来了,那钱是谁的? 还用说么?不是谢家的才有鬼! “大概五百两吧……”男子口齿有点不清,但这话还是能听清的。陆淑训脸色顿时变得差了,哭叫道:“你浑说!你就将那张银票拿来看看!若是拿不出来,你就别在这里瞎说!” 陆淑训说这话原本是笃定了他一定是拿去赌了,男子抹了一把脸,又因为痛楚垂下了手:“你当老子是傻子?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又不是没听过。”说着,在怀中掏了一番,抽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来。 这银票一拿出来,陆兆南一张脸顿时黑得和锅底灰一样。谢青岚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左右看看刘肃和褚青萝,当下往地上一蹲,掩面哭道:“没想到大舅母竟然有这样多的银子,当日让救大舅舅的时候,为何半点银子都不肯拿出来,难道是想要守寡?还是觉得青岚是大头鬼,这才从我这里骗些银两出来?”说罢,重重在舌尖一咬,这才哭了出来。 陆兆南的确是对胡氏不好,但是对于孩子还是很好的,听了余氏的话,脸色愈发难看。陆淑训知道这回是戳到了祖父逆鳞,还是道:“祖父,这不是真的,祖父——” “还不拉下去!”陆兆南此时怒火就往脑门上冲,怒道,“闹出了这种事,我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又是转向了那男子,冷笑道,“淑仪郡主虽说保你性命,却没说不叫你受罪!”顿了顿,“拉下去吊起来,用老子的马鞭抽!” 那男子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已经被拖下去了。陆淑训也是哭嚎着被拉了下去,陆兆南紧紧抿着唇,一张脸也是板得跟什么似的,此时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连刘肃和褚青萝这两位皇族中人都无暇顾及了。 谢青岚上前劝了几句,也就和刘肃、褚青萝两人去了。三人都是一夜没睡,此时难免疲倦,尤其是两个小姑娘,一张笑脸都有些蜡黄,只待回去补觉。 刚转出余氏的小院,又听见其中响起余氏近乎癫狂的哭喊声:“你们要把我的淑儿拉到哪里去——”旋即那哭声愈发凄厉了,仿佛要哭哑了才好。 余氏的状况,估计也是离疯不远了。实则想想也是能够理解的,因为这么些日子的事,丢了管家的权力,在府上愈发说不上话,还有陆晖半身不遂后对她也那么坏。余氏心中这一切全是谢青岚造成的,满心想要弄死她泄愤,原本以为一定会成功,那种高涨的兴奋感,在发觉被害得是自己的女儿,那一瞬间尽数崩溃了,不仅崩溃下来,甚至于,已嫁的女儿遇上这种事只有死路一条,那种恐惧和愧疚,足以击垮一个母亲。 陆淑训说得没错,谢青岚现在愈发的像傅渊了。对于不该给予同情的人,她很吝啬自己的同情心。 “妹妹早就知道了吧?”刘肃对于这些事也是懒得多管,开啥玩笑?他当谢青岚是亲妹子,亲妹子差点被整得不能做人,他没上去添油加醋已经很有风度了好吧? 谢青岚咧开嘴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事可别叫二姐姐知道。” 一听到陆贞训,刘肃心中忽然一暖,笑容也染上了不少的眷念:“我哪里会去讨这个嫌……” 刘肃对外虽是铁血,但对于在乎的人还是很温柔的。更别说褚青萝跟他算是青梅竹马,见他这神色就知道谢青岚口中的“二姐姐”必然不是什么泛泛之人,一时也是好奇起来:“难道是陆家的二姑娘?”嘴角轻轻一撇,“这大姑娘这样,二姑娘……” “二姑娘与大姑娘不同。”刘肃低声说道,还是一笑,“若是有机会,你二人倒是该见见对方。” 褚青萝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隐隐约约有些不耐烦的神色,看得谢青岚心中一奇,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听到一个浅笑的声音:“谢姐姐真是好手段,这样将计就计借力打力的法子,无比的绝妙啊。” 循声看去,一个与谢青岚年岁相仿的女子斜斜的靠在墙边,神色那样淡然,娇媚的脸上满是淡淡的笑意,就那样歪着头,看着三人:“我也是不知道,姐姐竟然会游走在三个男人之间。即便没有这事,姐姐的名声也不一定干净吧?” 来人正是赵蕴莲,她这看似淡然实则阴阳怪气的语气连刘肃都蹙起了眉。谢青岚懒得理她,道:“你堂堂伯爵之女,正正经经的世家贵女,也肯这样纡尊降贵的来管这士族的事了?” “我无意管这些。”赵蕴莲缓缓站直了身子,“只是姐姐要将我姨妈逼疯,难道我也不该问问?姐姐昔年那样心善的人,竟然这样狠绝,还真是心狠手辣,像极了傅渊。” 谢青岚简直醉了,她狠绝?!她可没狠绝到要坏了别人姑娘家的贞洁来陷害别人,虽然这招阴损,但又不是她出的主意。 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赵蕴莲这货又开始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后者却觉得她心虚,缓缓上前一步,道:“世子,臣女说句不好听的,谢姐姐和傅渊两人,那三日的独处,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女子,世子如何还肯为她付出这些,只怕是不值得。” 抿了抿唇,谢青岚张了张嘴,又觉得懒得跟这货色说什么。她的确是跟傅渊有了什么,又怎么样?她无父无母,长辈们也管不了,她如何不能自己管自己?她与傅渊的确有些亲昵,但却绝没有半点越过礼数。她自认是与对自己存有爱慕之意的陆澄拉开了关系,而刘肃视她为亲妹,况且为了褚青萝,也不可能真的有多疏远。 谁知,刘肃忽然上前一步,一张俊脸已经拉了下来,肃杀之意顿时在身边蔓延:“赵姑娘,我敬你是女子,又是素来为皇兄和太后所称道的贤明女子,殊不知姑娘也是这样饶舌的女子。”顿了顿,他语气愈发的冰冷了,“谢妹妹与姑娘交好一场,难道没有半点情谊不成?竟然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蔑妹妹清白?” “污蔑?”赵蕴莲笑得愈发乖巧了,“敢问世子,那日领兵而去,找到两位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样的光景?待着的地方又是什么样的光景?若是只有一张床,若说夜中不是睡在一处的,你可相信?” 刘肃微微怔忡,想到那日进得山谷去,傅渊坐在床边,谢青岚在床上安眠的样子,他知道这两人绝对有问题,就算谢青岚曾说过他们俩人的确是止于礼的相交,但他信,是因为他相信谢青岚,更相信自己祖母喜欢的孩子不会是那种不知礼数的人。 但他信,并不能止住悠悠之口。 思量片刻,刘肃也知道自己一旦松了口,赵蕴莲必然有恃无恐,还是迫视着她的眼睛,那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势,叫四人都仿佛身处肃杀的战场一般:“妹妹说没有就是没有,我必然是相信她的。姑娘枉称妹妹一声‘姐姐’,也是这样人云亦云,旁人一两句便能挑拨开来,也不过是个世俗女子罢了。” 赵蕴莲自命清高,最恨的就是别人拿她跟这些她眼中的浊物相提并论,一时也是气恼了,声音也是一冷:“世子要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怕要为人不齿了。况且今日的情形,世子和郡主都看不清吗?谢姐姐行事愈发的像傅渊了,还不能说明他二人行止亲密绝非普通朋友?况且那日太后寿辰,我分明见到——” “那你见到了什么?”褚青萝忽然冷笑出来,丹凤眼斜斜飞起,“你是见着了谢姐姐和傅丞相两人行那苟且之事?还是你见了姐姐对傅丞相投怀送抱?”也不待赵蕴莲回答,褚青萝艳丽的笑容中忽然带上了几分轻蔑,那样明艳的笑容,仿佛一团烈火一般,让人移不开眼,“我倒是奇了,傅丞相心狠手辣阳奉阴违口蜜腹剑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既然被你撞破,不杀你灭口才是真真奇哉怪也的事,试问你是凭什么能让傅丞相对你网开一面!?” 这话实在诛心,不仅诛心,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暧昧在其中,叫赵蕴莲一张小脸有些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哥哥战斗力不行了~~世子哥哥不适合撕逼~典型的打架可以,打字不行 但是~我褚家妹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战斗力碉堡~   ☆、第83章 褚青萝的战斗力彪悍到这个地步,也是谢青岚没有想到的,心中也庆幸起来,幸好自己与她没有那样大的龃龉,不然这正面PK起来,只能呵呵…… 赵蕴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她那样自矜身份又自视甚高的人来说,断然不会向与自己不对盘的谢青岚服软。当下,赵蕴莲看着她的目光就格外的不善,张了张嘴,还是道:“郡主不要转移视线,谢姐姐和傅渊的事,又该如何解释?今日大姐姐在你院中成了这样,难道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自然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谢青岚说,“谁知道是谁呢?也不知道有谁,原本知道我大舅母想要害我,还巴巴的来看笑话,如今看到的笑话可好看?” 赵蕴莲微微窘迫,她的确打算袖手旁观,况且谢青岚就算被人坏了身子,那又与她什么关系?在谢青岚那样落她脸面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局面了。 但现在受害者成了陆淑训,赵蕴莲心总也是格外的懊恼,现在又被谢青岚拐弯抹角的弯酸一顿,心中能好才有鬼呢。但一旁褚青萝含着微笑,斜眼看着自己,要说不怕,却还真那么点怕的。 明知道占不了便宜,但玛丽苏在原文中得到的评价是真性情,道:“我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今日你这样害了表姐,若是表姐真的要死,你难道能脱了关系?” 谢青岚只是冷笑,这事难道跟她还有关?别逗了,她才是受害者好不好,对于有些人自作自受,难道也要怪到别人身上来?真是逗死了。 谢青岚懒得理她,但褚青萝可就没那么好性儿了,况且上回赵蕴莲和宋驰两人那一番牛逼哄哄的言论,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哪里能让她占了便宜?冷笑道:“今日风大,有些人也不怕说话闪了舌头,别家的事,说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倒是有人来充神仙老道,你若是要管,你就好好管,管不了,就别在这里多说话。” 褚青萝:~( ̄▽ ̄~)(~ ̄▽ ̄)~你行你上,不行别逼逼。 赵蕴莲转头冷笑:“郡主这话却是过了,陆家与我赵家乃是姻亲,难道连问问都不能?” “那对方要你过问?”褚青萝冷笑道,“别人不要你管,你若是再管,未免太过不识时务!”又怕她要针对谢青岚,“此事和谢姐姐尚有直接的关系,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就算是姻亲,也是两家姓,难道能叫你过问?识相的还不走,在这里说这些做什么?上回赵姑娘便管了旁人的事,现在又来管这陆家的事?” 赵蕴莲这回脸上彻底是红一阵的白一阵了,看着褚青萝,想要开口说话,又碍着刘肃在场,更何况,她原本就是正正经经的郡主,乃是皇族。 贵族还是不去跟皇族冲撞起来的好。 赵蕴莲咬着牙,心中不免就想到了皇帝刘寻,刘寻待她一直是很好的。虽说这不算是光明正大,但只要皇帝在场,谁又能顶着做什么? 赵蕴莲一向自视甚高,对于想要借着皇帝的威慑来行事这点,也是自认绝无错处的。更何况,宋驰这么些日子就跟被灌了迷汤似的,对谢青岚愈发温存起来,叫这苏货哪里能忍? 在心中说了一句“若是与她计较,岂不成了与她一样的人”之后,赵蕴莲轻轻哼了一声,便去了。也好在褚青萝不知道她心理活动不然依着褚青萝的性子,只怕今日就没安宁了。 因为一夜没睡,刘肃和褚青萝双双辞行,将两人送出了陆府大门,谢青岚这才要转身进门去,刘肃刚上了马车,却见其中的褚青萝微微含笑,那笑容乖巧之中,又好像含了几分委屈与失落:“表哥喜欢上了陆家那二姑娘,是么?” 送走了两人,谢青岚也是疲倦得很,况且陆兆南今天的反应能看出,他对于陆淑训也是不想管了,更是已经定下了此事的确是就是余氏和陆淑训两人使得坏。 话又说回来,就算不是她们两人,现在一个疯了,一个在死亡边缘,只要推一把就能下去,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谢青岚这么想着,脚下愈发轻快了。但小院中,她原本的房间中似乎还弥漫着那股子**的味道,叫她浑身都不舒服,也就收拾了细软,移到了偏房去。 还没等睡下,便见秋瑟来了,行了个礼,道:“谢姑娘,太太醒过来了,说是有事请姑娘过去呢。” 谢青岚刚脱了外衣,此时也只好穿上,云舒一壁伺候她,一壁道:“姑娘,今日大奶奶和大姑奶奶这事,可算是为咱们出了一大把力呢。” 谢青岚粲然一笑,的确,她早就想要脱离陆家这个圈子了。等她离开陆家,对于陆兆南和胡氏,只要他们开口,自己还是会尽力周旋的。毕竟母亲没有了,她有责任替母亲尽孝。况且,她对于陆家,做了这样多,求得不就是自由? 云舒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这事也是火烧眉毛了,姑娘可得好好想想,应当如何。”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谢青岚跟着秋瑟去的时候,脑中千回百转,她对于陆家的不舍,无非就是陆贞训姐弟俩和胡氏,了不起再算上个陆澄,但陆家这群大小奇葩们加诸在她身上的,说是亲戚都没人肯信的。 但为了自己人生的幸福,分家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心事沉沉,被领进了屋。屋中地龙烧得那样暖,谢青岚将身上的翠羽织锦羽缎斗篷给脱了下来,快步行至床前。昨夜胡氏以为是谢青岚出了事,唬得当场就晕了,现在才醒了过来,此时靠坐在床上,怀中抱着汤婆子,手也捧着一个手炉,鹅黄色的抹额显得更是憔悴支离。 见谢青岚来了,胡氏作势欲起,被谢青岚扶住:“外祖母不必起身,青岚在这儿,外祖母有事就说吧,青岚听着呢。” 胡氏脸色有些恹恹,软软的靠坐在床上,就那样看着谢青岚,一双眸子都有些发红,静默了片刻,忽然紧紧拉住谢青岚的手:“青岚,我的儿啊,你、你走吧,别再被祸害了——” 谢青岚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都僵了僵,不敢置信的看着胡氏。后者双目中浮动着泪意,看着谢青岚:“你走吧,别再被她们殃及了……我这辈子,已经陷在这里了,青岚,你走吧。你大舅母,余氏是要你性命啊!” 胡氏一向软弱得像是一滩烂泥,对于陆兆南的苛待从来是忍气吞声,连对谢青岚,往日都是劝她忍着些,但现在,胡氏竟然亲口说出要谢青岚分家离开的话来—— 见谢青岚沉默不语,胡氏拉着她的手愈发用力了:“青岚,你好好儿的,今日的事,不管受害的是谁,但是你大舅母明摆着是要害你啊……我总不能叫你有半点的不妥不是?若是你有个不妥,我如何能去见你娘?” 谢青岚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外祖母,分家的事,兹事体大,青岚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 胡氏急切的摇头:“我往日只当是你与你姐姐,小孩儿间起了些龃龉,这也就罢了,却也不知道余氏有这样狠毒的心思来害你……”她说着,差点哭起来,“青岚,我总不希望你被她害了的。偏生她又是你舅母……” 见胡氏还是维护着自己,谢青岚心中一暖,抿唇笑道:“外祖母疼我,我是晓得的。”又回握着胡氏的手,惊觉她的手那样的冰凉,笑道,“即便青岚真的去了,也绝不会舍下外祖母的。” 胡氏神色不变,还是有些恼火的模样,只拉着谢青岚的手:“外祖母老了,太多事顾不得了,但为了你母亲,我豁出这条命来,也要好好护着你才是。”说着,想到陆昭,又是一阵唏嘘。 那原本是自己最小的孩子,就算陆兆南对自己并不好,但对于这个小女儿,却是疼到了骨子里。胡氏自己也知道,陆晖陆显兄弟二人并不是那样好的人,唯一能算上品行尚佳的,只有陆昭。 而陆昭已死,谢青岚是她唯一存世的血脉,现在余氏害到了谢青岚头上,胡氏又怎能看着她这样?她性子懦弱,护不了谢青岚,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离得远远的,彻底远离这是非之地。 谢青岚抿了嘴,还是轻轻笑道:“外祖母的心,我也是知道的。”又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云舒,笑道,“云舒姑姑。” “婢子知道。”云舒对于胡氏肯松口的事表示很欣慰。她有无数的法子能让陆家人松口,但只要有一个人表示支持,相信都是无比的动力,让谢青岚彻底跟这家人划清界限。 陆府中众人也都不是什么聋子瞎子,这事当日便被谢青岚命人传到了陆淑训夫婿唐渐的耳中去。唐渐对于陆淑训的确是诸多纵容,但谁又肯当个绿头龟?脑袋上都绿得发亮的滋味,没有男人愿意尝尝吧。 更别说,唐渐他娘还是个彪悍的,当下开了宗祠,将陆淑训这个正经儿媳给逐出唐家了。原本依着陆兆南那炮仗性子,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但现在是自己没理,也不好说什么了。 而正愁着没处整治傅渊一党的权贵们知道这事,差点笑哭,当下就派人将这事添油加醋的传开了,此事眼看着越闹越大,而权贵们一副要为身为世家贵女的谢青岚伸冤做主的样子,各种舆论炮轰。 陆兆南虽不把权贵们放在眼里,但现在连百姓们都在指指点点,他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硬着头皮用弓弦将被休弃回家的陆淑训勒死,又逼着陆晖将时醒时疯的余氏给休了。 陆淑训是明摆着毁了,但陆贞训何辜?为了堂姐的事,难道未来也不嫁了吗?难道他陆家的女儿,将要世世代代背上不守妇道、蛇蝎心肠的骂名?   ☆、第84章 要说这陆家的事,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撕撸得干净的。从开年到现在,陆家闹出的幺蛾子可是一件大过一件,现在又传出这样的事,就算陆兆南狠心勒死了陆淑训,但百姓们眼中心中,则是另有一番评价了。 谢青岚不动声色的谋划着分家的事,她也不与任何人说,只吩咐云舒无事为自己物色适合的园子,待到时机成熟,便要搬出去了。 如今已然是冬月了,陆家闹了这样的事出来,也算是受创不小,哪里有那样的闲暇时光管谢青岚,故此,谢青岚这三日格外的轻松,四处的走动着。 她穿了一件斗篷,跟着云舒的脚步缓缓进了那处园子。满园的白雪,颇有些素白之意,她立在园中,见不少枯枝却让这园子里有些说不出的肃杀美感,看了一会儿,竟然觉得移不开眼来。一排房屋坐落在这片雪域之上,是那样的静谧安详。 谢青岚立在雪地之上,不觉湿了鞋袜,赶紧到了廊下,看着云舒道:“姑姑是在哪里寻到这一处园子的?” “原是其主人觉得奢靡太过,这才将这里卖掉的。”云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姑娘可还喜欢这里?” “喜欢是喜欢。”谢青岚环视四周,此处的环境清幽,一园枯枝,她虽不认识,但猜得到是某种观赏性植物,况且她一人独居,就没必要那样大的地方了。“只是这里,只怕原主人开价不菲。” 云舒只是笑:“这话,只怕要姑娘与其主人说了。”谢青岚不觉好奇,果然见小园入口处有人影进来,那人颇为颀硕的身影,走得缓慢,但步履稳健,举手投足间虽是温润儒雅,但含着说不出的气势。 谢青岚不免红了脸,退了一步,喃喃道:“姑姑怎的和这促狭的一同欺我?”那人渐渐走得近了,墨色的长发以镶玉发束束着,一双剑眉那样的好看,眸子黑如曜石,灿若性子,唇边啜着几分温雅的微笑,缓步登上台阶:“青岚倒像是不想见我似的。” 谢青岚双颊酡红,只是含笑不看他,微微横了云舒一眼,这才轻轻说:“原来这地儿是你的……若是你的,我才不能在这里了。” “哦?”傅渊抱臂而立,颀长的身子立在她面前,“也是了,你堂堂安阳侯之女,与我搅不清,只怕又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好好儿的,又说这些有的没的来刺我心。”谢青岚气苦,看着他,“我要是来了,岂不成了是你金屋藏娇?我既应承了嫁给你,那就定然是媒人聘礼一个不少,可不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 傅渊的笑容愈发浓了,那笑容虽是无比的温润,但其中隐隐有些考究和揶揄,就那样看着谢青岚。 北风轻拂,两人的衣袂舞动,云舒也是无比识趣的人,行了个礼,便转身去了。谢青岚发中丝带微微扬起,划出细小的弧度来。傅渊只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那笑容如常般,那样的温雅,只是并无平日的尖锐气场,又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尖:“让你当外室,我也是舍不得的。” 谢青岚浅浅一笑,捧着他轻抚自己脸庞的手:“伤口还疼么?” 傅渊微笑:“不疼了。” 她正要说话,却听见一声清晰的“嘎吱”,分明是踩在了雪地上。谢青岚满心只注意到了傅渊,此时惊觉有旁人在,不免更是促狭,忙探出头,见阶下立着一男一女两人。 那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脸庞有些黝黑,整个人虽是含着几分谦和的微笑,但根本掩饰不住他身上散发的气势,满是睥睨天下的悍将之风;而他身边的女子,身着秋香色袄裙,举手投足间尽是雍容华贵的美感,此时笑得眉眼弯弯,却无端叫人觉得有些局促。 没错,局促,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整个人都短了一截。 “端敏大长公主,褚将军。”谢青岚有些不解,这两口子居然会来这里?而且看这样子,还是有事来的,而不是说是单纯的游玩什么的。 端敏笑容盈盈的上前,携了谢青岚的手,“也都不是些什么外人了,都进来说话吧。” 谢青岚一听这话,满心的狐疑,但见褚霄和傅渊都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也就随端敏进了屋。 屋中的陈设倒是格外的素雅,一进门,一股子馥郁的香气就迎面扑来,正是馥香居新进的香料。端敏上前,一盏冷茶浇熄了炉中未燃尽的香,她虽是极美,但气质有些许冰冷,此时转头盈盈含笑,仍让叫人觉得不是那种能够随意亲近的。 端敏夫妇落座后,见谢青岚低垂着头,坐在傅渊身边不发一语,也是轻笑道:“谢姑娘与阿萝交好,我与驸马自然也是当做自己的侄女儿来疼爱的,不必局促至此。”顿了顿,“陆家的事,我也是听说了,难为你了。” 她话中有叹惋之意,叫谢青岚也是一怔,旋即一笑:“多谢公主体恤,青岚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你晓得我不是单纯过问一句。”端敏浅浅一笑,一双眼睛深得好像是一道深渊,叫人深陷其中,背脊一阵寒冷,“那日在相国寺中,有贼人来刺驾,还累得傅丞相受了伤,那贼人也是委实可恶。” “那日叫公主受惊了。”转头看着傅渊受伤的手臂,因为受伤,他的活动还不是那样的便利,依旧含着笑容,那样的轻淡,仿佛根本没这回事一样,只是看着谢青岚,目光中满是安抚。 谢青岚心中稍霁,这才转向了端敏:“公主的意思,臣女也是知道的。” “你不知道。”端敏含笑,黝黑的眸子就那样看着谢青岚,“青岚,你说,是谁这样大的胆子,会在本宫出行的时候来刺驾呢?” 谢青岚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想到了褚霄的军饷失窃的事,但大燕之中,女子不得过问政事。要说这是不是试探,谢青岚也不知道,所以不敢答话,静了一会儿,才道:“臣女久居深闺,不曾知道这些事,只怕是有些贼心不死的人,想要离间公主和皇上姑侄间的情谊。” “情谊?”端敏与褚霄相视一眼后,缓缓启唇轻笑,“最是无情帝王家,哪里有那样多的情谊?” 谢青岚只当做没听见,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又不是一两件了,难道她会傻不拉几的凑上去问——“那公主和皇上感情为何不好?” 还用问吗?端敏和褚霄在外面多少年了?再有什么感情也被时间冲淡得所剩无几,况且,皇帝他妈太后还不是那样的讨喜。 “军饷的事,想来丞相已经和你说过了。”褚霄道,“你二人看,是谁派人刺杀的呢?” 莫名其妙的,谢青岚忽然觉得这两人有点逼问的架势,下意识看向傅渊,后者还是含笑,一派谦谦君子的架势,笑容之中似乎有几分慵懒:“将军糊涂了,青岚乃是一介女子,如何能够过问朝政之事?傅某养伤颇久,更不会知道了。”他说得温柔宁和,但一双眸子好比鹰凖般和褚霄对视着,笑容愈发温雅了。 褚霄见他这笑容,心中一怔,知道传闻不假,傅渊果然是个狠角色,心道是今日应承下来与之见面酒精是福还是祸,但见妻子在一旁处变不惊的样子,也是沉了一口气,含笑与傅渊对视,那股子大将之风半分不输:“按理来说,丞相有不知道的事?” “自然不知。”傅渊看着他,笑道,仿佛春风轻轻吹过心湖,泛着浅浅的涟漪,“褚将军如何断定傅某知道,又如何断定青岚晓得此事?” 褚霄微微一怔,旋即含笑:“傅相能耐通天,楮某在外多年,却也是听说过的。” 傅渊含笑不语,就那样平静的看着褚霄。后者沙场纵横多年,早就见惯了生死,竟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沉了沉心,正要说话,被端敏打断:“傅丞相,既然本宫邀你与青岚来,自然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她笑容愈发浓了,就像朦胧的夜色,像是要将一切吞没,“傅丞相知道我什么意思吧?丞相和世家贵族素来不和,而驸马虽是新封的定国公,但也是正正经经的贵族。这次遇刺,丞相竟然也在当场,本宫是不是能想,”她话锋忽然一转,“这刺杀的事,本来就是丞相谋划的,在当众上演一场苦肉计,卖了个人情给本宫和驸马。” 谢青岚也是一惊,转头看着傅渊没有半点变化的笑脸,脑中千回百转,尽是书中对他的描写,再有这么些日子的相对,这事,他并不是做不出来的。傅渊为人心狠手辣,不仅对别人,对自己也是如此,既然是这样的人,那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谢青岚这么想着,双手不自觉的攀上傅渊手上的手臂。他手臂那样的坚实,一道疤痕微微凸起,谢青岚触碰之下,傅渊眉头轻轻的蹙起来,旋即又舒展下去:“那端敏大长公主是认定是傅某做的了?”他说着,旋即一笑,那笑容那样的勾人,端敏素来骄矜,也是个知书识礼的,但看了笑容,也不得不在心中赞叹眼前男子的确是个万中无一的美男子。 “是个好法子,倒也是像傅某做的。”傅渊笑得愈发雍雅,那样好看的笑容,好像是冬日的阳光,那样的温暖,叫谢青岚心中也有些想入非非,“不过,与其废了这样大的力气,傅某不如直接使人下毒,等褚将军一死,还能将贪污军饷的罪名尽数推到褚将军身上。贪污军饷乃是死罪,依着皇上的性子,看在公主份上,必然不会杀褚将军,但爵位不保是肯定的,不仅如此,褚家世世代代都会为之所累。如此,岂不更好?” 他笑容那样的温暖,温暖到了仿佛能让廊下的冰柱为之融化,但说出的话含了这样的气势和阴狠。 就仿佛他那日命人发落陆淑训一样,他是天使,却又更像是恶魔。   ☆、第85章 端敏夫妇俩听了他的话,相视一眼,虽为他的不恭而有些恼怒,但不得不说,傅渊说得很有道理,依着他的性子,那样的确是更好的法子,至少比起现在,省时省力的多。 对方片刻的沉默,对视之时已经交换了心意。傅渊则是并不管两人的动作,只是轻轻握住谢青岚攀着自己手臂的手,浅笑道:“怎了?” 谢青岚微微摇头,任由手被牵着,又看向褚霄和端敏,见两人已经停止了眼神交流,反倒是格外平静的看着傅渊,一时脸上胀红,慌忙抽出了手来。 “丞相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褚霄低声道,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傅渊,“那么丞相向我夫妻二人刻意示好,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因为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姑,而将军又是贵族。”傅渊笑得愈发的温润,“将军也是新封的权贵之一,比起洛阳侯这等子老牌权贵,想来更能和傅某有同样的感受。” 褚霄也是略略一怔,暗叹傅渊对于人心把握得太好。作为新封的定国公,他的确是看不惯很多权贵行事的,虽不否认其中有不少有才能的人,但大多数还是尸位素餐,拿着皇帝的俸禄,但是什么都不做,甚至于推波助澜。 而大燕的官员选拔制度,若是再这样任由世家们把握,这样的世袭下去,举国也会震动。如今的世家们对于皇帝上能说上忠心,若是那些子有异心的呢?皇帝被架空也是迟早的事,被架空还是最好的结局,最坏的,连性命都保不住。 而相较来说,傅渊才是那个最对他胃口的人,但此人心狠手辣的恶名,他夫妻二人在边关也是有所耳闻。况且就算有端敏是皇族的身份加持,他也不过是个新贵,明哲保身才是最要紧的。 虽说端敏差点遇刺,褚霄也是气急败坏,更何况贪污军饷的事总要有个着落,这才选择了与傅渊面谈,一来是探底,二来,若是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不枉此行。 端敏忽然温温和和的一笑:“你果然是傅家的人啊,傅氏当年也是像你这样的清醒,最后能熬到皇后那位置,实在是难得极了。” 傅渊只笑不语,看着端敏,后者笑着笑着,忽然话锋一转:“既然丞相也是聪明人,本宫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军饷之事,是一定要有个下落的,若是丞相能够帮本宫和驸马,我二人自然感激不尽,至于皇上手下的那些人,说实话,本宫并不相信。” “本是臣分内的事。”傅渊脸上神色顿时肃敛起来,称呼也变了,“此事与公主遇刺之事连在一处,皇上已经罢免了宋驰的羽林卫副都统职位,更是一定会追查到底。”说到这里,他忽然一笑,“若是公主和将军信得过臣,臣自然会为两位做好。” “若是不信,我二人也不会来此了不是?”端敏眉眼间虽尽是笑意,但一股子说不出的冰冷气势,就那样看着傅渊,“丞相想来不会让我二人失望不是?” “自然。”傅渊抬头微笑,那样的谦和温润,“况且那人既然能够刺杀长公主,皇上和太后心中也是格外的恼恨。” “恼恨?你说你姑姑?”端敏“嗤”的一声笑出来,果然不出谢青岚所料,她母女俩对于太后都挺不以为意的。 但这样的事,谢青岚也不会傻到去过问,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傅渊身边,心中也是明白端敏夫妻俩的来意。一来是打探,二来,若是能拉拢的话最好。 军饷失窃,一旦闹大了,军心失控,必生哗变,到时候酿成大祸谁都无法挽回。 谢青岚这么想着,看向身边的傅渊,念及正在进行的分家大计,来日她可是要嫁给傅渊的,诚如褚青萝所说,太后和皇帝会让她那么轻易的嫁么? 这么想着,谢青岚已经计上心来,笑道:“褚将军,不知此次失窃的军饷有多少?” 褚霄对于军饷重要性的认知超过在场所有人,原本就是忧心忡忡的,现在听了谢青岚的问话,心中忽然就有了希冀,道:“乃是上万两的军饷,戍边的将士们没了进项,如今愈发的浮动了。可惜国库之中也没有那样多的存银。” “上万两虽是多,但我谢家还是出得起这个钱的。”谢青岚傲然微笑,一脸的“姐有钱,任性”的样子,“况且臣女与淑仪郡主交好,往日不便过问此事,如今既然放在明面上来说,那也就说好罢,臣女愿意出这个钱,暂且安顿军心,免生哗变。” 傅渊微微一笑,还是转头看着她:“你半点不心疼?” “有什么好心疼的?”谢青岚含笑回道,见端敏的目光深了不少,也是强作镇定,“公主和将军意下如何?” “你若是肯救人于水火,倒也是叫人感激不尽。”端敏笑着,目光忽然深邃起来,就那样考究的看着谢青岚,“只是你父亲在天之灵,未免不愿你这散财。” “先父往日就不曾在军费上克扣过什么。”谢青岚轻声说罢,又看着褚霄,“此事虽是青岚应承下来,但还是请将军向皇上说明,青岚必然也进宫向皇上请命,如此方不违背女子不干政的祖制。” 端敏笑得那样的从容,看得谢青岚的目光也是格外的复杂,半晌后,“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歇了歇,“俗语道,投桃报李,我虽不如你一般那样阔绰,但你既然喜欢这园子,我便送与你吧。” “这是公主的园子?”谢青岚也是一怔,旋即一笑,“这样的大礼,如何使得?” “算不得什么大礼,来日,我再送你一个大礼。”端敏说着,又与褚霄相视一笑,“况且,你这样明事理,肯为军费慷慨解囊,安阳侯在天之灵,也是为你骄傲的。” 谢青岚这才腼腆一笑,暗道端敏用一个园子换了几万两军饷,这才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说了不多时,未免被人看了起疑,端敏和褚霄先行离去,只剩了谢青岚和傅渊两人在此。坐在屋中,那香料似乎也有些馥郁过头了,谢青岚施施然拱在傅渊怀中去,只抚着他手上的手臂,那疤痕突起,况且伤到了骨骼,不知有多痛。 傅渊只松松的抱着她,浅浅的在她唇上一啄,口中徐徐喷薄出淡淡的薄荷清凉的香气:“你倒是愈发聪慧了,知道卖个人情给他二人。” 谢青岚微笑着揽住他的脖子,笑道:“几万两虽是多,但若是能够收买到端敏,倒也花得值得。” “的确值得。”傅渊笑得愈发温润了,将她往怀中拉了拉,轻轻蹭着她的脸颊,那样的亲昵。 谢青岚红了脸,埋首不语,指尖一圈一圈的在他胸膛划着:“我瞧着端敏大长公主与太后不甚对盘,不晓得太后会不会恼我。” “必然是不会的。”傅渊笑道,一双眼睛说不出的深邃,“皇上如今为了军饷的事焦头烂额,她巴不得有人来为皇上解忧呢。”又嗤笑道,“怨不得公主不喜姑母,若是我,我也喜欢不起来。” “哦?”谢青岚不解。 傅渊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他眼中尽是笑意,那样的勾人。谢青岚双颊更是酡红,大喇喇的亲一亲他的唇,惹得他笑得愈发深了,这才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先帝的发妻纯惠皇后,是如何死的?” “我不知,只知道是生产之时,难产而亡。”那纯惠皇后也是个苦逼的女人,连着生了四个,四个公主不说,偏偏没一个能活到三岁的,最后憋着一口气生了小皇子,谁知道难产,母子双亡。“难道是……” “正是太后做的。”傅渊声音轻缓柔和,“你晓得,为何我那日会告诉你,后宫阴私之事,你并不知道。若是当年纯惠皇后生下那小皇子,年仅三岁的刘寻根本没有任何的竞争力了,太后这才狠着心肠,将从入宫开始就一直照拂她的纯惠皇后给害了,连当年的太医,也尽数被灭口。” 后宫之争,谁又不是踏着对方的血,一步步的走到最后的? 见怀中的小人儿静默,傅渊也是一叹:“吓着了?” “没有。”谢青岚摇头,勿怪太后看起来和蔼,但看得出来,心机颇深的缘由,竟然是这样的,看来心狠手辣口蜜腹剑这事,还真不是傅渊基因变异来的,而是有遗传啊。 “向端敏大长公主示好并无错处,但此事露了财,你要当心才是。”傅渊轻轻一叹,“余氏和陆淑训的事,我也是知道了。” “大姐姐已经死了。”谢青岚一笑,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有些快意,又有些无奈。 “她们敢伤你,就该知道什么后果。”傅渊轻轻拨开她的碎发,笑容那样的暖如三春旭阳,“别担心,再也没有人会害你了。” 谢青岚听得这话,觉得心中不安:“余氏她……” “死了。”傅渊笑盈盈的,看着她,“我往日对她们太纵容了。” 谢青岚微微一怔,旋即轻叹,依着傅渊的心性,余氏的确活不长。   ☆、第86章 也没过上多久,谢青岚和傅渊分别从端敏的园子中去了。这次虽是消财了,但能得到端敏的欢心,也算是值得。 因为端敏遇刺,所以这事沸沸扬扬,京中人心惶惶之下,皇帝也是格外的重视这件事。 如今已经是冬月,陆家接连遭受大事,谢青岚自告奋勇来操办年事,也算是要冲冲喜吧。余氏的死讯传回来,叫陆澄失神了好久,先是失去了姐姐,母亲不久也没有了性命,陆澄原本温和的人,经历了这两件打击,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 对于这件事,谢青岚心中虽有些过意不去,但说实话,余氏是咎由自取,明知道自己和傅渊那人关系非比寻常,还要巴巴的凑上来,难道不是自己来挑战傅渊的底线?况且,作为外甥女儿,谢青岚自认对余氏已经仁至义尽了。 分别向余氏和陆兆南请过安,又嘱咐了现在被余氏的事给唬得老实了、自请来给谢青岚打下手的杨姨娘一些事,这才抱了手炉,与云舒姑姑说起了分家的事宜。 原本的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在谢青岚这里是行不通的,毕竟陆家只算是养着她的,但实际上并不是很有关系。故此,谢青岚只靠在软榻上,看着一身福贵打扮的云舒姑姑,低声道:“那姑姑的意思?” “姑娘恕我说句不敬的话,就算陆家老爷点头答应了姑娘分家的事宜,只怕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事。”云舒躬身道,“只要姑娘和陆家绑在一处,总有人能够拿捏住姑娘。更不说,这人咱们根本惹不起。” 谢青岚微微敛眉,要说最希望自己和陆家连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的,应该就是皇帝了吧。只要自己能被拿捏住,那么自己就范也是迟早的事,偏偏这位是九五之尊,还真得罪不起…… 谢青岚愈想愈觉得凝重,转念再一想,自己和傅渊搅不清楚又不是一两日的事了,世家权贵们必然也是盯着自己,更不说现在端敏差点遇刺,而自己和傅渊恰好都在那里,更是容易让人生疑。思来想去,谢青岚将前后的事串联上一次后,笃定了没那么简单。 皇帝母子俩盯着自己的钱的,贵族们就算没盯着自己的钱,但也是虎视眈眈生怕落入了傅渊手中,陆家的极品们虽是没了余氏和陆淑训,但还有一年,陆显那搅屎棍就回来了,以他狗皮膏药的功力来说,到时候又是一番恶斗。 口胡!(╯‵□′)╯︵┻━┻这日子没法过了! 谢青岚心中不安至极,深深吸了口气,旋即看着云舒道:“那姑姑看,我应该如何?” “姑娘应该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云舒一张脸冰冷,那样的不能亲近,但她看着谢青岚的目光却是炙热的,含着疼爱的,“说句不好听的,丞相大人对于姑娘的意义自然不用言喻,但也是催命符;谢家的财产对于姑娘亦是同样的道理,姑娘万万要把握好了,以免出了大事。” “我省得。”云舒这话分析得有理,谢青岚也是细细记着,“但只一件,现在颇有些举步维艰的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 “端敏大长公主不就是最好的契机么?”云舒含笑道,“公主是皇上的姑姑,说话在皇族之中也是举足轻重的,更不说淑仪郡主和姑娘也是投缘。唯一能和公主地位尊崇抗衡的,便只有齐王殿下了,但齐王太妃视姑娘为亲孙女儿,齐王世子更是和姑娘情同兄妹啊。” 谢青岚细细听着,心道,这么看来,好像她的金手指外挂在不停的激活当中啊!暗自窃喜一阵之后,谢青岚还是稳住了,她这辈子没啥大愿望,就想嫁个宠自己的老公,然后当个米虫。 既然已经认定傅渊是自己的良人,那她自然要为成为傅夫人这件事铺路了。 在心中暗暗定下了计划,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见檀心极快的闪进来,对谢青岚行了个礼:“姑娘,宫中来人了,说是要接姑娘入宫去呢。” 谢青岚唬得差点从软榻上弹起来,急忙问道:“谁来接的?”若是内侍总管唐德海……谢青岚打了个寒战,要真是唐德海,那不就是皇帝的意思?倒时候在陆兆南眼中,自己这外孙女儿跟丞相大人搭上了不说还招蜂引蝶勾引了皇上…… “不晓得呢,想来是太后身边的人吧。”檀心如斯说着,见谢青岚脸色稍霁,这才扶了她,“姑娘可要换件大衣裳?” “将那件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给我吧。”谢青岚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再怎么不想理那母子俩,样子也得做像了,毕竟,还得仰人鼻息呢。 待换好了衣物,又在外面披上了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谢青岚自认打扮成了一个球,这才迎了出去。见那妇人一身宫装,坐在西厢之中,正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福彩,见谢青岚来,她起身一福:“谢姑娘。” “姑姑怎么来了?”谢青岚笑得乖乖的,就那样看着她,“可是太后有事吩咐?” “太后昨日和华阳长公主说过话之后,就想念姑娘了。”福彩笑得那样的真,看不出半点虚伪来,“太后一直是将姑娘当做亲女儿来疼爱的啊。” 谢青岚笑得一派温婉从容,要说太后对她没有半点好感她也是不信的,但什么将她当做女儿来疼爱……当她是傻子吗?“既然太后专程派姑姑来一趟,那么就进宫去吧,别叫太后等急了。” 朔雪皑皑,铺在懿安宫的宫苑之中,那样的静谧,在这庄严的汉风宫殿建筑中满是一股子说不出的庄重。玉阶上还有些湿滑,还没等进门,便有一股子温暖的气息夹杂着香风扑面而来。 谢青岚因为冷得有些失灵的鼻尖顿时还是复原了不少,缓缓进了门,只听太后欢心的笑声好比银铃:“你这法子倒是极好的,我瞅着青萝也是个可心的丫头,可要好好操办,但凡有点不妥,哀家可是不答应。” 听太后竟然提到了褚青萝,谢青岚略略一惊,片刻后含了笑容走进内室,笑道:“什么事儿叫老祖宗这样欢喜?” 太后一身石青色棉袄坐在主位,身边乃是穿着绯色衣衫的端敏,两人虽是都含着笑容,但谢青岚听了太后早年的事之后,也是明白这两人面和心不合的现实,半点不认为这事真心实意的笑容。 见谢青岚来了,太后笑得好像见了卖糖果小贩的幼童一样,笑着招手道:“青岚来了?”亲自携了她在身边来坐,“我才说你怎的不来,你现在就来了。正巧端敏方才说,过几日还要在她公主府上设宴呢,将京中所有贵族家的公子姑娘全都邀去。” “哦?”谢青岚狐疑,转向端敏,见她虽是含笑,但那清丽得仿佛是瑶华仙子的冰冷气质半点未减,“算来公主也是想见见这些小辈吧?” “自然了,本宫上次差点遇刺,可不就是洛阳侯世子么?”端敏隐隐有几分嘲笑,“多亏他来,才免了些灾祸。本宫也不晓得,自己这样惹人嫌,连军饷的事都没个着落,已经有人想要杀人灭口了。” “你受委屈了。”太后那样精明的女人,顿时开始顺着端敏的话说,“皇上和哀家都是会给你做主的,军饷的事……”又转向谢青岚,“皇上说,你愿意出钱补上这个空缺?” “是。”谢青岚一脸的大义凛然,“青岚一个女子,守着偌大的家业也不是回事,好容易有了个可以让青岚略尽绵薄之力的地方,自然该帮了。况且褚将军劳苦功高,如今还要为此事奔波。” “好孩子,这样的体谅皇上和褚将军的难处。”太后眼中闪现着莫名的光辉,就那样看着谢青岚,额……说露骨点,像是一匹饿狼见到了一头肥猪,“你这样体谅,皇上也是感念你的。” “原是臣女分内的事。”谢青岚盈盈含笑,“若是太后和皇上也同意的话,青岚回去就将对牌递下去了。” “好孩子。”太后缓缓抚着她的发,那样慈爱的看着她,“若是这后宫里,能有个像你这样明事理又知道疼人的孩子就好了,哀家这烦心事儿啊,可就少得多了。” 谢青岚被这话一唬,差点可耻的软了。 沉住气,兀自笑道:“太后这话可是折煞臣女了,先父在时,对于军费也是只要有求,绝不推脱的。臣女必然会承袭他老人家的遗志的,但凡军费上开销有需要,竭尽所能办好。况且后宫之中,贤妃等人娇俏可心,比臣女好了不知多少倍呢。” “太后要夸你,你受着就是了。”端敏忽然笑道,那笑容那样的温和,与她本身冰冷的气质相佐,有些格格不入,“太后可是难得夸人,你好好受着就是。”又转头看着太后,“皇嫂,臣妹有一不情之请,还请皇嫂成全。” 太后害死纯惠皇后的事,当年的知情人大多数都被灭口了,但端敏这人却是个另类,要问为啥太后没有对她下手,原因没啥——她不敢啊! 端敏深受先帝疼爱,先帝他娘、当年的贤康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手段比傅氏强了上百倍不止,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女儿,无论是心性还是智慧都不是一点半点的强悍。更何况贤康皇后当年是太后的时候,百般呵护着,傅氏哪里有机会下手? 现在想下手更是痴人说梦,别说端敏是他们母子立牌坊不可或缺的道具,就是不立牌坊,褚霄可是手握边疆十万大军啊!端敏真要是不明不白没了性命,这妻奴的莽汉子不给你带兵攻入京城才有鬼! 两相权衡之下,太后还是选择了在人前一副绝世好嫂的样子,至于背后怎么戳小人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此时端敏笑眯眯的模样让太后莫名的有些不安,但脸上没有表露出半点来,也是言笑晏晏的样子:“说来听听,哀家一向疼你不是?” 对于这言不由衷的话,端敏付之一哂,看着谢青岚道:“青岚丫头养在陆家也是有些日子了,到底还是谢家的女儿,况且陆家那地儿实在是个龙潭虎穴,这丫头也被连累了不少。皇嫂和寻儿这样疼爱青岚丫头,不如下旨,让她与陆家分家吧,免得陆家那群泼皮死缠着青岚,更免得婚事也要被牵累。” 太后一张俏丽的脸顿时白了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事越来越多了~唉,不开森~ 因为有事要求撤榜,黑了三期,外加被撤下来的一周,一共一个月~ 人家偷偷懒好不好嘛【扭扭扭ing】   ☆、第87章 端敏说出这话,神色如常,并没有半点变化,但那双眼睛就那样看着太后,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暗叹端敏这简直就是神助攻的谢青岚欢欢喜喜的也看着太后,后者脸色微微僵滞,没有说话。 若是有太后的懿旨,或者是皇帝的圣旨,那么分家这事自然水到渠成,到时候还不用自己提出来,陆兆南再满心不愿,那也是皇帝的意思,跟自己可没有关系。 这么想着,谢青岚看着端敏的目光可就崇拜多了。要是能够顺利离开陆家,那几万两银子可花得一点都不冤,再跟陆家搅不清楚,等到陆显回来,那就不是几万两能搞定的了。 太后同样也是看着端敏,这小姑子一向跟自己不对盘,但为了儿子的颜面,太后也不想跟她计较。但现在端敏竟然亲口提出谢青岚分家的事,这就值得考量了。 陆家那腌臜事,太后母子俩不是没有耳闻,但为了谢家的财,他们只能让谢青岚和陆家永远这样绑下去,否则谢青岚没了拖后腿的,羽翼渐丰之后,再不是能拿捏住的了。 而棘手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傅渊的态度。太后虽是疼爱傅渊,但也不得不说,这侄儿的态度她也是吃不准的,要是傅渊决定要一条道走到黑了,刘寻容不下他是迟早的事。 想到那日的刺杀,太后心窝子像是被捅了一刀,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皇嫂。”见太后没有说话,端敏再次开口,一记神补刀,“青岚在宫中伺候皇嫂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现在的小辈中能有这份孝心的委实不多了,着实让人高看几眼,更别说阿萝与她也是亲厚,我这做娘的看了,心中也是欢喜。况且,那事虽是压得低,但陆家原本的大奶奶和大姑奶奶如此狼子野心,吃穿用度尽是青岚丫头过问,她们竟然还做出那样没人伦的事来……”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次低了下去,隐隐有叹惋在其中,“连我都为青岚心疼。” 谢青岚何等的聪慧,一听这话,当场硬是挤了几滴泪出来,捏了锦帕一角,用力的擦了擦眼角:“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毁你名节了,还不是大事?”端敏含笑反问,一双眼睛那样的澄澈凛冽,“你也不必害怕,那些人已经正法,况且再有不是,太后这样疼你,也会为你做主的。” 谢青岚差点笑出来,端敏这招架桥拨火简直炉火纯青,又拿眼角去看太后,见她一张脸都变了色,听完这话,嘴角还不自觉的抽抽起来,努力克制住了笑意,这才一派乖巧体贴的样子:“臣女不敢拿此等小事叨扰太后……” 这两人一唱一和,太后要是看不出来,可就白在宫中混了那么多年了,正色后微笑道:“哀家自然是格外疼爱青岚,只是这事,乃是家事,虽说的确有意毁你名节,但哀家实在没有立场过问。”又万分爱怜的将谢青岚抱在怀中,“我苦命的儿啊……” 这话可是虚伪到了极点,谢青岚乖乖的靠在太后肩头,这傅氏的意思她是再清楚不过了——精神安慰我给你,物质安慰就算了。但谢青岚哪里有那么傻,狠狠咬了口舌尖,痛得眼泪直彪,这才抽噎道:“太后的心意,臣女心领了。每次看到外祖和外祖母,臣女就想到爹爹娘亲来,若是爹爹娘亲还在,岂容臣女受这样的委屈?” 太后分毫不为所动,如常般微笑:“可怜的孩子,你受了这样的委屈,但哀家除了下旨驳斥的之外,还能如何?你且说,哀家能做的,必然为你做。” 谢青岚翻了老大一个白眼,这人又在空许约了,反正到头来是不会做的,也明白今日要是不逼着太后答应了,那就只能就此揭过,再也没有下文了。 而谢青岚的杀手锏,自己能用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有些话她一个臣女说出来,那就有些僭越了,当下给坐在一边的端敏投去求助的眼神。 后者那智商杠杠的,见方才谢青岚那神色,也是知道她心中不满,抿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叹道:“安阳侯乃是忠臣,为了大燕,不惜以身子翼蔽皇上,所幸护住了皇上,可惜安阳侯就这样去了……原本本宫也以为,你外祖再糊涂,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也会好好待你,谁知道糊涂至此!可怜你没爹没娘,竟然到了这任人作践无处伸冤的地步来,委实叫人齿冷。” 端敏这话,没有一句说皇帝和太后不是了,但刀刀见血,句句往太后肺管子上戳——你丫别忘了,人家老爹是为了救你儿子才死的,你丫当时说的话多好听啊,一定会看顾着人家的,现在人家差点就被人办了,你居然也不管管,你丫良心呢?你也不怕百姓们指着你背脊骂吗?到时候民心浮动,看你怎么办! 谢青岚见端敏这样上道,哪里敢怠慢,抽身离开太后的怀抱,掩面哭道:“太后不晓得,臣女有多想爹爹娘亲,若是爹爹娘亲还在,臣女怎会受这样的委屈?” 太后看着谢青岚,并没有说话。要说她不感激谢赟救了刘寻也是不可能的,但眼前的既得利益会受到损害,她也只愿选择利益——如果没有陆家拖着谢青岚,她还那么好拿捏么?若是自家那好侄儿处处帮着她,那么刘寻跟傅渊玩心眼,真的玩得过?! “好孩子,可别哭。”太后还是不急不缓的打着太极,轻轻拉开谢青岚的手,见她哭红了眼,还是有几分真切的心疼,叹道,“我的儿啊,你要什么,你只管跟哀家开口,只要哀家弄得来,必然帮你。” 见背上骂名这招都动不了太后这颗心,谢青岚也是无奈了,深深体会到了那句名言的含义。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但抬头,见端敏含着莫名的微笑,心道是公主殿下你的大礼就这样泡汤了。但端敏的笑容那样的从容,仿佛是一件风轻云淡的事一般。 谢青岚满心苦楚的坐在一旁,都有种想拿小刀子戳太后的冲动了。端敏端起茶盏,徐徐吹开茶末,又赞叹一声:“这边疆的明髓茶委实是好,我在边关喝了这样多年,也是舍不得了。” 太后不知她何意,当下笑着附和道:“这是自然,这明髓茶,除了边关,哪里都种不出来呢。” “是啊。”端敏合上茶盏,盈盈含笑,那样看着太后,“往日在边关,驸马吃住皆是与将士们一起,这茶我也在军中喝了不少。”她愈说,声调愈发诡异了,“算来,当年安阳侯对于军饷之事也是资助颇多,军中威望极高呢,侯爷过世之时,不少将士在边关遥遥敬酒,只愿侯爷走得安稳。”说到这里,她又“嗤”的一声笑出来,“不过都是些往事了,不提了不提了,免得青岚丫头伤心。” 太后脸色登时变了,谢青岚面色戚戚的抿着唇,心中都快笑疯了,暗叹姜还是老的辣。谢赟在军中威望极高,也是这事没传到军中去,不然那一群血气方刚的兵士,其中愤青不可能少,一旦知道为救皇帝而死的谢赟之女差点被人毁了名节,但曾经许诺过会善待安阳侯遗孤的皇帝母子无作为…… 太后可以不怕百姓们的舆论,但是军中一旦哗变,认定皇帝没有仁心,到时候长驱直入攻入京城……太后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转头看着垂眉戚戚的谢青岚,心道是这丫头手段愈发高明了,出钱收买了端敏,让端敏来为她出谋划策说好话,也是微微咬紧了牙。 然而太后这阴谋论却是完全不成立的,谢青岚表示,自己的确想要拉拢端敏来着,但这开金口向您老人家要求要分家的可不是她。 依着自己的力量,要分家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但到时候,皇帝和太后要阻止,陆兆南恐怕也不会让自己那么容易的走。 但要是太后金口玉言,那可就不一样了,陆兆南老抽中二还刚愎,但人家是真的忠心,只要皇帝或者太后开了金口,那就肯定照办了。 而现在,端敏肯帮自己说出来,自然也是省了大力气的,况且现在,太后除了答应就只能答应。 可不嘛,先帝子嗣那么多,不差刘寻一个,废了再立一个刘家的就是了。而端敏自然是有这个把握的,毕竟褚霄那手握边关十万大军的是她夫君啊。 太后脸色青灰,端敏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件件像极了她母亲,当年的贤康皇后。端敏含笑的样子半点没有逼迫的意思,就那样看着太后:“皇嫂一向疼爱青岚,又如何肯看到她那样受委屈呢?” 太后牙都快咬碎了,强自挤出一个笑容来:“这是自然了。”又低声道,“你在陆家也不是个法子,可是你一个女子,在外安生立命,哀家也是不放心的,不如折中吧,暂且住在宫中,哀家也好看顾你不是?”也不待谢青岚回答,就吩咐道,“福彩,你去取哀家的朱印来罢。” 朱印,一向是懿旨上最后的落款,相当于皇帝的玉玺。 住在宫中?合着是想要哪日推说皇帝酒后乱性把自己办了,还是要某一日神不知鬼不觉的推到水井里淹死了再把自己的财产给全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蠢欢今天想了想,还是决定恢复日更~ 时间可能不定,但应该都是中午。 因为出了点事,所以本文应该不会入v哒,所以读者大大们赶快摒弃盗文网,来蠢欢怀抱吧么么哒~ 咳咳,再次来卖个蠢~有木有银想调戏人家的捏? 想要调戏的话,来加企鹅群255281562调戏人家吧~   ☆、第88章 谢青岚想来是不惮以最坏恶意来揣摩皇帝母子的,还真不是她太小心眼,而是皇帝本来就是那种心黑的,拿了别人的钱不说,最后还放任别人被恁死了。 有些时候,不作为比害人的更让人觉得可恶不是吗? 而太后也是愤愤,谢青岚竟然搭上了端敏这条线,也是她一开始没想到的。虽说褚青萝和谢青岚交好,但端敏是何等的精明,现在出面了,就是表示她绝对支持谢青岚的,太后哪里能好过? 福彩听了太后的话,还是转身朝着偏殿的书房去了,不多时捧了一方锦盒回来,那盒子极其精美,被福彩捧在手中,那样恭谨的神色,正说明了那盒子里是朱印。 太后微微抿着嘴,见福彩回来,这才低声道:“青岚,你的意思,哀家其实都懂。”又含笑看着她,“只是哀家没想到,这才几日,你就长大了,有这样的心性了。” 这明嘲暗讽谢青岚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当下一派无辜的样子:“臣女还算少女,自然长得快了。” “可不是呢。”太后笑声仿佛银铃般动听,“连你都护着她,委实叫哀家多了几分青眼。”她这话,明摆着就是对端敏说的,后者含笑,神色自若的样子。 “好啦,不过就是一件分家的事,你也这样亲自来一趟。”太后那容色愈发的轻淡下来,仿佛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是一样,“哀家会吩咐女官拟旨的,如此,可算是称了你的心意。” “太后仁慈。”端敏含笑起身,轻轻的一福,“天下人皆以太后为楷模,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 太后笑着,唇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不知道心中是有多窝火。谢青岚看着太后,深深觉得这货心中想撕了自己和端敏的心只怕都有了,但这种事,谁先出头谁先死,谢青岚才没那么傻呢。 还没等太后答话,屋外已有一声高唱响起:“皇上驾到——”旋即,便见刘寻大步流星的走入,他一身玄色斗篷,那样的器宇轩昂,原本就俊美不凡的容颜,身子被那斗篷衬得那样颀长,颇有些吸引女子的眼球。 然而,在场的女人,不算宫女的话,一个是他妈,一个是他姑妈,一个……咳,勉强说是准表弟妹,当然也没想象中的花痴了。 皇帝进门之后,呼啦啦的跪了一屋子的人向他请安。刘寻环视一圈,一壁亲自扶起谢青岚,一壁含笑道:“姑母和母后再说什么,好似很热络的模样。” 谢青岚被他扶起,本就不自在,况且她现在满心惦念傅渊,就算皇帝脱光了色/诱……咳咳,当然也不可能,她都不会动心的好吧!忙将手抽了出来,退了一步,立在一旁静默不语。 刘寻见她这样局促的样子,也是一笑旋即坐在太后另一旁,目光淡淡扫过福彩,笑道:“好好儿的,母后怎的将朱印拿来了?” “原是些琐事。”太后笑道,“青岚丫头受了大委屈,陆家也是愈来愈不像话了,还是早早让青岚离了那窝子人罢,免得被连累了,举国说皇上不肯善待忠臣之后。” “你受了委屈?”皇帝敛眉,那样看着谢青岚,“丫头受了什么委屈?说来与朕听听。” 谢青岚又不是傻子,目光与端敏相接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刘寻这是来救场的,不然早不来晚不来,这么恰好的时候?咋可能呢?再说了,羽林卫是皇帝的亲卫,而书中隐隐约约提到过,皇帝有一队暗卫。 那么问题来了,有暗卫的皇帝不知道谢青岚差点被办了的事?骗谁呢! 但就算是心中这么想,谢青岚也不能说出来,当下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不瞒皇上,只是……”她说罢,娓娓将事情说出来后,又掩面低声哭道,“青岚也不知道,舅母和姐姐这样狠心……” 皇帝一双剑眉也是蹙了起来,一双眸子就那样看着谢青岚:“竟是如此?”顿了顿,“余氏被休弃回家后不日暴毙?陆氏被勒死了?” “是。”谢青岚乖乖回答,却见皇帝的笑容一瞬间就深了,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笑起来:“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余氏一朝暴毙,也是自己咎由自取,不过这时间,委实太过凑巧了,倒像是谁将她杀了一般。” 谢青岚莞尔一笑:“皇上明鉴,余氏被休弃之时,早已神智不清了,听闻是一脚踏空,摔在冰窟窿之后,这才没了性命。”她说着,又一笑,“天子脚下,谁又敢那样目无王法?” 还真有,比如傅渊和谢青岚差点被追杀嗝屁的事,还有端敏差点遇刺。 两件大事的当事人都在这里,还是由当事人说出这话,简直有点啪啪打皇帝的脸了。端敏抿着嘴微笑,旋即道:“倒也是了,余氏这事,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她与褚青萝一般,皆是丹凤眼,却没有褚青萝那样的锋芒毕露,微微扬起眼角,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倒是羽林卫,宋驰被罢免了职务,皇上可有选出一人来接替?羽林卫是皇上亲卫,出不得半点纰漏的。” 说到这个,皇帝也是深引为恨的,世家们这么多年愈发坐大,但好歹还算是忠心,没想到这次居然有私贪军饷的事出来,还敢顶着风头刺杀端敏,这要是成了……想到褚霄,皇帝还是有些发憷,当下含笑道:“那日叫姑母受了惊吓,是侄儿的不是。” 端敏温温和和的笑,像是与自己无干一样,又转向太后:“皇嫂,常言道迟则生变,青岚丫头的事,还是尽快解决下来吧,陆家那群人的幺蛾子,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太后虽说在后宫之中浸淫多年,但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也不是很愿意,况且只要皇帝拿到了谢家剩下的钱,那就可以很好的制衡住世家们,既然如此,要让他母子二人将到嘴的肥肉给丢了,又如何使得? “丫头想要分家?”皇帝含笑看着谢青岚,那笑脸,就差写上奸诈二字了。谢青岚抿着唇,故作镇定,“臣女并不想分家。” “不想分家,母后又何出此言?”刘寻笑得那样的深沉,慢吞吞的说道,“当年朕下令让你投入陆家,乃是怕你被人欺辱了。” “皇上的心意,臣女明白。”谢青岚不急不缓的跟他打太极,“外祖和外祖母对臣女也是顶好,可惜外祖不管内院之事,外祖母身子不好,偏生成了臣女被余氏等人拿捏住了。”她说着,又用锦帕用力擦了擦眼角,“况且这么些日子,陆家但凡出了什么事皆是叫臣女善后,即便臣女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样的消耗。”又盈盈下拜,哭道,“还请皇上和太后救臣女一回吧。” 这话都这样挑明了,对于这么些日子的事,她也只是一句带过,留给人无限遐想,况且端敏已经拿边关军心所向来威胁,孰轻孰重,太后自然拎得清。 皇帝沉吟,转眉看向太后。后者眉头舒展,与之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亲自将谢青岚扶了起来:“我的儿,左右不过一道旨意的事罢了,你也无需如此。哀家和皇上自然见不得你受委屈。” 对于太后言不由衷的话,谢青岚也就是听听罢了,可半点都不敢当真。对于太后对自己有几分疼爱的事,谢青岚可以相信,但这些疼爱比不上半点对于权力的看重,所以谢青岚也没傻到觉得太后会全心维护自己的利益。 谢青岚就势起身,微微红了眼眶的模样让人爱怜极了,就那样坐在端敏身边,委屈的小模样挺勾人的。 皇帝又不是傻子,看着谢青岚,笑道:“倒也是这个理儿,丫头受了委屈,若是朕与母后都不曾相助,可就没人为你做主了。”说罢,又看着随行的唐德海,道,“当年是朕下旨让丫头投入陆家的,今日也就依例,也是朕的旨意,让丫头与陆家断了干系。” 福彩脸都僵了一下,这皇上难道不是来解围的?眼瞅着就向着谢姑娘去了?又瞅了太后一眼,太后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来还是有些窝火的,更是纳罕了。 谢青岚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皇帝这样好说话?未免叫人觉得他是不是有后招,要真是有后招……这么想着,谢青岚也知道不能这样轻易的就觉得皇帝改了性子向着自己了。立即摆出一副崇拜崇敬的小模样看着皇帝:“多谢皇上。” 刘寻笑得一派温柔,那语调温柔得好像是在勾引小女生一样:“也是朕不查了,叫你受了这样的委屈。”说罢,又端茶喝了一口,“你孤身一人在外,倒也极为不便,不妨先住进宫来,好歹母后也是疼你的。” 端敏闻言,那原本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轻轻地哂笑意味,只端了茶盏掩去唇边笑意。这进了宫,可再也没有出去的时候了,太后和皇帝分别提了一次,若是谢青岚看不破其中的玄妙,那也是朽木不可雕也,她也不必再为之费心了。 谢青岚起身,俏生生的行了一个大礼:“皇上和太后美意,臣女惶恐。臣女总是未嫁之女,又非皇族中人,更非太后娘家人,若是住进了宫中,只恐民间流言蜚语,若是有人道是皇上金屋藏娇,臣女万死难辞其咎。” “丫头聪慧,难道不知道朕的心意?”刘寻弯出一个笑容来,眼中的笑意仿佛要泼出来,唬得谢青岚差点一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大大又耍流氓了~我青岚妹子不会为之所动的~ 分家了分家了~~青岚妹子的好日子快要来了~ 目前陆家的境况是—— 家主陆兆南老爷子罚俸中 主母胡氏≈装死 姨娘杨氏被青岚妹子唬住了,不敢蹦跶了。 大爷陆晖瘫了 前大奶奶余氏被丞相大人恁死了 大姑奶奶被老爷子勒死了 二少爷陆澄正在浑浑噩噩中 二姑娘陆贞训在守孝,三爷陆泽还小屁孩一只,不算在内~ 那么问题来了,陆家最大最奇葩最极品的陆显~还没回来呢~   ☆、第89章 见皇帝又油嘴滑舌的想要调戏自己,谢青岚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端敏。 这皇帝浪了起来,太后她是不指望了,就看着这当姑妈的或许能向着自己了。 哪知道端敏笑得愈发温和了:“可不呢,若我家阿萝是个男儿,我也定要她将青岚娶回家不可呢。”又是一阵发痴的笑声,“皇上喜欢你,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真是神助攻啊…… 谢青岚也不知道端敏打的什么主意,还是笑得乖巧,装懵道:“谢皇上厚爱,臣女感念于心,不敢或忘。” 皇帝一张俊脸上含着那样疼惜的笑容,仿佛他真的对谢青岚疼到了骨子里:“你既然晓得,便住进宫来吧。” 谢青岚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要是她没记错,这个时候,皇帝刘寻和赵蕴莲那苏货早就看对眼了。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玛丽苏光环是能将断爱绝情的男人全都变成情圣的装备,这时候的皇帝,说是一肚子坏水也不为过了。 “臣女惶恐。”谢青岚忙道,“臣女得太后欢心已是难得,可不敢贪得无厌。” “你不愿?”皇帝轻轻问,润泽的眸子里满是失望,“仿佛朕和母后是洪水猛兽般,难道能将你生吃了不成?” 谢青岚只是讪笑,目光不住的往端敏身上瞥。要是能跟刘寻扯破脸就好了,关键是不能啊,不仅不能,以后还要仰仗这位的脸色来给自己加分呢,这种时候,她需要一个智囊来帮自己才行。 端敏那样气定神闲的品着明髓茶,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谢青岚都快崩溃了,磕磕巴巴道:“如此不合礼数,臣女不敢带头坏了规矩,更不敢让天下人有半点可能非议我皇的机会。” “倒是这个理儿了。”端敏原本喝着茶,听到谢青岚这所谓不合礼数的话,顿时含笑搁了茶盏,笑容之中也多了几分赞许,“青岚虽是孤女,但却也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这样住进宫里来,未免不妥。她说得也好,若是世人皆是道寻儿你金屋藏娇,难道你还真要修一座金屋来?”她说得缓慢,唇边笑意愈发雍容,那样的气度,正是皇族中人该有的贵气,她虽是含笑,但可是半点情面也没给皇帝了,“可惜阿娇的结局,却是老死长门宫中。” 皇帝脸上略略僵滞:“姑母所言……” “若是皇上真的中意青岚丫头,来年下聘迎她入宫也不是不可。青岚乃是安阳侯之女,正正经经的世家贵女,入宫为妃也不算是埋没了她。”端敏又将话锋一转,仿佛没有一点点讽刺皇帝的意思,“到时候再迎青岚,倒也是格外的好不是?还能得个两情相悦的名头,现在太过仓促,况且这宫中,命妇往来,青岚住在宫中,也名不正言不顺,少不得有微词了。” 两情相悦个头啊……杨贵妃和唐玄宗可是两情相悦?最后落了个身死马嵬的下场,那是玄宗保不了她,这也就算了。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是明摆着遇事胳膊肘往外拐的啊,为了赵玛丽,自己算个啥?想牺牲就牺牲好了。 脑中对着顶着刘寻脸的小人狠狠唾骂几声,谢青岚这才低头,对端敏说:“长公主之意,正是臣女的意思……” “是朕思量不周了。”皇帝如此说着,一双眸子考究的看着谢青岚的脸。他并不信谢青岚的话,况且她和傅渊的事,刘寻又不是瞎子聋子,若是兵不血刃的将谢家的家财收在囊中那是最好,但若是非要走到那一步,他也不介意用刀来砍,逼着谢青岚放手。 但现在,还不到那一步,能色/诱的话还是色/诱吧。 四人又聚在一起聊了一会子,说是端敏要在公主府设宴款待京中贵族子女,刘寻笑着附和几声,也算是明白了,又问过谢青岚关于出钱资助军饷的事,也就算是了了此事,最后再表示自己会督促刑部和大理寺调查端敏差点遇刺的事,这才送走了两人。 待两人一走,太后这才深深一叹,脸上也没了笑容,反倒是看着皇帝:“皇上是如何想的?为何这样轻易的放走了谢丫头?” “母后息怒。”皇帝道,“咱们如今强迫不了,若是像姑母说的那样,一旦军中哗变,只怕得不偿失了。”说到这里,又一笑,“儿臣自有法子让谢氏就范,若是不成……”他眼中骤然闪过狠戾。 若是不成,只要谢青岚一死,谢家财产没有继承人,那就自然而然的该充入国库,谁又敢说什么? 刘寻一面说,一面捏了捏眉心,道:“母后,儿臣说了,母后也别着急。”顿了顿,他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黝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太后,“姑母险些遇刺的事,若是儿臣调查得不差,必然是阿渊贼喊捉贼,用了苦肉计,借此接近姑母。” 太后眉头立时蹙了起来,目光也变得深沉:“你说阿渊……他怎么敢?!” “母后且想,阿渊那日那样凑巧在相国寺么?就算真是巧合,青萝也在,她虽是擅骑射,但终究是女子,难道不能对青萝下手,也好过去袭击一个男子吧?何况,如今褚霄与阿渊的关系,似乎近了许多。” 结党营私……太后脑中顿时蹦出这个词来,若是傅渊结党营私,就算是太后,也保不住他了,这可是大罪!况且就算并非营私,就是这安排人行刺公主,那也是足以杀头的大罪了。 见太后脸色有些发白,刘寻忽然觉得深深的愤怒,他才是她的儿子,为何每次,母亲最担心的,都是傅渊!他们才是血浓于水的母子啊! 那头谢青岚和端敏先后出了懿安宫,端敏的身份并非寻常人能够比得上的,故此,她拥有旁人所没有的特权,比如能够在宫中坐马车。 扶了端敏上车后,谢青岚就要自己去了,却惹得端敏一笑:“傻丫头,来,上来与我同坐。” 谢青岚也不推辞,上车后,伺候端敏坐在正中,这才坐在她左手,道:“今日多谢公主相助。” “你放宽心就是了。”端敏扫了谢青岚一眼,就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了,“你觉得本宫不该说让皇上来年将你迎进宫的话?” “臣女明白公主的苦心。”谢青岚道,“时局所限,公主只能这样说,来保全臣女了。” “你明白就好。”端敏看着她,丹凤眼中全然氤氲着笑意,“能拖着,却也不能拖了。你与傅渊,我看得出,倒是心心相印,你分家之后,可要着手嫁给他了?” 谢青岚乖乖点头,现在她与端敏明摆着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瞒着也没什么大意义。端敏忽的一笑:“你该晓得,你要嫁给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为世家权贵所忌惮,你又是安阳侯唯一的继承人,那样多的钱,谁不想要?” 谢青岚哑然:“臣女知道,必然不会那样轻易的。” “我听阿萝说,你已有法子了。”端敏说着,“傅渊那人心思沉稳,那日在小园之中相见后,本宫与驸马已然想通了许多事,此中缘故,也不便与你细说。但看得出,他为了能带你来与本宫交谈,花了不少心思呢,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这话倒是了,就算往日与褚青萝交好,端敏也就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小孩儿,无视自己的时候太多,更别说现在这样帮自己说话了。 但端敏话中的深意,谢青岚也能读出来了,那日在小园之中相见,傅渊虽是糊弄过去了,但往细里想,就明白了。端敏差点遇刺,受益最大的,其实是傅渊和自己。 那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傅渊将掠影给了自己,但必然还有别的高手护着他的,拨出一个来,有那么困难吗? “你倒也知道进退,知道先将军饷之事解决了,本宫和驸马必然会高看你几分。”端敏笑得愈发的从容,“如今促成了你分家的事,本宫也是为你高兴的。” “公主那话说错了,臣女愿意出军饷的钱,并不只是为了让公主和褚将军高看几眼。”谢青岚也不怕,直直的对上她的目光,“公主看事情这样透彻,想来也是知道臣女的意思。” 端敏细细的看着她,仿佛从不认识一般,隐隐约约,还从谢青岚身上看到几分贤康皇后的影子,当年贤康皇后运筹帷幄的时候,也是不惜代价的。 忽的自嘲,母后离开自己,也有那样多年了吧?如今入主懿安宫的,是太后傅氏。 谢青岚并不知道端敏的想法,只是平和的笑着。后者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来:“我约莫猜得到了,你也是个心狠的。” “为了下半辈子的安稳,臣女只能对自己狠一点。”谢青岚笑道,“实则臣女很羡慕公主,褚将军愿意豁出性命来护着公主。” “老夫老妻了。”端敏笑道,“那年我与你一样大,驸马班师回朝,那样盛大的场面,我还年幼,跟着太子哥哥在城楼上迎接,只觉得这世上竟有这样英伟不凡的男子。偏偏我那年是个好动的,不甚从城楼上跌了下去,还是驸马接了我的。” 谢青岚当然就自行脑补了那画面——美人从天而降,褚霄也没多想,飞身上去抱住,两人一边转一边从天落下,千军万马行注目礼…… 谢青岚不免歆羡,反正她这辈子是不现实了,傅渊是绝对没有那臂力的…… 见她那神色,端敏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是个妙龄少女:“傅渊未必是个好人,但他认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他若认定了疼你一辈子,自然会对你一辈子好的。”说到这里,她一叹,“可惜,阿萝便不如你了。” 她话中有叹惋之意,谢青岚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第90章 谢青岚前脚刚回了陆府,后脚皇帝的圣旨就来了。 这陆家老小接旨的时候,那表情就跟打翻了油漆桶一样精彩。只是动作都出奇的统一,纷纷转头看着谢青岚。后者那么的淡定,接了旨之后,只唤了陆泽来跟前,理了他的衣衫,又关切的说了几句话。 陆兆南脸都气青了,等到唐德海一走,已经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怒骂道:“你就这样想跟陆家划清界限?难道陆家短了你什么!还巴巴的求进宫去了!!” 陆兆南本来嗓门就大,这吼出来好像惊雷一般,谢青岚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只将陆泽轻轻一推,道:“一会子谢姐姐来与你玩耍,你且去你娘牌位前念回经吧。” 陆泽年岁还小,差点被祖父给唬哭,也是包着泪花儿,跑得飞快。谢青岚这才转头看着陆兆南,后者因为是武将出身,身材高大绝不是谢青岚能比的,她站在陆兆南面前,跟只小鸡仔似的。仰着脖子,谢青岚还是很镇定的看着陆兆南:“外祖说陆家短过青岚什么?陆家的确没有短过青岚什么,只是但凡有事就找青岚,但凡有事,全是青岚为那事善后。若是做了事,能得到一句欣慰的话也就算了,不仅无人过问我是怎么善后的,还总有人嫌弃做的不甚妥帖。”她说着说着,想到余氏和杨姨娘等人,都被气笑了,“还因此怀恨在心,若非那日机缘巧合,青岚一辈子就要托付给一个地痞流氓了?人心都是肉做的,青岚为陆家做的事还少么?得不到一句好话不说,还有人这样恨我,要坏了我一辈子的幸福。这一年多的时候,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吧,难道青岚在这陆家,连条狗都不如?” 说到这里,谢青岚愈发委屈了,眼泪簌簌而下,这些日子,在陆家如履薄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波及到,不仅有一群奇葩,这家主也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只能靠自己了。 陆兆南眼珠直跳,看着谢青岚泪流满面,再想想这么些日子,她被陆淑训和余氏还有杨姨娘磋磨,也是心软了,但谢青岚将这事捅到皇帝那里,陆兆南这老中二怎能容忍? 憋了一口气,陆兆南还是咬牙切齿道:“老子纵使有千不该万不该,也不是你将这事捅到皇上跟前去的由头,难道嫌我陆家被贵族们笑得还不够?”他愈说愈恨,猛然想到谢青岚之父安阳侯谢赟来,虽说谢赟已死,但那确实货真价实的权贵,再有往日,他因为卷入权贵争权,被抓去折磨了足足半年的事,那血气就往脑门上冲,扬手,眼看着那一巴掌就要落到谢青岚面颊上了。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却是陆澄挡在谢青岚跟前,生生受了陆兆南这巴掌。既是武将,陆兆南手劲如何了得,将陆澄一个大男人都打得顺势向前扑了几步,半张脸顿时红肿起来,连嘴角都挂着稀稀落落的血丝,唬得原本捧着心口差点叫出来的胡氏真的叫了出来,慌忙上前护着陆澄,道:“老爷息怒。” 谢青岚原本都豁出去了,陆兆南是奇葩,但他还是占了是嫡亲长辈的理儿,况且此事恼羞成怒也尚能理解。谢青岚本是决心受了这耳光,也算是替母亲偿还养育之恩,但陆澄居然会为了自己挨打,她也是哑然了。 陆澄被那一巴掌打得耳鸣不止,现在眼前还金花乱舞,见陆兆南脸色没有半点缓和,还是强撑着身子劝道:“祖父,妹妹好歹是女子,脸上多了巴掌印,不好看……” 陆兆南那个怒啊,恨不能踹陆澄一脚才好,又想到卧床半身瘫痪的陆晖,还是忍住了,复看向谢青岚:“你好、好得很,你非要气死老子是不是?你要走则走,老子绝不再留你。你过得好就别回来了,过得不好也别回来了,老子只当你死了!” 谢青岚抿了唇,不曾多言语,只是默默的承受着他的责骂,低眉看着地板,待他骂完了,才道:“外祖放宽心思就是,青岚最多七日便会搬走。” 这话一出来,陆兆南脸色更难看了,同样难看的还有杨姨娘。这谢青岚一走,那就说明——这一大家子没了进项,到时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岂不是来逗人的?忙上前道:“老爷,谢姑娘年岁还小,况且这快要过年了,谢姑娘孤身一人能去哪里呢?可别说气话,到底是正经亲戚不是?” 陆兆南双目圆睁,那样的愤怒:“妇人之言!”说罢,将杨姨娘推开,看着谢青岚,“你记着你今日的话!”说罢了,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眼看着陆兆南暴跳如雷的去了,屋中的气氛才算是缓和了起来。廊下的冰柱又凝结气不少,连人的呼吸仿佛都被冻上了一般,谢青岚只看着陆澄,见他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也是一叹:“二哥哥,如此为我,你不值得。” “我以后还能再见你么?”陆澄半点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伤,跟谢青岚几乎是同时出声的,见她尴尬,那股子热络也只好淡下来,“谢妹妹客气了,如此,方能聊减我心中不安。” “我说了,那事与二哥哥无关。”谢青岚叹道,“我也不会因此和哥哥疏远的。” 陆澄强自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妹妹来日去了,可要好好保重。” 谢青岚只是一笑,又拉着胡氏的手,屏退了屋中人后,这才道:“外祖那性子刚愎,此时必然听不进去的;二哥哥自然也不必说,他也是不会收。”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面玉牌来,“这原是谢家的印鉴之一,现在外祖罚俸,一家子难道喝西北风不成?外祖母且拿着就是了,过些日子,我会让云舒姑姑将谢家的部分财产过给外祖母。”也不待胡氏拒绝,“这也是青岚最后一次过问陆家的事了,来日,陆家再与我无关。” 胡氏眼中也是氤氲着水汽:“你也是个苦命的,来日我也不能看着你了,你在外好好待自己就是了,千万别叫自己委屈了。” 谢青岚也觉得有些伤感,只默默的点头,握了胡氏的手,忍悲含笑道:“外祖母且收着就是了,总归还有几日,我领了泽弟去看看二姐姐。” 胡氏沉沉的嗯了一声,这才去了。 在佛堂中找到陆泽,他原本小小的,那样天真的年纪,偏偏嫡母没了,老爹又是个不靠谱的。刚进门,见其生母柳姨娘正在与他说话,原本不欲打扰,偏偏柳姨娘见谢青岚来了,起身行了个礼:“谢姑娘。” “柳姨娘。”谢青岚颔首表示见过,“我在陆家也留不得多久了,今日先带泽弟去见二姐姐。” “二姑娘在相国寺为二奶奶守孝,也是纯孝。”柳姨娘说着,想到黄氏生前为了陆显的事,心中也是恼火起来,“还请谢姑娘担待泽三爷些。” “姨娘放心就是。”谢青岚温声说完,牵了陆泽的小手,“泽弟,与我去见你姐姐吧。” 陆泽小小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仿佛受了委屈一样。等两人出了门,一路穿过抄手游廊,在垂花门前,陆泽顿时停下了。抬头看着谢青岚,软糯糯的声音含着几分委屈:“谢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谢青岚蹲下身子,轻轻点头,又理着他的小辫子。陆泽不过三岁,像个财神娃娃似的水灵,一双大眼睛就那样看着她,蒙上了几分水汽。“姐姐要走了,以后就不在府上住了。” 陆泽脸上顿时失落,瘪着嘴,可怜巴巴的拉着她的手:“谢姐姐不要走……” 谢青岚揽了他,低声笑道:“谢姐姐总是会走的,现在不走,以后嫁了人,也是要走的。” 陆泽小嘴瘪着,吸了吸鼻子,这才问道:“那谢姐姐会回来看我么?” 谢青岚没由来的伤感起来,陆兆南今日都撂了那样的狠话,她以后想回来只怕也是难了。但看着陆泽这双眼睛,谢青岚只觉得母性都被激发出来了:“当然,姐姐会回来看泽弟的。” 陆泽这才笑了起来,伸出双手:“姐姐抱。”谢青岚抱着他,这才向外去。 冬日的京城多了几分肃穆,但却依旧热闹,马车碾过细碎的雪粒,吱吱呀呀的。陆泽趴在谢青岚膝上,他年岁小,晃晃悠悠就睡去了。谢青岚也是好笑,把身上的大氅披在他身上。 还没出城门,马车外忽然响起喧闹,马车也是骤然停下,要不是谢青岚急忙抱住陆泽,只怕这小家伙得滚出去。 檀心和如心也是唬得不轻,如心性子本就大些,当下推开车门,呵斥道:“你是怎么驾的车,摔着姑娘和三爷了又该如何?” 那车夫回头见如心粉面含怒,也是讪讪:“如心姑娘,这可怨不得我……”他说着,目光看向喧闹处,如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前方围了不少人,还有人在高声喝骂着什么。 谢青岚将怀中陆泽交给檀心,半探出身子,层层人影之中,一个华服公子哥高声道:“输不起就别出来玩儿,好像是爷欺辱你一样。”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把纸状物,猛地朝地上一个凸起摔去,分明是打在人脸上的声音,“爷告诉你,爷有的是钱,爷老爹又有了一大笔钱,就是能砸死你。” 谢青岚微微眯起眼睛,见那人生得眼熟,低头想了一阵,只觉得有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但又拼凑不起来。 还是探着身子的如心惊呼道:“那好像是徐家的少爷——” 谢青岚忽的一怔。   ☆、第91章 檀心能认识的徐家少爷,想也不用想,自然只能是诚国公徐培勇的儿子。上回在鸿宾楼,诚国公设下鸿门宴来“款待”谢青岚。 要说这诚国公府,诚国公和安阳侯原本交好,不过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谢家的财产之多,连这好友也是有些嫉妒,只是他不说而已。这老子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还在兵部担任要职,而徐家那几个少爷,不说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反正没几个有能耐的。 而眼前的诚国公世子徐景修在兄弟几个还算是正常的,但还是有个世家子弟的顽劣程度——比如好赌。 正巧,徐景修刚从赌坊出来,前些日子和他一起赌的忠靖侯外孙就来堵他了,要说为啥,还不是就为了那输了的几百两吗? 而贵族子弟闹事的功力比起陆显那厮有过之无不及,只是贵族们抱团,也没多少人能怎么样他们。现在当着闹事就敢这样喧哗,也是嫌自家老爹最近太清闲了。 如心撇了撇嘴,想到那日诚国公堵了谢青岚的事,想了想,道:“又是什么龌龊事,这样在街上喧哗?” 谢青岚抿着嘴笑,让如心进来,又让车夫向前去些地方,而后微微掀起车帘,只看着人群中的徐景修。 可不是看戏吗?现在因为边关将士饷银被盗之事,京中官员人心惶惶,被皇帝亲自苛责的也不在少数,谁都缩着脖子不敢露头露尾,偏偏徐景修这傻缺,非在这节骨眼上说什么自家老爹发了财。 呵呵,可千万别被哪个御史撞到了。 而徐景修一看就还在气头上,如玉的面容上满是戾气,方才掏了一把银票扔在忠靖侯爷外孙脸上,这当孙子的被徐景修一把推倒,还被这样当街侮辱,真成了孙子。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青筋都暴起了。 徐景修兀自不觉,还放肆的挑逗着,笑道:“怎么?你觉得爷羞辱你了?愿赌服输,没本事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我世家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又抖了抖长长的披风,“别耽误了爷吃茶的时间。” 那忠靖侯的小外孙一双眼睛都气得充血了,不顾围观众人的指指点点,突然暴起,一面抡着拳头上前,一面怒骂道:“你不就仗着你爹是兵部尚书,那饷银失窃的事,指不定就是你爹做的!” 徐景修既然是诚国公世子,家中的教学还是很很严谨,那身手自然不差,还不等其护院围上来,已经闪身躲开扑来的人,借着其倒下来的势头,猛地在其背上狠狠一敲,后者闷哼一声,立扑。 “什么脏的臭的都以为自己能当英雄。”徐景修笑着,那么轻蔑,又环视围着的众人,“看什么看?没见过当街教训来挑事的?这可是他先动的手,不赖我!” 围观的不少是百姓,纷纷对此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世家这么多年,行事是愈发不像样了。要说现在这承袭着爵位的还算靠谱的话,下一辈的继承人就是一个比一个混账。 不过也是,这些人在家中谁不是跟眼珠子一样金贵?尤其是家中老太君还在的,更是爱如性命,骄娇二气可不是一点半点,而现在,又当街开始这样的争执,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徐景修哪里去管平头小老百姓的指指点点?见忠靖侯那外孙挣扎着要起身,冷笑着一把拽起他,骂道:“男儿这样弱不禁风,你如何不去死!”他说罢,手上蓦地用力,几乎是将那人甩了出去。 那小外孙刹不住脚,猛地朝后退去,踉踉跄跄之间,众人慌忙避让,还是有不少推搡到了一处。徐景修是有几分浪荡,但怎么也不可能不知道陆显会被流放的原因——就是因为在闹市闹出了大事,百姓因为踩踏事件大规模受伤,当下白了脸色,还没来得及叫不好,那忠靖侯的小外孙朝后退着,双手挥舞想要刹住身子,但哪里能止住那去势?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倒去,脑袋好死不死的磕在一辆木车前,“咚”的一声,上半身软软的滑下来,木车上顿时多了几分妖冶的红色。 谢青岚原本也是看戏,没想到看个热闹都能见血,慌忙道:“出事了。”徐景修身边的护院小厮也不敢闲着,上前探一探鼻息,连身子都吓软了,口中喃喃道:“没、没气了……” 看热闹的大多都是走卒贩夫,都是些没实权的小老百姓,一听这话,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溜之大吉,作鸟兽散状的样子直叫人再这样危急的时候都有些好笑。 徐景修是有点飞扬跋扈,但是绝没有想要害谁性命,此时脸都吓白了,魔怔一般反复说:“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推了他一把,他自己摔上去的……” 一众护院见自家世子爷吓成这样,也是慌了,还是那小厮打扮的人咬牙跺跺脚:“爷,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将此事推到这小子头上,也免得一番波折。” 徐景修被吓得失神,纨绔虽然是纨绔,但真的心肠有多坏倒还不至于,这寒冬腊月里都挂着汗珠,看了小厮一眼。而那忠靖侯的小外孙更是凄然,卧在雪地上,鲜血涓涓而下,染红了一片雪地,脑后的伤口也被雪糊住了,这死相,真是有些难看了。 徐景修强自镇定,还没能应和,抬眼却见谢青岚刚从车辕上下来,一时嗓子也有些堵:“青岚妹妹……” 谢赟和诚国公交好,这两人也勉强能算是青梅竹马,早年谢赟还在的时候,还说要将谢青岚嫁给徐景修呢。后来谢赟为国捐躯了,这事也就胎死腹中了。咳,也因为这个原因,诚国公知道了傅渊和谢青岚俩扯不干净之后那么恼火的原因。 而徐景修这人嘛,虽说有赌博的恶习,但是比起同辈的吃喝嫖赌样样都行,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现在看了自己差点就定下的小“未婚妻”,他一张老脸都觉得丢尽了,支吾道:“青岚妹妹,我、我没杀他……” 谢青岚现在光明正大的站出来,还觉得有点百感交集。谢赟没死的时候,她最喜欢与这个哥哥玩耍,现在成人后第一次会面,居然是这样鲜血淋漓的场景,也是造化弄人。 谢青岚转头吩咐车夫:“快将人送到医馆去,兴许还有救。” 那车夫愣头愣脑的,居然问:“姑娘不去看二姑娘了?”连如心都被他气笑了,说,“你先去送,送了再说也不迟。” “妹妹别,妹妹且救我。”徐景修也是着了慌,白皙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焦急,目光带了几分软弱的乞求,“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难道别人想死?”谢青岚看着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哥哥无意伤人,但若是见死不救,那就是赤/裸裸的杀人了。” 那头车夫将人搬上了马车,一路绝尘而去。寒冬腊月里面,这样的冷,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一样:“况且我救你,怎么救?那样多双眼睛看着,难道都会保持缄默?” 徐景修被这话问住了,怔怔看着谢青岚,丰润的唇瓣也失去了血色,就那样看着谢青岚:“我……” “我救不了,你只能自救,自行投案去吧,兴许传到皇上耳中,还能救你一命。”对于救人的事,谢青岚觉得,能救人就救,救不了也就算了,诚国公虽然有点不仁不义,但徐景修跟她还是有些情谊在的,这种时候,能不能救活,徐景修都要吃瓜落,但是伤人的罪名,怎么也大不过杀人吧? 况且,就算谢青岚不说,方才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一人一句都能将事情拼凑出来,还说什么? 徐景修怔在原地,目光不自觉的就看向了身边的小厮,后者也是紧紧蹙着眉头,死死的看着谢青岚。这事反正自己是讨不了好了,世子爷要只是个伤人罪就算了,要是杀人……诚国公不把自己一张皮给揭了才怪!转念想想,除了眼前这位,那些小老百姓未必真敢这样跟世家对上,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把谢青岚的嘴堵了才是。 这鼠目寸光的顿时转身,对徐景修耳语道:“爷,如今也是一不做二不休了,要是被谢姑娘说出去,只怕要糟的,不如……”他不说下去,但意思是什么,明眼人都知道。 徐景修听完,额上冷汗涔涔,见谢青岚也是秀眉微蹙。他们也有好多年不曾相见了,最后一次相见,安阳侯和诚国公还半打趣的说着要将两个小的凑一块呢,那是谢青岚才十岁,小小的,玉雪可爱得像是雪团子一样,听了父亲的话,羞红了脸。 几年不见,她生得愈发美了,容色之间颇有些当年谢叔母的风姿,甚至比当年谢叔母还美。 要不是那年刚说了这事,谢叔叔就没了性命,现在,谢青岚必然已经是他的妻了。 徐景修喉结上下颤动着,顶着一脑门子汗,看着谢青岚,想到儿时,谢青岚小小的一团,怯生生的样子,那么乖巧,轻轻的唤他“景修哥哥”。 狠狠闭了闭眼,徐景修还是退了一步,厉声道:“我不做这事,你也别蛊惑我做这事,我、我不能……”他说到后面,声音渐次软了下来,还是看着谢青岚。 好歹,十年的情谊,承了她那么多年的“哥哥”,他还没心黑到能对这差点成为自己夫人的妹妹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徐景修是个纨绔,但算不上坏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还是有良心的。 蠢欢欢个人愚见,有良心再坏都还有救,最怕那种没良心的了~   ☆、第92章 小厮原本想要一不做二不休,谁知道一向器重自己的少爷居然不愿意听自己的建议了,一跺脚就想说什么,被谢青岚冷笑着阻断:“哥哥,这样鼠目寸光的人,便不要留在身边了。” 那小厮脸色当场变得极为难看,要不是身份差异,他还真想把这女人给恁死。 徐景修转头看了小厮一眼,没有说话。谢青岚继续道:“哥哥难道以为,青岚会害你么?我唤了你十五年的哥哥,好歹也有了这样多年的情谊了。”顿了顿,“不拘他跟你说了什么,只消得一句话,伤人的罪名比杀人小,自然要救人。即便真的不幸殒命了,自行投案也比冥顽不化的罪名小。” 徐景修听在耳中,转头看了小厮一眼,目光游移起来。那小厮也是个人物,当下就跪下了:“爷信小的,小的伺候爷多年,难道也想害了爷不成?” “你自然不想害,你不过是怕公爷怪罪而已。”谢青岚道,“景修哥哥,我且问你,徐伯伯是兵部尚书,如今军饷失窃一事这样重大,一旦有了什么风吹草动,任谁也会将此事联系在一处,我也无话可说了。这节骨眼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人我若是没认错,乃是忠靖老侯爷的外孙儿,现在弄成这样,只怕两家要结仇。哥哥且细细想想,青岚一个女子都能明白的弯弯绕绕,哥哥想不明白?” 这话倒是不假,现在京中因为军饷失窃的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要是在这节骨眼上闹了什么事出来,身为兵部尚书的诚国公恐怕要吃瓜落,倒是朝堂上风向一边倒了,只怕要糟。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徐景修也是如蒙大赦,转头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回去我再跟你算账。”又向谢青岚做了个揖:“多谢妹妹提点。”又对一众护院道,“你们且京兆府报案吧,再遣人回去告诉我爹一声。”又转头看着谢青岚,“耽误妹妹功夫了,妹妹自便吧。” 如心素来心直口快,已然“嗤”一声笑出来:“这马车都去给你送人了,我家姑娘怎么自便?” 徐景修“嘿嘿”傻笑起来,又看着谢青岚,说不出就涌出一种苦涩来,毕竟儿时的亲昵,再也不可能了。 在冷风中站了不久,谢青岚都快冻上了,这才见马车缓缓悠悠的回来,问过车夫送到哪里的医馆去了,谢青岚这才放心,从檀心怀中接了还在睡的陆泽:“哥哥自行处理吧,青岚还有事在身。今日你我不曾见过,也不必多问了。” 说完,她上了车。因为寒冷,车中淡淡的血腥味也被掩盖起来了。将陆泽朝怀中抱了抱,谢青岚转头笑道:“这混小子好压手。” 马车一路向着相国寺而去,徐景修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也是怅惘起来,转头看着几乎散去的护院,又瞪了那小厮一眼:“你也警醒点,别还不如一个女子。” 那小厮被这样埋怨一顿,心中也是格外的窝火,想要报复的心更重了。 谢青岚抱着陆泽一路去了,等到了相国寺,白雪皑皑之下,佛寺中的建筑那样的宝相庄严,覆盖着白雪,那样的庄重。下了马车,一行人也就朝着陆贞训的小院去了。 谢青岚来寻陆贞训的时候很少带着陆泽,这次带来了,叫陆贞训颇为欣喜,抱了陆泽在怀,又拉了谢青岚坐下道:“那事我也听说了,你可没事?” “我自然是没事的。”谢青岚笑道,顺手接过檀心递来的手炉,冰凉的都快没有知觉的手终于有了温度,“我不是那样好欺负的,总该叫她自作自受的。” “若没有龌龊的心思,她母女俩何至于此?”陆贞训也没有半点的惋惜之态,将陆泽抱紧了些,“如今陆家出了这样的事,此事你虽是被动,但祖父心中对你必然已有不满了。” 谢青岚软软一笑,陆兆南对她当然有不满,这不满又不是今日才有的。陆兆南为人刚愎,很多时候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不说,还自己认定是什么就是什么,但事实并非如此,有时候就是欠揍的典范。而谢青岚有意无意总会跟他意见相悖,当然就会被不满。 “七日后,我就会搬离陆家。”谢青岚笑着,“我已经请云舒姑姑在府衙中去为我上户,家中无男子,我立为女户就是了,守着我爹留下来的一亩三分田,也饿不死。” 陆贞训忽然笑出来:“姑父那可不是一亩三分地了。”又揽紧了怀中的陆泽,“陆家的境遇也就如此了,旁的,我也无暇再过问了。你趁早离了也好,总好过被祸害。虽说这次是余氏做的,但还好,能叫你离开。你若与陆家一直撕撸不干净,不仅是你,连你夫婿也会被祸害……傅渊的确不是好人,但陆家那境况,总会被拖累的。说句不好听的,他死不死的,我不愿意管,我却不想你有任何事。”她喉头一哽,又想起陆显来,“你不晓得,我现在想起那人,我都恨得咬牙切齿。我这辈子是注定逃不开了,他磋磨死了我娘,磋磨得整个陆家人不人鬼不鬼的……” 知道她在说谁,谢青岚也不以为意,陆家本来奇葩就挺多的,相较之下,陆兆南都算是正常的,若是有一日,陆兆南闭眼了,家主之位传到了陆晖手上也堪忧,好在陆澄是个清醒的,除了有点软弱之外。 陆贞训说罢,又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缓缓吁出一口气来,这才看着怀中的陆泽:“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泽弟了,偏偏他还这样小,来年分家,能有自己的家产也是好的,但想来,那人是不会让他这样轻易好过的。” 这话倒也不假,陆显那人,会来事的功力在陆家无人能及。见陆贞训满面愁容,也是宽慰道:“好歹还有一年呢,好好顾着眼前才是。” 陆贞训默了一会儿,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这话倒不假,的确应该先顾着眼下的。”怀中的陆泽蹭了蹭小脸,睡得不甚安稳,迷迷糊糊的抬头,软软的唤道:“姐姐……” “泽弟。”陆贞训抱着他,脸上的笑容这才真切了许多。这毕竟是她在陆家的牵挂了,“睡好了就起身吧。” 陆泽揉了揉眼睛,又埋头睡去了。谢青岚轻轻叹惋一声,看着她:“泽弟这样才是最放心不下的,他还这样小,若是可以,我真想把他和外祖母一同带走的好。” “你也晓得不可能。”陆贞训说着,“实则,如今二哥哥只怕才是最难过的。” 谢青岚顿时不说话了,陆澄的为难她也是知道的,毕竟余氏和陆淑训再有千般不是,也是他生母和姐姐,现在两人一朝没了性命,陆澄心中苦楚,还有个因为瘫痪脾气愈发大了的父亲,三重的折磨,这才是最惨的。 陆贞训说了一会儿,又命采荷将了茶水来,自己抿了一口白水:“实则我说,你也别去管太多的事了,自己快活才是最要紧的。你可找到了住处?日后一人在外,记得别对太多人太好,否则只恐殃及自身,遇到事情了,多问问傅渊罢……他总是比你清醒的。”说到这里,陆贞训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忧愁,“说来,就算皇上和太后允许你分家,如何肯让你嫁给傅渊?” “山人自有妙计。”谢青岚狡黠一笑,又娓娓向她说了自己和褚青萝还有端敏大长公主如何搭上的,听得陆贞训不免大喜,笑得欢喜:“好好好,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境遇,有了端敏大长公主相助,你必然能顺利许多的。” “要不是我肯出那好几万两银子,那人如何肯帮我一二?”谢青岚笑道,又想到方才遇上的徐景修,只盼着这货能运气好点,那忠靖侯的小外孙能捡回一条命来。 虽说都没气的人了,要救回来确实挺难的。但万一能抢回一条命,也是无量的功德了。 陆贞训不知她想什么,笑得那样美:“几万两买得皇族对你的好感,如何不值得?”又握住谢青岚的手,“妹妹,但凡端敏大长公主肯护住你,世家们哪个敢动你?即便端敏公主皇族的身份弹压不住,还有褚将军,手握重兵,难道还弹压不住他们不成?” “可不呢。”谢青岚笑着,又想到那日端敏说要在公主府设宴的事,还要京中权贵的子女们都去,想想也就知道不对味了。 褚青萝也快要十五了,眼看着就能嫁人,在这节骨眼上回来,一来是为了军饷的事,二来,褚青萝也该嫁人了。 而除了满京的权贵,哪个又能衬上褚青萝这老爹是国公老妈是公主的淑仪郡主呢?往上了说,即便是皇族,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谢青岚握紧了陆贞训的手,这世上就有些事,那样的云泥之别。陆贞训能被父亲拖累到这个地步,而褚青萝,却能靠着父母荫蔽,一辈子无忧无虑。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就是如此而已。 反手握紧了陆贞训的手,谢青岚在心中暗暗的许下了一个宏愿来。 她不仅自己要当富二代,她还要她儿子当富二代!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岚妹子的宏愿,有点挫……   ☆、第93章 七日的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谢青岚早早的就挪了出去,直接搬进了端敏赠送的园子。一人住在其中,也是难得清静,最关键的是,没了陆家一群奇葩环绕,好像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而就在谢青岚取得户帖的那日,褚青萝亲自来园子里走了一遭。彼时谢青岚抱着手炉正在打盹,就听檀心说褚青萝来了,唬得睡意全无,起身迎出去。 褚青萝一身云纹狐肷斗篷,里面一件玫瑰紫的小袄,那样艳丽的颜色,也只有这明艳的女子hold住了。见谢青岚迎出来,褚青萝快步上前,又对檀心笑着啐道:“好个蹄子,说了不叫你通传的,还这样坏我的事。” 檀心被这样一啐,也不恼,笑着打趣道:“若是婢子不通传,一会子姑娘也得啐婢子,可两头不好做人,还是被郡主啐吧。” 褚青萝一双丹凤眼中尽是笑意,睨了她一眼:“真真是反了你,也不知道姐姐成日怎么宠得你。”又上前拉了谢青岚,“咱们进屋说,外面好冷。” 地龙烧得暖,褚青萝一进屋便脱了身上斗篷,又斜了身后侍女一眼,后者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来:“谢姑娘。” 谢青岚狐疑,细细看了看,发现是邀请帖,再细细看了一遍,见是邀请去公主府做客的帖子,不禁失笑道:“竟连我也要去?” “这是自然。”褚青萝坐在她身边,亲亲热热的挽着她的小臂,“我瞧着这京城之中,倒是愈发不太平了。我娘说,叫我别管着这些腌臜事,最好听都别听,要是忍不住就来寻你玩儿。” 见她嘴角含着的笑容那样的诱人,谢青岚一壁搁了手中的帖子,一壁笑问道:“出了什么事能惊动到你这里来?” “姐姐难道不曾知道?”褚青萝丹凤眼斜斜飞起,含了几分讥诮在其中,“你可晓得,诚国公府和忠靖侯府出了大事。” 谢青岚心中顿时一沉,想到那日徐景修做的好事,也是有几分慌了,强做镇定,问道:“出了什么事?” “嗨,我听闻这京中的贵族子弟是愈发不像样了。”她说着,眼中的嘲讽那样重,“姐姐晓得么?诚国公世子那日和忠靖老侯爷的外孙为了赌钱起了龃龉,谁知道那世子下这样的狠手,将后者推到木车上,脑袋都磕破了。后来送到医馆里,都没了气息,忠靖老侯爷多大的脾性啊,当场绑了往日的太医院正华神医去给小外孙看病来着。”她说到这里,吃吃的笑起来,那声音娇媚之中透着说不出的锋芒,“可怜华神医九十多岁了,从来没有大病,差点被忠靖老侯爷折腾完半条性命。” 谢青岚无心听她插科打诨,忙问道:“那人救回来了?” “救回来了。”褚青萝见她似乎有些急切的样子,心中纳罕,点头,“只是因为伤着脑袋了,性命无碍,但是一直没有醒来,都睡了足足快十日了,全靠参汤吊命呢,听说整间屋子都漫着一股子骚味,说是没醒来,但那排泄,好像……” 谢青岚也没有细听了,听这个描述,多半是植物人的症状,现在忠靖老侯爷的外孙成了这样,偏偏忠靖侯是个暴脾气,徐景修只怕惨了…… “那现在如何了?” “能如何?”褚青萝见今日谢青岚颇有几分怪异,有些不解,“也是那人聪明,现在在京兆尹吃牢饭呢。但既然是诚国公世子,谁又敢苛待了他不成?忠靖侯那头闹着要人赔命呢,诚国公哪里肯依,这下两边剑拔弩张……”又扬起冷笑来,“徐培勇身为兵部尚书,本就是因为军饷的事站在风口浪尖,偏偏不知道收敛,闹出了这事来。” “……”谢青岚静默片刻,反正徐培勇跟她也没什么情分了,但是徐景修好歹还是当了那么多年的“哥哥”,谢青岚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只好顺着褚青萝的话,“世家们在京中横行霸道惯了,哪里会顾及那样多?” “这倒也是。”褚青萝拉着谢青岚,“姐姐到时候可一定要来,若不是陆家那二姑娘守孝,我也非要见见她不可。” 见褚青萝对于陆贞训这样好奇,谢青岚也是有几分纳罕,看着她,低声问道:“郡主怎对我二姐姐这样感兴趣?” 褚青萝笑着,那嘴角却隐隐有些向下撇的样子,谢青岚知道这种样子是什么,也是屏住了呼吸。褚青萝笑了一会子,才慢条斯理的扬起眸中惯常带着的傲气:“我不过是听说,陆家二姑娘美得好像是九天仙女,只想看看,能当得起这样的名声,这人是要美到什么地步。” 要是听不出她话中含着的酸意,谢青岚这么些日子在陆府可就是白混了。但陆贞训一介庶女,能让褚青萝这堂堂淑仪郡主嫉妒?褚青萝也是难得的美人,只是她像是太阳般明艳的美,陆贞训性子沉静些,更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要说嫉妒,好像是没有由头的事……转念想想,谢青岚忽然又回过味来了。真的要说嫉妒的缘由,倒也不是没有的,那就是刘肃。 刘肃和褚青萝青梅竹马,又有那样多的日子一同在边疆度过,自然有一份不同与旁人的情份。况且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刘肃生得十分英俊,行止有度,况且又因为在沙场上练过,性子较同龄人沉稳得多,又不似一般男子般粗心,反倒是体贴的人。 咳,还真是符合小女生的白马王子。 谢青岚捏了捏眉心,见褚青萝眼中那傲气一点都没有消减下去的意思,当下抿着嘴一笑,心道是这丫头必然是对刘肃心中有说不出的好感的。而刘肃肯定又是哪一日说话的时候露出了对陆贞训有好感。 一股狗血三角恋的味道扑面而来。 但谢青岚也没有那样傻将这窗户纸捅破了,装傻道:“你听谁说的?二姐姐要是知道了,只怕是要恼。” “女儿家谁不想别人夸自己美的?”褚青萝只是笑,“你不晓得,我瞧着华阳表姐是极美,就是有些天真,被宠得没了脑子,现在还在府中咬牙切齿呢。” 听到“华阳”两个字,那娇美又任性还花痴的长公主的脸顿时浮现在谢青岚眼中,转念想想,自己和傅渊要真是成亲了,刘瑶不会一恼了就找各种法子整自己吧?她再花痴那也是皇帝嫡嫡亲亲的同母妹妹,到时候过起招来,自己也就只能被她虐了而已…… 虽然在心中默默吐槽着,但谢青岚脸上还是没有半点变化,笑道:“她咬牙切齿什么?” “姐姐总该知道吧?”褚青萝对上谢青岚一双眼睛,“华阳长公主远嫁,原本过了太后的寿宴,待上了些日子,就该回去了,现在也是如何都不回去,驸马央求多日无果,只好求了皇上和太后。” 这倒是,刘瑶那夫婿,真是哔了哮天犬了,才摊上这样的老婆。花痴起来没个分寸,偏偏还是公主,别人不愿意连手都不能摸。 谢青岚也只是笑着而已:“我蜗居惯了,也不知道京中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这些与我也没什么关系。”褚青萝笑道,“姐姐可一定要来呢,我爹娘都说姐姐是个好的,说是有大礼要送给姐姐。” 又有大礼?谢青岚狐疑,见褚青萝又俏生生的行了个大礼,道:“说来我还没谢谢姐姐呢。”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唬得谢青岚忙避让,伸手扶她,“使不得……” “是我谢你,谢你解我爹爹燃眉之急。”她执意不起身,又磕了个头,“这是我替便将十万大军相谢,戍边苦寒,多谢姐姐能体谅。” “我本是女儿身,帮不了许多,也只能如此了。”说着,她又抿着嘴笑,“咱们之间,不说这些就是了。” 褚青萝只是笑而已。 这头两人是其乐融融,但是那头诚国公府,可就没那么好的命运了。 倒不是为了别的,诚国公身为兵部尚书,原本就被饷银被盗的事焦头烂额,现在忠靖侯那老匹夫,日日纠结了人手在诚国公府门前喝骂不止,关键是别人占着理儿啊。徐景修把人家好好一个大小伙子给弄成了植物人,是,人家现在是不成器,但是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现在人家这样躺在床上,没死比死了还惨,虽说是外孙,但忠靖老侯爷是个如何护短的人,哪里肯依? 现在徐景修被关了进去,忠靖侯一边向京兆府尹施压,一边还要让诚国公这教子无方的知道自己的厉害。 所以说,所谓的贵族联盟,其实不堪一击。抱团的原因,除了共同抵抗傅渊那恶贼之外,还有不少的原因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抱团谁知道他对谁下手! 但这个联盟实在太容易被击破了,因为贵族们个个都有自己的利益,况且在傅渊之前,他们顺风顺水惯了,哪里真的那么容易全心全意的帮着对方? 现在诚国公家不争气的,伤到了自己女儿家不争气的,忠靖老侯爷在贵族中是老牌贵族,德高望重,但有个大毛病,就是护短。当下也不管到底是谁对谁错了,反正一副要跟诚国公死磕到底的意思。 故此,忠靖侯一边跟诚国公过不去,一边卖力的找着诚国公短处,最好被找到跟军饷有关的线索,那样就能一把弄死这脑子不清醒的老匹夫! 作者有话要说:  端敏和褚将军还有大礼相送~   ☆、第94章 京城之中,准确来说,都是没有什么秘密的。诚国公和忠靖侯之间恩怨的来龙去脉,不过半日,就传得人尽皆知,但谁都不能站出来说谁的不是。 吓?你想说?别逗了,你家那几个糟心玩意儿比人家家里的强很多么?不强那你说个毛线啊,一会儿被还没气消的忠靖老侯爷逮着就是一通骂。 忠靖侯那叫个不遗余力的给诚国公添堵,今日有人去诚国公府堵人,明日又是诚国公名下的庄子失窃,后儿直接是诚国公的良田被人烧了,还烧出几个大字来——“无耻之人”。 可不,诚国公也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给京兆尹令打过招呼,说什么都不能整治到自己儿子身上去后,就要准备还击了。 可怜那新上任的京兆尹令,刚被忠靖侯给过话,要好好折腾徐景修,现在是满头包两头大后,索性撂挑子了,向皇帝告假,说是偶感风寒——得咧,您两位老神仙自己斗法去吧,别把小的拉进去。 而忠靖侯也是个老愤青,在朝堂上哭谏,求皇帝为自家可怜的小外孙做主,还不等诚国公辩解,就一通引经据典人生攻击,句句指着诚国公就是个草包,连军饷都看不住,说不准就是监守自盗,现在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气得诚国公差点没撩起袖子揍死这信口开河的老东西。 刘寻戴着那冕旒,隔着旒珠看着朝堂上的闹剧,正想拍案而起,脑袋一动,那旒珠噼里啪啦撞击着朝他脸上来,打脸打得爽——这尼玛都是第几回了?!还要不要朕当个好皇帝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现在深深感慨着表弟傅渊真是个好东西的刘寻顿时觉得,应该把被自己一道旨意安排带薪休假的傅渊叫回来后,又挥手,命散朝了。 忠靖侯憋了一肚子火气,恭送了皇帝之后,这群自小就娇生惯养出来的纨绔们互看不顺眼,差点就在大殿外面互相殴打对方了,还是羽林卫都统许覆冷着张脸,命羽林卫将这群准备聚众闹事的贵族们给轰了出宫去。 忠靖侯那是愈想愈气,整整一上午都闷在了书房之中,直到管事进来给了一张帖子,脸色顿时变了。思量了许久,到了晚上,才一路朝着鸿宾楼去了。 一进包厢,忠靖老侯爷那是个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一双苍老的眼睛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坐在对面正气定神闲饮茶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斗篷,那样暖和的样子,唇边那暖如春风的笑意并未卸去,轻轻呷了口茶。忠靖侯已有些不耐烦,看着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侯爷别急。”那男子正是傅渊,抬头微笑着看他,“侯爷既然来了,那么必然是有了选择不是?”说到这里,他口中呵出的热气与茶水升腾上来的气息融为一体,“那么傅某,自然不会叫侯爷失望了。” 而没过上几日,眼看着就要过年,端敏大长公主在公主府设宴,京城之中,但凡是有名望的世家大族的子女都被邀请来,也算是在端敏和褚霄面前露脸。 公主府一处湖泊,大得好像是宫中太液池一般,湖心的小筑,只怕是容下数百人也不成问题,被引了快步踏上小筑,一股子热风迎面而来,官家小姐们三两个一团,正言笑晏晏的说着话,原本都是些娇美的女子,个个穿红戴绿,生生要将这冬日给弄成春天了;而那些世子公子们,也是个个人模人样的,丝毫见不到平日的轻佻不说,还有不少附庸风雅,在这寒冬腊月摇着折扇。 见谢青岚来了,褚青萝原本在和人说话,也是迎上来笑道:“谢姐姐。”她声音不大,但听见了这声的人纷纷转过身来,见谢青岚穿着银鼠裘,外罩着一件翠羽织锦镶毛披风,头面虽是赤金,但在场的众位姑娘们谁不是赤金的出门的?心道是这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打扮这样朴素。 谢青岚想的很简单,端敏既然是主人,那褚青萝自然也是主人,年岁既然相仿,你大咧咧的露富不说,要是因为衣着华贵抢了褚青萝的风头,端敏不在心中恨死自己才怪!再说了,就算抢不了风头,你在皇族面前露富干嘛? 褚青萝今日的打扮也是素净,不仅素净,还有些不上心,脸上虽是含了笑意,但说不出为什么,还有些怅惘一般,上前握了谢青岚的手,又道:“哦,姐姐的手好凉。”又唤来人递来手炉。 又有人围了上来,笑道:“这就是谢姑娘,上回在太后寿宴上见了,也没能看清,现在总算看清啦,真是人比花娇。”那少女说着,又掩住嘴,“好美好美,勿怪皇上那样喜欢,将姑娘留在宫中陪太后呢。” 谢青岚看着那姑娘,她生得倒是好,但一双三角眼尽是精明和算计,也懒得跟她一般计较:“不过是太后和皇上错爱罢了。” “可不是这话呢。”又有一人笑道,“咱们连太后和皇上错爱都没能,到底是安阳侯的闺女,咱们可比不得谢家家大业大。” “这倒是,安阳侯乃是一等一的的大功臣,也怨不得皇上和太后喜欢谢姑娘了。” “我瞧着谢姑娘这样美,就算没有安阳侯那事,皇上和太后也得喜欢呢。” 众位姑娘就七嘴八舌开始了,反正就是围绕着两件事——谢家家大业大和皇帝喜欢谢青岚。 褚青萝和谢青岚交换了一个眼神,耳边尽是这些官家小姐的娇软的声音,也是堪堪扬起一个婉约的微笑来:“去去去,我瞧着你们都是嫉妒。”这话虽是玩笑,但一瞬间就叫这群小姐们安静了,褚青萝慢吞吞的笑着,那嘴角弯出的弧度带上了三分凌厉七分娇俏,“有本事的,自己也去托个好父亲好兄弟,保不齐皇上表哥更记得你们呢。再说了,有几人能在刺客刀锋来了的时候挡在皇上面前?就冲这点,我就敬重安阳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褚青萝这话说得还带了几分天真,虽是将在场女孩儿们骂了个狗血喷头,但还没有还嘴的地方。可不是么,人家心直口快,又是皇族中人,有你身为臣子说话的份吗? 见褚青萝这样维护谢青岚,众女自讨了没趣,讪笑几声,也都散开了。褚青萝这才满意,领了谢青岚在一旁坐下,脸上方才的笑容也不见了:“真是琐碎死人了,偏偏我娘执意如此。”又瞥向了小筑另一头,那处尽是这些道貌岸然的公子哥们,冷笑道,“我就不知道,我娘难道能在这里面给我寻一个可心的夫婿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又是郡主之尊,公主也是怕委屈了你。”谢青岚劝道,“况且这些人虽是不争气,但总有几个争气的不是?” “总有几个?可是个个像宋驰那德行?”褚青萝说着,居然翻了个白眼。谢青岚好笑之下,见宋驰果然立在那一群公子哥中间,一时也是扶额。 娘哒,这辈子是不是都逃不开这俩苏货了? 正在感叹,忽又见一个红衣少女轻快的经过通往湖心小筑的长桥,一上来,那笑容娇俏温婉,惹得不少人纷纷侧目,围了上去,笑得或真或假,口中皆是唤道:“赵家妹妹。”只有不多的人站在原地,或是冷笑,或是看都不看,只抱着手炉。 玛丽苏光环居然也有失效的时候!!谢青岚对于那几个不动的人表示深深的折服,又听见褚青萝轻轻地嗤笑:“我在京中这样多日子,可没少听说她的好事。总是在别人面前出风头,难道别人都傻?还要巴巴的自比为女中之王、女中卧龙,这当做戏言也就罢了,还要四处宣扬,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还喜欢给别人断什么公道,有那能力的话,我就不说什么了,没有那能力,还要给别人规划人生,真以为她是天皇老子不成?” 知道她再说赵蕴莲的谢青岚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声“真相帝”之后,笑道:“不过顺风顺水惯了,见谁都是浊物。” 赵蕴莲一边游走在众女中间,或有讽刺的,也都一一还回去了,待人都散了差不多了,一双杏眼含了几分说不出的风情看向宋驰,后者也是温柔微笑,眼神都快交缠到了一起。 谢青岚嘴角微微的抽搐,这还真是旁若无人啊,难道以为这么多双眼睛都是瞎的不成?褚青萝也是端茶冷笑,反倒是不发一语。 待两人眼神交流完毕,赵蕴莲羞红了脸,退到一旁坐下,与几个官家小姐一边品茶一边说闲话。宋驰却是一脸心满意足,垂眸之时却又见谢青岚和褚青萝坐在一起,又念起洛阳侯的话来。 况且这么证明他男性魅力的时候,他一般也不会放过的。 款步行至谢青岚和褚青萝面前,宋驰笑得十分温和:“淑仪郡主。”又看向谢青岚,俊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存了,“谢妹妹,你我好久不见了。” 你丫有病吧!上次就跟你说了谁是你妹妹,现在又来了!! 谢青岚:Σ( ° △ °|||)︴傅渊救我!这货又缠上我了! 宋驰半点不清楚谢青岚的心理活动,只是笑得那样的温柔,眼中的关切却深深的刺痛了离得不远的赵蕴莲。 作者有话要说:  汤姆苏又开始当情圣了~ 洛阳侯心理活动老简单了 就是青岚妹子执迷但是没有不悟,不就是觉得傅渊对她不错这才沦陷的嘛~ 来一个长得不比傅渊差【大雾】,性格比傅渊好,还更体贴的来色/诱青岚妹子,她一个小屁孩家家的一定会心动的~   ☆、第95章 赵蕴莲虽是知道其中原委,但是不代表她能看着宋驰对谢青岚好,更别说她一向心比天高,连皇帝她都嫌弃不能一心对她,好容易寻到了跟自己心心相印的人,现在看着宋驰那样对谢青岚笑着,也是满肚子委屈,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茶盏托,也是发白了。 然而谢青岚肚里的委屈不比赵蕴莲少多少,她这辈子都不想跟这俩苏货搅在一起了,吸了口气,连假笑都懒得做了:“宋世子孟浪了,我与世子并无太大交情,如此亲昵的称呼,省了吧,免得叫人听了去,以为我是什么轻佻的人。” 再次碰了钉子的宋驰讪讪一笑,还是亲亲热热的看着她:“我只闻妹妹那日里受了委屈,也是恨不能为妹妹出气的。” “我不是小孩,也不需要你帮我出气。”谢青岚说着,不耐烦浮上了脸,“宋世子,与其在此处与我说什么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如何将功折罪,那日里险些让端敏大长公主被伤到,还是想法子官复原职的好。” 谢青岚这话毫无疑问戳中了宋驰的软肋,那日的刺客一事,虽是加紧追查,也没法子查到,但是能推测出多半是那盗走军饷的人做的。但宋驰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觉得傅渊有嫌疑,心中对傅渊的恼意就更重了。 现在谢青岚这话一出来,宋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那样看着谢青岚,眉头拧成了“川”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笑盈盈的声音:“原来都来了,倒是我来得迟了。” 这声音极度平稳,转头看去,正是端敏夫妇相携而来。端敏虽说含了笑容,但那笑在她脸上,就是感觉那样的清冷。众人纷纷转头向两人见礼,褚青萝冷冷一笑:“照我说,有些人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谁都跟小丫头似的那样好骗。”她声音很轻,说完了就起身翩然而去,上前拉住端敏和褚霄的手:“父亲,母亲。” 端敏笑着点了点褚青萝的鼻尖,又转头道:“本宫回京城不久,寻思着也该看看众位了,都随意些,不必拘着。”说罢,便携了褚青萝到一旁坐着,说了几句话后,又笑着抬头,四下找寻一二,对上谢青岚的目光之后,才示意她来。 谢青岚有些狐疑,快步到了端敏身边:“公主有何吩咐?” 端敏只笑不语,伸手轻轻抚着她颈后,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是个好的,你瞧这满园子的人,可有你瞧得上眼的?” 谢青岚微微窘迫,转头环视小筑中的人,姑娘们貌美,此时略略红着脸,三两个聚在一起,轻言细语的样子惹人怜爱;那些公子们也是聚在一起说笑着,整个小筑中,倒是分外其乐融融。 “臣女不好说,只能说,各有长处吧。”谢青岚还是选择了不得罪人的说法,就算端敏远在边疆,难道没听说过京城之中的纨绔们的混账事? 端敏只是面露微笑,那笑容颇有些深沉,反正谢青岚看不懂,只能狐疑的看着端敏。倒是褚青萝不自在了,轻轻一哂:“娘,您还真敢让女儿嫁给着里面的其中一个?” “这话不该你说。”端敏含笑,看着褚青萝,一脸的高深莫测,与褚霄相视一眼后,又笑得那样的小女儿情态,只是口中的话还是没有半点的缓和,“一个没出嫁的,如何能说这话?” 褚青萝自知失言,也不曾在意了,静默的退到一边,倒是谢青岚被端敏拘在身边,含笑问过几句后,褚霄也起身向着那群青年俊彦们去了。 谢青岚也不是傻子,见这样的情形也明白褚霄的意思。当下立在端敏身边:“大长公主。”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端敏淡淡的扫视众人,“我也不过一时兴起想见见这些人罢了,况且阿萝的婚事,我的确一直放心不下。” 褚青萝是国公之女,又是皇帝亲封的郡主,寻常人家娶了实在是低嫁,但端敏如何会让她低嫁呢?既然不会,自然,先有人考量一番之后,这才是最要紧的。最主要的,褚青萝性子明艳似火,哪里是这群在京中横行霸道的贵公子们弹压得住的? 见谢青岚也有些局促的样子,端敏反倒笑开了:“好好好,是我臊了你,你只做没有听见就是了。” 谢青岚尴尬一笑:“多谢大长公主看得起臣女,与臣女说这些。” 若不是端敏信她,如何肯说这些话来? 端敏笑得那样的柔和,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转头看向身后的侍女:“你去看看,齐王世子可来了?” 那侍女去了不多时便折了回来,身后疾步而来的正是刘肃,他身后还有一个女子,看不太真切。褚青萝原本与谢青岚说话,见刘肃身后还跟着女子,脸色顿时黯淡了几分,也不过一瞬,又扬起笑来:“母亲倒是料事如神,刚遣人去看表哥,表哥就来了。” 端敏含笑,刘肃快步上前,拱手施礼道:“姑姑。”身后那女子,一身粉色斗篷,兜着头,但隐隐能看出是妇人的打扮,一壁取下斗篷,一壁上前道:“姑母。” 这寻常人哪里敢称端敏为“姑母”的?谢青岚心中惴惴不安,见那女子抬起头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一张鹅蛋脸,那样的美,含笑间风姿绰约,一双眸子顾盼神飞,就连女子见了也不免心中荡漾。 居然是刘瑶!华阳长公主! 谢青岚还记得那日见刘瑶的场景,知道这货对傅渊的执念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现在一来,指不定是要怎么样呢。当下往褚青萝身后退了一步,低声道:“郡主且助我。” 褚青萝是知道傅渊和谢青岚之事的,而刘瑶这花痴她也是知道,会意的迎上去,笑道:“表姐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说热闹,这才起了心思。”刘瑶一面说着,一面受了在场众人的礼,这才环视四周,寻到了人群中的谢青岚,这才软软的说:“姑母连谢姑娘都请得到,还真是不容易。” “女孩儿家,玩玩也好。”端敏笑道,将谢青岚携在身边,“你往日在宫中可见过她?这丫头极得我欢心,想来你也会喜欢的。” “我当然喜欢。”比起端敏的深不可测,刘瑶就跟那痴儿一样,看着谢青岚,那眼中的嫉恨丝毫不掩饰,“谢姑娘这样得姑母喜欢,也是造化。” “是臣女的福气。”谢青岚硬着头皮迎上刘瑶的目光,知道这货因为傅渊的事那样恨自己。撇开刘瑶已经嫁人的是不说,她也不可能会因为怕刘瑶嫉恨而将傅渊让出去的。 除非傅渊亲口告诉她,他更喜欢刘瑶。 “你福气好。”挑着眉头,刘瑶说出的话颇有些冷,明眼人再天真也该看出华阳长公主不喜欢谢青岚的事,原本还在恼着皇帝对她那样上心的人也开心了,跟人说笑也就极为欢喜。 “公主。”刘瑶原本还想说什么,赵蕴莲忽然迎上来,笑着挽住刘瑶的手臂,“公主来一趟也不容易,说说笑笑的才好,何必给自己添堵呢?”又瞥了谢青岚一眼,笑得更是深了,“况且,公主可别自轻自贱了身份。” 书中的刘瑶和赵蕴莲极为熟络,见这样子,就知道的确是真的了。谢青岚也懒得理,见刘瑶一双眼睛中满是说不出的怒意,就那样看着自己:“我瞧着,谢姑娘就是个顶好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吸引那样多男人的目光呢。皇兄喜欢你,肃弟喜欢你,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你呢,女儿家还是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才是。” 大姐啊,你真有脸说这话?您一个有夫之妇,成日惦记着自己英俊不凡的表哥真的好吗? 谢青岚还是没憋住,反正今日是端敏的场,刘瑶打狗也要看主人吧?含笑:“公主的话,臣女明白,自然是从一而终的,不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刘瑶脸色顿时一白,又要开口,被端敏轻描淡写的打断:“阿瑶,你与她一个小孩儿计较做什么?青岚,你也愈发没了分寸了,华阳可是你能冲撞的?” 谢青岚一副受教的样子退到一旁,低声道:“公主恕罪,臣女孟浪了。”刘瑶被端敏一呵斥,也是不好继续说了,强憋着心中的火气,冷冷的说道:“也罢,我亦有不是。”又拉了赵蕴莲到一旁去,不知道说什么了。 待人一走,原本看着华阳公主和谢青岚能闹出什么事来的众人也都赶紧移开眼,生怕被看到。刘肃叹道:“谢妹妹,你也晓得,表姐那人……” “阿肃,你自己玩儿去吧,我与青岚丫头说些话。”端敏缓缓说着,刘肃颔首称是,又担忧的看了谢青岚一眼还是起身去了。 对于端敏说要跟自己谈话的事,谢青岚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但脸上还是一派平静的站在端敏跟前:“公主有事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端敏说道,“我与驸马都是极为喜欢你的,你选择的路,艰难程度只怕是难得很。谢家的财力,是你的筹码,也是你的催命符”她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立在栏边的刘瑶和赵蕴莲,“你说是不是?” 谢青岚忽然抿着嘴一笑:“多谢公主替臣女打算,臣女也是极为感激的。” “我说过,会送给你大礼的。”端敏的笑容再次深了起来,“只是今日,华阳来了,只怕就没有那样太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瑶是个花痴花痴花痴花痴花痴花痴~ 但是智商又不够的典范,所以,卖蠢就是必须的事了~ 刘瑶来了,丞相大人还远吗?【大雾】反正端敏的宴会不会太平的~   ☆、第96章 端敏这话一点都没有说错,若是今日刘瑶没有来,那么还能凭谢青岚想如何都好,但是刘瑶来了,一旦有个不妥就会传到皇帝耳中,倒是愈发难堪了。 这样心事重重的过了不多时,有侍女来上点心,小筑中虽是四面透风,但温暖的好像是室内一般。褚青萝不多时就去与刘肃说话了,她原本一直都郁郁不乐的样子,此时与刘肃说话,那眼角眉梢尽是温存的笑意,叫谢青岚心中笃定了,她果然是喜欢刘肃的。 刘瑶像是吹冷风冷着了,径直到了谢青岚面前坐下,端敏因着与褚霄一同去待客,也不曾在,仿佛谢青岚就短了一截似的。刘瑶坐在谢青岚对坐,细细端详着她,半晌之后,才低声冷笑:“我瞧着你算不得顶美。” “比不得公主。”谢青岚现在跟陆家一群人划清了界限,愈发觉得做人退让是没有意义的,况且自己手上还有皇帝想要的东西,只要一日没有得到,皇帝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而自己只要不把皇帝逼急了,他也不会痛下杀手的,“公主貌美如花,叫世间所有女子歆羡。”见刘瑶面露喜色,又婉转道,“只是美则美矣,却无灵秀之气。” 刘瑶原本面带喜色,也全拉了下来:“谢青岚,你放肆!” “臣女不敢。”谢青岚看着她,“今日既然都是端敏大长公主的客人,即便公主是大长公主的侄女儿,也不敢做什么有**份的事吧?况且,尊重是相互的,更不用说,皇上留着臣女有大用。” “你不过是仗着皇兄疼你……”她愈说愈恨,紧紧咬着牙,那样子好像恨不能咬谢青岚一口。要说看不上,谢青岚觉得这个公主比刘寻那皇帝更让人看不上。倒不是旁的什么,皇帝的确是渣,但是人家至少是为了皇位稳固忍着某些东西,而刘瑶,因为是公主,所以肆意妄为,甚至说什么嫁了人,因为看了傅渊,迷恋上了之后闹着要和离的。 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公主病太重!没错,她的确是有这个资本,但同样是公主,同样都是母亲位主懿安宫,为何身为元后嫡女的端敏大长公主,行止有度,行事处处谨慎留有余地,而华阳长公主……只能呵呵。 这么想着,谢青岚浅笑:“皇上并不疼臣女,却是很疼公主。毕竟是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而臣女与公主不同,臣女没有犯错的资本。” “你不过就想说本宫被宠坏了!”刘瑶的声音之中有压制不住的怒气,“你这样的人,傅渊哥哥为何会喜欢于你,百般维护于你!你、你也配——” 谢青岚懒得跟她胡搅蛮缠,起身正要离去,见侍女端着托盘而来,一时倒是不好意思了,只好乖乖坐着。 那侍女将托盘上的点心一一放下,又将糖蒸酥酪端下来:“公主吩咐过,公主和姑娘还是赶紧用过,一会子便开宴了。” “省得。”刘瑶闷闷的嗯了一声,她长长的指甲,涂着丹蔻,艳丽得好像是涂了血一样,又取了锦帕来,将银质的小勺细细的擦了一遍,重新搁好,“你敢吃么?” “公主说笑了,臣女如何不敢?”谢青岚轻轻拨弄着手腕上的明珠珠串,又见褚青萝和刘肃缓步而来,也是启唇笑道:“肃哥哥和青萝妹妹也是闻见了这酥酪的香甜味,巴巴来了呢。” 褚青萝顿时笑开了,哪里见方才的阴霾之色,上前道:“可没见过你这样霸道的,吃着我家的东西,还要编排起我来。” 刘肃亦然笑:“谢妹妹如今倒是愈发促狭了,莫不是怕我二人与你争抢?” “我瞧着就是这样哩,可没见她这样过。”褚青萝笑着,坐在谢青岚身边,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手,这才笑道,“表姐,招呼不周,表姐还请恕罪。” 刘瑶淡淡微笑:“也是我不请自来。”又望着渐渐黑了的天空,轻轻一叹,又重重的蹙起了眉。 顺着刘瑶的目光看去,一队提着灯笼的身影在湖边跑的那样快,灯火闪动,仿佛随时都要被奔跑带出的风熄灭一般,看那星星点点的灯火,人数还绝对不少。 现在公主府的主人都在这里,就算有仆从,也不会这样过来,更不可能到了之后,就这样一一的站在那里,像是列队一般。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被这异象给吸引了,看来又有不速之客!谢青岚在脑中这样的说了一句,又怕是像自己和傅渊遇到的那次□□一样,现在在湖上,那可就是插翅难飞了! 褚霄立在小筑中看了一会儿,见那长桥上的人愈发靠近了,这才松了口气,上前,不顾桥上沾了不少雪,就那样伏下去:“臣恭迎圣上大驾。” 褚霄声音本就雄浑,这一声出来,男子们惊讶之余反倒是起了一层往日所没有的责任心——可不嘛,要是皇上出了什么事,那自己也不用混了;而少女们动作极其统一,都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难掩红透的面颊。 谢青岚有种自己要疯的感觉,果然,这兄妹俩做的事都难掩原文就是一本玛丽苏小说!这长公主不请自来就算了,皇帝大晚上的擅自离宫…… 谢青岚:老娘要是太后,先一巴掌呼死你再说! 虽是如此想的,但谢青岚还是转出来,与众人一起行礼道:“皇上金安。” “不必多礼。”皇帝一身湛蓝色衣物,在夜色中也是很抓眼球的,而刘瑶已经迎上去,半撒娇的笑道,“皇兄……”还没等说完,她那声音之中,又透着无尽的娇媚:“傅渊哥哥——” 谢青岚嘴角一抽,炸了。 谢青岚:o(一︿一)o当着老娘的面你就敢这样勾引老娘的男人!! 傅渊如常般笑得风轻云淡,那笑容之中透着些许疏离:“华阳长公主。” 刘瑶一听这称呼,微微踉跄,那弱柳扶风的样子叫谢青岚差点没忍住冲上去给她两下。皇帝也是蹙起了眉,端敏更是直接笑道:“只怕阿瑶方才有不妥的地方,还是先歇息着吧。” 谢青岚气恼,想到方才接了刘瑶的东西,觉得被虫咬了似的,顺手将被刘瑶擦了的银勺放在桌上,重新取了银勺来,端了碗,狠狠的将一碗糖蒸酥酪搅得稀烂,囫囵咽了。 要众人说,皇帝和刘瑶真是给足了端敏面子,竟然纷纷来了,一时之间,端敏这大长公主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端敏夫妇并上褚青萝自然陪着皇帝和刘瑶说话,额,好吧,刘瑶压根就没有心思说话,一双眼睛就那样黏在傅渊身上的。最后连刘寻都看不下去了,道:“丞相暂且在一旁休息一会儿吧,好歹你手臂上伤口未曾痊愈。” 傅渊从善如流,启步去了,刘瑶原本也要去,被皇帝横了一眼,老实了。 要说方才刘瑶没来,众人的关注点都在谢青岚和赵蕴莲身上,刘瑶来了就转移了视线,而现在刘寻来了,谁还管谢青岚啊。她此时已经起身,自顾自的往另一头去了,现在众人都挤在皇帝这头,另一头倒是无比的空旷了。 傅渊倒是一点踌躇都没有,径直跟着她去了,见她立在护栏旁,好像恨不能翻出去了,笑得愈发温软了,柔声道:“好好儿的,吃什么醋?” “谁吃醋?”谢青岚也不转头看他,心中那口怨气还没消,“你既说我吃醋,那就是你对刘瑶真有那心思了?” 傅渊不答,反倒是抱臂立着,谢青岚久久听不到回答,转身,见傅渊那略有些玩味的笑容,更是气恼了,跺脚道:“龌龊!” “又哪里惹了你不欢喜?”傅渊佯作无奈,话中的疼宠溺爱却是显而易见的,行至她身边,“我总是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说得好听。”谢青岚说道,“净哄我,方才刘瑶一双眼珠子看你都快落出来了,难道你不曾躲躲?” “我这不躲出来了?”傅渊调笑,大手拢了她的手,“怎的这样凉。” 他掌心温热,但方才抬手的动作,他做的并不是那么的顺畅,想来手臂上的伤口未曾痊愈所致。谢青岚也是软了,乖乖让他捧着手。 待谢青岚一双小手渐渐暖和了些,傅渊这才笑得舒心,轻轻拭去她唇角残留的酥酪:“吃了也不擦嘴就出来,仔细叫人见了笑掉大牙。” “除了你,谁笑话我!”谢青岚笑道,“可不许你看她。” “我几时看了她?”傅渊笑道,“难道她看我,也得怨到我身上?青岚忒霸道了。” 谢青岚这才彻底欢喜了,高高兴兴的蹭着傅渊的手:“可得好好儿的,我如今分了家出来,倒是愈发自由了,来日就来你府上看顾你好了。” “有这心就好了,粗活可不能叫你来做。”傅渊轻轻理顺她为夜风所吹乱的碎发,“你好好的就好,也不枉我费了一番周折叫你与端敏大长公主搭上线。” 谢青岚只是笑,傅渊的计策,向来是如此的,一个苦肉计,并非是为了别的,而是有了一个完美的由头,能让他带着自己在端敏跟前露脸,虽说有褚青萝,但那时,端敏将自己当做小孩儿的,只有傅渊领着自己站在端敏面前,那才是真正可以出头的机会。 小手轻轻抚上傅渊手臂上的疤痕,那疤痕突起,有些硌手,谢青岚不免有些叹惋:“日后,可千万不能做这事了……” 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咕咚”,循声看去,却见赵蕴莲卧倒在地,像只蚯蚓一样不住的蜷缩着,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水,还在无意识的呻/吟着。 现在人都集中在皇帝那头,赵蕴莲出现在这里,明显就是不正常的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看到傅渊和谢青岚先后过来,来捉人的! 但现在,她这样瑟缩在地上,双目紧合,万分痛苦的样子。谢青岚不免有些迟疑,赵蕴莲这人,除了苏了点自以为是点双标了点之外,好像也没那样的过分,只是这情形之下,他二人会不会被怀疑? 正在踌躇着要不要上去看看,傅渊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其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别去碰,她中毒了。” 谢青岚一怔,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赵蕴莲,她脸色没有一丝人色,但原本红润的双唇,隐隐有些乌青,正是中了剧毒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赵玛丽中毒了~~ 这几章曲折离奇,不过有个理念要告诉各位读者大大们 那就是,丞相大人其实是忠犬,皇帝一肚子坏水!   ☆、第97章 饶是谢青岚胆大,但也被赵蕴莲这样子给唬住了。后者蜷缩在厚厚的地毯上,额上的汗珠滑落,洇入地毯之中,氤氲出一团深色。 傅渊冷眼看着赵蕴莲的惨状,那笑容却是那样的温暖,温暖得残忍。他只将谢青岚按在怀中,一双眼睛就那样看着在地上瑟缩的赵蕴莲,说不出的快意涌上心头。 这就是他前世爱得死去活来,最后死在了她手上的女子啊。现在看着她这样的凄惨,自己心中居然快活得很。 想到前世无端的迷恋,直到死前才清醒过来,但已经是回天无力了。重活一世,却发觉,原来前世一直看不上的谢青岚,才是真正值得深爱的女子。她不服输,也不与赵蕴莲一般自视甚高,虽说不上聪慧绝顶,但寻常事情也寻不到她半点错处。 最要紧的,是她理解自己,虽是侯爵之女,但却从不认为自己和世家对着干是错的。相识相知相恋,这才是无比的轻松惬意,而不是昔年他对赵蕴莲一昧的付出,仿佛是在讨好她一样。 谢青岚偎在傅渊怀中,看着赵蕴莲厥了过去,咬着下唇,脸色也是有些苍白。 时间仿佛静止一样,众人的目光都围绕在皇帝身上,也都没有注意到另一头的事,赵蕴莲倒在地上,还在无意识的喘气,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滑落,双唇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那样的痛苦。 “青岚。”傅渊轻柔的声音好比春风般拂过谢青岚的耳畔,不解的抬头,见他的笑容那样的温和,仿佛根本没有这事一样,“你先去就是了,记得告诉众人,说赵家姑娘中毒垂危了。” 他笑得那样高深莫测,谢青岚狐疑,又想到原文中的傅渊对赵蕴莲的感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咬了咬下唇,还是问道:“你……是不是舍不得?” “怎会?”傅渊一笑,轻轻在她额上一啄,“青岚眼中,我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又调笑道,“再不去的话,这人死在这里,只怕又是不眠之夜了。” 谢青岚这才应下而去,原本也是其乐融融的气氛,乍一爆出有人中毒垂危,别说端敏夫妇,连皇帝兄妹一下脸都拉了下来。 刘寻一马当先的朝着事发处而去,见赵蕴莲那样躺在地毯上,长发都被汗水湿了。原本刘寻勉强说是喜怒不形于色也可以,现在脸色都吓白了,竟然上前亲自半抱起赵蕴莲。叫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抽了一口气。 端敏和褚霄并肩而立,一叠声吩咐完后,转头见自家皇帝侄儿这举动,眼角抽了抽,还是破功了。 端敏:这母子三人,能有一个着调的吗?我老刘家的名声!!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赵蕴莲抬去了客房,又命人传了太医来,皇帝面色铁青,虽是心急如焚,但理智好歹回来了些,念及方才自己的失态,也是不自觉的咳了一声。 但在场的人,谁又敢去乱嚼舌根?这可是皇帝,编排了要掉脑袋的!谢青岚只趁乱混入人群,却见宋驰一张脸跟锅底灰一样,双拳也是紧紧握起,青筋四起。 可不呢,赵蕴莲可是他的人,刘寻那一通乱抱,宋驰能不火大吗? 湖心小筑此时凌乱不堪,这下皇帝可算是老脸都丢尽了。天子脚下,先是丞相被人追杀,差点没命;再是大长公主被人行刺,差点嗝屁;现在有人当刘寻这天子的面就敢下毒伤人。这皇帝可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褚青萝只拉着谢青岚,低声细语着,不少姑娘们也与自己熟识的人在轻声议论着此事,而这其中,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开始瞥向傅渊了。 要说在场众人,性子最乖僻,最心狠手辣,最无所顾忌的,除了这位丞相大人,额,好像也找不出来别人了。 傅渊神色自若,见谢青岚也在看自己,投向她的目光愈发温存起来,大有安抚的意味在其中。又含笑环视一圈,众人不敢跟他目光相接,这要是对上了,说不定明天早上大街上就能找到自己的尸体了。 “赵姑娘可进过什么?”这事发生在公主府上,这样打脸的事,端敏如何能忍,沉了沉呼吸,这才环视着众人,声音不大,但话中的威严却是那样的让人无法忽视,“这凶案发生在本宫公主府上,本宫难辞其咎,必然会给皇上和诸位一个交代。” 皇帝此时仿佛并无方才他为了赵蕴莲失态的事,笑得那样的从容:“姑母动气了,朕也是于心不忍的。” “今日敢行凶害了赵姑娘,若是有个不妥,害到了皇上身上,臣万死!”褚霄直接一个大礼跪下去,言辞之恳切让人动容,“还请皇上容臣将功折罪。” 刘寻那话中也是有几分动容在其中:“姑父无需如此……” 这话传到谢青岚耳中,不免冷笑起来,这招是开始打亲情牌了。抬眼,见褚青萝嘴边也是冷笑,顿时觉得褚青萝这姑娘也是个看事情十分清楚的,心中更是高兴了。 那头一队侍女打扮的人已经闪身出来,一一向端敏回了话。一路查下来,赵蕴莲吃了的,竟然只有碗糖蒸酥酪罢了,一时众人心胆俱寒,还有几个方才吃了又胆小的,也不顾御前失仪,掩嘴作呕吐状。 端敏微微冷了眸子,疾步到了方才赵蕴莲和谢青岚、刘瑶共同坐过的桌前,那碗糖蒸酥酪还没吃完便搁在那里了。看来方才赵蕴莲吃了一半就有事耽搁,去了。 至于这“有事”,谢青岚就清楚得很了——必然是看到了自己和傅渊先后朝着另一头去了,这才没进完。 端敏眯着眼,打量着那碗糖蒸酥酪,还没等说话,已有太医来回禀了。 “回端敏大长公主,赵姑娘所中的毒,有些像牵机毒,好在吃了不多,这才拖得到现在。”可怜那老太医一一向在场的皇族们问过安后,这才轻轻说,“但凡看今日了,若是熬得过,日后赵姑娘身子也要被耽搁的,要好好儿保养,否则等到年岁过了三十,只怕会一身的病症。” 这话说得宋驰和皇帝心如刀绞,但两个都不好表露出来,也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众人一时也是噤若寒蝉,原因无他,而是因为,牵机毒是流行于皇族和贵族的药,最大的用处是皇族之中用来赐死的药物,但贵族之中也有不少在用这药。死状极其凄惨,有时会首足相接状似牵机,故名“牵机毒”。 那么问题来了,在场众人,除了傅渊这货,不是皇族就是贵族,这要是谁用的? 反倒是褚青萝道:“如此,有劳太医看顾着。”说着,又抢了一步,端了那碗没吃完的酥酪给太医,“太医看看吧,这毒是不是下在着里面的。” 老太医眯着眼嗅了嗅,又搅了搅那碗酥酪,最后才沉着脸色回道:“回淑仪郡主的话,那药的确是下到酥酪之中的。” 褚青萝轻轻瞥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侍女,冷笑:“你们愈发长本事了!”慌得那给赵蕴莲上酥酪的侍女忙磕头道:“郡主,不关婢子的事,婢子也是不知道……” 褚青萝只是冷笑不语,端敏又细细端详着那碗酥酪,微微的蹙起眉头,又看向搁在桌上来不及收捡的空碗和银匙,再转头,将众人都打量了一番,脸色登时大变,喝骂道:“还不掌嘴!” 那侍女哪里敢怠慢,当下左右开弓,连扇了自己几十个巴掌,那响声那样的清脆,看得出一点劲儿都没卸下,不多时就双颊红肿,足有几寸高。 对于端敏忽然而来的怒气,众人也都是表示理解,唯独刘瑶,一脸怯生生的拉住傅渊的衣袖:“傅渊哥哥,我害怕——” 她原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要说容色能胜过她,恐怕除了陆贞训之外,还真找不到人了,此时微微含泪的样子更是能让英雄扼腕叹息。 傅渊如常般微笑,瞥了她一眼,手上一用力,就挣开了她的小手:“公主,众目睽睽,公主好歹已嫁为人妇,总不该和臣这样拉拉扯扯。” “我……”刘瑶再次碰了软钉子,眼中包着的泪意更是甚了,连整张脸都白了几分,略略拭去眼角的泪水:“傅渊哥哥,我真的好害怕……” “怕什么?”傅渊含笑反问,一双眼睛却像是鹰凖一样要将她穿透,“公主虽是与赵姑娘同坐,但却没事不是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公主又何必害怕?”他话锋忽悠一转,“况且,就算赵姑娘这一口气上不来,也算是为了公主挡去了灾劫,居功至伟。” 刘瑶脸色苍白依旧,过了一会子,才强硬着扯出一个笑容来:“傅渊哥哥,赵姑娘真是为我挡去了么?” “不管赵姑娘是为了谁挡去的,都是为公主挡去的。”傅渊笑得格外的高深莫测,“公主是皇上嫡嫡亲亲的妹妹,此乃身为臣子的本职。” 刘瑶抿紧了唇,眼泪又要下来了。 那头端敏怒不可遏,勒令那女子打自己耳光,连打了几十下也不让停,直到那侍女打得嘴角渗出血丝,最后竟然咳出两粒牙来,这才勉强住了。 “你是愈发能耐了!”端敏狠狠的咬牙,看着那跪在地上哀哀哭着的侍女,“本宫待你不薄,你竟当着皇上做出这样没人伦的事来,难道是想要离间本宫和皇上之间的情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无大纲瞎掰ing…… 别忘了明天圣诞节,蠢欢放福利三更哦~ 请叫我机智而又勤快的欢欢君~~~   ☆、第98章 圣诞节第一更 端敏这一通责骂,层次是愈发上来了——先是“待你不薄”,意思是忘恩负义;再是“没人伦”,意思是不仅忘恩负义,还没了最基本的人伦;最后“离间情谊”,可就是彻彻底底的坐实了这侍女居心叵测的罪名。 那侍女也是个人精,听了端敏这话,唬得不住的磕头:“公主,真的不关婢子的事啊——” “还敢狡辩!”端敏的声音微微提高,那样的迫视着她,“若非是你,难道厨房里的敢做这样的事?如此轻易就能查到他们身上去,若不是你……”端敏愈说,那牙关咬得愈紧,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刘肃立在谢青岚和褚青萝身边,只用眼神和两女交流着,似乎还有几分惋惜之意在其中,那一双眼睛是那样的深邃,他是少年将军,来年会成长成铁血悍将,此时眼中满是一股子说不出的惋惜。 这样的罪名,那侍女是难逃一死了。 而端敏素来不是蠢笨之人,更是自持身份,从不肯轻易失态,现如今当着这样多人面前如此大发雷霆,势必是气狠了。褚青萝和两人相视后,上前去给端敏抚背:“母亲别气坏了才是。” 端敏坐在一旁,撑着额头,一脸的心力交瘁,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不说话了,独独余了刘瑶轻轻的抽泣,皇帝也是拿这个妹妹没辙,上前轻轻哄了几句,也不见刘瑶破涕为笑。 “你今日竟是做出这样的事来,几辈子的老脸也顾不上了。”端敏声音又像是被玄冰冰封过一般,那样的低哑,“你老子娘当年将你托付到我手上,我也不料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如此行事,可想过你老子娘会如何作想?你、你……”她说到这里,气息翻涌,再也说不出话来。 “公主——”那侍女身子忽然颤抖起来,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烛光,随时都要失去它的火焰一般,又没命的磕起头来,饶是地上垫了厚厚的绒毯,也能听见“咚咚”的声音,“婢子知错了,婢子一时鬼迷了心窍,这才下手害了赵姑娘,求公主宽恕。” 谢青岚咬着下唇,看着她,心中知道是端敏要推一只替罪羔羊出来,以免皇帝追查,到时候整个公主府,连同褚霄都讨不了好。而端敏方才的话,正是在拿这侍女的父母双亲相威胁。 高门大户,谁不是如此的?弄死一两个侍女,也是寻常的事,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样息事宁人更省时省力的? 知道这女子必死无疑的谢青岚叹了口气,赵蕴莲无端中毒,这无疑是催命符了,事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端敏不能让皇帝疑心她,疑心公主府,所以,这个时候,必须有人来承担这个罪责。 那侍女的哭叫渐渐艰涩,磕头的声音却一点也没停下,端敏犹自不解气一般,恨道:“你如今知道坦白,我难道能护着你?!今日若是伤到了华阳长公主,就是夷灭你三族又如何!” 那侍女原本生得颇有几分动人,现在跟厉鬼似的,转而向皇帝和刘瑶磕头道:“皇上、长公主,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绝对没有半点想要害长公主的心思啊,求皇上和长公主饶命,皇上饶命啊……” 刘寻冷眼看着她,笑得那样的轻描淡写,转头道:“姑母,此乃姑母的家生婢女,侄儿实在没有过问的权力,还请姑母秉公处理吧。” 落在端敏手上,难道真的有什么好的?但也是最好的办法了。端敏抬头,也不急着发落她,反倒是道:“阿萝,你先去看看赵姑娘如何了。” 褚青萝沉闷的应了一声,去了不久又折了回来:“还在折腾呢。” 小筑之中死寂一片,宋驰都快按捺不住冲过去了,而皇帝看着无所谓,但那心中可能跟油煎似的。端敏闻言,脸上的恨意却是更浓了,喝骂道:“你、你好得很……如此害了赵姑娘,叫本宫如何跟定远伯交代!”说罢,“你敢下毒,好好好,你敢下毒!既然如此,今日赵姑娘受了什么苦楚,你就依样画葫芦受什么苦楚吧。”她说到这里,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还不赐毒!” “公主——”那侍女尖声叫道,“婢子一时糊涂罢了,求公主宽恕,公主——” 看着她被拖下去,声音渐渐远了,但那尖利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心上划出好多好多道伤口一样,完全无法忽视。 这就是皇族的暗斗,为了某些事,只能牺牲掉某些人。 足足折腾到了三更,赵蕴莲那头才算是平稳了,端敏一脸的心力交瘁,命人将各府的公子哥儿和姑娘们给送了回去,又独独命谢青岚留下。 谢青岚一夜都是闷闷的,倒不是说什么悲天悯人,但这样的事,要说没有触动也是不可能。上层人过招,下面的遭殃,而这遭殃,还不是一点点的遭殃法,而是用性命来赔上去。 彼时谢青岚正在长桥上与傅渊说话,尚未说完,就听见这样的传召,也是心累,看了一眼傅渊。后者笑得那样的风轻云淡:“你怕吗?” “我不怕。”谢青岚老老实实回答,又被他轻轻拉住手,“傻丫头,记着,不管听了多少皇室的阴私,都不要做那个出头的。”她的发因为北风而有些凌乱,傅渊轻轻为她理顺了,这才叹道,“也罢,我与你走一遭。” “不用了,皇上还在,我怕他对你生疑。”刘寻反正不是个好东西,这是肯定的,“我可以应付的,况且,即便我不能应付,端敏大长公主和褚将军总是向着我的。” “青岚……”傅渊还想说什么,被她含笑打断,“好啦好啦,我又不是孩子了,可不要你那样为我精打细算。”又快步朝着小筑而去。 傅渊绝壁是知道的呗,不然怎会说“阴私”这种话来?谢青岚在心中深深叹息一声,还是踏上了小筑地面。 四面透风,却是那样的暖和,而小筑之中的气氛,是那样的诡异。刘瑶还在抽抽噎噎,委屈的站在端敏和刘寻面前,褚青萝和刘肃立在一旁,也是一脸的肃穆。 见谢青岚过来,皇帝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来身边。虽是不自在,但这事还真没有谢青岚回绝的余地,当下就上前,一一向几人见过礼,这才退到刘寻身边站好。 端敏此时哪里见到方才的盛怒难消?面容冷清得好像是瑶池仙子一样,轻轻抬眼,看了一眼刘瑶,嘴角弯出一个笑容来,抬手却抽在了她脸上,打得刘瑶轻轻的哭叫一声,软乎乎的倒在地上。 “刘瑶,长本事了啊。”端敏轻轻道,含着笑容,“现在敢下毒了,你以为姑母有好些年不在京中待了,便看不出你的小伎俩,便治不住你了?” 刘瑶捂着脸,哭道:“姑母,我没想害赵妹妹……”她一边哭,一边抬头,看了谢青岚一眼,眼中竟是怨毒,又求救的看向皇帝,后者却轻轻合眼,根本不管此事一般。 “哐当。”端敏从袖中掷出一个被锦帕包着的东西,摔在地上,在灯火下闪着银光,正是一把银勺:“跟谁学的不入流的本事来的!你以为用锦帕沾了毒涂在勺子上,便能瞒天过海了吗!” 谢青岚立在一边,一语不发。要说刘瑶下毒的,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甚至还觉得这才合乎情理,而刘瑶想要毒杀的对象,是自己,只是阴差阳错,那银勺被赵蕴莲用了。 谢青岚忽然庆幸起那时和傅渊置气,将银勺一股脑扔在桌上,重新换了把来,否则,现在倒了的,就是自己了。 “姑母,阿瑶知错了。”刘瑶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姑母,阿瑶也是悔不当初……” “你悔不当初?”端敏笑得那样轻,“因为今日是赵姑娘中毒了,你才觉得悔不当初吧。”说着,她怒极反笑,“难道赵蕴莲的性命是性命,青岚的命比草还不如?你还要胡闹多久?你娘钟爱你不忍苛责,你就这样变本加厉了?” 这话将太后溺爱孩子给绕了一圈骂了进去,连味儿都不让刘瑶回过来,又喝道:“你身为长公主,连最原本的都忘光了不是!” “姑母,我没有……”刘瑶哭得伤心,“我后悔了,我不是有意的……” 刘瑶跪在地上哭得伤心,冷不防,皇帝却睁开了眼,一双眼睛尽是寒意,唬得刘瑶哭得更是伤心了:“皇兄——” “啪——”还没说完,皇帝居然亲自一耳光摔在刘瑶面上,用力之大,将她打得趴在地上,眼前金花乱飞,好半天才撑起身子。 “朕这条命,是安阳侯用他的命换来的,你怎狠绝到如此,竟想对他唯一的血脉下此狠手!”刘寻说得沉沉,一双眼睛就那样盯着刘瑶,像是要吃人了。 谢青岚差点笑出来,要不是知道这货的尿性,她还真被他骗了。要说忘恩负义,皇帝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话,既然不是发自肺腑,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做戏给谢青岚看的。 也是哒,最好皇帝能兵不血刃的拿到谢家的家产,要是来个谢青岚暴毙而亡,他也的确能够拿到钱,但是万一哪个好事之徒来了个舆论造势,安阳侯在军中地位很高,而谢青岚也是为了军饷的事出了血,万一反了,那不就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既然是做戏,戏总要做足了。谢青岚当即上前,劝道:“皇上与大长公主别气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长公主已经后悔,还请两位莫要苛责了。” 刘瑶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听了谢青岚的分解,抬头,倔强道:“谁要你好心,你这狐媚子,现在可是开心极了,皇兄和姑母都向着你,都为了你打我了——” 刘寻&端敏:〒▽〒这猪一样的队友我拿什么拯救你?! 连褚青萝心中都冷笑不止,母亲还能说是真的向着谢青岚的,而皇帝明摆着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就想把这事揭过,又知道谢青岚聪慧,一定会想破的,所以先声夺人,安抚了谢青岚的情绪。 但刘瑶这货……额,脑回路可能跟常人不太一样。 “闭嘴!”刘寻实在被妹妹的智商给感动了,喝止了她,又叹道,“谢丫头,叫你受了大委屈。” “不委屈,赵家妹子才是真委屈。”谢青岚虽是这样说,但那语气冷淡得很。 “皇上,有句话,我也就说了。”端敏叹了一声,“青岚丧父丧母,如今又与陆府分了家,孤身一人在京中,无依无靠也是极为不方便的。”她说着,拉了谢青岚来身边坐下,“我与驸马膝下寂寥,唯有阿萝一个女儿,偏巧青岚与我投缘至极,也就想收在膝下,认为义女。” 谢青岚觉得被雷劈了。 皇帝平静的听着,旋即含笑看着谢青岚:“义女?”他说着,语调微微上扬,那笑容愈发的浓烈了,“只怕青萝要吃味呢,虽是姑母义女,但总该与青萝一视同仁,倒也是不便。”说罢,连给褚青萝说“不吃味”的机会都不给,“不如折个中罢,安阳侯于朕有恩,朕前些年疏忽了谢丫头,也是有愧的,不妨由谢丫头承袭了安阳侯的爵位,当个女侯爷,也算是聊减朕心中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不是个好东西皇帝不是个好东西皇帝不是个好东西 重要的话说三遍~ 读者大大们千万不要以为,女侯爷就是好的哦~ 至少以蠢欢的尿性来说,那是绝对不好哒~   ☆、第99章 圣诞节第二更 皇帝的声音那样的轻柔,笑眯眯的看着谢青岚,一副“你看我多为你着想,还不谢我”的表情。后者看着他,顿时有种被人灌了翔的错觉。 端敏和褚青萝相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捂着脸的刘瑶惶急的叫了起来:“皇兄,我大燕并无女子承袭爵位的先例,皇兄怎可为了她坏了规矩?况且谢青岚如何配承袭安阳侯的爵位!” 皇帝笑盈盈的看向妹妹:“那朕就为了谢丫头坏了这规矩就是,规矩总是人定下来的,有一则有二,况且安阳侯为了救朕而死,朕只盼能补偿谢丫头一二,如此方能稍稍减去朕心中的愧疚。” “皇上仁慈。”端敏也不说什么反对,反倒是含笑道,“皇上如此为青岚着想,让我动容,只恐朝臣们不服……” “姑母多虑了,他们若是有一点半点不服,只管学安阳侯一般就是了。”皇帝说着,话中已经多了几分讥诮来,“又不敢做,便不要羡慕朕待青岚的优渥。” 谢青岚看着他,知道这是他故意的。若是端敏将自己收为义女,未必能给自己挣到一个郡主的名头,但有了身为骠骑大将军的干爹和大长公主的干娘,自然而然的,地位不是现在能比的。 但若是承袭了安阳侯的爵位,开了大燕的先例,到时候无数人都盯着自己不说,而侯爵之位,自然而然的就是贵族中人了。权贵之中,跟傅渊不对盘的不少,但保持中立的也有许多。 要只是世家贵女也就算了,要是成了安阳女侯,那就是正正经经的贵族了,到时候自然有更多的人会给自己使绊子——可不嘛,背弃了自己的同类投向敌人,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 暗叹这皇帝居心叵测的谢青岚连笑容都硬了不少:“皇上圣恩浩荡,臣女惶恐,不敢开了这先河,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是啊表哥,”褚青萝上前半扶住谢青岚,“谢姐姐要是当了女侯爷,那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世人怎么看她啊?再说了,日后姐姐要是嫁人了,到底是入赘还是嫁人啊?我瞧着此事不妥呢。” 她说得一派天真,与平日的她浑然不同,惹得刘寻笑容更深了,拊掌笑道:“这倒是了,委实是不方便。来日为了延续安阳侯府的血脉,朕允许你招面首如何?” “皇兄——”别说褚青萝和刘瑶两个女儿家了,连刘肃面色都有些不安起来了。刘寻笑得那样促狭,道:“朕臊了你可是?” 谢青岚在心中翻了老大一个白眼,这货傻了吧?别说自己没那念头,就算是有,来日她是要嫁给傅渊当丞相夫人的,难道能让傅渊变成安阳女侯的“夫人”,想想也是微醺…… 端敏目光流转,轻轻绕过在场众人,这才轻轻抚着身边谢青岚的发:“好了好了,皇上与你玩笑呢。还不谢恩,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又道,“皇上,既然青岚承袭安阳侯的爵位,那不知安阳侯府……青岚如今还住在我的园子里呢。” “朕自然会将府邸归还给青岚丫头的。”他轻声笑着,一双眸子那样考究的看着谢青岚,“既然是开了先例,你自然是不同的,朕也是格外心疼你几分。” “多谢皇上。”没起身给他两下都是谢青岚涵养好了,端敏含笑,只按了谢青岚的手:“好孩子,你我虽是无缘,但能给你求到你父亲的爵位,我也是了了心愿。” “谢公主厚爱。”谢青岚满心酸楚,见皇帝那样的笑脸更是觉得心中又憋又气,强逼着自己不去看他。 刘瑶也是气得一肚子火,谢青岚勾引了傅渊哥哥不算,还让皇兄喜欢她,喜欢她就算了,如今居然要为她坏了大燕的规矩,这若是进宫,这贱人指不定能狂到什么地步。 这么想着,刘瑶脸上似乎也不痛了,打定主意要进宫去告状。 折腾了足足一夜,谢青岚从公主府去了的时候,却见天光微亮,而傅渊就那样站在晨光之中,晨光将他的身体都镀上了一层银边,长身玉立的样子,那样的温润从容,仿佛什么都无法触动他的心一样。 谢青岚心中涌出甜蜜来,上前只投入他怀中,卖力的拱了拱:“我被刘寻欺辱了……” “别怕。”傅渊也不问什么事,但从他的神色之中,谢青岚知道他已经了解来龙去脉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心受着爵位就是了,旁的,交给我就好。” 谢青岚点头,两人上了马车,又温存了一阵,这才去了。 待两人一去,皇帝和刘瑶才从府门前转出来。刘寻只是含笑不语,刘瑶却气得鼻子都歪了,更别说她脸上的巴掌印肿得那样高,一时看着格外的滑稽。 “瑶瑶,你这些日子,行事愈发不着调了。”刘寻的声音透着无可奈何,“你可知道,若非姑母维护你,今日你的脸面,朕的脸面,整个皇族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皇兄不就是因为喜欢她么?”刘瑶倔强的反问,“我晓得的,你为了她,驳斥我,连祖宗规矩都给坏了。” “她于朕,很重要,重要得不能失去。”皇帝的笑容又一次高深莫测起来,“否则,你当朕为何那样惯着她?” “你们都去喜欢她吧,与我什么干系!”刘瑶跺脚恨道,快步钻进了马车,连看也不看刘寻一眼了。 晨光熹微,刘寻也只是立在晨光之中微笑,满是君临天下的气势,望着这晨光之中的京城,那样的肃穆。 虽说,等刘寻回到皇宫之中,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吵得跟乌眼鸡一样的忠靖老侯爷和诚国公,刘寻很想让人把这俩直接拖下去杖毙得了。 好吧,其实两人还是很给皇帝面子的,并不是泼妇骂街一样的骂法,而是……一句话绕了几圈,聪明点的知道那是在骂你,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夸你呢。 而这骂法的精髓所在,不仅是文化程度的差异,还有阅历。忠靖老侯爷比诚国公多吃那几十年的白饭以为是白吃的么?把诚国公一张脸都气得变了色,差点就要上去揍人了,身边几个德高望重的世家家主们急得用玉笏挡住脸,不住的给诚国公使眼色,这才避免了诚国公御前失仪,惹了皇帝不快。 刘寻:o(一︿一)o合着你以为朕现在很快是吧? 看着诚国公一张脸都气得通红,忠靖老侯爷心中冷笑不已,转头看着皇帝,又是一脸的“臣的忠心天可怜见”的表情,刘寻气得肝疼,但又不好偏颇哪一边,依着世家们会来事的程度,一会儿出了大殿就能打起来。 世家家主们个个都是人精,不然怎么能在这朝堂上维持着世家不倒?见今上一脸吃了翔的表情看着下面,也都纷纷缄口不言了。 原本刘寻就是一夜没睡,精神劲儿说不上能有多好,现在看了这些人,心中更是恼火了,没劈头盖脸一通好骂都是素质好。 忠靖侯犹嫌不够,不顾自己身老体弱,“咚”的一声跪在这大殿的地板上,这可是真真的石头,不过是打磨得很好而已。听得众人一脸肉痛的看着忠靖侯,后者脸不变色,一双苍老的眼睛就那样看着皇帝,忽然又“咚”的一声磕在地上:“皇上,老臣有本奏。” “忠靖侯请说就是。”皇帝满心的不耐烦,好想让许覆把这群人轰出啊……但面上还是那样的不着喜怒,仿佛就是个听得进去良言的皇帝一样。 “臣弹劾诚国公徐培勇。”他说着,又低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玉笏上的字,抬头,老泪纵横道:“老臣不敢再为了那不肖的外孙向皇上求情,也是老臣没能管教好他,那孩子自幼养在忠靖侯府,也是老臣的失职。”他说着,泪沾在胡须上,别提多难看了,皇帝脸上僵了僵,还是“嗯”了一声:“忠靖侯有此觉悟,不愧是我大燕的中流砥柱。” 然而,这才有鬼!没听见人家开场白就是我要弹劾诚国公吗? 抹了把泪:“老臣教育无方,现在那孩子的事,老臣也不想再管。但老臣想要说的,事关重大,涉及到褚将军所遗失的军饷的事。”这话一出来,朝堂上的目光顿时都汇聚到忠靖侯身上,“臣坦言,臣对诚国公怀有报复之心,这才命人打探诚国公起居日常,不曾想……”他又深深的拜下去,“那数万两军饷失窃的事,正是徐培勇监守自盗,致使边关十万将士无饷银可拿,还是谢姑娘慷慨解囊,缓解了燃眉之急啊!” 这话一出来,褚霄蹙起浓眉,一步上前,低声道:“侯爷,这话可不能浑说,私盗军饷,轻则流放,重则斩首啊。” “褚将军,国库之中拨下来银两,由兵部下发,如此简单的流程,数万两白银又不是小数目,分明就是兵部监守自盗!” “老匹夫,你分明含血喷人!”诚国公哪里能忍!这可不是抄家夺爵就能解决的了,上前就骂道,“老夫怎容你红口白牙随意污蔑!” 忠靖侯冷笑道:“徐培勇,你可敢与我对质?”又向着皇帝一拜,“臣敢与其对质,若是臣所言有假,但凭皇上处置。” 刘寻一怔,这军饷之事,再拖可就过年了,要是真是徐培勇……总归这事无论如何也危及不到自己的利益,还能卖个人情给褚霄,何乐而不为?眼中阴鸷片刻,颔首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诚国公死定了……   ☆、第100章 圣诞节第三更 皇帝当日便派遣了人到诚国公府去检查,前脚刚下了朝,后脚就宣了傅渊进宫。 自从那日在相国寺被人一刀砍在手臂上,傅渊就一直养着,而皇帝也一直不说让他回来上朝的事,傅渊倒也不急,就那样待在府中,日日养花弄鸟,半点不在意。 咳,然而跟他最不对盘的那几个权贵们,也是各自被各自的事给绊住,实在抽不开身。比如诚国公,上回被洛阳侯告知不要整治谢青岚后,也都万事不管了,还没等琢磨出来怎么恁死傅渊,徐景修就闹出了这事出来,随后就开始了和忠靖老侯爷的撕逼生涯;而洛阳侯则是被宋驰的撤官给弄得焦头烂额,哪里还管傅渊怎么了。 这种时候,傅渊没趁机弄死他们都该烧高香了好吧。 知道自家主子爷心情不好的唐德海奉上茶就出去了,伺候了皇帝那样多年,唐德海其实是比太后更了解皇帝的存在,虽说今上眼里心里的确是恨不能将傅渊这厮除之而后快,但是也别说,还没一个人比傅渊使得更顺手的。 不然怎么一出事,皇帝就找傅渊来了呢? 唐德海的心思先放在一边不必说,御书房之中,傅渊穿着正一品文官的紫色袍服,立在御案前,两人都是一语不发,而忠靖侯和诚国公立在一旁,一个半真半假的老泪纵横着,一个怒目而视,也不知道是在看傅渊还是忠靖侯。 这样静默了不知道多久,屋外传来唐德海的声音:“皇上,许统领回来了。” 要说这许覆,身为羽林卫正都统,可比宋驰那厮牛多了,许家原是没落的贵族,但也是正正经经的贵族,故此,许覆自小就知道什么叫做争气,吃了不少苦头才成为正三品羽林卫都统,一门心思的效忠皇帝,很是得了信任。这不,这回皇帝就让他领着羽林卫去搜查诚国公府。 许覆一进门,便先向皇帝行了个礼,起身后才道:“回皇上的话,臣再诚国公府上,并未查出有银钱的痕迹,虽是奢靡,但不像是藏着数万两白银。” 诚国公一听这话,脸上的惬意显而易见,瞥了一眼忠靖侯,冷笑道:“现在有些人,空穴来风的功力倒是愈发长进了,如此扰乱皇上的判断,该当何罪!”又拱手向皇帝施礼道:“皇上,臣徐家满门忠烈,自开国以来代代辅佐君主,又怎会再这时候这样拎不清轻重,分明是忠靖侯公报私仇,妄图残害忠良,还请皇上为臣伸冤。”说着,就要跪下叩首了。 “满门忠烈”“忠良”,还真没见过谁敢这样夸自己的。刘寻心中默默的吐槽之后,又想到京兆尹里关着的徐景修,虽说是个纨绔,但人家事后还知道自己投案,说明还有救,好歹还能扳回来。但刘寻自己也清楚,他在朝堂这个戏台子上,大部分时候扮演得就是和稀泥的角色,而所谓和稀泥,最要紧的技巧就是“拖”,换句话说,他不能那样快表明自己的态度。 沉吟片刻,刘寻一脸深思,转向傅渊:“丞相的意思……” “臣以为,此事应当追查,忠靖老侯爷这样公报私仇,未免寒了朝臣的心,还请皇上为诚国公伸冤才是。”傅渊笑得风轻云淡,一双眼睛灿若星子,恨不能让人沉醉下去。 诚国公微微惊诧,但旋即,就露出了几分欢喜的笑容来:“丞相所言甚是,臣一人是小,但若是这胡言乱语的风气给散开了,只怕满朝文武,皆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如何还能为皇上分忧?” 皇帝还是沉吟,反倒是忠靖侯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苍老的眸子圆睁,死死的看着傅渊和诚国公:“傅渊竖子!徐培勇小儿,你难道也要与之同流合污不成!”又冷笑,“老夫就知道你绝不是个好的,竟然与傅渊这厮搅在一处,难道当我无人不成!”说着,猛地伏下膝行几步,道:“皇上明鉴,老臣所言绝非虚言,还容老臣与徐培勇小儿对质几句!”说着,劈头转向诚国公,“我问你,你前些日子,府上可有动工!” “有。”诚国公笃定对方不能怎么样自己,当下回道,又向皇帝解释,“臣府上不慎走水,烧了书房,臣这才命工匠将书房重修。” “说得好!”忠靖侯的嗓门忽然变大,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皇上,军饷之事,是皇上在秋分时分下令下发,而褚将军回京述职道是军饷失窃乃是冬月的事,换言之,就是在军饷拨给兵部之时失窃,而诚国公府的动工正好出现在这段时间之中,难道不该怀疑?” “一派胡言!难道我修个书房就要花费数万两白银!”徐培勇也梗着脖子,差点就扑上去打一架了,两人都是跪在御案前,那角度正好遮去皇帝的神色,也只有傅渊能看见,刘寻脸上虽然平静,但那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忠靖侯转头冷笑,龙涎香馥郁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仿佛过一会子就能让人燃烧起来:“你自然不能花费那样多,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已经亲口承认,说你这些日子得了一笔财富,难道不是军饷之事!”说着,又道,“皇上,皇上,还请派人在那书房之中去,若是找不出那军饷,臣敢触壁而死,一洗徐培勇小儿的冤屈。” 皇帝沉沉“嗯”了一声,给许覆挥了挥手,后者会意,又领兵去了。 这次许覆去了之后,轻车熟路,回来复命也是格外的快。 “皇上,臣领人到了诚国公府,直奔书房。那书房与旁的地方并不不同,不过采光甚好。公爷夫人也说是完工不久,所以这才是新得很。既然侯爷那样笃定,想来未必是空穴来风,臣不敢孟浪,命人将墙壁剥离开,才发现……”许覆说着,转头看向诚国公,“除了一层壁灰之外,而用来修葺的砖石,尽数是白银制成的银砖。” 别说皇帝,连诚国公都是抽了一口冷气:“胡说!此事连我都不曾知道!” “臣只信自己的双眼。”许覆无意与之争执,简单的说完,继续说道,“臣记得国库拨下的军饷,的确是铸好的银砖。后来臣觉得脚下木地板踏出的声响不对,移开地板,其中亦是银砖。” 诚国公一脸的惊诧,也不跟忠靖侯斗嘴了,上前道:“皇上,臣委实不知此事,还请皇上明鉴。” “此时自然想要撇干净了。”忠靖侯道,“现在说你不知情,在你府上发生的事,你不曾知情,好,既然是内院之事,尊夫人可曾知情?若是你夫妻二人都不知道,难道是因为内院被别人把持住了吗?” 诚国公此时已经着了慌,哪里想跟忠靖侯哔哔什么,只是想让皇帝相信自己。反倒是傅渊笑出声来,道:“侯爷这话说得倒是奇哉怪也,退一万步讲,就算诚国公真的贪了那笔军饷,侯爷是怎么知道的?想来以银砖修葺,寻常人不会想到更不会知道,侯爷却思维异于常人。而诚国公现在矢口否认知晓此事,难道是侯爷诚心陷害不成?” “竖子胡言!”忠靖侯是个老愤青,当下就跟傅渊喷了回去,“要说满朝之中,有这能力更有这缘故陷害他的只有你!我与徐培勇小儿的仇也不过是因为前几日孩子们的事,而你,你与众人不对盘却是早早就有的事,若不是你做的,你现在何必这样含血喷人!” “清者自清,本相自然不会辩驳。”傅渊傲然微笑,也不顾皇帝还在当场,“况且,以本相的心性和手段,诚国公现在还能跪在皇上面前?” 忠靖侯一脸恨恨的闭了嘴,诚国公现在满心惶恐,贪军饷的罪名一旦坐实,后患无穷不说,现在徐景修还在牢中关着,一旦自己失势,那徐景修未必不会被忠靖侯这老匹夫阴死! 这样想着,徐培勇又道:“皇上,还请皇上明鉴,徐家世袭诚国公的爵位,难道臣会为了军饷自断前程,如此不划算的事,臣又怎会做!?” 忠靖侯道:“谁知道你是如何作响,所谓贪念,你一时起了贪欲,倒也不足为奇——”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皇帝声音之中听不出半点的不耐,“各执一词也不是法子,军饷之事,兹事体大,先收监吧。” “皇上。”傅渊拱手道,“只怕如此不妥,罪名究竟如何还是个未知数,如此将诚国公收监,只怕来年会被同僚耻笑。” “先禁足吧。”皇帝道,“容朕静静,下去吧,丞相也去吧。” 三人这才起身的起身,肃敛衣物的肃敛衣物,退下了。 刚出了御书房,诚国公满心愤懑,他就知道,若不是人陷害,那就是出了内鬼,又见傅渊行走在前,也按捺不住心中狐疑,道:“丞相今日改了性子?” “公爷误会了。”傅渊含笑,那样的温润,一双眼睛看着诚国公,好比深渊一般叫人捉摸不透,“傅某素来是只看真相的,你与忠靖侯,谁死了都碍不了傅某的事。”又眯着眼睛,笑得那样的善意,“况且,公爷总是谢姑娘的世伯啊。” 原来是为了谢青岚……忠靖侯忽然庆幸起来,幸好那日听了洛阳侯的没对那丫头赶尽杀绝,不然现在,只怕早就被皇帝发落了。 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傅渊抿着嘴笑着,也不曾等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蠢欢居然有种写朝斗得心应手的感觉~是不是堕落了~   ☆、第101章 日子转转兜兜到了腊月三十,乃是一年之中最后一日,俗称守岁的日子。 自从诚国公被皇帝下令禁足,变相软禁在府中之后,京城之中又一次躁动了起来。傅渊在皇帝面前帮诚国公说话的消息被忠靖老侯爷气急败坏的给散布开来,原本还想着在这大过年的给诚国公美言几句的贵族们顿时都拉了脸色,扭屁股就走了——好小子,没想到你跟傅渊那恶贼这么好的关系啊! 而洛阳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端敏大长公主在相国寺遇刺的事,谁都知道就是那偷了军饷的二货干的,好在端敏没事。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端敏没事,但宋驰有事啊,被皇帝削了一顿之后还丢了官职。 无论洛阳侯面上怎么个清高样,但内里也就是个护短的,在心中咒了诚国公千万遍,发誓要让这货付出代价。 至于谢青岚住在端敏送的园子之中,倒是十分的惬意。腊月三十儿睡饱了,又无所事事的过了一个白天,到了傍晚时分,才一一给下人们发了红包,又有模有样的跟云舒并檀心如心剪起了窗花。 云舒也不过挑了几片碎纸起来,赫然一朵梅花在手中了,涂了浆糊,便贴在了窗上。 别说谢青岚,连一向巧手的如心也是叹道:“云舒姑姑手艺真好,若是我也能如此就好了。” “我还记得儿时,那时候是老夫人手把手的教我怎么剪窗花。那时候,侯爷与我年岁相仿,跟只猴儿似的。”云舒笑着,又将窗花抚平,“转眼,都过了三四十年了。” 听她提起谢赟,谢青岚也是一阵怅惘,还是一笑:“我都没听爹爹提过。” “哪里会提?”云舒笑着打趣道,“侯爷可是个爱体面的,哪个爱体面的会把小时候穿开裆裤的事儿来出来说?” 三个小的听了这话,笑作一团,不多时才捂着肚子喊疼。云舒笑得红光满面的:“不与你们说笑了,一会子要我给你们揉肚子,我可不做这事。”一壁说,一壁起身向外而去,“也罢,我去吩咐厨房将些热热的姜汤来,免得肚子痛。” 云舒素来是冷言冷语的性子,现在露出这神色来,实在是让人觉得新奇,三人也不多说,自顾自的剪着手上的窗花。不多时,园子外面响起几声爆竹的响声,还真是格外的喜庆。 这年,过得还真有些冷清。 谢青岚剪好了一张窗花,拿着比划一下,又见檀心如心的比自己好看多了,一时脸颊微醺,将手上的东西藏好了。 如心当下就将那窗花抢在手中,笑道:“檀心你快来瞧瞧,咱们家姑娘生得好,这手可笨呢。”又与檀心一派吃吃的笑,臊得谢青岚没好气啐道:“你们两个促狭的蹄子,现在招了我,明儿个就找两个男子嫁了你们,看还敢不敢这样埋汰我了。” 如心说话本就直爽,一听这话笑得更起劲了:“姑娘自己还没嫁呢,就开始说咱们了。”又紧紧拉住谢青岚的手臂,“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丞相大人啊?” 檀心笑得腹痛,软在榻上揉着肠子。那头写诶青岚臊得满脸通红,哪里肯依,红着脸抹了如心一脸的茶水:“你这破嘴,仔细我撕了它。” 眼见得两人打到一处去了,檀心也不曾劝一劝,只看着两人扭打着。还没等两人折腾完,云舒忽然推门而入,见这场景,先是一怔,还是掌不住笑起来,转头不知跟谁说话:“倒是见笑了,主子奴才正打架呢。” 谢青岚和如心两人激战正酣,听了这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才悻悻的放开了对方,眼见得两人辫子都扯散了,云舒才啜了几分笑容:“丞相大人来看姑娘啦。” 谢青岚当场就傻了眼,傅渊一身黑色的镶毛斗篷,里面一件湖蓝色,衬得身材更是颀长,那样寻常的打扮,却让人无法忽视,仿佛一盏明灯悬在他头顶一般,并不是衣物的寻常就能忽视的。 见了谢青岚这有些狼狈的样子,他原本就挂在嘴边的微笑更是弯了许多,眼中也是多了些说不出的暧昧,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天才知道谢青岚现在心里啥感觉!二十一世纪女性混江湖至理名言之一——如果你生平最**的样子被一个男人看见了,要么,杀了他!要么,嫁给他! 谢青岚脑中现在无限循环着这句话,看着傅渊的目光也就有点复杂了。云舒只笑着从食盒中取出红糖姜汤来,搁在桌上,又恢复了平板无声的样子:“丞相大人路途辛苦了,喝些姜汤暖暖吧。”说完,又对如心和檀心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忙起身跟着她去了。 直到五种只剩了两个人,傅渊这才脱了身上的斗篷,含笑抱臂而立:“这模样,倒是欢喜了?” “怎么不欢喜?”谢青岚这样反问道,坐在桌前,美美的喝着姜汤,“好好儿的,你不在家中过年,不陪着你二叔二婶子他们,来我这里做什么?” “早早就分家了。”傅渊说着,立在她身后,只用了两根手指就散了她的发,慌得谢青岚忙要拦着,被傅渊握了手,“乖丫头,别动。” “好端端的,你拆了我头发做什么?”谢青岚气道,长发披散,因为被辫过还有些微卷,那样笼罩着她的上半身。傅渊只将头发分作三绺,动作细细的为她编起辫子来,“重新梳过吧,那样子成什么样了。” 被想到傅渊会为自己梳发,谢青岚红了脸,半晌不曾言语,过了好一阵,他才抽手离开:“好了。” 起身拽过辫子,那辫子梳得极好,根本不像个男子编的,谢青岚笑得前俯后仰:“你难道在家里天天给自己梳辫子玩吗?” “怎会?”傅渊只是笑,那样的促狭,从身后抱了她,亲昵的摩挲着她耳后,低声道,“大抵等到明日,刘寻便要下令命你承袭安阳侯的爵位了。” “我不怕。”谢青岚笑道,转头看着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是你,你卷入了诚国公的事,又该如何才好?” “卷入?”傅渊挑着眉,那笑容好生勾人,因为两人距离太近,谢青岚脸都红了,“傻丫头,不是我卷入,而是我自愿进去的。” 被这话弄得莫名其妙的谢青岚狐疑万分,略带了几分迷茫的表情无一不在显示这货的天然呆属性并不像中的那样低。傅渊只揽了她的腰,让她紧紧贴在自己怀中:“不明白也罢,朝堂斗争险恶,绝非你能明白的。” “傅渊。”明白他说得其实很有道理,谢青岚也知道自己的智商又一次被否决,也半点不着恼,问道,“若是等到有一日,这大燕,变成了你想象中的样子。不在是贵族的天下,而是依照着才能选拔官员,到那时,你又想要做什么?” “那时?”傅渊微微挑眉,话中也多了好多挑逗的意思,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就那样看着谢青岚,唇边笑容更是浓烈了,颇有几分不羁的错觉,“闲云野鹤,乐得自在,寻一处世外桃源,白日我与人教书,你在家中候我,夜里就与孩子们说说体己话?” 脸上一烧,谢青岚也老大不客气的笑道:“谁与你有孩子……” “总会有的。”他笑着,又轻轻的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如今这朝中倒是愈发的动荡了,但凡有个不好,也是粉身碎骨。” 这话倒是绝对不假的,诚国公和忠靖侯这一闹腾,牵连出了军饷失窃之事,诚国公想要翻案,除非能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他对于府上银砖之事绝对不知情,否则,流放的罪名是坐定了!而一旦诚国公失势,忠靖侯不断施压,只怕徐景修那条小命也保不住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总不能因为谁不忍,就该坏了这规矩。 谢青岚略略思索的样子投入傅渊眼中,见她有些许怅惘,那笑容还是半点都不曾变化:“青岚似乎有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叫我听听。” “没有什么。”对于傅渊的秉性,谢青岚也算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这货绝对绝对是个醋缸!自己不过就跟刘肃说了几句话,他能弯酸自己那样久,要是给他知道自己跟徐景修差点就成夫妻了,不出手恁死徐景修都该谢天谢地了。 如此言不由衷的话,傅渊也不曾戳破,坐在椅子上,顺手拾起桌上的银剪,细细的剪起窗花来。院墙外时不时传来鞭炮的爆炸声,屋中那样静谧,静谧得好像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一样。 眼见傅渊手中的窗花已经成型,谢青岚差点泪目啊——这世界是不是谁的手艺都能比自己的好?连个男子都比自己好!? 过了一会子,傅渊唇边的笑容愈发的浓了起来,看着谢青岚,笑盈盈的:“徐培勇只怕是过不了这个关了,可惜,世子还关在京兆尹大牢之中,只怕也是难了。” 谢青岚嘴角都动了动,还是强笑道:“也是造化不是?终究怨不了旁人。” “青岚心疼了?”傅渊的笑意漫上那黝黑如墨的眸子,有几分促狭的揶揄在其中,“你与徐景修青梅竹马,可是心疼了?” 谢青岚脸上一红,寻思着是直接承认的好还是被他抓个现行来辩解的好。抬头,清晰的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还是怵了,深吸了口气,道:“我也不与你打诨,你若是能保住他的命,固然是最好的……” “哦?”傅渊懒洋洋的样子,展眉看着她,“青岚这样堂而皇之的叫我救他,想来应该知道对于徐景修,我是欲除之而后快吧。” 谢青岚:你丫就是想勾引我说出让你救他的话是吧! “救他也不是不可以,但青岚总得叫我放心才是啊。”看出她的怨念,傅渊起身拥着她,低声呢喃,“我们成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求婚了~   ☆、第102章 新年的第一日,来的就是那样的快,皇帝依例写了好多福字下发给个个朝臣,而随着福字而来的,还有一份圣旨——命安阳侯独女谢青岚承袭安阳侯爵位。 女子袭爵的事,在大燕乃是前所未有的,而谢青岚开了这个先例,又想到太后和皇帝对她的诸多优容,还有谢青岚和傅渊之间的关系,也是明白了——多半是这丫头恃宠而骄,哄了皇帝命她袭爵,这行事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傅渊那贼子! 一时之间,连诚国公的事都被耽搁下来,奏章雪花一样飞向了皇帝的御案,而内容出奇的相似,全都是劝诫皇帝不可为了一个女子坏了祖宗家法。 刘寻对此置之不理,却就是另一件事了。 谢青岚接了旨,又与傅渊厮磨了一会儿,这才收拾了自己,在发中戴上了一只小小的珠钗,又将傅渊送自己的那只步摇给戴上,这才满意的坐下了。 谢青岚原本娇美,但往日几次见到,也都是素面朝天的样子,了不起在宫中,打扮虽是新鲜,却也有些过于庄重,与她原本的样子有些不合。而现在这样子,娇憨之中妩媚,叫人惊艳。 满意的看着傅渊反应,谢青岚乐坏了,又与他说了几句,将他送走,这才坐在榻上,细细的想起了自己的事。 昨日傅渊的声音还隐隐在耳边萦绕,那徐徐喷出的热气,一下一下的撩拨着心弦,实在是叫人面红耳赤。 虽说那话说出来,像是寻常的笑语一般。但,“我们成亲吧”,那话却是实打实的求婚了。 谢青岚一张脸烧呼呼的,吃了一碗粳米粥,百无聊赖的坐在榻上,命如心给自己添了些炭在手炉中,又听见檀心的笑声:“咱们家姑娘正无趣呢,赶巧贵人来了。”她一壁说,一壁推门而入,探入头道:“姑娘,淑仪郡主来与姑娘串门了。” 褚青萝一身大红色,那样鲜艳的色彩,还真不是一般压得住的,快步走进来,一张脸却没有半点神色,直到见了谢青岚,这才露出几分笑容来:“谢姐姐。” 知道她不太高兴,谢青岚也不戳破,起身迎了她,又命人将茶来,这才坐下:“好好儿,怎么又不曾欢喜了?况且今日大年初一,如何不在府中陪着公主和褚将军?” “大年初一?”褚青萝冷冷一笑,灿若玫瑰,带着几分冰冷的尖刺,“那姐姐可知道,今日早上福字来了之后,来拜访的命妇络绎不绝?我也是烦得厉害了,这才到姐姐这里来躲懒了。” 褚青萝虽说性子明艳似火,但是礼数一事上却是找不到半点错处的,要说她要躲懒只怕不是,而是有些事,她连听也不愿听。 比如她的婚事。 端敏那日宴请阖京贵族子女,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在其中寻到一个可心的将女儿托付了吗?褚青萝乃是朝廷亲封的郡主,更别说母亲是大长公主,父亲是定国公兼骠骑大将军。要是谁跟褚家结了亲,那可是说不完的富贵。 而褚青萝的傲气,想来是看不上京城这群草包的。 谢青岚也不曾戳破,只是将手中手炉给她:“上我这里来躲懒,也不曾想想,我现在的局面可比你好不了许多呢。”说着,又端了茶喝了一口,“刚才那旨意你也听到了,想来一会子,我这小小的园子里,指不定得有多少人来呢。” 褚青萝哼了哼,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外嘈杂响起,旋即就是云舒的声音:“姑娘,洛阳侯府送贺礼来给姑娘了。” 谢青岚尴尬一笑:“你看,来了吧。”这局面,去了不好,不去也不好,但好在谢青岚原本就没想跟贵族们要联系多紧密,也就笑道,“姑姑若是方便,就帮青岚收了吧。昨儿个累着了,现在起不了身呢。” 云舒“哎”了一声,褚青萝倒是笑起来:“姐姐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倒是炉火纯青。”不等谢青岚回嘴,又说,“姐姐晓得么?今日大年初一,也是恢复早朝了,我听闻忠靖侯那头,也不去问诚国公贪污军饷的事了,只盯着徐景修的事呢。京兆尹令被烦得估计又要告假了。” “现在谁有那精力管着?”想到傅渊既然是应承了自己会保住徐景修的性命,谢青岚也不慎担忧了,“为了军饷的事,已经够乱了,谁还管子弟们斗殴的事?忠靖侯除非是想要找骂,不然就别拿这事去烦皇上。” “指不定人家真不怕呢。”褚青萝说道,“忠靖侯那脾气,可是又臭又硬,难听些,可就是倚老卖老了。” 谢青岚微笑不语,这话其实还真没说错好吧?忠靖侯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了么?也是上面这位温和,换了先帝或者先帝的爹,恐怕都把这货给削回去了。 “那上面怎么说?”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后儿皇上要去相国寺为国祈福,只怕好多人都要动荡呢。”褚青萝的语气愈发阴阳怪气起来,“我猜,你那二姐姐,只怕也是要被波及的。” “挪来挪去的,也不方便。”谢青岚叹道,但是皇帝的安危可比什么都大,还是自己想法子将陆贞训挪出来几日吧。 褚青萝眉目间颇有几分不以为意:“我好生想见她,你与表哥都对她赞不绝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叫你二人都这样欣赏。”她虽是这样说,但眉梢上扬,明摆着就是有几分轻蔑。 陆贞训乃是陆家的庶女,自然比不上她的金贵。而这轻蔑,却又不全是为了身份的差异,而是因为刘肃。 女儿家的心思,有时候,就是那样的好猜,无非只是为了一点半点的缘故,就能这样酸上好久,褚青萝再怎么明艳,也不过是个女子。 当日早朝下了,皇帝再度颁布一道旨意,命京兆尹查实徐景修误伤忠靖侯外孙的事。诚国公在府中差点给气昏,只恨不能将忠靖侯给掐死。另一头的军饷彻查,还在由许覆查证着,但所有的证据,无一不是指着诚国公,再辩驳也是没法子了。 谢青岚和褚青萝玩闹一会儿,双双倒在软榻上安眠着,两人都是娇俏的少女,这样恬静的样子,连整个屋内都春意盎然一般。 廊下忽然有人疾步而来,脸上岁看不出半点焦急,但那步伐很快,一看就是有事的。正是云舒,虽说走得快,但气度如常般从容,快步过了垂花门,又上了抄手游廊,又轻轻推门而入,打起帘子,见两个姑娘偎在一起睡得正香,轻轻蹙起眉头。 檀心素来比如心沉稳得多,也就迎了出来。轻声问道:“姑姑,出了什么事儿?” “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云舒道,“只是京兆尹命人来传姑娘呢,说是现在京兆尹令正审着徐家的哥儿,偏偏有个小厮出来说忠靖侯那外孙原本只是昏迷,被姑娘搬上马车去了之后,竟然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模样。” “小厮?”檀心细细一想,料想是徐景修身边那人,不说是贼眉鼠眼,但是那市侩和精明确实说都说不出的,必然是那日徐家哥儿因为姑娘落了他的面子,现在咬死了此事,“难道徐家少爷没为姑娘说话?” “没为姑娘说话倒还好,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云舒的声音还是很低,但有了说不出的凝重,“你自幼伺候着姑娘,此间经过也不需我细说,那狠心的竟然当着那样多人的面,说徐家少爷和姑娘早年议亲,后来因为侯爷没了,这才作罢的。这一牵扯,岂不就成了姑娘因为私情而包庇么?” “他疯魔了!”檀心低呼一声,这混账东西,分明是要坏谢青岚名节啊!这事一旦闹开,就是谢青岚包庇之罪不说,还有个这名声的说法。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要是谢青岚这跟徐家绑在一起了,现在诚国公这模样,必然是要吃瓜落的。 云舒抿着嘴,脸上还是平静,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混账话要是在人后说说也就罢了,但当着公堂之上,姑娘不出面也不成了。京中一旦传开,姑娘的脸面甭要了不说,若是给傅丞相知道,只怕又有人要没命了……” 这话倒是不假,看丞相大人对自家姑娘的热络程度,就知道一旦闹开了,丞相大人多半是要出手杀了徐景修不可——占有欲太强的人,这点是最可怕的。 两人说着,不觉身后帘子已经被打了起来,转头看去,谢青岚睡眼惺忪的样子,褚青萝也是没有睡醒的模样,只瞧着两人:“姑姑,这话可是真的?” 云舒也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姑娘,这事若是不出面,只怕会更糟,姑娘还是去一遭吧。” “省得了。”谢青岚只觉得糟心得厉害,那小厮报复心理这样重?偏偏徐景修不为自己说话,良心上过不去;说了,更再给自己找事了。 “如心,拿我的大衣裳来。”谢青岚整个人还是有些恹恹的,但又说不出的锋芒毕露,“看我不去撕了他的嘴!” 去年正月初一,陆显那**在京城之中制造了踩踏事件;今年正月初一,又有个**把自己拉下水。 还有没有一年的正月初一能清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蠢欢今天好惨哒~要去跳操不说,还要去给老师改卷子~ 课代表就是床说中当牛做马的劳苦命啊……   ☆、第103章 京兆尹之中,魏清泰刚开始审案,便听那小厮说了这么劲爆的事,一时也是窘迫了。阖京之中,谁不知道傅渊和谢青岚的关系,只是明面上都不说而已。这当□□出这事来,未免就是在打傅渊脸了。 命人去传了谢青岚之后,魏清泰有些踌躇到底要如何审下去,徐景修也是急得不行。谢青岚那日将自己点醒了,若非是她,只怕现在成了植物人那货现在已经嗝屁了。好歹,保住了性命,也能叫自己心里稍微的好过了些。 但徐景修也没想到,自己身边那小厮居然如此狼子野心,反过来咬了谢青岚一口。不拘是什么由头,身为主子的自己都说了不得计较,他居然敢违背自己的话不说,还将谢青岚也扯了进来。 如今诚国公失势,徐景修对于自己的前途也是不抱什么希望了,虽说作为一个纨绔,劣根性改不了,但拖了谁死都成,对谢青岚这个小妹妹,徐景修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来。好歹,谢青岚叫了他那样久的“哥哥”,好歹,谢青岚差点就成为他的妻子。 而魏清泰也是焦急,身为没落贵族中的人,他可谓是两不沾,不与权贵们交集,也不去与傅渊交集,与几个自己志同道合的交好就是了。现在这小厮扯到了谢青岚,乖乖,这京中几人不知道,除了“丞相夫人”这名头,谢青岚是什么都有了。 这不是赶着让他在太岁脑袋上动土吗? 而谢青岚正在这当口出现,还真是救了场,公堂之中,现在也是乱得可以。谢青岚一身金罗蹙金华服,打扮得很是庄重。今日得了皇帝的圣旨,说句不客气的,她现在就是对着魏清泰自称本侯,魏清泰也只能兜着。 “青岚妹妹……”徐景修张了张嘴,还是只说出了这句话,想到身边的小厮这样不明事,牵扯到了谢青岚身上去,心中无比的愤恨,除了想揍他还是想揍他。 那小厮见谢青岚来,冷冷一笑,旋即对魏清泰磕头道:“大人,既然谢姑娘来了,大人可以问问,可是谢姑娘命人将那人抬去,后来就传来虽生犹死的话来,难道不是谢姑娘想要栽赃我家世子?”未有明旨夺爵,诚国公还是一品国公,徐景修也依旧是世子。“前些日子,公爷和谢姑娘起了龃龉,却也不想谢姑娘一个女儿家,竟然这样狠毒的心肠,对于自己的青梅竹马也能下此狠手,当年谢家和府里差点议亲,这般品行,只怕府里再也没有宁日……” 他还没说完,徐景修猛的起身,一脚踹翻他,怒骂道:“难道诚国公府的事还要你多嘴!你扪心自问你是个什么身份,爷高看你几分,你俨然以诚国公府主人自居了是不是?” 那小厮被一脚踹翻,好歹伺候了徐景修多年,一旦徐家有机会翻身,他就惨了,也不敢跟徐景修对着干,赔笑道:“小的这不是为世子爷担心么?要是世子爷娶了一个悍妇,又怎生是好?” “即便是娶了,有你这奴才置喙的地方?”谢青岚一向待人和气,但他这样的,也是看不上眼,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是我让人将那人送到医馆之中去的,你不还向你家世子爷进言说要杀我灭口永绝后患吗?好在景修哥哥感念幼时情谊,不曾为你说动,否则,岂不酿成大祸?” 那小厮面露阴狠之色,但兀自隐忍,生怕自己脾气不太好的世子爷又是一脚踹来。魏清泰也是个脑子清醒的,知道这小厮多半是对什么事记恨了谢青岚,这才这样的咬着不放。 不过作为一个正常人,魏清泰还是有些小心思的——这小厮还真不怕死,这京城里面,敢明着整谢青岚,你不就是跟傅渊过不去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姑娘,既然谢姑娘吩咐人将伤者送到医馆是好心,那怎的不见世子爷落难之时姑娘出来相救?若非姑娘诚心想害世子爷,还能是为了什么?”小厮巧舌如簧,一点都不想就此放过谢青岚。反正这诚国公府倒不倒,自己都讨不了好,不如先将开罪了自己的谢青岚给拿下,叫她知道,大爷不是好惹的。 “世子爷是我劝着来自首的,我要救什么?”谢青岚冷笑,“巧舌如簧,你可敢说那日不是你撺掇着你家世子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难道是我浑说了?不知良言相劝,反倒是撺掇着去做恶事,你倒还是有理了不成?况且,那位公子的诊治,乃是忠靖老侯爷绑了华神医去的,还是你的意思是,华神医想要了忠靖侯爷外孙的性命?” 这话说的在理,魏清泰也是深以为然,见那小厮又要说瞎话,一拍惊堂木:“够了,说些混账话没个缘由,难道德高望重的华神医能被你说成是黑心人不成?” 华神医是谁啊?当年皇帝儿时出花,都断了气,被华神医几针给扎了回来,华家几百年的声望了,难道能被这货给诽谤几句?魏清泰寻思着这开罪了傅渊还不够,再得罪华神医,还真是别混了吧,当下道:“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还不掌嘴!” 当下就有人上前,手中乃是足足寸许厚的木板,起落之间,劈啪声大作,不多时就打得那小厮唇齿间皆是血,还咳出几粒牙来。 “魏大人,仔细这厮说大人徇私枉法呢。”谢青岚阴阳怪气一笑,转头看向那小厮,“我只当你鼠目寸光,却不想这样狠毒的心肠,还想坏了我名声不成?” 那小厮被打得满嘴都是血,现在软在地上,大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抬头看了谢青岚一眼,露出一个血腥的笑容来,口齿有些不清,但还是能狗听出说的什么:“你的名声,还用别人坏吗?你敢说你与傅渊那恶贼没有私情?”他说到这里,又像是被混杂着血的口水给呛了,不住的咳了起来。 徐景修脸都变了色,深深诠释了什么叫做京城纨绔的嚣张跋扈,再次一脚踹在他胸口,脸都气红了:“你胡咧咧什么!” 那小厮被徐景修一脚踹倒,扑在地上直喘气,点点血沫落在身下的地板上。徐景修犹不解气,还要上前再踹,已经被衙役们给拉开,法棍在其腿上一击,徐景修已经软软的跪下,看着那小厮,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魏清泰拍着桌子,叫道:“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如此成何体统!”喝道,“各大二十大板,收监听候发落。” 他这话虽是说的不假,但是无一不在彰显着这人的性子。所谓的听候发落,不如说,听候皇帝如何发落诚国公,他再依样画葫芦。现在这时候,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诚国公失势,所谓墙倒众人推,就是这个理儿了。 徐景修伤人在先,原本就是有错,但他有罪与否,全是皇帝的意思。若是皇帝判诚国公死的话,魏清泰也会判徐景修死;若是皇帝心情好,大赦天下,诚国公官复原职,依旧得皇帝宠信,那么徐景修就会无罪释放,至于那冤大头,只能自认倒霉,。虽说魏清泰未必和这些权贵们走得近,但大燕朝堂之上,不说官官相护,总是这样的,免不了人情世故。 若是谢青岚是个愤青,只怕都要写出一篇长篇大论来控诉这不公的世界了。可惜她不是,也好在她不是。已经融入了这样的环境,又能说什么不是呢?况且她现在愈发顺风顺水,早已没有什么不满足了,反倒是别人,盯着她也是愈发紧了。 只是那句话却是真的,“大燕的贵族们,从根子上就烂了”。 在公堂之上,京兆尹令做的决定,谢青岚是无权插嘴的,方才徐景修的行为,也的确是有失体统,怨不得受罚。谢青岚蹙眉深思片刻,还是道:“魏大人,此事虽不是我能过问,但随意罚人,只恐落人口实,还请大人三思而行。” 魏清泰可不想傅渊来找他麻烦,自己一个正四品的官,说起来也大,但是傅渊那厮,明着暗着都能随便捏死自己,寻思着给谢青岚卖个人情,没准丞相大人见心仪的女子欢喜,心里也高兴,就放过自己了。 魏清泰当即含笑道:“也是了,安阳女侯终究心慈,不忍儿时玩伴受罪,此心本官也是动容的。”虽说那笑容要是再真点,那就说服力强多了,“还不收监!” 待众人皆是退下了,魏清泰这才起身,向谢青岚拱手施礼:“谢姑娘,本官还未曾恭贺过谢姑娘承袭父亲爵位,如今该改称安阳侯了。” “魏大人客气了。”谢青岚微微一笑,也不曾表明态度,“我还有许多事不甚通透,也不敢妄自托大,还是先谢过魏大人的一番相贺了。” 说罢,又觉得确实没自己什么事了,也就出了京兆尹,径直朝着府上去了。 刚进了小园,也不知道褚青萝是不是还在,园中移了不少梅花来,白雪旭阳红梅交相辉映,谢青岚也是极为喜欢的,还没等驻足看上一会儿,已有一双大手握了自己的手,飞快的向着一边拽去。 谢青岚差点唬断了性命,张嘴想要惊叫,又被严严实实的捂住了嘴。惊愕之余,又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上傅渊带着促狭笑意的眸子,这才着恼了推了他一把,转头对檀心和如心道:“你们且去吧,过了午时再来伺候着。” “刚回去,怎的又来了?”也不知道褚青萝还在不在,这样子要是被撞见了……就算褚青萝知道自己和傅渊的关系,只怕也要觉得自己轻佻太过了。 “总是要来问问的。”傅渊的笑意那样润泽,声音也是轻柔婉转,实在是有点勾引的意味在其中,笑容微微一扬,便是说不出的气度和风姿,“昨儿个的话,你可应承?” 作者有话要说:  蠢欢今天好惨哒~要去跳操不说,还要去给老师改卷子~ 课代表就是床说中当牛做马的劳苦命啊……   ☆、第104章 谢青岚狐疑,见他笑容愈发促狭,其间含着的暖意又让人觉得如置身于三春之中,也是看得略微着迷,半晌后才挥去这年头,道:“什么事?” 傅渊目光如同深潭一般,那样瞧着谢青岚,抱臂懒洋洋的靠在墙上,笑道:“青岚果然半点不曾将我放在心上。” 谢青岚虽不及陆贞训通透,但也是聪慧的人,已经明白他在说什么,道:“我自然是愿意嫁的……”傅渊歪着头,一脸的撩拨之意,谢青岚双颊更红,“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 这话当然不是随意说说的,谢青岚刚接了袭爵的旨意,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一旦有个不好,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别说她得不了好,连傅渊也是要被波及的。 傅渊能在丞相这位子上坐那样久,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纵使半点不提,也不是说心中没有半点计较的。见谢青岚脸色绯红,别有一番说不出的魅力和韵味,眼中的笑意更是重了,唇角轻轻一勾,将谢青岚更是窘迫,呼吸都重了几分——这小模样实在太勾人了!不多时,谢青岚又觉得自己简直弱爆胎了,跺了跺脚,转身向着卧房而去,狠心不肯理他。 “青岚。”他一壁唤着,一壁上前,将其禁锢在双臂之中。谢青岚身量还小,抬头看着贴着自己的男子,只觉得后背贴着的墙壁那样冰凉,一股子浅浅的凉意从背脊缓缓氤氲开来,不免脸上更红了,双手抵在他胸口,“大白日的,我还要不要脸了?” 要说方才在京兆尹,那小厮的话对谢青岚没有触动也是不可能的。虽说那人是气急败坏狗急跳墙,但他所言却未必不是实情。自己和傅渊,早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是谢青岚真的有意澄清,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不会相信的人群之中,有群人是不齿,有些人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比如皇帝和太后。 不过,自己之于皇帝,就算不是完璧之身,那夜不是那样重要的。皇帝要的,不过是谢家仅剩的六成家产,而自己这个人,仅仅只是个媒介罢了,待到目的达成,过河拆桥又不是什么难的事。 她眼中波光流转,不觉傅渊的手已经抚上自己脸庞,拇指带着浅浅的痕迹,缓缓的摩挲着脸颊:“恼了?” “没有。”谢青岚只这样抚上他的手,“心中有几分不快罢了……” “大年初一,如何不欢喜了?”傅渊抿紧了唇,见她一脸受了气的模样,弯出一个笑容来,俯身便吻在她唇上。 谢青岚只抓着他的手臂,像是抓着浮木一样。他二人也不是第一次这般亲昵了,往日的唇舌交缠,一次是谢青岚主动,一次……咳咳,有人醋海翻涌之下,就冲动了点。 两人唇舌交缠,只觉得天地间都仿佛静了下来一般,谢青岚双颊更红,又听见不远处传来檀心的说话声:“郡主不妨再等等,咱们家姑娘是真有事儿耽搁了……” 脑中那根理智的弦顿时绷紧,谢青岚猛地推开傅渊,咬着下唇,努力平息着激动,双颊烫得好像是火烧一样。傅渊也就那样靠在廊柱上,笑得那样的揶揄。实则,谢青岚是明白的,他温润的笑意未必不是人前伪装的面具。 而真正的傅渊……压根就是一只大尾巴狼!腹黑不说,还尤为霸道。 正想着,一听见褚青萝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还有些淡淡的焦急:“别是遇上什么事了,这京中权贵,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啊……” 谢青岚心儿忽的一暖,当下便要回去,不料被傅渊一把握了手腕,莫名其妙的转头看着他:“怎么?” “在青岚心中,褚青萝和陆贞训谁更重要呢?”他眼帘微微垂着,有几分说不出的魅惑,清润的声音也含着几分说不出的低醇,“你心里,我跟她们,谁更重要呢?” 谢青岚愣愣的看着他,他还是那样的笑着,但不必往日运筹帷幄之时的自信和傲视众人,反倒有些落寞。 知道这货开始闹别扭的谢青岚抿着嘴角一笑,执了他的手放在心口上:“你一直都在这里的,谁都不能碰,谁要是碰了,休怪我翻脸无情。” 傅渊这才笑得那样的好看。 转头,不觉褚青萝已然上了抄手游廊,此时面有局促与尴尬,连谢青岚的目光也不敢相接,匆匆咳了一声,道:“姐姐,我身子有些不适……”脸上愈发的红了,回答也不让谢青岚回答,快步去了。 知道她看到自己和傅渊举止亲昵,谢青岚也是一叹:“这回可好,你个促狭鬼,巴不得叫青萝妹子看了那一幕是不是?”又嗔道,“你以为坏了我名声就能逼得我就范?丞相大人低估了我罢,没有说媒的上门,没有聘礼,做什么我也不会嫁的。” “那安阳侯要什么?”傅渊顺势玩笑,“谢家富可敌国,只怕本相给不起聘礼呢。” “这聘礼倒是简单。”谢青岚一边走一边笑道,“将你作为聘礼,我倒是很乐意笑纳。” 两人打趣着进了屋,如心檀心奉了茶上来,就脚底抹油溜了。谢青岚翻着书,轻声道:“今日去京兆尹,我瞧徐家哥哥只怕凶多吉少了。” “不是凶多吉少,而是死定了。”他笑着说,将“死定了”三字咬得那样重,笑盈盈的样子,却让人觉得那样的恐怕,“今日皇上宣我进宫了一趟。” “哦?他说什么了?”皇帝和太后这俩,个顶个的难伺候,这还真不是谢青岚浑说这母子俩,而是事实如此。转过身,就那样看着傅渊。 后者坐在她身边,顺手将一旁的手炉塞入她怀中,这才轻轻的说:“虽说这事闹起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涉及边关将士,朝野震动之下,皇上不处理,也得处理了。”抬手,一迈拨开谢青岚的碎发,一毛轻笑道,“更别说,现在褚霄还等着刘寻的意思。各方证据都指着诚国公,刘寻心中早就恨毒了他,迟迟不肯发落的缘故,你可知道?” “拖字诀吧?拖得越久,仿佛这事越难办,叫朝臣知道,他并非是没有仁心的明君。”谢青岚只是摇头笑着,“我猜,现在朝堂上,弹劾诚国公的不在少数。怕被殃及,赶紧撇清干系是一件;又想证明自己是个廉臣为皇帝着想是一件。” 傅渊含笑,曲指弹在她额上:“有些长进了,总是不负我一番心意。”顿了顿,“现在别说别人了,连洛阳侯弹劾的力度也没见小。”勾出一个哂笑来,“也是了,诚国公贪污军饷在先,命人刺杀端敏大长公主在后。如洛阳侯那等子忠臣,如何肯不上书表明心意?” 当婊立牌了呗,还有个要紧的原因,是因为端敏差点被刺,宋驰被免官的事,洛阳侯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不逮着诚国公折腾才怪。 “傅渊。”看着面前的男子,谢青岚只觉得满心感念,一个甜甜的笑容,“你告诉我,这事,可是你做的?” 傅渊笑容不变,轻笑:“青岚说什么?” “你……有参与这事么?”谢青岚又一次问道,“我只想知道,你有参与么?” “有。”握了她的手,傅渊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将其放在唇边轻轻一啄,“自然是有我在其中推波助澜的。军饷之事,是我做的,是我命人,化装为看守者,还在在存放军饷的地方秘密挖掘一条地道来,将军饷转入其中。他们所谓的失窃,不过就在原处罢了,不过,在地下。” “那你这样做的原因呢?”傅渊的坦诚叫谢青岚很是受用,心中暖暖的,但这手段,谢青岚也得重新审视一番了。想想书中的描述,傅渊也的确是有这本事的,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浮上心头,还有些骄傲。 傅渊抽身站起,自顾自的品了一口茶,转而看向谢青岚:“原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寻思着,徐培勇那老匹夫,竟然敢对你下手……军饷失窃,他身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而褚霄原本就该回京述职,我索性放手一搏,逼得褚霄向刘寻说出来,搅浑了这趟水,偏生徐景修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了这事,忠靖侯气急败坏之下,自然选择了向我靠拢。” “你与忠靖侯双双联手,徐培勇如何能招架得住?”对于诚国公,谢青岚再熟悉不过了。虽说他看着儒雅,但说白了,骨子里就是个眼高于顶但是又不怎么聪明的,被一激,只能毛了。 吹开茶末,傅渊眸中闪着说不出的光芒,启唇笑道:“正是此理,我在相国寺被误伤,加重事态,经过上回遇刺之事,刘寻和贵族们也知晓,我在京中学子心中,并不输给他们。而学子们,一向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况且是端敏大长公主遇刺,宋驰被撤官,无疑叫洛阳侯与之结仇了,如今的局面,倒也是数方交锋后的下场。” 地龙烧得那样暖,谢青岚鼻尖渗出一层汗,但背脊却是凉得彻骨。傅渊的手段她一向是明白的,既然诚国公的事,是他一手谋划,那么徐景修,这个无形之间推动了事态的棋子,也不会有任何可以再存在下去的价值,所谓斩草除根,傅渊玩得比谁都好。 想到傅渊那日应承的话,多半是哄自己玩的,谢青岚窝火极了,一时目光沉静如水,连问也不愿意问下去了。 傅渊如何善于洞察人心,当下拥了她入怀:“怎的不欢喜了?” “我要多欢喜?”谢青岚反问道,气急败坏的咬在他肩头,后者闷闷的哼了一声,只是抚着她的青丝,“好好儿,竟然像只小狗要咬人了。”又一笑,“这样气急败坏,像极了如今的皇帝呢。” “皇帝又怎了?”谢青岚气道,“我在你眼中,难道就跟刘寻是一般的地位?” “怎会?”傅渊安抚的揉揉她的发,“只是如今,皇上是真的气急败坏了。”抿着唇,微微一哂,“你可晓得,这事已经给越王晓得了,越王当场就上书问候了刘寻,这么多日子的事,哪一件不是在打刘寻的脸?现在刘寻气急败坏,只恨不能打越王才好。况且越王已经上表道是不日回京朝拜,那可是个狠角色,皇上如何能不赶紧料理了,免得越王回来,生了变数。”   ☆、第105章 越王这人,谢青岚是有印象的。当年先帝虽然极为宠爱傅太后,甚至将她扶上了皇后的宝座,但其实先帝的孩子里面,先帝最疼的,还是越王刘平。 现在想想,先帝将太后立为皇后,未必是因为疼爱的缘故。当年太后将纯惠皇后害死,先帝也未必一无所知,但还是将太后扶上了皇后的宝座,既说明先帝的薄情,还说明了其手段比当今这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家愈发坐大,皇帝除不了,索性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人来成为皇后,拔起了傅家这新贵,以此来和贵族们抗衡,而机缘巧合之下,傅家也出了个狠的,如今俨然和世家们有分庭抗礼的威势。 而这位越王刘平,在先帝驾崩之时,正在边关与北戎抗战,而刘寻虽无甚建树,却占着母亲是皇后。虽不是正经的嫡子,但占了长子的名头,登基也是情理之中。 刘平生母乃是明国公家的嫡女,外祖母又是舞阳大长公主,连刘寻看了都得恭恭敬敬的称“姑奶奶”,身份尊崇非太后能比。当年太后成为皇后之事,越王太妃本来就没少动气。 当年主张废去平庸的太子,改立刘平为嗣的大臣全都遭到了清洗,而刘平嘻嘻哈哈的向皇帝递折子,说是生性放荡不羁,不想呆在京中繁华地,请皇帝要么赏他一处封地,要么赶他回北疆去。 而放虎归山的事,皇帝自然不会干的。当下赐了刘平吴越之地,明面待遇极其优渥,但暗里,那就是世人皆知又都不说了。 而刘平这回递了折子请安,但实际是将皇帝嘲笑了个底儿掉,还说要回京来向他请安,不就是来看笑话么? “难怪皇上火烧眉毛一样。”谢青岚了然,她记得书中的描述,越王性子不羁,像一个浪荡子,又是个昏聩的。但有些头脑的都知道,若是真是个草包,北疆大军如何会听他的?他昏聩,先帝也昏聩吗,让他去主持北疆大军? 傅渊笑意愈发明显,但那嘲笑的意味也是愈发浓了一双眼睛像是寒星露出了几点锋芒:“皇上有时跟个孩子似的,如今几辈子的老脸也都顾不得了,他不在乎世人笑他,偏偏想跟刘平一争长短,委实是愚昧至极。” 谢青岚也是抿着嘴笑,心中盘算起了,要如何让太后和皇帝松嘴让自己嫁给傅渊。 而不过第二日,皇帝料理诚国公的旨意也就下来了。贪污军饷,兹事体大,更何况褚霄在京中,自然就要给了满意的答复了。诚国公倒像是有先见之明,留了一封折子给皇帝,求皇帝给徐家留下一丝血脉,便触壁而死。偌大一个家,随着抄家夺爵的旨意而来,尽数散了。 而徐景修原本就害了忠靖侯的外孙,比府上几个兄弟更惨,不仅流放之罪,还下令永世不得入京,更不能入仕。 要说这朝堂瞬息万变,倒还真的如此,前些日子,诚国公还格外意气风发的跟忠靖侯吵得昏天黑地,如今也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算来,傅渊的心狠手辣,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谁惹到了他头上,势必是要祸及全家的。 徐景修被流放之后的某一日,城隍庙前多了一具尸体,那人衣着打扮,约莫是一个小厮,只是双目被剜,两片嘴唇也被割了去,牙齿白生生的露着,四肢也被尽数打断,惨不忍睹。 谢青岚这些日子也忙,皇帝命她袭爵,连被收回去的安阳侯府也重新赐下来了,不少世家也是送了礼来道贺,但心中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赶在年里将物件全都搬回去了,谢青岚这才觉得舒畅,又听了檀心和如心说了坊间的传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可记好了,日后惹了天皇老子也别去惹傅渊。” “省得啦。”如心欢欢喜喜的应道,“日后可不敢去惹姑爷,仔细府上传出姑爷瓜田李下的名头,到时候别说姑爷,连姑娘都要打杀了我们呢。” 谢青岚都被她气笑了,顺手打了一下:“你这破嘴,日后把你嫁到远远的地方,到时候可别哭。” “要是姑娘都舍得,我到时候绝对不哭。”如心笑着打趣道,“如今离了陆家那伙子人,就是嫁给了一个地痞流氓,我也是欢喜的,总不用被陆家的磋磨了。姑娘也是忒好心,给了太太一笔钱,让太太有个安生立命的法子。” “不过陆家太太性子软,只怕也看不住呢。”说着,檀心将从陆府搬出来的粉彩云龙纹转心瓶细细擦过,“不说他们了,倒是咱们这府里,前前后后四进四出的院子呢,往日老侯爷和夫人相继闭眼了之后,府上得脸的都放出去婚配了,家生子儿也尽数散了,前前后后就我与如心,并上云舒姑姑和厨房一些婆子丫鬟也不是法子,可要添些人气才好。不然这人少了,仔细压不住这屋子。” 谢青岚从善如流,当下让人去安排,又做主请云舒搬进来,单独辟了个院子给云舒住着,吩咐完这些,也都午时了。檀心一壁布菜,一壁笑道:“别人都说年里油荤大,咱们家却像是斋戒似的。” “吃素可好了。”谢青岚说道,又奇道,“如心呢?怎的不见人来?” “可不知呢,方才府前的婆子来禀报,说是有个人来,请我或是如心去。我顾着姑娘,也就让她去了。”檀心一笑,还没说出下面的话,门前已经响起如心小步跑来的咚咚声,又推门道,“姑娘,你瞧瞧谁来啦。” 谢青岚狐疑,见如心身边站了一个身着秋香色的女子,虽没有官家小姐的气度,但气度从容,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 “秋瑟姐姐?”谢青岚一奇,也是笑出来,请她进来,“许久不见姐姐了,外祖母还好么?二哥哥呢?” “谢姑娘。”秋瑟一边脱去大氅,一边站在桌前,看一眼桌上的珍馐,倒是失笑,“姑娘也忒不会过日子了,年里总该吃些大鱼大肉。现在陆府上日子过得紧巴,也比姑娘这好些。” “好好好,你现在损起我来了。”谢青岚故人相见,对方虽是胡氏的侍女,但也是关心着自己的人,也是和气得很,“檀心,你去跟厨房说,说我今日有客人,叫她们炖一盅白玉蹄花汤来堵秋瑟姐姐的嘴!” “可不敢多留,一会子还要回去呢。”秋瑟笑道,立在桌前,也不坐,“太太心中惦念着姑娘,但哪里敢在老爷跟前提?一会子又被迁怒了可了不得,这才推说让我回家看看老子娘,叫我半道来看看姑娘。”又笑得真切,“姑娘现在承袭侯爷的爵位,虽是艰难,又开了大燕的先例,但下半辈子总是有依仗了。” “还多谢着外祖母看顾着我。”谢青岚示意她坐下,“现在府上如何?有外祖纵着,我又去了,杨氏又得了掌家的权力?可还盯着外祖母?” “哪里敢?”秋瑟笑得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现在大爷下半身一点知觉都没有,每月的药钱都要好几十两,澄二爷的俸禄都快全砸进去了。老爷还在罚俸中,附上的庄子见不了多好的收成,撑着倒也还行。太太也学精了,虽是依旧软了些,但也将钱攥得紧紧的,轻易不拿出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杨姨娘还得求太太呢。” “如此也就好了。”谢青岚这才放下心来,“眼看着,明年二舅舅也就回来了。泽弟也要开蒙,想来又是一个极大的开销。” 秋瑟轻轻一笑:“既然是对着姑娘,我索性也就说实话了。那府里的光景,只怕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大房闹了那事出来,哪个又敢说我们家的姑娘?泽三爷才四岁的孩子,不必多管,可贞姑娘出孝就该说人了……”说到这里,她幽幽叹出一口气来,“也不晓得前头的大奶奶和大姑娘怎么想的,竟然敢生出这样的腌臜事来。我若是二奶奶,知道了这两人这样恶毒的心思,这可不是要坏了二姑娘全部的幸福?非得叫她们再死一次不可。” 听她说这话,谢青岚也是有些狐疑,转头命檀心再去厨房让加些菜来,这才问:“姐姐独独不提二哥哥,难道二哥哥有了亲事不成?” 秋瑟抿着嘴笑:“可不呢,已有媒人上门来说亲了。虽说府上不是干净的,但澄二爷我瞧着也是极好,至少比大爷和显二爷好多了。姑娘可晓得冯若虚?冯家姑娘也多,儿子也多,说是要将嫡女嫁过来呢。” 冯若虚,这人谢青岚是知道的,大燕虽不让平民入仕,也不让办官学教别人。但冯若虚可是个里面的奇葩,人家是自学成才,年轻时洋洋洒洒一篇《灵台三策》,传到先帝手中去了,大呼人才,让丞相去请了三次,要为他坏了规矩,请他出来做官。 冯若虚也是个傲气的,别说丞相,连先帝最后都纡尊降贵亲自去了也不肯出仕,但人家名声顿时显出来了。不少世家请其去给自家不成器的糟心玩意儿教学,人家也都不去,只挑那些自己看得顺眼的人家。 听说傅渊当年便是冯若虚的得意门生。 “冯家的姑娘,必然也是个贤惠的。”谢青岚对此深信不疑,“二哥哥有福。” “府上也需要个人来管着了,杨姨娘再有脸面,也不过是个奴才,澄二爷要是娶了亲,她还有什么面目管着府上?”秋瑟笑道,又瞧着谢青岚,“不过,我瞧着澄二爷的意思,怕有些推诿呢。” “推诿?”谢青岚不解,见秋瑟愈发的叹惋,心思也是沉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陆澄要结婚惹~~~~   ☆、第106章 秋瑟眼中颇有几分说不出的忧愁,看着谢青岚,叹道:“澄二爷那人,性子和软,但是……唉,如今姑娘和丞相大人的关系,我再说这话倒是不知事了。” “二哥哥的心意我一向是知道的。”想到陆澄,谢青岚还是有些心酸的。为了分家的事,陆澄为她受了一巴掌不说,在那样的时刻,竟然只是关心着然后还能不能再见她……“只是姐姐也晓得,陆家那地儿,我实在呆不下去。我只盼着那位冯姑娘是个好的,有手段,也有那个心,将陆家好好的整顿一二,至少别像现在这样的颓废下去了。” “但澄二爷……”秋瑟颇有些为难,“罢了罢了,也不将这事来叨扰姑娘了。倒是澄二爷瞒着老爷与赵家走动了几日,好歹是姨妈,脸面上太难看不好。谁知道,被人捅到了老爷那里,又是一顿好骂……” “也是造化。”陆兆南那人,什么都好,但是极其记仇,而且特别好面子,余氏将陆家的脸面给丢到了地上,陆兆南没跟余家结仇都算是不错了,而对于赵蕴莲她娘,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细细思量片刻,“赵姑娘那日里中了毒,现在怎么样了?” 秋瑟见她发问,脸上闪过喜色:“姑娘还是关心赵姑娘的,好歹是自小的情谊,也别这样就反目成仇了才是。”顿了顿,又说,“我偷偷儿问过澄二爷,说是还在养着呢,只怕是把根子都坏了……养得好也就罢了,要是养不好,只怕以后难了。” 她养不养的好其实都跟谢青岚关系不大,但她只要修养一日,就有一日不能出来祸害自己。这样一想,谢青岚多半有些恶毒的心思,希望着她最好别好,最好养个一年半载的好。 “倒是我僭越了,知道了别家的事。”谢青岚歉意一笑,“你若是得了闲,替我回了二哥哥。休说我与他并无那种感情,即便是有,那也是浅薄到了极点的感情,比不得我与傅渊,况且我如今谋划着如何说动皇上和太后让我加入傅家,无暇顾及着他的亲事了。” 秋瑟面露为难之色,沉吟片刻,嗫嚅叹道:“都是些痴儿……这话我一定会带给澄二爷的,还请姑娘也多保重着。”她又看一眼屋中的人,深深叹息一声:“姑娘既然要选择丞相大人,那么婢子说不得讨姑娘嫌。丞相大人树敌太多,姑娘总要警醒着,切莫被人坏了都不知道为何,况且姑娘如今承袭爵位,正是炙手可热,现在若是有所动作,只怕要坏了事的。姑娘如今才十六,不妨拖上两年再嫁,十八岁嫁为人妇,也算不得晚。” 谢青岚颔首称是,苦留不住,也只好随秋瑟去了,那盅白玉蹄花汤自然进了三女的肚子,桌上剩着的菱粉粥并上马蹄羹之物倒是吃不下,尽数赏给了厨房的婆子们。 要说什么亲眷,谢家也是少之又少,整个年里,搬家、采办下人……那样多的事,谢青岚也就窝在了安阳侯府之中,知道元宵节才有了些力气,想要出去走动一二。 这日起了个大早,刚吃了餐饭,檀心一脸戚戚的进来,云舒正立在谢青岚跟前向她说着名下产业的情况。谢青岚对于账册之事能听懂,但是也不是那样感兴趣的,一时也是疲乏。 “姑娘,”檀心伺候她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这事我还不好拿主意,还请姑娘自行决定吧,我好去回了。”又压低了声儿,“陆府的玢儿,姑娘还记得么?今日进府来,说是澄二爷想要见姑娘哩。” “都是议亲的人了,见我做什么?”谢青岚神色淡淡的,“别传出去,叫冯家听去了,这样一桩好姻缘毁在我手上,我可是千古罪人。”又端起茶,不急不缓的呷了一口,笑盈盈的,“就算没被我毁去,若是被傅渊那混儿晓得了,谁知道他会怎么样捣腾。” 这话虽是埋汰,但谢青岚含着笑容,明摆着就是闹小脾气,连云舒眼中都染上了暖意:“姑娘说得狠,心中不知道对丞相在意自己有多受用呢。”被谢青岚瞋了一眼,也不在意,还是肃敛了神色,“姑娘不如去吧,我瞧着陆家那澄二爷虽是性子软,但对于姑娘,心却是真真儿的。说清了,趁早断了他的念想,免得冯家姑娘嫁进去了受委屈。” “我若是能说清,如何不愿意说清?”谢青岚轻声一叹,“二哥哥那性子,你说他软弱,但是一旦涉及到了我,又硬得跟什么似的。” “还是去见一面吧。”云舒循循善诱,“姑娘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了,常言道先礼后兵,总要见过礼之后,才是兵不是?” 想到在陆家的日子,陆澄的确顾不上很多,但他还是尽最大努力关怀自己了,一时也是软了几分“好罢,檀心你去与玢儿说,今日趁着元宵,也算我出门走动。姑姑,烦劳姑姑为我安排,别叫有心的看去,我总是傅家的人了。” 云舒和檀心各自去了,谢青岚反倒有些局促起来,托腮细细想着穿越起来的桩桩件件,更觉得这事儿真是一件接一件,从来不曾消停过。 元宵乃是大年最后一日,故此,热闹繁华并不逊于大年初一。谢青岚约莫申时就出了门,坐了马车到了鸿宾楼,进了事先订好的包厢,又觉得有些饿,便先叫了不少吃的来填肚子。 如今黑得早,不多时天就全黑了,大街小巷不是传来爆竹的声音,街道上拉起不少灯笼,元宵灯会,素来是热闹的,还有舞龙队伍在灯火中缓慢穿行着,热闹得仿佛下饺子一样。 莫名觉得自己还有些红杏出墙的错觉,谢青岚托着腮,门外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停过,就能看出鸿宾楼的生意好了。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门板轻轻响动,玢儿探头探脑的进来,身后正是陆澄。 他这么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显得衣袍更是宽大,一身素净的玄色在这昏暗的灯火之中,那样的阴沉,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将他罩得严严实实,不落一点痕迹。 “妹妹。”陆澄喉头动了动,轻轻的说着,又坐在谢青岚对面,细细的看了她一阵,这才强自挤出一个笑容来,“你今日来这里,他可晓得?” “他不晓得。”谢青岚如实回答,又看向檀心等人,“你们下去吧,我与二哥哥说说体己话。” 众人一一退出去,又将门掩住。谢青岚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今日哥哥要玢儿来找我,是为了什么缘故?非要亲子见我一会才好?” 陆澄的唇瓣抿得愈发紧了,深深看着她,过了半晌:“妹妹一向聪慧,总该知道我什么意思的。秋瑟与我说了你的话,妹妹好狠的心肠……” “不是我狠,而是明知不可能的事,我根本不会抱有半点希望。”谢青岚一笑,“哥哥与冯家女儿议亲,乃是最好的结局,对陆家和哥哥,都是最好的。” 陆澄面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动了两下,看着谢青岚,目光闪烁如同晨星:“你、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何苦说这话来剜我心?”他身子绷得那样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松弛下来,“这么多日子,我想念你得紧,想好好看看你……” “哥哥如今看着我了。”陆澄的心意,要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但动容和动情却没有任何关系的,“有些话,不是我不说,就不会变成现实的。哥哥,婚事这事,不是你喜欢与否能决定的。陆家现在这局面,哥哥和二姐姐的婚事,都是虚的。冯家虽不入仕,但称一声‘清流’也是可以的,如此的人家,对于陆家才是最重要的。陆家需要一个人来整顿了,而冯家女儿是最好的人选。哥哥任性,却也别忘了,你总会成为陆家的家主,不是哥哥喜欢与否能决定的。” 也不等陆澄回答,谢青岚再次笑道:“青岚说过了,哥哥还是青岚的哥哥,这点毕竟是不会变的。” “是了是了。”陆澄喃喃自语一般,那样急切的瞧着谢青岚,满目哀伤,“我娘和姐姐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如何肯对我卸下心防?妹妹,青岚,我只想你晓得,我对你……” “我一直是晓得的。”谢青岚平静的抬头,打断他,“可是我更晓得,我要的东西,哥哥给不起。” “你要什么?你从来不与我说,我如何知道?”陆澄一双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辉,目光炽热,“青岚,你要什么?” “我想要安定,我要求的不多,我只想我未来的夫君可以护着我。就算身处逆境,他能给我他绝对的支持,好让我不那么孤独,好让我可以走下去。”谢青岚道,“可是二哥哥,你给不了我。外祖刚愎自用,外祖母软弱可欺,你娘和姐姐看我又不甚顺眼,还有诸如杨氏这样的人盯着我。你说我能如何?或是外祖发怒之时,你能做什么?你的确是尽了你最大的能力保护我,可是你保护不了我,因为给我最大伤害的,都是你的至亲。”谢青岚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反倒是愈发平静了,静静的瞧着陆澄,过了好一会子,才说,“二哥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说罢了,起身,“便不耽误哥哥时间了,二哥哥总是我哥哥的。”恼了也好,恨了也好,总比这样三个人牵扯不清来得好。 从鸿宾楼出来,不觉街上人山人海,脸上皆是洋溢着无比的欢心和笑容。方才而来的烦躁也似乎被这气氛给冲淡了,谢青岚携了如心檀心,游走在人群之中。头顶上的灯谜叫许多人驻足,三女行走不多时,被人群给冲散了。 什么叫随波逐流,谢青岚现在可算是知道了。跟着人群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正在伤神自己要不要回府,手腕忽然被人携住,唬得她忙往后退一步,想要挣开,但那手用力太大,实在不是她能挣开的。 谢青岚张皇之下,也不顾礼数了,扯开嗓子没命的嚎,但那声音甫一出口就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了。 直到被拖进了一旁的小巷,谢青岚才奋起要咬在那人手上。但她快,对方更快,不待她咬下来,就抱着她抵在墙壁上,唇瓣就势压了下来。 谢青岚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感觉对方唇舌的进犯,一口就咬在对方唇上,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这是要被强哔的节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蠢欢又恶趣味了~~人家很纯洁的~~~   ☆、第107章 小巷外人声鼎沸,那样欢喜的样子;而小巷内,苦逼的安阳女侯正被人抵在墙上强吻。 谢青岚都快哭出来了,狠了狠心,屈膝猛地向着面前男子□□那私密处踢去。对方显然没想到谢青岚会来这招,虽是避得快,还依旧被踹中。 见对方退开,谢青岚转身就想跑,又被其捉了肘弯给带入怀中。连挣扎都没来得及,耳边响起轻轻的笑声,含了几分撩拨:“青岚好狠的心肠……” 听了这声儿,谢青岚顿时软了身子,下一刻却哭了出来,一迈哭,一迈朝着傅渊肩头没命的咬去。心知叫她吓着了,傅渊也不曾躲,受了肩头传来的痛楚,笑意满满:“咬了我的唇舌不算,还要再咬一回?” 谢青岚现在最贴切的形容词就是像狗一样,直到撒了气,眼泪已经糊了傅渊一肩。后者也只是轻轻抱着她,又启唇笑道:“小狗一样的丫头。”捧着她的脸,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不哭了,以后我再不做这事了。” 谢青岚又羞又恼,屈指成拳,卯足了劲儿锤他:“你混账,唬得我恨不能一头碰死了才好。” “好好好,我混账。”傅渊含了促狭的笑意,“青岚咬了我两处,现下这样殴打我,还险些伤了我那处,是我混账。” 谢青岚:o(一︿一)o恶人先告状! 哄了谢青岚好一阵,她这才破涕为笑:“你素来不爱热闹,怎的来这里了?” “方从宫中回来。”揉了揉她的发,傅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那样有气势,虽是依旧温润,但无端让人不敢逼视,“皇上召我进宫议事,说是这么些年,世家生事不断,怕是连根子上都坏了,说要效仿前朝,推行恩科。”又低头,轻轻用鼻尖摩挲着她的,“越王过了年便要动身了,依着他们的脚程,怕是三月就到了京城了,皇上这是要赶紧做出政绩来,叫越王不敢轻易小瞧了他。” “现在?”谢青岚眨巴眨巴眼睛,见他轻笑,也是明白了。诚国公的事刚闹出来,余波未过,世家们现在无一不夹着尾巴做人,恩科毫无疑问的会损伤世家们的利益,但也就只有现在,世家们反对的声音会降低到最小。 不过话虽是如此,但一旦涉及到利益了,世家们不急的跳脚才怪,别说会不会在朝堂上争执,私底下也必然进行一系列的小动作,总归半点不肯相让的。 待回神,却见傅渊的笑容那样的促狭,看了一会儿,才红着脸:“你瞧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瞧一会子又怎了?”傅渊啜了笑容,也不曾拉着她回到人群之中,反倒是抱了她在怀中,“越王回京,倒是极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谢青岚狐疑万分,抬头。小巷之中光线昏暗,傅渊完美的侧颜在这晦明之中看得不甚真切。但有时候这朦朦胧胧的才是最为勾人,谢青岚双颊更烫,忙低头埋在他怀中,“下次不许这样了,急得我恨不能死了好。” “省得了。”原本只是想逗逗她,谁知道那么激烈的挣扎,要不是避得快,只怕这辈子就得断子绝孙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青岚埋首笑道:“我素来不喜欢动弹,你如何不肯问我如何在这里?” “你不说,我便不问就是了。”傅渊笑眯眯的,“你总是个完整的个体,事事都与我说,莫不是成了我的禁脔?你如今这样子就很好,我不愿拘着你了。” “这倒是。”谢青岚笑得更是受用了,小爪子拉着他的手臂,“傅渊,待风头过了,咱们成亲吧。” “好。”傅渊眼中顿时染上了暖意,笑得那样的温和,“待你愿嫁了,我便请人登门提亲。” 元宵节倒是凤平浪尽的过了,而到了第二日,京城之中立时掀起了一道惊天大浪,迎头击向了在大燕横行霸道的世家们——皇帝效仿前朝之例,将实行科举制。一时之间,世家们纷纷上书表示反对,而皇帝看来心意已决,是肯定要给刘平一争长短,连大气都不让世家们喘过来,又颁了一道旨意下来——日后大燕的官员三年一考核,不合格者罢官,且贵族子弟无功名者不得入朝为官。 这下可把贵族们全给打懵逼了,要说自家那些纨绔们每日在京中横行霸道就算了,但是想着已成年就能在朝中谋取到一官半职,连管都不想管了。现在圣上不知道被谁蛊惑了,这样劈头盖脸的来了这样的旨意…… 接下来好多日子,世家倒是人心惶惶起来。在正月之中,已经有好几次的会晤了。 定远伯这些日子也够憋屈的,先是爱女被人下毒,现在还恹恹的,偏偏端敏大长公主一口咬定是那侍女做的,定远伯还没那胆子敢跟端敏呛声,咳咳,要是能打得过褚霄手上的十万大军的话,也可以试试。 这日在清风楼品茶不久,门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旋即就有两三个人进来了。洛阳侯、忠靖侯并苍老的平国公。 洛阳侯一进门,见定远伯脸色不好,已然上前,关切道:“赵兄,孩子可好些了?” “老样子罢了。”定远伯摇着头,“现在她娘日日看顾着,比往日好多了,只是夜间还要做噩梦哩。”想到赵蕴莲如今的惨状,定远伯真恨不能将那罪魁祸首拖出来好好揍一顿。 而赵蕴莲一向好人缘,真的与她有本质上龃龉的,好像只有谢青岚……定远伯虽不甚过问内院的事,但也知道谢青岚和赵蕴莲往日的情分,没想到这死丫头有这样的手段,连端敏大长公主都向着她—— 谢青岚:〒▽〒我特么比窦娥还冤!! 洛阳侯沉吟片刻,叹道:“倒也是可惜了孩子……待蕴莲丫头好了,阿驰和她的婚事,也就尽快着手了吧。” “宋兄——”定远伯神色讪讪,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看着一脸坚定的洛阳侯,“多谢宋兄美意……” “这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忠靖侯原本就是个炮仗性子,将两人引了坐下,这才环视在场三人,说,“既然几位都在这里了,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皇上这大手笔,怕是早就对咱们积怨颇深,如今不过就是指着越王回京的事发作呢。” 定远伯和洛阳侯刚才一番“惺惺相惜”,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一派的镇定。交换了个眼神,定远伯叹道:“说句不敬的话,比起越王殿下,咱们今上,还真只能算是庸而不昏。当年越王殿下以十三稚龄在北疆抗击北戎,如何不是意气风发……”他说到这里,还是沉沉一叹,“今上心中气恼也是难免,但也不至于这样拿咱们开刀罢?” “佞臣当道,如何不是这样?”平国公气得胡子直抖,“你们且想,损害了咱们的利益,这朝野上下,最得意的是谁?他一向主张科举制,如今皇上这举动,难道不是他蛊惑的?” “公爷这话有理。”定远伯寻思着,“皇上雄心,作为臣子的也能够明白。但有人借题发挥,妄图损害咱们的利益……”他越说,越想起了当日诚国公的事,看了一眼忠靖侯,还是组织好了语言,“当日徐培勇一事,傅贼替其说话,我就知道,决无好事!如今看来,果真是其心可诛。” 忠靖侯老僧入定般,就轻轻抬了抬眼皮,也不说话。可不嘛,他能说什么?傅渊为徐培勇说话,是他们二人老早就计划好了的,撇清了干系,免得皇帝怀疑到他们身上。 说穿了,徐培勇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这俩,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见一向大脾气的忠靖侯都没说话,定远伯顿时松了口气:“傅贼其心可诛!偏偏还有太后护着,咱们又能如何?而谢家那姑娘,也不知道是给皇上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让皇上命其袭爵。她与傅贼那关系,皇上难道是被施了什么妖法不成!” “皇上投桃报李罢了。”洛阳侯轻声说,“咱们大燕看着强盛,但谁不知道,北疆连年征战,西边南诏诸国也不曾罢手,每年能勉强供给军饷就不错了。军饷失窃,若不是谢家那丫头愿意先补上亏空,现在北疆的虎狼之师只怕都打到城门外了。”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平国公胡子还在不住的翘着,看得出对于皇帝真有些不以为意:“想当年先帝在时,如何的雷霆手段,也不似皇上这样没有分寸。世家乃是大燕的根基,当年多少有从龙之功?现在皇上来招如此,岂非是要将江山断送在傅贼这厮手中?”说着,他握拳,重重的锤在了桌上,震得桌上茶盏微微弹起,“老夫现在深恨无兵权在手,若是有兵权,必然擒杀了这恶贼!” “公爷切莫激动。”洛阳侯劝道,“傅贼那厮,有太后护着,咱们作为臣子的,实在不敢和太后对上。”他说着,又扬起一个笑容来,“要说军心所向,除了定国公褚将军,还有齐王世子殿下,却还有一人。” 其他三人眼睛都亮了,就那样看着他,后者轻巧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还请诸位少安毋躁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求评论~ 蠢欢觉得自己写个朝斗,智商即将不够用…… 然后今天好不容易上榜了(?_?)结果标题里有隐晦词,人家还想写新婚夜嗯嗯啊啊的   ☆、第108章 皇帝的旨意一朝颁布,大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但出人意料的,除却前几日的骚动,世家竟然尽数风平浪尽下来,仿佛从来没有这桩事一般。 只是这平静之中,好像暗涌浮动。对于皇帝的意思,谢青岚也是极为清楚的。虽说,这旨意是皇帝下的,也多半是他本来的意思,但因为这政见和傅渊相同,世家们必然会把这事怪罪到傅渊头上,少不得又是一番相争了。 辗转过了几日,廊下的冰柱也是化开了。因为新令颁布,皇帝索性大刀阔斧,又命各地兴办官学,送适龄人进官学念学。而陆澄未来的老泰山当下欢喜了,连请都不让人请,屁颠屁颠的就跑进了官学当先生,可将一众世家鼻子都给气歪了。 眼见天放晴了,谢青岚也就要为自己的婚事做谋划了,拣了件素净的衣衫换了,也就向着宫中去了。 只要搞定太后或者皇帝,那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对于皇宫,谢青岚一向轻车熟路。刚到了懿安宫,听福彩说太后尚且在梳妆,也是很知趣的跟着进去,亲自为太后梳起长发来。 “青岚丫头来啦?”太后笑盈盈的,转头看着她,“哟,别人过年都胖了不少,就你清减了。府上可安排好了?若是没有,哀家叫内务府给你拨些人手来,你一个姑娘家立户,也是不容易。” “多谢太后挂念,臣女都安顿好了。”谢青岚才不会给太后在自己身边安插钉子的机会,当下笑着推脱完毕,又卖乖道,“老祖宗疼我,我一向是知道的。” “嘴甜,哀家心里欢喜。可用了早饭?与哀家一道吃吧。”太后笑眯了眼,连情绪也隐去了,携了谢青岚到桌前坐下,亲自给她盛了一碗鸡丝肉粥,又夹了一个鸭肉包子和玫瑰蒸馒头,“可得多吃些,看你这清减的样子。女儿家可要将自己养得好些才是,来年嫁到夫家,身子不上不好,于子息之事上怕要力不从心。当年纯惠皇后但凡身子骨好些,也不至于生产之时母子双双去了……” 这话那样的亲昵,仿佛谢青岚和她是至亲母女一样。谢青岚不觉尴尬,这话听着大有几分深意,还真是让人觉得……额,怪异。 虽然如此,但谢青岚从善如流,当下吃了:“宫中的膳食倒是好吃。” “好吃吧?”太后眯了眼笑道,“哀家不自谦的说一句,这懿安宫的膳食比皇上的还好些呢。先帝在世时,总说哀家这嘴刁钻得很。” “太后鸿福,得先帝爱重。”觉得太后今日怪怪的,不停的提着先前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是啦是啦,先帝最是疼哀家了。”太后一壁说,一壁叫福彩来伺候着,“你若是喜欢这懿安宫的吃食,赶明儿哀家拨几个人来你府上给你做就是了。” 谢青岚谢了这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待吃完了饭,太后只携了谢青岚坐在主殿与她聊天。太后的心机深重,现在这样和颜悦色的样子让谢青岚觉得哪里不对,可要说哪里不对,又不是特别的清楚。 一壁沉思着太后到底有什么目的,一壁心不在焉的和太后说话。而这些日子的事,实在太多,一气压了来,倒叫谢青岚有几分说不出的惶恐。 “青岚?”看出她的心神不宁,太后含笑轻声唤道,保养得无比白嫩的手轻轻将谢青岚的手拢在了掌心,“哀家记得,你现在有十六了吧?” “是呢,臣女如今十六了。”本能的觉得太后说这话不是没有原因的,谢青岚也警惕起来,看着她,含着几分淡淡的微笑,“多谢太后记得臣女。” 太后笑得格外的美:“记得记得,如何不记得,像你这样可心的人儿,哀家最是喜欢啦。”她一边说,拢着谢青岚双手的手又紧了紧,“十六岁,在咱们大燕,可是该出嫁的年纪了,你爹娘走得早,也不曾为你定下婚事来。” “臣女不急。”谢青岚说道,暗道太后又要给自己洗脑了,还是端着找不到错处的笑容,“臣女刚接手安阳侯府,还想好生清闲一段时间呢若是未来想嫁了,就招个夫婿,好好过一辈子。” “青岚有意中人了吧?”太后的笑容还是如常,但话中的探究明显露了出来,“可别与哀家打诨,哀家在你这年纪,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当时哀家已经入宫了,还是个小小的贵人,先帝还肯护着我,连纯惠皇后也是疼我的,后来生了皇上,可不是一辈子的富贵呢?”又笑道,“你比哀家有福多了,如今的安阳女侯,就是直接入宫为后,也不算是什么。” 太后一直是旁敲侧击于她,今日将话说的这样开,谢青岚也是一愣,看着她:“太后高看了……” “岂会高看了?”太后微笑,但那目光已经透着几分冷冽,“青岚啊,哀家不是瞎子聋子,你与阿渊的事……” 谢青岚兀自镇定,只是微笑,等着太后的下文。后者见她这样的平静,也是步步紧逼上来:“以你的身份,与阿渊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素来与世家不对盘,就算是你父亲已经没了,但你总是正正经经的世家贵女,难道能够背弃了自己的家族和同类?莫说世家们不会善罢甘休,就是哀家——”她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忽然柔和起来,那样慈爱的看着谢青岚,“哀家也不会同意阿渊娶你的。” 谢青岚静静地看着太后,忽然笑出来,既然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她也索性撕撸干净的好:“臣女明白太后的意思,但臣女无心进宫伺候圣上。” “你素来聪明,哀家最喜欢你这点。哀家虽不是如你一般出身高贵,但也算是明白人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又笑道,“你父亲是为了皇上才没的,这份恩情,哀家和皇帝都牢牢的记在心中,一直想要补偿与你。赏赐之事,对谢家的财力而言,倒也是没有什么大用的。先头祝氏没了,后位空悬,睿儿那样黏你,还是你最适合那位子了。” “太后高看了臣女。”谢青岚不卑不亢,也不跟太后打诨了。要不怎么说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呢?先铺垫了那样多,无非就是想要铺垫出让自己和刘寻凑一对吗?话也说得那样好听,因为安阳侯为国捐躯了,所以皇帝想要用皇后之尊来补偿。 你要非这样说,为了大燕在边关死难的将士那样多,是不是每个人的闺女你都要聘来当皇后? “这么些日子,哀家对你的事,也算是明白了。”太后沉沉一叹,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日在端敏大长公主府上的事,是华阳那孩子糊涂了,你也莫与她计较。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日后她也决计不敢的。” “臣女不敢。”想到刘瑶那货的手段,也是蛮醉人的,“太后抬爱,臣女愧不敢当,也不敢擅自做主。正如太后所言,华阳长公主对臣女诸多不喜,宫中也有不少娘娘不喜臣女,臣女如何敢?况且,京中适合后位的,绝非臣女。” “你是看不上皇上?还是放不下阿渊?”太后一脸的高深莫测,“哀家不喜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敢问太后,这话,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谢青岚懒得跟她说了,径直打断道,“若是太后的意思,请恕臣女恕难从命,若是皇上的意思……臣女不敬,敢请皇上亲自与臣女说明。” 太后面色僵滞片刻,笑道:“谢丫头,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她说得很慢,句句像是敲在人心上,那笑容浓郁的像是黑夜一样,要将人完完全全的吞没。 是吼,这上辈子得是折翼的天使才能摊上这样的事——人家老爹为了你儿子死了,你儿子没啥大表示不说,还不动声色的收走了人家四成的财产,然后一系列的不闻不问,致使原主无依无靠惨死在陆家,现在为了人家剩下的六成家产来说要让别人当皇后,把人家架在火上烤不说,得到了家产就是一枚弃棋,还说是“求都求不来的造化”。 大!这脸真大! 谢青岚也不理太后,一副细细考量的样子垂眉深思,像是在犹豫这事应当如何处理,心中也开始划拉着要让这母子俩自己去磋磨自己。 太后见谢青岚似乎有些心动的模样,也是微微一笑,又一次加筹码:“青岚,你若是愿意,便是这大燕最尊贵的女人,要什么没有,更是光耀门楣的事。况且皇上——你总该知道,皇上是真的喜欢你,女人在世,无非夫宠、权力,还要什么呢?” 然而,就算谢青岚不嫁进宫来,她已经想要什么都有了,傅渊能给她的疼爱远超皇帝,光耀门楣什么的,试问谢家就她一个人了还要光耀什么门楣? 筹码太低,实在没一样能戳中谢青岚萌点。 谢青岚一派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面上还一副自己在权衡的样子,看得太后很是受用——只要有心动,那么就不是密不透风的。 两人都不说话,屋中倒是静了下来。不多时,福彩反倒是捧着一捧杏花进来:“今年杏花开得早,怕是咱们宫中有喜事呢。” 太后含笑看了谢青岚一眼,笑道:“哀家瞧着也是,先皇后去世多年,也该再为皇上择一名门女子立为皇后了。” 主仆俩打着哈哈,谢青岚充耳不闻。她不怕太后将话说开,她怕的是太后不将话说开。说开了,她能想法子避过,但要是来阴的,她也就没有什么法子了。 不过也能看出来一件事了——她已年满十六,皇帝只怕是知道傅渊与她关系愈发密切的事了,恐怕要行动了。 但现在,谢青岚也只能这样淡定下来,好歹在人家地盘上呢,能怎么样? 还没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已见一个掌事宫女打扮的人快步而入,笑着向太后行了个礼:“太后娘娘,大喜大喜呢!” “怎么?”太后笑着反问,那是武贤妃身边的大宫女玉茗。 “方才我家娘娘身子不适,宣来太医来瞧,说是已有一月身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如果有读者大大们对于太后的智商存在疑惑,蠢欢欢现在这里解答。 太后是那种心机婊,所以能把纯惠皇后恁死。那么这种心机婊,会不会这样亮出自己的底牌呢? 答案是会的。 太后是皇帝他妈,地位不是青岚妹子能比的。而一旦这话说开,其实不是在征求青岚妹子的意见,而是非常非常单纯的,通知她。 青岚妹子的靠山就是丞相大人,而丞相大人是太后的侄儿,太后也不怕他会怎么样自己。 所以才敢这样直接跟青岚妹子说的,其实就是通知她一声——“哀家儿子瞄上你啦,你收拾收拾准备进宫吧。” 至于青岚妹子,那就是反抗无效,自动pass。 当然,蠢欢欢是不会拆官配的~ 毕竟还有个人形杀器兼猪队友,我们的华阳长公主殿下~   ☆、第109章 那掌事宫女一看就是在武贤妃跟前很得意的人,此时满脸的欢喜,又颇为趾高气昂的看了谢青岚一眼,那样的得意。 太后脸上说不出的复杂神色,看一眼谢青岚,再看了一眼那掌事宫女,笑道:“委实是喜事呢,太医如何说?可有不妥的地方?” “说是娘娘有些体虚,需要好好养一养,如此来年就能生下健康的小皇子了。”她说着,又看了谢青岚一眼,目光里的示威实在太流于表面了。谢青岚也是一笑:“难怪今年杏花开得早呢,原来有这样的喜事。”又起身盈盈下拜,“恭贺太后,贤妃一朝有了身孕,乃是大燕之福,如此福气,即便是位主中宫,也是当得的。” 太后嘴角不自觉的抖了抖,旋即笑道:“这孩子,嘴愈发甜了。”又转头对福彩一叠声吩咐,“贤妃孕育皇嗣有功,还不去赏?可去知会皇上了?皇上登基多年,膝下唯有睿儿一个孩子,也是寂寥极了。”手上却也不将谢青岚放开,“青岚,哀家和皇上疼你的心,可是真真儿的。” 谢青岚含笑不语,但这场面映入那掌事宫女眼中,自然觉得刺眼极了,寻思着竟然连自家主子有孕都无法分得谢青岚半点疼爱,还是不敢表露出半点:“安阳女侯有福,连我家娘娘都喜欢得很呢。”又报以善意一笑,“娘娘如今养着太子,可是宫中顶顶有福的人了。” 她这话一出来,谢青岚却明显回出味来。贤妃养着刘睿,乃是因为他是皇帝唯一的血脉,又是太子的身份,若是武贤妃生了个男孩儿,这亲子养子孰轻孰重高下立判,难保武氏不会暗害刘睿。 想到尚且年幼的刘睿,谢青岚深深觉得,武贤妃最好腹中的是个女孩儿,不然刘睿下半辈子可难了。 回头,却见太后含笑看着自己:“你似乎对于武贤妃的胎很是看重?青岚能有如此心胸,哀家很是欣慰。” “太后言重,贤妃有孕,乃是皇上之福、大燕之福,臣女身为臣子,自然也是重视的。”谢青岚笑着,“太后说是不是?” 太后再说什么不在意,但刘寻如今就刘睿一个孩子,太后身为生母也不可能不挂心着孩子的事,说了不多时,还是按捺不住,放谢青岚出宫去,自己火急火燎的去了贤妃宫中。 谢青岚从宫中出来,当下便命车夫往丞相府去了。今日太后的意思,若是再不敲响警钟,只怕就来不及了。虽说这次太后还有些询问的意思在其中,但若是刘寻母子俩发了狠,圣旨直接下来,直接聘为皇后,还能怎么办? 车夫见谢青岚急切,也是将鞭子挥得呼呼作响,朝着丞相府狂奔而去。 如今早春,还有些薄寒之意,眼看着熟悉的房屋渐渐近了,谢青岚焦躁的内心也有些平静。傅渊总能拿出主意来的,虽未必会叫她参与,但总是会拿出主意来。 在街口下了马车,谢青岚步行进了街,却见一盛装少妇被一个男子拉着,还在不住的挣扎。那男子虽不如傅渊般那样容姿逼人如同昊阳,但也是清俊得很,眉眼间大有几分超脱尘世的脱俗感。 当然,他如果现在没有一脸急切的话,那就有说服力多了。 “封郁,你别管我!”那女子气急败坏的转过头来,瞪了男子一眼,“你成日管着我做什么?你想要驸马的身份,我给你,你管我做什么?” 居然是刘瑶!谢青岚也是醉得不轻。 刘瑶此时双目含泪,那样的我见犹怜,闭眼间两行清泪潸然而下,看得谢青岚这女子都直欲扼腕叹息。 那名唤“封郁”的也是有些落寞,身边连一个小厮都没有,明摆着是怕这事对刘瑶名声造成什么影响:“公主,臣与公主是夫妻……” “你视我为妻,我却没将你当做是我丈夫的。”刘瑶一边哭一边说,“我求求你,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心中没有你了,封郁,你什么都好,什么都优秀,何必吊死在我这里呢?封郁……”她眼中带着几分张皇的祈求,剪水双瞳那样的迷离,看得人不忍至极。 谢青岚躲在门口的石狮旁,这角度看不清封郁的神色。静默了不知道多久,才听见封郁很轻的说话声:“你对他的心意,我不拦你,但你何苦……你是公主之尊,怎能这样没了身份跪在这人府门前?他一向冷心冷肺,就是你将这里跪穿了又怎样?” “我不在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难道我委实比不过那贱人?”刘瑶哭得难受,满脸的泪,“封郁,你若是真的爱我,真的喜欢我,就去与皇兄和母后说,咱们和离吧,我不愿意——” 封郁的背脊挺得好直,直到了,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背脊给吹断一般,清风拂过,无端一阵寒意,他就那样站在写有“丞相府”的匾额之下,那样的落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封郁开口之间,声音沙哑而软弱:“瑶瑶,你真的那样厌恨我?” 虽说谢青岚就没跟封郁有过半点交集,但听了这话,也是没由来的想揍刘瑶。若她是封郁,现在说不定都掐死这货了。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啊!这样说自己的驸马?还不说这驸马是刘瑶当年凤台择婿,亲自选来的! “是,我恨你,我恨极了你。”刘瑶哭得难以自已,掩面搓了搓自己如玉般的容颜,她立在高门之下的阴晦处,只能见到脸上泪光浮动,“我无数次在想,若是没有你,我与傅渊哥哥相遇之时,我还未曾出嫁,他一定会娶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谢家那小蹄子勾了他去。”她愈哭愈大声,泪如泉涌,一双眼睛通红,“我知道你恨,你恨我就恨吧,我不在乎了。我就认定傅渊哥哥,我就是爱他,我就是想要一辈子陪着他。我早就不将你当做我相公了,你为何不在这世上消失?没有你,我就是自由之身,纵使我非完璧之身,委屈了傅渊哥哥,就算他看不起我都好,我就能永远陪着他了。你为什么要存在在这世上?!” 谢青岚立在石狮之后,她一向自诩脾气还是挺好,但现在听了这话,还是格外的想给刘瑶几下。封郁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好到不能再好了,可是刘瑶对于他,未免太过绝情。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话在皮相面前,竟然这样不堪一击。 封郁唇瓣轻轻的颤抖着,看着还在痛哭的刘瑶,这是她第一次将话说得这样绝情。这样静默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轻轻的抬手,正欲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瑶瑶……” “你别碰我……”刘瑶尖声叫起来,朝后退了一步,紧紧的贴着丞相府的门,“封郁,你放过我罢……” “好,我放过你……”封郁抿着唇,眼眶也有些发红,每个字,都像是从喉中挤出来,字字含血,“我放你走,我还你自由……” “果真?”刘瑶喜极而泣,一双眼睛那样希冀的看着封郁,“你果真愿意放我去?” “对,我放你走。”封郁含着笑容,清俊的容颜上满是一种淡然的笑意,仿佛真的那样的超凡入圣,“你回公主府去罢,我进宫向皇上太后陈情,好不好?好不好?”他说到最后,那声音游离,气息也支离破碎。 “好。”刘瑶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挂着泪,笑得好像是得了糖果的幼子,双手抹去脸上的泪,又转头,“我要去告诉傅渊哥哥,我日后可以守着他了……” “瑶瑶——”他叫着,又苦笑,“公主好歹是一国长公主,如此未免轻贱了自己,还是等皇上下旨吧……” “你不会反悔吧?”刘瑶惶急,“封郁,你难道要进宫去向皇兄告状?” “不会的。”他温言软语,像是在哄她一样,“你欢喜就好了,我只要你欢喜——” “好罢……”刘瑶哭着,缓步下了台阶,又回头看着他,“你可别骗我,否则我定不放过你。” “这样久了,我可有哪一件事骗过你?你宽心就是了。”封郁笑得那样的风轻云淡,真像一个世外高人一样,“公主回去吧。” 刘瑶这才欢天喜地的朝着府外的马车去了。谢青岚靠在石狮之上,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作为局外人,她都快忍不住揍刘瑶一顿了。封郁是她自己选的夫婿,现在因为脸长得不如傅渊好看,就要惨遭抛弃?!真尼玛是被宠坏了吧!! 耳边响起脚步声,男子脚步声本来就重,而封郁着脚步声更是沉重得恨不能摔在地上的好。谢青岚轻轻转过目光,却见他神色怔忡,仿佛根本不在意周遭环境一样。一双眼睛充血,行了几步,还是落下泪来,洇入衣襟之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谢青岚没由来觉得心中堵得慌,蜷缩在石狮旁,看着封郁的背影渐渐远去了,还是不愿意起身。 刘瑶是公主,她怎么任性都可以,封郁若不是因为爱她,如何肯有这样的妥协? 那歌儿唱的那样对——“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也不知道在石狮旁蜷缩了多久,不觉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来,身子一轻,已被拦腰抱了起来:“地上冷,怎的这样?” “傅渊。”谢青岚喉中堵得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你晓得方才……” “我知道。”他微笑,暖如春风,柔声说,“刘瑶素来任性,你也是知道的。我无意见她,便命人去传了封郁来。谁知,她还真不怕闹事。” 傅渊一路抱了她进了门,一直到书房也不见放下。谢青岚自认自己不算重,但这样还是需要臂力过人的。进了书房,这才将谢青岚放下。 “若是封郁去说,皇上会同意吗?” “皇上是个死要面子的,如今越王回来在即,会容许自己妹妹闹出这样的事吗?”傅渊把玩着她一绺长发,“倒是刘瑶,这事多半又会怪罪在封郁头上了。” “傅渊,”要说今日的事对谢青岚触动不大那是不可能的,抬眼看着他,“世上的怨侣那样多,我们永远不会走到那一步么?” “自然,”傅渊眼中带了几分狐疑,拥她入怀,“ 你非刘瑶,我亦非封郁,为何会成怨侣?” “那你,会像刘瑶迷恋你一样迷上别人,背弃我吗?” 傅渊略略一怔,忽的想起了前世,那时赵蕴莲背着手,一脸的高傲:“他既不能全心待我,我又何必侍奉于他?” 唇角忽的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看着眼前的坐着的小人儿忽的一缩,捉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你怕色衰爱弛?”见她局促的颔首,无端就涌上了怒意,压低了声儿,“谢青岚,你看着我。” 她愈发局促,抬头。 “我傅渊此生,只有谢青岚一个妻子,一个女人。什么齐人之福,我不要,也消受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华阳长公主又发疯了…… 她的确是个极品~以端敏的角度来说就是:“你们娘仨能有一个正常点的吗?我老刘家的名声!”   ☆、第110章 而过后几天的事,谢青岚才深刻的理解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傅渊对皇帝了解还真是深刻到了一个地步。 内情如何,谢青岚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华阳长公主被皇帝和太后双双下旨驳斥一番,并勒令在公主府之中反思,虽未说明反思什么,但刘瑶这货什么都好,花痴这属性却是人尽皆知的,大多都在心中嗤笑一阵,面上也不敢说什么。 很快的,华阳长公主被驳斥的消息就被湮没了,原因无他,而是越王刘平在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期盼中,终于不急不缓的到了京城。 陆澄大婚也就是在这一两日,谢青岚虽是觉得应该避嫌,但表兄成婚,不相贺有些说不过去,也就命人送了贺礼去。 话分两头,这位越王刘平回京来,朝野上下都是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警醒着。别看这位主儿在十三岁就能领兵打退北戎,但生活上,这位越王殿下,那可是能颠覆人三观的人。 越王回京当日,谢青岚虽有爵位,但无官位,也就在安阳侯府之中躲懒,吩咐完云舒将谢家名下产业的掌柜们名字列出来,连那些被发卖家生子名单都要后,也就小睡了片刻。 迷迷糊糊之际,就听见如心站在窗下,笑声仿若银铃般悦耳:“今日伺候着姑娘呢,还没来得及去外面看看。听说越王回来,那排场可是大得很,连车队都绵延了一里地,还有不少孝敬太后和皇上的贡品。” 心道是这丫头又听谁说了,谢青岚睁开眼,朗声道:“如心,你与谁在说话?” 如心也没有回答,片刻后门被人推开,又有人经过碧纱橱,这才谈了一张脸进来。那人生得面如桃李,五官明艳如同阳光,微微上扬的丹凤眼之中满是说不出的凌厉气势。 “青萝,你不在宫中作陪,怎的上我这里来?”谢青岚狐疑一阵,还是让了些位置来让褚青萝坐,“皇上夜间想来是要为越王和太妃洗尘罢?” “与我什么干系?”褚青萝丹凤眼斜斜飞起,嘴边一丝不以为意的笑容,“若说皇上也就罢了,九五之尊,理应我们做臣子的去。可是越王未免傲气了些。我娘是大长公主,位比亲王不说,更是他嫡嫡亲亲的姑姑,怎成了我娘还要去迎接他?这礼数愈发倒回去了。”又接过檀心奉来的香茗喝了一口,嘴角向下一撇,笑道,“姐姐,你可不知道,这人有多孟浪。” “我这些日子忙,连门也不曾出。”谢青岚笑道,对于书中一笔带过的越王刘平,她印象的确不深了,也有些好奇,“不晓得他怎么孟浪了?” 搁了香茶,褚青萝才笑道:“也罢,我也不是那样小气吧啦的人,人家又不是轱辘,刚进京就能去公主府拜见我娘也是不可能的,我便不与他计较。可姐姐,你可晓得,我瞧着这人,还真是个天魔星。”又止不住笑容,“说来好笑,先帝驾崩后,他爵位未曾定下来,闲在京中的时候,这名声就传开了。礼官生怕他一个起意作弄自己,便向皇上请旨,在四扇城门前都布置了一模一样的仪仗迎接。辰时初那车队就进来了,只是不见越王和太妃,说是太妃年岁大了,脚程慢在后面,大抵巳时初就来了。那礼官等到了巳时三刻也不见人来,这才差人回宫禀报,说是越王失踪了。” 谢青岚也听得目瞪口呆,忙问道:“那最后找到了?难道真的有歹人将太妃和越王掳走了?” “唉,要真是掳走也好。”褚青萝直摇头,又继续转回来,“宫里知道这消息,霎时乱成一锅粥了。这么些日子的事,哪一件不是在打皇上的脸?现在越王在失踪,皇上这脸可就真是被人扔在地上了踩了。武贤妃虽不显怀,但肚里有一个呢,差点给皇上的脸色唬得昏过去,忙抬了下去。这一下可就更乱了,尚昭仪原本跟武贤妃是一道入宫的,情分倒也算可以,本要一道跟去,又与周贵人绊在了一处,推搡间差点连皇上也一道摁翻了。太后何等心疼儿子?一上去又踩了尚昭仪的脚,现在尚昭仪还是瘸的呢。”褚青萝愈说愈眉飞色舞,看得出很是高兴的,“最后还是皇上稳住了场子,命许覆带羽林卫出来救驾,结果……” “结果?”见她卖关子,谢青岚也是急了,“你快说快说,难道他又出来了?” “何止出来了。”褚青萝笑道,“这人打扮成了白净的太监,将这闹剧全瞧见了。你没见到皇上那表情,我瞧着怕都要吃人了。” 也是,刘寻那死要面子的,本来就觉得这些事落了面子想要用科举制找回场子,现在又被刘平见了自己丢脸的样子,不气才有鬼的。 两人笑了一会子,也就双双在榻上睡去了。待约莫申时,褚青萝便自顾自的进宫去了,谢青岚一人吃了晚膳,又看了账目,也就睡了。 接下来几日,越王刘平也是京中的一号人物了。 褚青萝再来找谢青岚的时候,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脸上居然是从来不属于她的可怜兮兮,就差扑到谢青岚怀中埋胸求安慰了。 命人去煮一碗鱼肉馄饨来给小姑娘压惊后,谢青岚才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还有人能将咱们淑仪郡主给唬住?” 褚青萝红润的双唇轻轻一撅,没好气的白了谢青岚一眼:“合着遭难的不是姐姐。” 因为越王曾经在边疆混过,还混得风生水起,有知道褚霄在京中,当下就招呼了一大票人将褚青萝给带出去骑马射箭。虽说褚青萝极善骑射,但总是女子,几天下来就有些吃不消了,手臂差点被弓弦伤到;这不算什么,刘平还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蛇,褚青萝说不上怕蛇,但还是个小姑娘,最烦那种黏腻的东西在身上了,刘平还把蛇偷偷塞在褚青萝手中,差点没把小姑娘给气哭。 几天下来,褚青萝是得到苦处了,转头求了刘肃解救自己,这同是战场上下来的堂兄弟俩就去自己倒腾了,倒是给了褚青萝跑来诉苦的时间。 “他这样顽劣?”谢青岚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青萝不是与我玩笑吧?” “谁与你玩笑?”褚青萝跺脚道,一双丹凤眼都只剩了心有余悸,“我起初也是不信他会这样顽劣的,好歹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我也是钦佩他的,谁知道……那是天魔星,真真的混世魔王!” 从没见过褚青萝吃瘪的谢青岚倒是笑出来:“能叫你尝到苦头,倒也是个人才。”见褚青萝要横自己,忙笑道,“还不去催催厨房,别叫郡主饿着了。” 如心去了不多时,这才转身回来,手中提着食盒,分别给褚、谢两人上了,这才放了食盒。 两人吃了不久,就听见廊下有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很快,一听就是急切。门被推开,帘子又打了起来,见是周婆子,这还算是她的奶娘,小时候可是被奶过些日子的,分家之后,周婆子也来走动了。当下笑道:“妈妈来的赶巧,可留下与我吃些馄饨吧。” 檀心闻言就去端,被周婆子轻轻推开:“姑娘恕罪,今日金玉轩有些事,我刚进府来就见掌柜的命人来报云舒,又寻不见人,索性我来通传了。” “云舒姑姑今日不在。”谢青岚说着,“金玉轩出了什么事,能劳动妈妈来通传?” “今日店中来了两个公子,都看中了那方墨玉,一言不合,现如今打起来了。”周婆子一脸的嫌弃,“也是太会挑地儿了……” 这京中三步一公侯,五步一王爷,况且做生意和气生财,也不能贸然撵出去。但金玉轩之中不是玉器就是瓷器,打坏一件也是上千两的进项,谢青岚也不曾管顾:“妈妈吩咐下去,一应打出去就是了。” “只怕是难,若能动手,掌柜的也不会那样不省事非要来求姑娘做主。”周婆子道,“说是齐王世子陪着其中一个来的,那人打起人来可是半点不手软,连齐王世子上去拉架,都差点被拽着揍一顿呢。” 齐王世子……刘肃陪着去的?谢青岚脸都快拧成疙瘩了,桌前吃着鱼肉馄饨似听非听的褚青萝当下就被呛了,咳得脸红脖子粗的。 等谢青岚乘了马车一路到了金玉轩之时,门前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谢青岚更觉得脸都要烧起来,快步进去,才听到掌柜的声音:“东家来了,两位还是别动手了……”还没说完,回应他的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金玉轩之中说不上小,正中一个锦衣金冠的男子正骑在另一个男子身上,那拳头如雨点般锤在后者身上,听声音就知道很痛,而以两人为圆心,身边还倒着三两个护院打扮的人,正在满地乱滚。刘肃半隔在两人中间,看来也是受了轻伤,膝弯处明显有一个脚印。见谢青岚和褚青萝结伴而来,原本想要上前,才迈出一步,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看来脚上的上痛得很。 而那殴打人的锦衣公子,看来二十出头,轮廓和刘寻有些许相似,但眉眼间却有着刘寻没有的冷冽和沧桑,嘴角虽是挂着邪笑,但那笑容却让人背脊一冷,举手投足间满是从沙场带出来的肃杀之气,足以镇住众人,像极了褚霄和刘肃。 就是谢青岚和褚青萝都站在屋中了,那人也不见停手,又狠狠揍了那男子几拳,最后一脚踹人屁股上,后者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被一脚踹得滑行了小段距离才停下。 可亏得他一系列动作幅度那样大,但长发还是一丝不苟,微微理一理衣衫,又是一派贵族公子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恶行是他做的。 牛!越王殿下你何止是牛!你简直是吊炸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针对越王殿下殴打人的事,京城BS炸了—— 卤煮:越王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戏弄礼官就算了,怎么还干出打人的勾当?天子脚下,难道没了王法不成?这行事,难道是被傅渊那恶贼给带坏了? 二楼:啥事都是傅贼带的,难道你家母马生马了也是傅贼干的?傅贼真无辜。 三楼:自古五楼出真相。 四楼:我不禁怀疑我家母马生小马是傅贼干的,我连我家母狗生小狗都觉得是傅贼干的。 五楼:楼上歪楼了,咳咳,打就打了呗,难道还能叫他打回来?反正本王打得爽了怎么着了吧。 …… ………… ……………… 【卤煮艾特版主删楼了】   ☆、第111章 越王刘平从地上起身,唬得褚青萝猛地闪在了谢青岚身后。淑仪郡主一向不怕天不怕地,见了刘平都能唬成这样,谢青岚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刘平生得很好,面如冠玉,若不是眉宇间那股子沙场带出来的肃杀就跟镀上去了一样,还真是个翩翩佳公子。 这时那些子围观的人才敢上前去扶那被他骑着殴打的人。那人被拉起来,意识竟然还是清醒的,半张着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涎水缓缓沿着嘴角滑落,一张脸上青青紫紫,肿得连原本什么样都看不出来了。 那身上满是鞋印的小厮扑上去,拉住那人道:“你、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这样伤害我家世子爷?!” “嘿。”刘平微微眯起眼,拊掌笑道,“你原来是世子爷啊。”一双眼睛眯得更紧了,十足痞子样,“当着本王和齐王世子,你还敢当一声‘爷’?”又轻轻地撩起了衣摆,露出了右腿来,“你是要自己带着你家世子‘爷’去医馆,还是要本王送你一程?” 那小厮方才必然是被刘平给打得够呛,往后退了退,连滚带爬的跟护院们带着那人去了。 没想到这场闹剧居然完全没自己出场的机会,谢青岚顿时也是郁卒了。见越王转向自己,忙正色看着他。 后者笑容大有些邪里邪气的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那眉眼之中的冷冽和肃杀像是洪水一样喷薄而出,笼罩得谢青岚有些莫名的窒息感。 这人虽是纨绔,但这气场竟然不输给傅渊半点。 “怎么?这金玉轩的东家,竟是个女子?”刘平上下看着谢青岚,满是考究,又看见她身后的褚青萝,“哟,淑仪妹妹。” 他声音很有磁性,就是有些玩世不恭,唬得褚青萝一缩,只好探出头,原本的凌厉气势被对方瓦解得一点不剩:“越王表哥。”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还是缩到了刘肃身边,低头看着刘肃膝弯处的鞋印,“表哥痛不痛?” 刘肃含笑摇头,又上前道:“越王兄,这位是安阳女侯,王兄怕是不识得。” “不识得也识得了。”刘平轻轻一哂,那笑容真有些放荡不羁,抱着手臂,懒洋洋的就往架子上一靠,“安阳女侯,这可是开了我大燕的先例。”他说着,笑容更是轻佻起来,一把就撷了谢青岚耳边的碎发,声音之中满是挑逗,“你长得这样美,勿怪皇兄那样喜欢你。” 谢青岚唬得要退,刘肃也一把上前隔开两人的:“王兄,谢妹妹还是闺阁中人……” 刘平哈哈大笑,松了手,抚掌:“你倒是能耐,皇兄疼你,还哄了刘肃也向着你。”他笑得夸张,那样纨绔的样子,实在让谢青岚觉得三观都被颠覆了。 看来北戎是真的气数已尽了,不然这纨绔都能打退。 谢青岚的神色被刘平尽收眼底,他也不去理她,反倒是负手站在掌柜跟前。他身材原本就高大,背影那样的孤高,那军人特有的肃杀和战场上练出来的冷冽彰显无遗。谢青岚和刘肃相视一眼,还是一笑,刘平怎么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我的玉呢?”刘平轻轻问,笑意轻浮,“现在可没人跟我争了罢?” “这……”掌柜的捧着一个锦盒,下意识看向谢青岚,眼神满是征求意见。谢青岚撇着嘴,道:“不用了,越王殿下进京之时,臣女未能相迎,已是罪过,臣女送给殿下,权当是赔罪。” 掌柜忙不迭的应下,包装的时候,露出其中的玉佩来。那是一方成色极好的墨玉玉佩,光泽那样的润泽,只怕市价能近万两。 怕什么,谢家一月的进项都不这个数。况且,看刘平这阵仗,要是一万两能换他不找自己麻烦,可是比收买端敏还来得值。 刘平嘴角一弯,那笑容像极了把妹的花花公子,转身,右手轻轻托起谢青岚的下巴:“你待我这样好,我也好生动容。” 他手指间有一层薄薄的茧,谢青岚养尊处优惯了,肌肤娇嫩,难免硌得慌,下意识要别开脸,下巴又被他轻轻一捏:“你对我这样好,有些人要是吃味了可怎生是好?”又大笑着放开她,“啪”的一声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行了,给我包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女侯爷说是不是?” 他这话指向性太明确,而且恰好说出了谢青岚的想法,谢青岚微微局促,见刘平看着自己,含着聊儿郎当笑意的目光像是两把利剑,要将自己穿透一般:“再说了,皇上疼你,太后回护你,端敏大长公主想要你当她女儿,齐王世子视你为亲妹,淑仪郡主也与你交好,本王哪里敢占你便宜?”又笑着搓手。 这话传到谢青岚耳中,一双瞳仁却轻轻颤抖起来。心中千回百转,不觉褚青萝也拉住了她的手臂,别有深意的轻轻摇着她的手。谢青岚回握一把,努力平静下来:“殿下言重了,不过是造化罢了,能得到贵人相助。” 刘平笑得夸张:“那你说别人怎么没你这样的造化?”又伸手,轻轻一抚她脸庞,谢青岚和刘肃同时一退一进,惹得刘平再次笑出来:“好好好,我不臊你啦。我猜皇兄连你小手都没拉过吧?” 谢青岚脸上绯红,今日被刘平连揩两次油,要是被傅渊知道……不敢想下去的谢青岚只是拉住了褚青萝的手,一语不发。 刘平一面哈哈笑着,一面转身,看着现在都是面色青灰的掌柜,笑得更是张狂了,随手将手中锦盒掷在他面前:“今日叫你也受了惊,你拿着,本王不欺负不惹自己的人。”说罢,连拒绝都不让掌柜拒绝,转头道,“我累了,先回驿馆休息了。”他说着,打了一个呵欠,俊朗的面容上又漫上那轻佻的笑意,对谢青岚挤了挤眼,把谢青岚又闹得个大红脸,他这才大笑着去了。 待他一去,褚青萝这才蹙着眉头道:“表哥,他到底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的打起人来?” “方才他进来,说是看中了哪一方墨玉,谁知道,睢阳侯世子也是看上了那一方玉佩。”刘肃叹道,“你们也晓得,京中的纨绔们是什么样,虽有皇上的圣旨压着,但一时半会儿要想上进也是不能。越王兄喜欢得很,想要将玉佩据为己有,睢阳侯世子自然不肯咽下这口气,当下命人要动手打人。”说到这里,刘肃都给气笑了,“越王兄除却刀法剑法都是一绝之外,拳法也是个中高手,睢阳侯世子命人上来,不过三两下,尽数被撂倒不说。而越王兄也是个跋扈的,当下捉了睢阳侯世子……我原本想要上去劝架,也被越王兄踢了一脚,当时疼得钻心,叫我险些以为是膝盖骨碎了。” 褚青萝脸色白了白,喝道:“我瞧着他是愈发没正型了,怎的连弟弟也打——” 唯恐刘肃真的脚上伤到了,谢青岚一叠声命人将他抬进厢房去,又吩咐人去找大夫来,最后命人收拾了残局。 好在刘肃腿上的伤只是疼,但却没有伤到骨头。 褚青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好在他还知道轻重,这才是疯子——”又抬头看向谢青岚。 谢青岚正在与人吩咐事:“记得你们去打探睢阳侯世子的事,若是没事就算了,若是有事,赶紧回来报我,总是在我金玉轩出的事,我撇不了干系。” 小厮听完了就飞奔而去,谢青岚看着他去了,这才转身看着褚青萝:“青萝,你说——” “依我看,刘平表哥这心思,可真是深不可测。”褚青萝一静下来,那股子凌厉的气势又一次彰显出来,“皇上看重你的事,就算是太后说出去的,但有些事,谁会说出去?像是我娘想要收你当义女的事,当日在的人,不过你我和肃表哥,华阳表姐、我爹娘还有皇上。你与他初识,自然不能;我与肃表哥与他交情没有那样深,也不会说;华阳表姐现在还在闭门思过,没有机会说;皇上和我爹娘就更不可能了。” “一个以十三稚龄就能领兵杀敌的人,心机能弱到什么地方去呢?”谢青岚说着,想到听刘平说出这话的时候,那心里,就跟好像什么都被对方把握到了似的。 况且,刘平一系列的举出人来,虽是在说自己的受宠程度,但未必不是在告诉自己,他对于自己的筹码清楚得很。 而一个能探知到这些的人,真的不会知道她和傅渊什么关系吗?独独略去傅渊,是为了什么呢?而且,今日他在金玉轩一场撒泼,要是睢阳侯世子没死就算了,一旦死了,自己得跟着这罪魁祸首一起火一把。因为袭爵的事,好多人对于自己本就不满,这回可不是送去给他们弹劾吗? 这货尼玛是故意给自己找事呢!甚至于,今日的单方面施暴事件,是他故意做出来的,目的,就是来探探自己的底。 这么想着,谢青岚背心一片冰凉,在这愈发晴暖的天气里竟然渗出一层冷汗来。想到刘平那双虽是吊儿郎当但冷冽无比的眼睛,还有眉宇间怎么都散不去的肃杀之气,不觉腿都有些发软。 作者有话要说:  越王大大不是中二病不是中二病不是中二病 重要事情说三遍~ 但是他还真有点嚣张~   ☆、第112章 这几日,京城里面还颇有些热闹,而这热闹,全都围绕着一个人——越王刘平。 那日睢阳侯世子被胖揍了一顿,虽是剧痛难忍,但一个致命伤都没有,大夫给他看诊,得到的结论都是——“您是被练家子下手了吧?” 而越王殿下本人浑然不自觉,活脱脱的大杀四方。贵族被他整得够呛不说,眼看着士族有崛起的迹象,也被刘平修理得够惨。 这位的名声一下就传开了,当然,那是恶名。 眼看着已然是五月,天气愈发晴暖起来,谢青岚和云舒两人将谢家名下铺子的掌柜们名单全拟了出来,也就开始着手自己的大事了。 谢青岚每月进宫向太后请安一次,前几日刚去,武贤妃看自己那样子像极了挑衅,仿佛她已经成为了皇后似的。谢青岚眼观鼻鼻观心,心中直笑这货真够蠢的。 将名册拿在手中,反复看了几遍,才抬头,对坐在身边的云舒笑道:“我原本以为人数不多,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数量。” “谢家家大业大,自然不能少了人。”云舒还是平板无声的回答,脸上的神色雷打不动,“算上原本发卖出去的家生子,一共五千八百余人。” “算上也好。”谢青岚将手中名册卷起来,笑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已经管不得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了,将手伸到我这里来,我也不能叫他好过的。” 云舒看着谢青岚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忽然很是欣慰,多了几分笑容:“姑娘总算是长大了,侯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也必然是会为姑娘高兴的。连我也能宽心了,该功成身退了。” “姑姑可别说这些。”谢青岚握着云舒的手,“姑姑帮衬了我这样多,我心中一直是将姑姑当做长辈的。况且姑姑本来就是谢家的人,虽无血亲,胜似血亲,爹爹一直也是念着姑姑的,既然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功成身退的说法?姑姑安安心心在侯府住下就是了,只消得青岚有饭吃,必然不肯让姑姑喝汤的。” 她这话虽是粗糙,但理儿却在那里摆着的。云舒也是微笑:“姑娘长大了,我也是极为放心的。”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檀心不多时便引了秋瑟进来,说是胡氏打发人来问她现状如何。 谢青岚一面放好账本,一面笑道:“我一切都好,多谢外祖母记挂了。”又命人去盛了糖蒸酥酪来给秋瑟,“姐姐一路来热了,还是吃些消消暑吧。” “倒也是不累。”秋瑟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笑意温存,“眼见得姑娘好,太太也是放心了。这些日子府上愈发忙碌了起来,连去问候二姑娘的时日都没有了。” “哦?不晓得在忙着什么?”谢青岚含笑问道,云舒也起身说有事先去了,留了秋瑟在屋中。后者笑道:“澄二奶奶嫁过来后,杨氏也不敢再扒拉着家务不放,尽数交给了二奶奶。我瞧着二奶奶也是个有手段的,才入门几个月?现在肚里已经有了团肉,可将人喜坏了。” “有了身孕?”谢青岚叫起来,“怎的也没人知会我一声?”又一叠声唤了如心来,“你把库里那副东珠头面找出来给嫂子送去就是了,不好不好,再添一个璎珞圈。” 如心也是畅畅快快地应下来,又说:“晓得啦,姑娘这样欢喜,连宫中贤妃有孕,也不见你这样殷勤。” “去去去,贤妃与我什么干系?二哥哥与我什么干系?”谢青岚笑着啐她,秋瑟颇有些好笑,“姑娘心思是好的,可不敢明目张胆的送去,老爷还窝火着呢,还是一会子我拿回去,小声儿告诉澄二爷和二奶奶罢。” 陆兆南那牛脾气极难将就,这事倒是更好的法子。说笑了一会儿,谢青岚才叹道:“过几日圣上和越王要在相国寺去祭拜先帝,到时候少不得百官夹到相迎,我寻思着看能不能躲懒,去看看二姐姐。” “只怕不妥,好歹是天子出行,若是出了纰漏可是完蛋。”秋瑟道,“二姑娘怕也要挪出来才是。” “这倒不是,二姐姐是官家小姐,便不是那样严。况且,虽是劳师动众,但皇上也说了一切从简,能不惊动百姓就别惊动百姓。只是越王久不回京,还是要去祭拜一二才好。” 虽是这样说,但谢青岚对皇帝也是有些不以为意了,想到那日端敏设宴这货不请自到的事,什么在相国寺去敬香不清理人员,他是绝对干得出来这事的。 你说这人又不蠢,干出的事还真没几样着调的。 秋瑟这才颔首,算是知道了。 反正陆家这上面两辈算是废了,就盼着冯氏是个可心的,能够撑得起台面就好。 天气如今愈发热了,谢青岚躺在榻上睡了一会子,又觉得身上腻得难受,命人在冰窖里起了一块冰来,这才又睡了去。待一觉睡饱,这才起身。 霞影纱将阳光过滤去大半,倒也是实用。刚睡醒的谢青岚昏昏沉沉的坐在榻上,半晌不曾说话。 倒是守大门前的婆子不多时来了:“姑娘,有人说是要来见姑娘呢。” “谁来了?”檀心看出谢青岚的疲倦,也是抿着嘴一笑,“可报上名来?没名头的直接撵了就是。” “瞧檀心姑娘说的,老婆子是那样不省事的人?”婆子笑道,“说是陆家新过门的奶奶,来谢姑娘呢。” 谢青岚还有些昏沉:“这样大的日头,可将人迎进来了?” “人在二门呢。”婆子笑着,“那婢子就去将人迎进来了?” 谢青岚一边点头,一边起身,换了一件素雪绢裙,又将长发重新梳好了,这才坐好,嘟囔道:“这样大的日头,来我这里做什么……” 正在碎碎念,门外已经进来一个人。她身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发中清爽,斜斜簪了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一张鹅蛋脸,眼睛大大的,鼻子算不得高挺,一张小嘴红润,虽不算是绝色美女,但站在那里,通身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叫人觉得这人就是美。 谢青岚上下看着她,心道是这人不愧是冯若虚之女,这样看上几眼就觉得气度和别人不甚一样,但想想,冯若虚那可是脾气和别人不大一样,这位叫小姐不会也这样吧? 心中虽是这样像,但谢青岚还是迎上前:“嫂嫂。” 冯氏也是上下打量着她,先行了个礼:“见过安阳侯。”这才随她坐在桌前,“今日倒是来得急,连帖子也不曾准备一张,女侯爷可别怨我。” “哪里有什么怨不怨的,这话可是生分。”谢青岚说着,又转头对檀心道,“嫂嫂有孕在身,今日又受了热,快去煮些紫苏饮来给嫂嫂安胎。”待檀心应下去了,这才转头看着冯氏,“嫂嫂唤我青岚就是了,什么女侯爷,都是些虚名罢了。” 冯氏的笑容更是浓了,看着谢青岚的目光说不出的亲昵:“往日在家中,我总是好奇,何以太太和二爷这样挂念你,原来果然是值得挂念的。”又是一笑,“青岚这样的贴心,如何叫人不挂心着?”沉吟片刻,又说,“算来,早几日就该来了,那副东珠的头面可是价值不菲,难为你出手这样阔绰。” 谢青岚虽是在笑,但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的。连冯氏都能看出来陆澄挂念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府上到底是在干嘛。纵使这样想,但谢青岚也是略过了此事:“倒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嫂嫂有福,刚嫁进陆家就有了身子,我与二哥哥兄妹一场,也是替哥哥高兴的。” “我也是高兴的。”冯氏还未显怀,但低头看向小腹的时候,目光尽是温存和慈爱,“二爷也是格外的高兴。直说你出手阔绰,想来也是为他高兴的。” “我自然是为二哥哥高兴的。”谢青岚含笑,见冯氏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深切的笑意,心头没由来的掠过一丝紧张,就像是被谁盯上了一样,“陆家从嫂嫂进门开始,倒是说不出的欢喜呢。” 冯氏笑得美,喃喃自语一般轻轻说:“二爷和姑娘的情谊,我见了也是动容的。就与《长干里二首》所言一般,‘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她一边说着,一边眼中蓄满了盈盈的笑意,看向谢青岚,“我也是好羡慕的,若是我也能与二爷青梅竹马,倒也是极好的事了。” 她声音轻轻的,语调也是缓慢,满是笑意,但谢青岚听在耳中,也是明白了冯氏的来意——她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来试探她的。 这两句断章取义,虽是形容男女之间情谊纯洁无价,但原诗《长干里二首》,却是形容商贾之妇的生活。换言之,这两句形容的主人公,成人之后成婚为夫妻,说是诉衷情也不为过。 明显,谢青岚和陆澄两人,是决计不能用这诗来形容的。 见冯氏一双眼睛笑得亮晶晶的,谢青岚也是松了口气。会来试探,就说明,她是在意陆澄的,就怕她不在意!谢青岚当下笑起来:“这诗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了。嫂嫂不愧是冯居士之女,才华之好,叫人动容佩服。”又抿着嘴,笑得美,“只是我更喜欢王安石的《示长安君》: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自怜湖海三年隔,又作尘沙万里行。欲问后期何日是,寄书应见雁南征。”一诗念罢,又含笑看着冯氏,“嫂嫂明白我的意思吧?” 《示长安君》是王安石写给自己妹妹的诗,尽是兄妹情谊的抒发,希望冯氏能明白,自己对陆澄,也不过是兄妹之情。 “明白了。”冯氏顿时掩唇,又似自嘲般笑起来,“倒是我小肚鸡肠了,小姑心思豁达,不似我一般。只是我更知道一句话,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又轻轻的握了握谢青岚的手,“你与傅渊学兄的事,我倒也知道,愿你扛得住吧。不是人人都能像我爹那样不为世俗眼光所动的。” 谢青岚微微抿了抿唇:“我省得,他扛得住的,我也会跟他一起扛住。” 冯氏笑着,脸上的神色忽然又怔忡起来:“是不是陆家的血脉,都是你们这样痴的?” 谢青岚一笑,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过渡~最近有点慢热了~ 但是读者大大们要相信,蠢欢是可以自圆其说的【严肃脸】   ☆、第113章 眼看着天气愈发热了,暑热之气经久不散,而皇帝和越王为了表示自己对自家老爹的孺慕之情是货真价实,依旧雷打不动的往相国寺去了。 这两位就说是对先帝一片纯孝,但随侍的王公大臣们,估摸都恨不能将这俩不开眼的一起骂一场才舒心呢。 而谢青岚就更苦逼了,被太后带在身边,活脱脱有种被卖了当童养媳的感觉。 相国寺原本就是属于人来人往的地方,因为皇帝要来,所有的香客尽数不准上门,如同陆贞训这等子住在相国寺之中的官家小姐,也是不准四处走动的,羽林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相国寺团团围住,生怕除了什么纰漏。 如今原本就是盛夏,别说大跪大叩这等子剧烈运动了,就是站着不动就热得慌。谢青岚本来就畏热,又因为是陪着太后的缘故,还穿着大衣裳,几番下来,额上的细汗都快拧成汗珠了。 不是说好是来见陆贞训的吗?弄得自己像是进了蒸笼一样是为啥? 从太.祖夫妇二人一直祭到了先帝,越王太妃像是触景伤情,半真半假的哀哀哭泣,轻轻说:“先帝当年在世时,后宫和睦,后来纯惠皇后一朝没了,先帝爷没过上许多年也没有了。”又用锦帕擦拭着眼角,“先帝如何不将我也一并带了去?” 她说得哀婉,话中颇有几分痛苦。谢青岚明显觉得太后的手臂一颤,也是暗自笑起来——越王太妃是铁了心要整一把太后啊!这可是继后,连一个妃妾都那样伤心,你夫妻一体,难道不该表示一下?况且提到纯惠皇后,越王太妃未必不知道纯惠皇后的死因,这不就是在扇太后耳光吗? 现在满朝文武都看着呢,一个妃妾都对先帝感情这样深,太后娘娘,您该表示啦。太后不动声色的扶了越王太妃一把:“妹妹,你这又是何苦?”一壁劝她,一壁忍悲含笑,清泪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先帝他也不愿咱们这样……”他虽是这样说,但那眼泪却是越流越凶了。 这尼玛……真实力派啊! 谢青岚身为目前贴身伺候太后的,赶忙上前用锦帕掩住太后的脸:“太后、太妃节哀。” 两人像是在比谁的哭功更婉转一般,不住的抽噎着。端敏身为先帝亲妹妹,倒是格外的淡定,不动声色的给自家老哥上了柱香,又在心中向先帝祷告,希望刘寻恢复正常的样子。 可不是嘛,原本看着这侄儿还是个好的,现在行事真是愈发不着调了。 又跪又拜的祭完了几位先帝,这才得了闲歇一会儿。如今已经临近午时,日头愈发的毒辣起来,皇帝和越王两人自顾自的在一旁说话,还时不时的大笑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感情好得很呢。 伺候了太后和越王太妃在一旁坐下,谢青岚有些心神不宁,踌躇了不多时,被褚青萝看出来了,这才低声道:“姐姐,你难道有事不成?还是与谁人约好了要去玩耍?”她说到这里,向着傅渊站立的地方投去目光,抿着嘴,唇边的笑意促狭极了。 谢青岚不觉羞恼,道:“你个没正型的,今日什么场合,我哪能这样……”她愈发说不下去,反倒是一叹,“你不晓得,我与我二姐姐说好,一会子去见她的,现在只怕也得不了闲,去不了了。” “你二姐姐?”褚青萝歪着头,眼中那凌厉的光辉顿时更是浓烈起来,就跟一头饿狼见了猎物一样。谢青岚顿时一激灵,道:“青萝,你要如何?” “我不如何,我就想见见她。”褚青萝扬起一个笑容来,“我听表哥说,陆家二姑娘容色倾城,实在是想见见。” “莫要胡闹,你身为郡主,如何能与我一道去?”谢青岚低声斥道,“青萝,好青萝,你莫要与我难堪……” 褚青萝瘪着小嘴,一语不发,但那眼中的凌厉光辉并没有收回去半点,看来是并不为之所动。褚青萝一向性子刚烈,除了刘平,还真没见她对谁服过软,谢青岚咬着下唇,看着褚青萝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她多半能才道褚青萝为何相见陆贞训,无非就是为了刘肃。因为刘肃或许在举止间露出了对于陆贞训的倾慕,而褚青萝对于刘肃的心意又是那样的深重。 转念想想,褚青萝现在的心中,怕是与冯氏是一模一样的。都是想要看看,自己意中人心中那个姑娘,究竟是谁。 “这两个丫头,这是怎么了?”太后和越王太妃你来我往说了不多时,大抵也懒得跟对方过招了,双双转向了一旁,见谢青岚和褚青萝的样子,也是笑着,“怎么?难道起了龃龉不成?” 谢青岚只在一旁轻轻的摇头:“没有,叫太后和太妃担心了。” 太后笑着,招手命两女来身边,一边一个拉住:“怎么了?你二人一向亲厚,怎么一会子就这样冷着脸了?” “能有一个好姐妹极其不易,能不反目更是难得,你二人如何还不肯好好珍惜呢?”越王太妃似乎在劝两人,但这劝法也是有些含沙射影的。太后好像没听见,只是拉住两女,“与哀家说说,你们是怎么了?” 褚青萝笑道:“才不是呢,姐姐想要躲懒,我也嫌热得紧了,这才想与姐姐一起去消消暑,姐姐不肯带我哩。” 谢青岚不觉尴尬,又被太后含笑打趣:“竟是这样?还是为了旁的缘故?若是这样,你领着青萝去又怎么了?” “陆家二姐姐在相国寺住着,正守孝呢,臣女原是和姐姐约好了,这才想要去见她呢。”谢青岚硬着头皮,只能这样说,“淑仪郡主虽与臣女交好,但总是不方便……” “你二姐姐?”太后的目光顿时深了不少,“陆家待你如此,你还这样惦念她?”谢青岚静默不语,太后倒是自己找齐了场子来,“罢了罢了,好歹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你如何不念着她?”又握了握她的手,“好孩子,你既然这样惦念着她,哀家也是心疼的。”转头,“福彩,你与红鸾一道去,将这位陆家二姑娘寻来,哀家也想看看是怎么样可心的人儿,能叫哀家的青岚这样惦念。” 谢青岚被雷劈了,微微张着嘴的样子也是滑稽。太后居然会来这招!倒真是她始料未及! 谢青岚明显身子僵了僵,一旁交谈的皇帝和越王也是转过身子来,越王一脸玩味的看着谢青岚,笑道:“母后是说了什么臊安阳女侯了?叫她这样局促起来。”又笑得夸张,“我听说你伺候母后也有些时日了,难道还能这样紧张不成?” 谢青岚转头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臣女替二姐姐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这是哪里话?”太后笑盈盈的,牵着谢青岚的手忽然用了不小的力气,“哀家最是疼你的,你说是不是?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哀家和皇帝都会给你摘来,别说你想见你姐姐了。” “你姐姐?”皇帝柔声问道,“朕怎的不知道你有姐姐?” “是陆家的姑娘吧?”刘平将手中的折扇抖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活脱脱的纨绔,眯起眼睛看她,“这美人啊,总是要一起出现才好看。”说着,又伸手想要捏一捏谢青岚的下巴,吓得后者赶紧躲在太后身后。 “平儿,你是愈发孟浪了。”越王太妃轻声叹道,“莫非不知道谢姑娘是谁么?是你轻薄得的?兄弟二人为此生了间隙可不好。” 谢青岚:〒▽〒你说这么暧昧干嘛?特喵老娘男人听了会吃醋的!! 下意识的看向立在门外的傅渊,他还是如常般轻笑,但那一双眸子冷得都快把人冻上了。将目光落在刘平身上片刻,傅渊才移开眼神,但至于想要怎么样,那就无人能知了。 谢青岚心中又一次惶惶不安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红鸾和福彩已经折了回来:“太后,陆姑娘来了。” 谢青岚顿时欢喜了,那高兴的模样溢于言表。太后见她这样子,也是笑起来:“还不快点请进来?” 红鸾一边应下一边转头让人进来,红鸾出去后不多时又折回来,身后领进来一个女子。她身形瘦弱,穿了一件轻薄的长裙,颜色那样素净,果然是在守孝的。长发梳成辫子,彰显未嫁的身份。她肤色白皙,柳眉如同黑墨画就,秋瞳剪水,鼻梁高挺小巧,唇瓣不点自朱,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仙姿佚貌,叫人都不忍移开眼了。 “姐姐——”谢青岚当然是高兴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陆贞训的五官愈发长开了,容色艳丽得如同谪仙临凡,娇艳之中却又透着难言的清丽。 陆贞训虽不识得众人,但还是依旧向人行了礼后,这才看着谢青岚,微微一笑:“妹妹。” “没想到陆家竟然有这样的孙女儿。”越王太妃微微摇头,赞叹不已,“就是比起太后年轻时候也不遑多让呢。” 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恢复了寻常神色:“哀家年轻时也不及你。”又笑着招手,命陆贞训来身边,“勿怪青岚丫头满心惦念,果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陆贞训只是笑:“太后夸赞了,臣女当不起这话。皮下白骨,表皮生相,也不过尔尔。” “因为你得到了,所以不过尔尔?”刘平忽然笑起来,眉眼眯起来,笑得跟什么似的,眉目中的冷冽和肃杀几欲喷薄而出,“这样美的皮相,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呢。” 他话中不善太过明显,连谢青岚都是一怔,转头看着他。后者眯着眼,就那样看着陆贞训,军人特有的肃杀立时氤氲在整间屋内,怕人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二姐姐才是真美人~~ 以蠢欢恶俗的程度来说~ 嘿嘿嘿嘿嘿嘿……   ☆、第114章 刘平的针对溢于言表,眼睛死死的看着陆贞训,像是想听她怎么回答。刘平的嚣张跋扈谢青岚那日早就见识过了,只是将陆贞训紧紧扶住,生怕这货对她做什么。 一时屋中静谧,练呼吸声都能听见。气氛之尴尬,也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了。陆贞训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刘平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越王殿下不是我,又怎知我对好皮相是否真的不在乎呢?” 谢青岚诧异的看着陆贞训,她一向温婉,现在因为在相国寺住久了,言谈举止还真是愈发超脱了起来,这话虽是说得不假,但对方是刘平啊!这货可是个不好相与的,万一…… 谢青岚没脑补完,刘平抚掌,哈哈大笑道:“你居然知道我是谁,好好好,这么聪明又生得这样美的女子着实不多见了。” 他笑得豪放,但笑声中还喊着几分轻佻。屋中这才缓和了不少,太后笑起来,转头看着越王太妃:“这孩子,仔细吓到了小姑娘。”又说,“好啦好啦,你们男子都退出去吧,好歹,陆姑娘还在守孝,你们这一众男子在这里,仔细对死者不敬了。” 陆贞训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了几分笑容,欠身道:“多谢太后体恤。” 太后容颜上也是露出惊诧来,看着陆贞训,发中金翅步摇微微晃动着,像是要飞上天去了:“你这样聪慧,实在叫哀家刮目相看。”又瞥向了刘寻,见他看着陆贞训,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来,但眼中的喜爱却是显而易见的。 世人皆有爱美之心,更不说陆贞训美得好像瑶池仙子。要说美,刘瑶也很美,但她因为是公主之尊,美得太张扬,太浓烈。而陆贞训却是一株梅花,有自己的傲气,更是美得夺目。 刘寻等也是明白太后的意思,纷纷离去。几个少女起身行礼,送了几人去,又听见门外传来刘肃轻轻的声音:“哦?陆家二姑娘来了……” 待几个大男人出去了之后,这屋里似乎也是清凉了下来。陆贞训和谢青岚并肩坐着,褚青萝立在一旁,眼中虽凌厉依旧,但是全然掩饰不住那份惊艳。 太后与越王太妃相视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笑道:“你在这相国寺住了多久了?只是为了你母亲守孝吗?” “回太后,已有一年有余了,只为母亲守孝。青灯古佛,倒是也比在家中宁静了许多。”陆贞训一派宁静的样子,实在跟年龄有些不合。 “你父亲是陆显吧?”太后坐直了身子,接过红鸾递来的凉茶喝了一口,“有你这样的女儿,倒是上辈子的造化。” 陆贞训并不接口,反倒是看向了坐在一旁当陪客的端敏母女。还是平静的转回了太后:“多谢太后夸赞。” 越王太妃亦笑道:“这女孩儿的气度,我瞧着比寻常世家贵女还好了几分呢。你叫什么名字?如今多大了?” “臣女贞训,与谢妹妹同岁。”陆贞训答得十分从容,但一双眼睛不住的游移在太后和太妃身上,又低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哦,那也有十六了。”太后笑得眉眼弯弯,看来对陆贞训很是满意,顿了顿,展眉看向端敏,“小姑怎的不说话?” 端敏此时正在品茶,听太后叫到自己,缓悠悠的任凭褚青萝接过手中的茶盏,这才将目光落在陆贞训身上,一双丹凤眼凭显温和:“陆姑娘气度从容,与皇嫂和太妃对答丝毫不露怯色,自然是极好的女子,勿怪青岚这样记挂着。” 她言语温和,提到“青岚”二字之时,话中的喜爱并不像是装出来的。陆贞训微微心安,展眉一笑:“多谢公主。” “陆家姐姐容色逼人,艳丽乃是我从未见过的,这样美的人,如今也总算是见过了。”褚青萝牢牢的盯着陆贞训,说不出是善意还是不善,轻轻说,“陆家的女儿,若是都像姐姐这样,相比今日也不是这样的光景了。” “这倒是了。”太后一脸不以为意的接过褚青萝的话头,“你虽是个好的,但你家现下的名声,委实叫人生厌,若是坏了哀家的青岚,只怕也给不了你这个体面了。”她说着,笑得那样慈和,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将陆家骂了进去。 陆贞训只做没听到,别人家是看着光鲜,内里不知道脏成了什么样,但陆家,面子里子都是那样的脏,怨不得别人看不上。 谢青岚忙为她剖白:“太后明鉴,二姐姐绝非陆淑训那等子人……” “你这丫头。”见她急切的样子,越王太妃倒是笑了起来,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太后不过玩笑一句,难道能吃了你表姐不成?瞧你护短的样子,不晓得的,还以为太后短了你什么。”又掩着唇笑得畅快,“我听说平儿那日在你家店里打了人,这混儿在北疆野惯了,回来也一直没个正型,要是说了混话轻薄了你,你可别与他置气。”她原本含笑,说完这话,脸上的神色顿时怅惘起来,“我管不住他,皇上也就这一个年岁相仿的弟弟,难免惯着,青岚你总能体谅的不是?” 要是谢青岚听不出越王太妃变着法的埋汰皇帝,那她也就白吃这么多年的米饭了。当下忍着笑意:“太妃放心就是。” 那头太后不动声色,充耳不闻,只上下看着陆贞训,不过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已经称赞她三四次了,不免叫人觉得太后是真的很是喜爱她。 因为生出陆贞训这个变数来,回宫的时辰足足晚了大半个时辰,但这太阳可是愈来愈大。正值午时,这些贵主儿们也就在相国寺吃了素席,但现在这太阳,要想回宫也是不能了。辟了一件禅院出来,伺候了太后太妃睡下,谢青岚才出了门,见陆贞训立在廊前,酷辣的阳光落在脚前,虽是隔得远,也能感觉出来那份酷热。而一旁有男子快步上前去,低声说着什么。 谢青岚不觉纳罕,但也是赶紧上去,此处人来人往不说,今日陆贞训被太后称赞过,皇帝又看着她就跟眼珠子被黏在她身上了一般,现在要是再被人嚼舌根说是与刘肃私自见面,那陆贞训可是真的惨了 待走近了,才笑道:“二姐姐和肃哥哥在说什么?”她问得颇为天真的样子,陆贞训转头看她,轻轻一笑,“世子只是好奇我为何会来这里罢了。”又抿着嘴一笑,“原本我等着妹妹来看我,谁知道一会子有两个姑姑来,说是太后要见我,我寻思着妹妹想来也在,便来了。”她一壁说,一壁温婉一笑,“只是,凭心而论,我也是有私心的。好歹能见太后一面,若是我有那本事,能叫太后对我上心,来年我出孝,在陆府里,也好歹能叫人忌惮几分。” “然而姐姐容姿太过惹眼,但凡皇上或是越王动了心思……”谢青岚不说下去,反倒是那眼角去看刘肃,后者神色如常,单只脸上的神色不如平日神采奕奕了,“姐姐岂不得不偿失?” “陆府现在人人喊打,我又是庶女,就算皇上和越王能为我糊涂一回,但太后和太妃难道不会阻止吗?”陆贞训笑得那样淡然,“我在孝期这样算计,虽是对娘不孝,但也是无奈之举。待那人回来,陆府之中,又少不得闹腾了……”她轻轻笑,但那声音却像是慢慢被周遭酷热的阳光所炙烤升腾了一般,愈发低迷了。 刘肃看着陆贞训,无声叹息一声,反倒温言笑着宽慰:“实则二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至于对令萱不敬之事,想来令萱九泉之下,也能明白姑娘求生的不易。” “多谢世子宽慰。”她扬起一个笑容来,抬头那一瞬间又捕捉到刘肃眼中的关切和看重。她素来聪颖,自然知道一个男子这样看一个女子是为了什么,不觉脸颊有些发烫,又与之目光相错,“但愿母亲能像世子所言,不曾怪罪于我。” “姑娘客气了。姑娘既愿意向肃说明来意,自然是将肃视为自己人,若连姑娘伤处也无法宽慰,倒是肃的不是。”刘肃习武多年,何等的耳聪目明,见陆贞训脸庞微微晕红,也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目光太过露骨,忙收敛了些,“今日只恐耽误了姑娘午休,若是姑娘不弃,便由肃和谢妹妹一同送姑娘回去吧。” 谢青岚在那一瞬间还有些懵逼,寻思着陆贞训对于皇帝那盯着她的目光无动于衷,但见了刘肃却红了脸,就说明她对刘肃不是没感觉,那自己跟去,难道是要当个一千八百瓦的电灯泡?但转念,也就回过味来了,孤男寡女说不清不说,陆贞训还在孝期,要是落人口实可了不得。 当下也就点头迎合道:“也好,二姐姐赶紧回去吧。” 一行三人便朝着陆贞训的小院去了,一进小树林,植物蒸腾带出来的水汽驱走了酷热,在其中可谓是凉爽万分,脚踩青石板,还真有几分恍如隔世的错觉。刘肃只在前面走着,谢青岚和陆贞训走在其后面,两个姑娘互相搀挽着,悄悄地说着体己话。 因为陆贞训守孝,谢青岚也不敢说什么荤话来臊她,只拉着她细细嘱咐一些事。眼看着要走出小树林,陆贞训原本只是听着,忽又停了停,看着刘肃的背影,扬起一个笑容:“端敏公主身边那女孩儿就是淑仪郡主么?” “是呢,那可是个暴脾气。”谢青岚笑着编排起来褚青萝,“不过,却是个顶顶好相与的人。” “我省得。”陆贞训点头,“灿若玫瑰,宛如烈火,的确是个很吸引人眼球的女子。”见刘肃立在前面不远,见两人久久不曾来到身边,转身看着两人。那含笑的温雅模样,仿佛将沙场而来的沧桑尽数洗去了一样,只剩了儒雅温和。 “世子这样好的人,勿怪郡主倾心了。”她喃喃自语一般,吐出这样的字眼,看着立在树林间的刘肃。疏影斑驳,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甲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二姐姐对世子哥哥是有感觉的~不过前面的伏笔有点长了,当时二姐姐也因为世子哥哥红了脸。 读者大大们应该看得出,二姐姐很冷静,冷静到了根本不像个女子。 诚如本章所言,皇帝看她她完全没感觉,无动于衷,但是世子哥哥看她,她就脸红了~ 你们懂的~蠢欢这辈子还没谈过恋爱呢【转着哭】所以只能这样了   ☆、第115章 送了陆贞训回到禅院之中,刘肃如今在京中,原本就是统领禁军。也不能留上许久,送了陆贞训到院门前就回去了。 谢青岚将陆贞训送回了屋中,见她完全没有歇息的意思,反倒是跪在蒲团之上,数着数珠,那样子,还真有些清心寡欲的意思。 谢青岚与她说了一会子话,正要告辞,却听见门外传来几声门板声响动,不免狐疑起来,快步到了门前开门,门前一席绯色长裙的少女正是褚青萝。 见谢青岚有些警惕的样子,褚青萝丹凤眼斜斜一扬,反倒是笑开了:“姐姐难道觉得我要对陆家姐姐做些不敬的事?”又自顾自的走进屋中,见陆贞训跪在蒲团前,笑道,“姐姐不过二八年华,虽是在守孝,可也别将自己弄得跟上了年岁似的,成日数珠算是什么?” 陆贞训将手中数珠轻轻一合,轻轻回头:“淑仪郡主如何来了?” “陆家姐姐容色倾城,我方才一见难忘,这才来看看。”褚青萝寻了一张绣墩坐了,还是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姐姐素颜就这样美,指不定打扮一二之后,能美成什么样。”又若有所思,“我瞧着皇上似乎很乐意见你。” 褚青萝这话中的火药味迎面而来,也是了,褚青萝素来聪慧,更是说不出的明艳似火,但偏偏又是个极其睿智的人,这点和她母亲端敏大长公主实在是像极了。现在说这话,实在叫人觉得奇怪极了。 陆贞训睫羽微垂,还是起身,坐在一旁的床上,与褚青萝遥相望着,过了半晌,才“呵”一声轻笑出来:“郡主孟浪了,皇上乐意见我,与我什么干系呢?” 褚青萝被她这样一堵,娇美的脸上略略僵滞,半晌未曾说出话来,陆贞训却依旧笑着。过了一会儿,褚青萝才展眉:“姐姐这样貌美,连太后都说年轻时不如你,能有这般的容颜,天下女儿都应该歆羡你的。”她起身踱了几步,“姐姐大抵不知道吧,我在往日就听说过你了。” “哦?”陆贞训佯作不知,将耳边碎发掖在耳后,“不晓得郡主听到的,是怎样形容臣女。” “自然都是些好的,你模样足以叫大多数女子生妒,又是个聪明的。”褚青萝笑盈盈的,但眼中的锋芒却没有歇下去半点,“可惜姐姐是庶出,若是嫡女,指不定日后上门提亲的都会踏破门槛呢。” 褚青萝说得没有一点恶意,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谁发飙谁先死。陆贞训将手中的数珠纳入枕头下面,抬头看着褚青萝:“郡主可晓得藏传佛教的一句话?‘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既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的快乐你也不会幸福’。”她一边说,一边将理着方才因为坐下而起的褶皱,“我并不为庶出的身份遗憾,反倒是能教我看清更多的东西。” 褚青萝静静地听她说,末了,扯出一个笑容:“这话倒是有理,不能改变的事,强求也没有什么道理的。” 陆贞训从头到尾,也就是静静的听着,末了,这才轻轻一哂:“我无需改变,也不想强求。”秋瞳剪水,望向褚青萝,“只是郡主与我不同了,想要的东西,争上一把,未必得不到。” 褚青萝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转头看向了谢青岚,后者一脸无辜的回望她,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吐露。屋中顿时静谧,屋外阳光炽热,像是根本没有从外面投射进来一般,那斑驳的阳光,映在地上,隐隐给人一种无尽的沧桑和疏离感。 这样沉寂了半晌,褚青萝才略带了几分挫败感:“我厌恨你极了,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你。” “那郡主往日以为,臣女是什么样的人。” “我以往以为?”褚青萝勾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来,“我往日以为,你不过就是仗着容色有几分动人,又爱自作聪明的女人罢了。” “原来如此。”陆贞训报以一笑,“倒是叫郡主失望了。” 褚青萝重新坐下,蹭在谢青岚身边:“你这样聪明,又长得这样美,勿怪有人为你倾心。”她笑,用脸颊蹭着谢青岚,闷闷地说,“不过,你庶出的身份,总是不好的。我绝非笑话你……” “以郡主的身份,大可以直接动手,不必笑话。”陆贞训轻轻一叹,“两位且先回去吧,臣女还要为亡母诵经,便不留两位了。” 陆贞训如今正在守孝,出门就是破例了,谢、褚二人也没什么缘由再打扰,也就起身去了。 出门之时,陆贞训已经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一般诵经。褚青萝看着她,反倒是笑得极其释然:“陆家姐姐,有一句话,我却是并没有胡说的。”也不待陆贞训回答,“我是真的不喜欢你。” 两人一路结伴而去,采荷送到了小树林中,这环境顿时幽深起来。向两人行了一礼:“奴婢便不送了,姑娘一人也是不放心的。” “姐姐一向都是这样吗?”谢青岚忽然对陆贞训有些不放心了,她未免看东西看得太透彻,透彻到了有些诡异的地步,就像已经要坐化成仙了一样,“平日为舅母诵经后,她都是做什么的?” “姑娘平日会和方丈大师说说话。”采荷看了一眼褚青萝,嗫嚅说,“有时傅丞相来相国寺小住,在方丈那里遇上了,还会说几句话。” “还有呢?”谢青岚不放心。 采荷摇头:“倒也没有了,要说真有,前些日子倒还有一件哩。方丈大师说要为姑娘算命途,却与姑娘说了一句话——‘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朱雀;黄者鵷雏;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 “可不知道你家姑娘是哪一品?”褚青萝眉梢上扬,似乎有些不以为意,“那大和尚可说了?” 采荷见是她发问,还是有些局促,寻思了片刻,才说道:“说是朱雀……” “朱雀乃不死鸟。”褚青萝笑道,“看来你家姑娘有大造化。”又携了谢青岚,“姐姐,你我也去找那大和尚算一卦可好?” 来不及拒绝,便被褚青萝拉走了。一路快步而去,谢青岚也是叹惋:“青萝,你其实并不讨厌她。” “我也不喜欢她。”褚青萝果然是个爽利的女子,“她又聪明,又美,还得肃表哥欢喜,我做什么要喜欢她?” 无端的涌上笑意来,谢青岚只是由她去了。 在大雄宝殿,寻到了正在与傅渊讲经的虚空大师,谢青岚也是略有些尴尬的。傅渊神色如常,那样盈盈的笑意,看得人心驰神往,仿佛置身三月春风之中般舒适。 “淑仪郡主。”他拱手施礼,起身后,黑亮的眸子看向谢青岚,半晌后,却又移开,一语不发的立在一旁。 自从两人定情以来,他几时对谢青岚这样冷淡过?当下将这货唬得不轻,趁着褚青萝与虚空说话之时,上前挽住傅渊的手臂:“你生我气么?” “有什么气好生的?”傅渊含笑反问,“太后命你伺候在她身边,难道能说不么?” 要是谢青岚不了解这货本性也就算了,偏偏她清楚得很。傅渊这么些日子并没有什么清闲的时日来找她,但不代表金玉轩那事传不到他耳中。那日越王没少调戏自己,傅渊这醋缸怎可能不吃醋? 而且……刚才自己和刘肃说话,他没准儿又恼了。 寻思着自己要怎么哄他的谢青岚一个头两个大,只是挂在他手臂上:“傅渊,我不过是与肃哥哥说几句话……” “你想哪里去了?”他还是微笑,“别叫人看了去,快回郡主身边吧。” 谢青岚还要说话,被他轻轻在额头上敲一下:“你这几日……” “什么?”见他还是有意思要问自己,谢青岚顿时大喜,但是某人实在不给力,又收回手,摇头:“罢了,没有什么,我去寻皇上,你先陪着郡主就是了,有什么,咱么一会子再说。” “傅渊——”谢青岚唤道,又见他笑得没有半点的不妥,更是笃定了自己的念头。 换了平日,就算有褚青萝在,他也会先捉弄自己一番,就是这么任性;而今天,笑得这一派天然无公害的样子,而明显,他并不想告诉自己。 寻思着这人怎的也闹起了女孩子才有的脾气,谢青岚心中那样不是滋味,也总算是明白往日她不懂傅渊心意,对他那样坏之时,他是什么感受了。但现在,也只能转身去寻褚青萝。褚青萝神色也有些怅然,方丈则是隔了一条锦帕,托着她的手,又与她说着话,过了一会子,才双手合十道:“郡主命格特异,与陆家那位二姑娘倒是不谋而合。” “大和尚,你难道是见了谁都说是凤凰命?”褚青萝笑着揶揄,“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朱雀;黄者鵷雏;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那我是哪一品?” 方丈的笑容还真有那么点神爱世人的意思:“雌雄共飞,若亡其一,余者三日悲鸣不止,直至血干血冷,相从于九泉。” 凤者五品,紫色鸑鷟,乃是忠贞之鸟。 谢青岚闻言,不自觉的有些怅惘,被不以为意的褚青萝推到方丈面前:“大和尚,你就给我这姐姐也算上一算,看看我这姐姐又是这凤凰之中的哪一品。” 谢青岚表示,她才不想当凤凰!就算凤凰是神兽,可是架不住凤凰一般都是形容天家妇的啊! 方丈上下看着谢青岚,连托手都免了,笑道:“谢姑娘却并非是凤命。”这话一出,谢青岚原本绷紧的身子都松了下来:“那方丈之意……” “身无彩凤□□翼,心有灵异一点通。”方丈虽是个老和尚,但念出这诗句来还挺够味的,“写姑娘聪慧,必然不用贫僧多言。” 还想“心有灵异一点通”?谢青岚怅惘的心绪再次袭上来,寻思着要不要去给傅渊撒个娇,叫他心中舒畅了,自然会理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其实是伏笔,蠢欢欢很正经的说,本章真是伏笔~【严肃脸】 然而丞相大人傲娇闷骚吃醋吃内伤了~   ☆、第116章 两女各怀心事,但却谁都没有说破,于虚空大师说了几句话,也就双双去了。 直至过了申时,一整日都极其毒辣的太阳终于像是垂垂老矣的人,渐渐失去了活力,一众人这才收拾了细软,往京城去了。 将几位贵主儿送回了皇宫,剩下的人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谢青岚坐在马车中与褚青萝告别后,然后就要回府去。 一路上,谢青岚都是心神不宁,想到今日傅渊的反常,那样的失落,直叫车夫打道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依旧那样素净的装饰,在落日余晖下,连一件朝中一品大员府上该有的东西也没有,说不准,连寻常商人府上的东西都不如。 被小厮领进了书房:“丞相大人还未回府,谢姑娘暂且等上一会子。”又吩咐厨房送了吃食来,这才退了出去。 丞相府中她是一向出入自由的,坐在椅子上,还是一阵难安。今日皇帝回宫就将傅渊召了去,或是有事相商,这才晚了许多。 一直从日薄西山等到了夜星闪烁,傅渊一直没有回来。隐约听见梆子声,已然是二更了。寻常这个时候,谢青岚都躺在床上等睡了。书房外传来真阵阵虫鸣,这剩下的夜晚,也并非那样的安静。 从窗户望出去,这丞相府中,仿佛就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一样,虽是灯火通明,但除却虫鸣,就没有一丝动静,偶尔夹杂着夜归的雀儿振翅的扑棱棱声音。 因为傅渊是单身汉,安置的事倒也没有那样的纠结,有时料理公务晚了,直接在书房歇下也是有的。谢青岚打了个呵欠,索性往书房之中安置的床上一躺,又扯了一床薄被盖在身上,心中的不安就像是惊天的波浪,要将她劈头盖脸的吞没。 “我愿意护着你,谁也不能左右,莫说刘瑶不成,即便是刘寻,他又能如何?” “青岚,我娶你可好?” 还有那日的话—— “我此生也不会忘记这三日的,这三日中,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再没有旁人了。” 谢青岚从梦中醒来,额上冷汗涔涔。惊觉自己睡着不说,还做了噩梦,谢青岚也是略微窘迫,坐起身子,还惊魂未定。梦里翻来覆去都是与傅渊的点点滴滴,但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说,他与她已经这样疏远了…… “做噩梦了?”面前的烛光忽然被挡去了不少,傅渊换了一件清爽的常服,坐在床边,见她额上冷汗都在滑落,顺手将她身上的被子拉开,“如今天热,盖着倒是不好了。” “什么时辰了?”瘪着嘴看他,谢青岚还是有些惊魂未定,语调恹恹没有活力。 傅渊还是笑得那样轻淡,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梆子刚响过,已经三更了。” 点头,谢青岚算是知道了,又看着他:“白日不好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他笑得愈发温存:“并没有什么事,你好好歇息吧,我明日送你回去。”说着,又要起身往书桌前去。 “傅渊。”谢青岚急了,张皇的拉住他,“咱们不是说好要相守一辈子么?政事我可以不问,但事关你我,我也不能问吗?”她说着,不觉泪光迷蒙,“你别这么折磨我……” 无声一叹,傅渊重新落座,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额:“别哭。” 好容易将她哄好了,傅渊这才低声道:“原也没有什么事……越王那性子,会做出这些事也不是什么料不到的。” 谢青岚愈发来气了:“我不过与他说了几句话,况且他……” “我省得,故此我不恼。但他轻薄于你的事,我却不会这样算了。”傅渊低头看她,反倒是有几分自嘲的笑容,“我早早就告诉了你,我不是个大度的。我只愿你只对我一人好,只对我一人笑,陆贞训和褚青萝我即便能忍,但刘肃刘寻与陆澄,我却是忍不了的。” 果然是因为今日自己和刘肃说了话……转念,他提到陆澄,那么就是知道自己元宵节是去见了陆澄的。 谢青岚叹道:“虽说女人只有一方小天地,但我不想只待在后院这个地方,免不得,是要跟别人接触。你就算是不愿意,我也没法子……刘寻,我已经尽力避开了,但二哥哥和肃哥哥,如何也不能的。” 不觉傅渊手上力道加大,这以心狠手辣闻名大燕的奸相也算是遇到对手了。也幸得他待谢青岚是真心的,要是换了旁人,当场当然不会被怎么样,后面会怎样那就听天由命吧。 “也罢。”他脸上也不见了寻常的笑容,反倒是平静得难以言喻,只是将谢青岚紧紧抱在怀中,“我不愿拘着你,只要别触及我底线,我只当做没有这事。”咬了咬后槽牙,承诺道,“往后我会克制,不再吃干醋。” 傅渊这人疑心病有多重,谢青岚是知道得透透的,现在他肯退步,若不是真心疼自己,只怕是难得很。 只是他最后这承诺,实在是有够滑稽的。傅渊谁啊,可是从来没在人前失态过的丞相大人,可是随时都不知道心中想啥的丞相大人,可是不知道比旁人多了几个心眼的丞相大人。 居然说他会努力克制自己不吃干醋。 谢青岚出戏了。 把头埋在傅渊臂弯中,谢青岚用了全身力气都没镇住那笑意,憋得满脸通红,身子都发颤了才抬起头来。傅渊神色没有半点尴尬,反倒是扬起了笑容来,那笑容那样温柔,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就那样瞧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谢青岚:Σ( ° △ °|||)︴你不会要让人把我剁了吧? 瞧了她不多时,见小丫头怯怯看着自己的样子,傅渊那点坏心思满足得不得了,将她重新安置好,吹灭了灯,自己也和衣躺在床上,只将她捞在怀中:“睡吧。” “不许动手动脚的。”谢青岚刚说完,又觉得腰上有一处硬硬的东西抵着自己,一时老脸都要滴血了,挣扎着缩在床的另一边去,“你个登徒子——” 黑暗中响起傅渊低醇如酒的笑声:“可不是我半夜躺在男人床上的,上了我的床,做什么只能听我的。”又将她抓回怀中,“宽心就是,又不是第一回抱了,难道还能对你如何不成?” 还是觉得尴尬,谢青岚闷着不说话,只是枕在他手臂上。静默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狐疑:“越王那人,你是如何看得?” “你觉得呢?”傅渊的呼吸声轻轻的撩拨着她,“青岚觉得,越王是个怎样的人?” “我说不好。他行事乖张,不拘对方是谁,但凡惹了他,便定是得不到好下场,仿佛谁都不怕。只是他那双眼睛……”想到越王那双眼睛,谢青岚还是打了个寒颤。他脸上那吊儿郎当,像是浪荡子一样的笑容,但眉眼间的冷冽,根本不像是个纨绔该有的。还有那日,谢青岚看着他的背影,更是觉得害怕。 那种肃杀,跟褚霄和刘肃一模一样。但褚霄因为妻女的缘故,倒是还有温情掩住;刘肃对自己一向是优容颇多,唯独见他发过飙就是当年余氏污蔑自己和他有染。 只有越王刘平,锋芒毕露,再浪荡的样子也掩饰不住。 这样想着,谢青岚轻轻一叹,朝傅渊怀中缩了缩:“我瞧着他和你挺像的。” “越王心机深不可测。”傅渊轻轻说,温热的气息徐徐喷出来,“刘寻以为自己弹压得住他,却也不想想,刘平当年在北疆,可是有修罗之名。当年他不过十三四岁,北戎民族如何骁勇善战,还是被他打得节节败退。若非当年先帝忽然驭龙宾天,刘寻继位,立即将刘平召回来,换了他信得过的褚霄去,现下北戎还指不定是谁的。” “褚将军都不如他?!”褚霄是骠骑大将军,军功赫赫,绝非一般武将能企及,但也不过能守住北疆。换言之,当年刘平多半已经打到北戎腹地去了。 黑暗中看不清,傅渊只将她转过身来,两人都只穿了一件中衣,单薄的衣衫自然阻隔不了热量的传递,几乎都是赤诚相对的场面。喉珠上下浮动,傅渊深深吸了口气,只将她抱在怀中:“刘平乃是军事奇才,大燕原本是马背上定得天下,你说先帝如何不看重他?倒是当年身为太子的刘寻,功绩不过尔尔。” 对于这点,谢青岚表示理解,看刘寻现在的样,多半也能猜到些。若是刘平或是刘肃是皇帝,以他们治军的铁血手腕,哪个世家敢蹦跶?还差点在大殿上吵起来,恐怕当下就被拉出去砍了。 “我明白了,何以皇帝这样忌惮他。”谢青岚扑哧一笑,“不,不叫忌惮。如今刘平已经被架空了,在北疆军中也不过留着盛名罢了,刘寻处处想证明他是正统,他才是先帝最属意的承嗣者。而刘平就是看准了他这点,处处戳他肺管子。” 傅渊赞道:“有些见地了,不枉我这么些日子的调/教。这两兄弟相争,算来虽是小打小闹,但刘寻却不这样想。” “今上也不过是个刚愎自用的孩子。”刘寻这货啊,说白点就是跟陆兆南一样的中二病,偏偏他这中二,下面的管不了,能管的不管…… 也是蛮呵呵的。 谢青岚沉吟,又握着傅渊胸前的衣衫,轻轻问道:“不说旁人的事了,说说咱们自己……”抬头,努力看着他的脸,“你什么时候娶我?” 作者有话要说:  越王殿下要是得势了,皇帝陛下就惨了~ 其实皇帝的小家子气真是跟妈有关系的。 所谓爹矬矬一个,妈锉锉一窝。傅太后就是个锉的,皇帝和刘瑶都是脑回路略奇葩…… 嘿嘿嘿,青岚妹子准备要跟皇帝母子俩摊牌了。   ☆、第117章 今年京中的气氛有那么点怪异。 先是皇帝大刀阔斧的推行科举制和官员考核制度,更是兴办官学,世家们也只能诺诺称是,但是还是有不少纨绔根本不服管。 然而,从越王殿下母子进京之后,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纨绔们顿时都低调了起来。 可不么?前些日子睢阳侯世子被越王骑着揍,还被一脚踹得滑行,御史和睢阳侯都上疏弹劾,一番声泪俱下的上书,然后越王得了一顿好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而还没等众人回过越王的味来,又一件大霹雳响彻在京城的上空——心狠手辣跟个活阎王似的丞相想成家了!!说是托了贵人,要向安阳女侯提亲!!! 被这大霹雳震傻了的贵族们纷纷决定,绝对、绝对不能让这货如愿!! 故此,暗里决定劫走谢青岚的一拨人开始谋划了,明里决定要给太后和皇帝洗脑的一拨人也开始谋划了。一来而去之下,这京城的街道上倒是格外的清净了。 贵族二代们生怕被爱四处游荡的越王殿下给骑着揍,不敢游荡了;贵族一代们谋划着要怎么整傅渊,没空游荡了;士族和文人想着要不要请命为丞相去求亲,没心思游荡。 然而所谓预备求亲的事一旦散出去,当场就会炸的,有两个。 陆兆南当然是其中一个。 谢青岚坐在软榻上,看着面前的秋瑟,也是有些哭笑不得。陆兆南那人,中二得很,如何肯来服软?偏偏又想要知道,一来二去,也是醉了。 秋瑟也是尴尬尬的一笑:“谢姑娘也别怪老爷,老爷现在心中就跟猫爪子挠似的,偏偏拉不下脸来,虎着脸跟太太说了几次不准趁着他不在偷偷来看姑娘,这不是就说了自己什么时候不在吗?太太也是身上不爽利,这才命我来。” 还真是傲娇啊……在心中默默说完一句后,谢青岚旋即关切道:“外祖母怎么了?可有大碍?可找了大夫?”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如今日头大,太太肠胃不好,少进了吃食。谢姑娘也不必担心,因为澄二奶奶肚里那小的,太太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断然不用担心的。”秋瑟一面说,一面看着谢青岚,“倒是姑娘,真的有那样容易嫁到丞相府去?” “我不知。”谢青岚摇头笑道,“说不准是空穴来风呢,连我都不晓得他是不是真要向我提亲。” 秋瑟看着自家表姑娘,只觉得她跟以前在府上的时候是真的不一样了,至少,她现在独立,再不是当年那被打破了头躺在床上恹恹的模样,也是真切的欢喜:“我只愿是真的,姑娘这年岁,也是拖不得了,再拖,可就成老姑娘了。” 见她丝毫不提傅渊的名声,谢青岚也是心中宽慰:“但愿吧。”又起身,紧紧握住秋瑟的手,“秋瑟姐姐,你曾经照拂过我,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但凡有机会,定要报答姐姐的。” “姑娘好生的,得了闲与太太多走动走动,便是报答我了。”秋瑟一笑,又想到陆兆南,“只是来府上也是不能了……” 谢青岚也只是笑罢了:“我得了闲,必然会来看外祖母的,只是我这些日子还忙些事,暂且分不了身。”又握了握秋瑟的手,“姐姐宽心就是了。” 秋瑟含笑不语,只是上下打量着谢青岚,忽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总算是长大了。 送走了秋瑟,谢青岚也就赶紧梳妆打扮起来,待妆好了,这才起身。 送走了一个好打发的,还有个不好打发的呢! 这人就是皇帝他妈。 谢青岚有太后给的令牌,也是没有任何阻拦的就进了宫,做了小轿还没走多远,小轿忽然停下了。谢青岚心中狐疑,又听见抬着小轿的黄门内侍尖细的嗓音:“给娘娘请安。” 哦,原来碰上了皇帝的女人。 微微掀起轿帘,面前是一辆庞大的辇车,华美装饰,不少络子垂在车门两侧,懒洋洋的随着风轻轻摆动,在这越显炎热的夏日还真有那么些病恹恹无力的感觉。还有不少生得很是白净的内侍推着,看来是个金贵的主儿。 谢青岚总算是警醒了一回儿,见伺候在辇车旁的是长乐宫的大宫女玉茗,也是明白了——怪道是这样高调呢,武贤妃既是四妃,现在肚里还有个金主儿,以她那智商略着急的性子来说,不张扬才是最怪的事。 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别跟她对上。谢青岚见对方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也是从小轿之中钻出来,恭恭敬敬一福道:“臣女给贤妃娘娘请安。” “玉茗,你替本宫看看,到底是谁?”车中飘出武贤妃慵懒的声音。辇车边玉茗脸上满是舒心的笑容,大有些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是安阳女侯呢,大抵是进宫向太后请安的。” “哦?是谢妹妹?”武贤妃银铃般的笑声从辇车中传了出来,推开门。武贤妃坐在辇车中,挽着凌云髻,发中的珠饰莹莹生辉。虽是坐着,但她隆起的小腹还是那样显眼,因为有孕,她一张脸圆润了不少,行止间皆是说不出的慈爱风范,“我这些日子在养胎,有些日子没见过谢妹妹了。皇上说这孩子闹腾,想来定然是个好动的。”一双眼睛看向了谢青岚,大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谢青岚:~( ̄▽ ̄~)(~ ̄▽ ̄)~老娘以后生一窝,还没女人来跟老娘争宠~~ 谢青岚不为所动,反倒是笑道:“娘娘如今金贵,还是好好的养着吧。如今这日头愈发大了,娘娘可要烧出来才是。要是被冲撞了,那可不美。” 武贤妃依旧笑着,微微歪了歪身子:“本宫虽在深宫之中,但也听说了些事。说是丞相大人要向妹妹提亲了?可有媒人来?听闻丞相大人要请贵人来说媒呢,算来丞相大人也是可气,竟然连太后娘娘也不曾透露些风声。”又弯起眼睛,“妹妹乃是正正经经的侯爵,难道还担心着嫁不出去不成?丞相大人再能耐,也不过是白衣出身……这样的亲事,只怕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妹妹难道也不曾想想?” 默默在心中说了句“关你P事”之后,谢青岚仰起脸,一点都不怕的对上了她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睛:“贤妃娘娘这样为臣女着想,倒是叫臣女动容。只是娘娘非臣女亲姐,更非丞相大人嫂嫂,又有什么面目置喙呢?还是多多保养,听说生孩子乃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娘娘可得仔细,来年生个小皇子,共享天伦之乐,孕中多思,于孕妇无益。” 武贤妃一张脸顿时难看了,因为她现在有了身孕,宫中谁不是由着她的?连皇帝也因为她腹中那小的而高看几分。宫中原本没有皇后,也就是武氏四妃为尊。仗着肚里的小的,武贤妃都快在宫中横着走了,俨然以副皇后自居的。现在谢青岚大喇喇的就将她打回原形——你老人家还不是皇后呢,你有啥脸管啊? 而谢青岚后面那话更是恼人,宫中说是一个大染坊也不为过,一旦谁有了身孕,成为众矢之的就是必然的事。什么去母留子的事,连先皇后祝氏都是这样被除掉的,更别说她区区一个贤妃了。 这么想着,武贤妃连装都懒得装了:“谢妹妹倒是愈发不讨喜了,这嘴真是愈发的毒。我好意关怀于你,你不领情就罢了,还这样中伤于我,真真是狼心狗肺。与傅渊那厮真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贤妃娘娘。”谢青岚当场开始护食了,朗声打断她,“身为后宫之人,且不说能否非议前朝之事,丞相大人难道是娘娘能说的?娘娘扪心自问什么身份,也够格说丞相大人吗?” 武贤妃原本就是一时气话,说出口已经后悔不迭。傅渊那厮是个什么德行,赤/裸裸的活阎王,一旦招惹上了,非得被害得家破人亡不可。这话一旦传到他耳中去了,自己仗着皇嗣,大抵不会被怎样,但娘家沛国公府可就不一定了…… 一时额上冷汗涔涔,武贤妃捂着心口,也不曾说话,只是死死的看着谢青岚。后者傲然微笑,半点不曾回避,看着她,轻声说:“娘娘养着太子殿下,又有了身孕,自然是说不完的富贵,没道理跟青岚一个臣子过不去。”又钻进小轿,“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武贤妃脸色都白了几分,挥手道:“还不将路给安阳侯让开。”待两相错开,她才气苦的锤在座上,慌得玉茗忙上前:“主子仔细手疼。” “果然是傅渊的女人!真真是跟他一个德行!”想到傅渊,那笑容虽然随时都那样的暖如春风,但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冰冷如同深潭,恨不能将人骨头冻伤,“如此不知廉耻自甘下贱的人,她也配出入宫禁——” 当然,武贤妃再气急败坏都跟谢青岚没啥大关系了。 跪在地上给太后请安,太后只托着书看着,将红鸾打发出去,茶都换了两次了也不曾叫起。谢青岚也就垂着脑袋,还好她聪明,在膝盖上绑了传说中的“跪的容易”,不然就算这地板上垫着厚厚的绒毯,时间长了,也是经不住的。 谢青岚一派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跟太后耗着,太后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老僧入定般等着太后看自己。 殿中静谧,只剩了翻书的声音,不多时有人推门而入,笑道:“太后,奴婢回来啦。”又笑道,“安阳女侯什么时辰来的?” 谢青岚:……好像你是看着我跪下去的吧? 太后这才放下书,露出被书挡去的脸来:“青岚丫头什么时候来的?”又笑盈盈的叫她起,“哀家这眼神,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要是跪坏了,可怎生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呵呵了你们懂哒~就是想给青岚妹子零碎折磨,然而青岚妹子不是那样好折磨的了~ 咩咩咩咩咩咩~   ☆、第118章 对于太后言不由衷的话,谢青岚在心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还是顺从的站起身来,笑得极其恭谨:“也未有多久,太后难得喜欢一物,臣女哪里有那样不开眼打扰太后的雅兴?” 太后微笑,只让谢青岚坐,又转头看着回来的红鸾:“贤妃可还好?” “好着呢,说是回去的时候遇到了安阳女侯。”红鸾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过谢青岚,“说是谢姑娘这嘴可是愈发讨巧了,说让娘娘好好保养,生孩子毕竟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要是养不好,出了事可了不得。” 谢青岚作壁上观——武贤妃这是在上眼药了呢。太后像是根本没听出来话中的深意,笑道:“青岚丫头一向嘴巧。”她脸上的笑容那样的真挚,但目光却有些逼迫的意味了,“哀家虽在深宫之中,却也不是聋子瞎子,听说阿渊大张旗鼓的要向你提亲了?哀家上回与你说的话,你半点没听进去?” 太后竟然直奔主题,这倒是谢青岚没有想到的。但说实话,谢青岚现在并不怕她,现在跟陆家分了家,又有傅渊的爱重,还有端敏夫妇的支持,更是又齐王太妃这个老长辈压在上面…… 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臣女不知此事。”谢青岚一脸“我很乖”的表情,“臣女尚且在思量太后的话,京中便已经传开了丞相大人要向臣女提亲的事。” 太后挑着眉头:“原是阿渊不懂事?”心道是你当她傻啊,这事要不是你情我愿,能这样快散布开来么?“青岚,哀家可是顶顶心疼你的,阿渊总会有良配,你何必掺和进去?” “太后美意,臣女明白。”谢青岚微笑道,“实则臣女也是即将满十六,寻思着爹爹娘亲没了这样久,也该做些事了。” “你有什么事?还要巴巴的进攻来告诉哀家?”太后微笑,看着她,语气又淡了下来,“难道你惹了什么事,要进宫找哀家做主?” 对于太后话中的恶意,谢青岚也只当没听见。她虽是傅渊的政治靠山,但与谢青岚关系还真的不是很大——天天算计自己家产,能大哪儿去? “臣女寻思着,往日臣女年幼,家业大都是由各地的掌柜和管事做主的。知道臣女接手之后,才知道这些有多不易。”谢青岚看都没看太后,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是将太后当做个布景板,“臣女寻思着,他们魏谢家操劳也有诸多不易,操劳了一辈子,总该得些好处……” 她还没说完,门外忽然疾步走进来一个黄门内侍,“咚”的一声跪在殿中了:“太后娘娘,出事了。” 宫规何等的森严,岂容这小内侍这样放肆?太后当场虎了脸,红鸾和福彩双双上前,同时喝道:“在懿安宫也没个规矩了?!” 她两人无论动作、语气、声音音量还是话语都一模一样,叫谢青岚差点没掌住笑出来。那小内侍现在是着了慌:“太后,贤妃娘娘只怕是有不妥了……” “又有不妥了?”太后倒是气定神闲,看了那小内侍一眼,反倒是笑出来,“不是刚刚才去看了她么?还是皇上又去看尚昭仪,叫贤妃憋气了?” 这话才是诛心! 小内侍白净的脸都被憋红了,忙磕头道:“奴才不敢瞒着太后,贤妃娘娘、娘娘见红了——” 静默了那么片刻,太后腾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见红的话,孩子是多半保不住了,这点但凡有些常识都明白的。太后不顾烈日炎炎,当场朝长乐宫而去,还不忘将谢青岚也一起提溜了。 在烈日的照射下,长乐宫的一切都仿佛没有了活力一样恹恹的。还没进主殿,已经见到其中宫女忙碌,一股子似酸似臭的腥甜味迎面而来,饶是福彩和红鸾跟着太后在宫中浸淫半辈子了也掩住口鼻,一个立在太后身边,一个隔在谢青岚面前:“谢姑娘还是闺女,还是别见这场面的好。”当下将她领到抱厦去了。 太后整个人都在哆嗦,见女官和太医交替着不住的走动,武贤妃躺在床上,不住的恩恩呜呜着,刚有一盆水端进去,出来便已经是一盆血水了。 太后也是生过孩子的,心知这种情形,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休说孩子保不住,这当娘的还生不生得出都是个问题了。 从一众人之中斗出来的太后当然是稳得住的,虽是心疼这个孙孙,但现在需要一个人主事,当下转身,劈头问道:“可知会皇上了?”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又看向玉茗:“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回太后的话,”玉茗也因为焦急而脸色苍白,“今日娘娘从外面回来,原本就有些动了气,兼之天气炎热,也没能多想,就命人煮了一碗紫苏饮来,既解暑,又安胎。谁知吃下去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成这模样了……” 太后额头上就差突出一个十字路口了:“谁去煮的紫苏饮?”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露出一个身形娇弱的小丫鬟:“是奴婢……奴婢绝没有,太后明鉴。” “先关下去。”太后当机立断,又打起帘子,内室血腥味更重,原本夏日的床褥就单薄,现在已经被血透湿。太后一张脸都快拧出水来,行至床前。武贤妃还是清醒的,但长发披散又脸色苍白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太后救我,救救孩子……”一旁女医官只是蹙着眉头不发一语,太后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与女医官行到一旁:“贤妃如何了?” 女医官一脸戚戚,垂首道:“贤妃娘娘出血太多,小皇子只怕保不住了,臣等只能尽力保住娘娘。” 太后眉头顿时蹙起:“可曾知道是因为什么?” “娘娘似乎服食了活血的药物,这才致使大出血。”女医官刚说完,玉茗又进来了,哭道:“方才我家娘娘被安阳女侯冲撞,可不知道有没有这缘故。” 女医官当场“哎呀”一声:“孕妇不宜动气,如何不拦着安阳女侯?”又摇头,“罢了罢了,受一点子气还好,现下是被药物害了,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又听武贤妃的叫声,女医官忙转身去看她。 玉茗也不敢过多造次,立在太后身边无声啜泣着。太后也是脸色铁青,要说谢青岚故意去招惹武贤妃是不太可能的,但现在就算是药物所致,那受了气的成分在这里面又有多大的推动作用呢? 太后脑门正突突直跳的时候,门外响起两声高唱:“皇上驾到——”“越王殿下到——” 越王?! 要说那去报信的黄门内侍才觉得今天倒了八辈子血霉!原本贤妃见了红就够惨的了,拿着太后的手令去了皇帝寝宫,这才免了可能被许覆一道咔擦了的命运——可不嘛,你以为皇帝寝宫是你能随便进的?没皇帝召见或是太后懿旨,也就只有皇后敢出入了。 扯远了,那内侍刚进了门,向皇帝通报了此事,见今上脸色不太好,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浪荡子越王的声音:“当年皇嫂难产血崩没了,现在怎么又有人小产了?”又是一阵嬉皮笑脸。 得,刚才还是倒霉,现在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今上什么都好,都是死要面子,爱跟越王一争长短,现在可好了,再次被越王嘲笑后宫太乱。 得了,要是今儿个没死,一定要去佛祖面前还愿。 皇帝风急火燎的进来,向迎出去的太后行了个礼:“母后安好。”也不给越王插话的机会,“贤妃如何了?” “孩子保不住了。”太后看了一眼越王,见他脸上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神色,原本心中不耐,但对上他一双眼睛,在这盛夏之中,竟是生生抖了抖。 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情愫,只有冷冽,忽略他的表情,整个人站在那里,那样的肃杀,让人有种置身于修罗场的错觉。 皇帝就算将情绪藏得再好,也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年轻的帝王,现在也只有刘睿一个孩子……想到刘睿,皇帝忽又道:“太子呢?” “方才娘娘不妥,命奶娘将太子殿下领到抱厦去了。”玉茗轻轻答道,听着里面武贤妃的声音,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皇帝和太后微微心安,不觉越王已经在碧纱橱前,微微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其中。守在碧纱橱外的宫女和太监们脸都青了,但是还真不敢说啊,这主儿喜怒无常,就跟傅渊那恶贼一模一样…… 刘平忽然收手,将帘子放下,说点话也能将人肺给气炸:“贤妃娘娘精神还不错啊。”又退回脸色发青的皇帝身边,“臣弟没有内院,自然不懂。说错了话,皇兄可别见怪。”笑眯起的双眸里露出点点的寒光,大有卖萌的嫌疑。 皇帝心中虽有计较,但也无暇与他计较,看着正在尝那碗紫苏饮的太医:“可是这物不妥?” “回皇上。”那太医忙吐了紫苏饮,又摸了锦帕来擦嘴,“这紫苏饮之中,被人加了藏红花,如何不引起贤妃娘娘大出血?” 藏红花用得好就是保养得东西,但孕妇绝对不能碰的!这点子事连男人都知道,在场之人无不色变。 殿中一时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内室忽又响起武贤妃的尖叫声:“皇上,皇上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是谢青岚,一定是她,她在路上冲撞了我,我这才动气的……若非如此,我孩子如何能保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岚妹子才是真真哔了哮天犬了~ 谢青岚:〒▽〒请叫我躺枪小达人   ☆、第119章 这话在这样的场合嚷出来,还是由当事人嚷出来的,这意思倒是有些让人深思了。 玉茗也是哭道:“安阳女侯今日的确是冲撞了贤妃娘娘……” 越王闻言,含笑看向自家皇兄,后者脸上不辨喜怒,沉静得吓人,就是那样看着玉茗,一句话都没说。 反倒是太后打断了,道:“休说这样的混账话,连医官都说了,乃是药物所致,绝非安阳女侯冲撞。”顿了顿,又喝道,“还不将那丫头带上来?” 红鸾闻言,立马到了偏殿去将被五花大绑起来额小丫鬟领上来。皇帝心情也不是很好,坐在榻上,目光沉沉如水,就那样看着她。后者指导自己脱不了干系,只跪在地上磕头如蒜捣:“皇上明鉴,太后明鉴,委实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听了贤妃主子的话,这才奉命呈上紫苏饮的。” “只是你却下了藏红花在其中?”太后微笑反问,“养虎为患的东西……” “太后——”小丫鬟叫起来,“奴婢对贤妃娘娘忠心耿耿,难道会做这样的事来害了贤妃娘娘?况且若是事败,岂不是奴婢第一个被怀疑?”又是一阵磕头,“太后明鉴啊。” 太后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听了这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玉茗忙上前道:“太后请听奴婢一言。这丫头是贤妃主子从沛国公府带出来的,一向伺候着娘娘的起居饮食,若是真的有心害娘娘,早在前三个月就下手了,在不必等到今日。只怕是被人陷害了才是。” 寻思着这话也是这样说的,太后沉吟片刻,和皇帝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道:“那你说,有谁来过厨房?可叫他接触过了贤妃的紫苏饮?” 那小丫鬟低眉沉思,眼中忽然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踌躇的模样真是叫人心中急切。皇帝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对武贤妃的声音充耳不闻:“你说就是了,难道朕还能冤了你不成?” 她抬头看着皇帝,脸上的为难更是重了,半晌之后,才将心一横,嗫嚅道:“是、是太子殿下……” 这话一出来,皇帝母子俩顿时都瞪大了眼,内室之中还有太医和女官不停地忙活着,武贤妃的叫声、瓶瓶罐罐额碰撞声、还有绞帕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头安静,却响起越王张狂的笑声来,哈哈声听得人发毛:“好笑好笑,你想说太子一个五岁的孩子拿了藏红花下在母妃药里?”他虽是懒洋洋的语气,但一双眼睛那样骇人,看得小丫鬟缩着身子,不敢说话,“本王看你是忙着为自己开脱,找不到替死鬼了吧!” “奴婢没有……”她张皇的摇头,一双眼睛不住地淌泪,“奴婢真的没有,如何敢胡说冤枉太子?” 皇帝脸色极为复杂,太后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绝对更是复杂。若是说儿子害了另一个儿子,就算天家无情,但也是父亲,总不能无动于衷的。 静默了片刻,皇帝阖上眼,沉声道:“把太子带上来。” 刘睿是被谢青岚抱来的。 五岁的孩子生得有些男女不辨,但大大的眼睛,微微撅起的小嘴,像个善财童子似的。进了殿,也半点不为这血腥味所动,滑下谢青岚怀中,一板一眼的向在场人行礼道:“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给越王叔请安。” 太后素来疼爱这金笋,当下将他拉到怀中,上下看了看,柔声道:“睿儿,你今日见过她吗?” 刘睿转头看着跪在地上,被越王一眼给唬住的小丫鬟,点头道:“见过,方才孙儿饿了,在厨房去了一趟。” 皇帝略略变色:“饿了如何不寻乳母,反倒自己去厨房?” 刘睿小小的,神色却像个大人一般,垂着脑袋,说:“儿臣知错了,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滑下太后膝上,反倒是前着谢青岚的衣袖,看来很是黏她。 谢青岚也不是傻子,见这样子多半也能猜到为什么,但是难道这母子俩都傻了不成,怎会将刘睿这小小的孩子当做是凶手? 不多时又响起武贤妃的痛呼声,听得人都很不能去看看她现在如何了。谢青岚虽说跟武贤妃不对盘,但所谓兔死狐悲,现在听她因为见红的事这样上心,也不免想到了自己以后。 这一声传来,皇帝眼底顿时漫上愠色,转而盯着那小丫鬟:“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为什么要害贤妃?” “奴婢没有做过!”小丫鬟无比的坚定,“奴婢绝不会害贤妃娘娘。” “一派胡言!”皇帝蓦地提高了声音,“你难道想说睿儿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使计害了贤妃不成?先不说自从睿儿出世后一直由贤妃教养,光是他这年岁,难道能明白藏红花为何物?!” 那小丫鬟神色迟疑片刻:“但奴婢一直守着紫苏饮,期间除了太子殿下来之时,奴婢起身为太子殿下做吃食,便再也没有人来过,若非太子……” “闭嘴!”太后也是恼了,要说是刘睿这孩子,她还不如说是皇帝呢,这可行性也大了些。 那小丫鬟被这样一呵斥,泪雨滂沱,一双眼睛看向拉着谢青岚衣袖的刘睿,起先尽是怨毒,到了最后,泪眼迷蒙,也看不清她什么目光了。 刘睿拉着谢青岚的衣衫,小脸上还是绷得紧紧对的,像是根本不为所动,大人似的背过手:“你竟是冤枉孤害了母妃害了弟弟不成?这宫里还容不得你瞎咧咧!”说着,“蔡妈妈,给孤掌她的嘴!” 蔡妈妈正是他的乳母,一向在宫中很是得脸,刘睿虽小,但是正正经经的主子,蔡妈妈也不手软,上前便是一巴掌抽在小丫鬟脸上。一时噼啪声大作,跟其中武贤妃的痛呼声此起彼伏,诡异至极。 连抽了不知道多少下,蔡妈妈的手都有些发颤,谢青岚拉着刘睿,感觉这小小的孩子竟然淡定的像是见惯了这样的事一样,没有半点不适,心中也是有些纳罕。还没等刘睿喊停,女医官极快的从内室走出,向着在场的主子们行了个礼,声音之中似乎也含着悲恸:“贤妃小产了,是个小皇子。” 太后一脸的痛心疾首,皇帝也是闭起眼睛来,过了半晌才睁开眼,看着面颊被打得肿起的小丫鬟,声音如同坚冰般:“大胆贱婢,暗害贤妃和其府中孩子不说,还胆敢冤枉太子,如此不忠不义的混账——”他愈说,牙齿咬得愈紧了,“唐德海,将她拉到慎刑司去,别叫她死了。” 所谓慎刑司,那是宫中的人受罚的地方,就算不死,也只怕要脱掉一层皮不可。 那小丫鬟因为面颊红肿,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的摇头,眼泪四散甩下来,那样的让人怜惜。只是,所谓帝王无情,已有几个粗使嬷嬷来将她拖了下去。 刘睿站在谢青岚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在身边,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孩子。抬头看向谢青岚,他还是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谢姑姑。” 谢青岚心中一松,这样小的孩子,竟然会被冤枉是下毒的人,未免是其心可诛。 待小丫鬟被拖了下去,太后这才问道:“贤妃如何了?”女医官又一次跪了下去:“皇上,太后,贤妃娘娘今日大出血,小皇子已经去了不说,连娘娘的身子也受了大影响,只怕再也生不出了。” 要说方才还是叫人心里都泛酸的寂寞,现在就是让人生畏的死寂了。皇帝面上看不出半点不妥,但心中肯定不是滋味的。 轻轻一叹,太后微微的撑着头:“罢了,蔡氏带睿儿下去吧……”话中是说不出的苦涩。 刘睿只拉着谢青岚:“孤要谢姑姑抱。” 谢青岚不免失笑,对着刘家母子一福:“既然太子要臣女抱,那臣女就将太子殿下抱下去了。”当下抱了他到先前的抱厦去。 安抚了刘睿一番,谢青岚这才站起身向外去。如今的日头还是那样大,但无端让人遍体生寒。也不知道武贤妃是得罪了谁,现在成了这样,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那是什么样的痛苦? 刚上了回廊,却见浪荡子越王殿下斜斜的靠在廊柱上,活脱脱一副京城纨绔子的样子。无端觉得撒旦的身影一闪而过,谢青岚在心中默念了一声“佛祖保佑”,这才迎上去:“越王殿下。” 刘平转过身来,身影高大得很,几乎是将谢青岚笼罩了个完。被他眉眼间的肃杀和冷冽所震慑,谢青岚下意识退了一步:“越王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很是喜欢刘睿那小子。”刘平笑得那样轻佻,“你倒是很喜欢他,他也是黏你。” “总是孩子心性,况且贤妃再无微不至,也不是生母,大抵是太子殿下有些粘人吧。”谢青岚例行公事般说着,刘平却是挑起颇为英气的剑眉,含了嘲笑在其中:“倒也是孩子心性。”又抚掌笑道,“我早早就听说傅渊的名声,不晓得你是怎么将他降住的。” 能降住傅渊算个屁的本事,能降住你才是功德无量…… 谢青岚也不打算回答他,只支支吾吾的岔开了话题,当下笑道:“只怕太后和皇上还在等臣女去回话,臣女就先行一步了。”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刘平的声音:“你这样的人,要是真进了宫,只怕不出三日就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狐疑的转头,见他笑得眯起了眼,浓得像是墨玉一般的瞳仁有些看不清了,但无端叫人觉得像是野狼的微笑,那样的野性难驯,透着无尽的肃杀和冷冽。 “你这样的,还是好好的待在傅渊翅子底下,免得一步错,万劫不复。”刘平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我那日在金玉轩瞧着你,你倒是跟旁人不同,比淑仪妹妹还有趣。”他说到最后,语速愈发慢了起来,眼中闪烁的野性却是愈发的耀眼了,唬得谢青岚脚下一软,差点一个屁墩儿坐在他面前。 妈妈呀,这人比傅渊当年还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越王殿下不是好相与的,绝对绝对~ 他是后文很重要的人~~   ☆、第120章 只是长乐宫主殿之中,却也没有那样的太平的。 将被褥换过一次,又拿了不少木炭来,想要将血腥味吸收一些去。而武贤妃昏迷了约莫半个时辰,还是醒了过来,此时正在皇帝臂弯里哭得梨花带雨呢。 而谢青岚进了门,看到的第一幅场景就是这样的。扬了扬唇,这皇帝还真有些情圣的属性啊。想到另一位情圣汤姆苏宋驰,谢青岚忽然觉得,这么些日子,这世界还真是有些清净呢。 她这头想入非非,但武贤妃却像吃了炸药一样,一壁哭,一壁怒吼道:“娼妇,你还敢来!你害了我的孩子,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这贱人——” 武贤妃素日是多么娇贵的主儿,又自矜身份,自然不肯咽了这口气,但是骂得这样难听,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青岚看着武贤妃那恨不能来咬自己的样子,站在太后身边,静默道:“娘娘还是养好身子要紧,可别迁怒无关人等。” “无关人等?”武贤妃高声反问,“若非你冲撞与我,我如何会动了胎气?”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谢青岚,低声道:“贤妃,此事与谢丫头无关,是因为你不慎服食了藏红花,这才……” “皇上何必护着她?若不是她冲撞了臣妾,臣妾如何会胎动不止,自然也不会给了人可乘之机。”又哭道,“况且,若不是早有胎动不安,也未必会喝了一口藏红花就发动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连太后都有些不安起来,看着武贤妃也是无可奈何。哭了一会儿,武贤妃忽又通红着眼,死死盯着谢青岚:“贱人,我总有一日要你为我孩儿偿命!” 谢青岚也是醉得不轻,这简直是躺着都中枪!就算是那时自己真的让她动了胎气,但是这藏红花的事,她就选择性无视了吗?这尽数归在自己脑袋上,未免太过武断。 “贤妃!愈说愈不像样了!”皇帝声音沉了不少,多了几分愠色,“朕说了,此事与谢丫头无关……”又轻轻抚着她的发,“是朕不查了……” “我的孩子……”武贤妃倒像是浑身都脱了力气,喃喃自语一般,“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皇上、皇上,您是他的父亲啊,为何仇人就在眼前,皇上不为所动,难道不曾管孩子么?” 她猛然从皇帝怀中抽出身子,满脸的希冀:“皇上,皇上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刘寻脸上绷得紧紧的,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任她哭着。武贤妃说着说着,掩面哭道:“为何我孩子死了,她却能完好的站在这里?” “贤妃糊涂了。”太后也是看不下去,虎着脸道,“你是皇上的妃子,叫皇上难做的事也能做吗?” 这话已经提点的不能再明白了,要是她还不懂,那就是孺子不可教也。 武贤妃被丧子之痛笼罩,一心认定谢青岚是她的仇人,如何能听得进去?放了手,哭得满脸是泪,平添娇弱的美感:“好好好,臣妾不叫皇上为难。”忽然厉声道,“臣妾自己报仇就是。”说着,不顾自己小产孱弱的身子,竟然就要扑上来。 见她这样癫狂的举动,谢青岚知道她已经有些魔怔了,当下退开,太后也是早有准备,红鸾和福彩双双上前,用力将武贤妃摁在床上:“你疯魔了,难道要御前失仪不成!” 武贤妃边哭边挣扎:“你是不是青丘的妖狐变的!引诱了皇上向着你,害死我孩儿,还跟傅渊那恶贼搅在了一处,你怎么不去死——”她愈说,声音愈发尖利起来,最后就像在嘶吼一样艰涩。 “啪——”一声脆响,别说挨打的武贤妃,连太后和谢青岚都双双震惊了。刘寻铁青着脸色,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武贤妃娇媚的脸上顿时浮出一个巴掌印来,她原本脸就不大,那印子更像是一个蛊虫一样,漫了大半张脸。 若说谢青岚能理解武贤妃现在的状似癫狂,但却绝对不能理解刘寻这样的行为了。 母亲失去了孩子,认为谢青岚是凶手,乃是爱子心切,许是等发泄过了,一会子也就正常了;但身为父亲的刘寻,却又有何面目这样对待怀了他孩子、又失去了他孩子的女人? “这是朕第一次打你。”皇帝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样,“朕已经与你说了,是你误食了藏红花,这才致使流产,如何肯再迁怒在无辜之人身上?”又站起身子,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被红鸾和福彩摁在床上的武贤妃,“谢丫头是朕心尖尖上的人,不容你这样污蔑。” 武贤妃眼眶更红,一双眼睛充血,滚烫的泪水缓缓而下,像是随时都要泣血一般,声调比起方才,却出人意料的平静了下来:“那也是皇上的孩子。” “朕的孩子,他没了,朕自然伤心。”从谢青岚的角度,她根本看不见刘寻的神色,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间迸射/出来一样,“只是朕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只能护好另一个更为珍视的人。” 武贤妃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眼泪簌簌而下,像是六月的暴雨一般止都止不住,过了半晌,她才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来:“皇上请回吧,臣妾累了。” “你好好反省反省吧。”刘寻沉声说罢,转身扶了太后,还不忘说,“青岚,跟朕来。” 他声音那样的温柔,比起方才对于武贤妃的疾言厉色,可谓是冬日之中的暖阳。 只是谢青岚一颗心都被他给冻住了。 转头看着武贤妃满脸的泪痕,谢青岚忽然也想哭了,说不出是对武贤妃的同情,还是纯属觉得她可悲。 丧子之痛,在刘寻心中,还比不过谢家的钱;为他失去了孩子、连做母亲的权力都不再有的女人,还比不上谢家的钱。 看着武贤妃满脸的平静,如同槁木死灰般的平静,谢青岚握了握拳,低声道:“我晓得你怨我,只是绝非我本意……” “你走吧,我不怨任何人。”武贤妃轻轻说,她声音那样的嘶哑,像是没有任何力气一样。 谢青岚从门中出来的时候,还不忘看了一眼武贤妃,她已经被玉茗伺候着歇下了。屋外炽热的阳光,仿佛在一瞬间失去所有的温度一样,那样的冰冷,将这盛夏的大地,彻底冰封。 经历这样的事,太后和刘寻心思都不太好,刘寻送了太后回去,谢青岚则借口不放心刘睿,去了抱厦之中。 刚进门,却见刘平居然也在,坐在椅子上,对着刘睿含笑的样子,直教人心中发毛。刘睿似乎也是扛不住这压力,额上冷汗涔涔的。 “越王殿下。”谢青岚刚见了武贤妃那悲痛欲绝的,现在又有小正太被魔王逮了,也是卯足了劲儿,“太子殿下年岁还小,越王何必……” “年岁还小?”刘平扬起一个笑容来,从怀中径直扔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在谢青岚面前,“你自己看看就是了。” 谢青岚一怔,忙蹲下身子将那纸包拾起,层层展开,却见其中包着血红的红丝,正是上好的藏红花! 谢青岚三观受到了冲击,转头看着刘睿,后者小脸上没有半点的变化,小小的样子,好像谁都恨不能上去亲一亲他。 “睿儿?”谢青岚只觉得气息都有些不稳了,看着刘睿,“你、你……” “是我做的。”刘睿小小的,却出奇的冷静,酥糯的声音,但语调那样的平静,平静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谢姑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那是你弟弟。”谢青岚喉中一哽,说不出的害怕,蹲着身子看着刘睿,“睿儿,他是你弟弟啊。” “就是因为孤知道他是我弟弟。”刘睿歪着头,善财童子的样子那样的可爱,半点想不出来他会对养母下手,“谢姑姑说,你若是母妃,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疼我吗?尤其是,当你的孩子是个男孩子的时候。” 他的小奶音还没有完全褪去,满是孩子的天真,但是说出来的话,就算是成人都说不出来:“孤是太子,一旦有了弟弟,孤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孤不要受到威胁。” 谢青岚忽然有些嗓子发哑,看着这自己一向疼爱的小孩子,没由来的觉得好害怕。他才五岁,一个孩子最是天真的时候,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就知道,保全自己的地位。 这皇宫之中,父亲不是父亲,兄长不是兄长,为了自己的利益,丧子之痛算什么?连五岁的孩子都不惜背上血债。 “睿儿,”谢青岚紧紧护着他的肩,“你才五岁,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 “谢姑姑,睿儿不是孩子了。”刘睿一脸的老成,但是那声音,和成熟两个字一点关系都没有,“在皇祖母去岁寿辰那一日,睿儿差点没命,那时候睿儿就知道,想要的要自己争取,自己保护。害睿儿、威胁到睿儿的,睿儿要亲手除掉他!” 谢青岚喉中堵得慌,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保的心思谁都有,为了自保,做出什么来也是情有可原。就算皇帝的举动谢青岚能够理解,但是刘睿呢?五岁的孩子,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对怀着孩子的养母下这种手? 仿佛骨缝间都迸出了深深的寒意。 “谢姑姑会说出去吗?”刘睿看着她,一张包子脸让人忍不住想要疼他,但他眼睛里面,却闪着和刘平一模一样的寒光,“谢姑姑会出卖睿儿吗?” 谢青岚苦笑:“不会的,谢姑姑不会说出去的。” “谢姑姑记得今天的话。”刘睿伸出小指头,笑得真如一个孩子一样“拉钩钩,谢姑姑不要说出去。睿儿长大了,会护着谢姑姑的。” 谢青岚伸手伸得艰难。 从抱厦之中出来,谢青岚一路静默,反倒是刘平一脸轻佻笑意的在前面走着。 “越王。”行到了廊下,谢青岚还是忍不住了,“你早就知道是睿儿?” “不然呢?”刘平笑得那样吊儿郎当的,一双眼睛好像鹰凖,“你这样天真的人,也就只能被傅渊护着一辈子罢了。” “这皇宫之中,父非父,子非子,兄弟阋墙,夫妻反目。”刘平每说一句,身上的肃杀之意就重一分,“这才是皇族,凌驾在贵族和士族之上的皇族。如何光鲜,内里的阴私,却是最重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略有点阴暗,不过欢欢对于皇宫就是这样想的~ 咳咳,来个预告,青岚妹子对于皇帝的示好要反击了~让他们母子俩急得跳脚去吧~   ☆、第121章 武贤妃的事足足闹腾了整整一日,谢青岚虽说要将自己的事摊牌,但还是很识趣的按下这事。 反正傅渊要向自己提亲,急得跳脚的又不是自己。 果不其然,武贤妃小产的事刚到第三日,太后又召了谢青岚进宫说话。 “哀家那日瞧着你有话与哀家说。”太后虽还是和颜悦色的,但眼睛中的冰冷显而易见,“好孩子,有什么你就说吧。”她一迈说着,一迈看向了福彩,后者见了她的神色,径直出去了。 谢青岚含了笑容,盈盈下拜道:“臣女知道太后心疼臣女,想着既然如此,臣女必然不能辜负了太后的疼爱,好歹也是要知会太后一声儿的。” “臣女好歹是个女子,不拘丞相大人向臣女提亲的事是否属实,臣女心中也有计较。”谢青岚一脸大公无私的样子,“不怕太后怪罪,丞相大人在京中名声不好,若真是执意要向臣女提亲,只怕臣女也是没有法子的。”抬头,满脸的真挚,“即便此事是假,但来年,臣女总是要出嫁的,若是如太后所言,皇上真切疼臣女也就罢了,指了个好夫君,但若是不是……唯恐来年夫婿生了间隙想要谋夺谢家的财产,臣女不妨现在就做个了断的好。” 谢青岚不动声色的将皇帝给骂了进去之后,心中默默给自己点赞。太后脸色却是说不出的难看:“你的意思是……” “臣女的意思,父亲过世之后,谢家各地的掌柜管事为了这偌大的家业操劳,臣女在陆家也得了不少照拂,兼之还有不少人……”谢青岚自顾自的说着瞎话,赶在太后生疑之前扔了个大霹雳出来,“故此,臣女想着,恩惠不能白拿,况且做人要知足,更不说青岚一介女儿身,如今又开了先例承袭爵位,朝中自然有臣女的俸禄,更是需要不了那样多的财物了。” 谢青岚一边说,一边抬头,大有些想气一气太后的心思:“因此,臣女思量了许久,跟随谢家多年的掌柜管事们不能薄待了,臣女决定拿出家产之中的六成为这五千余人分了,也算是谢家不曾欠他们的。另有四成,臣女总在陆家多年,得了诸多照拂,理应分与一成; 而臣女二舅舅的事也是一件,外祖若是闭眼,必然是要分家的,而舅父靠不住,臣女不忍见二姐姐姐弟受苦,再分去一成。”谢青岚笑容愈发浓烈了,“剩余二成,臣女也就自己留着,一来打点一二,二来,也好当做陪嫁出去。” 太后现在脸色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对于这个法子,谢青岚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刘寻不是就想要钱吗?不就是觉得自己是提款机吗?你说非亲非故不说,绕着弯还能说是你把谢赟害死的,谢青岚真是个冤大头要随叫随到的给你钱? 现在可好了,谢家剩下六成再分成十份,其中六份散去了,找反正是找不回来的;谢青岚自己就留了两成,虽不分那些庄子酒楼铺子,但谢家多年积累的财富才是最惹眼的,若没了那家底,一年大抵也就一二万两的进项。 皇帝还没穷酸到为了一二万两对自己下手的地步吧? 别说太后,福彩和红鸾的脸色都不大好。静了好一会儿,太后才忽然冷笑出来:“哀家都不知道,你现在这样能干了。勿怪是谢赟的女儿,如此精打细算,叫哀家佩服极了。” “太后夸赞了,女儿总是赔钱货,与其守着这些,不如散去了,还能笼络到不少人心。”谢青岚哪里去管她话中的嘲讽之意,心道是反正都撕破脸了,难道还怕你玩阴的不成? 屋中淡雅的香气经久不散,只是这淡雅,在现在似乎都变成了无比冰冷的气息,屋中人仿佛都被冻上了一般,久久不曾言语。 过了不知道多久,高居上位的太后放幽幽的吁出一口气来:“青岚丫头,你可知道,这一道宫墙隔着的,可不只是皇宫和民间,还有那样多的事,都被隔在了宫墙之内。”她说着,朗声笑道,“福彩,方才吩咐你的事,你可去传了?” “已然传啦。”福彩笑道,“一会子便有诏书传出去,说皇上聘安阳女侯为后呢。” 太后接口道:“你好好在宫中安生半日,明儿个再出去吧。” 先斩后奏!只要诏书下达,谢青岚拒绝就是抗旨不尊,不拒绝就只能乖乖入宫。而谢青岚在宫中的话,还能阻止傅渊狂躁将人藏起来,这样划算的事,太后为什么不做? “太后,如此可是强抢臣女,不怕天下人嗤笑吗?”谢青岚微微屏息,死死看着太后,“如此,天下人会怎么看皇上?” 太后笑起来,她原本就保养得宜,年轻时又是个娇丽的女子,现在看起来倒也是很惹眼:“天下人如何看皇上?安阳女侯倾慕皇上多时,皇上也是喜爱她的,两情相悦,皇上将其迎入宫中为后,自然还会传为一段佳话。” 谢青岚面上神色有些气苦,一双眼睛满是倔强,不服输的看着太后。后者倒是轻松了不少,靠在垫子上,格外松惬的望向谢青岚,轻描淡写的:“青岚丫头,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时务。哀家与你说了多少次,皇上是真心疼你的,那日里为了你连贤妃都发落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谢青岚就那样看着太后,故作轻松道:“太后这样志在必得要将臣女纳入皇上的后宫之中吗?可惜就算臣女入宫,也没有那些子钱了。云舒姑姑已经和臣女约定好,今日臣女一进宫来,她便执了臣女的印信,将家产分了。” 太后原本轻松的脸色顿时又凝重起来,只是这次,她并没有凝重多久,端了桌上的冰碗吃了一口,又是那样的惬意:“这倒是不要紧,谢家每年,进项都不止一二万两银子,哀家等不到,皇上还年轻,总能等到的。”又语重心长,“你在陆家过活那样久,哀家以为你能理解皇帝,你该知道,现在世家愈发坐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不好的。”谢青岚如实答道,如今世家的确是糜烂到了一个地步,俨然已经有成为一颗毒瘤的趋势,傅渊上台之后,的确是损害了世家的利益,但又有几人敢说,他的举措有一件是损害了大燕? “你既然知道是不好,那么就该理解皇上。”知道谢青岚已经没法子再挣扎,太后也就随意了起来,“你未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人了,总该站在皇上这边。皇上想要做个明君,但想要动世家,没有钱,什么都是空话。青岚,你素来不是那样不懂事的人。” 谢青岚心中骤然涌出怒火,像是狂风骤雨一般,握了握拳,还是尽可能以平静的话语说道:“我谢家一向是懂事的,否则爹爹不会为皇上而死,臣女也不会在皇上不动声色收走谢家四成家产之时不说一句话,臣女自然也是很懂事的。” 谢赟为了皇帝,用自己的命换了刘寻活下去;陆昭因为丈夫没了,没撑多久也去了,独独留了谢青岚一个女儿;刘寻在谢赟死后不动声色收走了谢家四成财产,又对谢青岚一系列不闻不问,叫原主死在了陆家,现在又用这样卑劣的法子,想要得到谢家的财…… 傅太后居然有脸说她不是不懂事的人!谢赟死了,陆昭死了,谢家偌大的家业被收走了四成,现在明知道前路死路一条,还要谢青岚笑着将手上剩下的财产全数交给刘寻?! 难道一定要安阳侯府满门给他们母子逼得走投无路尽数死绝了,才叫“懂事”吗?! 听了谢青岚的话,太后也有几分愧疚,但旋即就被皇帝的抱负给冲淡了:“青岚,你好好的留在皇上身边,皇上不会亏待你的。” “不会亏待?”谢青岚连装都懒得跟太后装了,“皇上那日为了臣女掌掴刚小产的贤妃,臣女自然也可以认为,来日有另一个女子,皇上自然也会为了她掌掴我。”又扯着嘴角一笑,“皇上看来对于洛阳侯世子的未婚妻很是感兴趣呢,太后知道么?” 太后脸色登时一变,这皇帝要是觊觎臣妻,传出去可是几辈子老脸都顾不上了,在太庙撞柱祖宗们都可能不收……见谢青岚那平静到死寂的脸色,也是抿了抿唇:“罢了,你心中不欢喜也是正常的……皇上总是会疼你。” 谢青岚只是笑着,站起身。她身量比起往日还是长开了些,原本稚嫩的面容现在多了几分临近成年的妩媚,一双眼中尽是不卑不亢的神色,那样平静到死寂的面容,沉静如水,看着太后,竟然让后者产生一种错觉——那仿佛是贤康皇后的眼睛,就那样盯着她,让她背脊发凉。 “太后,我心中当然是不欢喜的,”谢青岚在这个时候,却露出笑容来了,“但太后未免太不了解您的侄儿了。”她愈说,笑容愈发浓了,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一般,“太后真以为,您和皇上分别召见我与丞相大人,就能阻止什么吗?太后娘娘,您在后宫浸淫多年,难道真的没有发现一点半点的端倪?皇上如今的位置,可是算不得稳啊。” 太后的脸登时变了,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已经差不多到了一半的剧情了~ 丞相大人和青岚妹子成亲之后,搅屎棍就要回来了~ 战斗力依旧爆表的搅屎棍啊~~~~~~~   ☆、第122章 而另一头,御书房之中。皇帝名义上是召傅渊议事,但实际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拖住傅渊,让他无暇分/身。 没了傅渊神助攻,谢青岚就好对付多了。 傅渊倒是如常般笑得温吞,仿佛根本不知道皇帝母子俩的打算。唐德海来来去去几遭,见傅渊的神色,还是笑了出来。 主子爷终于是压倒了傅渊一头,这恶贼虽说是臣子,但仗着主子爷宠信,做出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什么得罪了就直接闹得别人家破人亡?随国公那些子就罢了,像是唐国公……因为惹到了谢青岚,所以傅渊格外“绝世好夫”的把他也料理了? 开玩笑!刘家的祖宗家业,什么时候变成姓傅的了。 但想是这样想,唐德海可不敢说的。他伺候刘寻多年,在宫中是一等一的得脸,但也不敢去做开罪主子的事——可不嘛?太后她老人家可是姓傅!这要是说出来了,不就赶着去寻太后她老人家不痛快吗? 换了一回茶,唐德海这才踱出了御书房,心情一舒畅,好像这六月伏天毒辣的烈日都成了冬日的旭阳一般,晒上一会儿,只让心中舒爽。 还没等到唐德海舒畅的眯上眼睛,就见自己的徒弟小夏子快步而来,因为脚步太快,他一张脸通红,满头大汗,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唐德海原本的好心情一瞬间就被一盆水浇了下来,赶紧道:“皇上,奴才有事启奏。” 刘寻在书房之中跟傅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其实谈话内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能把傅渊拘在身边,叫他走不开身,到时候圣旨下达,任凭他如何,都没有任何作用了。 现在听到唐德海的声音,刘寻也是一怔,还是格外的好脾气,命唐德海进来。后者快步进来,也不敢将此事说开了,附在皇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主子的脸色跟方才唐德海一模一样。 “皇上?”傅渊笑道,“若是有事需要皇上处理,那么臣就不打扰了。”说着,起身就要告辞。 刘寻现在满心气苦,寻思着方才的话,看向傅渊的目光,眼中反倒是掩不住的冷意。 “民间方才传出留言,说是皇上将安阳女侯扣在宫中,要强人所难,逼迫安阳女侯携谢家家产作为陪嫁入宫呢……” 奶奶的熊!说不是傅渊这货传出去的,打死刘寻都不信! 虽说这话……并没有说错,但皇帝是不会承认的。皇帝在人前,虽说含着上位者的霸气,但还是个谦和的人,原本又生得好。现在一双从来都是谦和的眼睛含满了戾气,就那样看着傅渊,像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但转念,母后和自己分别将他二人召进宫乃是秘而不宣的事,他二人哪里来的时间布局? “皇上?”傅渊一脸无辜的看着刘寻,笑得无比得体,那样温和的笑容,刘寻表示头一次这么想杀了他!“若是无事,容臣告退了。” 这流言一旦传开了,百姓怎么看他?这么些年,世家们行事愈发不着调,他就算有心整治,但根本没有办法根除。原本因为这样,百姓们对于他有几分不满,刚用兴办官学和科举制来刷好感度,这回又闹了这出?! 皇帝贪美色还贪财,居然干这种霸王硬上弓的事…… 呵呵! 就算他不要脸了,不在乎百姓们的说法吧,这消息传到边疆去,那些子刚得了谢青岚恩惠,往日又一直被谢赟照拂的边关将士又怎么想?! 最不能得罪的是两种人,一是知识分子,太会煽动人心了;二是会打仗的,直接给你打到京城门口…… 刘寻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被动,傅渊乃是文人心中所向,而谢青岚则是得到了边关将士的心。若真是传出皇帝昏聩贪图美色的话…… 愈想愈觉得心中发毛的刘寻死死的盯着傅渊,忽然“呵”的一声笑出来:“阿渊,为了一个女人,叫你我兄弟反目,值得吗?” “臣不懂皇上何意。”傅渊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臣与皇上,何时为了一个女子反目?”他双手执礼,好比美玉琢成的容颜上笑容愈发浓了,“臣誓死效忠大燕,还望皇上明鉴。” 誓死效忠大燕,却不是誓死效忠他的! 皇帝眸光顿时深沉,看着傅渊,心道是这人愈发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了,拢在袖中的手狠狠的握拳,青筋都暴起了,还是含笑道:“朕素来知道你的忠心的。”又摆手让唐德海下去,这才起身,缓缓行至傅渊跟前,伸手扣住他的肩头,“阿渊,你与朕兄弟一场,朕以为,你是最了解朕的难处的。”他含笑,手上力气却越来越大,像是恨不能将傅渊肩胛骨捏碎一般。 “臣为皇上分忧多年,自然明白。”傅渊脸色分毫不变,抬头看着皇帝,“世家的毒瘤,皇上早就想要拔出,苦于没有机会。”笑容那样的温和,但眼中的冰冷也是分好不掩饰,“只是皇上,臣也是个人。” “难道朕没有将你当做人么?”刘寻柔声反问,“阿渊,我们是兄弟啊。” 兄弟?前世刘寻也是口口声声说着“阿渊,我们是兄弟,我总会护着你的”,可是到最后,明知道是有人陷害,为何连一句辩白也不肯为他说?! “多谢皇上看重。”傅渊起身,顺势挣开了皇帝搭着他肩头的手,“只是皇上是君,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朕怎么舍得你死?”皇帝语气冰冷,满眼的恨意,“阿渊是朕最得力的助手了。” “皇上当然舍不得,因为留着臣还有大用。”傅渊微笑,气度从容,清贵高华,看着他,“若无臣,世家们会愈发坐大,皇上……说句不敬的话,若无制衡,皇上被架空,也是迟早的事。” 皇帝浑身都在轻轻的颤抖,今日傅渊敢将话撕撸开说,这样的有恃无恐……说不出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什么。刘寻双手狠狠握着,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把这素来风评不好的表弟给掐死。 纵使如此,但刘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留着他,的确是有大用的。制衡之术,乃是帝王必须掌握的技能,更别说世家们愈发坐大,他这才会捧起傅渊来与他们作对。 紧紧握着拳,刘寻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不那样急促,阖了阖眼,眼中的狠戾消失殆尽。但两人都没有说话,屋中一时静默万分,屋外的蝉鸣听得那样刺耳,就像拿了一把刀,将这安生的环境划了一刀口子一样。 正在僵持之际,唐德海在外道:“皇上,越王殿下和洛阳侯求见。” 越王!? 刘寻要刚才是愤怒,现在就是恼羞成怒了。他怎么忘了这一向会来事的弟弟还在京中!! 傅渊见他脸色顿时跟打翻了颜料似的,讥讽一笑,眼观鼻鼻观心了。皇帝恶狠狠的瞪了傅渊一眼,沉声道:“叫他们进来。” 越王一进来就一脸的嬉皮笑脸,长衫上掐着金线,他原本生得英朗,浓眉大眼,说不出的英武,丝毫不掩饰眼中冷冽和肃杀。洛阳侯则是“皇上老臣担心你啊担心你啊”的表情冲进来,见傅渊也在,也是一愣,寻思着一会子怎么说话,免得被这活阎王盯上了。 “皇兄,今日臣弟刚出来,可就听说了。”越王连皇帝赐座都不等,大喇喇坐下,“分明昨儿个都没有这事,这谁这样造谣啊?”又看向刘寻,完全无视了他脸上的恼怒,“安阳女侯今日真在宫中?哎哟,皇兄还不赶紧将人放出去?这流言要是成真了……”他又笑,“弟弟也替皇兄心疼。” 刘寻:〒▽〒朕是在哪里去招惹了这俩天煞孤星的弟弟啊!!! 洛阳侯也是拱手道:“皇上,这流言来势汹汹,如今传得满城皆知了,大街小巷皆在非议此事,只怕是哪个有心之人故意拿乔……”他说着,瞪了傅渊一眼,“还请皇上赶紧止住这流言,只怕对皇上不利啊!” “皇族之事!他们也敢非议!”刘寻气道,剜了刘平一眼,“越王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皇兄这话可就不是了,不是皇兄自己要学齐威王广开言路这才兴办官学推行科举制吗?”越王笑道,“百姓们敢说,这才能广开言路啊,来日这些人里面没准是要出个像傅丞相这样的国之栋梁的。”又笑眯眯的撑住下巴,“臣弟今日该向皇兄和母后请安啊。” 刘寻没一口老血喷出来都是对得起人了,寻思着越王这货是不是老爹生出来跟自己讨债的,又看一眼激动得眼泪花儿都包在眼睛里的洛阳侯,深深的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实在太憋屈了。居然连个臣子都弹压不住。 但,除了傅渊,他还能倚仗谁来弹压世家呢?陆兆南?拉倒吧,那老中二还是个炮仗性子,说不准哪天把自己炸了不说还要波及到他。 愈想愈觉得憋屈的皇帝好想撞柱,洛阳侯反倒是看着傅渊,一脸气苦,没想到这货这样卑鄙,为了一个谢青岚,连皇上都敢威胁了。 越王却是无比的淡定,一脸“我要好好调戏我哥”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联想他真是让北戎闻风丧胆的修罗将军。撑着下巴,越王笑道:“皇兄,不就是个女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喜欢,臣弟马上叫人从吴越送几十个女人来,保准皇兄夜夜笙歌……” “闭嘴!”刘寻实在是想揍他了,压不住脾气喝止道,又努力平稳呼吸,“阿渊,你去向母后请安吧。”   ☆、第123章 丞相大人从善如流的到了懿安宫之时,太后的脸色很是不好,见他进来,脸色更是不好了:“阿渊,你怎的来了?” “侄儿理应向姑母请安。”傅渊恭恭敬敬的行过礼,很是自然的坐在了谢青岚身边,“原来青岚也在。” 谢青岚很是受用的对他笑,黑白分明的瞳孔就这样看向了太后。后者窝火极了,压着火气道:“皇上还在忙碌政事吗?” “如今宫外起了流言,仿佛是对皇上不利。如今越王殿下和洛阳侯正为皇上分忧,侄儿也就先过来向姑母请安了。” 太后眉心突地一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对他是没辙了,那就只能靠太后这长辈来压住他。对于能不能拿捏住这个当做亲儿子疼爱的侄儿,太后心中也是没底,当下打发了福彩去问什么流言,然后砸了杯子。 “其心可诛!竟然散布出这样的流言来!如此非议皇族,难道当我皇室无人!”太后一看就是真的着恼,气得跟什么似的,“混账东西!” “姑母息怒,切莫为此气坏了身子。岂不更便宜了那鼠辈?待到查出是谁,自然不能轻饶,万不能姑息这竖子。”傅渊面色如常,但没了那笑容,看得太后也有些心痒痒——这小子骂起自己来还一点都不手软。 太后现在心情才真是哔了狗了。傅渊这个侄儿,她疼得跟眼珠子一样,说是当做亲生儿子来疼都不为过。现在真跟自己亲儿子对上了,太后也是无比的为难。在她眼里,谢青岚这丫头虽讨喜,但绝对达不到能让傅渊吊死在她身上的程度。等这丫头入了宫,她再给自己侄儿指一个好姑娘。 可是现在傅渊亲自来了,还不能说明什么? 心累不已的太后撑着额头,一脸的心力交瘁,过了一会子,还是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缓缓说:“阿渊,你真的要这样与皇上为难吗?” 刚跟刘寻撕逼完的傅渊当然是不惧再来一场撕逼的。前世虽是太后下令将自己打死,但傅渊也知道,太后心里就跟油煎似的,也算是为了保全皇室的名声,他不怪她。但是皇帝那货,还真不是丞相大人将他想得太坏了,那货一贯会过河拆桥,就说自己碍了他的路就算了,谢青岚当时是贵妃,总该是一心向着皇帝了吧?他还是用谢青岚嫁祸自己,落得双双被打死的下场。 这么想着,傅渊如墨色染成的眸子里满是嘲讽,又极快的隐去了,道:“侄儿未曾与皇上为难,也不敢与皇上为难。” “你分明知道,若是有了谢家的财力,寻儿料理起世家来就会顺畅许多,你如何还要与他相争?”太后瞪大了眼睛,一派的气愤,也不打算装下去了,当着傅渊就说了出来,“你现在命人在京中散出这样的谣言,置皇上于何种地步?阿渊!” 谢青岚坐在傅渊身边,知道皇帝肯定是被他和越王给气得够呛,皇帝这才让他来了懿安宫,让太后这个宛如生母的姑母来跟他打擂台。话一旦说开,以后可就难了,皇帝会随时都盯着他了,若是如书中一般,皇帝要害他,怎么办呢? 谢青岚满心不安,不觉手被纳入温暖的掌心之中。抬头,见傅渊看着自己,笑容那样温柔,像是在宽慰自己,一时心中也是微微心安,任由他与自己十指紧扣。 太后见了这场景,一时更是火大了,但还是不忍发作这一向疼爱的侄儿,只按着胸口,不住的喘着粗气。 “姑母,”傅渊抬头,半点不惧的看向太后,声音低沉悦耳,“青岚若是入宫,会怎么样呢?” “哀家和皇帝都会护着她,难道还不够么?” “不够,自然不够。”傅渊道,没有平日的笑容,肃穆得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个不爱的女子,皇上不会全心护着,姑母又有多少精力护着呢?武贤妃在姑母眼皮子底下小产了,先皇后祝氏生产之后,也是在姑母和皇上眼皮子底下被人做了手脚,这才撒手人寰。”傅渊越说,声音越发沉了下来,紧紧握着谢青岚的手,“再者,这宫中的女子,谁不是来自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谢家唯有青岚一人,没有母家支撑,只有人人磋磨的份。姑母,当年姑母以白衣之女的身份入宫,自然是明白其中的苦楚的。” 见他这样,太后忽然也是语塞,当年她入宫,乃是一个异类,若非纯惠皇后照拂,她早早就被磋磨致死,如何还能在现在为太后? 傅渊见太后没有说话,继续说:“青岚于宫中未必适合不说,以姑母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容得下侄儿多久呢?若是有一日,皇上容不下侄儿了,青岚会不会被皇上当做制衡侄儿的筹码?”又看向谢青岚,“侄儿宁愿有朝一日自己和青岚一道被皇上鸩杀,也好过叫青岚留在宫中受零碎折磨。” 太后哑然,傅渊这话虽是粗糙,但不得不说,他说得没有半点不对。刘寻生性凉薄,必然有一日容不下傅渊,谢青岚如果在宫中,被当做挡箭牌是肯定的事,等到傅渊被除掉,无非就是废后、孤独终老罢了。 谢青岚含笑,回望着傅渊,抬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脸庞,又转向了太后,“太后娘娘,从您将青岚第一次召进宫,到现在已一年有余。不说太后要将臣女当做女儿般疼爱,但就是养狗也有感情了吧?臣女不想死,更不想被枕边人算计,太后也是女人,自然是明白的。” 太后目光游离,明摆着她是明白这苦楚的,但静默了片刻,太后厉声道:“休与哀家说这些,你们有苦衷,难道皇族没有苦衷?看着光鲜到了极点,但这里子里的伤处,又如何会给你见到?”又劈头道,“阿渊,你如此阻挠着,难道想要你表哥让世家架空了吗?还有越王,你分明知道,皇上最好面子不过,还选在了越王在京中的时候闹出这事?” “此事与侄儿无关。”傅渊沉声说,“侄儿绝没有命人散布谣言。” “口说无凭,姑母还不了解你吗?”太后道,“你素来行事但凭心意,旁的事也就罢了,今日姑母怎能看着你坏了皇上的事?朝纲之事,绝对不是儿女私情能够解决的!” “姑母。”傅渊起身道,“为了朝纲之事,姑母就能这样牺牲青岚么?”他那分毫不相让的样子让谢青岚有些恍惚,没由来的就涌出了一阵崇拜。 “牺牲?!”太后也是恼了,“难道入宫为后,就叫做牺牲么?多少人想要能够名正言顺站在皇上身边也是不能,如今能有这样的恩典,谢氏难道不曾知足?!” 傅渊轻笑起来,仿佛是有阳光冲破黑暗而来般,但与他平日的笑容有些不一样,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佞,恰如他的名声:“安阳侯用自己的性命换了皇上的性命,现在青岚要用阖家的财富来换皇上的皇位安稳,来年还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皇上的朝野升平。若是这些都不叫牺牲,那么还请姑母告诉侄儿,什么叫做牺牲?果真是要谢家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视如无物,甘愿为了皇上绝户才叫做牺牲?是要青岚一个弱女子承担连一般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才叫牺牲?朝野之上,多少人叫嚣着忠君爱国,如何不肯有半点的作为,遇到了事,因为谢家有钱,因为谢家只有一个孤女,所以全都是扔给谢家解决吗?”傅渊愈说,愈发的平静下来,“姑母,侄儿敬您是姑母。谢家不欠皇上的,”他说到最后,平静得死寂,“是皇上,欠了谢家一条命。” 他一向是谈笑自若,何时有这样的时候?也仅仅是因为,面前的人,是疼他那样多年的姑母,他当做生母的姑母。 太后脸色慢慢变白,起身,脚步蹒跚的行至傅渊面前。他是那样的高大,跟往日再也不同了,儿时的傅渊,会腻在她膝头,笑得天真;现在,他是丞相,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毫不犹豫的站在皇帝的对立面,甚至于,已经将事情说开了。 太后浑身都在颤抖,疯了一般摔了一巴掌在傅渊脸上:“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叫皇上知道了,你如何还有性命在?你们是表兄弟,有哀家在,他如何敢动你?他如何敢?哀家护你一辈子还不成?你如何能跟他站在对立面?他是你表兄,是大燕的皇帝,要你的命易如反掌,你为了个女人,这样跟皇上翻脸,你值得吗?啊?” 她手上长长的护甲划破了傅渊面颊,一时鲜血涓涓而下,太后通红着眼,又伸手抚着他脸上的伤:“我的儿啊,你心里苦我知道,皇上又如何不苦?你们兄弟,本应携手并进,你怎能为了一个女子……”太后说着,泪眼婆娑。 “姑母。”傅渊的声音那样平静,“侄儿这辈子,从未求过姑母什么。如今侄儿求姑母了,放过青岚吧。” 太后止不住的哭,像是在一瞬间老了十岁。谢青岚也是动容,太后疼傅渊,并不是假的;傅渊疼自己,更不是假的。 即便有万全之策,但进宫来与太后母子摊牌,那需要多大的魄力和手段?行至傅渊身边,发色如墨,鬓角如裁,面如斧削,眸若星子,因为方才被太后打了一巴掌,他额前些许碎发散乱,垂在光洁的额头上,脸颊微微肿起,还有两道血痕横在上面,颇为突兀。整个人站在那里,还是那样的从容,笑容如同三月春风般,让人看了就心中舒畅,只是其中含着的气势即便是比起皇帝也分毫不差。 见她来到自己身边,傅渊黑得仿佛是深潭一样的眸子顿时染上了暖意,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宽慰道:“没事。” 太后哭累了,失神的坐在主位上,一双眼睛还是通红,静默了不知道多久,才艰难的开口:“你们去吧。” 你们去吧……她愿意放人,不拘是为了歇止流言还是什么,她终究还是疼傅渊的。 傅渊这才行礼:“冲撞了姑母,还请姑母恕罪。” 这两人从懿安宫相携而去的消息当然被传到了御书房,彼时刘寻还在被越王洗脑中,听了这消息,脸都变了色。自己就是被傅渊摆了一道,但因为世家还在,他是不能将傅渊如何了,但老娘也这么快落败,刘寻就郁闷了。 “我说皇兄,不就是个女人嘛,这名声可比一个女人重要多了是不是?”越王笑眯眯的,眼中隐隐有寒光闪动,“方才臣弟就说了,皇兄要多少美人,跟臣弟说,臣弟保证让皇兄一年之中,每天侍寝的都不重样儿。” 刘寻:……凸(艹皿艹)滚! 被自家崇尚暴力美学的皇兄给轰了出去,刘平半点没在意,笑眯起的眼睛慢慢舒展,看向身后跟自己一样倒霉的洛阳侯,眼底尽是冷冽浮动:“傅渊果实有些手段啊……” 洛阳侯敛眉正色立在越王身后:“这恶贼一向如此,如今竟然是连皇上都敢威胁了,果然是容不得。” “人家被你们冠上奸臣之名,不做点惊世骇俗的事,对得起这名号?”越王挑着眉头笑,那股子肃杀叫洛阳侯这等子老狐狸都不敢逼视,“不过,我倒还挺喜欢他给刘寻找不痛快的。” 洛阳侯不语,面前这青年立在阳光之下,却仿佛是镀上了金甲,杀意满满,叫人觉得置身在修罗场上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咩……【已被丞相大人折服ing】 咳,大家应该明白吧?丞相大人其实是一步险棋,皇帝不想被世家挟制,就不敢动丞相大人 而太后……其实是疼爱丞相大人的,更别说现在流言疯传~~   ☆、第124章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谢青岚反倒是勉强松了口气,只是朝傅渊怀中钻了钻,他轻轻一叹,浅啄她的额:“没事了,来年咱们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我省得。”谢青岚也是觉得今日好累,抬头看着傅渊脸上被太后打出的巴掌印,心道是以他的记仇功力来说,不会要报复太后吧…… 傅渊幸好也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不然非得好好折腾一回才好。只是将她紧紧按在怀中,扬起笑容来:“只怕还有好多事儿不曾料理罢……”他说着说着,又埋头含住她的唇,吮吸了好一阵,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见她小脸通红,眸中春意闪动,低沉的笑声从喉中泛出,与她额头相接,轻声道:“咱们成亲吧。” 六月之中最劲爆的事,无疑是皇帝想要强娶安阳女侯的事了,但这事还没传出三日,便有冯若虚替徒弟傅渊向安阳女侯提亲的事。 这要是算一个大霹雳,那么接下来的霹雳就更大了——齐王太妃和端敏大长公主是以安阳女侯长辈的身份出面表示这门亲事可以的。 一时之间,京中纷纷说是皇帝授意这两位贵主儿去的,不然如何敢以皇族身份出面?三日前沸沸扬扬的事在这事一出之后,立即就被压了下来。 这皇帝倒还不蠢。谢青岚在心中这样想,但也不说出来,这是将前些日子他做的那件不要脸事的影响压到最低,既然已经失败,总要尽可能的为自己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这么些日子,你总是忙着分财产的事,得不了闲,我与端敏索性就来了你这里。”面前坐着一个苍老的妇人,一身宝蓝色云纹锦衣,气度从容得很,“前几日,替你回了冯若虚那老货,你可莫要见怪。” “太妃这是哪里话?太妃和公主肯心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谢青岚笑道,“青岚没有直系的长辈,丞相请了冯先生来纳亲和问名,倒连个招呼的长辈都没有,若不是太妃和公主,青岚只怕就要失礼了。” “你素来是个懂事的,我与淑妃母妃自然也疼你。”端敏坐在一旁,娇美的脸上满是笑容,一身枣红色曳地飞鸟描花长裙,衬得气度那样的从容大气,“如今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可得好好把握着,切莫坏了。” 谢青岚一壁颔首称是,一壁听着齐王太妃道:“我昨儿个进宫与太后说话,这么多年了,傅氏还是老了。”她话中没有多余的情愫,像是惋惜,又像是嗤笑,“这回是傅渊亲自与她对上的,只怕那心里就跟油煎似的。皇上也是了,早些年见皇上年岁小,反倒是个好的,怎么如今愈大愈不着调了,强迫臣子为后,传了出去,还以为咱们家的皇后是多不值价,竟然当做筹码与人交换。” “却也不算是愚笨到了极点。”端敏接口笑道,“我听驸马说,皇上有意让宋驰官复原职,只怕是存了心思要开始打压傅渊了。”又含笑盈盈,“你二人倒是行了一步险棋,所幸赢了,否则万劫不复,任是谁都救不了。” 谢青岚一边笑,一边轻轻的说:“还得多谢太妃和公主,我与傅渊刚被召进宫,两位后脚便散开了流言,否则,如何能够逼迫皇上乱了阵脚?” 端敏和齐王太妃相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你求到了我与端敏头上,难道我们俩老的,还能说不不成?”齐王太妃尤为欢心:“你总该晓得,因为阿薇那老货的缘故,我总是高看你几分。况且宫中那处,能不进入,就别进入,你斗不过的。” 阿薇是胡氏的小名儿。 谢青岚颇为动容,还没来得及说话,端敏也摸着她的头,笑道:“我将你当做女儿来疼的,青萝也喜欢你,我自然是疼你的。”顿了顿,“我与你提个醒儿,现今皇上和太后已然不足为虑,但你好歹是皇上亲封的安阳侯,世家们必然会想着法子来与你添堵,就算傅渊站在你身后也不成,你多警醒些,切莫掉以轻心。” 谢青岚郑重的点头,知道端敏说的是对的,也不敢怠慢。端敏这才松了口气:“你且宽心,待到你出嫁之时,淑妃母妃与我都会来为你撑腰的。” 还没说上一会子话,倒有门房的婆子忙忙慌慌而来:“姑娘,府门前来人了呢。丞相大人托冯先生来纳吉和纳征了,云舒已然在清点聘礼了。” 谢青岚原本正常的脸色,一瞬间满是羞怯,红了脸,看着端敏和齐王太妃的笑容,更是羞怯了。端敏与太妃相视一眼,起身道:“也罢也罢,淑妃母妃年岁大了,这天还热着,我去就是了。” 谢青岚原本还想矜持一下藏在屏风后面,但傅渊居然也来了。天气尚热,他穿了一件清爽的长衫,仿佛都能看出衣衫下的好身材,月白衬得整个人更是清俊无华,一股子说不出的雍雅,脸上那样温润的笑容,让人如同置身于三月春风之中。不晓得的,谁能将他与傅贼二字联系到一起? 所谓纳吉和纳征,实则就是送聘礼和订婚期。谢青岚还有些局促,但端敏一出场自然就hold住了整个场面。这两人是早早就与彼此定情,自然是心有灵犀的,端敏倒是格外善解人意:“既然已经要定亲,也算不得外人,丞相则去看看她罢。”当下让人将傅渊迎进去,自己留下跟冯若虚这老货扯皮。 冯若虚就是个老奇葩,一向是放荡不羁不守礼的,但他居然特别喜欢傅渊这学生,就是在让人想不通了。眼看着那些子聘礼正是民间惯用,除了比一般家中多了两三倍之外,其中两只大雁倒是惹眼。 这盛夏未秋的时候,在哪里去找大雁啊?一般都是用鹅来替的,这点倒也能看出傅渊的心真。 那头傅渊被人领到后面,谢青岚也不拿乔,笑道:“我只当是纳吉和纳征只需媒人上门就是了,你竟然一起来了。” 傅渊微微挑眉,那笑容看得人想入非非:“可不晓得是谁说要我作聘礼相迎,她便会死心塌地嫁给我的。”又捏了捏她的脸,“能请到端敏大长公主做长辈,倒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有本事呗,你不乐意吗?”谢青岚玩笑道,站起身,轻佻的挑起他的下巴,“怎么,好似你作聘礼来迎,很是委屈你似的。你可信我向上面请旨一封,叫你入赘我安阳侯府,来年生了孩子跟我姓谢。” 傅渊挑着眉头看她,那样沉静的样子,他周身自带的气势铺天盖地,将谢青岚压得死死的。还不到片刻,谢青岚就蔫了,还是嘴硬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傅渊歪着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唇,略显冰冷的指尖缓缓勾勒着她的唇型,黝黑如同墨玉的双眸之中蓄满了疼惜:“那……若我愿意呢?” 谢青岚:(*/ω╲*)哎哟~你勾引人家。 傅渊原本就是那样俊美不凡的人,气度又清贵,现在这温存的行止真尼玛就是人形杀器!谢青岚脑中居然闪过了把他直接推倒算了的念头,死死盯着他,踮脚亲在他嘴上:“仔细二房的说你没志气。” “要志气做什么?”傅渊略略无辜的样子让人好想疼爱一番,搂了她的腰贴近自己,“我所求,不过这盛世清平,官员再非世家独霸,有才能的人不被埋没。只是这些,若无一个得我心的人陪着,岂不寂寞?”他笑着说这话,那逼人的气势大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徐徐喷出的气息夹杂着几分薄荷的清凉。他笑得眼中尽是温存的笑意,就那样瞧着谢青岚,声音温软颇有几分勾引的意思,“那么安阳女侯愿不愿意招我为夫呢?” 谢青岚表示,这货太勾人,她已经腿软了。 蹭在他怀中,谢青岚打定主意不看他了,只闷闷说:“才不与你打诨了。”又顿了顿,“你打算何时迎我?” “冬月初八可好?”发觉谢青岚软在自己怀中,暗叹这丫头真是愈发的好对付了,傅渊笑得格外促狭,就势坐下,让谢青岚坐在自己腿上,“今日已命人将喜服送来了,若是哪里不合适,就让针线上人改一改吧。” 谢青岚笑道:“你就是想要我赶紧嫁给你吧?”又搂着他的脖子,“来日我做了丞相夫人,等我们都老了,会不会被人叫贼公贼婆?”不等傅渊回答,她倒是笑得直打跌,“好想赶紧嫁给你,叫你知道,我是永远向着你的。” “我省得。”傅渊沉沉一叹,“你也知道,我可是随时都被人盯着的。我应承你,绝不叫你做寡妇。” 谢青岚一怔,旋即含笑:“好啊,我也不会叫你做鳏夫的。” “待你做了傅谢氏,这京中谁不惧着你?也就任凭你无法无天了。”傅渊又笑出来,大手抚着她的发,“我会永远护着你,直到我没了气息,再不能醒来为止。” “我省得你待我好。”谢青岚忽然又觉得有些苦涩,在他脸上一吻,又在他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靠着。 只是过了一会儿,谢青岚忽然回过味来,当场就虎了脸。 傅谢氏……腹泻氏,这这这……是不是太让人浮想联翩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甜的过渡一下~眼看着青岚妹妹就要圆满了~ 也进行到一半了~ 后面大规模朝斗即将开始,然而蠢欢智商时常不在线,估计呼叫也无效……   ☆、第125章 虽说丞相大人的聘礼在满城的权贵中间算不得多贵重的,但人家的却是心真真的,连老顽固冯若虚都被请了来当媒人,还不能说明什么? 而下了聘礼的第二日,满城人都等着看丞相大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迎娶安阳女侯,宫中顿时又来了一道旨意——皇上赐婚了,皇上下旨命丞相大人在冬月迎娶安阳女侯。 这旨意一下来,满城哗然,纷纷感叹前几日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胡说咱们家皇上,咱们家皇上这举动,像是那等子见色起意的人么?阖京人口一面在心中愧疚自己冤枉了皇上,一面明白丞相大人在皇上心中的重要性。 这雷声太大,宋驰官复原职的旨意就没多少人关心了。皇帝这样支持傅渊娶妻的消息,可没少让权贵们咬碎牙,左思右想,绝不能让这门亲事成了! 于是乎,前仆后继准备戳丞相大人肺管子的行动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然而,平国公老来女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拐走了,平国公大受打击,致使卧病在床不能起身;赵蕴莲原本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在京郊散心,谁知道遇上了越王刘平那浪荡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了越王不快,被这嚣张跋扈的一脚踹进了湖里,定远伯心疼闺女,自然分不了身;忠靖侯则是被自家外孙那植物人给折腾得不轻,又是个年岁大了的,一来二去,也是没什么大精神了。 除了这几位气大的,其他人早就被傅渊的那些恶事唬破了胆,没被惹急,又不是抱团,谁那么牛逼哄哄的上前招惹? 眼看着七月流火,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谢青岚和褚青萝刘肃二人到了清风楼这附庸风雅的地方吃茶。对于某位准新娘,褚青萝是不遗余力的调戏的。 “看着姐姐也要出嫁了,时日倒是真快。”褚青萝含笑盈盈,一双丹凤眼顾盼神飞,“只盼你好好嫁过去,生几个小壮丁才好。” 谢青岚这么些日子不知被臊了几次,上回好容易见了胡氏一面,还被逮着臊了一通,现在也是毫不客气的反击道:“休说我,你这淑仪郡主什么时候找个郡马爷回来啊?好歹也是十五岁的人了,再不成家,仔细成了老姑娘。” 褚青萝巴掌大的小脸上顿时漫上红晕,咬着下唇静默不语,眸眼含春的看向了立在床边的颀硕男子,埋头绞着衣角不说话。 谢青岚也是看了一眼刘肃,他原本就是个英俊的男子,他肤色比起一般男子深了些,浓眉之下一双眼睛就跟那夜色中的火星一样,那样的深邃,仿佛能让人化了一样。也是,长得帅,有能力,家世好,人还体贴,的确是金龟婿标配。 谢青岚现在对于这事也不敢说什么的,陆贞训不是对刘肃没有感觉,刘肃也是看重她,那褚青萝怎么办呢?陆贞训是陆家庶女,就算齐王太妃看在胡氏的面子上爱惜她,但依着这个身份,真的可能以世子妃的身份嫁进齐王府吗? 满心的局促,谢青岚也不便说什么,回身却见褚青萝脸色怔忡了些,握紧了她的手,像是根本没有方才的事一样:“姐姐,旁的事我也不与你说了,但你嫁到傅家去之后,可要劝劝你家那口子。你二人在宫中那事,我也是听说了。皇上是什么人,现在不发作,来年发作起来会更可怕,多多收敛些,所谓投桃报李,皇上被迫放弃了你,总要让皇上看到些希冀,来年说不准也就将这事揭过了。”她歇了歇,“小心驶得万年船,总要警醒着。” 谢青岚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也是点头,心中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然而,傅渊那性子,是你劝得住的?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谢青岚正在天人交战,那头刘肃已经重新坐下,见谢青岚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笑道:“谢妹妹想什么这样入迷?” “表哥好生不知趣。”褚青萝啐道,“女孩儿的心事也能说与你听的?”又对谢青岚眨了眨眼,示意她别理他。 刘肃无奈一笑:“倒成了是我孟浪了。”又看着谢青岚,“谢妹妹能安生出嫁,倒也是极好的。我已向皇兄言明,待妹妹出嫁之后再行离去,如此也算是了了心愿。” 谢青岚心中咯噔一声:“肃哥哥要去哪里?” “南疆去罢了。”刘肃含笑,“妹妹也知道,南诏犯边不止,索性由我驻守也罢。” 谢青岚头皮都有些发麻:“那哥哥要去多久呢?” “或许一年,或许三年五载……”刘肃含笑,半点看不出怅惘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我大燕保卫疆土,倒也是一件幸事。” 原文之中刘肃的确是骁勇善战,是个悍将,但战场上刀剑无眼,却也不是寻常说得清的。谢青岚不免有些惆怅起来,被褚青萝推了一把:“你这人,我都不怎样,你倒是这样了,莫不是要哭上一回?” “以为谁都与你一样没心没肺?”谢青岚眼睛有些发酸,毫不客气的回呛道。褚青萝眉梢一扬,眼中的凌厉顿时也露了出来,“好好好,我没心没肺,才不与你说。”又起身,快步到了窗边,脸上那锋芒毕露的笑容顿时敛了下去,满脸的悲苦。 “青萝……”刘肃无可奈何,褚青萝道是分外硬气,闷闷说:“别唤我,叫我一人静静就是了,省得要被谢姐姐这破嘴嫌弃。” 谢青岚也是无心之失,笑得万分尴尬:“我……” “谢妹妹莫吃心,这丫头就是这样。当日我从北疆回来,恼得三日不曾理我,直到我出发的那日,才来看我,哭得跟泪人似的。”刘肃眼底漫上不舍来,压低了声儿,“若是谢妹妹方便,可否替肃向二姑娘告别……” 谢青岚僵了一僵,抿了抿唇,也是低声回应道:“自然是有闲的,只是若是肃哥哥委实不舍,不如亲自去一趟罢……” “二姑娘守孝期间,擅自见外男,总是不妥。” 刘肃像是有些被说动,眼底掠过动容,但又很快的稳住了,“肃是个粗人,自然可以不在乎。但二姑娘是个女子,又事母至孝,若是被有心之人拿捏住了,坏了名声,倒是肃的不是。” 谢青岚:肃哥哥你真是太温柔了…… 正不知道说什么,褚青萝却转过身来,有些戚戚的神色,眼眶微微红了,但还算是得体,看一眼刘肃,话也有些酸了:“就你还粗人呢,我看精细得不能再精细了。”又觉得自己这话太刻薄,咬着下唇跺了跺脚,忍悲含笑道,“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说了,你二人促狭鬼,总是作弄我,我头疼,可先回去了。”说着,快步出了包厢,一路疾行去了。 见她去得那样快,谢青岚也是无语了,忙道:“肃哥哥,郡主今日有些不对劲,肃哥哥去看看罢。”这女孩儿吃起醋来,还真是微醺。 刘肃也不是什么蠢的,十有□□猜得到为什么,也不推辞,起身道:“青萝年岁还小,谢妹妹还是莫要……”他说到一半,还是住口不说话,快步去了。 还好自己不是三角恋的一员……谢青岚刚这么想完,又想到一个杀伤力更强的——华阳长公主刘瑶! 褚青萝和陆贞训都是很有原则的女子,会多出格倒也不会,但刘瑶那根本就是被宠得脑子秀逗了好吗? 现在这俩走完了,就剩了自己一个人。看着桌上的点心没吃完,谢青岚索性又叫小二来了一壶茶、 那小二进来之时,见只剩了谢青岚一人,满脸笑容:“哟,方才见那两位先后去了,还以为姑娘也去了。”又笑道,“姑娘是要喝什么茶?碧螺春还是明前龙井?”又看一眼桌上的点心,“可要再来些点心?” 还真是无奸不商,还想忽悠自己多买点呢。谢青岚叫了一壶花茶,一应摇头拒绝了,那小二又假意客套了几句,这才去了。 不多时,小二提了一壶花茶回来,像模像样给谢青岚斟上:“姑娘慢用,小的先告辞了。”说罢,将茶壶放在桌上,快步去了。 待他出去,对倚在门边的长衫公子使了个眼色,这才快步下去了。 揪着茶水将点心吃了,谢青岚也觉得自己好饱,心道是晚上也不用吃东西了。下楼不觉又逢上了那小二:“姑娘要去了?” 谢青岚点头,下楼脚步却一个踉跄,险些扑倒,慌得那小二虚扶她一把:“姑娘这是怎么了?” 谢青岚尴尬一笑,道谢之后,这才下楼结账。那掌柜的拨算盘的声音听得那样的悠远,哒哒的声音愈发听不清,一阵睡意涌上来,谢青岚脚下虚浮,撑在柜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所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谢青岚脚下愈发无力,心中也愈发亮堂起来,所谓蒙汗药,大概也就有这个功效吧? 果然,世家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但这样卑鄙的手段…… 谢青岚的异样被抬头起来的掌柜捕捉个正着,一时也是蒙了:“姑娘……” 谢青岚身子愈发轻浮起来,脚下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清风楼宾客来往也多,见一个女子这样栽倒,一时也是围了上来:“这是怎么了?”“别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其中自然也有眼尖的人,话中隐隐约约有了些嘲笑的意味在其中:“这不是安阳女侯吗……怎的一人这样狼狈的在这里?” 这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动作出奇的统一,全都转头看着那出声的人,然后纷纷散开。掌柜的额上冷汗都下来了,这是在哪里招惹到了这祖宗啊!给傅渊那厮知道他未婚妻在自家茶楼吃了茶就成这样了……额,现在举家逃窜还来得及吗? 谢青岚脑中也有些昏沉,费力的撑起身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已有一人大步而来:“我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满脑门汗,见有小厮打扮的人出来,也是松了口气:“可是安阳女侯家的?” 那人点头道:“自然是,我家姑娘怎了?”又看一眼有些恍惚的谢青岚,蹙起了眉头,“掌柜的,烦劳叫几个力气大的嬷嬷来,将我家姑娘搬上马车,这样子也不是个说法。” 掌柜的忙不迭应了,赶紧送走了这尊大神,免得丞相大人追究起来自己完了。待到将谢青岚搬上了马车,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着清风楼之中人来人往,寻思着要是传不到傅渊耳中就算了,这要是传过去…… 搓了搓脸,掌柜的还是叫了一个小厮往丞相府去了。这认错态度良好,大概会从轻处罚吧? 而那头谢青岚靠在马车之中,浑身瘫软无力,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虽是警醒,但也没有任何法子。 怎可能会是侯府里的人?她没见过不说,就算真是有人来找,云舒姑姑也会亲自来的! 世家果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咩咩~算是婚前最后一次劫难了~~ 然后青岚妹子就安安心心去当丞相夫人吧~ 新文速递: 《晋江系统在古代》——论蛇精病男主如何征服服务器 手机版: 电脑版:   ☆、第126章 那头谢青岚被来路不明的小厮带走,浑身酸软无力,在马车之中颠簸,更是没有力气,只能像狂风暴雨之中的小船一样随波逐流。 直到马车停下来,那小厮方才还那样的知礼,现在一把提起谢青岚,将她从车上提溜下来。 秋高气爽,道边的枫叶有些许泛红,一看就知道是京城外面。谢青岚因为药力,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被扔在地上。对方除了那小厮打扮的,还有约莫十个大汉。 那小厮蹲在地上,扬着眉毛看着那十个人:“如何?这死丫头实在太好打发了,现在听上面那位爷的?” “哟,想不到这位女侯爷还真有几分动人的颜色。”一个黝黑的汉子蹲下身子,粗大的手指捏着谢青岚的下巴,“我说怎么丞相大人这样着迷她,原来是个美人。”回头之时,又一阵张狂的大笑,“小娘们,你可别怪哥哥们,谁让你非要离经叛道投向傅相,你明明知道……” 谢青岚浑身酸软,特别想唾骂一声,但是没有力气。那大汉还没笑完,被另一人拦住:“别说了,先将这丫头带走,免得被傅渊那货知道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难道老子怕他?”那人笑道,“你,你,还有咱们几个,谁手上没有几条性命?还怕他一个毛头小子?” 那小厮忙劝道:“好好好,几位爷都不怕他,可得将这娘们赶紧带走。咱们那几位,被傅渊那厮给气得可不轻,现在不趁机戳他肺管子又该如何?” 那人笑道:“这话倒是不假。”说着,伸手想着谢青岚衣襟而来,“小娘们,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说着,手忽然调转一个方向,朝着袖子去了 谢青岚软了身子,连瞪他都做不到,只能瘫在地上,还没等那大汉再行动,响起马嘶鸣声,透过人群看去。那骑着高头大马,满脸冷冽的金冠人,正是宋驰。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那些大汉立马让开身子,给宋驰留了一条道。 宋驰负手站在谢青岚面前,目光那么冷冽:“谢妹妹,今日之事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又一脸惋惜,“你本性不坏,奈何被傅渊那厮蛊惑还执迷不悟,你、你与蕴莲姐妹多年,如何舍得向她下毒?我多次示好,你总该悔悟,一条道走到黑……”他愈说,牙齿咬得愈紧,“你跟傅贼谈笑风生之时,可知道蕴莲妹妹遭受了怎样的苦楚?” 谢青岚简直醉得不轻,丫蛋她才是受害者好不好!和着刘瑶想杀她,她没中计就是她给赵蕴莲下毒了? 你个汤姆苏死双标! 但谢青岚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看着他,怔怔的。宋驰一向情圣属性爆棚不说,更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男人谁看着美人这样柔弱的倒在地上没感觉的?宋驰微微发怔的看了半晌,咳了一声,转过身道:“你今日之事,乃是前日种下的恶果。谢妹妹,若你知道有今日之事,可还会做那些事?你总该知道,再想讨好情郎,也不该拿好姐妹的血来献殷勤。”又对众男挥了挥手,示意动手,“谢妹妹,我非傅贼一般的小人,自然会给妹妹留最后的体面。” 谢青岚:凸(艹皿艹)尼玛脸也太大了吧,授意别人强哔女子,自己站着听还敢说什么不是小人!? 其中一个男子已经将手向着谢青岚衣襟而来,谢青岚咬着下唇,心中止不住的发虚。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了。傅渊、傅渊…… 不觉眼泪滑下,洇入鬓角不见,凉得彻骨。 忽然一声巨响,已有一个庞大的人形物体飞了过来,将伏在谢青岚面前的彪形大汉给撞飞了出去。 等到丞相大人赶到的时候,场景……额,有那么点血腥。 谢青岚被安置在马车车辕上坐好,满脸的无力,若不是脸上的惊恐,几乎都要以为她已经昏了过去;她身旁的马车上,一把短刀将一个人从咽喉钉穿挂在马车壁上,离马车不远,死了一地,血腥味已经吸引了不少苍蝇盘旋。而宋驰正跟一个黑衣人相斗,他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有些散乱,招式虽大,但看着有些不痛不痒。反倒是那黑衣人将宋驰压得死死的,一招一式全是朝着要害处去的。 傅渊无暇管那边,下马将谢青岚纳入怀中,觉得她的无力,又见她的衣袖被从根部尽数撕去,一时有些着恼。将她抱到一旁,取了些清水来喂她喝下。 方才那臭男人原本想对她不轨,但千算万算没能算到一个变数,那就是掠影。掠影这人一向是跟在她身边的,但是谁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也包括谢青岚。方才那人想要对她做那档子事,掠影一脚就将宋驰踹得飞起来,将那大汉给撞翻了。 刚将谢青岚捞出来,宋驰翻身跃起,眼疾手快扯住谢青岚的手,只听到“嘶”一声,整条衣袖都被扯了下来。掠影将谢青岚安置在车辕上坐好,转身就跟宋驰厮打在了一处。 而掠影武功远高于宋驰,这事早在太后寿宴那日就被证实了。然后……其实就是单方面殴打,其间有人向着谢青岚摸来,被掠影抽出臂刀,给钉死在了马车上。 上回谢青岚被追杀,好歹是晚上,黑灯瞎火,谁死了没死相如何也看不清,现在可是切切实实死在身边的,还被喷了一脸血,谢青岚说什么也不能释怀了,蜷缩在傅渊怀中瑟瑟发抖,但药性还没过,她软成一团,还是使不上半点力气。 傅渊只吻着她额头加以安抚,目光落在出招被避开,反倒是被掠影死死压住的宋驰身上。将谢青岚送上自己的马车,傅渊缓步走到掠影身前,听其说完了经过,竟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那样的温和,三月春风拂面一般:“宋都统是愈发能耐了,天子脚下都敢使人劫走内子。宋都统说,本相应该如何感谢你呢?” 宋驰被死死压住,也是恼怒,抬头看着傅渊:“若非你这恶贼蛊惑,谢妹妹如何这样的执迷不悟?若不是你逼人太甚,我如何会出这样的招数?皆是你这恶贼……” 傅渊还是笑着:“也是了,若不是傅某这恶贼,一向自诩正人君子的宋都统如何肯这样自甘下贱,想要掳走内子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又笑,抬脚一脚踩在他大腿根上,“既然宋都统这样多花花肠子,傅某自然帮你败败火。” 宋驰惨叫一声,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谢青岚从马车车窗看出来,见这场景,知道傅渊是怒极了,不然怎会亲自动手?而宋驰,这子孙根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傅渊看着宋驰捂着裆部惨叫,笑容温和得残忍,又是一脚踩住宋驰的腿:“宋都统不是很能耐么?下药劫人,这样下九流的招数也用得出来?”脚下使力,手更是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傅某的确心狠手辣,但是做不出来坏女子名节的事。” 男人打架,一般是用拳头的,而现在傅渊用的是巴掌,将宋驰最后的尊严也尽数剥落了下来。 “宋都统有什么,冲着傅某来就是了。”傅渊笑容不变,但眼底尽是寒光,“今日你如何待内子,明日,我尽数还给赵姑娘就是。” “傅渊你敢!”听他提到赵蕴莲,宋驰整个人都癫狂了,还没向前扑上一扑,被掠影一脚踹在肩头,立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我为何不敢?”傅渊含笑反问,“宋都统总该知道,傅某心狠手辣的名声之下,就是睚眦必报。” “别叫他死了。”傅渊依旧笑着,起身,行了几步,又转头道,“他是哪只手碰到谢姑娘的?” “右手。”掠影的回答平板无声,提着宋驰站在傅渊身后。 “挑断他右手筋脉。”傅渊声音轻柔无比,仿佛微风轻抚下,廊下的风铃一般。 上了马车,谢青岚坐在车中,神色憔悴,虚软无力靠在傅渊怀中,还是止不住的发抖。知道她切切实实受了惊吓,傅渊也是格外心疼,不住地安抚着她。 若说上次在太后寿宴之时的事算是无心之失,那么今日,就再也没有姑息的由头了。宋驰和赵蕴莲,前世那样害了自己,害了谢青岚,这辈子,竟然还能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来,妄图毁了谢青岚的名节。 他如何能忍!分明应承过会保护谢青岚一辈子,转头就叫她置身危险之中,要忍得住,他就不是傅渊了。 感觉到她还在发抖,傅渊无奈一叹,柔声道:“别怕,我在这里,没事了,再也没有人能害你。” “傅渊……”她艰难开口,费力抬头看着他,说不出的痛苦,只觉得他那样好看,整个人仿佛比太阳还耀眼,“你、你会嫌我吗?你会嫌我脏吗?”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她当然不觉得差点被轮哔算是什么,毕竟没有得逞;但傅渊呢?他会不会也这么想?若是…… 愈想愈觉得怕,谢青岚都快哭出来了。傅渊沉沉一叹:“你成日都在想什么?我是那等子人么?你是我的妻,不拘你变成什么样,你总是我的妻,我怎会嫌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这剧情略扯淡略狗血略…… 反正蠢欢就这点智商惹【死猪不怕开水烫状】 反正汤姆苏要倒霉了~~~~   ☆、第127章 洛阳侯这些日子有点坐立难安。 自从上次儿子奉自己的命令去劫走谢青岚之后,就音讯全无,别说人影,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反倒是谢青岚安然无恙,说是未婚夫妻去郊外散心回来,就再也没有什么事了。 洛阳侯就算是傻子都不至于傻到了这个地步,知道傅渊那厮将自己儿子抓走了。但这事还不能捅出来说,你要想拿出来?咳,连皇帝都下旨赐婚了,你还敢搅局?上头的先不放过你!就算皇帝没赐婚,你跟人再怎么深仇大恨,去坏人家姑娘名节,岂不是再让世家和百姓之间的矛盾激化? 左思右想,洛阳侯先向皇帝告假,说宋驰偶感风寒卧床不起,这些日子恐怕不能来上值了。皇帝身为一个手上有暗卫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道是傅渊委实愈发过火了,但面上还是一副很体贴的样子,询问洛阳侯要不要派太医去看一回。 洛阳侯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说皇恩浩荡,宋驰受不起。 而转头,洛阳侯就去驿馆找某位混世魔王了。 越王正与太妃一起用膳,听人说是洛阳侯来了,一脸的嬉皮笑脸,笑着起身道:“母妃,儿子去去就回。” “你不回也不打紧。”越王太妃也是个神回复小达人,“你素来不要母妃担心的。” 越王颔首称是,正了正衣衫,这才去了。 洛阳侯端坐在左下首,一脸的神色戚戚,刘平大马金刀的坐下,笑道:“什么风儿将侯爷给吹来了?” 这位主儿明摆着就是在装蒜了,洛阳侯叹了一声,还是娓娓诉说了事情经过,反正这丢脸也不差再说一回了。待说罢,又叹道:“殿下若是方便,还请搭救小犬。” “要是我不方便呢?”越王托着腮,蹬着二郎腿,笑得天然无公害,吊儿郎当的语气让人想揍他,“侯爷,本王可真是佩服,这安阳女侯是怎么了你宋家?你这样坏人名节?”见洛阳侯脸色愈发难堪了,继续不客气的神补刀,“依着本王,令郎那叫该!明知道谢家那丫头是傅渊的眼珠子心尖子命根子,还要去动她,赶着给傅渊找不痛快?” 洛阳侯尴尬的陪着笑:“只是小犬过些日子就要与定远伯家的姑娘成亲,小犬这失踪,只怕婚期是要延期了。” 越王笑得更是恶意了,眼中那冷冽浮动,颇有些慑人:“侯爷,令郎要成亲,安阳女侯和傅渊不成亲了不成?侯爷这可不厚道。” 洛阳侯:〒▽〒你反正呛我是呛上瘾了是吧? 越王托着腮,用眼角去看着洛阳侯的反应,见他一脸大义凛然好像老脸都可以不要的感觉,堪堪扬起一个笑容来:“要救,也不是不可以。”他原本眯起的眼睛,忽然睁大了,显得笑容颇有些僵硬虚伪:“侯爷,日后再叫我晓得你对安阳女侯下手了……” “臣向殿下保证,绝对再没有此事。”洛阳侯忙出来拍胸部保证,“若非傅渊使计劫走了平国公的小女儿,臣也不至于……” “噢。”越王故意将声音拉长了,最后音调像上一扬,看着洛阳侯,眼中潋滟,但冷冽却是那样明显,“侯爷是不是还要怪,是本王将你那儿媳妇一脚踹进湖里了?” “臣绝无此意。”洛阳侯深深觉得跟这货说点话比跟皇帝还累——心眼太多,仔细把自己套进去,“殿下盛名,当年谁不称道一二?昔年殿下以十三稚龄杀入北戎,叫蛮夷闻风丧胆,乃是我大燕的军事奇才。” 洛阳侯这一通高帽子扣下来,越王还是笑而已:“英雄不提当年勇,本王闲云野鹤,乐得自在。”顿了顿,“我若是你,就……” 洛阳侯忙附耳听去。 这没写日子,谢青岚精神一直不大好,那天实打实的看到了杀人现场,精神一直短,睡也睡不踏实,檀心和如心索性每人陪一夜,保证自家姑娘睡眠安稳,虽说很多时候,半夜被赶出来——傅渊来了。 这样次数多了,两人索性打地铺睡在碧纱橱外面了。 这日谢青岚睡了方起,又被抱到外面晒了一会儿太阳,气色好了许多,又被压着吃了一碗碧粳粥,又觉得精神不好,坐在软榻上,小脸蜡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对于那日的事,傅渊倒也有些无可奈何。谢青岚比起这辈子初识之时,于手段上已经长进了很多,但她只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从没有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即便是上次被追杀,也不曾真的见过那样多血。 傅渊轻轻拨开谢青岚额前的碎发,心中百转千回。他朝中树敌颇多,虽不说个个成大气候,但有时候也是无可奈何的,谢青岚会是他的妻,会成为丞相夫人,到时候必然有很多事情是需要他们一起面对。 之于他心中,他并不想谢青岚也要一起承担,有些事太残酷。但也是无奈之举,她如果不强大起来,朝中人的手段,并不是内宅妇人能比的,她会吃亏,吃很大的亏,说不定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叹了一声,他呢喃:“若是可以,真想叫你永远不知道这些事。”谢青岚原本怔怔出神,一听这话,也是狐疑的抬起头来:“什么?” “青岚,我不晓得你是如何看我的,我总要告诉你,那日的事,开了先例,但不是最后一次。”傅渊捧着她的手,“若按着我本意,我希望你永远不晓得那些事,但显然,是不可能的。朝堂之上,人吃人,你应当也有所耳闻。” “我晓得,我并不怕与你一起面对。”谢青岚软软的说,但想到那日满地的鲜血,还是有些想吐,“只是如今的我,并不合格。” “你会慢慢成长起来的。”傅渊温柔笑着,轻轻抚着她的发,“没有人天生适合争斗,我也一样。” 也是,傅渊就算再聪明,往日走过的路,一样是那样的辛苦艰辛。所有人的结果,都有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再痛苦,咬着牙承受下来,说不准有想不到的好运而来。 这么想着,谢青岚又朝他怀中钻了钻,轻轻阖上眼。蹭在傅渊怀中,不觉沉沉睡去了。 等再醒来之时,隐隐约约听见府门前檀心的声音:“方才门房前有人来报,说是非要见姑娘不可,现在候在门房处就不肯动了呢。婢子瞧着她精神劲儿不好,生怕出了什么事儿叫姑娘过不去,这才让她先坐在门房。” “叉出去就是了。”傅渊声音低醇若久,那样的性感,有意将声音压低了,“她莫不是以为安阳侯府是她定远伯府不成?” “丞相……”檀心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声音又瞬间消失了下去,“省得了,不叫她来扰了姑娘清静。” 谢青岚迷迷糊糊,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这一来二去,也就睡不着了,不多时就坐起身。刚喝了一杯果露,又见檀心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模样还有些局促。 见她这样子,谢青岚也是回忆起了方才的事,当下问道:“是不是定远伯府的姑娘来过?” “是呢……”檀心一向大方得体,比如心更明进退,但现在看了傅渊一眼,就跟老鼠看了猫似的,“赵姑娘说姑娘若是不见她可以,这封信若不交给姑娘,她也绝不走。我这才……”说着,又看了一眼傅渊。 “给我吧。”对于赵蕴莲,谢青岚是不耐烦到了极点,但因为宋驰的事,她也晓得这苏货不做什么才怪!当下接了那一封信,拆开来细细看了一会子,原本蜡黄的脸色更是难看了,银牙暗咬,差点就要怒吼出来了。 心中用词极尽华美,但再华美也掩饰不住玛丽苏的恼羞成怒。反正其中的意思就是,请谢青岚与她单独会面一次,她要好好跟谢青岚掰扯掰扯宋驰的事。 如果谢青岚不愿意的话,她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与被她请到府上的陆贞训掰扯掰扯了。 谢青岚胸中怒火不住的萦绕,这道貌岸然的玛丽苏终于坐不住了!但是竟然会把手伸到陆贞训身上,还真是谢青岚没有想到的。 但转念,她也就明白了。 陆贞训住在相国寺之中,虽说远离了陆家奇葩的祸害,但也是没了陆兆南那彪悍的祖父的庇护。而能要挟到自己的人,男子是不能拿捏的,但女子就不同了。褚青萝她动不了,就只能是陆贞训了。 谢青岚恨得牙痒痒,她生平最恨别人威胁自己,更别说赵蕴莲这不要脸的居然会将陆贞训劫走,她跟宋驰还真尼玛是王八配绿豆看对眼了! 谢青岚越想越气,当下将信纸一扔:“你告诉她,我自会去与她相见,叫她别伤了二姐姐。”她原本精神就短,这一恼怒之下,脑子就有些发昏,又只能坐好。拉着傅渊的手,挥手道:“檀心,你暂且下去,不急在一时。” 傅渊知道陆贞训在她心中的分量,也不曾出言打断,直到这个时候,才抚着她的发:“可要我与你同去?” “不必了。”谢青岚只觉得浑身都虚软无力,蹭在傅渊怀中,后者低头,浅啄她发顶,“青岚信不过为夫?” “去你的。”谢青岚因为方动过火,现在精神倒是好了些,不再是那样恹恹了,“还没过门呢,就想占我便宜。”又正色说,“赵蕴莲那人,我是信不过的,若是你去了,仔细她恼羞成怒。” 傅渊抿出一个笑容来,目光叫人恨不能沉溺:“我就是去了,她又敢如何呢?”他一边说,一边轻柔的抚着谢青岚的鬓发,“她敢动你二姐姐一根头发,我就敢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他眼中森森的寒意叫人一愣。   ☆、第128章 足足过了三日,谢青岚努力将自己身子养好了,这才动身约了赵蕴莲在城郊的景山上去。 秋日的气候有些仙山云海的错觉,直到日上三竿,这如纱般的薄雾才慢慢消散。谢青岚披了斗篷坐在亭中,过了一会子,才见一辆马车缓悠悠的来了。 赵蕴莲从马车上下来,又有侍女将陆贞训扶了下来。后者一看就是被下了药的,软乎乎的靠在侍女肩头,好像在睡觉一般。而扶着她的侍女,虽是寻常的侍女打扮,但粗糙的手指和半扶半扛陆贞训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姐姐好生守时。”赵蕴莲因为上次中毒的事,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娇小的身影仿佛都只剩了一层骨头。坐在谢青岚面前,“姐姐,所谓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来的目的,姐姐也应该是明白不是?” “为了你的情郎,你倒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谢青岚不动声色的嘲讽道,又看向陆贞训,“我二姐姐怎了?采荷呢?” “不过是吃了蒙汗药罢了。”赵蕴莲一点的愧疚心都没有,仰着下巴说,“过几日就好了,好歹曾经是亲戚,我也不会真的做的那样绝。” “原来你还知道曾经是亲戚。”谢青岚说完,又问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我不打算如何,我只想傅贼赶紧将宋驰哥哥放了。你切莫与我打诨,我省得是你二人将宋驰哥哥掳走。”赵蕴莲一脸的“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枉我曾视你为姐姐,你如今竟是这样对待心上之人——” “你闭嘴!”一对上这俩老苏货,谢青岚那火气就往脑上去啊,宋驰自己招惹上来触怒了傅渊,这倒打一耙的功力还真是牛逼哄哄的。 赵蕴莲手中有筹码,也不急,继续絮絮不止:“你总是这样,不知悔改,一点都不肯体谅别人。你可知道你与傅渊二人,狼狈为奸,逼迫得我们有多惨?就算宋驰哥哥对不起你,也是你咎由自取,若非你步步紧逼,宋驰哥哥又怎会……” 好想揍她啊怎么办?! 深深吸了口气,谢青岚努力让自己心态平和下来:“罢了,莫要扯什么弯弯绕绕,你这人我难道还不明白?就算错的是你,也是别人逼迫于你。”又扬起一个笑容来,“你自幼就习惯于高高在上,你总觉得你安排的,你想的都是最好的。赵蕴莲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天之骄女,就算你能得到皇帝的爱重,也不过就是个愚昧之人罢了。你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傀儡,别人凭什么要接受你的安排?口口声声说是别人逼迫于你,可笑!” “我不是来听你教训的。”赵蕴莲冷笑,“我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你一句话。你究竟是帮,还是不帮?” “你知道我做不了傅渊的主。”这话说得倒也很对,傅渊那人的确是主见太强,不是谢青岚能主导的,“你既然那样想要救你情郎,不如就亲自与他说罢。” 赵蕴莲一怔,下意识看向一旁,山雾未曾尽数散去,傅渊就那样从雾中走出来,长身玉立如同谪仙。赵蕴莲当下就叫了起来,“你诈我!”说着,劈头道,“你既然违反咱们的约定,那么休怪我了。” 眼看着那侍女就要掐着陆贞训的脖子,却听一道破空的声音,一只长箭已经稳稳的钉在了她心口,立扑。 谢青岚忙起身扶住倒下的陆贞训,见赵蕴莲脸色大变,顿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蕴莲妹妹,你怕失望了,我会那样孤身一人的来见你?” 赵蕴莲握着拳:“你自然不会。”又看向傅渊,“丞相看来很是爱重姐姐,生怕我吃了她。” “傅某不怕你吃了她。”登上凉亭,傅渊只是站着,笑得温和从容,“只是赵姑娘心思狠毒,傅某早有所耳闻。” 心思若是不狠毒,能在前世将自己坑害得那么惨吗? 赵蕴莲抿唇,一脸的恼怒,反倒是平静了:“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吧。”又朗声笑道,“齐王世子也来了吧?” 她话音刚落,果然响起刘肃的声音:“赵姑娘果然聪慧。”他一身湛蓝衣物,在白雾之中倒是极为显眼,上了凉亭,刘肃将手中的长弓放置一边,见陆贞训只是沉沉睡着,轻轻松了口气,语气冰冷,眼角带着莫名的杀意和狠戾,“赵姑娘一个女子,竟然用了这样的法子来逼迫谢妹妹就范,未免太过阴狠,委实叫人齿冷。” “齿冷?傅渊做的事,难道就不让人齿冷了?”赵蕴莲冷笑,“除了以箭术见长的齐王世子,又会是谁呢?只怕世子回来,不单单是因为姐姐吧?” 她说罢,忽然又一笑:“这些与我干系不大,我也无暇去管。丞相将宋驰哥哥掳走,难道是想要宋驰哥哥像当年的随国公世子一样吗?” 随国公世子那倒霉蛋儿,被傅渊抓走给弄成了痴儿。 “宋都统现在很安全,也很快活。”傅渊抿着嘴笑,“赵姑娘不用担心。” 傅渊跟她打着太极,谢青岚则起身:“肃哥哥,你若是方便,将二姐姐先带下去吧。”见刘肃眼中闪过诧异,也是有些尴尬,“现在也没有旁的法子了。今日央求哥哥来当个陪客原是我的不是,但也只有哥哥能信得过的。哥哥且将二姐姐带下去吧,陆家人已然得了信儿,一会子回来接应肃哥哥的。” 赵蕴莲又瞪了她一眼,谢青岚也不理,待刘肃将陆贞训背了去,这才转头笑道:“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成?赵姑娘,我总不能什么时候都给你压得死死的不是?” “也好,碍事的都去了,也就只剩了咱们撕撸一番吧。”赵蕴莲说着,马车之中又钻出两个人来,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快步立在了赵蕴莲身后,“我也不是什么没准备的人。傅渊,我只问你一句,宋驰哥哥在哪里?你究竟交不交人!” “赵姑娘,傅某生平最恨威胁。”傅渊微笑,看着这个前世疼爱得如珠如宝的女子,满心的恼恨,恨不能现在亲手掐死她的好。但是直接将人恁死了,还真不是丞相大人折磨人的方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是最高的整人境界。 赵蕴莲步步紧逼,还真有些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并非威胁。”又见两人交握的双手,没由来就是觉得刺眼得很,毒了舌尖,“谢姐姐,你如今与多少男人撕扯不清了呢?偏偏傅相不嫌你,我听说前些日子,连皇上都预备下旨立你为后了。”她又娇媚一笑,“姐姐还真是有祸国妖姬的苗头啊。” “祸国妖姬又如何?”谢青岚冷笑,“仿佛你更得皇上欢喜,你那日中毒之后,皇上不顾那样多人在场,几乎将你抱了起来。” 所谓心中有事的情况下,整个人都会变得很亢奋,赵蕴莲用实际行动佐证了这点。虽说这位有玛丽苏光环这个神奇加持,但是谢青岚自信傅渊绝不会被她光环普照,也就无所顾忌——你的法宝都被人破解了谁怕你啊? 赵蕴莲握了握拳,火气还是往脑门上去了,森冷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一样:“谢姐姐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呢?谁又比谁干净?我至少没有被男人侮辱过。”又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傅渊,“丞相不妨光明正大的来过招,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也不嫌掉了价吗?” 这话好像给宋驰说更好吧? 傅渊微笑:“总归傅某又不是正人君子,也不用在乎什么名声。”一双眼睛就那样看向她,“赵姑娘,你可知道,随国公的事,是为了什么?” 赵蕴莲被他目光迫视着,没由来脚下有些发软,差点就要这样栽倒下去,还是很硬气的抬头挺胸:“我如何知道?” “那就是,祸从口出。”傅渊笑得愈发温和了,仿佛此时不是在阴寒的山间,而是在冬日的火堆旁边。 他声音刚落,凉亭顶上忽然下两个人来,正好在赵蕴莲带来的来两个黑衣人身后,两个黑衣人刚转身摆出架势,却被一把石灰洒在眼中,顿时失明,仓皇的倒地。 没想到自己带来的高手会被这种方式放倒,赵蕴莲也是急了,看着傅渊,心中惴惴:“你要做什么?” 傅渊深深的看着她,前世的桩桩件件潮水般涌上脑中,仿佛在嗤笑他。当年的他将赵蕴莲捧在手心之中,就算是赵蕴莲明摆着在损害他的利益,都因为爱她而装作没看到,所谓养虎为患就是这样。明知道她向着别人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最后自己落得如此结局。 岂不是咎由自取? 傅渊心思千回百转,不觉被自己握在掌中的小手回握着自己,原本森冷冷冽的气势一瞬间停歇下来,再将她的手握紧了些。 他和谢青岚,上辈子是谁牵累了谁都不重要了。这辈子,他将她纳在自己的翅子底下,他要护着她。不管前路如何狂风骤雨,回头之时,能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后,为自己守着一方只属于自己的晴天,那就够了。 “还不动手?”傅渊低沉温厚的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冰冷。那两人迅速上前,一人撬开赵蕴莲的嘴,将一壶琥珀色的药汁尽数灌入了她嘴中。 “赵姑娘,你总该知道,傅某的女人,不是你能说的。”傅渊只是笑,新仇旧恨,今日才是开始报的时候。 赵蕴莲无意识的吞咽着,不少药汁因为吞咽不及时,沿着嘴角缓缓滑落,洇入衣襟之中,冰凉透骨;还有不少呛在口鼻之中,但是下巴被人那样的托住,连咳嗽都不能。 一壶药灌尽,那两人才先后撤去了,至于赵蕴莲带来的两个人,被石灰伤了眼睛,方才张皇的想要救自家姑娘也是无可奈何的。 赵蕴莲扣着自己的脖子,惊魂未定的看着傅渊:“你——” “你知道那是什么药么?”傅渊不介意给敌人心口上插一把刀,“麝香仁,桂枝、茯苓、桃仁、红花……”傅渊语速很慢,含了分分嘲笑。只说了几种,赵蕴莲已然色变,“你给我用息肌丸!” “不只是息肌丸的配方,还有一味水银。”傅渊微笑,那样的温柔,“赵姑娘,息肌丸加上水银,你总该知道是什么吧?” 昔年飞燕合德姐妹用息肌丸博宠,一生无子。若说她们是因为被息肌丸常年累月的侵蚀身子,但一味水银加进来,再无生养可能! 这是要断了赵蕴莲所有的退路!   ☆、第129章 从景山上下来,虽说有诸多不便,但谢青岚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厚着脸皮往陆府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渊陪着,陆兆南出人意料的没有出来发脾气,而是推说身子不好,请傅渊原谅他招呼不周。 陆兆南一向别扭,现在不出来相见其实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两人将赵玛丽扔在了景山上,夺了一个女子生育的权力,比杀了她更痛苦百倍不止。 以赵蕴莲的秉性来说,来日会反弹得更厉害,简而言之,就是这梁子是真的结大了。 但谢青岚不在乎!傅渊为官这样多年来,得罪的人还在少数吗?既然选择了跟他在一起,那她就不怕这些。 更别说谢青岚早就想跟玛丽苏撕扯干净了。 匆匆赶到了陆贞训屋中,刘肃竟然还在,但男女有别,他也只能立在屋外,并上陆澄也站在外面。见谢青岚来了,陆澄眼中惊喜,正待上前,随后见到了谢青岚身后的傅渊。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抖了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那样的尴尬,只能硬生生的放下来。 “谢妹妹。”刘肃上前,虽是担心着陆贞训,但他还能把持,除却一双拳头青筋都快暴起了之外,估摸着这位铁血将军现在杀了赵蕴莲的心都有了。谢青岚咬了咬下唇,即便担心着陆贞训,然而她还是对刘肃眨了眨眼:“肃哥哥不用担心,我与傅渊已然教训过她了。” 正待进屋,见陆澄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未曾移开过。他面色青灰,那样的颓然,一双眼睛也没有一丝光彩,就那样深深的看着自己,像是恨不能将目光沾在自己身上一般。 谢青岚也是尴尬的,直觉告诉她,要是陆澄再这样看上一会儿,以傅渊这醋缸的功力来说,说不定会让人把他一双招子给剜了。 打过招呼,谢青岚还是闪进了屋中。胡氏和陆贞训生母高姨娘围在床前,而冯氏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自然不能去挤着,坐在一旁,神色自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中气氛有些紧张,所以她脸色也不是很好。 “嫂嫂。”谢青岚与她交换了一个笑容算是打过了招呼,又行到床前,见床上的陆贞训面色苍白,毫无人色可言,好在呼吸平稳,并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高姨娘垂泪不止,被胡氏温言制止后,转身惶急的拉住谢青岚的手:“谢姑娘,二姑娘这、这是……” “是我害了姐姐。”谢青岚也有些自责,若非是为了自己,陆贞训今日未必会遭到这样的灾劫,“是赵蕴莲将姐姐带走,就成了这样,也是我不查了。” “赵姑娘?!”高姨娘讶然,赵蕴莲一向那样清高的样子,又是个品行好的,谁能知道她会做这事?不觉她眼中又蓄满了泪,“好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姨娘息怒就是了,我与丞相大人已然教训过她了。”谢青岚劝道,又被胡氏握紧了手,“我的儿啊……” “外祖母。”谢青岚眼眶微湿,这陆家之中,若说陆贞训给了她好姐妹的友情,陆澄给了她年少的错爱,那么从头到尾一直疼爱她的就是胡氏了。 胡氏何等软弱的人?陆兆南对她发脾气的时候,她连声也不能吭,对于陆显和陆晖二人,她也是没有半点法子。但她又是那样疼爱谢青岚,对小儿子一香言听计从,却会为了谢青岚的事与陆显对上。 眼看着这祖孙二人就要哭将出来,冯氏忙起身拉了两人,笑得温柔:“好好的,可别哭才是。好容易相见,不娘们一会儿,一会子老爷心中不痛快了,可要糟的。”她一面笑,一面转向门外,对立在廊下的傅渊挤了挤眼睛。 傅渊在这里,陆兆南才不会来闹呢。 还没等众人退出去,又听见杨姨娘娇啼婉转的声儿,如同黄鹂般舒心悦耳:“二姑娘可怎么了?连谢姑娘都惊动了?”她声音渐渐近了,又道,“齐王世子和丞相大人也来了?” 这陆府之中,胡氏是惯常不管事的,后来冯氏进门,管家大权自然交给她了,但冯氏又怀孕了,转转兜兜又回到了杨姨娘手中。而前些日子谢青岚分家产,陆家得了其中一成,别看是一成,那可是多少钱啊!杨姨娘愈发觉得谢青岚就是个金主儿,更决定要将印象分扳回来,原本也不想管陆贞训这主儿,但听说谢青岚来了,还是风风火火的赶过来。 所谓看碟下菜,讲究的就是投其所好。现在谢青岚担心着陆贞训,她也是很担心二姑娘的好不好? 然而一来,见瘟神在,京中首位金龟婿居然也在!杨姨娘无语了。但好歹也是在后院混得风生水起的宅斗达人,杨姨娘当下对出来的谢青岚笑道:“二姑娘如何了?谢姑娘还大老远来一趟,也不曾说一声儿,也好准备准备……” “叉下去。”她还没说完,傅渊忽然启唇笑道,他神色那样的温和清贵,像是根本不是他说出来的话一样,在场之人无不色变,怔怔的看着他。 傅渊不曾说话,笑容愈发深了,那样温和的笑脸,让人想入非非。但陆府之人大多是认识他的,自然知道他有多可怕,也不敢怠慢,忙有两个粗使嬷嬷出来,一边一个架住杨姨娘。 “陆府之中,岂容你放肆!”陆澄原本就看不惯傅渊,现在他居然反客为主发落起了陆府之中的人,更是恼了,素来和雅到了温吞的面容上满是恼怒,“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你置喙的余地?” 傅渊只是笑,看着他,黝黑如同黑曜石的眸子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愫,像是没有星月的夜空,深邃到了要将一切吞没,叫人不觉压迫。 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谢青岚忙拉住傅渊的手臂。两人原本就是心有灵犀,感觉到她的举动,傅渊低眉看了她一眼,那气势收了不少。 陆澄俊脸上顿时漫上恼怒,眼看着就要绷不住火气。“好啦好啦,你成日霸道惯了是不?祖母身子不好不能理事,我身上又不爽利,更不能理事了。”冯氏出声笑着分解一二,“杨姨娘暂且去吧,你既掌事,可别辜负祖父的重托,若真是这样清闲,不妨去清算一下府中的开销吧。”又抿出笑道,“妹妹难得回来一次,二爷这样大火气做什么?晓得的知道是秋燥了,不晓得的,还以为你那样看不惯妹子呢。”她一边说,一边含了狡黠笑意的对谢青岚眨眼睛。 谢青岚心中一松,有个这样懂事的老婆,陆澄也是挺有福气的。又转眉看向刘肃,他有些心神不宁,明摆着是因为担心陆贞训所致。 倒是傅渊,谁不知道丞相大人小肚鸡肠不说,还爱记仇,被冯氏说了一顿,想必是糟了!胡氏心中惴惴不安,傅渊肯发落杨姨娘,是因为看重谢青岚,也愿意爱屋及乌的给自己些体面。但被驳了回去,陆府风雨飘扬,现在要是被傅渊来一把火候…… 还真是不用过了…… 只是让所有人都瞎了眼的一幕出现了——傅渊只是啜了几分笑容,气势虽不减分毫,却没有半点的恶意,开口间低沉的嗓音还含着几分说不出的爱惜:“都要做娘的人了,说起人来还是这样利索。” 冯若虚和傅渊师生之间情非泛泛,看来是真的。这人一向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除了谢青岚,就见他对太后服过软,这么看来,冯若虚这老货在傅渊这学生心中还真有些分量啊。 陆澄又觉得吃了苍蝇,但冯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了,他要是不下,一会儿被这恶贼一脚踹下来,那可就好笑了。 从陆府出来的时候,刘肃极快的去了,留了谢青岚和傅渊二人在马车上腻歪。缩在傅渊怀中,谢青岚低声道:“傅渊,你与嫂嫂感情倒是很好。” 傅渊何等聪明的人,要是听不出她是在试探的话,这么多年心机就白玩了。“也不过是看在那老货的面子上……” 听他这么形容冯若虚,谢青岚也是忍俊不禁:“天地君亲师,你这样说你老师,仔细人说你欺师灭祖。” “欺师灭祖?”傅渊勾起嘴角,笑容颇有些邪魅,谢青岚缩了缩,“心狠手辣、口蜜腹剑、睚眦必报……再来个欺师灭祖又如何?”伸手捏了捏谢青岚的下巴,“总归你也跑不掉了。” 他指尖的薄茧有些硌人,谢青岚哼哼唧唧的推开他,忽又想到一事,问道:“宋驰如今到底怎样了?” “他?”傅渊尾音微微扬起,满是嘲讽,“自然是没死的,我给他喂了药。”又低头看着扒拉在自己怀里的小东西,笑容之中顿时多了几分促狭,“不与你说,免得污了耳朵。” 谢青岚:……你这样吊人胃口真的好吗? 感觉到这丫头的眼刀攻击,傅渊一脸没有注意到的表情,又掌不住笑得愈发温润,黝黑的双眸之中仿佛罩上了一层水雾,水光潋滟,那样的勾人心魂。 坐在马车之中,他换了个姿势,撑着头,指了指自己的唇:“亲一下一个问题。” 长得帅的果然没几个好东西…… 然而早就化身好奇宝宝的谢青岚还是决定出卖色相,扑上去啃了一口,这才看着他:“宋驰怎样了?” “喂了药,扔在小倌馆里了。”傅渊笑眯眯的,“你也晓得他那人,自尊心有多强,雌伏在男人身下,可是折辱他最好的方式?” 谢青岚当场就懵逼了,心道是傅渊整治人手段实在太高了!愣愣的问道:“那你打算放他?” 傅渊含笑看着她,面如冠玉,如今有那样勾人的神色,实在杀伤力太强。谢青岚也豁出去了,在他唇上轻轻点了点,后者才笑道:“如何不放?”顿了顿,“越王这招倒是阴狠极了,明知道你我不会那样轻易放过赵蕴莲,他竟还煽动洛阳侯让赵蕴莲来寻你。” “什么?!”谢青岚愣了,“越王?” “他委实是个好手段的人啊……”傅渊微笑,“看着纨绔,但内里心机深沉,不愧是当年攻入北戎腹地的修罗将军。” 傅渊语速很慢,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慢到了让人觉得漫不经心。谢青岚狐疑,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傅渊缓缓在她额间一吻:“非我明白,而是越王派人送信了。” “他在卖好?”谢青岚奇道,见傅渊摇头,更是狐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王是个心机婊是个心机婊~   ☆、第130章 洛阳侯最近这心情有点像在坐过山车,好不容易将准儿媳妇说动了去跟傅渊撕逼,然后儿子第二日就被发现扔在了府门前,还没来得及夸夸准儿媳,后者就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这头想去慰问一下儿子,儿子一脸的阴沉,像是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一样。 洛阳侯很受伤,自己居然被这样的嫌弃了。 这俩苏货被丞相大人整治得够惨,一个子孙根被狠狠踩了一脚,右臂筋脉被尽数挑断,现在别说运功,见长剑都拿不起,这些本就是奇耻大辱,傅渊那恶贼竟然还给他下药……越想越恨,宋驰现在恨不能放火烧了傅渊和谢青岚两人才好,是彻底恨上了这俩,发誓要将这两人用世间最残酷的刑罚来处理。 而另一个更惨,被傅渊一帖药给灌得再也生不出孩子,但这事真的敢说吗?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宋驰真的不会嫌弃吗?赵蕴莲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活活消瘦了一圈。 而眼瞅着,冬月就是谢青岚和傅渊的大婚之日,众位世家家主凑一块商量了一番,知道这婚事是无法阻止了,但若不叫傅渊和谢青岚沦为京中的笑柄,那可就白活了这样久。 随即传出来一个消息,宋驰和赵蕴莲的婚事也将在冬月初八举行。 也不知道世家们是打了什么主意,谢青岚也不是很在意这事。但这日子倒是安生了起来,风平浪尽的到了冬月,安阳侯府和丞相府之中无比的忙碌,盖因两家要结为亲家,自然不能莽撞了。 因为谢青岚没有本家亲眷,褚青萝只与她伴了一夜,絮絮不止的说着话,一直到了三更才睡去。 等到了第二日清晨,用过了膳,又去谢赟夫妇灵前磕头,这才开始准备大婚的事宜了。 出嫁是女子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事,不敢有半点莽撞,一进冬月,安阳侯府就开始准备了。焚汤沐浴,云舒这些日子寻到了古法来为谢青岚调理,而这沐浴所用的水就是最要紧的。一来二去泡了许久,她肤色比往日更白,顾盼之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神极了,极是妩媚。 一直打理到了临近傍晚,谢青岚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忽然有些惶惶不安起来。镜中的少女早已不复两年前的稚嫩,五官长开了许多,明眸皓齿,含笑之时,红唇唇角翘起,整张脸都散发出一种妩媚来。 谢青岚对自己的脸很满意,檀心取了喜服来给谢青岚穿上,眼中也是含泪:“姑娘吃了那样多苦,总算是熬出来了。”又伸手擦干眼泪,“丞相大人那样心疼姑娘,往日受的苦楚也是值得的。”又取了吉祥锁来给谢青岚挂上。 谢青岚也是满心动容,云舒推门而入,笑道:“齐王太妃并端敏大长公主来给姑娘添妆了。” 谢青岚满要起身给两人见礼,被齐王太妃一把扶住:“好孩子,今日大喜,就免了那些虚礼吧。”又对门外道,“青萝,你与肃儿先在耳房坐一会子吧。” 门外应声之后,端敏行至谢青岚身后,从镜中看着她的容颜:“这样美的姑娘,不怪傅渊喜欢了。”又道,“我与淑妃母妃的添妆已然放入你嫁妆中了,你别急着谢,好好坐着就是了。”她一边说,一边从妆台上取了篦子在手中,那篦子齿那样密,她只拿在手中,轻轻梳过谢青岚的长发,将一头青丝梳得愈发黑亮,“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这事向来是由母亲来做的,陆昭故去多时,谢家也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来行这个礼数。篦子齿划过头皮,谢青岚掌不住,泪眼婆娑。 “好孩子,可别哭才是。”齐王太妃年岁也有些偏高,坐在身后笑道,又像是有些感叹,“我还记得,当年你娘出嫁的时候,你外祖那牛脾气,做什么都不让你舅舅将你娘背出去,打定主意是要坏了良辰吉时。还是你爹违了礼数,从闺房之中将你娘抱出来的……”她话中怅惘,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也不过片刻,又笑出来,“你如今也要嫁了,比你娘当年更美了。” 谢青岚抽噎着擦去脸上的泪痕,被端敏抱在怀中,声音轻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那日我说想要收你做义女,并非是想要还你人情,我与驸马是真的喜欢你。” 她声音那样轻,但听在谢青岚耳中,就像是月黑风高的夜中,看到了一盏明灯一般,心中满满深沉的动容,刚止住的泪又一次汹涌而出,轻声道:“娘……” “好孩子。”端敏抚着她的发,“若是以后受了委屈,回来告诉我,娘会为你出气的。”又亲自为她盘起发,将凤冠戴上了。 谢青岚还在啜泣,门外已然响起人声来:“姑娘,丞相大人已到了街口了,只怕再过一会子就来了,姑娘可要准备着呢。” 谢青岚闻言,不觉有些紧张,握紧了端敏的手。褚青萝推门而入,见她已然妆成,拉着细细看了一遍,赞道:“姐姐这样美,若我是傅渊,也得被你勾得魂也没了。” 谢青岚脸颊微红,只是羞涩的笑,端敏笑道:“别打趣你姐姐,我还寻思着你什么时候出嫁呢。” 这下红了脸的又多了一个,跺脚道:“娘,您再拿这个与女儿打趣,我便不干了……” 谢青岚失笑,被一旁的齐王太妃拉着:“一会子饮完合卺酒,傅渊少不得是要去陪酒,而你只能在喜房中,难免一会子饿得慌。你记着,叫你吃的饺子是生的,一口就好,莫吃多了,若是闹起了肚子可不好了。” 谢青岚忙不迭听好,一一看过端敏母女和齐王太妃,一股子暖流在心中蔓延。 眼看着时间愈发近了,还不见傅渊来,谢青岚倒是镇定,端敏与齐王太妃面面相觑之下,还是狐疑起来:“这好端端的,照理来说,早就该到了才是,莫不是什么事耽搁了?”当下唤了一人来,“你去看看,丞相是不是有事绊住了,怎的还不进来。” 褚青萝也附和道:“可与他说,若是赶不及吉时,谢姐姐可不嫁了,叫他后悔去吧。” 端敏微微横了她一眼,复叹道:“真是孩子。” 那人极快的去了,不多时又折回来,因为跑得太急,满头满脸的大汗,顶着冬月的冷风在外打千道:“丞相大人已经到街口了,只是华阳长公主率人拦路,不让丞相大人来——” 端敏容色本就清冷,一听这话,脸色更是冷了。她素来都是从容的样子,几时有这个时候?“混账东西,难道要将我天家的脸都丢尽不成?”说罢,径直出了门,“你领人去,见了她就给我绑了扔到柴房中去。” 有夫之妇,还敢拦新郎?这传出去,刘寻又要跳脚了……还没等那人转身去,又有人跑来,笑道:“姑娘可好了?丞相大人在府门前了,还在喝拦门酒呢。” 端敏一奇:“不是说……” “华阳长公主被丞相大人亲自下令绑了,眼看着公主府的亲卫统领要生事,谁知越王殿下竟然在人群之中看热闹,一来二去推搡到了殿下,一张脸都被揍成了猪头,满嘴的牙都被殿下掌落了。” 惹了傅渊或是越王其实一点都不可怕,惹了越王和傅渊才叫可怕好吧…… 端敏心中一宽,转头笑道:“如此,青岚就出来吧。” 古代的风俗,新娘是不能下地的,一向是由家中的哥哥将其背出去,但谢家并没有男丁,也只能由几个有体面的婆子将她抬出去了。 齐王太妃将盖头给谢青岚盖上,又转头笑道:“来来来,快将新娘子迎出去呢。” 谢青岚被引了出去,又被送上一人的背,顿时囧了——难道说她爹背着她娘在外面生了一个私生子不成?! “阿肃,别把青岚颠着了。”端敏含笑说罢,又携了褚青萝在手,“咱们再送送你姐姐。” 听到“阿肃”两个字,谢青岚本能的一缩,又觉得此人背脊是那样的宽厚,不觉又有些想哭了,轻声道:“肃哥哥……” “可不许哭。”听出她声音中的哽咽,刘肃笑着宽慰,“肃一直是将你视作嫡嫡亲亲的妹子的。” 谢青岚“嗯”了一声,泪珠还是从眼中落下,洇入了刘肃背上的衣物中。 而随傅渊一起来的,还有满城的学子们,见齐王世子将新娘子背了出来,顿时响起一阵唏嘘。也不知道是在感叹谢青岚虽是父母双亡但能得到皇族中人垂青,还是在赞赏刘肃的重情义。 傅渊小心眼还真不是说说的,更何况刘肃一直是他的假想情敌。一出了府门,他就径直上前将谢青岚拦腰抢了下来。谢青岚一个趔趄,差点一爪子呼到他头上去。人群之中立时爆出笑声来,这些文人居然还喝起彩来。 也是同人不同命,换了别人,指不定早就被指着背脊骂不识礼数了。 被抱上了轿子,谢青岚才松了口气,又被他握了握手,这才听到礼官的声音:“吉时到,起轿——” 跨了火盆,又在一众乐声之中拜了堂,谢青岚已经被拥进了喜房之中。 屋中那样的静谧,地龙烧得暖暖的。刚坐在床上,又响起喜娘甜腻的声音:“丞相大人,还请挑起喜帕。” 不觉一杆秤伸到盖头之下,将谢青岚唬了一跳,勉强稳住,盖头已经被挑了起来。 傅渊一身大红的喜服,那样的合身,显得身影那样颀长,他戴着金冠,愈发衬得发色如墨,鬓角如裁,面如斧削,一双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又仿佛含了太阳的温度,能让人化了,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双唇含了几分笑意。 真尼玛是个人间尤物!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嘿~~~ 女主是又后台哒~~~   ☆、第131章 谢青岚那样毫不避讳的目光让傅渊很是受用,搁了喜帕,转身坐在了她身边,只将她手纳入掌心,一言不发。 喜娘虽说面色如常,但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这京中谁不知道丞相大人的名声?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个青面獠牙的,结果…… 反正主持了那样多婚礼,还没一个人比丞相大人长得更赏心悦目的。喜娘忽然也意识到为啥华阳长公主脸都不要了要拦路抢婚。 但长得好,不代表脾气好,喜娘方才可是随行,见刘瑶被绑了那场景,也不敢怠慢,持了两盏酒捧到两人面前:“请丞相大人和安阳女侯共饮合卺酒。” 傅渊展眉看向她,见她脸颊火热,心中那点子促狭的念头满足得不得了,接过喜娘手中的酒杯。酒液澄清,明晃晃的反射着灯光。 双臂交缠,一盏酒下肚,谢青岚一向不沾酒,现在肚子里火烧火燎的,咳得脸都红了,原本就没用过晚膳,现在更饿了。 喜娘含笑端出一碗饺子来:“请安阳女侯吃饺子,早生贵子。”那碗饺子可真是煮得很好,怎么看怎么圆润,还真让人想吃。 谢青岚只咬了一口,连嚼都不嚼,用了吃奶的劲儿直接咽了下去,喉咙难受得很,惹得傅渊笑个不停,被白了一眼方才止住。 喜娘见她吃了,这才端了起来,道:“安阳女侯且在喜房之中稍安勿躁,傅家女眷会来相伴,丞相大人需在外作陪。”这才领了一众人退出去。 傅渊笑得狡黠,蹭了蹭她的唇,这才起身道:“我先去,你候我一会子就是,二婶和两个堂妹自会来伴你。”他顿了顿,又握住她的手,“你如今是我的妻了,便是傅家的当家主母。” 谢青岚点头,目送他去了,坐在床上,颇有些百无聊赖。傅渊走了还不到一刻钟,门又被人推开,进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穿着掐金线缎绣氅衣,通身的富贵逼人,但有些暴发户的错觉身后跟着两个少女,一个杏眼桃腮,生得颇为美艳,但嘴唇很薄,有尖刻之相,耳边红翡滴珠耳环都要飞起来了,一看就知道很张扬;另一个看来比谢青岚还小上几岁,手中提了一个食盒,大大的眼睛,憨态可掬,见谢青岚看自己,笑起来脸颊微红,一派云娇雨怯。 “二婶,小姑……”谢青岚有些累了,原本不愿起身,但对方是傅渊为数不多的亲人,她也愿意给些体面。那妇人见谢青岚站起身,那礼都行下来了,忙扶她道:“使不得使不得。” 谢青岚撇了撇嘴,心中不高兴了——礼都行了,你原是长辈,受着就受着,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还说什么“使不得”?白叫人觉得虚伪。 傅二叔的夫人罗氏,还有一双女儿傅静傅雅。 罗氏拉着谢青岚的手,转了一圈,这才笑容盈盈:“好生标志的人儿,去岁咱们还见过的,你多半是忘了,现在是一家人啦,也是阿渊的福气。”又引了谢青岚坐下,“阿静也年岁不小了,若是无事,可要向你嫂嫂多学学怎么治家,你嫂嫂一人撑着谢家那样久,可比一般妇人强多了。” 傅静扯着嘴角一笑,淡淡说:“嫂嫂的事,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还说皇上对嫂嫂情根深种,说是要立为皇后呢,不知道怎么,这事又不了了之了。”她阴阳怪气的语气让谢青岚有几分窝火,被傅雅扯了扯衣袖:“姐姐,嫂嫂刚礼成,你何必说这话……” “也是了。”傅静转头一笑,那笑容还真是虚伪得很,“是我孟浪了,嫂嫂刚过门,给大哥哥知道,还以为是我欺辱了嫂嫂。” 对于傅静这姑娘,谢青岚还有些印象。上回太后大寿,在懿安宫,傅静同她说过几句话,当时傅静的态度就有些不好,多半是为太后对谢青岚太多好感的缘故,但现在还这样阴阳怪气,就有些稀奇了。 傅雅对于自家姐姐这没眼力见的也不想多理,堂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连长公主都敢下令绑起来的,要真的惹恼了嫂子,到时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忙岔开话题:“嫂嫂在新房里等哥哥,也是难得了。”又从放在桌上的食盒中取了一碟玫瑰鹅油酥饼出来,“大哥哥说嫂嫂喜欢吃,我就自己给嫂嫂做了些,虽比不得正餐,好歹也垫些。”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傅雅和傅静一比,顿时高下立判好吗?罗氏也劝道:“也是,侄儿媳妇吃些才是,好歹累了半日了。”又瞪了大女儿一眼,暗叹真是太能坏事了。 谢青岚从善如流,咬了一口,见那酥饼里还有细碎的玫瑰花瓣,知道傅雅一定是废了不少精神的。也是谢道:“很好吃,多谢小姑了。” 傅雅一张小脸上顿时红了,娇羞的样子可爱得很。傅静哼了哼,也不曾理,轻轻说:“如今大哥哥成亲了,二哥哥只怕也快了。” 傅渊有个堂弟傅涵,上回太后大寿,说是在外面赶不回来,也没见过,但听说也是挺有能力的。 “是了是了,涵哥儿也要成亲了。”罗氏一听到儿子,脸上笑容顿时露了出来,“也是二十的人了,侄儿媳妇要是又合适的人选,可得给涵哥儿留心着。” “二婶客气了,青岚自然是向着小叔的。”谢青岚如斯说着,又见傅静的脸上露出说不出的讥诮来,“我听闻今日洛阳侯世子和定远伯嫡女也是成亲,可比咱们这儿热闹多了。知道的晓得咱们家娶新妇,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寻常的家宴呢。大哥哥将朝中得罪了个遍,也就陆家来人了,还有一群穷酸文人和冯若虚那老货。”又看着谢青岚,“还是嫂嫂脸面大,将褚将军和齐王世子也给请了来,不然指不定今日要丢人到什么地步呢。” 这人说点话真是欠揍好嘛? 生怕自己掌不住火气把这姑娘给揍出去,好在过了不多时,傅渊便回来了,母女三人也没了再留的缘由,径直起身出去。 刚出了门,罗氏当下啐道:“好端端的,你那样去呛她做什么?你难道忘了阿渊的性子?” 傅静哼了哼,低声道:“我就是不喜欢她,不过就是仗着姑母和大哥哥喜欢她……” 对于大女儿的傻缺,罗氏也不想说什么,但如今傅渊娶了媳妇,来年想要牵制他,就容易多了。只要傅渊没了,长房彻底无人,长房出身的太后自然只能扶持二房,到时候,不还是涵哥儿的天下? 屋中傅渊吃了些酒,脸颊有几分红,眼中氤氲着薄薄的水汽,看着谢青岚笑了一会子,又转去了与屋中相连的净房,将身上洗净了,换了寻常的寝衣,这才回来。 比起他,谢青岚一身喜服,倒是太过正经了。不觉脸颊发热,谢青岚强作镇定的起身,也往净房去了。 檀心如心与谢青岚情非泛泛,自然是作为陪嫁侍女一到过来了。伺候自家姑娘沐浴,如心一向活泼,通俗点还有些话唠,当下开了话闸,还是将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傅渊听了不舒服:“姑娘不曾晓得,方才宾客间吃酒,二爷醉了呢,可醉得不轻,险些闹起来,还是齐王世子和褚将军出手才将他压住,不然堂中那样多人,伤了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可了不得。” 她口中的“二爷”指的自然是陆澄,对于陆澄,谢青岚也是无可奈何。要说他深情,总该知道傅渊的秉性,更不该在自己新婚之日借酒发疯,要说他不深情,他一向克己,今日又怎会吃醉了? 不过就是无法接受现实罢了。 谢青岚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和傅渊在一起之后,她也逐渐有些冷心冷肺起来,对于故人,她的确还是有舍不得的情况,但很多人已经变得无所谓起来,能救一把则救,救不了也就算了。 但愿陆澄不会变成那种无所谓的人里面之一。 傅渊这人,丞相府中一切从简不假,但是这浴池可真是极尽华美,约莫是这货有洁癖吧?将身上洗白白了,谢青岚刚从浴池之中起身,刚裹上寝衣,已经被人扛了起来。 谢青岚当下叫得跟杀猪一样,檀心和如心相视一眼,脑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艾玛,没想到丞相大人居然这么有力气!然后纷纷选择了视而不见,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将谢青岚从净房扛到了屋中,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见她脸色不好,傅渊笑得很是坏心,眯起眼,坐在床边,修长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声音轻柔如同廊下风铃轻响:“青岚想我么?”又很是流氓的将衣襟勾开了些,坚实的胸膛半隐半露,配上他笑得眯起的眼睛,那么魅惑,“你想要我吗?” 谢青岚看了他一眼,脸色比刚才更差了:“我想吐。” 傅渊:…… 这话真不是谢青岚胡说的,刚吃了那一口生饺子,梗在胃里十分不舒服,而方才傅渊将她扛起来,肩膀抵在胃的位置,现在更不舒服了。 而傅渊被自家娘子一句话弄得受伤不已,和衣上了床,躺在她身边,一双深邃如同深潭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阖上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谢青岚捞入怀中:“睡吧。” 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味,谢青岚顿时宁静了下来,又觉得他有些僵硬,全身绷得紧紧的,很是不解。抬头,屋中龙凤金烛还燃着,映在傅渊脸上。他那样清俊的容颜,在整个京城之中都寻不出来第二个能及他的人。在这光影之中,他脸上竟然映出一众莫名的伤感。 “傅渊?”谢青岚莫名其妙,再次秀了智商下限,“你怎了?是不是不舒服?” 傅渊掀开眼,见她一脸的不解,开口之时,淡淡的酒味徐徐喷薄出来,叫谢青岚脸颊慢慢红了起来:“你不愿嫁与我的,是不是?” “怎会呢?”谢青岚说罢,胃里又有些不适了,掩着唇咳了一声,才压住那股难受劲儿。傅渊见她这举动,认定是因为她对于自己有些厌烦而来的恶心感,再次被她伤得不轻,放了手,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傅渊……”完全陷入傻白甜状态的谢青岚很是狐疑,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你到底怎了?” 傅渊本来就是个多疑的……蛇精病,被谢青岚无心之失伤到了两次,满心的愤懑,但那一双比起男子来说像是没有骨头般的小手抱着自己,心中也是软了,转头抱了她,低声道:“青岚,别厌恨我……” “你吃醉了。”谢青岚叹道,“你我礼成,已是夫妻,我怎会厌恨你?”又寻思着自己应该表示点诚意,小爪子抵在他胸膛,为他将衣物脱去。 傅渊看着她,心中微微动容,大掌也是轻轻拨开她的衣襟,浅笑道:“咱们已经是夫妻了……” 谢青岚红着脸,还没笑完,胃里翻江倒海,只能裹着被子坐起来,以锦帕掩着嘴,吐了。 傅渊一颗少男心被自家娘子第一遭摔成了两半,第二遭成了渣,现在还被冷风一吹,连渣都不剩了。 被唤进来收拾狼藉的如心和檀心还没靠近傅渊就觉得今天姑爷的气场有那么点……不好说,反正不好。 再次收拾了自己,又沾了青盐将口中洗净了,谢青岚这才重新回了床上。而无论何时都从容笑对的丞相大人眼眶都给她气红了,一张小媳妇儿脸实在是刷新了谢青岚对他的认识。 “傅渊……”嬉皮笑脸的往他怀中一钻,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下,谢青岚软软的开始撒娇了,“我好冷,你抱紧一点好不好?” 傅渊怨念的看了她一眼,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贯温润的笑容现在变得有些狰狞:“你再怎么抗拒,现在也是我傅渊的妻子,我要你做什么,你难道能说不么?” 谢青岚被唬了一跳,但马上勾着他的脖子,来了个强吻,最后一脸嘚瑟的看着他。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征求意见啊~ 有木有人想看特供版新婚夜呢?你们懂的,脖子以下不准写~ 反正蠢欢写丞相大人傲娇的时候,那个笑啊,简直停不住了~~~   ☆、第132章 冬月的天气,实在是有些冷清肃穆的,枝间光秃秃的,没有半分活力和生气。薄雾为太阳照射,散去之后,这才露出这清冷而苍茫的大地。 谢青岚是饿醒的。昨日好不容易吃了一个玫瑰鹅油酥饼,又因为那闹心的生饺子全吐了,最后被傅渊那厮压着闹了三次,自然是饿得难受的。 动了动身子,耳边旋即响起轻笑:“醒了?”谢青岚哼哼唧唧不肯理,又得了一个安慰的吻。某个刚从少女晋升少妇的忙推了他一把:“别闹,还疼呢……” “不闹就是了。”傅渊见她想岔了,也是好笑,连人带被子给卷了起来。以为他又要扛自己的谢青岚唬得要锤他,被安置在他腿上,“上过药还疼么?” 谢青岚哪里肯回答,那头已有如心檀心探头探脑的进来,将早膳布好了,又特别知趣的退了出去。 盛了一碗鸡丝肉粥,傅渊放在唇边,证实过不烫了,这才喂给谢青岚。他那笑容一直不曾减,虽说素来如此,但谢青岚没有来觉得有些奸诈。只是架不住饿劲,张嘴吃了。 “多吃些才是。”将一碗粥吃尽了,傅渊才含笑说到,“昨日累了你,不吃多些,如何补得回来?” 谢青岚:你个老流氓! 吃过了早膳,傅渊又将她原封不动抱回了床上。傅渊父母双亡,就算跟二房还算是一家人,但说穿了,也是分了家的。于是这拜公婆也就免了。不多时,外边有人来报,说是云舒来了。原本想要赖在床上一整日的谢青岚现在也没脸在床上接见云舒,只好起身。 傅渊坐在床边,一件件替她穿衣服。经历了昨夜,谢青岚心理上自然没抗拒,但还是止不住的红了脸,她羞得厉害了,白皙的脸庞红透了,别有一番妩媚之态。 傅渊埋头在她唇上一啄,这才取了一件云锦袄给她穿上,又塞了一个手炉在她怀中:“别冻着了。” 匆匆应着,谢青岚这才起身,傅渊坐在临窗的榻上,拿着书的样子那样儒雅,几乎完美的侧颜实在太考验女人的承受能力了。 云舒进来的时候,谢青岚躺在贵妃椅上,见她进来,已要起身。云舒虽未曾嫁人,但当年陆昭进门的事她是门清的,忙拦道:“姑娘不可,好好养好了身子才是,况且姑娘虽敬着我叫我一声姑姑,但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姑娘怎能向我行礼?” 谢青岚抿唇笑:“姑姑这话可是折煞了我,我在心中将姑姑当做我嫡亲姑姑的。”又请云舒坐下,这才问道,“姑姑今日来有什么事么?” 她说话间,不经意仰起头,领子也掩不住脖子上的红印。云舒是个人精,明白这夫妻二人昨日看来过得不错,笑道:“也不过是来看看姑娘罢了,顺带,向姑娘转述齐王世子的话。” “肃哥哥?”谢青岚狐疑,“肃哥哥如何了?” “姑娘不知道?”云舒也是狐疑,看了一眼傅渊,见他含着素日之中的笑容,目光落在书上,像是根本没有听这边一样,也是松了一口气,“今日天未明,齐王世子就去往南疆了。” 谢青岚瞪大了眼:“去南疆了?已去了?!”又有些惘然,“我原以为他要过上些日子才会去的,皇上催得这样急么?” “我不知。”云舒淡淡回应,“世子说请姑娘好好看顾自己就是了。” 谢青岚颔首:“肃哥哥有心了。”又往椅背上一靠,“昨儿个洛阳侯府热闹得很吧?” 听她问到洛阳侯府,傅渊也不打算继续拿乔了,将书搁在案几上,撑着下巴,看着两人。 “洛阳侯在权贵之中一向得人心,宋世子也是个年轻有为的。”云舒一脸的平板无声,“而赵姑娘在贵族之中名声也一直很好,两家结为亲家,也是众望所归的事。” “名声很好?”想到赵蕴莲居然敢拿陆贞训要挟自己,谢青岚就气得不行,说话也愈发刻薄了,“宋驰如今,怕是在子嗣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更别说他在那日里被扔到了小倌馆之中……”谢青岚说着,想到那日宋驰的嘴脸,若非掠影一直尽忠职守护在自己身边,只怕如今自己早就遭了道,还说什么嫁给傅渊?一时心中也是深恨,“我总要收拾他的。” 云舒对于她的话也没有过多的接话,继续说:“倒是越王昨儿个出了大风头,揍了华阳长公主的亲卫统领不说,又绕到了洛阳侯府吃了酒,出来便瞅见了睢阳侯世子,又是一顿好揍呢。” 谢青岚笑弯了身子,又看向傅渊:“这人记仇的功力,与你倒像是师出同门。”但说到了越王,她又想到了昨夜又出了一把风头的,华阳长公主。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说起情敌还能那样的谈笑风生,除非她一点都不在乎那个男人。然而谢青岚明摆着是在乎傅渊的,很在乎他。 “华阳长公主如何了?” 听她提到刘瑶,云舒的笑容之中多了一份说不出的鄙夷:“昨日姑爷命人将其绑了,又无处安置,索性扔在了柴房之中。等姑娘上了花轿去了,封郁才得了消息来领人。” “封驸马倒是个好性子。”谢青岚还真是这样认为的,换了自己是封郁,早就一巴掌呼她了。就算是天家公主,也不带这样折腾的,谁受得了啊? “封郁并非是好性子。”傅渊忽的笑出声来,淡淡的笑意在声音中弥漫,深邃的眸子能让人沉下去,“不过是对刘瑶,他性子才那样好的。” 对方若是自己深爱的女子,男人又怎会不将她呵护在手心中,只要她欢喜,就算她心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都可以。 从这方面来看,封郁还真是个烂好人。然而刘瑶这人,根本不能惯,她原本就任性,再惯着,只能更任性了。 见谢青岚似乎沉思,傅渊启唇轻笑道:“最迟今日,一定会有消息传来,刘瑶这次,不被罚都说不过去了。” 也是,她闹这场出来就算了,还被越王和那样多的学子看到了,皇帝何等的要脸,就算皇帝不要脸了,这回端敏和齐王太妃都是听说华阳长公主犯浑的,再怎么,也不能再姑息。 就算刘家的闺女们都是天之骄女,但是这事,总会影响刘家声誉,皇族还有那样多未嫁的闺女们,难道真的不嫁了不成? 果不其然,当日午后,一道旨意传来,华阳长公主重病,太后思女心切,将其挪入后宫之中养病。 名为养病,实则,刘寻也受不住这妹妹了,还是关起来,再闹也是里子里闹,别丢人现眼就行。 彼时谢青岚正扒拉在傅渊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调戏他。她牙齿细密,像极了一扇扇小贝壳,就那样轻咬着傅渊下巴,闹了一会儿,被摁着深吻了一次,差点窒息,这才老实了。 而那小厮进来的时候,谢青岚刚脱离了傅渊大魔王的魔爪,因为昨夜欢好,她走路还有些趔趄,不细看也是看不出来,但傅渊也不肯叫她下地行走,又将她捞回了怀中。 那小厮目不斜视,好像是对着雕塑一样说完了这事,傅渊这才点头,让其下去后,看着谢青岚:“如何?我可说中了?” 谢青岚笑道:“你跟皇帝周旋多年,自然比我清楚的,难道比不过我不成?” 这话叫傅渊愣了愣,旋即笑了出来。 谢青岚并没有说错,两辈子君臣,他是那样了解刘寻的秉性。不拘刘寻表现出来的是什么,但他内心,却是阴险多疑,狠起来比谁都狠,奈何面上还一副谦和的君子形象。也是世家们没有真正触碰到他的逆鳞,虽是一颗毒瘤,但还没有达到会噎住呼吸的地步。 所以,刘寻还不会自己出手,而是让傅渊做一把刀,砍掉他们。 转念,刘寻虽说有时心机颇深,但实则,与越王刘平相较,跟闹着玩似的。那才是真正心机颇深的人! 他那样的纨绔,吊儿郎当的表象之下,无论是帝王家的必修课心术,或是剑术、箭术、拳法,乃至行军用兵之道,他真的有荒废吗? 如今二十余岁的刘平,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十三岁领兵杀入北戎腹地的少年能比了吧? 谢青岚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目光深沉起来,轻柔唤道:“傅渊?” “怎了?”回身,见她看着自己,傅渊弯出一个笑容来,“小丫头,怎么了?” “我好奇罢了。”谢青岚笑道,“你家二叔一家,好生有趣。” “有趣?”傅渊扬眉反问,“你竟是觉得有趣?你可知道,有儿子的话,总会非分的肖想些什么。” 谢青岚一怔:“你说太后……”当年太后不就是因为有了先帝的长子,而惧怕纯惠皇后生下嫡子,这才背弃了从她入宫伊始一直照拂她的纯惠皇后么? “你该知道,姑母是出身长房的,我父亲与她是至亲兄妹。”傅渊轻柔温软的声音在谢青岚耳边萦绕,叫她红了脸,啐了一声,推了他一把。傅渊失笑,又继续说,“后来姑母成了皇后,我父亲没了,她一向照拂于我。再后来,姑母成了太后,我成了丞相,二婶一直以为,我是靠了太后的荫蔽才有今日的成就。可惜,我入仕之时,无人知晓我是傅太后侄子。” “所以,二婶儿觉得,你若是不在了,太后自然会照拂二房多一点?”谢青岚很自然的就说出来了,“真是荒谬!” 太后是傅渊的政治靠山,傅渊同样也是太后的依仗。没有身为世家的母族,太后的依仗就是皇帝,还有能弹压住世家的傅渊。 更不说,傅渊是她看着长大,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 如此的傅渊,怎是二房能够取代的?!   ☆、第133章 V一更 日子转转兜兜到了第三日,原本是谢青岚回门的日子,谢青岚父母双亡,也没个去处。分别去了端敏公主府和齐王府一趟,齐王太妃和端敏对自己照拂颇多,更是疼爱自己如珠如宝,谢青岚还没有那样不识趣,将两人的心意弃如敝帚。 傅渊一向待谢青岚颇为上心,如今两人又是新婚,感情笃深。先去齐王府,与太妃说了一会子话,这又转去了端敏公主府。 刚进了门,已有端敏身边的大宫女苍云翩然而来,见谢青岚和傅渊相携而来,已然含笑道:“谢姑奶奶和丞相大人来啦。”又转头打发了小宫女去知会端敏,“大长公主今日才起身,只怕现在出不来待姑奶奶了呢。”说着,将两人引到了花厅,“姑奶奶和丞相大人暂且等候一会子呢,可用过早膳了?若是不曾,婢子这就吩咐下去。” “吃过了,不劳苍云姑姑费心。”谢青岚一壁含笑,一壁转向傅渊,脸上笑容就更浓了。苍云也是嫁过人的人了,知道小夫妻间新婚有说不完的话,等人上了茶,去了。 待门被关上,谢青岚一改方才端庄贤淑的样儿,顺势倒在傅渊怀中,勾着他脖子,哼哼唧唧的不肯消停。后者顺从的抱着她,玩味笑道:“这样不知礼,一会子叫公主笑话可了不得。” “才不会哩。”谢青岚撒娇道,“你以为娘和你似的,成日嫌我。” “娘?”傅渊微微挑眉,轻轻蹭着她的鼻尖,“何时认的娘?” “才不告诉你。”谢青岚笑红了脸,坐好了身子,绞着衣角,一派小女儿情态。 正待说话,门前人生却渐渐嘈杂起来,不多时就见端敏推门而入,发中两边分簪一支累丝嵌红宝石金步摇,她容色清冷如同瑶华仙子,带了这首饰,倒像是沾染了些世俗之气。 谢青岚忙起身笑道:“娘。”又见褚霄紧随其后,一时也有些害羞,红着脸轻声唤了声“爹爹”。 傅渊倒是比她从容得多的,起身施礼:“岳丈大人,岳母大人。” 对于这便宜女儿女婿,端敏夫妇也很是受用,但傅渊实在不比谢青岚的亲厚,客气了几句。四人落座,谢青岚倒是纳罕起来:“怎不见青萝……” 端敏抿唇微笑:“你知道阿肃前几日去往南疆了,怕她伤感,也就只留了一封信,不曾与她告别。倒是受了风寒,现在还躺着呢。” “受了风寒?”谢青岚有些急切了,“那青岚去看看她吧……” “别去了,你身子也不好,仔细过了病气。”褚霄口中很是随意,仿佛谢青岚真是他亲生的闺女一样,“况且今日回门,哪有撇下夫君自个儿去与妹妹说体己话的理儿?” 谢青岚称是,端敏又握了她的手,低声道:“可去向淑妃母妃请过安了?”见她点头,这才笑得欣慰,“做人不能忘了根本,你总是晓得的。”又笑道,“驸马且陪女婿说说话,我还有体己话要与女儿说哩。”说罢,携了谢青岚往外去了。 一路出了花厅,过了二门,进了端敏自己的院子。谢青岚来公主府的时候不多,也是第一回来这里,屋中陈设颇为素雅,多宝格上分别陈列着青花瓷瓶、珐琅香炉等物,更是有些风雅之意。 端敏携了谢青岚坐下,这才说道:“你也别怨娘不将傅渊当做自己人,他待你虽好,但这话,还是莫叫他听了好。”顿了顿,“你与他成婚那日也是宋驰与赵蕴莲成婚之日,他是个容易得罪人的主儿,那日丞相府冷清,洛阳侯府可是人来人往,足足到了二更才散去了。连现在,坊间都在拿你们作比,你可要放宽心思。” “女儿省得,排场什么的,若是一昧求排场,还不如直接进宫,虽是继后,但迎进去的礼仪却也比寻常人家好了许多不是?”谢青岚笑罢,又挽着端敏的手,“娘总是疼我的。” “我自然是疼你的。”端敏一叹,又转移了话题,“你既然肯唤我一声娘,便要知道,我与你爹爹都是给你撑腰的。傅家人口简单,虽说朝中开罪人多,但好歹也是个好去处,阿萝可没有这样好的命运了。” 虽说唤了端敏一声娘,但谢青岚也知道,端敏看得起自己才给的体面,自然不会恬不知耻的去跟褚青萝比地位,况且褚青萝这傻丫头也是个痴儿,那样明艳似火的人,又怎会因为刘肃离京这样伤神的? 但端敏不说,谢青岚也不戳破。这干娘和干女儿之间,即便是有所谓的亲情维系着,但若没有粉饰太平,只怕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屋中气氛有些怪,端敏又笑道:“算来,你成婚了,掌家的事,你有云舒帮衬,也不需我说什么。单只一点,养好了身子,生个大胖小子才是。”也不顾谢青岚当场红了脸,一双和褚青萝如出一辙的丹凤眼之中蓄满了笑意,“另者,对待你夫婿,可要上心才是,我一会子给你些绣样,你带回去,也好与傅渊做些贴身物件。” 母女俩絮絮不止说了一会儿,谢青岚和傅渊被留下来吃了中饭,其间褚青萝还是来了,虽说小脸有几分蜡黄,但精神还算是可以。见了谢青岚,她也多了些活力,缠着要说些话,又被傅渊笑着横了一眼,虽不在意,但人家老公不舒服了,还不识趣点? 这中饭褚青萝才被深深的伤害了——捡了个便宜姐姐,本来是高兴事,但是傅渊这姐夫讨人厌极了,不动声色的把姐姐视线抓回去,还没等姐姐恼,就笑得无比宠溺,堵了姐姐的话;那头爹爹扒拉了一盘虾子,一一剥了全塞到了娘亲碗里,完全没管自己这没人疼的闺女。 褚青萝都要哭了,这尼玛自己是抱养的吧?看你们这花样虐狗! 等吃过午饭,傅渊和谢青岚也就告辞了。一路你侬我侬的回了丞相府,见到了在书房前冷得跳脚的学子李清明。 这李清明当然是个人才,上回傅渊和谢青岚被追杀堵在山谷之中,他纠结了一群学子在洛阳侯府门前聚众闹事……呸,为民请命,把洛阳侯说得哑口无言。 “丞相大人……”见傅渊回来,李清明迎了上来,又看到傅渊和谢青岚紧紧拉着的手,又自觉地避开目光,笑道:“丞相大人,学生等候多时了。” “砚之有事?”傅渊很是随意的一笑,那样的温润,推门进了书房,“若无要事,大可不必来这里,况且冷在这里也不是法子。”见李清明略显单薄的衣衫,不动声色让人取了两件斗篷来,“书房冷,先加些衣物吧。” 李清明脸上有些发红,学子大多家境贫寒,要不是傅渊,别说现在出口成章,就是认字都是不能的。“明年春闱,你备得如何了?” 李清明听到这话,胸膛顿时挺了起来:“学生正为此事而来,同窗们明年都将参加春闱,只盼能一举考过童生,只是才华有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来向丞相大人求助。”又起身行了个大礼:“老家堂弟也得了丞相大人的关照,如今也能识文断字,老家婶母便要他进京来,索性做些生意,补贴家用。” “不拘是做什么,只消得是正道就好,我也是很欣慰。”傅渊倒是和颜悦色,那温暖如同三月春风的笑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联想到她就是为世人所惧的奸相,他披上斗篷,又将另一件给李清明系上:“若有解不了的,你来知会我一声,我得了闲必然与你们解答。若是我也解不了……”他笑容更浓,俊美不凡的容颜都快发光了,“拿了书去问我师父就是,那老货最是喜欢刁难的问题了。” “春闱之时,可要努力,来年,我还得倚仗你们。” 李清明又脸红了,跟被老师表扬了的小学生一样重重的点头,看着傅渊的那眼神都要发光了:“是,学生和诸位同窗都会努力,定不辜负丞相大人一番教诲。” 李清明:丞相大人长得好脾气好哪儿哪儿哪儿都好! 谢青岚原本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方才给端敏说了一通,也是觉得自己的女红的确有些拿不出手了,现在正取了一件手绢的绣样,像模像样的要绣一朵合欢花在角落。 然后,一针不偏不倚的戳进了食指指腹,血珠红得妖冶,谢青岚醉了。而这时,李清明一派仰慕的话传入耳中,谢青岚抬头,刚好看见傅渊给他系上袍子的一幕,还有李清明那□□裸的眼神。 谢青岚:〒▽〒总有一种被男人挖了自己墙角的感觉是为啥? 傅渊早已感觉到了自家娘子那哀怨的眼神,无可奈何一笑,脱了斗篷,将谢青岚裹在其中,塞了青玉手炉在她怀里,得了谢青岚一个大大的笑容,心中万分受用,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转头道:“如今冬月,也用不了多久的功了,可得注意着身子,若你那堂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若是能帮,自然会帮你。” 李清明这回眼角都红了,满满的动容,一脸受宠若惊的看着傅渊,仿佛都要哭出来了:“听说堂弟出门之时,遇上了大风雪,脚程慢了许多……想来在七八日后也能到了,谢丞相大人美意……” 说好的文人多愤青?!这这这……文人多感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大用有大用~台词一般比较多的人物都有大用,不是凑字数哒~~ 么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第134章 V二更 谢青岚总觉得这京中要出什么大事,呃……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世家们最近实在太安静了! 当然,如果把越王殿下嚣张跋扈又把平国公家的庶子给揍了这事撇开,世家们最近真没有什么事。倒是冯若虚这些日子很是滋润,每日都有不少的学子登门拜访,各种刁钻问题相问,可把老人家乐坏了。 要谢青岚说,冯家这老头还真是个怪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人家不好做官。不慕名利绝对说不上什么怪人,但…… 平国公家那小子在清风楼冲撞到了越王殿下,被摁着暴打了一番,恰巧冯家的嫡子也在那儿,看不过去就制止了越王殿下一番。而文人墨客里面,死脑筋也是有点多的,这冯家嫡子正好就是个死脑筋。眼瞅着越王脸色都不太对劲了也不知道闭嘴,也被逮着胖揍了一顿。 然后冯若虚这蛇精病居然高兴坏了,押着儿子去给越王赔罪不说,还与越王交流起了学术,最后认定越王的文化水平比傅渊这得意弟子还好,非要跟人做个忘年交。 浪荡子和蛇精病,这忘年交倒也做得。 眼看已经到了腊月,丞相府中主子也不过傅渊和谢青岚,这年事打理起来也是很方便,早早的就吩咐人置办年货,谢青岚嗜睡,就又歪在榻上沉沉睡去了。 傅渊刚办完事回来,换上了常服,正与她说话,又久久不闻回答,转头见她已经睡去了,心中促狭心思一起,顺手将她抱了起来。谢青岚刚睡去,也没能睡沉,一脸无辜样:“你做什么?” 傅渊抿唇含笑:“好丫头,你不曾晓得我要做什么?”就势坐在床边,将谢青岚压在怀中,修长的指尖拨开她的碎发,埋头在她脖颈间,沉声说:“你好香……” 谢青岚顿时囧了,老大不客气的拍在他头上:“大白日的,别闹,一会子丫鬟婆子们来回话,指不定说荒唐呢。” 傅渊埋在她脖颈间,含笑道:“荒唐?我原是心狠手辣又奸佞祸主,再加一条急色荒唐又怎了?” 谢青岚:……你特么不是在逗我?! 见她局促的样子,白皙的肌肤仿佛染上了胭脂,原本只是存心思逗逗她的傅渊喉头动了动,声音黯哑低沉:“青岚,我想……” 娘哒!谁再说这货高冷她就跟谁急! 谢青岚整个人都不好了,奋力推开他,理了理鬓发,这才唤来守在外室的如心和檀心:“我要先歇息一会子,你们守在二门前,叫她们不用来回我了。” “晓得啦。”两人纷纷应了,转身去了。虽说丞相府偌大,但伺候的人也不过那几人,除却洒扫的下人和针线上人这等子必不可少的,也不过一个小厮伺候着傅渊,谢青岚还带了不少陪嫁的婆子丫鬟来,也算不得人多。 待两人脚步声渐渐远了,谢青岚这才回头看着半躺在床上的傅渊,见他一双眼睛都笑弯了,脸上一红,恨道:“还不是你招的!白日宣淫的名声传出很好听么?” 傅渊坏心的笑出声来。 虽说如今还算是食髓知味,但谢青岚原本就是困意席卷,撑着与傅渊闹了一回,也不顾丞相大人耍流氓,背过身去睡了。 傅渊刚与皇帝打完太极回来,这么些日子,皇帝虽然表现如常,但傅渊是什么人,要是感觉不出来皇帝盯着自己就算是白活了。但所谓以不变应万变,有见谢青岚睡得香甜,给她擦拭过身子,又将她扒拉进怀里,也准备阖眼睡上一会儿。 傅渊一向浅眠,这一觉倒是很安稳,起身之时谢青岚还没醒来,也就不扰她了。连伺候的人都不唤进来,自己穿了衣物,这才打起帘子出去了。 刚出了门,就见如心正在二门前与自己的小厮舒忌扯嘴皮子:“夫人说了,现在不让进去,还没起身呢。” 舒忌也是个冷淡的,冷着一张脸:“我是来找丞相大人的,不是来找夫人的。” “那你就更不能进去了。”如心仰着头还没舒忌高,也有些挫败,索性平视了,“你这一进去,要是给你看到了夫人,仔细丞相剜了你一双眼睛。” 舒忌脸色更冷淡了:“我自然不会看到。” 如心被他这冷言冷语给气得不轻,跺脚正欲再说,被檀心一把拉住:“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宽恕些。” 舒忌看了檀心一眼,没说话。 这简直是活脱脱要把人小姑娘给气死!傅渊笑得如常般暖如春风,沿着抄手游廊去了,声音那样的温柔:“舒忌。” 舒忌闻言,立马行礼道:“丞相。”又起身道,“李清明有要事来寻丞相大人,如今正在书房等候。” “知道了。”傅渊脸色不变,,那样的温润谦和的面容,简直就是个人间尤物,又转头吩咐道,“一会子夫人醒来,备水伺候她沐浴吧。” 如心应得没心没肺的,檀心却全明白了,支支吾吾的答应着,寻思着这姑爷也是个牛人啊,大白天的…… 傅渊一路到了书房,又见李清明站在书房前,一副冷得跳脚的样子,他身边还站了一个人,与他有几分相似,穿得很厚,一脸风尘仆仆,见披着斗篷而来的傅渊,一时也是发怔了。 “丞相大人——”李清明童鞋这一嗓子恨不能嚎得石破天惊,匆匆迎上前,“学生有事禀报。” “不急。”傅渊满脸笑容,温润得如同一方美玉般,推门道,“下回来,直接进去就是了。” 李清明似听非听的应着,又将跟着自己的那人拉进了书房,“丞相大人,这就是学生的堂弟,今日才进京的……” 傅渊颔首,算是知道了。那人看了傅渊一会子,才说:“丞相大人原来这么……我还以为是个满脸胡茬子的大汉呢!” 满室寂然,李清明横了堂弟一眼,都差点没憋住给他一个暴栗,见傅渊脸上笑容如常,心道是还好丞相大人没生气,忙说:“丞相大人海涵,学生这堂弟有些不灵醒,却绝无恶意的。” 嗯,只能说蠢萌的李清明童鞋太不了解他家丞相大人,他家丞相大人小肚鸡肠得一逼,笑得越和暖越恐怖好不好!! 他那堂弟李清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这才磕磕巴巴说:“小人今日进京来,与堂兄说过几句话,这就被拉来了,连中饭也不曾吃……” “舒忌去吩咐厨房拿些冷馒头来。”傅渊深深的诠释了他小气的事实,这种天气吃冷馒头,冷坏了肠胃,上吐下泻都是轻的。舒忌也不管自家主子又想报复人了,转身去了,不多时提着一笼馒头回来,还真是冷冰冰的,像石头一样。 李清曜也不嫌弃,看来是真的饿了,大口大口将馒头咽了,果不其然又噎住,傅渊再次命人将了些冷水来,也是报复心蛮重的。 “本相听说,你原本半月前就该到了,如何现在才到?”若是没有要紧事,李清明也不会将他带来。李清曜吃了冷馒头,又灌了一杯冷水,现在肠子肚子都在打颤,还是说:“大雪封住了路,小的待在客栈里耽搁了几日,这才出发的。谁知道到了冀州,又下起了大雪,积雪怕都有五六尺厚了,道旁好多农舍都被压塌了……” “你说什么?”傅渊一向谈笑风生的样子,但此时,一双剑眉蹙起,“冀州大雪封路?” 李清曜现在肚子已经开始发作了,痛得脸都红了,不住的点头,见傅渊眸子顿时阴沉起来,突然就萌生了这长得跟神仙似的丞相大人不会又要整自己吧?磕磕巴巴说:“小的也不知道,只怕今年冀州得被雪灾侵袭……” 傅渊呼吸微微沉重,冀州离京城那样近,但没有一丝消息出来,又是为什么?他探子虽多,但大多都在京中,如何能知道京外的事?!又看向满脸通红的李清曜,沉了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果然雪深五六尺了?!” 李清曜腹痛如绞,哪里敢跟傅渊扯淡?点头如蒜捣:“小的不敢胡说,那雪深得……怕是一个精壮的男子都只能露出发顶……”又实在掌不住,放了个屁,书房原本说不上大,顿时味道怪异了。 李清明是读书人,当然知道什么叫做有辱斯文,看了堂弟一眼,闻到那异味,当场就削他了:“你、你当着丞相大人怎么可以……”又涨红了脸,“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傅渊充耳不闻,冀州离京城这样近,若是有灾情,折子一定会经过他的手。可现在,别说折子,连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若不是冀州官员纷纷隐瞒此事,又怎会出这样的状况! 大燕上至朝堂下至地方,官员大多是世家子弟,世家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彼此之间可能是几辈子的姻亲了,若不这样官官相护,如何维持着最大的利益?连农舍被雪压塌了都无人过问,置这些平头老百姓性命于何地? 如此草菅人命,其心可诛! 李清明削完了堂弟,见傅渊脸色有些诡异,颇有几分阴沉,缩起了脖子,又道:“丞相,若是官官相护,只怕冀州百姓凶多吉少啊!如今临近过年,再有这样的事,若是置之不理,恐生民变。” 可不是么,刘家的老祖宗就是因为前朝苛政,领着一众好汉反了,建立了大燕,要是再来一次…… 刘寻怕是又要跳脚了。 傅渊看了脸色通红的李清曜,挥手命舒忌带他去恭房,又道:“砚之暂且莫走,我立刻进宫去见皇上,此事兹事体大,若是再知情不报,皇上只怕龙颜震怒。” 李清明虽然有些蠢萌,但于大事上拎得极清,点头称是:“丞相大人快去快回,学生自然会等着丞相大人回来。”   ☆、第135章 V三更 这京中这些日子极为太平,左不过越王又揍人了,傅渊一路进宫,在御书房之中见到了正在勤政的皇帝。 后者笑得一派高深莫测,话中的亲昵与往日一模一样,但若说他心中没有结,特么谁信啊?“阿渊怎的又来了?莫不是舍不得朕这表兄?”说着,起身道,“也好,朕批折子也批得乏了,阿渊陪朕下盘棋吧。” “皇上。”傅渊低声道,“臣有事起奏。” “讲就是了,你我兄弟之间,不需这些。”刘寻吃了一块点心,“可是有要紧事?” “冀州大雪,如今雪深五六尺,然当地官员知情不报,若非今日有一学子堂弟入京来,只恐京中无人知道此事。” “你说什么!”刘寻腾地站起来,“冀州雪深五六尺?!” “是,”傅渊答得恭谨,“道旁农舍已有不少被雪压塌,不知多少百姓受到波及,官员知情不报,无赈灾使前往,只恐激起民变。” 刘寻嘴角抖了抖:“他们、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说罢,重重一拳锤在了御案上,慌得唐德海赶紧上去为他吹手:“主子爷仔细手疼,为这等子狼子野心的气恼不值得。” 皇帝脸上绷得紧紧的,黑得都能滴水了。内心小人正在咆哮中,先不说这些人罔顾自己的信任,娘哒还挑了刘平要走没走的时候,这不是又给刘平看自己的笑话吗?!还有傅渊,这厮居然连京城之外的人都买通了?!果然是不妨不行!这人与自己愈发离心,总有一日…… 刘寻这样想着,眼中已经露出阴狠来,但不过一瞬就隐了去,坐在椅子上,展眉一笑:“阿渊,你意下如何呢?” “臣不敢妄自猜测。”傅渊很淡定,皇帝这么忽然问自己,说不是请君入瓮都不信,“只是此事,急需查证,若委实如此……” “这倒是。”皇帝一脸“爱卿深得朕心”的模样,思量片刻,“宣许恒进宫。” 许恒这人,乃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算是御史里面最大的官了。为人刚直不阿,但也是太刚直不阿了,越王在京中横行霸道的事,也就他敢弹劾,被越王截了几次胡,给胖揍了一顿,第二天照常弹劾,恼得皇帝只能意思意思骂越王一顿。 但就皇帝个人而言,他巴不得这异母弟弟把名声搞臭了才好,若是刘平真有异心,名声臭得跟什么似的,谁会愿意辅佐? 而许恒能刚直不阿,派他微服私访去探查冀州的灾情,才是最好的法子。 许恒来得很快,见傅渊也在,眉头就皱了起来。开玩笑,别人可是正统的贵族,喜欢跟傅渊这士族混在一起才怪呢!但是还是很知礼的稳住了自己的想法,向皇帝行了礼:“皇上召臣,可有要事商议?” 刘寻将事情一说,许恒这刚直不阿的愤青脸都红了,当场就开始骂了:“竖子!如此草菅人命,视百姓性命如无物,还有什么颜面食天子俸禄!” 见他这么激动,刘寻老怀甚慰,又说要让他微服私访,许恒这货一片红心向祖国,当场就答应下来了,半点没管已经快要过年。 刘寻再次被这廉臣给感动了,又说了些话勉励许恒,这才让人散了。 傅渊回了丞相府,又与李清明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一直谈到了一更,才算是结束。 回到房中,傅渊见谢青岚坐在榻上,手上还拽着端敏给的绣花样子,像模像样的绣着,见他回来,头也不抬,低声道:“饿了么?” “嗯。”傅渊笑着应下,又夺了谢青岚手上的针线,“晚上做这些做什么?熬坏了眼睛可不好。” “晓得啦。”虽说他有点简单粗暴,但还是因为疼自己所致,谢青岚也恨受用,当下搁了手上的东西,这才坐好了身子,见檀心等人来布好了菜,也起身道,“吃饭吧。” “下回不必等我了,饿坏了可了不得。”见她也没吃饭,傅渊心疼了,忙嘱咐道。谢青岚咧开一个笑容:“不过是我今日不饿罢了,谁肯等你?”顿了顿,“可是出事了?” “嗯。”咽了口中的红杞珍珠丸子,傅渊这才娓娓说了冀州的事,听得谢青岚一愣一愣的,“出了这样大的事,竟然胆敢知情不报?” “实则也未必不能理解。”傅渊道,“没有损伤到自己的利益,只要消息封锁的好,不传到上面,那又有什么要紧的么?况且世家们抱团是常事,一个选择不说,自然都不会说。下等的庶民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会在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谢青岚不觉恼怒,冷笑道,“只知道向平头小老百姓耍威风,若是能像越王一般,逮着不顺眼的就揍,或许还能得一句真性情的评价。” 听她提到刘平,傅渊眉梢一扬,默默的夹了一块肥腻的东坡肘子,淡淡说:“莫说越王,与我这等子面和心冷的奸佞相比,谁都是真性情。” 他素来不喜欢肥腻的东西,现在夹了这样大一块肥肉,还有这话,谢青岚再迟顿也知道这人又不舒服了,笑眯了眼:“好啦,怎跟个孩子似的,这样的醋都吃?” “我早说过了,我不是个大度的。”傅渊摆出一张小媳妇脸,“休在我跟前赞谁。” “晓得啦。”谢青岚甜甜一笑,心中也是感叹起这货也太能醋了。 而没过上几日,腊月二十前后,冀州官员火了。左都御史许恒一封奏折砸到了皇帝御案上,详详细细的将冀州从州府到县衙一共三百多号官员尽数弹劾了一番,朝野震动。 当然,还是有那么几个没被弹劾的,那些子还是觉得上峰这样做不对,偷偷遣了几个人往京中送折子,还没出县城呢,就被人盯上了,那几人左等右等不见消息,知道多半出了事,一狠心一跺脚,自己上京来了,然后被大雪堵在了驿馆之中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浑身酸软无力,别说赶路,就是下地都做不到。 反正冀州是火了,官官相护到了这地步,一整个州府都没人来报个信儿,皇帝自然震怒,当场免了刺史的官,又开始在朝中寻找赈灾的人。 赈灾使可是个肥差,得了民心不说,还能趁机捞些油水!朝中纷纷谋划着等把主使定下来,自己就去捞个副使当当——可不,反正到时候办事如果不力,可有正使顶着呢,自己就负责打打酱油就行了。 在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的那日,皇帝下旨命宋驰为赈灾使,平国公世子为副使往冀州镇灾去。 这消息一出来,满城哗然。宋驰和赵蕴莲成婚才多久,现在要小夫妻乍一分别……原本以为傅渊那厮一定会邀功,世家们已经做好准备要阻止,但现在傅渊居然连句话都没说,世家们也不好发作,倒是皆大欢喜。 只是赵蕴莲不开心了。 赵蕴莲在灯下做着女红,原本她被傅渊一帖药灌得再也生不出,找了一个大夫,只盼能赶紧调理好,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而宋驰那货,没被傅渊一脚踹成太监都是对得起他了,倒不是说他现在不能人道,但现在比起正常的男人,他对于那档子事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次看着千娇百媚的蕴莲妹妹,他倒是想,但是十回有七八回是没戏的,当然不是赵蕴莲的原因,是他自己不行而已…… 所以,这夫妻俩对于傅渊都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了。 咬断了丝线,赵蕴莲起身将斗篷披在宋驰身上,笑道:“倒还是合身的。”又有些怅惘,“眼看着要过年,皇上却派你出去……委实叫我有些伤心,真恨不能与你一起去了才好。” “也去不了多久,正月之后,天总会渐渐暖起来的。”宋驰温言劝道,“你在家里好好养身子就是了,如今傅渊已经被皇上猜忌,只怕活不过许久了。” “因为谢青岚的事?”听到养身子什么的,赵蕴莲一抖,生怕宋驰知道了自己的事,还是强做镇定问道。上回皇帝刚将谢青岚召进宫去,后脚说皇帝强娶臣女为妻的事就传了出来,刘寻死要面子的人,怎能不动气? 宋驰含笑,捏了捏她的下巴:“你这样聪明,叫我喜欢。”顿了顿,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如此,依着皇上往日的心性,此事必然是让傅渊去的,但皇上没有这样做,而是命我去,正是要扶持世家打压傅渊。那厮太狂了些,人人得而诛之!” “原就是个该被千刀万剐的!”赵蕴莲这样附和自己,宋驰只当是她与自己感同身受,更是感动了,抱着赵蕴莲,低哑的声音中满是深切的恨意,“你不晓得,我有多想杀了他……如今皇上扶持世家,重用于我,这样的机会,切莫荒废了。”又低声道,“你就好生在家,切莫给了那恶贼有机可乘,若是伤了你……” “宋驰哥哥……”赵蕴莲满心感动,一双大眼睛含着风情,瞋了他一眼,看得宋驰心神荡漾,难得那样有心有力,搂着赵蕴莲上了床。 至于为啥不抱,汤姆苏右手经脉被尽数挑断,别说抱人,稍稍重点的东西都拿不起来好吗? 从成亲以来,宋驰碰赵蕴莲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完,玛丽苏都快怀疑自己的魅力了,现在宋驰这样的举动,也是很激动的。 好容易等两人偃旗息鼓,赵蕴莲睡了去,宋驰严重却尽是阴鸷,对于傅渊这货,他是恨不能处之而后快的,还有自己这隐疾……他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怎能拉下脸面来去找大夫看看? 等他也睡下了,黑暗之中,才响起赵蕴莲的叹息声。这世子夫人当得虽是畅快,但是,谁能想到外表这样英武的宋驰是个对那事不怎么感冒的?就算有时候勾得他也动了情,但又是个小公举!闺房之中没了那事润滑,还是很没有乐趣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秒男了……   ☆、第136章 腊月二十五,宋驰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冀州去了,京中又是一场大雪,这天是愈发阴冷了。 丞相府人口简单,夫妻俩腻在一起守岁,第二日又起了个大早,到相国寺去上香了。因为陆贞训遭了一番罪过,也不敢再让住在相国寺之中了,陆兆南卯足了劲儿,跟定远伯和洛阳侯俩闹了一番,双方都没讨到好。 在大雄宝殿上了一炷香,又听虚空大师讲经后,两人也就预备回去了。 相国寺虽说是国寺,但也对百姓开放,又逢正月初一敬香的日子,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夫妻二人虽说都是作平民打扮,但傅渊身上气势掩都掩不住,而谢青岚因为成亲的缘故,气度也是愈发从容了,两人相携除了大殿,尚未行出些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秋瑟的声音,虽说四周嘈杂,但因为熟悉,也是颇为明显:“这不是谢姑奶奶和姑爷?” 转身,见秋瑟扶着胡氏,身边还跟着杨姨娘。谢青岚眉心突地一跳,忙迎上前,眼看着就要一个大礼行下去,被胡氏牢牢扶着:“青岚……” “外祖母……”谢青岚也是激动,上回因为陆贞训被赵蕴莲下药的事,祖孙俩虽是见了一回,但也没说上几句话,现在偶遇,倒是能多说些了。又见杨姨娘在一旁笑容讪讪,谢青岚冷冷一哼:“杨姨娘暂且先回府去吧,若是外祖闻起来,你可晓得应当怎么说?” 陆兆南那是个老中二,打死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谢青岚分家的事伤了他脸面,现在还记着呢,而胡氏这倒霉蛋一向是被迁怒的对象,若是杨姨娘回去煽风点火,胡氏又得被劈头盖脸骂上一顿了。 杨姨娘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又见傅渊立在谢青岚身后笑得那样温和从容,脚都吓软了,忙道:“省得,太太遇着了在相国寺进香的齐王太妃,留着说说体己话呢。” 对于她的回答,谢青岚很是满意,点头示意她去了。胡氏紧紧握着谢青岚的手,细细的端详着她,又笑出来,眼泪不觉潸然:“好好好,你气色大胜于往日,看来丞相很疼你……” 这话怎么理解就见仁见智了,经历过人事的女子,当然跟闺阁少女不一样。所谓阴阳调和,自然养人。 当然这话明着说出来就有点猥琐了,谢青岚只是微微红了脸庞,低头不语。傅渊反倒是上前,微微欠身,温言道:“外祖母。” “使不得使不得。”出身岐山伯府的胡氏虽说这么多年被陆兆南磨得没了性子,但说穿点,傅渊这种白衣出身,难免还是有些看不起。不过胡氏想得很开,只要这外孙女婿疼外孙女就好,人家是不是奸臣,关内院女子什么事? “府上还好么?”寻了个僻静处坐下,谢青岚还是忍不住问道,陆贞训现在回到了陆府,实在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胡氏勉强颔首:“倒也差强人意,没什么不好的。”说着,眉头又拧起来,“不过你外祖那人,脾气又大,前些日子与洛阳侯并定远伯闹了起来,对方没讨到好,自己也给气得不轻,生了短暂的眩晕,说是中风的前兆……” 谢青岚倒抽了口气,但转念,也能明白陆兆南看着那样的刚强,但也是有些年岁了,更不说陆显和陆晖接连闹出事来,全要老子跟着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原本就是个大脾气,动气那样多,当然可能中风! 想到陆显,谢青岚顿时更不开心了,那搅屎棍今年就要回来了!这不是活脱脱的逼着人发飙吗?虽是如此,还是劝道:“外祖应当多多保养才是,好歹也是有些年岁的人了,还这样没个轻重缓急,却也是不成样子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昨儿个见他心情好,这才出声劝了几句,还没说完,就冲我瞪眼了。”胡氏也是气苦,“我知道他早年受了委屈,这么多年,我都认了……临了临了的,只怕也过得不太平。” 陆兆南的迁怒本事还真是……反正要换了谢青岚,要么早就一剪子戳进他心窝,要么早就和离了。 “再过不久,你二舅舅就要回来了。不知为何,我想到他要回来,这眼皮没一日是安稳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胡氏一面说,一面作西子捧心状,“这两年,他应当也得了教训……” 陆显绝对能当上最佳搅屎棍的名头好吗?!外祖母你的预感是真的好吗!!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固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但陆显那个德行,可能吗? 胡氏叹了几声,又握住谢青岚的手:“青岚,你与阿贞素来亲厚,若是你得了闲,切记帮你姐姐留心着合适的人家。守孝二十七个月,今年七月,你姐姐就该出孝了,十七的姑娘,可也算是老姑娘了。你舅母当年,不求大富大贵,但只要疼你姐姐就成了,阿贞也是命苦,偏生她爹是个极不省心的……” 谢青岚正欲宽慰,又想到那日采荷无意间说虚空大师道是陆贞训是凤命,赶紧闭了嘴——告诉胡氏其实不打紧,就怕到时候陆显那搅屎棍知道了可了不得,卖女儿求富贵的事,他真的做不出吗? 谢青岚不觉又想到了褚青萝,她和陆贞训都是凤命,赤者朱雀,紫者鸑鷟。朱雀尚且能够理解,所谓凤凰浴火,实则指的就是朱雀,但是鸑鷟,又怎么跟褚青萝扯上关系的? 谢青岚也想不明白。 与胡氏分别之后,谢青岚和傅渊也就回了丞相府。刚一进门,便有舒忌捧了一张帖子来:“丞相大人,夫人,方才二房来送帖子,说是初三请丞相大人和夫人到府上一聚。” “初三?”傅渊微微挑眉,便去了帖子在手,看着帖子上的蝇头小楷,笑道,“看来二弟是回来了。” “你堂弟回来了?”谢青岚不解,“难道过年都不在家中过?” “他素来闲不住,最喜欢四处游走。”傅渊笑着,但声音不着喜怒,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想到傅二婶罗氏和傅静傅雅两个小姑娘,罗氏的精明算计与余氏有些相似,但看得出来比余氏聪明多了;而傅静很是张扬,说话也很是尖刻;至于傅雅那小姑娘,或许因为年纪小,还颇有些可爱。 这么想着,谢青岚还是问道:“那咱们去么?” “去与不去也不甚重要。”傅渊不置可否,只将她抱在怀中,“你若是愿去就去,不愿也就罢了。” “都下了帖子,不去未免失了礼数。”谢青岚自顾自的说着,“若是你有什么别的安排,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傅渊笑得无比促狭,低头看着她:“问你愿不愿意,怎的推给我了。”又顿了顿,“傅家人口虽是简单,但左右因为太后的缘故,二房总是不如我们的。” “长房也不过剩了你。”谢青岚嗅着他身上的檀香味,修长的手指就在他胸口画着圈圈,“若是无事,还是去吧。仔细你二叔说你拿乔,不肯与他们来往了。” 傅渊失笑,不置可否。又啜了几分笑容来,低头看着谢青岚:“你说,宋驰如今在外,是不是很是惬意呢?” 谢青岚靠在傅渊怀中,屋中地龙本就烧得暖,而男人血气方刚身上更是热和,谢青岚已经昏昏欲睡,又听到这句话,下意识道:“你又送了小倌去?” 没听到回答,谢青岚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着傅渊,眼中尽是不解。后者“嗤”一声笑出来:“我可是这样的人?如今他是去赈灾的,有个不妥,那些子被雪灾殃及的百姓可全完了,事有轻重缓急,再不对盘,也不是拿百姓开玩笑的。” “你能感同身受,因为你曾经也是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对于傅渊,谢青岚还是觉得很自豪的,至少他不会对百姓动手,民贵君轻的事,他很是明白。 傅渊只是微笑,抚着谢青岚的发:“我如今谁都不担心,唯独越王……” “又是越王?”谢青岚知道刘平心眼很多,但就算是皇帝,都不见傅渊这样忌惮,刘平这人到底有多大能耐,能让傅渊忌惮到如此? “你也莫要担心。”傅渊低声道,“至少目前,越王没有恶意。你可晓得我为何这样忌惮?” 谢青岚一脸天然呆的摇头。 “他的手段高明在何处?”傅渊叹道,“你且想,刘寻沉不住气的时候太多,但他并不蠢,疑心病也很重。他虽是对越王有隔阂,但你可能发觉越王有半点把柄落在刘寻手上?他的嚣张跋扈,仿佛那就是天性,但这样嚣张跋扈又无能昏聩的人,真的能以十三岁稚龄统领当年的北疆军?现在北戎仍是蠢蠢欲动,褚霄班师回朝,虽有人继续驻守,但未必能挡住北戎。” “皇上疑心病太重,如何会让越王重新统领北疆军?”谢青岚轻声一叹,“皇上不仅疑心病重,还无情无义。”想到那日武贤妃的眼睛,谢青岚就一阵抽痛。没错,武贤妃小产是因为刘睿下了红花,但若不是自己与她冲撞了,或许不会那样快就发动的。 而刘寻,那样冷心冷肺,在那种情况下都能下手打武贤妃,实在是叫人齿冷。   ☆、第137章 正月初二,谢青岚自顾自的去了端敏公主府,和褚青萝厮磨了好一阵,回到丞相府已经是夜中了。傅渊原本被自家娘子抛弃,原本打定主意处理一二折子,然后李清明来拜年,这臭棋篓子还要跟傅渊下棋。丞相大人一向“好脾气”,也差点破功了。 直到谢青岚回来,傅渊又跟她闹了一阵,这才算是妥帖了。 初二夜中又下了一场雪,第二日起床之时,光线颇有些刺眼。这夫妻二人就往二房的府上去了。 原本的傅府是长房和二房比邻而居,而后来傅老叔夫妻俩相继没了,傅渊又官拜一品丞相,有官邸赐下来,索性将中间的墙打通了,两座傅府变成了一座,也就是傅二叔住着。 谢青岚披着一件铁锈红八团喜相逢镶银鼠皮披风,怀中手炉抱得紧紧的,傅渊则是披着玄色织锦镶毛斗篷,长身玉立的样子让谢青岚想入非非。 还没进门,已有人笑了起来:“啊呀,大爷和大奶奶回来了。”说罢,那人赶忙进去了,不多时见通身一派富贵的傅二叔和罗氏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傅静傅雅姐妹和一个看来与傅渊年岁相仿的男子。 那男子眉眼与傅渊颇有几分相似,但浑然没有傅渊一般的深如寒潭,眼睛那样的明亮,抿唇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像……越王。 想到刘平那煞星,谢青岚微微窘迫,还是随傅渊迎上去。傅二叔笑得眼角尽是鱼尾纹:“可是将你二人盼来了。”又引了傅渊往其中去,“既是回了自家,侄儿媳妇不必拘礼,丫鬟婆子但有不好的,告诉你二婶儿就是了。” 谢青岚含笑称是,但这话原本就有些怪好吗?既然是“回了自家”,那身为主子的谢青岚觉得下人不好了,还要找二婶儿撑腰? 罗氏笑得和善:“自从大婚之后,还没能见过侄儿媳妇呢。”又上下看了谢青岚,抿着嘴亲昵笑着,“气色真真是好,阿渊与你好,便是大哥大嫂在九泉之下也是放心的。”又亲亲热热的携了谢青岚的手,“瞧我,可赶紧进屋,女儿家可别冷着了。” 一行人簇拥着进了正堂,等众人落了座,傅渊这才笑道:“原本早早就该来向二叔二婶请安的,只是青岚身子不爽,寻思着等好一些再来,没成想二叔已然下帖了。”他虽然这么说,但浑身那气势,没半点像是心有愧疚的样子。 “总是一家人,谁先开口都是一样的。”罗氏笑道,“不必分这样清楚不是?”又掩不住的笑意,“往日我还寻思着阿渊是个不会心疼人的,现在看了侄儿媳妇,才知晓往日是我眼拙了。” “瞧娘说的。”傅静开口淡淡的,斜眼看了谢青岚一眼,又飞快地移开,总是有些轻蔑的意思,“大哥哥费了多少力气才将大嫂娶回来,能不宠着么?谁让咱们嫂嫂这么美,当时皇上表哥……”她还没说完,傅渊含笑,就那样看着她,笑容如同三月春风般让人心中暖洋洋的,黝黑的双眸灿若星子,看不出其中含着什么情绪。 傅静脸色陡然一白,像只鸡崽一样顿时蔫了下来。 傅雅忙笑着打圆场:“阿雅觉得嫂嫂顶顶好相与,也是喜欢嫂嫂的。”她原本就是羞羞怯怯的小姑娘,说着话,脸颊红得跟苹果似的,“二哥哥以后娶亲,希望二嫂嫂也是像大嫂这样好相与的人。” “小姑夸赞了,我可不是那样好性子的人。”谢青岚笑道,“你哥哥前些日子还说我气性大呢。我就与他说,左不过休了我,再娶一个就是……” 傅渊无奈一笑,握了她的手,柔声道:“还有没出嫁的,说这些可是臊了她们。”又觉得她手炉温温的,将自己的给了她,“仔细手冷。” 傅二叔和罗氏当场命人来给手炉加炭,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不看这俩秀恩爱的。傅雅本就脸皮薄,怯怯的连头不敢抬了过了好一阵,才抬头看向傅涵,仿佛在思考未来的二嫂是什么样的。 傅涵当下笑道:“你可别打我的主意,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我可不愿这样早娶亲。”又笑着指着傅渊和谢青岚,“要我娶亲倒也可以,非得是要像大哥大嫂一般两情相悦,不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勉强我不得。” “你这混账,这话是什么道理!”傅二叔当下虎了脸,“难道我和你娘能给你说个不好的姑娘?” “再好又不是我喜欢的,就是天上的仙女儿我也不要。”傅涵笑着打哈哈,“我若不喜欢,何必耽误了人家姑娘?” 谢青岚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和刘平感觉像了。这两人都有些浪荡子的风采,但傅涵并无越王的嚣张跋扈,虽然浪荡,但还是个讲理的。 傅二叔双眼一翻,心道是想抽死这儿子。罗氏也是无可奈何,大女儿为人尖刻,居然当着傅渊的面去呛谢青岚,还真觉得这是她大哥,不会把她怎么样吗?儿子就更欠抽了,非要一个自己喜欢的。 开什么玩笑?自古立起来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政治联姻多于两情相悦?如今不趁着太后在的时候将傅家发展成世家,还等啥呢? 夫妻俩心中千回百转,但傅渊夫妇俩还在,要多说什么也是不能,还是按捺住了,和颜悦色说:“这事暂且按下不提,春闱的事,你可曾准备好了?若是未曾,趁着你大哥回来,还不赶紧问问!” 傅涵抿着唇一笑,居然有些妖媚在其中:“哪能?大哥好容易休沐,再被我缠上一日,仔细大嫂要打我了。”又对谢青岚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青岚尴尬的回了一个笑容,就错开目光不再看,反倒是看向了傅渊。后者面色如常,只是那笑容愈发和暖,刹那间屋中仿佛是临至三春,温暖得很。 傅二叔和罗氏相视一眼,要不是这儿子一向能干,现在二老都想老当益壮的挽袖子揍他了。 几人又在屋中说了不多时,傅静方才被傅渊一眼看得心胆俱裂,如今一张小脸还惨白惨白的,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道:“阿静身子有些不适,现下头有些昏沉,就不陪大哥大嫂了。” “阿静好好休息才是,若是着了风寒……”傅渊的笑脸那样的温和,他原本又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这笑容若是春心荡漾的姑娘看了,只怕这辈子得死心塌地的想着他。他笑得温柔,话中关切之中又是疏离,“少不得是要卧床了。” 傅静顿时脸色更白,她又不傻,自家大哥明摆着就是在威胁自己好吗!!意思是如果自己再针对着自家大嫂,那他绝对敢让自己卧床不起好吗!! 傅静满心苦楚,起身飞快地去了。罗氏当然也知道女儿那就是自己作,所谓从长计议,她这么沉不住气,到头来只怕是要自毁长城。但还是放心不下女儿,低声道:“阿雅,你与宋嬷嬷去看看你姐姐,若是疼得厉害了,就去找大夫吧。” 傅雅“嗯”了一声,起身红着脸对傅渊和谢青岚行了一礼:“阿雅先去了,大哥哥大嫂嫂莫要拘束才是。”说着,快步去了。 谢青岚与傅渊相视一眼,两人如今还有些心有灵犀的意思,也是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傅雅这丫头,虽然是有些羞怯过头了,但不尖刻的姑娘,永远比那种咄咄逼人的要好得多了。 那头傅静跑得飞快,回到屋中,气得不行,抱了枕头打了一阵,又见傅雅来了,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我瞧着谢氏挺喜欢你,连大哥哥也连带着高看你几分。” “姐姐,你做什么要与大嫂过不去?”傅雅看着她,还是有些脸红,“大嫂并无半点对不起我们的地方不是么?” “我早就说了,我不喜欢她。”傅静气道,“她带着整个安阳侯府做陪嫁嫁过来,没错,的确是很体面的。可是我傅家成了什么了?”她气恼的又锤了一下枕头,“阿雅,你知道么?外面多少人说傅家阖家都是吃软饭的,靠了太后姑姑翻身不说,现在还靠着安阳女侯……他们凭什么?!” “姐姐……”傅雅看着眼眶都气红了的傅静,她一张脸还是苍白,配上通红的眼眶,大有些恐怖的意思,咬了咬下唇,“大哥哥开罪的人太多了……” “我晓得大哥哥开罪的人太多了。”傅静叫道,“可是若不是谢氏引得大哥哥执意娶她,哪里有这样多的事?她就是个狐媚子,惹得皇上表哥也喜欢她,现在倒是闹成了我傅家有不臣之心!二哥哥难道不娶亲了么?你我都不嫁了?但凡有些名望的,谁愿意与我傅家为伍?” 她愈说愈气,将手中的枕头扔回床上:“大哥哥还这样护着她……阿雅,我不想未来嫁了人,夫家因为我是傅家的女儿对我冷眼相待。凭什么谢氏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们来承担她嫁过来的错?” 傅雅看着她,有些怯生生的。傅静一向尖酸刻薄,讥讽起人来从来没输过,但她其实是自尊心那样强的人。所有人提到二房,全都是“太后的庶弟”或者是“傅贼的二叔家”。 从来没有人说,“哦,那是傅家”。 傅家人不是没有才能,而是从开始就被打上了吃软饭的烙印;二房更是被打上了依仗傅渊的烙印。 谁都有那个念头,想过终有一日,自己依靠的人,反过来依靠自己,以自己为荣。 “大姐。”傅雅咬了咬下唇,怯怯说道,“只是,姐姐别忘了,是大哥哥愿意的。”   ☆、第138章 傅雅的声音轻轻的,像极了她羞涩的性子,看着气得双眼泛红的姐姐,重复道:“那是大哥哥愿意的,大哥哥愿意娶她的,是大哥哥愿意为了她去与皇上表哥对上的,与她什么关系呢?” “还是姐姐,”傅雅看着傅静,“姐姐想要一个强势的嫂嫂,把傅家二房压得喘不过气来?大嫂是安阳女侯,若不是真心相待大哥哥,如何愿意嫁过来?还是姐姐觉得大哥哥应该娶一个跟他门当户对的人?他官拜一品丞相,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可是别人愿意吗?别人愿意嫁进傅家来吗?”又摇头,“不愿意的,别人不愿意嫁进来。大哥哥的名声早就臭了,傅家满门名声都臭了。不是大哥哥的错,也不是嫂嫂的错,是因为姑姑啊,因为我们引以为傲的姑姑。因为姑姑一朝为后,就算是继后,也早已为世人所不容,没有人说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今上是姑姑亲出的。” 傅静看着比自己还矮些的妹妹,她说着说着,脸上又漫上红晕来:“姐姐,你做什么要将大嫂推出去呢?如果大嫂喜欢我们,大哥哥必然也会更喜欢我们的,有了大哥哥照拂,来日我们害怕什么呢?我们可以嫁得很好,我们有大哥哥庇护,来日夫家谁敢作践我们?” 傅静那样看着傅雅,窗外的风声呼呼,掺杂着几分稀薄的凉意,刚涌入屋中,就被地龙给尽数散去了。静了一会儿,傅静才扬起一个笑容:“傅雅,我还当你是真的喜欢她,你也不过是要寻求一个庇护罢了。你成日都这样羞羞怯怯的样子,晓得的知道你是个心机颇重的女子,不晓得的,如同谢氏那样蠢笨的,还以为你真是这样温柔的妹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傅雅脸上还是有几分淡淡的红晕,整个人就跟抹了胭脂一样,对于姐姐的尖酸刻薄,她已经习以为常,“咱们又有几个,能够做到二哥哥那样呢?二哥哥不怕这些,因为他就是天上的鸟儿,随性,率性。他有能力,或许能力不逊于大哥哥,可是他不想罢了,不想为世人所拘束。”傅雅的声音又轻又软,“大哥哥对大燕忠心,所以出仕为丞相;二哥哥喜欢自由无拘无束,所以他根本不想跟大哥哥争什么。姐姐,你又想要什么呢?你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你去与大嫂嫂呛声做甚?一次罢了,两次罢了,第三次第四次呢?惹得大哥哥厌恨你,你心中快活了么?” “我不要你教训我!”傅静沉声道,“我要什么?我要的很简单,我想要像姑姑那样,站在世人顶端,我要傅家以我为荣,我要傅家成为世家,成为整个大燕都举足轻重的世家。而不是现在,就算姑姑是今上生母,就算大哥哥位极人臣。但所有人都在指责我们,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因为太后姑姑为先帝所钟爱才有今日的造化;所有人都说,安阳女侯带着整个安阳侯府为陪嫁嫁进来,我们才有这样的好运。”她一边说,一边喉中哽咽,“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吃软饭的。阿雅,我怎能忍受?你说我看着谢氏,我怎能忍受?!” 傅雅知道她钻了牛角尖,她为人尖刻,也没有什么容人之量,但是自尊心是那样强,不容任何人侵犯的自尊心。 叹了一口气,傅雅退开她身边,稚嫩的容颜上满是说不出的怜悯,声音轻轻的好像呓语一般:“那么姐姐,你怪姑姑么?” 傅静原本泫然欲泣,一听她这话,立时怔了,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一双眸子含泪,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傅雅身量还小,立在她面前也没什么大分量,但那说不出来的从容气度像极了傅渊,脸上红晕未减,还是轻轻问道:“姐姐,你不怪姑姑,你也不敢怪姑姑。因为我们今日的一切,都是姑姑给的。你不过是被人冷眼看惯了,心中不语,可是你不敢怪姑姑,按着你的说法,姑姑才是傅家被白眼的始作俑者……” “姑姑是长辈,岂是我能怪的?!” “姑姑是长辈。”傅雅忽然笑了,声音还是那样怯生生的,“诚然姑姑是长辈,那姐姐还记不记得,长幼有序和长兄如父这话呢?你因为礼法,不敢怪姑姑,可是怪起了大嫂嫂。你只是看碟下菜而已,因为大嫂刚嫁进来,你觉得你可以拿捏住她,可是你忘了,她是大哥哥一心疼惜的人,你与大哥抗衡,不过以卵击石……” “你闭嘴!”傅静高声说,“我不需要你指责我!你喜欢她就去喜欢,别拉着我,我难道连不喜欢别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傅雅叹,有时候这姐姐真是幼稚得可以,又行了个礼:“既然姐姐想休息了,阿雅先告退了。”披上了斗篷,一路要出去,又转头道,“姐姐,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姐姐,我不会害你的。你固然又讨厌别人的权力,可是利弊权衡之下,你的喜好,根本没有人会在乎。” 傅雅回到正堂之中,谢青岚已然和罗氏并肩坐着在打络子,三个男人倒是坐在一块打诨,虽说主要是傅涵在吹牛……这样其乐融融的一幕,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粉饰浮华,谁都会。傅雅当然也会,从小就听到过各种各样关于傅家的流言,嫉恨也好,歆羡也好。傅雅知道,只要太后姑姑还在一日,傅家就永远不会倒;只要大哥哥还在一日,就没有人敢动他们! 见傅雅回来,罗氏笑道:“你姐姐怎么样了?” “姐姐有些累了,现在已经歇了。”傅雅微微脸红,“娘和嫂嫂在打络子呢……”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来?”谢青岚当然不知道傅雅的内心活动,就觉得这孩子比傅静讨喜多了,当下就发出了邀请。后者从善如流,一边接过丝线,一边看向三个男人,又转向了谢青岚手上的络子,“嫂嫂第一次做吧?看着不甚熟练,但也约莫可以。” 见谢青岚点头,傅雅脸上又红了,随口说道:“阿雅瞧着大哥哥腰上的香囊不好看,嫂嫂若是得了闲,也该亲自给大哥哥做一个的。” 傅渊原本就是留心着这头,生怕罗氏趁自己没注意到给了谢青岚小鞋穿,现在听了这话,顿时掌不住,那笑意喷薄而出。他这一笑,傅雅身子都抖了抖,又见谢青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顿时明白了,小脸也白了几分,磕磕巴巴道:“阿雅不是说难看,只是、只是不怎么好看……” 她再怎么会审时度势,也不过是个孩子,这下脸都红得能烧起来了,暗叹着刚教训完姐姐,这下转头就送到大哥刀上去了。 谢青岚现下郁卒得可以,见傅渊笑得眉眼弯弯,俊美的容颜更像是镀上了太阳的光泽一般耀眼,照得整个室内都亮堂了许多,特别有种想钻到地缝中去的感觉。 那已经是改良过很多次之后的了好吗!!小姑子你太能伤人了!! 傅雅红着脸不语,被罗氏拍了拍手,笑道:“你嫂嫂是世家贵女,自小有的是针线上人,难免于女红上不甚精通。你哥哥既然愿意拿出来,自然是喜欢的,小孩子可别胡言。” 谢青岚一笑,没说话。罗氏又命人煮了一碗冰糖燕窝来,亲自给谢青岚端上:“侄儿媳妇也别与你妹妹见识,她年岁还小,还不甚明白这些。” “二婶过虑了。”谢青岚一笑,接过喝了一口,又觉得有些甜了,“我也是喜欢小姑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罗氏笑得眼角尽是皱纹,看起来有些虚伪,“来日你两个妹妹还指望着你说人家呢。” 谢青岚顿时尴尬,还是应承道:“青岚会为妹妹们留心着的。” 罗氏笑道:“好好好,你们小辈之间的感情好,谁都是觉得欢喜的。”又起身,“我如今精神短,现在可有些犯困,先去躲懒一会儿,叫你们二叔和弟弟妹妹陪着你们。” 送了罗氏去不久,傅二叔也说自己有事,去了。待两人一去,谢青岚对笑意不减的傅渊道,“还不将东西还给我,我改改再给你。” “给了别人,还有要回去的理儿?”傅渊笑道,“我不愿你待怎的?” “无赖!”谢青岚闷闷的骂了一声,继续打起了络子,“我往日无暇做女红,难免做得难看,也亏得你哥哥睁眼说瞎话,告诉我说好看得很,哄了我给他。” 傅雅见谢青岚这样的随意,知道傅渊是真的疼她,换了旁人谁敢?连堂妹都不敢再傅渊跟前放肆,遑论别人。 倒是正高谈阔论的傅涵笑得大声:“我瞧着大哥如今有些惧内啊,来日小弟娶了媳妇,大嫂可千万别将这法子传给我家里那位,小弟还想有几日安生日子呢。” “心中敬她爱她,就是这法子了,也无需旁人传授。”谢青岚对于这小叔子还是挺有好感的,况且傅渊的态度也能说明这小叔子并不是什么恶人——这大尾巴狼什么时候都是笑容满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怎会这样耍流氓? 傅渊含笑不语,看向谢青岚目光满是温存;傅涵若有所思,一脸似懂非懂;傅雅抿着嘴笑,脸上仿佛火烧一样,对于这样的关系也是歆羡的。 她没有姐姐那样的雄心壮志,她就想安安稳稳的嫁个夫君罢了,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傅家没有奇葩,就是个人的看法不一样 反正比起陆家,真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第139章 这几日倒是格外的安生,又有折子从冀州呈了上来,说是正月又有大雪落下,又压倒了不少房子,百姓冻死冻伤的不在少数。赈灾的固然是足够,但当地的世家们还端着架子不肯施救实在叫人心寒,被派去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板着脸训了一顿,也就是微微松动了一些。 “哗啦——”刚呈上来的折子被皇帝猛地扔在了地上,虽是垫着厚厚的绒毯,但那一摔下来,在绒毯上还弹了起来,可见力气多大,或者说,可见愤怒多深。 傅渊立在御案前,根本就没半点劝皇帝的意思,倒是唐德海上前抚着皇帝的胸口:“主子爷息怒才是,龙体为重啊。” “尸位素餐!难道朕养着这些世家就是让他们来端着架子的不成!”皇帝气得胸口不住起伏着,“身为一方望族,百姓受难不知伸手援助一二,反倒是要天使去劝说,真真是反了!” 傅渊老僧入定般垂着眼皮,一副“你不问我不说”的神态。刘寻发了一会子脾气,又问道,“阿渊,你意下如何?” “若换了臣,直接杀。”傅渊沉声道,“三令五申不停,便杀了以儆效尤,莫非以为圣意都是玩笑不成?” 实则世家们的反应也不是不能理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损伤不到自己的利益,人家何必管?况且人家做了这事,这些被派去赈灾的该做什么? 傅渊面色如常的说完,刘寻脸色稍霁,也明白这京中唯有傅渊一人能有这样的魄力敢跟世家对上,心中不免开始后悔为何不让傅渊去。但转念,又想到傅渊这厮跟自己离心的事,还是打消了要派傅渊去支援的念头。 “牵一发而动全身,杀不得。”皇帝似叹非叹的说完,又起身,手搭在傅渊肩头,低声叹道,“待到天气放晴,变该是春闱了,只盼能选出不少人来为朕分忧。” “他们都是天子门生,自然会为皇上分忧。”傅渊答得很漂亮,“皇上广开言路,乃是大燕之福。” “不能善纳忠言,如何还能算是明君?”刘寻笑道,又低眉想了想,“朕记得,陆显那厮要回京了?” 傅渊眉头微微一扬:“皇上这般关心陆家之事?” “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刘寻笑起来,牙齿洁白,笑容那样的好看,“算来如今,你还要唤陆显一声舅舅了。” 傅渊眸底阴冷,不动声色说:“若是内子认他,臣自然也认他。” 刘寻颔首表示明白,又一笑:“朕只记得,陆显那女儿委实生得貌美……” “皇上,”帝王风流,傅渊又不是傻子,当下就打断了他的话,“二姐尚在守孝。” 这话被打断,刘寻虽是气苦,但也不愿让臣子觉得自己精虫上脑了,还是笑道:“不过是想到了,多说上一句。果真是娶了媳妇,如今倒是呛起朕来了。” 从宫中回到丞相府,在净房换了居家服,见谢青岚还在睡,也是心疼,上前捧着她的脸,额头相抵,发觉还有些烫,心中也是恼火起来,转头吩咐如心和檀心:“再煎碗药来。” 自从那日从傅府回来,谢青岚就一直低烧不退,缠绵了两日,整个人都没了活力,现在吃什么都发苦,若不是傅渊压着,只怕连一日三餐都不愿吃了。 待一碗药煎了来,傅渊喂了她喝罢,又取了一枚蜜饯来喂来吃了,这才哄了她睡下。 足足到了晚间申时左右,谢青岚才悠悠醒转,见傅渊坐在床边不曾离去,也是笑起来:“你是怎了?半日守在这里,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坐月子呢。” 傅渊失笑:“我倒宁肯是你坐月子,也好过这样受折磨。”又笑道,“你睡得久了,起床吃些东西罢。” “我想吃火腿炖肘子,要煨得烂烂的。”谢青岚刚说完,傅渊无可奈何的敲在她额上,“且不说你如今害病吃不得这些,就算吃得,你现在只怕连稻草和粳米你都分不清吧?” 谢青岚:……o(一︿一)o滚! 两人又这样说了半晌的话,谢青岚精神短,也就睡去了,傅渊只埋头亲一亲她的额。低烧还在持续,虽不像高烧一般来势汹汹,但苦也就苦在这地方,长时间的折磨,就算是一个大汉都经不起这折腾,更不说谢青岚这弱女子了。 转念想了想,傅渊撑起下巴,低声道:“舒忌。”话音刚落,舒忌快步走入,向傅渊行了个礼:“丞相大人。” “你去太医院,请院正华神医来一趟。”傅渊微笑,“你就与华神医说,内子缠绵病榻,说不得只能请他走动一番了。” 舒忌倒是应得好好的,至于过程省略不计,结局是,华神医被舒忌打包扛了回来。 华神医九十多岁的人了,就算是太后都对人家恭敬有加,这么些日子,先被忠靖老侯爷绑去给他小外孙看病,然后又被傅渊的人给扛了回来。真是微醺! 但华神医是个很有气节的人,作为绵延了数百年的华家,那可是个鼎鼎有名的世家,既然是世家,正常情况下会给你傅渊看病么? 当然不会的! 华神医一头银丝,立在屋中那样的有精神,床上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避免看到不该看的。傅渊就那样端坐在床边,笑得慵懒而惬意:“华神医,傅某的人得罪了,只是傅某绝无恶意,盖因内子已经低烧两三日,药石无灵,还请神医救内子一番。” 华神医哼了哼,苍老的手不住的抚着山羊胡子,一脸“老夫才不与你个恶贼同流合污”的高士风范。傅渊则是看着他,脸上笑意未减:“华神医,即便傅某有诸多不是,但内子何辜?傅某总是不希望内子又半点不妥的。” “你不愿你夫人怎么样,你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时候,想什么了?”眼看着华神医激动得都快漏风了,傅渊轻咳了一声:“两者岂可相提并论?傅某从不折腾与自己无关的人。” “老夫和安阳女侯也没关系,又何必施救?”华神医抬着头,一脸宁死不屈。 傅渊眸光顿时沉了下来:“医者仁心。” “仁心不假,但也得分人。”华神医半点不为所动。傅渊反倒是笑出来:“呵……医者救死扶伤为天职,不说内子是病人,更是个女子。即便说开了,安阳侯谢家没有半点对不起世人,或者华神医是要端敏大长公主来请?”他又笑,“还是,要华神医的小曾孙来看着华神医为内子诊治?” 华神医的小曾孙现在才刚出声半岁,长得玉雪可爱,全家人都爱不释手。现在傅渊居然拿小孩子来威胁,华神医苍老的容颜上顿时漫上了愤怒,怒道:“你不怕老夫给谢氏下毒吗?” “傅某敢寻神医来,自然是不怕的。”傅渊笑得温柔,“华家满门四十六口,傅某有的是法子慢慢折腾。” 华神医额上滑下一滴冷汗来,冷笑道:“你还真是天生的恶贼!”还是搭上了谢青岚的手腕。 而谢青岚醒来之时,只觉得谁搭在自己手腕上,再一看,帘子外面坐着一个苍老的男子,因为伤了年岁,脸上的皮肤松弛,又看不真切,隐隐觉得就是个千年老妖,唬得谢青岚差点没一爪子挠上去。被傅渊握了手,宽慰了几句,这才松了口气,哑着声音道:“妾身多有得罪,神医莫怪才是。” 华神医现在的表情就跟别人欠了他好几万两银子似的,连一点笑容都吝啬得不肯给。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多半都有些怪脾气,谢青岚明白这点,也懒得和他计较,又因为低烧而昏昏沉沉的,也不去管这边。 华神医阖着眼给谢青岚把脉,眉梢雪白,忽然突地一跳,收回手道:“中毒了,让人体虚多病,现在只是刚发作,来日更严重。” 谢青岚当场懵逼了,隔着帘子看华神医,只觉得心胆俱裂。傅渊微微敛眉,道:“可有法子救?” “中毒怕已有一两月了。”华神医理都不理傅渊,用锦帕擦着手,“说得疼人,连别人中了毒都不曾知道,看来阳奉阴违还真是没冤枉你。”又看着谢青岚道,“这毒一两日之中见不到什么成效,只是叫人体虚易病,根本被侵蚀久了,只怕来日于子嗣之事有心无力。”又抚着雪白的胡子,“不过你这发热,倒像是有些怪异。” “又是毒?”傅渊抿紧了唇,心里怒火滔天,脸上还勉强能掌住,只是声音黯哑了许多,“华神医可能辨别出来是什么毒?” 华神医当场翻了个白眼,还怪萌的:“老夫是大夫,又不是神仙。药材之中有同种功效的那么多,你这厮叫老夫凭空说不成?” 傅渊脸色顿时僵了僵,但也知道华神医这话非虚,也不再发问,握了握谢青岚的手:“可有施救的法子?” “就是没有也得给你找出来。”华神医冷哼道,“我华家上下四十余口的性命,若是救不回来,岂不要给这女子陪葬?” 谢青岚见华神医大有些傲娇的意思,掌不住笑起来,寻思着人怎么这样可爱。但转念,也明白傅渊必然是威胁过华神医了,心中一暖,还是说:“傅渊,你不必为我如此……” “你好好休息就是了,别担心这些。”说着,将她的手纳回被子中,命舒忌领华神医去耳房开药方。 再次将谢青岚哄睡了,傅渊也从房中抽身而去。一路到了书房,撑起双手,他一脸的阴沉,并不复平日的温润笑容,沉声唤道:“慕珏。” 话音刚落,便有人立在了他面前,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恭恭敬敬的行大礼道:“丞相大人。” “去查,究竟是谁做的,以什么方式做的。”傅渊淡淡的吩咐,“查到了,格杀勿论。” 作者有话要说:  咩~人家又向着武侠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第140章 足足熬到了正月初八,谢青岚低热总算是退了下去,只是精神还恹恹的,又因为说是中毒的事,府上厨房遭到了清洗,尽数发卖了,全都换了一轮,而云舒也是听到这话,从现在闲置的安阳侯府亲自来看顾谢青岚。 这日,强打了精神送了傅渊去上朝,谢青岚坐在床边怔怔出神。依华神医的意思,就是她先被某种毒给蚕食了身体一两个月,然后又被下了另一种毒,引起低热不退。这古代有让人发热药性的中药并不少,连谢青岚都知道如同草乌这种中药,的确是有让人发热的药性。但连华神医都不确定的东西,谢青岚也没那个心情去班门弄斧。 正想着,云舒提了食盒进来:“姑娘如今多补补元气才是,低热才退不久,嗓子难免不舒。这粥是如心亲自煮的,一点烟火味也不曾进,姑娘趁热进些。” 她一边说一边从食盒中端出一碗碧澄澄的粳米粥来,还有几碟小菜,都淋了一层香油,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吃了半碗,谢青岚还是觉得撑了,也就不吃了。一众丫鬟收拾了狼藉,留了谢青岚和云舒二人在屋中。见云舒站着,谢青岚也有些不安,笑道:“姑姑坐就是了,何必讲这些礼?” 云舒推辞不过,也就坐下,道:“姑娘,说句不好听的话,姑娘与二房的人来往,可要警醒些了。” “你也觉得是二房?”谢青岚反问道,见云舒含笑看自己,还是一笑,“我左想右想,也觉得只有二房才会做出来这事。华神医说我中毒约莫有一两月了,一两月,也就是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傅渊将这丞相府整治得跟铁桶似的,外人轻易不能进来。但若是二房,倒是合情合理。” “再怎么像铁桶,也不是真正密不透风的。”云舒低声道,“如今姑娘低热已退,也就说明,那枚钉子已经被拔了出去,他没法再给姑娘下毒了,也或许,是收手了也不一定。近身伺候姑娘的,如心和檀心与姑娘情非泛泛,必然不可能。若是厨房做下的也就算了,就怕是姑娘房中伺候的人。若是房中的人,那不仅仅是吃食,连用具都很有可能。” 谢青岚点头,鼻尖萦绕着香料的芬芳:“我在寻思,究竟是谁这样害我。” “二房的谁没有这个机会?”云舒道,“两个长辈,或者是两个姑娘,亦或是傅家二爷。姑娘别忘了,只要姑娘有个不妥,丞相方寸大乱是迟早的事。若是丞相没了,太后所能照拂的,也就只有二房。” “只是不太可能是小叔,他于仕途上无心,闲云野鹤,素来是乐得自在的。”谢青岚刚说罢,脑中忽然闪过越王吊儿郎当的笑容,还有他那双冷冽肃杀的眼睛,打了个寒战,“错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说不准是伪装出来的。” “傅家大姑娘性子尖刻张扬,有什么直接表示出来了,老是呛我,被傅渊吓了回去,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至于那二姑娘……”想到傅雅,谢青岚还是很喜欢的,“我只觉得她是个拎得清的,应当知道若是我有什么,傅渊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家。” “姑娘只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云舒道,“另者,姑娘也得警醒些,我前几日差人打听,秋瑟说是陆家二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姑娘可万万别被他拿捏住才是。须得知晓一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我省得,他那些龌龊事,我桩桩件件都记在心中的。” 她一壁说,一壁想到黄氏临去前,那双涣散的眼睛,再想到陆显,一股子莫名的气就被激了出来。那搅屎棍一回来,指不定要有什么破事要发生! 云舒见她紧紧握着拳,知道她心中有气,也是放了心。有气就还好,只要那一口气在,那么就说明谢青岚对陆显不能释怀,只要不能释怀,会给好脸色看? 当然是不会的。 正说着,檀心已经推门而入,笑道:“姑娘吃了大半碗米粥,倒也是难得了。”又快步走到谢青岚面前,“齐王世子从南疆捎了信回来呢,说是要亲自呈给夫人。”又从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管状物,上面刻着花鸟虫鱼,刻工极其精湛,而上面很是光滑,一看就是摩挲过很久的心爱之物。 “这是什么?”谢青岚接了信,又看着那管状物,左右看了看,知道是一只口哨。玩心上来,她当场将它纳入口中,吹了几声,仿佛枝间雀儿的清鸣,欢快不已。谢青岚失笑:“肃哥哥还当我是小孩子呢。”又拆了信,见上面笔迹颇有些疏狂,心道是果然是行军打仗的人才。 上面倒是很简略的说了自己在南疆的见闻,不过大多是在军中的情况。南诏在大年三十儿又来犯边,被各种穷追猛打给揍了回去,慌得那边放蛊虫来咬,虽是凶险,但刘肃当机立断,命人将火盆打翻,叫这些叱咤风云的毒虫付之一炬,可把南诏王给心疼坏了。 谢青岚看得直笑,寻思着也不知道流苏什么时候能回来。直到看到了最后,才见他的笔迹忽然敛去了那股子疏狂之意,工整异常——“二姑娘安否?” 谢青岚沉沉一叹,心道是这少年郎还真是个痴儿,问道:“可有信给淑仪郡主的?” “那哪能知道,想来是有的吧。以淑仪郡主那性子,若是没有,仔细她驾马去了南疆与世子算账呢。”谢青岚含笑,初二那日去端敏公主府,还见端敏在给褚青萝选夫婿呢。最后小姑娘都哭了出来,说若十七岁还不能寻到自己喜欢的人,再任由端敏安排,端敏和褚霄可被气得不轻,还是谢青岚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久。 这三角恋,真让人心酸。 寻思着过几日去看了陆贞训再给刘肃回信,就听见门前传来脚步声。谢青岚差点给唬得跳起,胡乱将那薛涛笺塞在袖中,见果然是傅渊下朝回来,忙庆幸起了自己眼明手快。 这世上得罪谁都别得罪醋缸!原本新妇出嫁是要兄长背上花轿的,结果这醋缸因为刘肃背着自己,还硬是将她从人家背上扯了下来…… 见谢青岚这么快的动作,又笑得一脸无辜的迎了上去,檀心早就掌不住笑了出来,云舒素来不苟言笑,也是憋不住笑容满满的。 傅渊见她气色好了些,漆黑的双眸之中总算染上了笑意,又听檀心报了自家娘子今日多进了些吃食,也是颔首。 将一众人打发去了,谢青岚正要为他更衣,被傅渊拦住,自行更了衣物,这才将她抱出了净房。 “见你气色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傅渊抿着嘴一笑,搂着她坐下,又见她局促的掩着袖口,道,“手上怎了?” “无事。”谢青岚笑道,又抽身离开他怀抱,“还病着呢,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又不动声色的将袖中的薛涛笺往里塞了点。 当然,她觉得不动声色,但傅渊是谁啊,这小动作早就给他发现了,又见榻上落了一枚口哨,上面的花纹压根就不是京城这边的花样,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抱臂站起,傅渊看着她:“青岚有什么事儿瞒着为夫不成?” “没有,怎么可能!”谢青岚笑得可爱,斩钉截铁的回答,又不看他眼睛,“哪能啊。” “哪能?”傅渊挑眉含笑,那笑容真是暖如三月春风,“真的没有?”谢青岚干笑,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拽进怀里,略有些冰冷的手指探入她袖口,取出了那胡乱叠起的残云色薛涛笺,他笑得那叫个受伤,“青岚这样欺瞒为夫,为夫心好痛。” 谢青岚:〒▽〒这种好像被捉奸在床的感觉是为啥!! “还给我。”谢青岚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劈手要夺,被傅渊躲过,气急了跺脚道,“你个小人,偷看我的信件!你侵犯我**权!” 傅渊看着她,又瞥一眼手中的薛涛笺。他又不傻,能跟谢青岚通信的人,除了刘肃还能是谁?心中不觉发酸,见谢青岚脸都气红了,指了指自己的唇,“老规矩。” 有把柄在他手上呢!谢青岚只好委曲求全,踮脚吻在傅渊唇上,被某只醋海翻涌的醋缸抱着吻得都快窒息了,这才被心满意足的放开。 眼看谢青岚顶着红肿的双唇,抱着薛涛笺快步退开,傅渊心中又不舒服了,眉头跳了跳:“不过一封信罢了,你那样宝贝做什么?” “才不要你管!”谢青岚环视屋子,寻思着藏在哪里比较好,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好。傅渊笑道:“不如藏在肚里,免得被我寻到了。” “去你的,我可不要吃这东西。”谢青岚小心翼翼的把信折好,放在了自己贴身的荷包里,“你也别醋,不过就是寻常的信件罢了,不是我要红杏出墙。” 傅渊眉头跳得更厉害了:“你还敢红杏出墙?!” 你这蛇精病!你才要红杏出墙! 见谢青岚翻了个白眼,没半点要理他的意思,傅渊气苦,坐在谢青岚身边,温软说:“不过因为陆贞训,所以不便叫我看了去?” “你也晓得?”谢青岚挑眉,又道,“你既是晓得也就罢了,也没什么好瞒的。” “将信焚了吧。”想到刘寻那花花肠子,傅渊轻叹道,“若是哪一日落到了别人手上,只怕是徒惹是非。” 心道是这话也不错,谢青岚从善如流,取了折子来,将一封信化为一缕青烟。 尚未等到两人腻上一会儿,舒忌忽然在外求见。傅渊和谢青岚独处之时,很少有人这么不开眼,除非真是大事。 待舒忌进来,当下一个大礼行下来,低沉的声音平板无声:“丞相大人,冀州灾情不减,民舍坍塌,世家袖手旁观,拒不提供灾民住处。民心激愤,攻击世家大族住处,被府衙镇压,如今群情激昂,酿成民变,只怕要反。”   ☆、第141章 继冀州大雪之后,京城又一次火了起来,第二日早朝,皇帝将所有朝臣骂了个狗血喷头。 朝廷派去赈灾使缓解灾情安抚民心,世家居然不作为,在赈灾使劝说下仅仅是开仓散粮?!州府府衙里面都为了安置百姓将宋驰这等子赈灾使移到了帐篷里面,劝说世家们将闲置的空屋拿出来安置难民,居然不干?!大燕世家和百姓之间矛盾原本就重,说是怕,但是这怕的前提,就是愤怒。这下可真是把百姓都点燃了。 你过年吃香的喝辣的暖暖哒,我们过年房子没了粮没了冷冷哒,没有住的地方,任你穿再多也没用啊!第二日起床不照样成了直挺挺的?接连冻死了几人,冀州百姓炸了——连天使都身先士卒体恤民情了,你们这些一方望族这么凑表脸,皇上知道吗! 而攻了世家住处的后果就是被府衙**,镇压的后果……宋驰要疯了,不能真跟百姓动手吧?可是眼看着这些百姓跟被激怒的猛虎一样见了世家大族的人就揍,不少人冲进了其住宅,唬得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仓皇逃窜,摔进深达五六尺的雪地中,一摔一个大窟窿。等到被捞出来,都快硬了。 而京城之中的世家们简直已经给冀州这些同僚们跪了,你不给人家活路,人家为什么要给你活路?反正也活不了了,大不了一起死吧!一时之间,冀州受灾的地方纷纷揭竿起义,砸了不少世家的住处,那些曾经光鲜明媚的世家家主们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所谓众怒难犯,就是如今的局面。 因着这变故,傅渊身为丞相,干系重大,正月剩下的时间,每日天不亮就出去,夜间谢青岚都睡了不知道多久了才回来。 谢青岚在府上百无聊赖的情况下,去见了陆贞训,又给刘肃回了信,只能在端敏公主府去找自己的便宜妹妹。 “依我说,这些人就是该!”褚青萝眉梢微微扬起,满是凌厉,“圣人有言,民贵君轻。偏生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世家又怎了,这大燕之中,三步一世家,五步一大族,真以为自己多难得似的。” “我也是这样以为的。”谢青岚点头附和,“我昨儿个迷迷糊糊听傅渊说,皇上还要派人去支援宋驰,也不知道是找谁去。” 褚青萝冷笑道:“如今找谁去都不好使,宋驰没被殃及还是因为他刚去的时候,将府衙让出来给难民住,但现在……这京中但凡当政的,有几个不是世家出来的?除了傅渊和陆兆南,又有几人不是世家出身还说得上话的?况且开春就是春闱,新官也要春闱才能选出来,虽说秋日又要加设恩科,但新官上任,少说也是明年的事。远水解不了近渴,派谁都不好使了。除非……” “除非?”谢青岚一向认为自己智商不低,但是褚青萝和陆贞训那就是智商太高了,一向想得到自己想不到的,“除非什么?” 褚青萝丹凤眼斜斜扬起:“除非,傅渊去;或者,有一个皇族的人去。”又看一眼谢青岚,“不过依着傅渊宝贝你的样子,恐怕是不会去了,再者皇上现在正忌惮他呢,太后也有些犯病,想护着也有心无力。那就只能选出一个皇族中人,但如今的皇族,草包也不少。”又低声道,“我瞧着,除了越王表哥之外,旁人都不合适。” 怎么又是越王! 看出她的狐疑,褚青萝一笑:“姐姐,这就是你天真了,你不曾知道,在外领兵的人在百姓之中的威望是远远超过朝中众人的。当年北戎犯边屠城,但凡是有些血性的人谁听了不曾为之气愤?而这种时候,越王以十三稚龄挺身而出,领兵杀退北戎,还攻入其腹地,若非先帝突然驾崩,越王不得已回京,如今这北戎之地,是谁的还不知道呢。” “越王何等聪明的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谁肯做?”谢青岚摇头笑道,想到刘平的眼睛,顿时觉得背脊发毛,“明知皇上忌惮,还这样大喇喇的去戳皇上肺管子,他不蠢,我想是不会做的。” 褚青萝“嗤”的笑出来:“姐姐,你太天真了。越王戳皇上肺管子的事还少么?皇上的死穴就是太好面子,若是越王去,是以皇上的名义去的,又是两不沾的皇族,当年更是因为体恤北疆百姓而挺身而出杀退北戎,你说百姓们怎么想?再者,宋驰无法成事的原因更简单,因为他也是世家子,总不能跟冀州的世家撕破脸。但越王不同,他是正正经经的皇子,世家若是不听,直接推出去砍了又如何?有傅渊在,有爹爹手中十万大军在,他们敢反么?没有半点忌惮么?”她说着,很是自信的抱着手臂,灿若玫瑰的脸上浮出“我真是太聪明了”的表情,看得谢青岚忍俊不禁。 “只是皇上若不松口……”谢青岚没说完,忽然笑了起来,“错了错了,皇上不是傻子,利弊权衡之下,自然会让越王去的。否则这世家和百姓的矛盾就如那星火燎原,若是不赶紧止住,冀州如此,全国被世家欺压的百姓也不在少数,一旦蔓延开了,矛盾不可调和,被有心之人利用,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实则是清君……皇上不傻,当然不会给自己找事,何况此事本就是世家理亏!” 褚青萝一脸孺子可教也的神情,又说:“不过你最近可当心些,换了谁都以为是傅渊煽风点火。姐姐我担心你,若是不成,你来我这里住吧,咱俩钻一个被窝。” 想到傅渊,原本“这感情好”的话都浮到了嘴边,谢青岚又咽了下去。傅渊这货吃醋不分男女的好吗!!要是褚青萝把自己拐了去,估计回去之后又得被折腾好久。 “算了,傅渊见不到我,只怕会担心的。我如今半点不怕他们敢如何我。”谢青岚含笑说着,“况且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也不会容许傅渊有事。” 虽说现在世家们怕被牵累,都选择了噤声,但暗中有没有什么动作,就见仁见智了。 褚青萝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姐姐保重才是。”又有些忸怩,过了半晌才拧着衣角,“姐姐,你说冀州那样大的雪,表哥在南疆会不会也受到雪灾?” 按着现代的话来说,南疆也就是川滇等地,想了想,谢青岚还是磕磕巴巴说:“应当是不会的,听说是湿冷,不易下雪。” “我前几日收了表哥给我的信,有些担心……”褚青萝叹道,“姐姐,你不晓得,那日娘说要给我找婆家的事,我那心里就跟油煎似的……我这么些日子,没由来的老是梦到我们见到陆家二姑娘的那一日,大和尚说我是凤命,我才不愿意进宫——” “青萝。”她一向都是明艳似火的性子,现在小眉头拧起来的委屈样实在让人心中怜惜,“凤命不一定是进宫啊,有话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是……” “咱们大燕,凤命,指的一向都是天家妇。”褚青萝气恼不已,“我就是从了越王表哥也不愿意进宫去。” 谢青岚喷了。 褚青萝一张脸顿时跟火烧似的,跺脚气急道:“与你说正经的呢!你又笑话我!” “不敢不敢,谁敢笑话淑仪郡主,我先不放过她。”谢青岚忙告饶,“只是越王除了孟浪些之外,都挺好的不是?” 褚青萝脸上温度未减:“我瞧着比皇上好多了,皇上还要靠女人,算个什么本事?我若是个男人,娶了妻子,我定要一生一世疼着她,不叫她受到半点伤害。”她说到这里,又冷笑起来,“只是咱们这皇上,发妻给别人害死了那样久,现在都没能查出缘由来,皇后之位更是可以用钱来换的。我大燕的皇后那样不值钱么?我若是舅舅,非得掐死他不可。” 这话倒真不假,刘寻让人看不上的一点就是太小家子气,那有皇后之位来换钱的?你是皇帝啊大佬!别这么穷酸行吗? 到了傍晚,谢青岚在公主府用过晚饭,这才回了丞相府。傅渊还没回来,谢青岚百无聊赖,吃了些点心,就这样睡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谢青岚觉得身上贴了一团好暖的东西,下意识反手抱住,又把头埋住,娇小的身子就那样紧紧的贴了上去,一边贴上去一边还蹭。 原本见她睡得香甜,傅渊也就准备安安稳稳的搂着她睡去。谁知道刚上床,这死丫头就贴了过来,现在火都被蹭了出来。 夜色中看不清楚,丞相大人这么多日子早出晚归早就三月不知肉滋味了,脸都快憋青了,现在被谢青岚抱着这样蹭蹭蹭,又不愿扰了她安眠,思忖了一阵,还是抽出手臂准备去洗个澡缓解一下。还没等完全起身,谢青岚忽然坐了起来:“傅渊,你要去哪里?” 被唬了一跳的丞相大人见她醒了,也就准备增进一下夫妻感情,还没抱她,后者又软软的倒了下去,缩成一团,睡得香甜。 傅渊:…… 等傅渊把自己洗白白了再回到床上,谢青岚似醒非醒,只是本能的知道傅渊回来了,唤了一声,被整个拥住。感觉到他身上湿湿的,还是睁开眼:“今日累了么?” “还好。”傅渊浅浅一吻她的额,“皇上今日命人宣越王进宫了,要其带人去支援冀州。” “那很好啊。”感叹褚青萝也是诸葛卧龙一样的人物,谢青岚顺从的任傅渊脱去自己的寝衣,“越王怎么说?” “他怎么说?”傅渊“呵”一声笑出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说,冀州现在大乱,他要是去了,万一被难民袭击,一张俊脸保不住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越王又逗比了…… 看出越王殿下心机很重的举起泥萌的双手~~   ☆、第142章 由着傅渊闹了两次,谢青岚实在扛不住,睡去了。待到第二日起床,想到越王那招牌式的吊儿郎当配上他逗比的话,谢青岚还是忍不住笑。 只是所谓胳膊肘拧不过大腿,越王在当日早朝还是被任命为天使去冀州赈灾。 对于刘平的理由,傅渊是这么解释的:“不过是一招欲擒故纵罢了,叫皇上以为他是贪生怕死之徒。实则……以他的身手,等闲练家子不能近身,难道能被寻常农夫给袭击了?” 这话倒是很对。 而越王接旨之后,还进宫站在皇帝跟前,很是委屈的说:“皇兄这样不体恤臣弟,要是臣弟回不来,皇兄可要将母妃照料好了。再多生几个儿子,送一个最聪明最漂亮的过继给臣弟当儿子,不聪明不漂亮臣弟不要……” 刘寻:凸(艹皿艹)滚! 到了第二日,越王还是带着一众人马和赈灾物资“不情不愿”的去了。然后……他到冀州第一件事,就把跑来求宋驰派人镇压刁民、结果惊了越王马的王家家主给揍了,那顿拳打脚踢,连牙都揍掉了,看着身后追着这货来的百姓们都看直了眼。 最后越王很爷们的将那货往人群中一扔:“也不长长眼睛,有些人是你开罪得了的?真以为自己狂得上天了?”眼见那王家家主要骂人,越王笑得眯起了眼,蹲在他跟前,说,“你见过杀人么?”又从鹿皮短靴之中抽出一把短刀来架在王家家主脖子上,刀锋冰冷,仿佛透着寒意,唬得后者额上冷汗涔涔,“这刀削铁如泥,本王用它杀了北戎不少蛮夷,你要不要也试试?”说着,他把刀锋压在王家家主脖子上,霎时见了血。 王家家主再傻缺也知道这是谁了,冀州离京城不远,但昨日才下的圣旨,今日当然没收到消息。但是越王在京中的丰功伟绩实在是声名远播,什么惊吓郡主作弄世子都是轻的,那些世家子,看不顺眼逮着就是揍。 听说睢阳侯世子那倒霉蛋,当时就是为了一块玉佩跟越王起了争执,然后还真是被见一次打一次。 眼见王家家主都要嚎出来了,越王身后的府衙衙役也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到。越王一边笑一边拍着王家家主的大肚子:“你是要本王给你脖子上开一道碗大的疤还是要散财帮难民啊?” “殿下胡闹了……”还想讲讲道理的王家家主呵出的气在刀锋上凝成了水珠,背后是融化的雪水还真是冷得彻骨。 越王转了转耳朵:“你说什么?”手起刀落,王家家主脖子上口子更大了,一时血如泉涌。 一向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家主怎么可能见过这阵仗,吓得哇哇大叫:“臣散财,臣散财——” “这不就结了嘛。”越王吊儿郎当的起身,又见一群年轻力壮的农夫围着自己,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看什么看啊?没见过杀人?”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一笑,眼中肃杀冰冷,右手的短刀脱手而出,钉在了王家家主耳边,唬得他汗水和血水一同落下,“本王看你穿得挺好的啊,人家这些还穿着这么单薄的衣物。”又拍手笑道,“你先去止血啊,叫这冀州州府排的上号的世家家主都过来,本王有事吩咐。” 宋驰一向都是苦口婆心的劝,什么时候跟这货一样凶横?王家家主忙不迭的跑了,也不敢怠慢。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所有的世家家主穿得跟熊似的站在刘平跟前,看起来……很富态。 后来,冀州城几十年之后都在流传着一个故事——当年冀州大雪,皇上派越王殿下来赈灾,越王殿下用了一个下午就搞定了之前赈灾使搞不定的事,让所有的世家纷纷松口,表示愿意提供住处食物和衣物。 而那日下午,所有的世家家主被越王下令扒了衣服,只穿了一件中衣,在雪地里跑步,个个冻得面皮紫涨,又累又饿,还不让吃饭。 这事传回了京城,可把人乐坏了。谁都知道越王是个狠角色,你跟他玩狠的,他比你还狠。这回冀州的世家们可真是吃了大苦头。 屋中地龙烧得暖,谢青岚听人说完,也是乐不可支:“越王这样狠,仔细世家们恨不得杀了他。” 傅渊倒是闲了起来,笑道:“你以为世家谁敢惹他?就算敢杀,也要杀得了才行。如今皇上可感激着越王,将百姓的心安抚下来了。”又嘲讽笑道,“若有活路可言,谁与你造反?成日无事可做了么?” 谢青岚往他怀中一躺:“这是个好法子,咱们也要学着,说不准来年就有其他事情发生,叫我们也有个解决的方法不是?” 傅渊含笑,拧了拧她的鼻尖。 眼看着要酿成的民变被越王轻而易举的瓦解了,但汤姆苏就没那么好运了。原本世人都说这是世家子之中最好的英才了,但这次的表现,也就这样吧。冀州百姓们更是将越王视为了天神,哪里管宋驰怎么样。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话,说宋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宋驰也无可奈何,到最后,宋驰被皇帝一道圣旨给召回了京城,这下可是脸丢大发了。 而宋驰回京后,和赵蕴莲一合计,原本就是皇帝不想让宋驰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结果被俩自作聪明的给阴谋论,非说是傅渊又进了谗言。 原本这俩人对傅渊就是恨之入骨,现在这恨意多了一重,更是不要钱不要命了,成日都在往外跑,也不知道在跑什么。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气渐渐回暖,冀州的雪灾自然是止住了,越王收获了不少好名声回到京中,跟皇帝说什么自己在京城玩够了,要回封地去了。 一听越王要走了,京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青岚以为,越王要回去是好事么?”傅渊抱着懒洋洋躺在床上的谢青岚,又随口道,“如今快要开春,你倒是愈发惫懒了,身子再懒也得动一动,闷出病来可不好。” “晓得啦。”谢青岚应得很快,又坐起身子,“越王回去,可不知道这京城之中有多少人额手称庆呢。” 傅渊忽的笑出来:“蠢!”见谢青岚气急,又笑道,“不是说你。那些人也不曾想想,纵虎归山是什么意思么?”又抿着嘴笑道,“你该知道越王在军中威望极高,前些日子与洛阳侯私交甚密,虽说叫赵蕴莲撞在了咱们刀口上,但是赵蕴莲不敢说。既叫赵蕴莲吃了瘪,又卖了个人情给洛阳侯,来年即便是赵蕴莲不能生育的事情传开,也碍不得越王半点事,这借刀杀人,做得真好。”又捏了捏谢青岚的鼻尖,“昔年越王旧部,十之五六还在北疆,剩下的分散在各道。军人最为忠心,若是越王有反意,不过一呼百应的事罢了。” “与谁尽忠,都是一样的。”谢青岚笑道,“我倒是觉得,刘平比刘寻适合那个位置。”又坐在自己腿上,“我一点都不怕,若是他真要反,你要追随他,我就把谢家剩下的家底全部给他当军费;你不追随,咱们就跟他鱼死网破。” 傅渊笑得促狭:“不过随口一说,你怎的还真以为他要反不成?”又抱着她,“咱们有咱们的日子,何必去管别人?难道脱了那身朝服,我还要日日为刘寻的江山担忧着?” 谢青岚乐不可支,笑着拱在他怀里。至于拱没拱出火来,就见仁见智了。 而好容易到了二月,窗外的树枝已经抽出了新叶,刘肃的第二封信也来了。他字体还真是疏狂,只是末尾已经如上次一样,以无比工整的字写着“二姑娘安否”。 这场三角恋,真是让人心累。 而很快,谢青岚为刘肃三人感到累的精力都没有了,因为……陆显到京城了。 对于这舅舅,谢青岚认为他的存在真就是祸害苍生!没有其他的评语!但若是他受了这些罪过之后能改过,倒也还值得。 就怕他觉得就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那就麻烦了。 不过,谢青岚也没有怕他的缘由。她现在是傅家的人,是丞相夫人,是端敏大长公主的义女(虽然外人不知道),还是安阳女侯。有皇帝的赐婚,有太后的疼爱(看起来疼爱),还有齐王太妃护着,怕他?! 数一数自己的金手指,好像还真挺多的,谢青岚更没有怕陆显那搅屎棍的缘由了。 但转念,如今陆显回来了,陆贞训和陆泽姐弟俩只怕好日子到头了,谢青岚和陆家闹翻,实在没有缘由日日往陆府跑。一来二去,担心陆贞训和陆泽的心情就止都止不住了。 冥思苦想,在某日秋瑟打着回家看老子娘的名头来丞相府看望谢青岚,总算是给出了一个主意——“二姑娘和泽三爷如今在守孝,虽不能轻易出门,但有个法子是可以一行的。请相国寺的大和尚们为二奶奶诵经,在相国寺操办的话,二姑娘和泽三爷都能出来了。”   ☆、第143章 而秋瑟说的,还真是个好法子。 没过上几日,胡氏就说因为黄氏去的时候陆显不在,如今再在相国寺为黄氏操办一次诵经会,算是一尽心意。 黄氏这儿媳一向得陆兆南欢心,老中二当然欣然同意了。然后到了诵经会的那日,谢青岚早早的就等在了相国寺,隔得远远的看了陆显一眼。 两年过去,这货更消瘦了,站在那里就跟竹竿似的,也不知道这两年是不是吃了些苦头,满脸的沧桑,好像已经有许久不曾好好休息过了一样。 眼下浮肿,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了。 好容易得了闲,便有小沙弥领了陆贞训和陆泽姐弟二人往谢青岚所在的地方来了。 虽说前些日子才见过,但谢青岚看到陆贞训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想哭。亲热的抱了陆泽在怀中,又拉着陆贞训坐下,道:“姐姐……” 陆贞训摇头,脸上根本没有半点情绪,就像那泥塑的雕像一样:“我晓得你要与我说什么,你不必担心,他总是我父亲,除了忍,我又能如何?” “难道他没有半点收敛?”谢青岚诧异道,“两年的日子,难道一点苦头都没吃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陆贞训说着,眼中尽是厌恨,“我也不晓得他这些日子在干什么,只是每日早出晚归,虽是孟浪,但也算是日日着家了。祖父那日之中不放心,差了个人跟着去了,说是去了城东的一个民舍之中。只消得别在外惹祸,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谁要去管!” 谢青岚沉沉一叹:“二姐姐,苦了你……” 陆贞训摇头:“我不苦,我娘才苦。我现在看到他那张脸,我就想到我娘死前的样子……”她越说越气,手掌攒得紧紧的,“青岚,你不晓得,我午夜梦回梦到我娘,有多想叫他尝尝厉害——” 陆贞训素来是温婉的性子,又有自己独特的高傲,现在说出这话来,实在是气急了。怀中陆泽怯生生的看着姐姐,久久不曾说话。谢青岚赶紧劝道:“咱们也不说这话,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他既不珍惜,我们又何必替他说什么?” “我与泽弟,上辈子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陆贞训声音轻轻的,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陆泽圆圆的小脸,“再有几月,我就要出孝,到时候,再来与你说说体己话。” “如今也是说得的。”谢青岚微笑,“姐姐这么几年清减了许多,可得好好养着,女儿家根本若是坏了可了不得。” 陆贞训颔首称是,又道:“我听闻你原本今日无暇,要改个日子,却又怎么来了?” 谢青岚笑道:“可不呢,今日我原本要去我干娘哪里走动走动,谁知道又有一位贵主儿纡尊降贵去了。我不愿去见他,也就来寻你了。” “贵主儿?”陆贞训狐疑,又一笑,“合着你不愿去见别人才来见我。” “胡说,我可是将你放在心上,一日想你百八十遍。”谢青岚笑着打趣,没由来的想到了刘肃的信,他怕才真是将陆贞训放在心尖尖上,每日念上个百八十遍。 陆贞训脸上微微发红,也不与她计较,轻轻说:“你如今是愈发闲了……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成?自从你出嫁,是愈发贫了……你、你那日出嫁,可算是风头无两了,谁能非皇室中人出身又得了亲王世子背出去的福气?” “是呢,肃哥哥可疼我了。”谢青岚笑眯了眼,见陆贞训脸上红晕不减,反倒是有些变重的意思。转念,想到陆贞训对刘肃不是没有感觉的,又低声道,“我听闻肃哥哥在南疆倒也是神勇,实在是不负皇上的重托。只是南疆气候特异,也算是莫大的苦楚了。” “齐王世子英武男儿,只怕也对这些不在意的。”陆贞训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之中挤出来一样,又抱了陆泽,“泽弟来年若是有可能,也要像齐王世子一般才好。陆家是军功起家,二哥哥已然弃武从文,也不该荒废了才好。” 陆泽犹自懵懂,看着陆贞训,似懂非懂的点头,惹得陆贞训笑起来:“真希望你一直这样,小小的,不要明白这些,太残酷。”又转向谢青岚,“上次见面太过匆促,我也来不及问你。傅渊待你可好?你有没有受委屈?赵蕴莲那次能对我下手,你呢?可有被波及到?” “没有,若是真的伤到了我,傅渊岂容他们活到现在?”谢青岚微笑着,想到宋驰和赵蕴莲,一个算半个太监,另一个成了石女,只怕比杀了他们还难过。 陆贞训微微松了口气:“你如今今非昔比,总该好好照料自己的,切莫坏了自己什么。傅渊能护着你不假,但也别被人拿捏住了。” 谢青岚点头:“这么多年,我也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人了。”如今谁向她下毒,此事还没有个定论,一旦查出来了,休怪她翻脸无情不认人! 陆贞训沉默的一叹:“有时候我好生羡慕你。我宁肯他像姑姑姑父一样没了,也比现在好上了许多不是?” “姐姐别说傻话。”谢青岚抚着她的发,“朱雀神鸟浴火重生,姐姐总会变成凤凰的。” 陆贞训一张俏脸顿时白了几分,看向了谢青岚:“你从哪里知道的?”又漫上苦楚来,“什么凤命,我半点都不在乎了。我要凤命有什么用?我连我娘都护不住,我连泽弟都保护不了……青岚,我好想回到往日,我活了这条命不要,我要护住我娘,不叫她这样没了。”她一边说,手一边收紧,将陆泽紧紧抱在怀中,“我还有泽弟和高姨娘,我不能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 谢青岚怔怔的看着陆贞训,知道她对于自己在乎的人看得有多重。也只能握紧了她的手,尽可能的给予支持。 尚未等两人在说上几句什么,门口忽然想起了敲门声:“阿贞,你在与谁说话?” 是陆显! 谢青岚蹙起眉头,心道是这人这样阴魂不散。陆贞训拾掇了心绪,声音没有半点温度:“我在教泽弟孝悌之义。” “待你祖母醒来,咱们便回去吧。”陆显的身影投在门上,看着那样的消瘦,瘦得有些猥琐,“我今日还有事,便不陪着回府了,你与阿泽陪着祖母回去吧。” “知道了。”陆贞训满眼的厌烦。待那身影去了,才冷笑道,“成日这样,连祖母都不陪着,莫非有什么大过祖母这生母?又没有当差,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轻叹一声,谢青岚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别动气,不值得的。”又见暮色沉沉,残云的颜色颇有些容光,谢青岚也是满心苦闷,握了握陆贞训的手,“姐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要知道,即便是相隔千万里,也有人是念着你的。” 这话说得含糊,但陆贞训何等的聪慧,当下便明白了什么意思,脸上立时飞上了红云:“你……”还没说完,谢青岚已然摆手道:“你且去吧,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别叫那人生了疑惑。”又对陆贞训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姐姐去吧,咱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陆贞训抱着陆泽,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陆泽这小豆丁还挥着手:“谢姐姐再见。” 送走了两人,不多时又听到说是陆家人已经回去了。谢青岚也站起身,准备回丞相府。尚未出相国寺,已见舒忌快步而来,一见谢青岚就赶紧打了个千:“夫人,府上出了些纰漏,还请夫人赶紧回去。” 原本还想打趣,但见舒忌平淡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漫上嘴边的玩笑话也说不出来了:“出了什么漏子?” 残阳如血,马车碾过青石板路,那样清晰的声音。飞奔到了丞相府,偌大的丞相府在这傍晚显得莫名的肃穆。谢青岚跳下了马车,向着房中疾步而去。 房门紧掩着,还没等谢青岚推门而入,已然有人将门打开了。其中是一个生得娇小的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岁,正是妙龄,一双眼睛满是冰冷,仿佛一碰触就会被冻上一般。 对于自己屋中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谢青岚表示有点难以接受,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当下冲进了屋中。 屋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味,傅渊阖眼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隔着寝衣,看得出来肩上和腰腹间缠着厚厚的纱布。 谢青岚立在床前,心中空落落的,忙坐下探一探他的鼻息,还有气,顿时放下心来:“出了什么事?” “有人来行刺,丞相大人被伤了。”那女子回答很是简单,“慕珏和暗卫已经追去了,不多时就有结果。” “你是谁?”谢青岚看着她,心中实在不能释怀。一个女子,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出现在傅渊身边,实在让人觉得心中不舒服。 那女子忽然妩媚一笑,刹那间仿佛冰雪消融般动人:“夫人说我是谁?丞相大人这伤还是我包扎的呢。” 谢青岚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差点崩掉,当下就站了起来:“你——” 那女子笑得依旧妩媚,仿佛方才那冰冷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她的一样:“夫人猜对了,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的?” 这尼玛还有没有天理了!她嫁进来还没半年呢!!就尼玛成旧人了!! “胡闹!”谢青岚还真有些心如死灰的意思,身后传来傅渊虚弱的声音,面前那姑娘当下肃敛了神色,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丞相大人。” “青岚……”傅渊微微咳嗽,但见谢青岚缓缓转过头,脸上那表情可谓是精彩绝伦,一时脑袋都大了,忙柔声唤她,“她并非……” “够了!”谢青岚恼了,“清者自清,你无须解释。”又道,“你可还好?” “还好。”傅渊一边命守在屋中的舒忌和那女子下去,一边示意谢青岚来身边,大掌抚着她僵直的背脊,低声道,“青岚,我不曾忘记我对你的承诺。” 谢青岚脸上绷得紧紧的,委屈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傅渊坐在床上,微微喘气,抱了她在怀中:“你怎的相信她不肯信我?” 谢青岚正在气头上,顺手拧在他腰腹间的伤口上,痛得傅渊倒抽了口气:“你要谋杀亲夫么?” 谢青岚哭道:“骗子——”又掩面哭泣,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开玩笑开玩笑哒~ 丞相大人属性真·妻奴~   ☆、第144章 当日申时,九十余岁高龄的华神医又被绑去了丞相府。 华神医表示,要不是傅贼那厮用华家上下四十余口的性命做要挟,老夫真想在路上就咬舌自尽。 而华神医刚诊了脉,开药方的同时,冷笑道:“连女子都被你这样利用,你果然是个狠毒的。” 傅渊在一旁不置可否的冷笑着:“华神医素来是识时务的人,傅某让神医如何,神医还是如何的好,否则,您那小曾孙的性命,傅某不敢保证。” 若不是这厮拿了自己的小曾孙,那孩子才多大,怎能经得起这厮折腾! 华神医又想骂几句,门外已然传来一声高唱:“皇上驾到——”这话一出,华神医忽然脸色大变:“你这厮,连皇上都被你哄了来!”也不敢怠慢,搁了笔,垂手等着皇帝进来。 傅渊更了衣物,站在床边,华神医一张老脸拉得老长,坐在一边开药方。刘寻一进屋就嗅见了一股子腥甜味,鼻翼动了动。傅渊和华神医纷纷向其行礼,刘寻命两人起身后,傅渊垂首低声道:“皇上怎么来了?” “朕怎么来了?”刘寻都给他气笑了,锤了他肩头一把,“你这厮,如今愈发不像样了。华神医这样大的岁数了,你说绑就绑,若是出了什么漏子,看你如何下台。” 华神医都快热泪盈眶了——皇上您简直就是救星好吗!傅贼这厮真是…… 傅渊垂首称是,刘寻这才低声道:“怎的不见青岚?” 他话音尚未落下,床上忽然传来谢青岚的哭叫:“皇上,傅渊这厮背信弃义,委实是蛀虫!连对女子的承诺都不能完成,皇上如何还能信他辅佐?”她说着说着,哭声愈发软了下来,“狗男女!我孩儿若是有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刘寻又不是傻子,见这情形知道女眷在床上,尴尬的咳了一声,忙退出了碧纱橱。傅渊和华神医两人跟了出来,刘寻这才道:“阿渊,你是做了什么让青岚这样不快了?” 傅渊面有愧疚,还是低着头轻轻阖眼不曾言语。华神医这些日子受傅渊的气也不是一两次的事了,当下冷笑道:“丞相大人风流人物,不知道何时看上了府上的小丫鬟,偏偏将人收了也不曾告诉安阳女侯,现在被安阳女侯撞破了,换了谁都得气恼。安阳女侯方才哭得凶了,回神已经见了红,这才两月的身子,最忌动气动怒,这回可好,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刘寻一怔,右手猛地捏住了傅渊的肩头:“朕还当你是个好的,你怎的做出如此的事来?”见一向伶牙俐齿的傅渊此时面色戚戚,一句话都不说,刘寻也是无奈一叹,还是宽慰的拍拍他的肩,“也罢,青岚脾性也大了些。你却也是不对的,如何瞒着她?男儿纳妾也不是不可,只是无主母点头,岂不成了宠妾灭妻?” 说到这里,刘寻还是转头看向华神医:“果真是孩子……” 华神医一向德高望重,一身医术也是出神入化,现在居然会被皇帝这样反问,当下不开心了:“华家世代行医,臣供职太医院也近八十年,从未出过纰漏,皇上这话,可真真是折煞了臣!” “朕不过是替阿渊惋惜罢了……”皇帝见华神医不开心了,也是一脸凄凄,“母后若是知道了,也定会难过的。”又一副绝世明君的样子,吩咐道,“但凡是有一点半点的可能,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华神医忙点头:“臣明白。” 刘寻一边说,一边转向了低头不语的傅渊,“你倒也是了,成日没个正型。那女子就赶紧打发了吧,叫青岚见了,心中难免不欢喜。”又笑着拍了拍傅渊的手臂,用力之大,小臂撞着腰腹的伤口,剧痛传来,傅渊还是面色如常,“臣知道。” 刘寻笑眯了眼睛,抽了抽鼻子,忽然靠近了傅渊,低声道:“阿渊,你受伤了么?怎的身上这样大一股子药味?” 傅渊面色如常,沉声道:“臣并未受伤,只是方才上了些药……” “没有受伤,你上药做什么?”刘寻笑起来,眼睛就那样看着他,“可是谁伤到了你?” “他当然受了伤……”不觉帘子已经被打起,谢青岚立在碧纱橱旁,软乎乎的靠着碧纱橱。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说话间,眼泪簌簌而下,“我从外回来,他与那蹄子在做什么?” “我何曾……”傅渊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还没说完,又被谢青岚打断了,“你别说话!我回来的时候,你一身寝衣,与一个姑娘家独处,谁信你无辜?”又哭道,“皇上和华神医也是男人,你们说,可能么?” 当然不可能! 刘寻这样想着,又看向傅渊,才惊觉他如玉的面容上居然多了好几道指甲印,连皮肉都挠翻了出来,红彤彤的有些可怖,也是直了眼:“你——” “我挠的。”谢青岚轻声说,“狗男女,害了我和我孩儿,还想有命在一处?!既然她那样仰慕你,没了你的脸,我瞧谁会喜欢你!”又弯腰捂着自己的小腹,唬得傅渊和华神医赶紧上前,一个将她抱起来,一个赶紧诊脉,唬得苍老容颜上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快抬到床上去。”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等傅渊和华神医再出来的时候,一个眼眶都给憋红了,一个额上青筋横生,反正都不大好。刘寻看着傅渊脸上的伤口,忽然勾出一个笑容来:“阿渊,你当日与朕和母后争执的时候,可曾想到你今日这样辜负她?” 抬头,刘寻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恶意,傅渊也是沉默不语。刘寻一笑,再次用力握住了傅渊肩头:“阿渊,青岚可是你费尽心力求取来的妻子啊,你怎能这样辜负她?” “臣但求问心无愧。”傅渊平和一笑,“此次内子受了这样的罪过,臣也是满心惶恐。” “你可要好好补偿青岚才是。”刘寻笑着,握指成拳,亲昵的重锤他肩头,见依旧没有反应,心中狐疑更甚了,还是一笑,“青岚既然小产了,朕也没有缘由再留着呢,你送送朕吧。” “皇上请。”傅渊大方的一展衣袖,随着刘寻出去了。 过了一会子,傅渊方才回来,身后还跟着方才的女子,而华神医坐在桌前,满脸受气小媳妇的表情,提笔在纸上鬼画符。而谢青岚躺在床上,干瘪瘪的叫着,见他回来,才歇了声音,起身迎上去:“傅渊。” 傅渊微笑摇头示意没事,又脱了外罩坐下,中衣上已沾染上了血迹。从肩头蜿蜒而下,一直到袖口,腰腹上也猩红点点,一看就知道伤口裂开了。 谢青岚抿着唇,上前让他枕在自己怀中:“别怕。”那姑娘很平静的从贴身的药箱之中取出药来,冷笑道,“我瞧那皇帝还真是个狠角色,全往丞相大人伤口上招呼,分明就是在试探。” “不是幕后主使都是知情之人。”谢青岚淡淡说,又看着那姑娘拿起了药,忙瞪大了眼,方才在眼皮上涂了催泪的汁水,现在还止不住,一瞪眼,眼泪就潸然而下。 “夫人至于么?”那姑娘平静地问道,“夫人要为丞相大人上药就上好了。”又将目光落向坐在凳子上的华神医,“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的。” “琅华。”傅渊轻声道,“带华神医下去歇息一二。” 这场集体飙戏,若没有华神医这中流砥柱在,只怕还成不了事! 那名唤“琅华”的女子点头道:“省得了。”又一扬手,“华神医,请吧。” “傅渊,你还当真是个狠角色!”华神医苍老的面容上浮出几分不耐来,“对自己都能下得去这个手。” “这朝堂上,谁又不狠呢?”傅渊微笑,只是抚上了谢青岚的手,“今日多谢华神医了。” “恶贼!你不怕老夫去参你一本吗!”华神医怒喝道,胡子气得直翘,“你捉去了老夫的小曾孙,你这竖子!” “你若是敢,你就去吧。”傅渊低声笑道,“你的曾孙,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但……你敢么?皇上疑心病如此之重,试问你一个背叛过他的人,他还会信任么?你今日选择站在我这边,注定是逃不掉了。华神医是个识时务的人不是么?” 这话现在说出来,那样的讽刺。华神医气得快要昏过去,呼哧呼哧喘了几声,狠狠的拂袖而去。 因为被血浸湿,中衣几乎贴在了傅渊身上。谢青岚脱的时候那样的轻,生怕碰到了傅渊的伤口。肩上和腰腹的伤口裂开,连原本的纱布都成了红色。 用湿帕将伤口擦干净,这才上了药,又裹上了纱布。谢青岚沉沉叹息,抚着他脸上的挠痕,因为是新伤,所以还有些突起,烫得很。 傅渊将她的手按在脸上:“再摸摸,好生舒服。”谢青岚气苦,啐道:“登徒子……” 傅渊盈盈一笑,拉她坐在自己腿上:“青岚,我从不曾背弃过你。伤口都是舒忌为我处理的。” “晓得啦,不过是气不过罢了。”谢青岚笑道,又揉了揉他的发,“这戏咱们也做足了,明日就将我小产的消息散出去吧。待明日,只怕我这悍妇的名头也得叫出去了。” “奸相与悍妇,倒也是称得。”傅渊微笑,轻轻吻她,“你不晓得,我有多庆幸你今日不在。” 心儿一暖,谢青岚抿着嘴笑:“别说傻话,我们是夫妻,来日不管有什么,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第145章 谢青岚小产的事在京中迅速的传开了,而随之传开的,还有傅渊这厮见色起意,看上了安阳女侯身边的侍女,一来二去传到了安阳女侯耳中,这才叫安阳女侯怒极小产。 反正傅渊名声也够坏,不用谁刻意抹黑。一时之间,御史不遗余力纷纷上疏弹劾傅渊家宅不宁,更是欺压忠臣遗孤,还请皇帝酌情严办。 而这些上书的,没过上几日,又纷纷缄口不言,至于为啥,那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春雨贵如油,小雨淅沥沥的下着,天青色烟雨朦胧,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美感。虽说谢青岚和傅渊都是做戏,但这戏也要做足了。这么些日子日日闷在屋中,待傅渊回来,还要为傅渊上药,日子久了,谢青岚都快闷出病来了。 躺在床上,谢青岚只听得屋外脚步声阵阵,也不生疑。这么些日子,每日都有学子的家眷来探望,虽说傅渊这名声是愈发臭了,但这些学子眼中,自家丞相大人还是那么高大威猛,一定是那狐媚子勾引了丞相大人和夫人离心。 而那个莫须有的狐媚子,自然就是舒琅华来背这个锅了。 舒琅华原是舒忌的妹妹,对于医术药理方面尤为精通,寻常太医都无法企及。而这丫头长得虽好,但那性子也是微醺,这样大了也没能嫁出去。 谢青岚微微撑起身子,正要坐起来,便有檀心的声音传来:“夫人,端敏大长公主来看夫人了。” 谢青岚陡然一懵,连端敏都来了!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坐起来,见一袭赭石色曳地长裙的端敏翩然而入,发中的镶红宝石凤凰展翅金步摇仿佛都要飞上天去一般,整个人都像是从画卷之中走出来的贵妇人。 “母亲。”谢青岚轻轻唤着,还是摆出了一副病人的样子,“母亲恕青岚无法起身了。” “你才小产,坐着就是了。”端敏微笑道,“我不过事来与你娘们一会子,免得闷出病来。”又歉意微笑,“你妹妹还没出嫁,这些事也不好叫她晓得了,磨了我许久,还是不带她来得好。” 这话倒也是,褚青萝未曾出嫁,要是叫她心里坐下了男子宠妾灭妻的根,未来淑仪郡主的郡马爷只怕是要杀人了。 上了茶,众人也就退了出去,让这母女俩说说体己话。端敏微微呷了一口茶,徐徐吹开了茶末,一双眸子仿佛为茶盏之中漂浮旋转的茶叶所吸引,也不抬头,轻声问道:“好端端的人,要这样日日窝在床上,仔细养懒了身子。无人看到的时候,还是出来走走得好。” 谢青岚脑中“咯噔”一声,忙道:“娘说什么?青岚如今还下不得床。” “你不必与我说这些。”端敏低声道,“你也不曾想想,若你真的小产,我这做娘的,如何今日才来看你?那日皇上从公主府上去,说是丞相府绑了华神医,我就晓得出了什么事,只是我也没有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谢青岚惴惴不安起来,知道这位公主娘才是真正恐怖的人,这智商也不知道碾压了多少人。见她垂眉不语,端敏这才放了手上的茶盏:“只因我晓得,你并没有事,是故我半点不担心。至于傅渊,既然他敢绑华神医,那么势必是有了万全之策,也不需我担心。” “娘明鉴,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也不会出此下策。”谢青岚也不打算继续打诨,很是坦然的说出来,“傅渊受了重伤,但此事不敢张扬出去,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趁着这机会出手打压。一旦傅渊垮台,世家们必然会出手阻止即将来临的春闱,所以青岚只有陪夫君演一场戏了。” “我无意责问于你。”端敏叹道,“皇上已经将傅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否则,那日他不会亲自来试探。”顿了顿,“你觉得是谁?” “女儿不知道,或许是皇上,或许是世家。”谢青岚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是皇上,这手段可真是劣质了。” “我看,是赵蕴莲。”端敏笑得高深莫测,那笑容清冷如月照水,“朝中对傅渊恨之入骨的不在少数,但真正敢动手的也寥寥无几,若说是别人,我也想不出来是谁。但我瞧着赵蕴莲,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叫她买/凶/杀/人,她也未必做不出来这事。”又说,“况且她聪明,能将皇上的心态抓住个十成十,这便是无比高深了。” 玛丽苏光环又打开了。谢青岚腹诽一句,点头道:“娘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转念,又觉得这丞相府之中还真是不太平。先是自己被人下毒,然后又是傅渊被人行刺,最后不得已装成自己小产,也是醉。 见谢青岚深思的模样,端敏盈盈含笑,握了她的手:“倒是有一句,你一定要记得才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谁都可能会害你,尤其是傅渊官拜正一品丞相,开罪的人那样多,谁会出手,也是未知之数。”又抿着嘴一笑,“熬过春闱会好上许多了,到时候有一部分人是要拨出来换下考核不过的官员,到那时,朝中鱼龙混杂,就再不是如今分庭抗礼的局面了。” 谢青岚颔首称是,这些学子里面,大多是傅渊的人好吗?也就是说,自己这面的胜算会高尚很多很多好吗? 两人说了一会子,端敏又笑道:“你这些日子闷在屋中,怕也不知道这京中倒是又开始热闹了。学子们进京来,准备考试,宋驰这么些日子领着羽林卫忙碌,也难以拨出时间来。对了,你可晓得,你外祖家听说又要结亲了。” “什么?”谢青岚当场震惊了,“又要结亲了?与谁?” 端敏摇头:“详细的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陆显对一个蔡姓女子情根深种,硬是要娶回来做老婆,在府上闹腾不算,还闹到了官媒那里,非要官媒出面保媒,可不知道给多少人看去,仔细被笑话。” 何止是被笑话啊,陆兆南那中二被这样落了面子,只怕要炸了。 眼见自己的便宜女儿都要扶额了,端敏又笑道:“我瞧着,你那表姐,是个顶好的人物,虽是陆家出身,但浑身气度,连王府之中的县主都无法同日而语,看来委实是个好的。可惜,有这样的父亲,来年的婚事定要受到影响的,更何况,她还是庶出。” “二姐姐一向是很拎得清的……”不知道端敏现在提到陆贞训是什么意思,谢青岚还是轻声道,“二姐姐一向识进退,也不去做自己不能做的事。” 端敏笑容愈发浓了:“识得进退就好,来年还是得靠娘家撑腰的。而陆家……莫说与她撑腰,不拖累就算了不得了。可惜了,那样貌美又知礼的女儿,高门大户是不必作想,更别说亲贵皇族。” “娘——”端敏说话一向是不说没用的,这话这样露骨,谢青岚顿时白了脸色,刚唤出这一个字,端敏又捧住她的手,“青岚,你总是晓得的,娘只有青萝这一个亲生的女儿,自然一切都要给她最好的。她要什么,娘就会给她什么。” 谢青岚背脊都几乎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可是……” “你是青萝的姐姐,当然是向着她的,对吗?”端敏的声音那样轻柔,“况且,她心气一向高,又是郡主之尊,娘也没有法子了。” 看着端敏的笑容,谢青岚冷汗涔涔,连贴身的笑意都给浸湿了。她笑得再美,她也是先帝的亲妹妹,贤康皇后的女儿,从深宫之中出来的大长公主。 谢青岚只觉得手上的温度都快流失了,看着端敏的笑容,抿着唇,连牙关都在轻轻颤抖,最后才艰难道:“可是,二姐姐也是青岚的姐姐……” “她会有她该得的。”端敏微笑,“娘会护着她的,况且,她还在守孝不是?” 谢青岚喉中都堵了起来,咳了几声,才低声道:“肃哥哥尚且在南疆,娘说这些,未免太早了些……” “不早了。”端敏含笑,“青岚,娘这话,是对你说的。青萝是你妹妹,你总该为她想想,不要妄图做什么,你总是最听话的乖孩子不是么?好好相夫教子,这才是你如今最该做的事,其他的,不必再管了,娘总是疼你的。” 喉中顿时哑了几分,端敏这是在向她下通牒了!端敏疼她不假,或许有那么些时候,是真的将她当做亲女儿的,但有褚青萝这个亲生的女儿,旁的都不那样重要了。就像太后疼爱傅渊不假,但原著之中,她为了皇帝,一样可以下令将傅渊打死一样。 这是天性,母亲疼爱自己孩子的天性,她们可以牺牲任何东西,更不用说,陆贞训于端敏而言,什么都不是。 因为陆贞训是陆家的人,因为她没有高贵的身份和叫人敬畏的家世,她连自己的幸福都不能有。 端敏轻轻抚着谢青岚的头,好像是在安抚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明白的,在什么位置,就该去想什么事,努力也得不到的,想都不必去想。” 话到了嘴边,谢青岚又只能咽了下去。若是端敏知道虚空大师的话 ,又会怎么想呢?陆贞训注定会成为天家妇,为了护住自己女儿的地位,端敏会采取什么手段呢?死人,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就算是傅渊,也护不了陆贞训的安危。 两人这样僵持着,谢青岚垂着脑袋不曾说话,也知道今日端敏来寻自己,明知自己是假装小产,为何还是不带着褚青萝。 而檀心正在此时推门而入,见这母女俩这样亲昵的坐在一处,自家姑娘虽是脸色沉沉,但那样顺从的任端敏抚着发,也是一笑,旋即低声道:“二太太带着两位姑娘来看夫人了。” 端敏眸色一沉,旋即一笑:“既然你二叔二婶来看你,娘就先去了。”又附在她耳边,“青岚,你知道娘最喜欢你什么?” 谢青岚摇头,她笑:“我最喜欢你明事理,也不去与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东西冲撞起来。”又笑盈盈的补充上一句话,“我总是格外疼你的。” 若是不明事理,你就不疼了么?   ☆、第146章 谢青岚满心气苦,但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由着端敏去了。端敏见她不反驳,也是抿着唇一笑,旋即抽身离去。 罗氏领着傅静傅雅来的时候,正好与端敏打了个照面,也是有几分惊奇的看着端敏:“这位贵人,可是端敏大长公主?” “傅夫人,许久不见了。”端敏脸上的笑容浅薄,举手投足间满是雍容之气。往日傅太后入主凤栖宫,罗氏偶尔进宫请安的时候,也会与端敏打照面,但有多能见到,那也就不一定了。 罗氏含笑,也没有那样不识趣,当下笑道:“公主既然要去,恕臣妇不能送了。”又领了两个女儿行礼送了端敏去,这才起身,打起帘子进去了。 谢青岚穿着一件秋香色的单薄寝衣,因为方才端敏的话,她背上冷汗未收,现在也有些凉意。而罗氏一身品红色对襟襦裙,披着一条掐金线披帛,发中累丝金凤熠熠生辉,眼瞅着恨不能脱开她的发飞上天去。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戏剧性,端敏的打扮在皇族之中算是素净,但周身气度,一看就是皇族贵女,而罗氏这身,还真有些暴发户的意思。 身后傅静傅雅打扮就清爽得多了,姐妹俩一个嫩绿色,一个浅桃色,还真有些桃红柳绿的意思。 一件谢青岚,罗氏原本因为见了端敏而堆出的笑脸一瞬间就耷拉下来,满脸悲苦,上前拉着谢青岚的手:“侄儿媳妇你受了委屈,叫婶娘心中酸楚……”又取了锦帕,用力的擦着眼角,一双精明的三角眼中落出了几滴泪来。 这可是虚伪极了!要真是担心,早就该来了,总不是现在这个点才来惺惺作态强多了。上回谢青岚中毒,受了那低烧的苦楚,对于二房就有那么点不顺眼了,见罗氏这样假惺惺,也懒得戳穿,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青岚身子不爽利,不能见礼了。” “不拘礼不拘礼。”罗氏一边说着,还真是不拘礼的坐在了床边,“你妹妹们也担心得很,这才巴巴的来见了你。” 谢青岚一一看着两个姑娘,傅静一脸冷若冰霜,看着谢青岚,也不过哼了哼,便不与她目光相接了,倒是傅雅,原本目光颇为关切,被谢青岚这样一看,脸上倒是红了起来,低下头去,怯生生的模样惹人爱怜。 “好孩子,婶娘说些话你也别不爱听,这男人都是花花肠子多的,咱们女人少不得是要受些气,你也知道是不是?”罗氏那语气还真是有些正牌婆婆的意思,“阿渊心中是有你的,闹成如今的局面,也不是他想的,你索性大度些,劝阿渊将那女子收房了吧。那日我瞧见阿渊脸上,侄儿媳妇,你这下手也忒狠了。阿渊那张脸,就算是在整个京城之中找,能胜过他的也寻不出一人来,你怎的……” “婶娘!”谢青岚提高了声儿,打断了罗氏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她是来找事的好吗?虽说谢青岚小产什么的是做戏,但至少对外是这样啊。尼玛你见过谁去探望小产的妇人说这些的?什么你要大度你要善良要美好老公喜欢你就收了她吧,真不是再往别人心口上插刀吗?!娘哒,说句不客气,要傅渊真是和别人厮混被谢青岚撞到了,说什么都得阉了他! 罗氏原本喋喋不休,被谢青岚提高声儿打断,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傅静傅雅也是相视一眼,纷纷都不说话了。屋中顿时静谧,唯独剩了窗外淅沥的雨声。 僵持了一会子,谢青岚软乎乎的靠在床上:“婶娘说这些话,我不爱听,若是傅渊听得进去,婶娘只管与傅渊说去吧。”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是老公你的婶娘,自己处理去吧。 罗氏不料她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傅雅这小棉袄一向懂得察言观色,又是个明白的,当下怯怯笑道:“大嫂嫂别置气,娘也是好心,咱们谁不是挂心着嫂嫂。只是大哥哥脸上那伤实在太明显了,只怕外人说嫂嫂凶悍……” “有能耐就说去吧,我当日嫁给傅渊,背上的骂名还少么?”谢青岚冷笑,又觉得不该迁怒傅雅,软了声音,“我是不在乎的,你也不用劝我了。” 傅雅轻轻地“嗯”了一声,退在一边有些局促,傅静当场就冷笑起来:“我还当大嫂嫂是真的心疼阿雅,原来也是这样动辄骂上几句,不晓得的,还以为大嫂嫂将阿雅当做使气的小幺儿了。” 原本被傅雅转过来的气氛又一次尴尬起来,罗氏深深觉得,自己真不该带大女儿出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忙岔开了话题:“我们都是心疼你的不是?你二叔是男子,不便过来,又托我带了人来。”说着,将床上的帘子放下,笑道,“你身子骨不好,我也不晓得应该给你吃什么补品,索性带了个大夫来,来为你诊脉,也好叫咱们门清不是?” 说着,从外面唤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子,因为帘子放了下来,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看得清是个面白无须的男子,旁的就再也看不清了:“这是严家的小大夫,废了好大劲才将他从江南请来呢。” 北华南严,这两家可是医界泰斗。而与华神医不同,这位严公子少年成名,名气半点都不比华神医小。 二房请了他来,还真是下了血本的。 罗氏一边笑,一边请严少白坐下:“还请严大夫为我这侄儿媳妇诊一诊,免得除了什么漏子,教我们也有些准备才是。” 谢青岚又不是傻子,见这情形难道还不能明白?罗氏其实也是来试探的!若是诊出了的确是小产,那也就算了,皆大欢喜;若不是小产,傅渊和自己就是欺君,要杀了的!而自己和傅渊一旦都没了,还不是二房的得意?这样百利无一害的事,罗氏为何不做?成了二房得太后照拂风光无限,不成自己还是个好婶娘的面子,虽不及前者,但听着也是极好的。 长房和二房有自己的利害关系,这倒也是寻常的。谢青岚手握得紧紧的,生怕这位严少白小神医给自己抖出去了,先不说几辈子的老脸顾不成了,性命都即将堪忧! 谢青岚勉强沉住心思,低声道:“严大夫,有什么直说就是了,切莫藏着掖着。”隔着帘子,严少白的脸有些看不清,但谢青岚还是奋力看着他,,努力让自己很是平静,“外子虽是孟浪些,但还是关心妾身的,当日见妾身见红,急得不行,将华神医都给绑了来呢。若是严大夫诊出了些说不得的,只怕外子又要劳师动众一番了。” “原来是华神医诊治过的。”严少白一边用锦帕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轻声说,他声音很轻,但低哑磁性,很好听的音色,只是有些冰冷罢了,“傅夫人是何意呢?华神医既然诊治过,又寻了我来,莫非是信不过华神医?还是诚心想要华家和严家起了龃龉不可?”说着,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严大夫且慢。”罗氏笑道,“并非是不信任华神医,只是华神医那日为侄儿媳妇诊治过,随时断定小产,但脉案什么的,我等一概不知,这寻思着要为侄儿媳妇补补身子,却找不到法子,这才来求了严大夫……” “找不到脉案,难道不会问你侄儿讨要,或者问华神医讨要?偏偏还要我来?”严少白一看就是个拧脾气,“傅夫人,休怪我胡思乱想,严家与华家虽不说势如水火,但术业有专攻,两家既然是医术方面的行家,难免会起几分龃龉,傅夫人是嫌两家闹得还不够?” 谢青岚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她赌对了。严家和华家都是医学界的泰山北斗,因为名望高,所以自然自尊心也强,而自尊心太强的后果就是,对方染指的自己一般不会再管,既是避免了因为意见不合而吵闹的情况,也是保存了自己的高傲。 现在罗氏自作聪明的觉得找了严少白来证明她对谢青岚这个侄儿媳妇的关心,但奈何忘了这一点。罗氏可能很了解她侄儿,但对于观察人心这点,大概是不如谢青岚的。 也是,傅家虽然个个都是心机婊,但傅二叔后院清净,罗氏没人可斗,总不能跟自己儿女斗吧?唯一可以当作对手的傅渊早就分家了,一年也见不了几回,更不可能是太后了,不够格。 哪像谢青岚,眼睛一闭一睁,就掉入了陆家那奇葩窝,自认察言观色还是很合格的。 “严大夫莫要生气。”傅雅也是被自己娘蠢哭了,难怪最近见她神神叨叨的,找着什么,结果是带了个大夫给谢青岚看病。这么有避讳的事,她难道半点都避讳?“我娘也是关心则乱,并非是刻意叫严大夫下不了台的。” “关心则乱?”严少白气呼呼的反问道,唬得傅雅又红了脸,“倒是半点不曾考虑别人了?” 傅雅面皮紫涨,更是低头局促了。严少白冷哼一声,旋即道:“也罢,我只当是傅夫人不曾知道这点,只是安阳女侯却是如何也不能为之诊治了,告辞!” 不料这人这样的高傲,罗氏脸色实在有些精彩,但谢青岚坐在帘子之中,看不清楚。还是啜了些笑容,见严少白快步而去,转头对檀心耳语一阵,后者会意之下,慌忙追了出去。 罗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傅雅低头绞着衣角颇为局促,傅静坐在一旁兀自冷笑。谢青岚也是乏了些,低声道:“二婶,我今日与娘说了些话,难免累了,想要先歇息着,二婶和小姑们自便吧。” “侄儿媳妇既然累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罗氏深深恼很严少白这样在谢青岚跟前落了自己的面子,但也是自己没能想到,怨不得别人,说完后,又忽然意识到这话里有些不对,“娘?” “婶娘不知道。”谢青岚毫不避讳的将自己和端敏的关系挑了出去,“端敏大长公主是我干娘呢,前些日子我高热难耐,可将娘唬坏了。” 罗氏只知谢青岚为军饷出了钱得了端敏的欢心,但也不料到了这个地步。知道若是贸贸然动手,先不说傅渊,只说端敏那头怕不会善罢甘休,一时也是恼了起来。   ☆、第147章 在礼法上罗氏虽是占了婶娘的名头,但此处是丞相府,还轮不到她摆谱的份,更不说她那侄儿就算是傅二叔也怕,更别说她了。 而谢青岚现在一脸疲乏的样子,兼之得了这丫头得端敏青眼的事,罗氏一时也只能以退为进,与谢青岚寒暄了几句,也就领了两个女儿去了。 傅雅临去前还看了谢青岚一眼,虽说隔了一道帘子看不真切,但看着其中谢青岚的身影,傅雅还是有些不安,只是她没有什么立场说出来,只能随母亲去了。 檀心去了不多时便折了回来:“夫人,已然说通了,严大夫愿意回来为夫人诊脉。现下等在耳房之中歇息呢。” 谢青岚点头,命如心去看看罗氏等人可是出去了,这才道:“还不将严大夫请进来。” 檀心一边应下一边出去,不多时便将严少白又领了回来。方才自认为受了气,严少白一张脸还绷得有些紧,声音一贯是轻柔,但其中却有几分生涩的坚冷:“丞相夫人,如今请严某回来,到底所谓何事?若严某所料不差,夫人并不愿严某为夫人诊治吧?否则方才也不会说出已经给华神医诊治过的话来,让严某不便为夫人诊病。” “严大夫,实不相瞒,妾身并非是不愿意让严大夫诊治,只是当着我那二婶儿,还是有些不方便的。”谢青岚轻声说,“严大夫也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总该知道,有些阴私之事,就算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妾身总要多个心眼。” 严少白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也是点头表示明白,又低声道:“华神医既然为夫人诊治过小产之事,那么严某自然不会在此事上再做多的功夫。” 谢青岚一壁让人撤了帘子去,一壁道:“严大夫既然是与华神医齐名的大夫,那么便替妾身看看罢。” 眼前的男子面白无须,肤色白皙到好像没有晒过太阳似的,一身宽大的衣袍,还有些道士的清润风骨。 严少白不料她大大方方的露了脸出来,见她肤色白皙,一双眸子极为有神,虽有几分俏皮,但尚且含着为人妇的端庄,鼻梁高挺,小嘴无比的红润,活脱脱的倾城美人。 眯着眼看了一会子,严少白忽失声叫道:“不可能!你绝非小产之症!妇人小产之后,气虚体弱,若不好生调息,连根本都会被坏了,绝非如你一般气色如此好!” 谢青岚颔首:“既然严大夫能看出来,那么妾身不瞒了,我的确没有小产,无非是说不得的苦楚,只好对外如此宣称了。”又伸出手,“还请严大夫为我诊治,妾身自然感激不尽。” 严少白思忖片刻,还是伸出手,食指中指搭住谢青岚的手腕,凝眉探了一会儿,才收回手:“脉象虽是平和,但其中含着凶险,夫人是中毒了,这毒性还在积累,必然损伤夫人根本。” “的确如此。”谢青岚说了一句,也不敢继续说了,要是给他套出话来,好容易盼到的机会又吹了,“妾身前些日子低热不止,就是毒性所致。” 严少白微微敛眉,起身将屋中的陈设看了一阵,又低声道:“夫人既然知道中毒,为何不差人配置解□□方?反倒是要等到严某来?若是严某不来,难道夫人就任其发展?” “这话倒也不是这个理,我低热之后,就再也没有复发了,不知是不是下毒的人就此收手。其实我也不知是何毒。”谢青岚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今日严大夫会来,也不是妾身意料之中的事……” “糊涂!”严少白冷笑道,“夫人这身子,这药性连续积压在身子里也有好些日子了,若是就此收手,又怎会积累如此?” 谢青岚咬着唇,深觉这人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这么疾言厉色骂病人的大夫,还真有些少见。 静默了一会子,严少白重新坐下,又恢复了方才的样子:“既然不知道是什么毒,那就取了贴身之物来,我替你查过一次才好。” 谢青岚还没反应过来,如心已经炸了:“你这人怎的这样孟浪,有这样大喇喇的叫女子把贴身之物给你么?叫我家姑爷知道了——” “那你就别给!”严少白也是个大脾气,当下就跟如心呛上了,“你家姑娘若是没了,切莫说是严某见死不救,没有仁心。” 如心脸都给气红了,又要说话,被谢青岚拦住:“给就给了,傅渊没有那样不懂事。”当下吩咐如心去拿东西来。 如心气得不轻,转身去了。严少白坐在床前等候,鼻翼微动:“夫人方才是焚过香吗?” 谢青岚素来是喜欢焚香的,屋中有时候香料不断,但这么些日子,说是小产,就要有些小产的样子。狠心断了香料,只是偶尔才用一回,方才端敏来前才熏了一炉,只是已经灭了很久了,也亏得严少白鼻子灵敏,不然也是闻不到的。 谢青岚点头道:“妾身一向喜欢焚香,方才燃了一炉百和香,香气还没能散去……” “百和香配方难得,琐碎死人了。”严少白说完,又说,“不过,我劝夫人还是将这香料扔了吧。”见谢青岚不解,他阖上眼,“这配方之中,零陵香一两,夫人这香料之中,零陵香的分量少说翻了十倍不止,是故这香味如此馥郁。夫人难道不知道,这零陵香,是有让女子滑胎功效的?用得久了,药性积压,无异于息肌丸。” 谢青岚唬得倒抽了口气,当下让檀心将那珐琅纹兽铜炉给端了出去。连香料都被做了手脚,要不是严少白来了,只怕来日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来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道过谢,严少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又很尽责看过了谢青岚的贴身之物:“却也不该啊……并未有半点不对的地方。” 谢青岚方才一直在观察这人的反应,也明白严家为什么会与华家齐名了,严家能为了初识的病人废去自己的时间查看贴身之物,免得病人再受其害。而华家生平供职太医院,是不会做这样的事了。正因为如此,年轻的严少白会与九十余岁高龄的华神医齐名。 医者仁心,严家真的做得很好。 这一通忙活,眼看着就临近午时。严少白蹙着眉头沉思中,谢青岚也不好打扰,只好吩咐人去准备茶饭。过了一会子,才低声道:“严大夫,却也不急在一时。” 严少白转头看她,片刻后,又低声道:“丞相夫人,严某自幼的家教森严,道是既然愿意诊治,不拘对方是谁,必然是要用心看顾的。虽以严家名望,也非一般人家能够请得动的。今日既然令婶娘请严某来一趟,严某从江南动身,来时路上便有些想法。”半点不避讳的看着谢青岚,“夫人是贵女出身,自然也是明白贵族阴私,更不说丞相大人的名声并不好,日常琐事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着,夫人何以轻易带着安阳侯府下嫁?再者,夫人这样轻易就相信了严某不成,若是严某有心相害呢?” 见他问出来,谢青岚也是施施然一笑:“我嫁与傅渊的缘故,一来是彼此心心相印,愿意与对方过上一辈子,二来,”看着严少白的眼睛,“若是面前有一盘珍馐,但你晓得有毒,另外一盘是寻常的大米饭,你要吃哪一盘?我与傅渊,我爱他他疼我,夫妻之间如此,也是难得了,而我的另一条路,就是入宫,天家无情,我何苦?” “至于第二点,我为何会相信严大夫,那更简单了,因为我只能相信严大夫。”谢青岚说道,“虽说,华神医离我更近,有傅渊在,就算他不愿意,也必须得为我诊治。但是他是太医院正,比起傅渊,他当然向着皇上和世家,更不说傅渊名声不好的事。我当然信不得他,但严家两不沾,我只能相信严大夫,今日既然遇上了,也是有缘,若是连严大夫都不能诊出是什么毒,那么找了别人,也是于事无补,不如赌一赌的好。” “赌错了,可就是身败名裂。”严少白将手中的物件信手一抛,“欺君之罪,可不是那样简单的。” “然而你不会。”谢青岚很有自信,“能像严大夫这样关怀病人且不慕名利的大夫已经不多见了,所以妾身笃定你不会说出去。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是严大夫有心说出去,以傅渊的性子来说,是不会容许有人这样威胁到自己的,而外子一向是喜欢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不是?”她说着,俏皮的眨了眨眼。 严少白顿时气苦,恨道:“我上了你的贼船!” “并非是贼船。”谢青岚跪坐在床上,磕了一个头,“还请严大夫本着仁心,救妾身和夫君。” 严少白气哼哼的,冷笑道:“你说,我还能不救不成?” 然而另外一头,傅渊刚下朝回来,在路上就听说罗氏领着严家的大夫去了丞相府,知道谢青岚不会吃亏,他也不甚担心,但一进门,就见严少白坐在床前,面前的谢青岚跪坐在床上下拜,还有不少谢青岚贴身的物件散乱着,诸如汗巾配饰,就差没将肚兜拿出来了。 他就没命人盯着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撺掇自家娘子爬墙了! 傅渊眉梢扬了扬,走入屋中,脸上的笑容那样的润泽,润泽到了仿佛是一方美玉摇曳,一双黑得好比夜色的眸子却没有半点情愫,尽是戾气在其中:“严大夫。” 严少白大大方方的站起身:“傅相。”脸上微微的恼意还没散去,“既然傅相回来,那么严某就去了,药方自然会让人送来。” “严大夫不妨用了茶饭再走。”谢青岚笑盈盈的抬头说道,见自家夫君那笑容又深了些,背脊一凉,讪笑起来。 严少白也是个高傲的,直接拒绝后,转身去了。待他一走,又命人来收拾了屋中,谢青岚才低声道:“如心,将那香料给我尽数扔了,我再不用什么香料了。” 如心和檀心这么些日子也算是摸准了傅渊的性子,反正姑爷回来了,她们俩就别讨嫌了。而今天,傅渊一进门,那气场就低得吓人。如心一面应,一面飞快的跑了。 待两人去后,傅渊坐在床边,说也不说,直接将谢青岚摁在床上,后者忙不迭的推他:“别闹,你还有伤呢。” 傅渊直接将她的手贴到自己心口,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摩挲在她脸上,口中轻轻的:“原来青岚知道为夫有伤……你这小妮子,当着我的面,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做什么?” 她啥时候跟人眉来眼去了! 知道他又吃醋了,早就摸透这炸毛腹黑货的谢青岚飞快的抽出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灵巧的小舌颇有几分挑逗的游走在他唇舌间,惹得傅渊不顾伤口未曾愈合,反客为主,将她吻得差点断气。 眼看傅渊开始解衣服,唬得谢青岚要跳脚了:“别闹,我小日子到了。” 丞相大人寻思了一阵,也的确是这几日的事,当下摆出一张小媳妇脸,抓了自家娘子的柔荑,放在了自己精神抖擞的那物上。 待到一切归于平静,取了水来洗净了手,谢青岚这才老大不客气的瞪了傅渊一眼,后者笑得温柔,像是根本没有这事一样。 给傅渊的伤上过了药,两人和衣躺下,傅渊将脸埋在谢青岚颈窝,低声道:“过些日子就要春闱了,只怕我再没有这样多时间伴你。” 对于这个,谢青岚还是表示理解的,毕竟男人以事业为重,柔声宽慰了几句。今日谢青岚跟三个不同段数的周旋了一上午,也是累了,吃了些清淡的,就睡了去。   ☆、第148章 自从大燕开国以来,为了防止平民有了文化后造反,明文规定了是不许平民接受教育并且为官的。而皇帝这回大刀阔斧的想要找场子,下面的再有不满也不敢顶风作案,只好摆出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将这科举的事给办好了。 而眼看着如今,春闱开始已在眼前。 谢青岚对外宣称小产,好容易熬过了一个月,实在闷得不要不要的,又推说是要去送子观音庙为自己已经离去的孩儿祈福,趁着这热闹的时候往街上去了。 如今的京城,颇有些热闹,四面八方赶来沐浴皇恩的学子们,如今纷纷怀中揣着纸笔,行走在道上就与同伴开始了吟诗作对,街上不少地方都摆起了桌椅,以供这些学子们一展胸怀,来写些对联什么的。 谢青岚坐在马车上,微微掀起车帘,见道旁不少青衫打扮的书生聚在一处,三五个成群,写着什么,不多时又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想来文采极好。 但转念,谢青岚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些学子再多,但十之八/九就是京城人士,皇帝去年才命各地兴办官学,这些人是要有怎样的天赋才能在一年的时间里就能吟诗作对?所谓十年寒窗苦读,除了这些因为傅渊的缘故而早就读书的人之外,又有多少人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做成这些? “方兄才华如此,想来定能在春闱之中拔得头筹。”又是一群人簇拥着彼此,虽是热闹,但看得出其实都是围着中间的一人,那人生得白净,但因为去的较远,也是看不清了,“到时咱们通州的书生们,也能扬眉吐气。”不知谁说罢,又是一众附和声,看来那方姓书生很是得人心,又见他保全推辞道:“小可不过是多了几分刻苦罢了,诸位同窗必然也能如同小可一般。况且今日京城之中的学子都是丞相大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必然是比小可更厉害的。” 又是一阵唏嘘声,去的远了,也听不清在说什么。谢青岚忽然一哂,想到二十一世纪,要是每个学生都有这群文人这样的豪情壮志,说不定早就是人人博士博士后的时代了。 放了帘子,谢青岚靠在马车之中,“我且歪一会儿,到了你们唤我就是了。” 待马车停在丞相府前,如今太阳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快步进了院子,见舒忌立在院门,谢青岚低声道:“丞相回来了?” “不曾,今日说是去与冯先生说话了。”舒忌冷着一张脸回答,旋即又让开了身子,如心做了一个鬼脸,又挽着谢青岚的手,“夫人赶紧进去吧。” “你又皮了,他若要与你动手,仔细我不护着你。”谢青岚失笑,如心可不在乎,“若是姑娘舍得,那也无妨。姑娘不护我,也别助着他就成。” 无奈摇头,谢青岚坐回了原位:“我瞧着这回的春闱只怕能够选出不少能人呢,也算是好事。” “我瞧着也是好事呢。”檀心笑道,但话里话外也有了傲气,“不过今日回来,我瞧那方姓书生未免太狂了些,我可不认为咱们家姑爷亲手扶起的人不比他。” 谢青岚隐隐知道她在说李清明,想到那蠢萌的李家小伙,谢青岚还是有些想笑。原因无他,李清明对傅渊,那就是类似于脑残粉的存在,这人死脑筋不假,但对于傅渊还真是忠实拥趸。若不是真的忠心,可敢在傅渊失踪下落不明的时候,领了京中的学子堵了洛阳侯府? 说起洛阳侯府,这么些日子,赵蕴莲和宋驰未免□□静了些……这俩是什么人?可是真真的自以为是,而且全心维护着世家的权利,现在春闱眼看着就要开始了,他们居然没个反应,实在有些奇怪好吗? 只是谢青岚还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更不会觉得这俩不来打扰自己,自己会觉得坐立难安什么的。兼之傅渊又不在,睡了一会儿,又取了花样子来绣。 上回被傅雅无意嘲笑了一顿,丞相夫人可是憋足了一口气,非要让人刮目相看不可。 这头云舒又从安阳侯府赶了来,见谢青岚这样贤惠的在刺绣,也是欣慰起来,低声道:“姑娘,前些日子,姑娘托我查的事,已然吩咐下去了。” 就算谢青岚嫁了人,云舒对她的称呼也并未改变过,倒是格外的让人受用。 “多谢姑姑了。”谢青岚咬断了线头,“这好歹是性命攸关的事,毒害我身子的查不出来,我也就暂且不查了,但百和香之中,混进了那样重的零陵香,我就不得不问问了。”若是她真的一辈子都生不出来孩子,就算傅渊不在意,她难道也能不在意? 云舒颔首:“只是此事,一时半会儿,也是查不到什么的。一式香料,经手过多少人,被多少人触碰过,谁都不知道。百和香价值不菲,更是馥香居独家有的,谢家素来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也不敢做这些糟心的事,只怕是对香料捻熟的人,否则谁会想到这样阴狠的法子?” “想得到,还能经手的,这才是高手。”谢青岚幽幽说,“我让檀心查一查丞相府中所有丫鬟小子的底儿,只怕有一点半点的不妥,这可就糟了。” “早该查了。”云舒道,“姑爷是什么人,因着这缘故,不晓得结了多少仇家,都盼着要害姑娘和姑爷呢。” 这话倒是,论记仇,傅渊这人,大燕无人能出其右;论得罪世家,大燕也无人能出其右。而这些世家,谁又是省油的灯呢? 谁都不是,也只有世家,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的买/凶/杀/人。 谢青岚尴尬的一笑,傅渊的确是将这丞相府整治得跟铁桶一样了,但是因为上次中毒的事,傅渊将这府上的婆子丫鬟都给换了一遍,保不齐其中鱼龙混杂,混进了什么脏的臭的也不一定。 见谢青岚有意思要严查此事,云舒也不再说这事了,反倒是说起了如今的春闱之事:“眼看着再过几日就是春闱,这些学子们纷纷上街与同窗切磋,看着虽是风气纯良,但这些人,即便来日为官,只怕也有些恼火的事了。” 谢青岚沉沉的嗯了一声:“结党营私,是个皇帝都会忌惮,他们如今无论怎样联络感情都是无妨的,但若是到了为官之时,不说世家们抱团对抗他们,就是上面那位就不能完成放心。”说罢,眸底涌出深深的担忧来,“更不说,他们其中,大多都算是傅渊的门生。” “姑娘此言差矣。”云舒低声笑道,“是皇上下令重新拾起科举制的,这些人都是天子门生,和姑爷有什么干系呢?况且,皇上就算忌惮,也是忌惮姑爷和褚将军走得太近,但姑爷不曾,百无一用是书生,难道皇上还担心着笔杆子里的人会造反不成?所谓制衡之术,在士族没有完全崛起之前,皇上不会那样愚昧自毁长城的。” 这话当然是真的,刘寻除了好面子点精虫上脑就没智商了点让人寒心了点之外,还算是个好皇帝,至少人家没有为了享乐就荒废朝政,还是努力的维持着贵族和士族的平衡。 虽然并没有改变贵族压倒性的优势。 “我若是姑娘,我绝不担心那些。”云舒低声道,“学子们也是头一次一展拳脚抱负,他们会什么,到底能做什么,谁都不知道,他们急于展现出来,想要世人看到他们,想要皇上认可他们。但此举无疑会损害贵族的利益,贵族们是什么样的,姑娘比我更清楚,何况他们原本就不想士族崛起,既然这样,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却也是极为正常的不是?” “他们敢吗?皇上对此事也是很期待的,如此与皇上对着干,莫非不怕皇上秋后算账?” “为什么要怕?皇上就算是皇上,他难道真的敢大刀阔斧的对世家做什么?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惹恼了,世家生了异心,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像是褚将军那种手握重兵的,说好听些是皇亲国戚,但说难听些,您的干娘端敏大长公主是怎样的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端敏对于刘寻早有不满,但这是自己嫡嫡亲亲的侄儿,她从来不说罢了。而太后,端敏是从始至终都看不上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逼着站队的时候,端敏的态度就是褚霄的态度,他们倒向哪边还是个未知的,刘寻不敢冒这个险,就算世家真的阻拦了春闱的进行,也不过小惩大诫一番,不敢真的做什么。 这皇帝也当得够憋屈的。 云舒这才轻轻说:“姑爷未必想不到这点,想来,防范尚且来得及,但若是京中的世家纷纷行动,姑爷也是挡不住。” 这春闱一旦成功,世家的权力可是真的回天无力了,这种时候,要还窝里斗,就真是傻缺了。 而要阻止春闱,最好的不是硬碰硬,而是软法子,逼得皇帝不得不停止春闱!这么想着,谢青岚当下命人出门去打探一番,不多时,舒忌才折了回来,将话说完,谢青岚当场虎了脸色。喝骂道:“这群竖子!”又努力平复了情绪,“还请姑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咩咩咩~~~ 青岚妹子要进入朝斗模式了~~   ☆、第149章 而没过上几日,京城之中再次喧嚣了起来,至于为什么,世家们可不是坐以待毙的傻缺。 “姑娘,如今京中沸沸扬扬的,学子们都买不到墨石,眼看着就要春闱,没有墨石,答卷什么的,岂非是痴人说梦?”檀心奉命在外探听了几句,忙慌慌的回来向谢青岚禀报,所谓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没有墨,写画什么的,难道蘸白水不成? 谢青岚冷笑:“这群贼人,为了阻止春闱,什么阴损的想不出来?”没有墨石,春闱如何能够举行?除了贵族,谁又有墨石呢?这种时候,一问三不知,就算皇帝秋后算账,只要将春闱拖完了,那就算是成功。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还不止呢。”如心也从外回来,“我问了门房的人,说是如今京中的翰墨之地全都没有墨石,连来日的墨石都被人预订了,现在京中是半块墨也没有了。官宦家中尚且算了,但京中的学子们,又如何能够找到墨石?” “春闱的墨石是要自己提供,没有墨石,只怕无数人要放弃了。”檀心叹了一声,又看着谢青岚,“夫人可有什么法子?” 谢青岚不答,反倒是问道:“傅渊呢?” “丞相大人也是知道此事,现在出去了。”如心一向心直口快,说得倒也是酣畅淋漓,“不就是趁着前些日子丞相大人无暇管着他们,这才生出这样的事端吗?” 谢青岚只是摆手罢了,低声道:“不急,我自有法子。你们谁知道如何寻到李清明?若是知道,赶紧来一趟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自然都不知道李清明的地址,一时也是恼火。谢青岚咬了咬下唇,尚未说话,又有人说是云舒来了。 说起云舒,谢青岚实在是有些依赖她,一来是算是谢家唯一的亲人了,二来,云舒的能力确实让人很是看重。当下命人将云舒请了进来:“姑姑,如今可是到了时候?” “姑娘沉住气才是。”云舒笑得高深莫测,但神色实在太过冰冷,叫人觉得怪怪的,“姑娘和丞相都不便出面,我愿意替姑娘走一遭。姑娘只需等着我的消息就是了,一旦成了,这些学子们不拘是谁都会感激姑娘和丞相的,来日对于这些世家,可是不小的打击。” 谢青岚“嗯”了一声:“有劳姑姑了,还请姑姑万万保重自身才是。” “老侯爷待我恩重如山,我帮姑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云舒抿着嘴一笑,旋即转身出去了。 要说现在的京城,也算是乱成一锅粥了,前些日子,街上有多少人来来往往切磋文学,现在就有多乱套了。 不少学子围在翰墨轩前,个个脸皮都气得紫胀起来,为首的一个生得白净,浓眉大眼的,看得很是好看,举手投足间满是书卷气:“掌柜的今日还是给个说法才是,昨日来问,掌柜说已然卖完了,要我们今日再来,今日来又是卖完了,既然都是做清白生意的,如何这样欺瞒于我们?” 他这话说完,身后的学子们纷纷点头附和,一时众人义愤填膺,声势大得恨不能用唾沫星子将翰墨轩的掌柜淹死。 掌柜一时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好说歹说的劝着这群知识分子,但所谓对愤怒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能安抚这群学子的,不过只有那些墨石罢了。 “翰墨轩一向是京城之中最大的商铺,休说我们不信,这京中也没人会信翰墨轩没有墨石!松烟墨没了,难道油烟墨也没有了么?我们愿意多付钱买,难道也不成?” 这话一出,再次点燃了众人,纷纷表示愿意出更多的钱买到墨石,一时之间,掏钱袋的声音此起彼伏。 掌柜的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别说他们愿意出钱买,就算是他们抬了金山来,自己也变不出墨石来啊!好几日之前,就有人来买墨石,而且是一车一车的买回去,连未来一月的墨石都被预订了。 原本掌柜的也没有多想,但现在这局面,他不多想也不行了——眼看着春闱就要开始,而墨石什么的,都是学子们自行准备,没有墨石,考个屁啊!蘸了白水写,上官也没办法审,无非就只有延后,或者直接取消。 掌柜的还想等这次春闱过了,如果这些人真有为官的,来日也把自己家的混小子送到官学去,来年挣个功名,也好摆脱这下九流的商人。 但现在可好,明摆着就是有贵人要阻止春闱了。 眼看着掌柜的被书生们的眼刀快捅成筛子了,已有一个大嗓门在身后来了一句:“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去,你们这样围着翰墨轩也不成个样子,还是想要聚众闹事?” 转头,身后的人穿着鱼纹锦袍,正是羽林卫的打扮。 羽林卫在上回端敏遇刺之后,被皇帝下令整改,如今乃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正副都统再没有往日的权力。不少眼尖的当然认出了这打扮,平头小老百姓当久了,当然知道什么叫做息事宁人,都纷纷闭了嘴不再说了。 为首的那书生也不肯相让,微微扬起头,满是读书人的傲骨:“我等并非是闹事,只是春闱在即,没有墨石,试问同窗们如何考试?莫非能够蘸了白水书写不成?” 许覆刚领了差事要去办,也不过路过,见这幅场景,也是出言制止。但现在听了那书生的话,也是瞪大了双眼,看向站在台阶上的掌柜:“委实如此?皇上明旨下达,难道你敢抗旨不遵?” “官爷明鉴!”掌柜的这一声娇啼婉转,像极了戏腔,“谁不是清清白白的生意?谁又肯放着这样的生意不肯做?只是草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但凡有墨石,如何不肯卖?早在三五日之前,就有人将墨石全部买走,连未来一月的墨石都预订了下来,现如今火烧眉毛,又如何去找?”又抹了抹额头,“还请诸位到别的地方去问问,兴许别人那里还有些存货,或者正从外运进来……” “胡言!别处早就卖光了,否则我等如何这样围着你翰墨轩?”书生之中爆出这样一句话,众人附和,唯有为首的那人看着许覆,“大人,既然皇上有心从民间选出能够委以重任的人,那么应当所有人都为皇上这旨意而庆幸的。看大人的打扮,必然是能见天颜的,还请大人将今日的事转述给皇上,若是可以,延迟春闱。”说罢,又深深一揖。 这人思路倒是极为清晰,许覆在心中赞了一声,又多问了一句:“难道旁的地方委实没有了?” 众人纷纷点头,许覆眉头拧了起来,要说这样不满春闱之事的,除了世家,还真想不出来是谁了。出了这样阴损的法子,不就是想用软刀子逼着皇帝就范么?还这样赶着去戳傅渊肺管子,真像是世家的手段。 戳傅渊肺管子什么的,那倒不要紧,但这样不将皇帝放在眼里,那就有些大逆不道了。许覆是皇帝的亲信,当然的忠君爱国,如何肯这样放任世家们做这些不要脸的事?当下决定进宫去向皇帝言明此事,又吩咐道:“掌柜的,但凡有新墨运进京中,直接卖给学子们,休对方是谁,若是你东家有什么异议,直接叫他来寻我!”又亮出自己的腰牌,表明自己的身份。 艾玛,羽林卫都统!那是什么身份,皇帝亲卫,直接能见到天颜的人!而且羽林卫拥有横行霸道的权力,只要人家想,可以直接进贵族家中拿人不告诉皇帝的好吗? 掌柜的心理活动:这可是又招惹上了一尊大神。 众书生们得了许覆的保证,也就渐渐散了。但有人不这么想的,此事但凡是头脑清醒些的,都知道是世家想要阻止春闱好吗?而皇上虽是天下之主,但实则很多时候都为世家制掣,如果世家们铁了心要阻止,皇上未必拿得出主意来。 比如那为首的书生就是这样想的。 皇上再想要除去世家,但需要一把利剑,而这把利剑,毫无疑问的,就是丞相傅渊。那书生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如趁着什么时候去找傅渊,兴许还能得出什么好主意来。 尚未走出几步,他就不慎与人撞了,忙不迭的拱手施礼:“小可尚在想事,无意冲撞……” “无妨。”那人身着华服,满脸的冷若冰霜,却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贵气,正是云舒,“公子倒像是忙着去哪里一样。” “不过是有些事……”书生也很明白,不曾言明到底有什么事,“也不足挂齿。” “公子是为了墨石之事吧?”云舒笑起来,故意出言试探,“如今世家们着了慌,自然只能出这样阴狠的法子了。公子若来找世家摇尾乞怜,倒也能寻到不少墨石,有了世家做庇护,自然会高中的。” 这话还真是有些刺心,但明摆着,云舒方才是看到了这人与许覆说话时的傲气的,否则怎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沉了沉心:“今日京中的学子,但凡是摇尾乞怜的,早就摇尾乞怜,不必等到今日了。” “既然如此,还盼着公子早些找到法子。”云舒冷笑一阵,“可惜丞相大人鲜少见外人,公子去了也是无功而返。” 那人暗叹云舒将自己的心态居然能把握十成十,又见她笑起来:“方公子,从通州远道而来,如今可只有回去了。” “即便丞相不见,我也会去的。”方书生一看就是不愿让别人看不起的,赶紧说着,又傲然道,“尊驾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是谁,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我不是什么人,也没有那心思害你。”云舒道,“你一个书生,难道值得我相害么?”顿了顿,“不过是替我家姑娘传一回话,替你指一条明路罢了。至于我为何知道你的身份,前些日子,你在京中那样的声名鹊起,我为何不知?” 方书生脸上泛红,过了一会儿,才问:“不知尊驾口中的姑娘究竟是谁……” “我姓谢。”云舒轻声笑道,“若是公子能参详得出,明日午后去寻我家姑娘就是了。若是参详不出,看来方公子也不过尔尔,不必再科举之事上费些心思,趁早回去种地吧。” 说罢,她翩然而去,留了方书生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才不是我云舒姑姑故弄玄虚呢~ 毕竟是要考核一下吧~不然一个酒囊饭袋被扶上去了,会被说是青岚妹子瞎眼的~ 丞相大人又要醋了~ 丞相大人的日常:每天都有人跟本相抢夫人!男的女的都有!   ☆、第150章 对于云舒的考验,谢青岚表示很惊讶。 那日她也是听到了通州学子对于那姓方的书生的赞赏,但这么考验智商的问题来作为考核,是不是太难了些? “我姓谢”,这就好比于给你一只鸟腿,让你说这是啥鸟一样好吗? 但云舒这话已经说出去了,谢青岚也收不回来,而且云舒的解释也挺能说服人的:“姑娘或许以为不妥,但需要一人将此事散出去。若是这姓方的连这点都猜不出,即便给了他机会为官,也走不长远。况且,比起其他人,相信这姓方的委实是有些能耐,若是可以,来年被丞相大人收为己用……” 好吧,谢青岚担心的就是这个好吗?现在傅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早出晚归的,给他知道自己又找了个不认识的男人在屋中细说什么……这方书生绝壁会被他报复到死的好吗?! 惴惴不安到了第二日午时,已有门房的周婆子来了:“夫人,后门有个书生打扮的人说求见夫人呢。” 谢青岚傻傻的张着嘴看向云舒,后者气定神闲:“来人可有说是谁?” “他说他姓方。” 这厢方书生被领了进去,谢青岚也不好在屋中直接接见,便选了花厅。刚进门,见那青衫书生生得白净,微微扬起的下巴满是傲气,颇有些梅花的铮铮傲骨。 见一身散花如意云烟裙的谢青岚缓步走进,虽是作妇人打扮,但端庄之中还是有些稚气,打扮虽是素净,但通身有种逼人的贵气,方书生原本就不是蠢人,当即就知道这位是正主了。 “小可方承业见过安阳女侯。”方书生很自然的就拱手施礼,半点没有忸怩之态,又瞥见谢青岚身后的云舒,笑道,“尊驾果然是安阳女侯身边的人。” “难道你是无意间猜到的不成?”谢青岚含笑坐下,又命人给他上茶,“说说看,你是怎样猜到的?” “并非是猜的。”方书生说,“这位姑姑昨日撞到小可,说的话虽是尖刻,但其中对于春闱的关切显而易见。一般的富贵人家,也不会这样关切,想来必然是贵族中人,或是士族。而随后又说是替自家姑娘来问,试问又有多少女子当家?或者说,又有多少女子做这些,家中父兄或是夫君不曾怪罪的?再加上这位姑姑说自己姓谢,而姑姑的打扮并非是下人,姓谢的富贵人家,自然能想到——世人皆知丞相虽是心狠手辣,但却是个妻奴,自然只能是安阳女侯了。” 谢青岚:(⊙▽⊙)你这么形容傅渊真的不怕他事后报复吗? 云舒微笑:“倒是有几分见识,不怪我看中了你。”又退了一步,“姑娘若是有话,便与方公子说了吧。” “既然方公子是个聪明人,那么我就不瞒了。”谢青岚拾掇了心情,“墨石之事,必然是世家做的,原因如何,你也不是想不到。而这事,皇上是管不了的,毕竟大燕根基是世家,皇上实在不能毁去世家。” 方书生点头:“可是皇上迫切的想要改变世家,所以才会兴办科举制,但如今科举制胎死腹中,未免叫人觉得齿冷。” “谁说要胎死腹中?”谢青岚笑得十分狡黠,“你未免太小瞧了我谢家,今日虽不同往日,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我早已命人屯了不少墨石在库中,想来还是能够一解燃眉之急的。”想了想,“今日唤你来,也就是想问问,此次春闱,到底有多少学子未曾有墨石的?” 方书生思忖片刻,这才嗫嚅:“女侯爷也明白,前些日子,大伙儿都急着叫同窗们看看自己的才学究竟如何,挥毫之时也未曾想到许多,只怕将手中墨石尽数耗去的有十之八/九……” 十之八/九!这回在京城之中参加春闱的近千人!翰墨轩这些地方,卖的墨大多是用于商贩记账所用,墨石又是经得起消耗的东西,你要说储备有多少也是不可能的!而世家都有皇帝赐下来的贡墨,而每年赐墨的时候,都是冬月,现在在哪里去给你找那么多墨石来? “姑姑,咱们库里大约有多少墨石?”谢青岚如今有些犯了难,“人手一块,可分得到?” 云舒粗略的想了想,摇头:“咱们库里哪里能有那样多的墨石?就算姑娘那日命人采办,但那时世家们行动已久,还有多少剩余呢?” 方书生看着这不知道到底是主仆还是姑侄的两人,虽有些搞不清状况,但还是说道:“若是无法,也只能打道回府,只求那位羽林卫都统能够劝皇上延迟春闱了……” “这谈何容易?”谢青岚摇头叹息,“皇上原本的意思,是春闱之后,秋日加设恩科选出第一批为官之人,若是春闱延后,恩科也不必再举行,就又是世家得意了。” 方书生不说话了,按着他的心理,好不容易皇上改了心意愿意让百姓为官了,方家也不必继续偷偷摸摸的教他学识。现在好容易到了京城,离春闱就差一步,却又世家跳了出来,一力阻止科举制…… 方书生表示,劳资心好酸啊! 谢青岚也是恼火,好不容易自家老公的雄图伟业迈出了一步,结果一群傻缺赶着来秀智商下限。俗话说,狗急了还要跳墙呢,更别说刘寻了。 但抬头,却见云舒脸上很是淡然,也没有半点的丧气,一时一奇,脑中旋即浮上一个灵光来:“姑姑是不是早就命人从外买进来墨石了?” 云舒笑得高深莫测:“姑娘聪慧,做事总要留好后路,免得被人堵了路,那时候可就没了任何法子。” 云舒姑姑果然是金手指外挂啊!! 谢青岚满眼星星的看着云舒,方书生也是颇为赞叹的看向云舒:“没想姑姑竟然这样的有远见,连小可这七尺男儿都有些无地自容了……” “昔年随先头的侯爷做事做久了,自然有这些念头了。”云舒平淡的说完,“方公子,还请记着,等到墨石到了,我自然会命人知会你,到时候再告诉你的同窗们就是了。” 方书生称是不提。 谢青岚看着他,只觉得他看起来比李清明好像灵光多了,心念一动,随口说:“只希望皇上不要以为我与外子多管闲事,从而生了疑惑才好。” “安阳女侯恕小可直言。”方书生还真是个实诚人,当下就说,“皇上忌惮世家不假,但对于丞相大人也不可能是全盘信任的。既然如此,还说什么别生了疑惑呢?疑惑从头到尾一直都存在不是?若我是皇上,必然很是欢喜的,再恼也得装出很欢喜的样子。女侯爷和丞相解决了此事,为皇上争取了不少机会,而这罪名,世家还是记在丞相头上的,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皇上又是深谙帝王心术,怎会不乐见其成?” 谢青岚抚掌赞道:“我总算知道云舒姑姑为何这样看重你了。我说这话原是试探于你,你看得如此透彻,倒也是不辜负一番苦心。” 方书生白净的脸上红了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发:“安阳女侯谬赞了,不过是小可的愚见罢了。承蒙云舒姑姑看重,小可也是很惊喜……”又抬头看向云舒,深叹若是谢赟还在,这安阳侯府是得兴盛到什么地步。 云舒只是一个女子,而且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虽然帮着谢赟,但大事应该还是谢赟拿主意的。一个副手都有这种的能力,可见谢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还真不怪人家是大燕首富,若不是为了救皇上把命都豁了出去,现在安阳女侯也不至于要将家财散去不少来保全自己。 不过这么想想,皇帝还真挺没良心的。 这话当然是藏在心里不敢说的了,方书生也是被三纲五常教育出来的,被自己浮上心头的这念头给震惊了,深深骂过自己大逆不道后,垂眉老僧入定般不说话了。 厅中一时静谧,那头如心风风火火的拍着门:“夫人夫人,丞相大人马车回来了。” 谢青岚跳起来那样子简直就是火烧屁股,看得方书生都傻了眼,刚才还那么贵气逼人的女子,现在居然这么、这么……呃,放荡不羁?! “你赶紧走吧。”云舒看一眼方书生,“这位姑爷可是极爱捻酸的,姑娘和女子说些话都要酸上好久,你现在若是不走,一会子就走不了了。” 方书生还真被唬住了,傅渊的恶名是不局限于京城的好吗?他在通州也听到了不少好吗?赶紧正了正衣襟,又对谢青岚行了一礼:“多谢安阳女侯相助,小可和诸位同窗感激不尽。” 谢青岚一边应着,一边命人送他,自己倒是整理了一下,迎了出去:“如心,可有人与他说话了?” “有,有。”如心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我与舒忌说好了,叫他不许告诉丞相大人。” 谢青岚微微安心,见傅渊一身紫色正一品文官朝服出现的时候,忙笑得贤惠,迎上去道:“傅渊。” 抿了抿唇,丞相大人还是笑得一派温和清贵,鹰凖一样的目光缓缓扫视过谢青岚,看得后者背脊都有些发凉,心道是这人长得这样好看为啥这么吓人啊? 还没再为自己转圜几句,身子一空,已经被傅渊拦腰抱了起来。他声音那样温软,促狭之中好似还有些委屈:“青岚今日又见了谁?为何不叫人告诉为夫的?莫非……” 我擦咧!你又怎么知道了!! 谢青岚一脑门子黑线,又见旁人都自觉的背过身去不看,抡起小拳头锤在他肩上:“我不是怕你胡思乱想么?” “你不告诉我,我才要胡思乱想。”傅渊很是“大方”的抱了谢青岚回屋,“大方”的疼爱了她一番。闹得原本就没吃午饭的谢青岚累得不行,直接歪在他怀里睡去了后,傅渊这才寻思着要不要吩咐人去修理一下这方书生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当然,比如上次严少白为谢青岚诊脉之后,就各种不顺心这种事,是不会有人传到谢青岚耳中的。 可怜安阳女侯还真以为自家老公从良了。 至于另外一头—— “舒忌!!”什么叫做暴跳如雷,看看如心就知道了,“你分明应承过我不会告诉姑爷的!!” 舒忌转头看了她一眼,很是平静,像是根本没听一样,过了半晌,才抱臂淡淡说道:“我主子是丞相大人,又不是你,我为何要听命于你?” 如心:o(一︿一)o宝宝好想代表月亮消灭你啊…… “这是命令你么?”如心跳起来,不多时又红了脸,“我不是想要你帮帮我么?你忍心看夫人被丞相大人折腾么?” 忍心……么?舒忌思忖片刻,低头看着如心,缓缓点了点头。 如心:…… 【檀心你不要拦我!我要揍得这货满地找牙!】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大人自从成婚之后,那是愈发的狗腿了起来~   ☆、第151章 当墨石的事传到了皇帝耳中,天颜震怒。刘寻脾气还算可以,再次被世家逼得破功,在朝堂上骂起了人来。更让刘寻火大的是,下面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脸上就差写着“跟我什么关系”的字样来。 皇帝更是恼怒,这墨石要是解决不了,那春闱与不用举行了,当下命人开仓,将库中还有的墨石拿出来低价卖给学子们。 但是墨石这东西,朝廷一向是管着大臣们的,冬月之时发了一次,现在库中也没有多少,命户部在外采办。户部尚书可是正正经经的世家子弟,应得很快,也去得很快,然后就是无端在路上摔了马,马车也摔进了湖中,黑墨将湖水都染黑了。 皇帝差点气炸,将户部尚书革职查办,但户部尚书被人抬着回了京城的时候,这旨意也只有按着不发了——人家都快摔瘫痪了,你还来这样的罪名,百姓若是说你不仁,你又该如何? 虽说是三春最好的光景,但皇帝这脾气,真是比盛夏的时候还臭。 另一头的谢青岚并没有告诉傅渊自己插手墨石的事,每日等着从外买来的墨石运进京中,说来也是奇怪,足足过了约定的时间两日,也不见那车墨石运进来。 谢青岚不免也是好奇起来,差了得力的人去打探,也是无功而返。这下可是了不得了,眼看着这春闱要不了几日就要举行,没有墨石,难道真的不考了不成? 而谢青岚虽是焦灼,但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只好耐着性子等消息。傅渊这日好容易休沐,这些日子,他为了这些事也没少奔走,睡得迟了些,现在还在睡呢。 谢青岚坐在临窗的榻上,还在倒腾自己的绣品,如心端了一碗鱼肉馄饨来,也半点引诱不了她的热络心思。 而丞相夫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动手能力为零这件事,一针下来,不偏不倚的又戳中了食指,霎时就见了血珠,谢青岚不觉丧气,搁了绣品,悠悠的叹了一声:“我如今发觉,我什么事都做不好。” “哪有的事?”如心好言相劝道,“夫人别多想了,好好将息身子才是,若是熬坏了眼睛,丞相要心疼了。” 谢青岚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端着碗吃了一口,又见门房的周婆子快步而来,打了个千:“夫人。” 周婆子原本奶过谢青岚些日子,算是她的奶娘。谢青岚忙搁了手上的勺子,压低了声儿:“妈妈怎么来了?” 周婆子张望了一眼,见床上的帘子是放下来的,知道傅渊还在睡,也是压低了声儿:“方才洛阳侯府有人来送了一封信,说是一定要交给夫人。” 洛阳侯府?听到这个地方,谢青岚就没什么好感,宋驰现在等于半个太监,赵蕴莲这货就更不用说了,傅渊一帖药夺了她的生育能力,必然是没有什么好事的。 虽是如此,但这俩是狗急了会跳墙的,谢青岚还是接过了周婆子递来的信封,吩咐道:“如心,你领了妈妈去歇息一会儿,做些蛋饺给妈妈吃吧。” 待两人一去,谢青岚才拆了那封信。杏红的薛涛笺上,写着无比娟秀的蝇头小楷,一看就知道是女子写出来的——“墨石尚可。” 谢青岚登时大怒,将薛涛笺劈手摔了,差点就骂出声来。死玛丽苏!居然截了谢青岚的道!现在那车墨石必然落进了赵蕴莲手上,这回可真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 自己的墨石也被人截胡,怎么跟方书生那群人交代呢?谢青岚怒不可遏,脑子里居然涌出了要去闯空门的念头。更何况,她应承了那群书生会拿出墨石来,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他们怎么想她,怎么想傅渊?就算是春闱侥幸办成了,未来这些为官的,不得都恨毒了傅渊? 世家若是在此时破罐子破摔,反倒是开始收买人心,那可就完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恼火的谢青岚转头看向还在安眠的自家夫君,还是没敢开口,悻悻的吃了一碗鱼肉馄饨。见檀心进来,也是恼火万分,附耳说了几句话,唬得檀心眼睛都瞪大了:“夫人,这法子……”见谢青岚一脸紧张,赶紧低声道:“若是姑爷知道了,可会恼火?” “现在也顾不得他会不会恼火了。”谢青岚有些泄气,“我好容易想要自己办一件事,绝不能办砸了。既然赵蕴莲不想让我好过,那么我也就不会让她好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让她来惹我?” 檀心咬了咬下唇:“可是……” “别可是了,他恼火有我担着呢。”谢青岚很仗义的说道,檀心支吾一声:“反正也不会的……”反正丞相大人恼火了,不就是可劲儿折腾自家姑娘么? 檀心还是未出嫁的闺女,也不敢说这话,只是诺诺称是,这才出去了。 谢青岚还真是满心的惴惴不安,床上的那位忽然撑起身子,修长的手指将帘子打起来,露出那张仿若天神的脸来,懒洋洋的笑着:“青岚什么事儿不愿叫我知道?”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谢青岚说道,有些心烦,还是坐到床边,“傅渊,我好怕……” “怕什么?”傅渊揉了揉她的发,顺势将她拉到身边躺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与我说说?兴许为夫的还能帮你拿拿主意。” 躺在他怀中,谢青岚扬眉看着他,见他的笑容如常般温润如玉,一双眼睛就那样瞧着自己,尽是玩味在其中,心中就跟被闪电照过一般明亮,当下抡起小拳头锤他:“你又唬我,你分明已经知道了。” 傅渊假意叫了几声,握了她的手:“青岚好狠绝,净往我伤处招呼……”见她脸都气红了,安慰的吻了吻她额头,“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就是墨石之事罢了。” 见他说得这样轻松,谢青岚更恼了:“你半点不担心不成?若是春闱无法进行,那咱们怎么办?我都应承出去了,现在只能据实以告,别的也是再也不能够。” “青岚又唬我。”傅渊的声音低哑之中带着无尽的诱惑,哑哑的让人沉醉,“有了什么法子,说出来。” “我手上有一些,先将这些发出去,逼着世家拿出来才是。”谢青岚有些丧气,偎在傅渊怀中,“我实在不适合这些。” “别怕,我帮你。”傅渊笑道,见她眼睛都亮了,笑容更浓,指了指自己的唇,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谢青岚也算是深刻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狗腿,乐颠颠的凑了上去,出卖色相来换取自家夫君的支持。 傅渊心满意足的低声呢喃道:“咱们逼着世家拿出墨石来,休说他们愿不愿意,不愿意也得拿出来。”又低声一笑,颇有些诡诈,“不仅要他们拿出来,拿不出来的也得拿出来。” 谢青岚狐疑:“拿不出来?为何拿不出来?他们买光了墨石,怎会拿不出来?”见傅渊笑得那样清贵无华,顿时明白了,“是你——” “不全是我。”傅渊埋头,蹭着她的鼻尖,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张口轻轻咬了她鼻尖一口,见她疼得皱起了眉,也就撤回了唇舌,“我前些日子知道世家们有意阻止春闱,命人大量采买墨石,知晓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也命人大量采买墨石,还打着洛阳侯府的名义,从外买了不少墨石囤积。” “你瞒得我好苦,我还以为自己又输了。”谢青岚窝火起来,但转念,想到自己也瞒了傅渊,顿时没敢发脾气了,“那你要如何?” 傅渊含笑看着她,说不出的玩味,半撑起身子,低眉看着她,笑得那样的温柔:“青岚这话好生的,为夫还没与你清算瞒着为夫私见外男的事呢,如今倒是埋怨起了我来。” 谢青岚最怕他这样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忙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硬是将他拉回来躺下:“我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吗?” “果真?”傅渊慢慢的问,见她很真诚的看着自己,摇头,“不信。” 谢青岚:〒▽〒又要出卖色相了…… 翻身将傅渊压在身下,小嘴凑上去咬着傅渊的唇。他的唇那样软,还有淡淡薄荷的清香。揩够了自家夫君的油,夫妻俩都被弄得气喘吁吁,傅渊呼吸尤为不稳:“小丫头,你如今……倒是愈发胆大了。” “快说!”谢青岚大喇喇的坐在傅渊腰上,顺手在他腰上没痊愈的伤口一拧,“别逗我了。” 傅渊微微蹙起眉,翻身就夺回了主导权,咬着谢青岚下唇:“小丫头,还敢这样玩。” 知道自己凶多吉少的谢青岚忙卖乖道:“好傅渊,好相公,好夫君,你告诉我好不好?” 被她这接连三个“好”字当头的称呼萌得心都化了的傅渊还是虎着脸,埋头在她肩上一咬,这才心满意足低声道:“咱们啊,就让世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们不是以为买断了墨石,就能阻止春闱吗?这样赶着去戳皇上肺管子,咱们就要他们自己赶着向皇上认错表忠心就是了。” 谢青岚会意之下,当场说道:“我省得了,一会子我就让人将消息散出去就是了。” “不忙。”傅渊气息有些不稳,就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双唇,低头吻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将你的法子也加上去就是了,赵蕴莲既然自己要暴露出来,咱们不利用一二也是不成。散出去,叫书生们知道墨石在谁手上,到时候,逼得他们不得不做个好人就是了。” 谢青岚笑得格外欢喜,轻轻摩挲他的脸庞:“日后我不再瞒你了,咱们是夫妻,总该一起面对什么事的。我不懂太多,还是要你教我。” 傅渊眼中染上了暖意,埋头吻了吻谢青岚,低声呢喃道:“傻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蠢欢最近真是把自己都给甜化了〒▽〒 泥萌觉得甜不甜咩~~   ☆、第152章 眼看着春闱的日子渐渐近了,京城的墨坊被世家们一致打了招呼,尽量的慢工细活。谢青岚将自己的墨石尽数散了出去,但还是杯水车薪罢了。 让外头的晓得了,说是大燕连几方墨石都拿不出来,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皇帝也是火急火燎的,当下宣了不少朝臣在御书房之中,只是对上下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刘寻很想摔杯子。 恼怒不已的将这些世家们打发去了,皇帝还是没把握住,猛地砸了杯子:“反了反了!如今竟然反过来要挟朕,莫非真是好日子过到了头!” 话虽如此,但谁都知道,刘寻之所以是皇帝,是因为世家想要他是皇帝,一旦世家不想了,未必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要知道,刘家的子孙并非是一两个。 当年刘寻登基,虽不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但也是长子,占着太子的名头,登基也是情理之中,更不说当时手握重兵的齐王和褚霄都表示支持,世家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但现在齐王渐渐老了,褚霄和端敏的态度又愈发的难以捉摸,世家们也渐渐放松了,这才出现了世家抱团抗旨不尊的情况。 刘寻发了一通脾气,看向了站在桌前的傅渊。他半点都没有被刘寻的坏脾气所影响,一脸的淡然,虽不见笑容,但容色那样温润,叫人不忍苛责。 刘寻狠狠的吸了几口气,道:“阿渊,你是如何看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之意才是最重要的。”傅渊不急不缓的跟刘寻打着太极,“皇上的意思,到底是要继续春闱,还是要停止?” “朕自然是要继续春闱的!”刘寻低声道,“朕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还是说不下去,刘寻深深的挫败起来,自己这皇帝,当得好像是别人施舍的一样。 傅渊微微一笑,仿佛春风般温暖:“既然皇上想要继续春闱,那么就容易多了。”说着,又深深的一揖:“皇上圣明。” 刘寻绷着脸,并不愿意跟他打太极:“听闻青岚将私库里的墨石尽数散了出去?”又气道,“连一介女子都知道为君分忧,这些人——”他愈说愈咬紧了牙关,“朕只恨不能斩杀了他们!” 刘寻一向将情绪藏得不错,现在成了这样,实在是匪夷所思,也不难看出被世家气得不轻。傅渊依旧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就不去管他是不是暴跳如雷了。 深深吸了口气,将呼吸平稳下来:“丞相可有法子了?” “皇上明鉴。”傅渊一笑,“皇上心中难道没有法子么?” 刘寻也是咧开了一个笑容,靠在了椅背上,低声笑着,极为勾人:“阿渊,朕早就说过,连亲兄弟都没有你这样了解朕。你这样了解朕的心意,朕委实舍不得你。” 傅渊也是笑,那温暖笑容之下,眸子却仿佛是风平浪静的睡眠,连一丝涟漪也没有:“臣不敢揣摩上意,只知道为君分忧乃是臣子的本职。” 刘寻淡淡一笑,又与傅渊扯了一会儿,这才放了傅渊回去。 同样火急火燎的还有方书生。 那日谢青岚的人将从京城之中买到的墨石讲给方书生,也是将方书生惊了一惊。 “怎么?莫非是安阳女侯反悔了?”方书生看着那些墨石,成色上好不假,但数量实在有些颠覆方书生的认知。 那人叹气,声音仿佛是被什么打击得再也抬不起头来一般:“说来话长,我们家夫人也不是那样吝啬的人,只是事出突然,从外买来的墨石……”说到这里,也是不忍再说了。 方书生何等聪明的人,见这样说,又结合他知道的是世家们将京中的墨石买断了,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什么意思:“难道是世家将安阳女侯的墨石劫走了?” 那人没回答,就长长的叹了一声,不说话了。只是这一叹,就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了。 方书生醉了。 带了墨石回到了住的客栈,几个血气方刚的书生围在一起,听方书生说了这情况,炸了:“世家们如此猖狂,难道皇上没想法子管管么?” “管管?说的倒是容易。”其中一个瘦高的书生说道,“若是那样好管,皇上为何要兴办科举制?若不是看着世家愈发坐大,哪里有咱们的翻身之日?也是丞相大人能够撼动世家,否则……”又摇头,“只是现在,只怕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春闱不能进行,这京城之中的近千人是什么样的伤感,而这大燕好不容易兴办起来的官学,又会成什么样? 方书生紧紧握着拳,低声道:“同窗们,这大燕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又不是世家的天下。这几百年了,世家在大燕横行霸道了数百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些世家了,现在公然抗旨不尊,当皇上是什么?言官呢?都被糊住了眼睛不成?”他愈说愈气,将刚拿回来的墨石取了一块出来,当场研成墨汁,提笔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来:“这世人谁不是血性之人,如何肯这样干看着?”说罢,又急吼吼的站起身,像是要向外而去。 还没走出去,就被人拦住了:“方兄,此事不可莽撞。一旦闹起来,可就是覆水难收了,若是咱们闹了,能将世家逼得就范也就算了;但若是世家恼羞成怒,皇上又该如何自处?”又搓了搓拳头,“如今之计,不妨从长计议。安阳女侯拿了东西出来,她与丞相夫妻一体,自然也是丞相的意思……与其咱们闹,不如娶求见冯先生,兴许能够得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冯若虚在大燕名声都挺大的,更不说他教出了一个奸相。傅渊奸佞不假,但人家能力也确实在那里摆着的,众书生面面相觑,纷纷表示就这样做。 择日不如撞日,这群知识分子浩浩荡荡的就往冯若虚那老货的住处去了。 气候正好,冯若虚坐在华盖树下,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花白的胡子在阳光下,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那样的耀眼。他眼睛似闭非闭,一派安闲的样子,让人格外歆羡这种致远宁静。 “冯先生……”被童儿引来的方书生上前行礼,见冯若虚没理,提高了声儿又唤了一声,就那样立在他面前,挡住了不少阳光,叫冯若虚脸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霾来。 老货咂嘴,没搭腔,手却准确无误的拿向了一边的茶盏,劈头盖脸的就朝着面前的方书生砸去。唬得一众书生赶紧让开,方书生虽没有被误伤,还是被茶淋淋落落的溅了一身,发梢还挂着一片茶叶,那样的狼狈。 方书生也是醉得不轻,一脸愣头呆脑的看着冯若虚。后者睁开眼,道:“你挡着我的光了。” 冯若虚这货脾气古怪又不是一两日的事了,方书生赶紧让开,还是好脾气的拱手道:“冯先生,学生有事请教……” “请教什么?”冯若虚又合上眼,看都不去看方书生和一众学子一眼,“没事的就回去吧,省得站在这里,坏了我的好东西。” 也亏得这些学子脾气好,面面相觑一阵后,还是选择了退出去,留了方书生一人跟冯若虚打太极。 “冯先生,如今春闱的事……学生是在内心惶恐,又知道世家多半胁迫了皇上……”方书生组织了语言,磕磕巴巴的说道。面前的冯若虚虽说其貌不扬,甚至于有些浪荡的模样,但明显看得出来,的确是个隐士高人的风度。 “世家?”冯若虚微微掀开眼,“世家算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大燕还有什么世家?就剩了一窝子蛀虫。”又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回去吧,老夫早就不问这些了。有什么,就去问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吧。”他说着,犹似自言自语,“你且好生候着吧,不出三日,必然有答复的。” “冯先生,只是春闱在即——” 冯若虚掀开眼,见脑门上还挂着茶叶的方书生,顿时乐不可支:“春闱在即?老夫知道春闱在即,只是你来找我,还不如去找我那徒儿。我可没有那样大的权势帮你什么。”又打了个呵欠,“老了老了,经不起折腾,老夫要睡了,谁再来扰我清净,仔细我翻脸不认人。” 方书生也不知道这老头儿是打什么哑谜。找傅渊有用么?谢青岚没了法子,不就说明傅渊也没有法子了?既然这样,找傅渊?!更别说那日被云舒的话一唬,方书生想到自己单独见了谢青岚,究竟会不会被傅渊那厮查出来,再被他胖揍一顿都是个大问题好吗? 更要紧的是,这回进京赶考的大多是平民,哪里有那样多的进项来维持这些开销?要知道,京城可不同于旁的地方。 方书生也是遇到了老大难的事,拧着眉头想了一阵,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如此,打扰了冯先生,学生告退了。” “小子。”冯若虚低声道,“我瞧着,你是个好的,前途不可限量。”他又睁开眼,苍老的眼眸之中一派清明,看着行礼没有动的方书生,心中不免想到了傅渊。 他们还真是有些像呢……只是眼前这书生和傅渊还有不一样的地方,傅渊当年,眉眼之中尽是冷冽和戾气,如今藏得那样好,但并不妨碍那混小子是个心狠手辣的。 但这小子,好像是个温厚的,悉心调/教一二,来日不可限量! 冯若虚笑眯了眼,抚了抚胡子:“若是过几日,你没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再来与我说话吧。” 方书生应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还是过渡中~   ☆、第153章 方书生不得不表示,冯先生真乃神人也。 没过上几日,眼看离春闱开始也不过三日。京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了话来,说是众位世家感念皇上恩德,又见安阳女侯一介女子都能一尽绵薄之力,深深为之动容,许诺世家会出墨石来资助春闱。 皇帝这回也算是闹了大笑话,墨石并非珍贵之物,只是不怎么给百姓使用罢了,但这种时候居然拿不出来,纵使有世家从中作梗,但也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但现在,这说法一传开,直了眼的就是世家了。 这谁说的要把墨石拿出来给这窝子书生啊?几个控制着墨石的世家大族纷纷看着彼此,又借着去探望户部尚书的名头凑在一起说了几句——根本就没人这么说过,那这话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原本打算梗着脖子不认账,当日又传出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来歌颂世家的深明大义,总算是悬崖勒马,那文采斐然,像极了冯若虚这老货的手笔。还没等世家们反应过来,学生们的歌颂篇章也开始了。 连这些贵族们自己都懵逼了,好像自己真的做了这些什么造福全人类的事一样,但很快的,就有人回过味来了。 比如赵蕴莲和宋驰。 窗外雨声淅沥,那样的轻柔,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抚着孩子的发一般。赵蕴莲坐在临窗的榻上,将手上的纸搁在案几上,低声道:“宋驰哥哥,绝对没错,一定是傅渊使得坏!” 宋驰看着桌上的纸张,上面写着极为苍劲的瘦金体,一看就知道写的人对于书法的造诣很深。抿紧了唇,宋驰蹙起好看的眉头:“如今大街小巷皆是在传颂这些篇章,仿佛咱们真的开了私库,将墨石慷慨施舍了一般。” “宋驰哥哥晓得什么叫做三人成虎么?”赵蕴莲自从中毒之后,现在一张脸瘦得跟什么似的,清减了不少,也不见往日那娇憨灵动的样子了,行止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怨毒之感。 也是,被逮着灌了一壶绝育药,谁能不怨毒? 宋驰对于自家媳妇的话深深的赞同:“我以为,傅贼是要利用舆论造势,叫世人都以为咱们真的要将墨石拿出来施舍给学子,断了咱们的后路。” “还不止呢。”赵蕴莲一向自诩女中卧龙,自然能够想到更多,“傅贼叫谢青岚先施舍出来墨石,无疑是在与我们施压。谢青岚和他是夫妻,谢青岚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试问丞相都慷慨解囊,世家们却无动于衷,更不说书生们并不蠢,兴许已经想的到是我们了,这样一来,无疑是加剧了咱们和庶民的矛盾。若是拿出来还则罢了,不拿,则是咱们的不是。”赵蕴莲一张脸愈发绷得紧了,“宋驰哥哥还记得,那日傅贼和谢青岚失踪,一众书生围了咱们洛阳侯府的事。” 宋驰当然记得,那个时候,要不是傅渊正好被刘肃给找了回来,那群傅渊的脑残粉说不准要攻府了。 而现在,世家明摆着是要跟皇帝对着干了,虽没有撕破脸,但还是很明确,庶民的心意,还是很能说明问题好吗? “现如今,咱们生生成了被动。”宋驰气恼,抬起右臂想要捶一下案几,还没彻底抬起来,一股子钻心的疼痛从右臂一路蜿蜒而上,霎时叫他变了脸色。 他的右臂,经脉已经被傅渊那厮命人挑断了,现在连寻常的举剑都无法,只能废了右手所有的功夫,改练左手剑法。 这件事赵蕴莲是知道的,但宋驰那处的事,她就不知道了。见宋驰恼恨,赵蕴莲也是十分心疼,上前捧住他的脸:“宋驰哥哥,你别担心,咱们不会输的。”又恨道,“早知如此,那日咱们就该令人杀了他!” 端敏其实猜的分毫不差,那日有人潜入丞相府中行刺,正是赵蕴莲和宋驰主使。他二人走访了多少地方才找到那样的人,能够避开傅渊的耳目进入丞相府重伤他。赵蕴莲那样清楚皇帝,知道他也是想杀傅渊的,索性卖好给皇帝,谁知道坏了事。 宋驰沉沉叹息,见赵蕴莲面若桃李的样子,也是很动容的,但某些事实在有心无力。唇舌交缠了一会子,总算是有了些反应,这才搂了赵蕴莲到床上去。 至于这事传到了洛阳侯夫人耳中,深叹这儿媳妇往日见还是个好的,怎的引得儿子白日宣淫,心中也是窝火,对赵蕴莲开始不满起来暂且按下不提。 反正宋驰小哥是秒男了,洛阳侯那头被传进宫中,也是没能讨得好。 刚一踏进御书房,就见皇帝坐在桌案前,傅渊立在左下首,而儿女亲家定远伯并平国公等人立在右下首,双方人数上极不平均,但无端的叫人觉得傅渊居然气场上将这些老牌权贵压得死死的。 洛阳侯心中无奈叹息,向皇帝请过安,自觉地站在了权贵中间。刘寻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也是笑眯眯的:“朕听闻,诸位卿家知晓此次春闱缺少墨石之事,都愿意为了此事奔波,朕心甚慰。” 众世家家主:特么谁想为这事奔走了? 但皇帝都这么说了,就算不是事实,那也得是事实。 皇帝也不去管下面人的脸色,笑容满面,那样的可敬可亲:“原本朕也是想着,阿渊行事愈发不着调,但安阳女侯委实是个好的,竟然肯为朕分忧,勿怪当年母后那样疼她。”又转向了傅渊,笑着啐道,“你也不好好疼惜着些,这样好的女子,你若是再敢辜负,莫说母后,朕都不饶你。” 这倒是,前些日子,安阳女侯被气得小产的事,在京中可是沸沸扬扬。世家们一面在脸上惋惜,心中一面幸灾乐祸——谁让你识人不清执迷不悟自甘下贱的要嫁给傅贼? 当然,实情如何,傅渊心里门清,也不戳破。皇帝笑道:“朕寻思着,我大燕有臣如此,当是清平盛世,再没有什么遗憾了。”说着,转头吩咐道,“唐德海。” 唐德海说是人精也不为过,当下取了东西上来,是好多个卷轴。 之间皇帝亲自挥毫在上面写下不少气势磅礴的字来。众人在下面,心中无端不安生起来。到了最后,皇帝才停笔,低声笑道:“今日叫你们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朕相与你们说说体己话。朕少年登基,若没有诸位的辅佐,只怕是走不到今日的。” 这话真有些阴森森的…… 但在朝堂上待久了,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众人异口同声:“皇上圣明,为皇上分忧乃是臣的本职。” 刘寻也就“呵呵”的笑,命唐德海将刚写好的卷轴一一给众人。当傅渊拿到了那份写着“巾帼红颜”的卷轴时,贵族中还是有人没憋着,笑出声来。被一向记仇的丞相大人含笑扫了一眼,憋得都在抖了都没压下去那笑意。 “这是给安阳女侯的。”刘寻笑道,又转头看着众人,“都是朕的廉臣们,你们都当得起。” 洛阳侯拿到的是“中流砥柱”,怎么看怎么觉得皇帝在讽刺他是跟皇帝对着干的“中流砥柱”。但洛阳侯也没那么傻缺上去当个挨打的出头鸟,捧着卷轴,与众人一同道:“谢皇上隆恩。” 君臣十数人之间又打了一会儿诨,这才歇了这话。皇帝双手撑在桌案上,看着贵族站成一列,笑道:“原本朕还寻思着,究竟应该在哪里去找这数千人的墨石开销,现在可算是好了。原本民间还道是尔等使坏,如今看来,也是这伙子人妖言惑众了。” 数千人?!众人一怔,还没有一人来得及说话,傅渊上前一步,微笑道:“众位大人一心为君,明白如今数千学子要科考,没有墨石是不成体统的,慷慨解囊拿出数千人要用的墨石来,实在让人动容。”又朝皇帝一作揖,“臣入宫之时,还听见坊间言是咱们大燕世家体恤君恩,从不叫皇上失望。”又极快的接了话,“实在是我大燕之福,恭贺皇上。” “连安阳女侯一介女子都觉悟至此,身为男子,自然更会有担当了。”刘寻笑得如同邻家少年一般,和煦得很,半点不给世家们接话的时间,“京中赞扬世家解囊的文章,朕也读过了不少,其中文采斐然的大有人在,我大燕人才济济,科举必然能选出一批有真才实学的人。”又斜眼看着世家们,“诸位爱卿如此深明大义,朕也是放心了。不愧为我大燕的栋梁之才!” 真当他们傻啊?你二人一唱一和,将话都说尽了。面面相觑之下,还是由爵位最高的平国公上前道:“皇上,今次春闱,学子不过近千人,不知数千人的墨石开销是从何而来……” “近千人?”刘寻笑眯眯的,“真的是近千人么?朕怎么记得,是数千人呢?” “但吏部……”平国公道,“吏部分明是只有近千人的记录……” “公爷糊涂了。”傅渊含笑,“皇上对科举之事如此关心,难道能将事情记错么?皇上说有数千人就是数千人,皇上说上万人,那也就是上万人。”他笑容渐渐深了,一双眸子看得人骨缝间都迸出了森森的寒意,“还多亏了诸位肯慷慨解囊,满足这数千人的开销。” “如今大街小巷,皆知我大燕世家深明大义。诸位也明白吧?”傅渊笑道,“科举之事,还多多仰仗各位了。” 再傻都明白了好吧!这俩串通一气,就是逼着就范的好吗! 平国公本来就是个老愤青,当下脸都急红了:“皇上,世家乃是大燕根基,这样削弱大燕根基,臣不服——” “平国公。”刘寻总算是有了些底气,那缓缓站起身子的样子满是帝王的霸气,“根基支撑的难道不是朕吗?” 这一句话堵得平国公哑口无言,刘寻又坐下了,笑得跟一个孩子似的:“今日诸位爱卿这样体恤朕,朕也是满心动容的。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颂着我大燕世家的事迹,难道诸位不想要个好名声吗?” 众人面面相觑,现在还回不过味来就真是傻子了。但想要反抗?现在皇宫呢,真把皇帝逼急了,先杀了你们,再慢慢跟你们身后的势力周旋又怎么样?褚霄态度摸不清,越王刘平态度也摸不清,还有个刘肃在边疆呢,真的惹急了带着南疆部队回来…… 安逸的世家当久了,还是挺惜命的。 见其脸上都有迟疑的神色,刘寻很满意,心道是还是跟傅渊这货配合起来最有感觉了。脸上那一排明君的威严相:“如此,这四五千人的墨石开销就交由诸位爱卿。” 那么问题来了,世家们自己还没有四五千人的墨石呢,在哪里去弄到这么多来给皇帝? 再一看对面的傅渊,傻子都知道绝壁是这货搞的鬼了。但现在,外面歌功颂德的满天飞,现在皇帝嘉奖的卷轴也拿了,而皇帝金口玉言,现在恐怕诏书都在拟了,已经没有回头箭了。 说好的整治傅渊,阻止科举,怎么现在被动的人成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贵族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咩咩咩咩咩不知道为啥,蠢欢的朝斗总有种说不出的狗血味……   ☆、第154章 若说前几日,谢青岚还很焦急到底怎么解决墨石的问题,现在可是半点不愁了。 傅渊的法子果真有妙用,无数人在大街小巷传着世家愿意救场的事,一来二去,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而皇帝和傅渊联手,将贵族们召进宫去谈话,还没等人出来,已有诏令颁布,赞扬世家们感念安阳女侯一介女子都为君分忧,自己也愿作表率乃是国之栋梁。 反正世家这回是吃了哑巴亏,吓?你说不干?皇帝诏令都下来了,你不干也得干,而且皇帝说了,是提供数千人的墨石开销,还敢不干?不干这可是明着抗旨不尊了,真当这些知识分子手无缚鸡之力不敢做什么?就算他们不能做什么吧,褚霄现今还在京中呢,皇帝庸而不昏,端敏对他再有不满也是端敏的事,这样落了刘家的脸面,端敏不跟你急?端敏要是跟你急了,褚霄那妻奴会干啥可不好说。 更别说大燕现如今也算是盛世清平,皇帝威望再不高那也是皇帝,百姓心中还是很看重皇族的。 只能自认倒霉的世家只好回去将大力买了的墨石给拿了出来,眼看着春闱就是一两日的事了,世家被逼着将墨石拿了出来,也算是大快人心。 一场风波总算是被化解了,谢青岚也算是功成身退,继续倒腾起了自己的绣品。 这日云舒来丞相府上与谢青岚说话,不多时檀心便走了进来,低声道:“夫人,咱们府上的人都查过了。” 微微坐直了身子,谢青岚示意她说下去,檀心这才说道:“那香料放在库中,不少人都能接触到,一来二去的查了查,就能发觉出些端倪了。”顿了顿,“我去查了几遍,才发觉咱们府上不少新进来的丫鬟婆子家眷与世家中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一边说,一边上前将本子翻给谢青岚看,“香云的姐姐在淮阳伯府当差,吕婆子的儿子在睢阳侯府,还有白露的兄嫂都是夫人外祖母娘家岐山伯府的人。”她一边翻,一边低声道,“丞相大人开罪的人太多,也说不准是谁。单只一件,我却是格外怀疑。”又对云舒一笑,“还是云舒姑姑提点我才能想到查家底呢,这也不好写下来,唯恐被人看见了,便是夫人身边的三等侍女积云。” “积云不是父母双亡?”这个谢青岚记得很清楚,因为自己也是父母双亡,所以多高看积云几分,原本是洒扫的丫鬟,索性提拔当了三等侍女。“难道有什么?” “倒真是父母双亡。”檀心说道,“只是她还有个姐姐,那姐姐早早的就出嫁了,嫁得人是洛阳侯府管事的儿子。” 洛阳侯府……谢青岚眯起了眼睛,想到赵蕴莲,心中忽然明亮起来。若说是赵蕴莲指使,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那女人一向睚眦必报,那日被傅渊灌了一壶药,这辈子兴许都生不出来了,她当然急着报仇,而让自己也生不出孩子就是最好的报复了。 况且零陵香算不得便宜,绝不是积云一个侍女能够找到那样多的。 这么想着,谢青岚又说:“你与如心说,叫她盯着积云,再将那些香料继续拿到屋里来,在净房燃尽了就行了。那日严大夫来给我诊病的事,可将人瞒住了?” “自然瞒住了,除了夫人和云舒姑姑并上丞相大人,谁都不晓得。”檀心很是妥帖的回答,见谢青岚点头,也就继续说,“我与舒忌也说道说道,叫他拨些人手来。要是夫人身子骨坏了,丞相必然是要震怒的。” 谢青岚点头表示同意,又让檀心下去了,这才看着云舒:“姑姑,我原本以为,嫁到了丞相府,我就能免了那些动荡,但现在想想,也未必能避开。” “这世上哪里去找那样好的事呢?”云舒叹道,“姑娘总要面对这些的,好歹,丞相大人也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谢青岚一边点头,一边应了一声,又觉得有些头疼,轻轻撑在桌上:“华神医和严大夫的药,只怕都不能根除毒性,只是暂能缓解。我这些日子总是脑仁疼,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姑娘将一切贴身物件全部换了罢。” “早已换过了,还是无法根除。”谢青岚无奈,“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是谁这样狠毒的心肠要坏了我的身子。” 云舒道:“姑娘真的想不到么?姑娘身子坏了,对谁最有裨益?” 谢青岚摇头:“我现在想也想不出,二房的人有可能,外人也有可能。但我更纳闷的是,傅渊跟我吃住皆在一起,我中了毒,他却没有,也就是说,那毒是下在他接触不到的地方的。” 总不能说是月经带吧…… 歪在榻上,谢青岚也想不明白,又见外面如心欢脱的跑了进来,向谢青岚行了个礼,红扑扑的小脸像苹果一样:“夫人,方才秋瑟姐姐派人递了信来,说是澄二奶奶昨儿个发动,今日已经生了,母子平安。” “晓得了。”谢青岚一边应下,一边抬头说道,“取了早就给孩子准备好的东西给嫂嫂送去吧,洗三礼也好给孩子添盆。我如今自顾不暇,就不去凑热闹了。” “何止是热闹啊?”如心冷笑起来,“夫人这些日子养在屋中,这陆府可算是这春闱时的名人了。” “出了什么岔子?”谢青岚精神不好,就这样淡淡的问了一句,“又是陆显闹出了什么事?” 如心一脸“真聪明”的表情,笑道:“显二爷多能耐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是喜欢上了一个蔡姓女子,闹了多少日子要将人娶进门?老爷和太太被他闹疲了,也就问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家中又如何?结果……” 她又笑:“说是那女子母亲生她难产而亡,父亲又常年在外,几乎没见过面,她是被她姑妈养大的,除了那姓氏,什么都是姑妈给的。” “也是命苦之人。”谢青岚也曾寄人篱下,对于这人还是有些同情的,只是现在她精神短,实在没那精力去过问太多,更何况,陆家的事,她是不想去问了,“还有呢?” “还有?显二爷早就跟那女子认识了,当年没走的时候就认识了。”如心说着,“说来也怪,那女子今年二十了,竟然也没嫁出去,夫人可相信?” “二十了?”谢青岚不觉诧异,“竟然二十都没嫁出去?这委实奇怪了些,难道她姑妈苛待了她不成?” 如心摇头如同拨浪鼓似的:“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人嘴碎说的,还有秋瑟姐姐说起几句,现在老爷和太太都恼着呢。二姑娘和泽三爷还没出孝,这头做老子的就要迎新妇了,我想想都为先头的显二奶奶不值得。” 说得好像没这事黄氏就很值得一样,也是黄氏贤良,换了个气性大点的,早就一剪子戳死他了。 也无暇去管,谢青岚又坐起身子,猛然想起自己还没给刘肃回信:“我都忙糊涂了,险些忘了还有个在南疆的等着我的回信呢。” 算来,如今已经三月,刘肃去了南疆不多不少整整五个月,虽说信中说是一切都好,但川滇之地,潮湿闷热,更不说林间还有毒虫,只怕也是艰难。 如今刘肃的信已经固定在了一月一封,每回写信之后,信的末尾总是以最为工整的字迹写着“二姑娘安否”,谢青岚也很懂事,每封信的末尾也会写上陆贞训的近况。 虽说是近况,其实也没什么近况可言,毕竟在守孝,不过日复一日罢了。 将信封好之后,谢青岚命人送了去。想到陆贞训,她还是止不住的心中酸泛。陆显这货是个脑抽的毫无疑问,摊上这样的爹真的够倒霉了,而那头,不管刘肃是有多喜欢她,就算齐王太妃肯照拂她,但端敏为了褚青萝会说什么,会做什么呢? 无论叫谁看,身为淑仪郡主的褚青萝才是刘肃的良配,两人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自幼的情谊非一般人能够与之比肩。 也是纠结。 也就盼望着陆显看上的那个蔡氏不是什么不好的吧,若有个拎得清的继母,陆贞训姐弟俩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谢青岚在心中这样期盼着,而陆家现在,还真不是鸡飞狗跳能够形容的了。 陆显那货一恼起来,在官媒处闹了不是一两回能形容的了。直到最近的一次,被陆兆南连拉带拽的给带回了府,又是一顿胖揍,老实了几日。 偏偏冯氏生产,也没人注意他了,又不知道脚底抹油跑到哪里去了。 直到冯氏母子均安,众人才松了口气,陆兆南也不顾曾孙子刚刚出生,转头就要教训这不成器的二儿子,而发觉,陆显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陆显前年闹出的事还小吗?生怕再有什么事闹出来,陆兆南又领了一众人往外去了,再次在官媒找到了陆显,那个怒啊。 陆显跪在地上,那一通述说,反正就说自己对蔡氏情根深种,除了她谁都不要巴拉巴拉的。原本陆兆南就有了中风的前兆,又被这样一气,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慌得众人也不顾陆显了,将陆兆南抬了回去,灌了一盏姜汤,老爷子才悠悠醒了过来。陆显原本就瘦,立在那里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像足了一个小媳妇。 “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极了那人?”陆兆南怒不可遏,但也是再没了那力气跟陆显这脑残货计较,现在陆家风雨飘摇,又多了个吃奶的孩子,再经不起什么了,“你若是喜欢她,你就娶吧。但若是叫我知道她敢作践阿贞和泽儿,休怪我翻脸无情!” 不过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陆兆南就不是个清醒的,怨不得陆晖陆显两兄弟一个不如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素哒素哒,陆家要结新媳妇了~   ☆、第155章 原本以为陆显这事会闹成什么样,但没过几日,谢青岚就听到秋瑟说陆兆南松口了,也算是震惊得无复以加。但转念想想,陆显娶谁关自己什么事?若不是为了陆贞训姐弟,谁肯去管他? 春闱如今正式进行得如火如荼,虽说一时半会不缺墨石,但皇帝诏令已下,让世家们拿出数千人的墨石来,一时之间,世家们都只能从外买来墨石,购买费,还有运杂费人工费加诸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赵蕴莲和宋驰咬碎了一口牙,纷纷发誓要让傅渊两口子好看。 如今天气渐渐变大,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独属于夏日浅浅的潮湿闷热。谢青岚原本大早就起身了,正要命檀心和如心来伺候自己起身,又被傅渊给捞回怀里,硬是又躺了大半个时辰才脱身。 所谓年轻精力无穷,反正谢青岚是深切的感觉到了这苦楚的。丞相大人表面看起来绝对的正人君子,但其实,不仅奸佞祸国,还是个无赖!至于为啥这么说,哼哼,看丞相夫人眼底的乌青就知道了。 一头浓密的长发披散下来,好像斗篷般将谢青岚半个身子都笼罩在其中了。坐在妆镜前,谢青岚只握了篦子梳着长发。 不多时,如心和檀心双双进来布菜,谢青岚轻声道:“如心,这些日子可盯着那丫头的?” “盯着呢。”如心很是得意的挺起了胸膛,“积云这些日子回了三次家,每回回去也待不了许久就回来了。她回来之后,也如常一般打理这院中的东西,叫她去整理也是动作很快,并不像是心绪不宁的样子。”如心一面说,脸颊却一面红了起来,“不过府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求了舒忌帮我盯着,倒也是奇怪,每次积云回了老子娘家,不多时她姐姐姐夫也回来了。” 傅渊闻言,挑了挑眉头:“舒忌?” 如心脸颊更是红了,怯生生的看着傅渊:“夫人让檀心找了舒忌的。” “原来如此。”傅渊笑得如同寻常时候一般,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如心一张脸却渐渐由红变白,那失却血色的样子一看就是受了惊吓,恼得谢青岚猛地拍了篦子在妆台上,“去你的,就知道恫吓我陪嫁侍女,有什么不妥找你的小幺儿使去,吓坏了如心,我与你没完。” “我几时吓她了?”傅渊一脸无辜的看着谢青岚,温软道,“娘子莫非是连笑也不让为夫的笑了?” “少与我打诨,谁不知道你笑得最温暖的时候就是最可怕的时候?”谢青岚冷笑道,也不梳头发了,坐回了傅渊身边,没有绾发的慵懒模样还真有些勾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并无。”傅渊笑道,抚着谢青岚的发,“算来,她一回去,洛阳侯府的跟着就回来了,说是没有什么,也没人会信的。”又说道,“你继续盯着她就是了,百密一疏,总会有马脚的。” 如心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看着自己脚尖,什么都不说,跟在檀心身后退了出去。 这厢两人刚走,谢青岚就气恼的拍了傅渊一把:“谁叫你吓她了,你不晓得她胆子小吗?” 傅渊那样温润的笑意,眉眼弯弯,黝黑的眸子里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水汽,让人想入非非:“我几时吓她了?”又将谢青岚紧紧压在怀中,低声呢喃,“青岚为了一个侍女这样问责我?难道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侍女么?” 这话轻柔又含着无尽的柔情,谢青岚差点可耻的软了。但她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傅渊,这人吃醋是不分男女的,自己为了如心这样说他,心中不知道恼成了什么样。 安阳女侯顺势趴在他怀中,给丞相大人顺毛:“怎会呢?只是如心陪我那样久,我总是疼她的。” “嗯,你疼她,不疼我。”一听傅渊这受了大委屈的语气,谢青岚差点没稳住笑场,往他怀里蹭着,低声道,“你在我心尖尖上,我最疼你了。” “果真么?”傅渊低眉看着她,丰润的双唇啜了一抹笑容,有些挑逗的意思。安阳女侯也是个通透的,扑上前给他一个亲昵的蹭蹭,欢天喜地的拉了他坐在桌前,“吃饭吧。” 傅渊含了几分揶揄的笑容,抱臂坐在谢青岚身边,低声道:“喂我。”看着谢青岚嘴角一抽,那点子坏心思满足得了不得。 谢青岚:o(一︿一)o我忍! 安阳女侯给丞相大人喂了一碗粳米粥后,也就自顾自的吃起了东西来,又被丞相大人整个抱在怀里,知道挣扎无果,也就不挣扎,坐在他腿上吃着早膳。 傅渊把玩着谢青岚的耳发,又促狭的朝耳朵吹着气,直到后者耳根全红了,这才欢喜的笑出声来。 谢青岚正要转身发火,傅渊又将脸埋进了她浓密的青丝之中:“我瞧着如心挺将舒忌放在心上的。” “与你什么干系?”谢青岚恼火得很,这人大清早起来就没个正型,现在闹什么幺蛾子?无赖!还是个蛇精病! “与我无关。”傅渊笑起来,心中居然变态觉得谢青岚恼了的样子别有一番风味,在她脸颊吻了吻,“只是娘子这样关怀她,难道也不问问?” “你这无赖!”谢青岚脸颊火红,知道傅渊诚心捉弄自己,满心恼火,正要起身,又被死死的按在怀里,“多吃些,你身子不好。” “你这样我怎么吃?”谢青岚撅嘴,转头看着他,“你总是欺辱我,晚上不让我好好休息,现在又来扰我吃东西。你当我是神仙,能够吸风饮露吗?” 傅渊笑得无比的温柔,仿佛她说的根本不是自己,当下夹了东西来,“我喂你。” 谢青岚红着脸接受了丞相大人的示好,吃完了一顿早餐,倒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 如心和檀心这才进来收拾东西,见谢青岚坐在妆镜前,檀心便要上前:“我给夫人梳发吧。” 谢青岚咬着下唇,镜中的女子脸上潮红未减,不晓得的,还以为这两口子刚才做了什么成了现在这样子。想了想,谢青岚还是摇头:“罢了,你们先去,一会子叫积云进来吧。” 听她这样说,檀心如心相视一眼,满腹疑惑,但傅渊都没说什么,她们也不好说什么了。 两人去了不多时,积云就进来了。她生得很白净,眼睛大而有神,一派小心谨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慎重的。 “丞相大人,夫人。”向两人见完礼,她还是退到了一边听候吩咐,半点不见局促。 “你进府里也有些日子了。”谢青岚说道,“如心说你得力,我寻思着,也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恨得力。”又招手道,“你来,给我梳头吧。” 积云一叠声应了,偷偷看了一眼傅渊,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松了口气,这才上前,执了篦子,沾了发油,轻轻给谢青岚梳起发来。 她动作很轻,生怕伤了谢青岚的发一般,发油将一头青丝染得光泽,积云梳了不多时,赞道:“夫人的头发委实是好,叫人歆羡的。” “尚能算是不错吧。”谢青岚从镜中看着身后的积云,她身量不高,甚至于有些瘦小,但小心谨慎的样子让人忍不住高看几分。就好像这事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一样,她就是来为主子梳头发的。 虽说这样,但除了积云,想来没有更符合的人了。 “别弄疼夫人了。”傅渊在身后,轻轻的说了一句,积云手一抖,还是稳住了,低声应道:“是。” 傅渊“嗯”了一声,又驻足在谢青岚身后,看着积云为她梳头。积云的手倒是很巧,为谢青岚梳好了一个双刀髻,退到了一边。 看着梳好的双刀髻,谢青岚很是满意,转头道:“你下去吧,这里还有些芙蓉酥,赏你了。” 积云乖乖巧巧应了,端着芙蓉酥下去后。傅渊从身后拥住谢青岚,低声道:“这丫头有问题。” 谢青岚轻轻点头:“我也觉得这丫头有问题。” 屋中还是燃着香料,单只不是库中的香料而已,但如心和檀心每日还是去将库中的拿出来,说是给谢青岚用。虽说换了过来,但旁人并不知道。 方才积云为谢青岚梳发之时,离得那样近,呼吸声再轻也是听得到的。但积云的呼吸声,努力压制到了最小,就像生怕多呼吸了一点这香味。 试问一个不知情的,会有这样的反应么? 当然不可能! 谢青岚扬起一个笑容来,转身偎在傅渊怀中:“赵蕴莲恨毒了我。” “别怕。”傅渊柔声宽慰,“我会处理的,你养好自己就好了。” 傅渊处理,只怕赵蕴莲和积云这俩都完了。不过谢青岚可不是圣母,这俩傻缺害到了自己身上来,她才不会劝傅渊放过这俩人呢。 “我有了一个好主意,既然赵蕴莲这样不要脸了,我也不会让她有甚么好脸面的。”谢青岚咧开一个笑容,“我倒要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傅渊一怔,旋即想到了前世的时候,那时候的谢青岚,锋芒毕露,就像一把剑一般,而赵蕴莲,也是个不容小觑的。 最要紧的,是那时的自己就跟被灌了**汤一样对赵蕴莲着迷到了极点好吗? 全然不知道傅渊的心理活动,谢青岚很是得意,更是决定了不能让自己处于被动地位,所以自己就要行动起来。抽身离开傅渊的怀抱:“你瞧着我的就是了,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将积云审上一回!” 说罢,朗声唤道:“檀心,你叫上几个粗使嬷嬷,别叫这蹄子好过!” 那头檀心一路去了,谢青岚则是偎在了傅渊怀中求安慰,还没等两人腻上一会子,檀心已然忙慌慌的回来了,唬得谢青岚猛地从傅渊怀里弹起,佯作一派正经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檀心脑门上汗都快下来了,连看都不敢看傅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现在丞相大人脸上肯定笑容满面的,那笑容就算是坚冰都能融化。 嗯,檀心比较担心自己的眼睛会不会被剜了。 强作镇定:“夫人,方才我领人去,却见三等侍女房间之中有黑血,一问之下,却说是回来就见到黑血,说是府上怕是不干净……” 丞相府中的三等侍女,一向是四个人住在一间的,无端见了一滩黑血,可算是顶顶的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悬疑了悬疑了~~有问题哦~有伏笔哦~ 咩咩咩咩咩~~~~   ☆、第156章 这头刚说积云这丫头有问题,那头就说屋里见了一滩黑血,要说两件事没有联系,也未免太凑巧了些。 谢青岚蹙着眉头,旋即道:“我去看看。”还没走出门,被傅渊拉住手腕:“莫去了,若你非要去,我替你去就是了。” 见谢青岚狐疑,傅渊无奈叹道:“女儿家少见血的好,况且……”想到上次的事,傅渊不说话了,目光沉沉如同夜色。那日谢青岚被人掳走,溅了一脸的血,吓得不轻。 谢青岚摇头道:“我总是要学会这些的,我是傅家的当家主母,我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你身后。”又微微红了脸,拉住他衣袖,有些撒娇的意味在其中,“你陪我一道去吧。” 见她这副小女儿情态,傅渊很是受用,与她一起去了。 夫妻俩行至三等侍女的房间,舒忌已经守在了门前,见两人来,迎上来低声道:“丞相大人,夫人。” “她们人呢?”内宅的事,也该是谢青岚过问的,“这消息可有人传出去?” 舒忌摇头:“并未,那四个丫头被尽数堵在了屋中,除了檀心和如心,并无旁人知道此事。” 谢青岚赞道:“你行事妥帖,勿怪丞相这样看重你。”说罢,推门而入,却四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脸色都十分苍白,纷纷聚在一起低声哭着。 三等侍女说来也是贴身伺候主子的人,但却是这群能露脸的之中最不受待见的,所以屋中陈设还是简单,左右分别两张石床,虽是简陋,但姑娘家还是收拾得很整齐,一张木桌放在前面,而那木桌旁,一滩黑血触目惊心。血迹尚未完全干涸,但黑得很,就像是中了毒一般。 谢青岚沉吟,目光一一看过相拥低声啜泣的四个小姑娘。除了积云之外,还有三个分别名唤“香云”“锦云”“伶云”,也都是与积云一般大小的小丫鬟,都怯生生的看着谢青岚,好像她是狼外婆一样。 “我只问一遍,这血是谁吐出来的。”谢青岚深深吸了口气,还真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看得身后的傅渊不觉一笑,对自家娘子的表现很是满意。 四个云面面相觑,香云年岁尤为小,已然是泪水涟涟,连话都说不稳了:“夫人明鉴,婢子们根本就不知道……好端端的,都吐了血,哪里会不说的?” 这倒是,这世上谁都惜命。 “积云,你来说,出了什么事?”谢青岚转眉看向积云,刚查出这丫头有问题,这头她屋里就有了血,实在让人不能不阴谋论好不好? 积云脸色也是苍白,见谢青岚点了自己的名字,忙从姐妹们身边出来,声音都吓哑了:“方才夫人赏了婢子一盘芙蓉酥,婢子也就回来想要跟姐妹们一道吃了。只是回来的时候,她们都不在,婢子也就想要坐着等上一会儿,谁知道这时候发觉地上有一滩血,也是吓得不轻。正巧这时候,香云回来了,这才报了上去……”她说着,嘴唇还有些哆嗦,捂着胸口,一脸的惊悸难平。 “依着你的话,就是屋中无端多了一滩血迹了?”谢青岚冷笑道,“难道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不成?” 作为新世纪女性,谢青岚勉强能算个无神论者,但这话说出来意思就不一样了,香云和锦云脸色顿时苍白,伶云尚能自持,然则还是咬着下唇,身子轻轻哆嗦起来,积云白着一张脸,看也不敢去看那滩黑血。 四个小姑娘咬着下唇,都是一副有话要说但是又不敢说的样子,这个原因,也不难想到。毕竟傅渊在呢,就算是在丞相府中当差,但要说真的不怕这位随时都笑得温润如玉实则心狠手辣的丞相大人也是不可能的。 谢青岚知道她们的心思,转身与傅渊说了几句话,言辞间大有要撵人的架势了。傅渊也是了然,嘱咐了几句,也就出去了。 刚一出门,舒忌在外行了个礼,傅渊平静颔首:“那丫头留不得,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只要真相。” “丞相放心,属下必不辱使命。”舒忌答得平板无声,“夫人那头……” “我会与她解释。” 主仆俩说完了话,主子也就走了,屋中谢青岚还在跟四个小丫鬟打太极。说来也是怪,等傅渊一去,几个小丫头倒也嘤嘤的哭了起来,伶云哭得尤为凄惨:“夫人,婢子说一句话夫人也别怪……丞相大人为官多年,素来是个尖刻又心狠手辣的主儿,谁也不知道丞相大人手上有多少人命了。如今府上乍一见到这样的鲜血,实在是……” 她没说下去,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就像是秋风之中的落叶一样。 “你是想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谢青岚冷笑,声音冰冷如同从齿缝之中挤出来一样,“这世上,哪里来得那样多闹鬼的事?” 伶云咬着唇,斗争了很久,才选择去跟谢青岚对上:“可是夫人又对这一滩血迹作何解释呢?若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香云年岁小,现下已经唬得脸都变了色,尖声叫道:“婢子瞧着也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的——夫人前些日子小产,可丞相大人说的那女子,咱们都只见过一次便再也没见过了,莫不是青丘妖狐?现在这屋里又多了一滩黑血,一定是妖邪!”她一边叫着,一边猛地蹲下抱住头,“婢子不想死——” 谢青岚差点给气笑,小产的事不过是自己和傅渊信口开河罢了,偏偏皇帝那时不请自来,也是无奈之举,但那事的风波却的确是没有止住的,被人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 总归傅渊名声早就臭得不能再臭了,谢青岚也因此变成了一个名声臭的,也不介意此事,但这些下面的怎么看,那就不知道了。 积云也是脸色戚戚,蹲下身子捂住了香云的嘴:“别胡说!叫夫人不快,你担待得起吗?”她白着脸,又说得急了,捂着嘴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道,“丞相大人再有诸多不是,也不是你我能够编排的。” 谢青岚看着她,无端就觉得这丫头实在是个妙人儿,但可惜,能接触到香料而且举止最为怪异的就是她。更不说现在这滩血迹从何而来还是个未知数。 转眉看着桌上的芙蓉酥,只动了一块。谢青岚不觉轻轻蹙起眉头,若是积云吐血而不便言明,那么她吐血的缘由就是这碟芙蓉酥。若真是这碟芙蓉酥……那么要害的,就是自己了。 谢青岚不敢怠慢,看着积云,低声道:“我问你,这碟芙蓉酥,好吃么?” 积云半点不含糊的点头:“夫人赏赐下来的,自然好吃。”她说着,又咳了几声,咽了一口吐沫,不说话了。 但谢青岚又不是傻子,她那话中颇有些怨怼的意思,但这怨怼到底是来自何处,那就不知道了。 这丫头果然是有问题的。 谢青岚想着,低声道:“你们可吃了这芙蓉酥?”见众人摇头,又说,“找个婆子去请大夫来,既然本人不说,我也就找大夫来把把脉,总比我口说无凭来得强。” 积云脸色顿时大变,又捂住嘴咳了几声,指缝间隐隐有几点猩红溢出。谢青岚看着她,目光更是冷了,道:“怎么?你身子有不妥的地方?” “夫人素来是有手段的人,不然也不会让太后松口允许夫人嫁到傅家来。”积云知道瞒不住,冷声说道,又看着那一碟芙蓉酥,“我现在只庆幸我回来之时她们都不在,否则岂非白白断了性命。” 其他三个云也不是什么傻的,一听这话还是明白过来,都看着谢青岚,半晌说不出话来。谢青岚倒是冷笑起来:“你做错了什么我要杀你么?我要杀你法子多了去,用这样不入流的法子?” 积云静默不语,面如死灰般没有一点生气,又掩唇咳了几声。谢青岚也懒得与她多说,劈头问道:“你们信么?我下毒在芙蓉酥里,就是为了杀她?” 三人面面相觑,傅渊心狠手辣乃是世人皆知的事,若是谢青岚想杀积云,她什么都可以不用做,只需要告诉傅渊,到时候,别说积云,就算是积云的家眷都可能会被尽数诛杀。 既然谢青岚无心杀人,那么现在,积云一口咬定是谢青岚想要杀她,而偏偏,自己和伶云香云还在,若是谢青岚真的恼了,只怕真是要杀人的。 这么想着,锦云咬牙道:“婢子敢试一试芙蓉酥,既是证明夫人的清白,也是让积云看清何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谢青岚不置可否,见她脸色依旧苍白,将一块芙蓉酥纳入嘴中,那额上冷汗都落了下来。芙蓉酥气味芬芳馥郁,纳入嘴中更是甘美,倒是很好吃的。锦云细细嚼碎了才咽了下去,静默了好一会儿,根本没有任何异状。 谢青岚声音愈发森冷了,道:“你可看清了,可是我要害你?你扪心自问你是什么身份,一个侍女罢了,也值得当家主母来害你?未免自视太高了。” 积云脸色苍白,听完谢青岚的话,脸色更是难看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为自己剖白,又剧烈的咳了起来,“哇”的一声,又吐了一手的血,唬得香云啼哭不止。 谢青岚沉默了片刻,心道是这丫头绝对不能死了,好歹,还要靠她摸到赵蕴莲那苏货的底呢。这样想着:“你们将她抬到床上去,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蠢欢最近写得真是觉得自己萌萌哒~~~   ☆、第157章 积云被三个女孩儿抬上了床,看来她果然是中了毒,方才还在隐忍,现在可是忍不住了,嘴角的血迹不住的渗了出来,染得光洁的下巴红艳艳的煞是妖冶。 谢青岚蹙着眉头看她,方才积云一口咬定是自己下毒想杀她,换言之,也就是说她是吃了芙蓉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但这话委实说不通,方才锦云已经亲身试验过,芙蓉酥里并没有毒,那么又是在哪里沾染的毒性? 积云还在不住的呕血,唬得香云呜咽不止,但也不敢说出声来,只能看着谢青岚,低声啜泣:“夫人行行好,救救积云姐姐吧……” “我又不是大夫,如何救她?”谢青岚低声道,“你们也退开些就是了,若是不慎沾染了毒性,可别是说我不妥?” 三个云面面相觑,纷纷推开了一步,香云年岁小,不住的抽噎着,伶云忙不迭的扶住她加以安抚,锦云则是垂手站在一边,一脸的惊惧。 依着坊间传闻,积云今日对夫人出言不逊,即便是活得下来也活不长了。毕竟丞相那人心狠手辣,对夫人又体贴,叫他知道了,只怕是要糟! 锦云一边想,一边转向了在床上挣扎的积云,虽是不忍,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高门大户之中,每年死上几个丫鬟又不是没有的事,谁让她们为人奴婢,只能任人宰杀呢? 而现在,不仅是积云,目睹了这一幕的自己、香云和伶云,都可能遭到清洗…… 越想越觉得自己凶多吉少的锦云脸色愈发苍白了,站在那里仿佛风一吹就要跌倒般,周身都充斥着一股子临近死亡的颓败萧索气息,连看都不敢去看谢青岚。 那头已有人将大夫领了进来,大夫一进门,便先向谢青岚打了千,这才靠近积云,伸手为她把脉,又看过一次她的脸,又惊又惧,转头看着谢青岚:“傅夫人,这只怕是中了毒……”见谢青岚点头,他想了想,又低声道,“这位姑娘可吃过什么?” “不过吃了一块芙蓉酥罢了。”谢青岚说罢,见大夫一脸了然的样子,又说,“已有人试过了,这芙蓉酥并没有毒。” 大夫似听非听的“嗯”了一声,但心中是不以为意的。开玩笑,谁不知道奸相傅渊娶了一个河东狮啊?前些日子传出傅渊看上安阳女侯身边侍女,把安阳女侯气得小产的事,然后听说傅渊给这位大燕开国以来第一位女侯爷把脸都抓破了。 我的乖乖,傅渊虽说的确是个奸佞之徒,但那一张脸昧着良心都说不出什么不足来,一朝毁了容,没见那些日子世家们走路都带着风啊? 至于那侍女,还能怎么样,多半是给弄死了。 大夫一边脑补着,又看了一眼积云,见她虽说脸色苍白,但还是有几分动人的颜色,心道是多半是丞相大人又管不住下半身了,不然安阳女侯亲自过问一个丫鬟?是来看人死了没有吧。 奸相配上河东狮,还真挺配的。 根本不知道老大夫在想什么的谢青岚有些不耐了,单刀直入问:“可救得了?” 大夫被这声打断了思路,赶紧回神:“这……老夫也是不好说的。” “不好说?”谢青岚要是看不出这货在和稀泥也是白活了,“你只需要救活她就成,旁的事不用再管了。” 这话指向性明确了,大夫顿时表示明白:“这倒是不难。”多半是想要救活了之后再好好折磨,这安阳女侯,还真是个恶毒的。 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这大夫眼中已经成了毒妇的代名词,谢青岚按着大夫的指示命人煮了绿豆汤来,又盯着大夫开了方子。眼见积云被灌了绿豆汤后吐了许久,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知道她不会什么事了,又让人将大夫送了出去之后,谢青岚也出了门,转身看着还留在身边的三个云。 锦云一直都是惴惴不安觉得自己要被杀人灭口了,见夫人转过来,当下屏息凝神;香云年岁小些难免还在啜泣;伶云冷着张脸,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不安。 “今日的事,你们知道该怎么说么?”谢青岚可不想这事传了出去又成了嚼舌根的话,她可不想让自己和傅渊又成了众矢之的。 香云的啜泣骤然而止,抬头,脸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婢子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没说完,锦云一把握着她的手肘,道:“积云今日吃坏了肚子,夫人仁慈,亲自命人请了大夫来给积云看诊。” 见锦云如此上道,谢青岚很满意,继续问道:“那这屋里这一滩黑血是怎么回事?” 锦云恭顺道:“婢子不知道什么黑血,只知道一回来就见积云不妥了,这才报了上去,夫人仁慈。” 香云还哭着,颇有些不解的看着锦云。谢青岚点头,很是满意,又转向了伶云和香云:“你们记得该怎么说了?若是有人问到了,就照着锦云的话说就是了,如若不这样,我也保不住你们。” 锦云素来敏感多思些,闻言背上已然渗出了一层汗水来。谢青岚虽说有些手段,但其实根本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她身后站着的傅渊。 虽说前些日子,夫人小产,但锦云总是伺候在院子里的,夫人发过脾气之后,还是没阻止丞相歇在屋中,还不能说明什么? 丞相虽然一时糊涂,但夫妻俩根本没被影响到,甚至于恩爱如初。 “好了,积云也需要休息,你们暂且在一旁歇息着吧。”谢青岚也有些累了,如今既然找到了积云这个线索,那么就要查下去,看看赵蕴莲那厮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她自然是不会叫这混账东西好过的。 还有一件事,不是自己下的毒,积云也没有进过除了芙蓉酥之外的东西,那么是谁下的毒?下到了哪里?目标到底是自己还是积云,或者,是傅渊? 愈想愈觉得不通透,谢青岚还是决定去跟自家老公商量一二,还没转回屋中,见舒忌在门外守候,随口问:“丞相呢?” “丞相去书房了,命属下守在这里,免得夫人担心。”舒忌一脸的平淡,活脱脱的冰山面。 谢青岚表示知道了之后,迈步去了书房,还没等走进,门已然开了,走出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来。那女子看来十**岁,五官生得极其清秀,但一双眼睛冷得如同千丈寒冰一般。 谢青岚当场心中就不舒服了,看着她,不觉有些恼了:“你怎的在此?” 舒琅华轻轻瞥了一眼谢青岚,原本冰冷得跟其兄舒忌一样的面容像是被阳光暖化了一样,顿时展开一个笑容来,那笑容好比春水般流入心扉,叫人周身都暖洋洋的:“夫人不在,丞相大人总需要一个女人伺候着的不是?” 谢青岚嘴角抽了抽,见舒琅华笑得愈发妩媚了,不觉心中有气,抬脚就想踹开书房的门。脚上还没去呢,舒琅华又掩面笑道:“夫人这样大的气性,外面不知道怎么传夫人凶悍了呢。女人家总还是要妩媚温柔些,丞相大人不说罢了,只是谁不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 谢青岚原本心中就酸,一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推门一边气道:“与你什么干系?我夫妻之间的事,如何需要你置喙?” 只是还没迈进去,已经撞到了傅渊坚实的胸膛。谢青岚正气得不行,推了他一把,又被整个按在他怀中:“好大的酸味。”又看向舒琅华,“你如今是愈发不像话了,如何这样作弄夫人?” 舒琅华此时全然不见方才那含笑的妩媚样,冷笑道:“丞相大人好生的,知道夫人吃味了心中不知道受用到了什么地步,倒是怨起了我的不是。难道我是个棒槌,该受着你夫妻二人的气不成?”说着,转身翩然而去,“往后别找我就是了。” 谢青岚偎在傅渊怀中,见舒琅华这样将傅渊数落了一顿,也是纳罕——丞相大人可没这样好的脾气让你数落的。 偷偷看着舒琅华离去的背影,谢青岚还是有些狐疑,身子一空,被傅渊拦腰抱了起来,转身进了书房,也不放她下来,就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料理了?” “嗯。”点头,谢青岚犹自不解气,伸手拧着丞相大人已经伤好的脸,“谁让你这样与她单独相处的?” “你酸了?”傅渊笑道,任谢青岚拧着自己的脸,半点不见躲,待她解了气,这才将她揽入怀中,“你是如何想的?” “积云还要好好审审,她以为是我要杀她,但那碟芙蓉酥并没有毒,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中毒的。”谢青岚环着傅渊的脖子,“想来是有蹊跷的,另者,我瞧着那屋里的侍女,只怕也留不得了,阴私之事,还是别叫太多人知道。” “想杀了?”傅渊啜了一抹风轻云淡的笑容,“我来做就是了,别脏了你的手。” 谢青岚蹙眉,拍了他一把:“你怎只能想到打打杀杀的?”见傅渊笑容不减,又扳着手指,“好歹是人命,总不能这样抹杀了。” “也好。”傅渊轻轻在她额上一啄,低沉的声音好像烈酒一般,叫谢青岚脸都红了,“你们女孩儿,打打杀杀也不好。”见她脸颊一片火红,傅渊又扬起促狭的心思,埋头轻轻吻着她耳垂,“青岚想怎么处置?” 谢青岚恼得不行,猛地站起来:“你这——又想引我和你做那事。”安阳女侯梗着脖子,满脸潮红,眸子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水汽,实在是……秀色可餐。 傅渊笑得无辜极了,活活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为夫哪有?”又将她抱在怀中,亲昵的用鼻尖层着谢青岚的,“你想如何处置?” “发卖了吧。”谢青岚有些心猿意马,低头想要躲,“我瞧着那锦云倒是可以留下……”还没说完,就被丞相大人咽入腹中了。 谢青岚:宝宝今天攻气满满还能让你攻了!︿( ̄︶ ̄)︿ 翻身将丞相大人推到椅背上,娇小的身子直接压了上去,小巧的舌尖轻轻舔舐过他的唇,谢青岚这才笑得迷蒙:“你想要我怎么伺候你?”   ☆、第158章 丞相府里一个小丫鬟怎么样了,还实在不能成为世人关注的事,积云病了几日,这事也就暂且揭过了。 但京中的好戏还在上演,如今春闱,京中学子颇多,世家原本想要整一回这群书生,结果被皇帝和傅渊联手整了一把,气急败坏,但一时半会儿也不好生事,结果…… 也不晓得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在两日之中迅速的传开了,到了整个京中无人不知此事的地步——说是赵蕴莲原本就是不能有孕的身子,现在占着洛阳侯世子夫人的位置,只怕是绝对不能为宋驰生下子嗣来的。 这话也是无关紧要的,也不过有人闲言碎语之时说上几句罢了,但这事在与洛阳侯相熟的人中间就有些说不出的意味了。赵蕴莲是宋驰明媒正娶而来的,现在说是不能有孕,世家大族最重子嗣,现在居然得出赵蕴莲不能有孕的事,有人心中不痛快了。 比如宋驰他娘宋夫人了。 原本宋夫人就对赵蕴莲大白日的引诱儿子白日宣淫有些不满,但想着是小夫妻之间郎情妾意,也就勉强忍了。但现在,儿媳妇居然是不能有孕的,洛阳侯夫人不淡定了。 “依着我说,如今严家的小大夫也在京中,若是得了闲,也就去请一回吧。”宋夫人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宋驰稀罕赵蕴莲她也知道,若是赵蕴莲真的生不出,趁早给宋驰纳几房姬妾,也叫这孩子收收心,免得来日真的没有后嗣。 洛阳侯转头看了夫人一眼,张了张嘴,又摇头道:“如此不妥,只怕赵兄那头无法交代不说,而且如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要是叫人去请严大夫,要是果真有这事就算了,若是没有,你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即便咱们能豁出颜面不要了,蕴莲那丫头是个心比天高的,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子。” “只是,就这样拖着么?”宋夫人蹙起眉头,“我说了你也别不欢喜,但我说请严大夫来,也不是出于坏心的。好歹,严大夫是医科圣手,总比咱们有些立场。若是蕴莲没有那毛病,也就皆大欢喜,谣言不攻自破就是了;若是有,咱们一边慢慢治,一边给儿子纳几房姬妾,好歹也别耽误了子嗣之事。” 宋夫人也是大家闺秀,所以说话还是很稳重的,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儿子总不能没有嫡子,还没有庶子吧?” 洛阳侯蹙着眉头,宋夫人在内宅之中,就算是能够听到风声,但也是不全的。府外现在传得沸沸扬扬,同僚虽然不说,但看着自己还是有些同情在其中,诸如忠靖侯那种暴脾气,一脸的怜悯。还有赵蕴莲她爹定远伯,每次看着自己,就有些尴尬了。 要是自己闺女传出了生不出孩子的消息来,他也不会好过太多的。 “罢了,此事我与阿驰说吧。”洛阳侯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自己儿子的事,也不能掉以轻心的,谁不想抱孙子呢?但是想到赵蕴莲,洛阳侯还是决定要单独跟儿子谈话了。 至于宋驰被叫到老爹跟前的时候,还是很尴尬的。赵蕴莲被傅渊灌了一壶药的事被她瞒得死死的,宋驰也不知道,自然而然的就会觉得是因为自己差点被傅渊踩成太监,而现在老爹明摆着来者不善…… “我与你娘的意思就是如此。”洛阳侯叹道,“你也多回去劝劝蕴莲丫头,若是有这隐疾,趁早治了,咱们也都欢喜;若是没有,就叫那些人自己打打脸就是了。” 宋驰垂眉不语,他也不敢说为赵蕴莲辩解什么,想到那日之中傅渊一脚踩在自己腿根上,还有那么几日,被傅渊扔到小倌馆去的事。宋驰觉得胸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恨不能大叫出来才好。 自己一辈子的耻辱都是这恶贼赋予的,若不是因为这恶贼,也不会叫蕴莲妹妹受了这样的委屈! 而赵蕴莲听宋驰说了此事,想到那日被傅渊灌的那壶息肌丸,又怕又恨,当场就红了眼眶。外面的传闻她不是不知道,想想也知道,定然是傅渊那两口子传出来的,换言之,也就是积云那丫头事情败露了,否则谢青岚无缘无故如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她还不能有什么动作,一旦有了,那就是做贼心虚。 赵蕴莲满心酸楚,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叫宋驰心疼不已,搂在怀中柔声安抚了好久才止住哭泣。 然而这话传到了宋夫人耳中,又少不能一番思想斗争。宋夫人虽算不上恶婆婆,但还是向着自己儿子的,寻思着若是儿子劝不住,那么就只有她带着一把老骨头亲自上阵了。 洛阳侯府自然是一派诡异气氛,但谢青岚这些日子,走路都带着风呢。想到赵蕴莲那心比天高的吃了这瘪,谢青岚就欢喜得了不得。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跟自己这样大的仇恨,要让自己断了生育的,除了赵蕴莲又有谁呢?如今积云日日被禁在屋中,也无法去通传什么,一来二去,只怕赵蕴莲那头已经成了瞎子聋子。 好在严少白那日来了,否则自己可真是死了都不能做个明白鬼。 原本的三个云,锦云被谢青岚提拔到了身边伺候,因为这些事,谢青岚也不敢委以重任,只让做些寻常的事,又命檀心盯着,若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再拿来用也不迟。 但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积云到底是怎么中的毒,那毒究竟是下在哪里的,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中了招。 这么些日子,谢青岚愈发嗜睡,甚至于一日之间有好些日子都在安眠,醒来又有些低热,就着严少白的药方煎了药,倒也相安无事。但无时无刻不在说明着,这毒的根源还在,甚至于现在还在侵蚀着她的身子。 也是满心的恼火,谢青岚起身之后,又有人来通报,说是二房太太来了。 对于罗氏,谢青岚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感的,但好歹礼法上占着理儿,谢青岚也不会那样没有眼力,刚梳好妆,还没来得及出去,门已经被人推开,传来罗氏的笑声:“啊哟,我来看看你。”也不待谢青岚回答,快步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着谢青岚,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耳朵上戴着的翡翠耳环像是要飞上天了。 对于罗氏这关切的样子,谢青岚冷笑道:“二婶儿来了就是客人,怎能见了我这样慵懒的模样,倒是我不曾好好接待。”又骂道,“你们什么眼力劲?叫二太太进了主屋,这主人家的卧室也是随便进的?” 这指桑骂槐叫罗氏红了脸,还是讪讪笑道:“二婶不是担心你么?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府上侍女中了毒?你可有事?阿渊可有事?” 罗氏一向对她关怀备至,但这么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出事,将原本跟铁桶似的丞相府给打开了一个缺口,谢青岚也草木皆兵起来,况且要说对她下毒,二房的嫌疑最大,为首的就是这位二婶了好吗? 这么想着,谢青岚引了她出门,转到了外间坐下,这才说道:“是谁与二婶儿说的?好端端的,怎乱嚼舌根?这府上哪里有侍女中毒?二婶是听了谁的谗言不成?” 罗氏笑道:“那倒不是,昨儿个阿静有些头疼脑热的,宣了大夫来,凑巧说起。他说丞相府上有侍女中了毒,我这不是担心着么?这才来了。” 虽是勒令了府上不许说此事,但还真是忘了还有个白胡子大夫!谢青岚不觉恼恨,看着罗氏的脸,还是笑起来:“二婶瞧我有事么?夫君今日出去料理政事了,自然也是没有事的。” 罗氏眼角带上了几分欣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笑起来,眼睛笑得弯弯的,平白叫人觉得虚伪,“我瞧你最近气色不好,怎么也不肯好生将息着?你小产也没几月,可得好好保养,来日才能生下大胖小子来。”又笑道,“这回子京中还传着洛阳侯世子夫人的事呢,听说是个十全十美的人物,要是生不出孩子来,倒也是造化了。” 谢青岚只尴尬一笑表示附和,对于罗氏,她第一印象就是虚伪,这女人,精明市侩得就像是当年的余氏,但她又比余氏聪明多了,至少比余氏会和稀泥。 这样想着,又有檀心捧了香茶来,谢青岚原本就不想和罗氏说太多话,现在见檀心来,自然而然的就岔开了话题:“怎的是你?锦云那丫头呢?” “丞相大人说了,咱们府里用不了那样多的人,就将香云三个给发卖了。”檀心说道,“好歹姐妹一场,锦云去送送。” “一起卖了?”谢青岚诧异,“三个都卖了?” “可不是三个都卖了。”檀心说,又见罗氏很是关切的样子,顿时笑起来,“难道夫人舍不得?” “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谢青岚暗道傅渊怎么也开始不着调了,积云一给卖了,来日可要怎么审? 罗氏笑道:“往日阿渊就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着,现在也委屈了你跟着他一道受着罪。”又端详着谢青岚,“侄儿媳妇脸色委实不好,可得多保养,万别坏了自己,这府上有人中毒,可查清了缘由?可不是小事呢,到底是谁,想害谁?你可要好好清算一下,别伤了自个儿。” 谢青岚似听非听,今日罗氏突然造访,说是关切,更像是来试探的。不过一个侍女中毒,她这样关切做什么? 谢青岚微微蹙起眉头,若是……假设积云所中的毒,就是侵蚀自己身子的毒,而那毒正好是罗氏下的,那么就不是解释不通了。 她并不是来关心自己的,而是来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成把握找到凶手。 但这屋里,罗氏竟然能将手伸得这样长?瞒过了自己,也能瞒过傅渊? 还没等谢青岚想通,又有门房的人来传了:“夫人,雅姑娘来了,说是来找二太太的。” 谢青岚一怔,转向了罗氏,后者笑得有些尴尬:“这孩子,真是离了一刻都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岚妹子阴谋论了~   ☆、第159章 过了不多时,傅雅已经被人领了进来。如今正是春日,她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春衫,整个人颇有几分娇俏,又因为身量未成,看着那样的娇憨。上前行了个礼:“大嫂嫂。”还没说完,脸先红了,云娇雨怯的样子让人爱怜。 “小姑怎么来了?”谢青岚对傅雅还是挺有好感的,说话也柔了不少,“莫非是来寻二婶的?” 傅雅微微颔首:“正是呢,我寻思着有些日子没给大哥哥和嫂嫂请安了,又听母亲来了,也就跟了来。” 谢青岚一壁颔首一壁让人给小姑娘看座:“我不晓得你喜欢喝什么茶,前几日新得了明前龙井,你先尝尝就是了。”又转头对罗氏笑道,“小姑这样有心,真是让人动容。”说到这里,她又佯作关切道,“二姑说是身子不好了,大夫怎么说呢?” “不过是风寒罢了,如今天气变化颇快,倒也没有什么。”罗氏满脸堆笑,又对傅雅道,“你也是了,今日你大哥哥不在,单只你嫂嫂在家呢。”又关切的执了谢青岚的手,“实则方才的话我总是为了你好的,这府上闹出些腌臜事,你可要好好整顿一下才是。二婶儿说句不好听的,阿渊这么多日子到底对多少人下了手都是个未可知的,自你嫁进来,闹了多少事出来?你前些日子小产,如今气色愈发差了,府里还莫名其妙的闹出有人中毒的事,莫不是有不干不净的?若是能够,不妨请个大和尚来作作法吧。”又笑得婉转,“我听说相国寺的方丈虚空大师和阿渊私交不错,可得请一请也未必不能够。” 罗氏这话也不知道是真切的关心还是讽刺,反正谢青岚就觉得她在说自己嫁进来之后这丞相府就没清净过,这一来二去的说着,好像自己就是那个丧门星似的。也懒得和罗氏打诨了,冷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光怪陆离的事,若是有报应,早早的就保了。”见罗氏还要再说,忙打断她,“二婶儿关切之心我也是明白的,但夫君最恨人说这些,还是别提的好,好似是夫君造了孽,报应在了我身上似的。”又叹了一声,“叫有心之人听了去,说是我是个孽根祸胎,自我嫁进来,丞相府再无宁日,那可如何是好?” 罗氏被谢青岚那话堵得死死的,一时也有些恼恨。要说她怕谢青岚倒是没有个必要,谢家自从将大半个国库之资尽数散了去,家底大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别说什么铺子庄子都还掌握在谢青岚手中,赚回来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有钱能使鬼推磨,也是件棘手的。罗氏赶紧笑道:“却是这个理儿……照我说,你也该去散散心。这么些日子,你身子常不爽利,也不进宫去向太后请安了,也该去看看太后她老人家。我前日里进宫去,太后身子有些不爽,还惦念着你和阿渊呢。” 听她说到太后,谢青岚脑门上汗都要下来了。你说现在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不会看着自己都想吐吧……还有皇帝,说着皇帝,谢青岚是巴不得一辈子别跟这货接触了。但说来说去,太后总是傅家女,是政治上的依仗。 退几步说,若是二房真的狼子野心,那么太后必然是他们拉拢的重点对象,这好感度一定不能让他们给刷上去了,不然这事要糟! 谢青岚这么想着,也就点头附和。罗氏笑得那叫个慈爱:“你与阿渊都不信这些也就罢了,不过我晓得的,令仪庵的送子娘娘委实灵验,你也该请一个回来供在屋中。咱们傅家子嗣单薄,多谢孩子总是好的。”又格外松惬的往椅背上一靠,“不过这生孩子,一脚踏进鬼门关,也是不好的事。” 艾玛,你这得意的样子给谁看呢?知道你给傅家生了两女一男,还不行咩? 虽说这样想,但谢青岚懒得说出来,又拉了傅雅这小姑娘坐下,拿了一个香囊给她看:“这是我新做的,你看看,可还入得眼?” 傅雅想到那日自己无意埋汰了谢青岚的事,好在傅渊不曾计较,不然现在可是凶多吉少了。一时脸红得要滴血,轻轻拿了那香囊在手上,左右翻看了一遍,轻声笑道:“嫂嫂绣的这两只小鸡倒是好看,栩栩如生的。” 谢青岚:〒▽〒这明明是鸳鸯啊!!! 眼见自家大嫂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傅雅傻了眼,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脸上红艳艳的,手心都渗出一层细汗来。谢青岚心累得不行,取回了香囊,默默地不说话了。 罗氏看了一眼那香囊,不觉闪过一丝嗤笑,又起身笑道:“也罢也罢,我那厢还有些琐事,就先去了。”又嘱咐道,“侄儿媳妇好好将息才是,那事也别由着阿渊胡闹才是,你看你这样子,颇有些憔悴了。”关切之中又有些说不出的得意,“女儿家,身子才是根本,可别像是那洛阳侯府的人。可要赶紧生个孩子啊,这样地位才稳固。阿雅也好好记得,这男人啊,是管不住自己的,现在喜欢你,等时间长了,可就要拿孩子来拴着了。” 听着母亲的御夫之道,傅雅脸上绯红,低头有些局促的样子,抬头看着谢青岚,又低下头,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青岚嘴角一抽,没理她。实则这古代,多少男人会在妻子怀孕的时候不纳姨娘或者通房呢?真的会有么?女人还要大大方方的将丈夫送到别的女人床上去,不然就是不贤就是善妒。 谢青岚低头看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反正她是做不到那样大度了。而这习惯了男尊女卑的时代,真的有男人能放弃妾侍么? 谢青岚开始怀疑人生了,心中愤懑郁卒,见罗氏要带傅雅去,咬了咬下唇,下定了决心。还不待罗氏转身去,谢青岚出声道:“二婶儿。” 罗氏不觉怔了一把,转头看着谢青岚:“侄儿媳妇还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谢青岚含笑起身以示尊重,“我绣工之事上确实有心无力,想请教小姑一二,若是二婶儿方便,就将小姑留下吧,我一会子命人将小姑送回来。” 傅雅瞪大了眼,像是有些不解,又转身头看着罗氏,抿了抿唇;罗氏则是更为惊讶讪笑道:“只怕不妥,这孩子还在与阿静说话呢……” “有什么不妥,难道青岚在二婶儿心中是个怪物,能吃了小姑不成?”谢青岚当场开始卖萌,“况且这丞相府里没个女眷,夫君又是个闷的,有些事总不好与他说,这才生了想要将小姑留下的心思。” 罗氏面色粲然,握紧了傅雅的手:“阿雅想要与你嫂子说说话么?若是想,就留下来,娘就先去了。” 傅雅脸色顿时白了几分,看一眼谢青岚,又看一眼罗氏,贝齿轻轻咬一咬下唇:“我……” “小姑今日这样来一趟,这样快就走了,倒是我不好。”谢青岚就势坐下,话中也多了几分疏离,“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如今过门还不到半年,总是想要与小姑子增进些感情的。不过看来小姑不甚喜欢我,也就罢了吧。”说罢,又道,“檀心,送客就是了。” 她把玩着茶盏,檀心一步上前道:“二太太,雅姑娘请吧。” 傅雅顿时脸色苍白,转头看了一眼罗氏,狠心挣开了罗氏的手,柔声笑道:“嫂嫂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是怕叨扰了嫂嫂,怎会不喜欢嫂嫂呢?” “一家人罢了,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谢青岚笑出来,“你就指点我绣工就好,况且我在府上也是无聊,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话哩。” 傅雅白着脸,转头对罗氏说道:“母亲先回去吧,我留着与嫂嫂说说话就是了。”又行了个礼,表明送罗氏去。 罗氏可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她竟然不知道这丫头都会拿乔威胁人了。小女儿一向敏感多思,更是个拎得清的,两相权衡之下,她自然会留下。 虽是满心愤怒,但罗氏若是表现出来那就不是罗氏了,当下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陪你嫂嫂说话就是了,我就先去了。”又对谢青岚笑道,“阿雅若是有什么不妥,侄儿媳妇只管告诉我,我好好教教她。” “这也不劳二婶儿。”谢青岚笑得温婉,“小姑既然唤我一声嫂嫂,我自然也会对小姑多多担待些的。” 罗氏嘴角轻轻一抽,也没说什么,被檀心领了出去。偌大的屋中只剩了谢青岚和傅雅两人,傅雅也是微微局促,坐在谢青岚身边,怯生生的看着自家大嫂,见她根本没让人拿针线,也是明白那不过就是个托词罢了,她真正想做的,恐怕不是这些。 就算是知道大嫂来者不善,但傅雅又能做什么呢?就像傅静说的一样,所有人都知道,二房是依仗着太后和傅渊的,而太后虽然是最大的靠山,但在宫中,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就是说,其实二房的靠山是傅渊。 而虽说前些日子说傅渊惹了谢青岚暴怒小产,但现在这场景,嫂子哪里有半点恼了大哥的样子?愈想愈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真相的傅雅将脖子缩了起来。 傅渊那人恼了是六亲不认的好吗?! “阿雅。”谢青岚声音很是轻柔,“我与你交集不多,但我知道,你很聪明,聪明到了大多事都能看清的地步。” 要说这话是谢青岚诈她也可以,说不是也可以。谢青岚认定今日傅雅急匆匆的赶来是有原因的,并且二房的人怎样说呢? 傅二叔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但无端叫人觉得不简单;罗氏精明市侩像极了余氏,但无疑比余氏聪明;傅静尖刻,但看得出自尊心很强;傅涵那人太洒脱,根本就不像能够在官场风生水起的人;而傅雅,敏感多思,每次相见虽都是一派云娇雨怯的模样,但总是叫谢青岚想到陆贞训。 傅雅没说话,谢青岚又道:“你抬起头来,你看着我。” 傅雅知道自己躲不过,抬头看向谢青岚。她还记得第一次见谢青岚的场景,在懿安宫中,见到她,觉得是个活泼的少女,但有着自己的打算;第二次就是大婚那日了,她一袭嫁衣,像火一样,衬得年轻的面容娇艳如同雨后娇花。 其实傅雅是完全能够理解大哥哥为什么喜欢谢青岚的。毕竟不是每个人摊上那样的外祖家还能全身而退,也不是每个人被皇帝表哥盯上了不为所动的。 而现在,谢青岚一张脸比起往日,脸上已经有了一丝说不出的颓败来,尽管不细看看不出来,但,她脸色有些蜡黄,不复往日的新鲜。 傅雅无声一叹,软软道:“嫂嫂也不易。” 作者有话要说:  室友:“你女主的脸色新鲜?你知道我想到了那种变坏发霉的苹果吗?” 蠢欢:你给本宝宝死开! 室友:世上傻逼千千万,自称宝宝有一半。你就天天在寝室里骚吧~ 蠢欢:你才骚,你全家都骚!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这货【蠢欢】每天都要跟人撕上一逼才舒爽。 蠢欢:……   ☆、第160章 听傅雅这样说,谢青岚就知道有门,也索性不跟她打诨,低声道:“你是聪明人,也是明白人,我就不与你说别的了。我前些日子小产,你娘带了严大夫来为我诊治。” “严大夫不是拂袖而去了?”傅雅低声道,不明白谢青岚什么意思,但转瞬,她就明白过来了,“难道嫂嫂又将严大夫请了回来?” “是,后来严大夫为我诊治,说是我身子被药物侵蚀,这才导致先前低热不止,并上我小产之事,也是因为这个。”谢青岚现在的心得就是往大了吹,傅雅年岁不大,心思也不可能恶毒到什么地步去,况且谢青岚相信她是二房里最拎得清的人了。 这点无论是她为傅静打圆场或是今日急吼吼的敢来都能说明这点。 傅雅一张小脸白了白,半晌之后才低声叹道:“嫂嫂命苦……” “而前几日,丞相府中有侍女中毒,这事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人说出去,你娘还是知道了。”谢青岚道,“而你娘的反应,未免叫人觉得纳罕了些。她是二房太太,区区一个侍女中毒,能劳动她的大驾亲自来过问一次?就算二婶打着担心我与傅渊的由头来,但离事发到她知道,也有几日的时间了,若是我与傅渊也中了招,都是正经亲戚,她会不知道?阿雅,你说,二婶这么担心是为什么?我能不能理解成……” “嫂嫂,话不能胡说。”傅雅赶紧打断她,生怕她说出来,那就覆水难收了,“我娘不过是关心嫂嫂罢了……” 谢青岚也不接话,反倒是看着傅雅:“你觉得是关心我?还是别的什么?我是怎么嫁给傅渊的,你多少也该知道些风声。我现在不怕告诉你,那日传出来的谣言,说皇上逼着我带着谢家的财产进宫不是假的。而我,就是为了不让太后和皇上得意,才将谢家偌大的家财散了去。最后是你大哥哥挨了太后一巴掌这才算是成事了,而那谣言的事,不是你大哥哥做的,是我做的,是我命人在我进宫之后散出这谣言来。”她说着,又笑出来,“阿雅,我很少与人动怒,往日在陆家,我也是逆来顺受的主儿。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谁害我,谁害傅渊,谁敢害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就要他死!死不了也叫他一生一世不能好过!” 面前的女子在那一瞬间气场变得盛气凌人起来,几次接触,她总是言笑晏晏的样子,有些时候的确也能看出不耐烦来,但现在这样子,实在有些颠覆傅雅三观。 静了一会儿,傅雅才轻轻问:“所以,那个害得嫂嫂小产的女子,被嫂嫂杀了么?” 谢青岚默默不语,想到舒琅华,她还是酸得不要不要的,但看得出来,傅渊很器重她,至于为什么器重,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要是傅渊真的劈腿了,谢青岚可能还真会杀了这对狗男女。 见她不说话,在傅雅眼中就是默认了。傅雅还是个小姑娘,索性性子沉稳,也是没说什么,反倒是看着谢青岚:“嫂嫂真的很喜欢大哥哥。” 感叹着有点歪楼了的谢青岚深深吸了口气,将话题转了回来:“你也明白,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但到底是分了家的。就算没有,也有人心隔肚皮的说法,更不说傅渊不是从你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见傅雅一缩,谢青岚步步紧逼道,“阿雅,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对傅渊是什么意义。他生平唯一一次与太后对上是为了我。若是我有事,最有嫌疑的二房会出什么状况,我也不好说。” 傅雅脸色更为苍白,闭了闭眼,又扯出一个笑容来:“嫂嫂,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事跟二房有关,现在是在诈我不是么?退一万步讲,就算嫂嫂笃定了是二房做的,甚至于手上已经有证据了,但问我的话,即便我知道我也不会说的,一旦说了,大哥哥必然会翻脸,我又为什么要说呢?” “阿雅,你说的并不对,你知道么?”谢青岚含笑道,“你大哥哥那人,你明白过么?他做事,不是讲究证据,而是他怎么认为。” 这话很是轻柔,将傅雅唬得肝肠寸断,看着谢青岚久久不曾言语。谢青岚看着面前小姑娘惨白如纸的脸色,也是一叹,对于这小姑子,她是很喜欢的。但现在这样的恫吓也是没有办法了,如果再不将毒的源头找到,哪日在梦中就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罗氏老奸巨猾,根本不可能有突破点,所以能够依仗的,也不过就是傅雅年岁小。 只是现在,恫吓也恫吓过了,就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你也别怨我这样待你,实则我是顶顶喜欢你的,若是有退路,我也不愿以这样的方式逼迫于你。阿雅,你知道,我不想死,我想长命百岁,我想给你哥哥生三五个孩子,来日子孙绕膝,和和美美的如何不好?但现在,有人明摆着要我性命了,我以为你是明白的,那人这样想我死,我焉能放过她?” “但那是我娘——”傅雅尖声叫道,又觉得自己失态了,声音渐次低了下来,“嫂嫂,你也知道大哥哥那性子,若是东窗事发,我娘还能活么?大哥哥不会管对方是谁的,一旦害了你,他一定要那人的性命。当年唐国公的事,还有诚国公,我晓得我都晓得,都是大哥哥做的,都是因为他们动了你……我娘自认为可以瞒天过海,今日来我就知道要糟,岂不是送了纰漏处给你。我不想我娘死!嫂嫂想来日子孙绕膝,我也想。这事若是东窗事发,我娘只有死,我不想她死,也不想被波及……” 古人早慧,而傅雅属于其中之一,她也是看不上母亲的一切的,但能如何呢?那是她母亲,她不能做任何事。 谢青岚微微垂了眼帘:“阿雅,你不想受到波及,你怕来日影响到你出嫁,所以你不敢让这事见光。”她愈说,声音愈发森冷起来,“所以,我就该死么?” 傅雅小脸略略抽搐,眼泪婆娑而下:“我没有这个心思……” “阿雅,你明明知道的,我若死了,傅渊就算是破釜沉舟,也绝对不会放过二房的人。”谢青岚轻轻抚着她的脸,替她擦去眼泪,“我知道我逼了你,但你聪明,总该知道哪个才是最好的法子。等到我被那毒性彻底坏了身子,你大哥哥会做什么都是未知数,不如如今就此收手,让我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你大哥哥想要迁怒你,我也会保下你的。” 傅雅抽噎不止,听她说完,低声道:“那……我娘呢?” 罗氏?能向自己下毒这种不入流的法子,就算自己会放过她,但傅渊也不是那种受气包的性子。谢青岚这样想着,就低声道:“阿雅,我不能保证什么,你娘的事,不过是看造化罢了。今日你娘能害我,往日也不难想象她将傅渊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只是你娘低估了一件事,傅渊再爱我,再疼我,他也先是这大燕的丞相,而后才是我谢青岚的丈夫。难道你娘只看到了他的风光,没有看到他在背后承受了多少骂名与风险么?” 人心难平。 傅雅静默不语,谢青岚低声一叹,让她躺在自己膝上:“阿雅,你是明白人,该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敢做什么事,他就该为这件事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不敢说我没害过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你娘利欲熏心什么的,但我只知道,对自己亲人不该下这样的狠手,更不说如今,二房还是依仗着丞相府。” 就像当年的余氏和陆淑训,陆府吃穿用度皆是自己负担,她们竟然还能不要脸的来害自己。 傅雅沉默不语,谢青岚抚着她的发,这丫头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心思又重。现在也不该逼着她做出个选择,当下低声道:“这样吧,这事咱们暂且都瞒着你大哥哥,不叫他晓得,兴许能够保你娘一命。但这事不是就此揭过,我总要叫她付出些代价,叫她晓得,我不是那样好欺辱的。”轻轻一叹,“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傅雅原本垂泪,一听这话,身子一颤,还是哭道:“我知道我娘来看嫂嫂必然让嫂嫂生疑,寻思着能不能将我娘劝回去……”又埋头在谢青岚腿上,“嫂嫂很怪我,是不是?” “没有什么好怪的。”谢青岚叹道,“人都有私心,为了叫自己好过点,什么事都像是应该的。但是阿雅,我告诉你一件事,亲人之间,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这样算计,未来你可能会嫁到大家族去,也或许不是大家族,你总要知道,能和睦就尽量和睦,只是我也不是让你当个木头人,打不还手骂不还手……” 傅雅轻轻点头,抬头见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当下叹道:“你也别哭,我答应你不告诉你大哥哥,只是你也得告诉我,你娘到底做了什么。” 傅雅低泣:“实则我也不知道……也不过是我的推断罢了,我娘在嫂嫂大婚那日来陪嫂嫂,那时我娘查看嫂嫂妆奁的时候,好像很怕被人瞧见了。我那日就多了一个心思,所以……” 谢青岚微微一怔,心道是这个线索也有些太流于形式了,但转念,脑中又浮出一个影子来,当下起身进了内室,在妆奁之中翻了半晌,取了一个小巧的盒子出来:“你可记得这个?” “有些像。”傅雅疾步跟着谢青岚,“日子久了,我也不能断定,也或许是我臆想,但我想,应当是娘……只有能够进到这里的人,才有机会对嫂嫂下毒,而下毒的机会更是千载难逢,没有被大哥哥的人瞧见,也就只有那日大婚了。” 谢青岚浑身都因为激动有些哆嗦,看着手中的盒子,不觉指尖因为用力过猛变得苍白没有血色,一叠声唤来如心:“你可知道现今严大夫住在哪里?” 如心有些不解,还是点头:“晓得,前些日子严大夫还问起夫人呢。” “好,你将这个送到严大夫那里,请他为我看看这是什么。”谢青岚低声道,又转头看向傅雅,见她苍白的面色,也是一叹,“我应承过你不告诉你大哥哥,我就绝不会告诉的。” 傅雅微微心安,垂着头,还是哭了出来。 谢青岚满心杂乱,竟然有一种病态的兴奋感。马上就要坐实了!她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积云会无端中毒!因为她中毒的那日,谢青岚叫她来为自己梳发,手指无意间沾到了发油,她也没有在意,就着吃了芙蓉酥,直接食用自然比接触中毒来得更快,当场就毒发吐血! 而谢青岚,长时间沾了发油梳头发,毒性附着在头皮,如何不侵蚀她的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罗氏要倒霉了,要倒大霉了~   ☆、第161章 那头如心去了之后,严少白很快就回了话,说是那盒发油之中的确掺了毒。这下可真是证据确凿,容不得辩解了。 傅雅有些局促,她也不知道自己出卖母亲这事到底对不对,但她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谢青岚比自己了解傅渊的多。知道对于某些事,傅渊的确是率性而为,不然也不会得了一个奸佞的名头。而不出意外,这位大嫂就是他的逆鳞,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这个任何人,恐怕连傅渊在心中当做母亲一般尊敬的太后都是如此,更不必说二房了。 这么想着,傅雅怯生生的打量着谢青岚,见她脸上很是平静,平静得死寂,叫傅雅心中更是不安起来:“嫂嫂……” “你不用担心,我应承过不告诉你大哥哥,我就不会告诉他。”但是不表示谢青岚会让罗氏这样好好的当她的二太太。像余氏那种,不就是因为自己没一耳刮子将她打痛,才有后来那样多事么? 傅雅将信将疑的“嗯”了一声,复含了几分哭腔:“嫂嫂,阿雅的信任,只有这么多了……” “我晓得,也是苦了你。”谢青岚轻轻一叹,“任何人知道这事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话虽如此,但谁都知道,比起最后闹出来叫傅渊知道,罗氏一定会死的局面,现在这才是最好的样子。傅雅抿着唇,就算母亲最后知道是被她出卖的,她也不在乎了,至少能够保住母亲。 毕竟跟傅渊比,谢青岚可爱得就像是亲姐姐,而傅渊才是那个天煞孤星的姐夫。 傅雅恹恹的,还没说话,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有些重,而丞相府之中,寻常的男人根本不准靠近主人的屋子,而像是舒忌那种……呵呵,人家走路根本不出声的有木有! 正想着,傅渊已然推门而入,正一品的文官紫色朝服显得长身玉立。谢青岚歉意一笑,让傅雅先去外室坐一会儿,自己倒是随傅渊进了净房,亲自为他宽衣道:“今日怎的这样迟?” “多说了一会子话罢了。”傅渊勾唇一笑,像是冰雪消融,叫人不忍移开目光,“今日你与阿雅可尽兴?” 谢青岚一笑:“有什么尽不尽兴的,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将朝服放置好,谢青岚又上前为他解冠。傅渊原本就比她高,半蹲着身子,等谢青岚取下了朝冠,转身去放置,上前将她整个搂在怀中。 谢青岚被唬了一跳,恼道:“阿雅还在外面呢,你又胡闹……” “这样大的事,青岚也不曾告诉我……”傅渊将脸埋在她颈窝,温暖的气息徐徐喷出,叫谢青岚周身都有些酥麻,“不是说好了,再不瞒着我什么事么?” 谢青岚头皮都麻了,还是嘴硬道:“什么事?我怎的都不知道?” 傅渊只埋头在她脖颈处,轻轻的呼吸着,半晌之后,才低声道:“她这样害你,你还不叫我知道?” 谢青岚顿时懵逼了,转身一把拍在他肩上:“你又监视我!”还没发完脾气,被傅渊顺势往墙上一按,“小丫头又恼了?” “放开!”谢青岚恼得不行,恨不能拳打脚踢,“你就那样不信我么?” 傅渊才不理她一脸悲愤,就势抱了她:“并非是监视你,只是我怕府里有什么不妥的,我怕你出事。” 谢青岚这才软了几分,还是不依不挠:“放开,阿雅还在外面呢。”安阳女侯卖力的在丞相大人怀中挣扎着,额,准确的说,是卖力的拱着。 安阳女侯这么不配合,丞相大人抱着也不舒服,道:“果然想放开?”安阳侯女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丞相大人也从善如流,放了手,低声道,“以后可不抱了。” 谢青岚:Σ( ° △ °|||)︴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还没来得及退开,谢青岚已然扭糖一样缠了上去:“抱。” 丞相大人满满促狭的笑意,还是不为所动,直到安阳女侯抬起头,满眼的委屈,眼看着灵动的眸子都快水光潋滟了,这才心满意足的伸手抱了她:“我恼了,青岚怎么补偿我?” 谢青岚上道得很,踮脚啄了他一口,才偎在他怀里:“我应承了阿雅,不要她母亲性命,你就别管了,我来处理。” 傅渊微微挑着眉头,满脸的玩味:“若我说不呢?” 谢青岚一怔,道:“我答应了阿雅……” “你答应了阿雅,又不是我答应了阿雅。”傅渊揉了揉她的发,“你不告诉我,我也有的是法子查到此事。” “傅渊!”安阳女侯真恨不能跳起来给他两下,“我应承了阿雅,若是你出手了,我成了什么人?” “我不想你平白受这样的委屈。”傅渊将她纳入怀中,“你莫要再过问了,一切交给我就是了,再有什么骂名,我一力承担。” “你怎的不明白?”深深表示自家夫君有时候这智商就跟被狗吃了一样,谢青岚气道,“你我夫妻一体,你做了什么就是我的意思。我既然应承了阿雅,就该做到,你要是横插一脚,我成了什么人?背信弃义?” 见她脸上满是恼意,还有些急切,仰着脸的样子那样楚楚可怜,眼看着眼中氤氲水汽,像是要落泪一样,傅渊还是心软了,静默了好一阵子,才道:“也罢,我不管就是,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待夫妻从净房出来,傅雅手上的茶已经换了第二盏。见两人出来,傅雅急吼吼的站起来,对兄嫂行了个礼:“大哥哥,嫂嫂。” 傅渊温和一笑,那笑容如同三月春风拂面,恨不能让看直了眼,连傅雅这堂妹都呆了呆,才满是惊惧的低下头去:“今日我不在,你来与你嫂子说话,倒也是很好的。”又含笑看着谢青岚,“若是日后无事,常来与你嫂嫂说说话吧,我总不是日日休沐的,你嫂子又是个聒噪的,你替我陪陪她。” 这话虽是格外的轻柔,陪嫂子说话也算是小姑子的一项工作,可是丞相大人说出来就有那么点别样的意味,没把小姑娘吓哭都是小姑娘心理素质好了。 傅雅咬一咬下唇,还是尽力笑出来:“好,若是阿雅有闲,一定来陪嫂嫂说话。”又看向谢青岚,目光之中满是期盼。 谢青岚何等的上道,只对她点头,傅雅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局促:“既然大哥哥回来了,阿雅也就不陪嫂嫂了。”又红了脸,“总是要回去看看姐姐的。” “哦。”傅渊轻言缓语,“替我问候二叔二婶的身子,阿静如今有不妥的地方?你告诉她,好好将息,想想该想的,别想那些不该她管的事,不然仔细病重。” 傅雅要是听不出这威胁之意也就算了,现在听了这一番话,小心肝剧烈的抖着,还是羞怯的一笑:“阿雅晓得了,会讲这话转述给姐姐的。” 傅渊很是满意的点头,命人送了她去,又与谢青岚相携进了屋,吃了午膳,谢青岚找到了毒源,吃过饭就命人备水要沐浴。 看着谢青岚活蹦乱跳的进了净房,傅渊原本的笑颜慢慢消减下去,出了屋,见舒忌垂手立在门外,一副听候差遣的样子,也是轻声道:“罗氏留不得了,你懂么?” “是。”舒忌恭敬道,“另者,已经安顿好了。” “嗯,审就是了。”傅渊低声吩咐,生怕声音大了传进去叫谢青岚听了去,“夫人没处置罗氏之前,莫要动手,待她处置了,就以暴病为名,杀了罗氏。” “是。”舒忌那叫个干脆利落,对于自家丞相大人这样优柔寡断的场景,反正自从夫人过门了,丞相的手腕真没以前那么狠了。 不会真在给夫人积德吧…… 吩咐了舒忌,傅渊转身进了屋,谢青岚刚沐浴完出来,裹了一件浴袍,及腰的长发滴溜溜的淌着水,赤脚踩在地上,小脚丫白得很,见傅渊回来,谢青岚咧开一个笑容,娇媚的容颜因为方才的水汽染上了红晕,顾盼间满是妩媚在其中。她原本就是娇艳如同雨后繁花,那几丝妩媚在其中,浑然成熟女人的韵致。 丞相大人很是满意自家娘子,对于安阳女侯的“你去哪里了”的话也不回答,上前就将她打横抱起:“地上冷,赤脚也不怕凉了?” 谢青岚脸上一红,还没假意锤他几把,又被整个人压在了床上,当场就哇哇叫起来:“头发还是湿的——” 傅渊一边“嗯”,一边很快的脱了自己的衣服,很快的蹭到了她身边,声音有些哑:“青岚……” 根据“临床”经验,每次被丞相大人以这样语调和语气唤名字,准没好事!安阳女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看着丞相大人,笑道:“今日香云她们三个被卖是你让的?” “你舍不得?”这种要紧关头,她居然提别人,丞相大人很郁闷,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青岚,咱们过咱们的……” “过咱们的?”谢青岚泠泠冷笑,“我瞧丞相大人一点都不关心妾身的死活啊,明知道积云那丫头掌握着不少秘密,还是将她卖了出去,莫非我的性命还不值得丞相大人查一查这事?” “你这丫头,又来堵我,我总是疼你的。你这些日子挂怀一个女子都比我多。”傅渊说得委屈,埋头咬着她脖子,恼得谢青岚拍他道,“你这登徒子……” 还没说完,已经有一团火热冲入身子,叫谢青岚立时红了脸叫出来。 简而言之,安阳女侯那日一直睡到了酉时才醒来,蜷着身子的样子大有一种只要丞相大人敢上床就一脚将他踹下去的意思。 傅渊格外卖乖的为她整理,她那处又有些红肿,也是心疼了,谢青岚恼得直锤他,又背过身去不肯叫他看到。 “莫与我置气。”丞相大人那脸皮厚起来真是远超城墙拐角处,“青岚?” 谢青岚依旧赌气不理他。 “随我去一趟吧,我给你一个礼物。”傅渊低声道,满是魅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被丞相大人萌翻了~   ☆、第162章 谢青岚原本被傅渊胡闹气得直哼哼,一听他这话,转身瞋了他一眼:“你当我今日才识得你?你想做那事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说得出来,压根信不得。” 见她半嗔半怒样的样子,傅渊心中一喜,唇边温软的笑容愈发浓了,轻轻携了谢青岚一绺青丝在手中把玩,声音略有些沙哑,性感得要命:“在青岚眼中,为夫是这样不顾你身子的人?” 谢青岚冷笑道:“难道你不是么?”他要是顾惜自己,那处能像现在这样红肿不堪? 傅渊气苦,屈指弹在她额上,又取了衣物来给她穿上。谢青岚气哼哼的,想要拒绝,见傅渊挂着的温暖笑容在那一瞬间变得颇有些邪佞,顿时吓软了,作鹌鹑状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先吃东西,吃完再去也不迟。”傅渊一边说,一边将她抱在怀中坐下。来布菜的如心檀心对于自家姑爷抱着夫人吃东西的场景早就司空见惯了,完全熟视无睹的布好了菜,这才转身出去。 吃了迟来的晚膳,谢青岚倒是很奇怪了:“如今都宵禁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来。”傅渊拉她起身,因为方才的胡闹,谢青岚还有些趔趄,傅渊很是体贴的将她横抱起,“走不动就别走吧。” 谢青岚:……你丫是巴不得别人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好事么? 自家夫君什么德行,谢青岚也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这货心狠手辣口蜜腹剑六亲不认啥的都是真的,但是凌驾在这一系列恶评之上的,绝对是狗皮膏药和死皮赖脸。 银月皎皎,如今虽是春深,但到了夜里,露水一重,还是有些薄寒之意,更别说这月光原本就叫人觉得冷。谢青岚揽着傅渊的脖子,见他一路往书房去了,更是狐疑:“你要做什么?” 傅渊也不回答,等到进了书房,关上门,这才拧了多宝阁上小小的纹兽铜炉。一阵机关声响起,中央地板应声而分,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来。谢青岚被这地道战的架势给惊了惊,转头看着傅渊,见他含着笑容,半点没有惊讶的样子,也就安心了。拒绝了他再抱着自己,随他一起走了下去。 通道幽深,虽说掌了烛台,但还是漆黑,谢青岚不觉握紧了傅渊的手,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暖,微微安心,跟在他身后,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行了不久,石阶总算是到底了,前方有暗淡的光芒传来,伴随着卡拉卡拉的金铁之声和水花声,叫谢青岚一怔。傅渊只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别怕。” 两人沿着声音过去,是以间足够大的石室,烛台上点着半人高的长明灯,虽是光线昏暗,但长明灯价值连城,根本就不是一般夜明珠能够比得上的。谢青岚深深表示,看不出老公还挺有钱的啊。 而石室的尽头,却是一道水帘,其间水声泠泠波光荡漾,是一方不小的水池,因为光线的反射,看着那水银亮,像极了钝器。而其中有一个半人高的物体,看得出是个女子,下半身浸在水池之中,双手被铁链吊起来,脑袋低垂,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去了。 谢青岚有些怔忡,见一旁舒忌垂手而立,一脸的司空见惯,低声道:“那是谁?” “你猜猜那是谁?”傅渊轻轻的抚着她的脸庞,因为这石室之中常年潮湿,空气都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像是发霉了一样。谢青岚摇头:“想不出,我不晓得哪个女子得罪了你。” 傅渊笑得那样温暖,剑眉之下的一双眸子冷冽如同寒星,只轻轻的抚着谢青岚的脸:“那是积云。” “积云?”谢青岚登时懵逼了,“你不是命人将她发卖了?” “呵……”傅渊笑起来,磁性的嗓音勾人得很,更别说这看不太清的石室之中了,“害了你还想全身而退?青岚小觑了为夫。”又将她抱入怀中,“我命琅华易容成积云,卖得远远的,总归她的武功,想要禁住她也是难。” “所以,你那日找她去书房,就是为了这事?” 傅渊笑道:“你以为?莫非你以为我是不甘寂寞,叫她去陪我?” “谁不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家伙。”谢青岚知道自己理亏,忙硬着头皮说,又看向其中的积云,“她睡去了?” “泼醒就是了。”傅渊那样轻柔的声音,但那语调就跟撒旦一样,“如何能叫她好过?” 舒忌行云流水的上前,便有一盆水从积云头上淋了下去,她顿时清醒,挣扎间绑着双手的铁链撞击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石室之中说不出的诡异。 长发滴水,积云呆呆的看着站在水帘之外的谢青岚和傅渊,满眼的恨意:“丞相大人和夫人为何要这样折磨婢子?婢子伺候夫人多日,从未有过不妥……” “你对香料倒是很是精通。”傅渊微笑,“往日你老子是个香料商人,故此,你姐妹二人对香料都了然于心,自然对于零陵香和麝香之类的物件都谙熟于心。” “难道婢子知道怎么用香料就是大逆不道么?”积云的嗓子有些沙哑,“丞相大人未免牵强附会了。” “我无暇与你多说什么,我只要你将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傅渊立在谢青岚身前,在昏暗之中,他那样挺拔的身姿,好比天神般。积云道:“婢子不知道丞相大人何意,就算是能用香料,婢子又哪里开罪了丞相大人?” “牙尖嘴利。”谢青岚骂道,“我早已命人查过,你行囊中还有不少零陵香,而能够触碰到香料的人只有你,恨我入骨不愿我生下子嗣的只有赵蕴莲。” “洛阳侯世子夫人与夫人是自幼的交情,如何会对好姐妹下这种狠手?”积云道,“至于婢子下手,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谢青岚不觉动怒,正要再说,被傅渊揽入怀中,柔声道:“你与她置气做什么?气坏了身子未免不值得。” 展眉一笑,霎时像是春回大地般,叫人心中都暖洋洋的:“我与你耗就是了,我自然耗得起。”他笑意愈发浓了,那抹笑容那样的雍雅,“舒忌,她今日不说,就去掘了她娘的坟,明日不说,就去掘了他老子的坟,后日不说,就去将她姐姐抓来,一日拔她一个指甲,只管耗。” “傅渊!你有什么你冲我来就是,别去迁怒我姐姐——”积云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尖利,好像是猫爪子不住的磨着地板,恨不能磨出血来,“你冲我来就是,别迁怒我姐姐——” 傅渊从容一笑:“我就是要迁怒,你待如何?” “你——”积云此时激动得很,绑缚着双手的铁链动荡更大,噼啪声在这石室之中回荡,“你这恶贼,你到底要如何,竖子、恶鬼!” “难道赵蕴莲派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傅渊笑着,隔着一道水帘,那样的温雅,谦谦君子,仿佛一方美玉般温润,“傅某本就是冷心冷肺的人,你如何对内子下手,傅某必然十倍百倍偿还。” 积云那头更是激动了,铁链的撞击声不住的响着,她的声音也是愈发尖利了:“恶贼!你不得好死!我就是死了,也要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你这恶鬼,你以为你害了我就能让谢氏平安无事吗?你们这不容于世的奸夫□□,你们不得好死——” “堵了她的嘴。”傅渊的声音陡然森冷了起来,“舒忌。” “属下知道。”舒忌很淡定,反正自家丞相大人在妻奴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这死丫头居然骂到了夫人身上,这还真是……原本丞相大人可能就想恁死她而已,现在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但舒忌一向不会将同情心施舍出去的,况且积云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吃喝什么的,一应供求,单只一点,只要合眼便打醒她。”傅渊低声吩咐完,携了身边一语不发的谢青岚,又叹道,“吓到了?” “没有。”谢青岚满心愤懑,“不叫她睡觉也不是什么妥帖的,我还有一个法子。” “说来听听。”傅渊只揽着她,“若是好,用上一用也不是什么不好的。” “把这长明灯熄了,叫她在黑暗中过日,若是可以,不要让她听到一点声音,就这样耗着她。”谢青岚可知道这招,就算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一般都挨不过一周,“看不见,也听不见,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心理防线崩溃不过是迟早的事。” 傅渊怔了怔,看着谢青岚的目光颇有些考究。后者被他看得有些局促,背过身去不与他目光相接,“你看我做什么?” 傅渊满眼促狭,凑近她低声耳语道:“我欢喜罢了,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委实是我没想到的,实在不枉费为夫这么多日悉心的调/教。” 刚要说这货啥时候□□她了,谢青岚猝不及防的对上了傅渊的眼睛,见他那促狭,知道他说得是那事,更是恼了:“你还能不能有个正型!” 傅渊笑得眉眼都快弯起来了,抱着谢青岚笑道:“好好好,我促狭了,臊了你,青岚莫与我置气。”又软声道,“青岚,你不晓得我有多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岚妹子眼瞅着也开始黑化了~~~   ☆、第163章 对于积云到底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谢青岚半点不担心,如今倒是将香料和发油尽数扔了,自己重新置办了新的来,又因为临近夏日,且现今又是春闱,李清明那呆萌的时不时会来找傅渊,两人偶尔在屋中说着什么,谢青岚也不去问,只命人送了果露进去。 这日谢青岚才起,送了傅渊上朝去,又坐在临窗的榻上钻研起了针线来。这接二连三被傅雅羞辱,谢青岚也是个有自尊心的,下定决心要钻研出个所以然来,不让小姑子看不上。 正做着这针线活,已有人来通传,说是秋瑟来了。 秋瑟如今一月来个一两回,既是来探望谢青岚,也是来告诉她胡氏如今怎么样了。谢青岚本身亲戚不多,还个顶个的奇葩,胡氏就算软了些,但还算个正常的,更何况她是那样关切谢青岚。当下搁了手上的活计:“还不请秋瑟姐姐进来?” 锦云如今伺候在谢青岚跟前,知道三个小姐妹被丞相大人尽数发卖了,却独独留了自己,知道是夫人看得起自己,也不敢出半点错处,好歹那日积云中毒的时候,自己也在场,一旦主子想起来翻旧账了……主子大抵不会怎么样她,但丞相大人就说不定了。 然而她不知道她家夫人正在黑化的道路上慢慢前进着。 锦云很快出去,将秋瑟领了进来。秋瑟一身清爽的浅绿色衣衫,满是春意灵动,笑得格外的甜:“表姑娘。” “秋瑟姐姐可是常客了,也不必拘礼,来我身边做就是了。”谢青岚笑道,指着身边的座位,“锦云,你去厨房,叫他们煮一盏热热的杏仁茶来。” 锦云应下就去了,反倒是秋瑟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承太太和谢姑娘看得起,这才得了几分脸面,怎的仿佛是贵客来了一般。” 谢青岚笑道:“可不是贵客,要是别人,我也不愿意这样费心思招待。”又说道,“外祖母可好?外祖呢?” “太太倒还好。”秋瑟神色很是轻松,“倒是老爷不太好了,上回被显二爷在官媒处气倒了,现在还是恼着呢,精神劲儿也不如以往了。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样动怒,若是真的中了风……说句不敬的话,我倒是情愿老爷中风,大爷一双腿坏了,这家业只能直接传给澄二爷。澄二爷虽说软了些,但也是个拎得清的,也不会去开罪谁……”她说着,又叹道,“我瞧着老爷那事,只怕没几日是解决不下来的。如今京中传赵姑娘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明面上不说,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心中看着笑话呢。”又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洛阳侯夫人偷偷请了严家的大夫去呢。” “既然是偷偷,你如何能够知道?”谢青岚也是揶揄道,“别说你当时在场啊。” 秋瑟摇头,深叹这姑娘嘴巴是越发利了:“这倒不是,只是听说严大夫并不愿意,那日闹得跟什么似的,叫洛阳侯夫人闹了个没脸。” 严少白那人,看得出来是个高傲的,而且又是个关切病人的好大夫,若是不慕名利,那么洛阳侯就算是天皇老子大概都不会请动严少白吧。 不过,想想也是奇怪,他为何会为自己诊治呢?还是想看看能征服傅渊这奸臣的女子是比别人多了眼睛还是鼻子。 “我想如今,大抵去请了华神医。”秋瑟道,“科协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妇科圣手,倒是大材小用了。” 谢青岚冷笑,最好就是要让赵蕴莲这苏货没脸才好,竟然将手伸到自己这里,还有上次竟然将陆贞训掳走……谢青岚越想,心中愈发的恨了,还是强作镇定:“二姐姐如今还好么?” 秋瑟点头:“尚且可以,再过些日子就能出孝了。单只一件事,二爷和那蔡氏的好日子只怕也不远了。” 蔡氏?谢青岚想了想,才想起这人就是陆显闹着要娶的那个女子,心中愈发惴惴不安起来,低声道:“你瞧着那人可好?” “不好说。”秋瑟说着,又见锦云托着一盏热茶进来,起身接过,又向锦云道了谢后,这才坐下道,“那日里老爷松了口,没几日就说要定亲了。我只知道,太太打发人去请媒人,说来也是奇怪的,那媒人一听是蔡家的姑娘,脸都皱了起来,不过也没说什么,我送她去的时候,她还颇有些为难的模样,只与我说了一句——‘这亲事可还真是……’只是我也不知她是何意。” 谢青岚静静的听着,低声道:“二舅舅那德行,也是个不好的,只怕是担心人家姑娘吧……” “谢姑娘切莫忘了,物以类聚的说法。”秋瑟喝了一口茶,觉得唇齿留香,赞叹一声后又说,“那府里的光景,姑娘也是清楚极了。现在澄二奶奶出了月子,也开始着手府里的账目了,姑娘可不知道,澄二奶奶那手段可是凌厉,当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杖杀了升禄家的,可没将人吓死。” 升禄一向是杨姨娘的亲信,这女人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胡氏不被陆兆南所喜,管不了家中,但冯氏是正正经经的长房女主人,自然弹压得住下面。 更别说那日陆贞训差点为赵蕴莲所害,冯氏与傅渊的对话,还不能说明这俩人情非泛泛。背后站着这样凶神恶煞的家伙,谁敢真的去招惹冯氏? “早该要个嫂嫂这样的去收拾杨姨娘了。”谢青岚叹息着,“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好着呢,胖乎乎的像个团子,别说太太爱不释手,连老爷也喜欢得很,说要带在身边教养哩。前几日已经取了小名儿昭福,等满了三岁就要上族谱了。” “这也好,”谢青岚说着,也无端有些安心了,“我只愿二姐姐赶紧出孝了,有昔日谢家的一成家产,想来也不会难过的。” “也但愿不会太难过。”秋瑟一笑,“显二爷就是个吸血虫,谁能帮呢?” 这话一点都不假,陆显那人,最佳搅屎棍的名头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 见谢青岚不说话了,秋瑟也不说话,喝完了手中的杏仁茶,便起身说要离去了。谢青岚也不多留,命人送了她之后,就要着手开始对付罗氏了。 丫蛋,真以为她是包子啊?就算是答应了傅雅不要她性命,但谢青岚这辈子都不想看到她了,要将她隔得远远的,死都别再见面了。 不过这法子虽是好,但没个实行工具,还真是寸步难行。 谢青岚犯愁了。 而傅渊下朝回来,见到的就是谢青岚这副模样。顿时乐了,上前揽住她,柔声笑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坏事啊。”谢青岚有气无力的往傅渊怀中一靠,埋头又见他穿着朝服,撇了撇嘴,推了他去净房更衣之后,才卖乖道:“要不,你疼疼我,拨几个高手给我,我有事要他们去做呢。” 傅渊挑着眉头,笑容那样的温润,有些审视:“你又想到了什么,巴巴的问我要起了人来。” “我才不与你说,总归我的法子都是入不了你的眼的。”谢青岚一边笑着,一边将东西收走,“我可不被你笑话,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几时笑话过你?”傅渊从身后搂了她,“你与我说说吧,如何?总该叫我知道,难道叫知情权也不曾给我?” 谢青岚偏头看着他,笑得愈发从容了,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红了脸:“不许笑话我……” “不错的办法。”傅渊笑起来,见她这样,蹭在她身边,“叫掠影去做就是了,你也识得他,倒也顺手些。” 谢青岚犯了一个白眼:“我若是知道怎样叫他,难道还要与你说不成?我寻思着,只有我被人害了他才会出来吧?要是我在脸上划一刀,说不住他也出来了,一掌拍飞了我,可算是阻止了我自残?” 见她笑眯眯的说着这话,傅渊有些心酸,眼前不自觉的就浮现出前世的场景。那时谢青岚什么样子?那样的尖刻,那时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迷恋赵蕴莲,不惜为她开脱。 在某一次,他替赵蕴莲和谢青岚周旋之时,她是那么冷静的从发中抽出了一支金簪抵在脸上:“你这样向着她,若是我毁了容,你猜皇上会不会放过你?” 他那时只是笑,皇上会不会放过他?皇上当然会放过他,皇上根本不会为了任何人坏他的大计。 至于最后,是他一步上前,抓了谢青岚的手在她脸上开了道口子。傅渊还记得,那时谢青岚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惊惧,甚至连愤怒都没有,满满的悲哀和苦涩。 他最恨有人威胁他,但很多时候,威胁之事,同样是说明,对方已经没有办法了。 逼着自己停了思绪,傅渊只将她抱在怀中,柔声道:“别胡说,很疼的。” 谢青岚微笑:“我没有那样傻,女儿家都爱惜自己的容颜,更不说你娘子我长得这样闭月羞花了,更舍不得伤了自己的脸。” 原本傅渊正在暗自伤感,也不知道前世的她,那个时候是多没有办法,才会拿自己的脸来威胁自己。但是,当他听到了谢青岚后面的那句话,忍俊不禁,屈指弹在她额上:“好生不知羞耻的人。” 谢青岚吃痛之下,道:“是是是,哪能比上夫君你的姿容?想我一颗生得漂漂亮亮的大白菜,给你这猪给拱了……啊呀——” 还没说完,安阳女侯就深切的体会到了丞相大人的报复心有多重,已经被扛了起来,活脱脱的扛猪姿势啊! 谢青岚醉了,连打带锤的打他之后,这才滑下来,满脸通红,不依不饶的锤他,惹得傅渊笑着搂她:“知道错了么?” 谢青岚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又偎在他怀中:“我错了嘛,别与我置气。” 傅渊这才满意了,又听外面传来舒忌的声音:“丞相大人,那丫头肯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最近吃得好多啊~~~   ☆、第164章 傅渊和谢青岚再回到书房下那个水牢的时候积云的状态已经有些癫狂了。 谢青岚想出的那个办法,那是现代会用在特工身上的逼供招数,特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连他们都受不了,更不说积云这小丫头了。 就算赵蕴莲真心信任她,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对一个小姑娘用这招,谢青岚虽说有些于心不忍,但她更明白一件事,对敌人温柔,就是对自己残忍。 要不是严少白,她大概真的会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来。傅渊夺了赵蕴莲的生育能力,所以赵蕴莲要这样报复她来泄愤,总是那句冤冤相报何时了没错,但世上能看得破的又有几人呢? 水牢之中还是有些潮湿,呼吸间仿佛都氤氲着一层水汽。其中点着长明灯,昏黄的灯火照得政见水牢都有些朦胧之感。还没等靠近那一面水帘,已经听到了积云压抑的哭声,那一声声,仿佛要泣血一般,铁链相撞的声音一直没有歇下来,看来这丫头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 黑暗之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只听得到自己一个人的声音,不知道是世界抛弃了自己,还是自己遗弃了世界。 谢青岚微微一笑,轻轻出声道:“你现在可愿意说了?” “夫人——”一听到谢青岚的声音,积云那么的激动,疯了一样想要向前,但是双手被铁链吊起来,挣扎间铁链噼里啪啦的响着,“夫人,夫人,婢子知道错了,夫人饶了婢子吧,婢子愿意说了,愿意说了。” “好。”谢青岚很满意,转头对舒忌说,“你去准备些热水给她洗洗,再准备些吃的。”又笑着牵着傅渊的手,“交给我就是了。” “我不放心。”傅渊说得很轻,“你要如何处置?” “我也不知道。”谢青岚老老实实的说了,“只是你在场,我怕这丫头被你吓到,又不愿意说了。” 傅渊好气又好笑,伸手弹着她额间:“难道我是洪水猛兽不成?能将人吓成这样?” “可不是么。”谢青岚点头附和,“谁不知道丞相大人是个比恶鬼还难缠的主儿?被他盯上了,这下半辈子就过不了了。” 傅渊抿紧了唇,谢青岚对他这样的形容让他有些受伤。虽然丞相大人很清楚他自己是怎样的人,但有些话,被有些人说出来,那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见傅渊的脸色微微有些僵滞,平日要是说了他什么,早就开启毒舌模式了。谢青岚对自家夫君的秉性了解得了不得,别看他平时那么狠绝的样子,但对着自己,那可真是个小公举,还玻璃心。 知道自己伤了夫君心的谢青岚赶紧从地上捡起丞相大人碎成两半的玻璃心,缩到他怀里:“怎的又恼了?” “没有。”傅渊绷着脸,一脸的傲娇,又抱着谢青岚,狠狠揉了一把,疼得她脸都皱了起来,“下回再敢胡说,我就——” “再不敢了。”谢青岚赶紧打断他,免得自己还要引火烧身一次。傅渊气急,大手拧了她脸一把,这才软了声音,“别人说我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你不行。” 谢青岚一笑,拉着他的手覆在脸庞,“我明白,我于你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傅渊抿着唇静默不语,反倒是将她抱紧:“青岚,我不愿让你委屈了。” “我并不委屈。”谢青岚叹道,“我总会成长的,傅渊,你明白吗?我总会成长的,我不是每日都躲在你身后的人了,我想要我能够独当一面。这次的事,你二婶的事……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可是我不想永远被你护着,我想要我自己也能够强大起来,就像你一样。” 傅渊抿着嘴,将她死死压在自己怀中,半晌之后才松了力气:“罢了,你去吧,别让自己委屈了。” 谢青岚如蒙大赦,欢欢喜喜的亲亲他作为奖励,差点又被吻得窒息,推了傅渊几把,这才屁颠屁颠的去了。 积云被整理了一番,领到了谢青岚跟前。原本那样从容聪慧的姑娘,现在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样子,因为几日的折磨,她有些清减,一双眼睛原本就大,现在更是弄得跟牛铃似的,怯怯的看着谢青岚,半晌后又软倒在她面前,哭道:“夫人,婢子知道错了,夫人饶了我吧……” 谢青岚静静的看着她,喝了一口茶,才问:“说吧,说了,我兴许能够饶你一命。若是不说,傅渊那人的性子,你知道不是么?” 积云浑身缩了缩,又抬头叫道:“我姐姐——” “你姐姐没事,傅渊没让人去抓你姐姐。”谢青岚说,看着积云软了下来,又毫不客气的神补刀道,“现在的确是没事,不过,若是你不老实,我保证,一会子你就能看到你姐姐的断臂出现在你面前。” 眼见积云脸色暗了几分,谢青岚很满意,就她而言,喊打喊杀什么的实在不好,但威胁确实一件事半功倍的事。 积云咽了一口吐沫,低声道:“夫人,我晓得,夫人和丞相大人都不会放过我,能放过我姐姐么?我什么都说,求夫人开恩放过我姐姐,求夫人给我一个痛快,别叫我关在黑暗里,没有一点声音……”她愈说,眼睛里惊恐愈重。 谢青岚轻轻点头:“你说吧。” 积云得了谢青岚保证,这才娓娓道:“婢子往日是在定远伯府里伺候的,因为精通香料,被主子高看几分,后来主子出嫁了,将我也一起带到了洛阳侯府。原本因为姐姐也在洛阳侯府里当差,我也是很得意的,再后来,丞相府里招人,主子爷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我来了,说是要让夫人生不出孩子,命我将零陵香混在夫人用的香料里。” 谢青岚还是点头,但心中已经觉出不对来。赵蕴莲再有那个心思,也不可能对香料这样熟悉,零陵香什么的,多半是积云自告奋勇出来的点子。但这时候,为免姐姐受到牵累,积云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你倒是很是忠心,果然是赵蕴莲让你来的。”谢青岚轻轻说罢,“还有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依着赵蕴莲的性子,也不消得我多说什么。” 积云伏在地上,有些哆嗦:“夫人和主子自幼的情分,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你不必说这些来割我的心,我知道她那点子破事。”谢青岚很淡定,什么自幼的情分。书中的原主顾念着自幼的情分,被她整得多惨,谢青岚只是在赵蕴莲翻脸之前先翻脸了而已。 说白点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如此,谁又比谁高贵呢? 积云也不为所动,而后低声说:“旁的我不知道,我只晓得,主子还没出嫁时,有一日洛阳侯来找主子,说了些话之后,主子就请了一个长得跟仙女儿似的姑娘回来……” “然后呢?”谢青岚微微蹙起眉头,知道她说得那人一定是陆贞训,也没想到这苏货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敢将陆贞训掳府上去。 “后来……”积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后来主子让人辟了间屋子出来,特意叫我在其中的沉水香之中加了一味药……” “什么药?”谢青岚此时有些不耐烦了,赵蕴莲居然敢对陆贞训下手!积云磕磕巴巴的:“是雷公藤……” “哗啦”一声,谢青岚实在忍不住,手中的茶水猛地浇在了积云身上,烫得她叫了几声,好像哀嚎一般,但马上又不叫了。 “你怎敢!”谢青岚是没啥医学常识,但雷公藤她还是知道的。因为这雷公藤对可以抑制肿瘤,以前她还跟自家老妈讨论过,这其实不重要,但雷公藤有剧毒!积云居然还真加了进去。 被剧毒植物汁液浸泡过的香料,随着点燃,挥发到了空气中,陆贞训的身子,自然会被害了! 积云伏在地上,诺诺不出声。谢青岚恨得发苦,厉声道:“还有呢?” “婢子不知道了,兴许主子还让人在那位姑娘的膳食之中做了手脚……”积云的声音愈发小了下去,再迟钝的人都该知道谢青岚现在的雷霆之怒了,更别说积云其实还是很聪明的。 谢青岚怒不可遏,现在亲手杀了赵蕴莲的心都有了。要说自己碍了她的眼,她看不惯自己,什么都可以,但陆贞训怎么她了?杀她娘了还是放火烧她全家了?平心而论,陆贞训对她也算是不错了,就算她为了威逼自己掳走陆贞训,她说是无奈之举谢青岚都可以勉强承认,但她竟然还敢对陆贞训下手! 谢青岚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了,一时半会儿只觉得气血尽数往脑门上涌,恨不能叫出来才好。狠狠掐住自己的手心,谢青岚才按压住这口气,低声道:“你说,可还有没有这种事!” 积云忙摇头:“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我本不想要你性命。”谢青岚冷笑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助纣为虐,我不杀你,待二姐姐出了孝,我再请她亲自料理你!” 积云脸色顿时僵硬:“夫人,婢子只求速死……” “现在我说了算!”谢青岚气得不轻,“舒忌!舒忌!” 舒忌推门而入:“夫人。” “将这丫头关下去,别叫她死了。”谢青岚气得不轻,想到赵蕴莲那死玛丽苏居然敢害陆贞训,一口气就难以平息。 死玛丽苏!不让你付出代价,宝宝这丞相夫人就白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最近蠢欢有了个新梗,然而第二章就卡了……蠢欢也是微醺~ 蠢欢补了丞相大人和青岚妹子的新婚夜肉肉~~ 基友们说人家太黄暴了~哎哟人家哪有啊,人家明明是个纯洁的少女~~【捂脸ing】   ☆、第165章 谢青岚这么些日子,真是全身心都放在了报复赵蕴莲上。作为夫君的傅渊被娘子冷落,觉得很受伤。 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每日都忙,但在忙什么傅渊却不知道。 好不容易抽空要跟娘子谈谈人生增进一下感情,得到的说法是,回娘家了。 丞相大人内心的小人都在咆哮,恨不能让人去把端敏公主府给一窝端了。 安阳女侯当然不知道夫君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正坐在褚青萝闺房之中与她说话呢。 “是这样?”褚青萝眉梢扬起几分,一双丹凤眼满是凌厉的气势,“赵蕴莲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她怎么没有?”谢青岚说,“你那日也是见到了,她中毒倒下去的时候,皇上表现得有多着急,那样子,你瞧着像是假装的吗?皇上再无能,那也是皇上,有世间最尊贵的人护着,害怕什么?” 褚青萝轻嘲道:“这话倒是了,赵蕴莲那人原本就是端着架子的,总是标榜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她自认是正义之师,当然做什么都是为了正义,哪管咱们这些邪魔外道?”又暗暗咬紧了牙,“你说,若是表哥知道了,会不会很心疼?” 谢青岚嘴角一抽,没敢说话。这种事,她真不好搭话啊,她是褚青萝的便宜姐姐不假,端敏也说了,她就是应该全身心的向着褚青萝。但怎么可能呢?陆贞训与她相识更早,交心更早,要是这样将陆贞训抛在褚青萝身后,那她成了什么人? 这种时候,还是保持缄默的好,毕竟这种事,别人没有置喙的权力。 见谢青岚不说话,褚青萝也是苦笑起来:“他是那样喜欢她,谢姐姐,你不知道,我那日见了她,我才知道,为什么表哥那样喜欢她,我若是男人,我也会喜欢她的。”她自顾自的说着,“她漂亮,还聪明,又那么冷静,明知道我来者不善,还能那样淡然……” “别妄自菲薄,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谢青岚忙出言劝阻道,“青萝,人这辈子,总得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对不对?” 褚青萝点头,又咧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这当然了,我要的东西,我就要自己去争取,除非他亲口告诉我,我这辈子都比不上那个人,那我才放弃。” 谢青岚一笑:“话虽如此,看得开的又有几人呢?”咬了咬唇,还是把话头止住了,“二姐姐原本就可怜,赵蕴莲要害我,我是无话可说,总归我和她互看不顺眼,但二姐姐何辜?” “那就害回来。”褚青萝本来就是明艳似火的性子,当下笑起来,灿若玫瑰,“下月初八,可就有绝好的机会呢。”见谢青岚不解,笑道,“那日乃是洛阳侯的寿辰,他倒是下了帖子给爹爹。不过你也知道,比起有些贵族,傅渊还对爹爹胃口些。再说你也知道,娘对于赵蕴莲和宋驰都有诸多不喜,更不会让爹爹去了。”又分外骄傲的说,“到时候咱们去就是了。” “咱们去?”谢青岚愣了愣,“直捣黄龙?” “不然呢?”褚青萝笑道,“难道淑仪郡主不是褚将军的女儿,不能替父亲去?安阳女侯乃是端敏大长公主的义女,虽不向外人说,但明眼的谁不知道这事?” 谢青岚好笑,心道是褚青萝性子果毅,这种事换了个弱点的,都不敢开这个口。 等到谢青岚回到丞相府之时,傅渊那一张小媳妇脸实在是精彩到了一个地步。 讪笑着凑近了傅渊,谢青岚那叫个乖巧的搂住了他脖子:“出了什么事见教你这样不快了?” “原来你晓得我不快。”傅渊含笑,那笑容实在太勾人了,谢青岚一个把持不住亲了上去,心满意足了之后才抬头道,“我不晓得。” 傅渊:…… 将她抱在怀里,傅渊低声道:“你这混丫头,留我一人好苦……” “好好好,来日我去哪里都带着你,免得你孤单。”谢青岚拿出哄小孩子的杀手锏,又说,“咱们那事,可做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傅渊笑得愈发的雍雅,那笑容好比春风般温暖,“叫我说,你何必这样大费周折,顾全她颜面有什么用?直接杀了就是,还省了不少事。” 谢青岚摇头,偎在他怀里。如今初夏,衣物也渐渐淡薄起来,她就那样靠在他怀里,体温仿佛都透过衣襟传了过来:“我不是给她面子,我是给你面子,给阿雅面子。” “我不愿你受委屈,没想到,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是有人敢害你。”傅渊低声说罢,将她揽得更紧,“我终究不够称职。” “这怨不得你。”谢青岚笑道,“所有人都安排妥当了?” “自然是所有人。”傅渊的笑容愈发的勾人了,看得谢青岚头皮有些立起来,起身退开,“你别……” “我别?”傅渊含笑,把玩着她的发,“青岚说什么?”他口中徐徐喷出的气息,掺杂着薄荷的清凉,“我别做什么?” 谢青岚恼得不行,这货又色/诱!知道他长得好,这京城之中都难寻到能出其右的,可是也不带这样玩儿的啊!自己是他老婆,弄得跟那啥女求恩客宠幸一样,全靠勾引啊。 谢青岚这次淡定了,上前一步,将他推到座位上坐下,小嘴顺势啃了上去。 * 罗氏最近有些坐立难安,倒不是说旁的什么,就是上次她去试探谢青岚,谢青岚居然让阿雅留下了,这个实在让罗氏有些匪夷所思,总觉得那臭丫头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留了傅雅在身边。 而且傅雅回来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让罗氏心中沉甸甸的:“娘,大嫂总是明媒正娶回来的,这些日子精神有些不济,大哥哥若是发了狂,后果不是咱们能够承受的啊。” 她当然是要谢青岚身子不济,只要这丫头身子不济,傅渊未必能够从她身上分下心来,到时候太后在朝中孤立无援,当然得扶持起娘家人,到时候,不还是涵哥儿的天下了。 但这么些日子,倒是再没有听说丞相府之中有什么了。 罗氏也不敢再去打草惊蛇,要是给傅渊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拉倒吧,这侄儿连太后都敢忤逆,这才娶了谢青岚回去,更别说自己了。 而左思右想,罗氏还是放心不下,命人去找了梅道姑来商议些事。 要说罗氏从第一次见谢青岚,就觉得这丫头好像跟别人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那也就不好说了。而梅道姑一向是有**力的,罗氏对此深信不疑,更别说她想要傅渊一时半会儿没个动静,但傅渊那人又是那样好把持得住的? 这人啊,迫切希望某件事发生的时候,那就会想到怪力乱神的东西,更别说古代人原本就信这些,更何况梅道姑的传闻那叫个神乎其神,怨不得罗氏会相信。 梅道姑一身道袍,生得面容清癯,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向罗氏行了个礼,这才道:“傅夫人找我,可是为了什么事?” “原也没有什么,只是想要请道姑帮些忙。”罗氏道,“我那侄儿的事,道姑不是没有听说,握着想着,开罪了太多人,对咱们傅家总是不好的。只是那孩子的性子,连太后都敢忤逆,更别说我和他二叔了。” “夫人的意思,是要我作法,转了丞相大人的性子?”梅道姑打断了罗氏,后者脸上当场出现了“不愧是有**力的人”的神色,也是在心中微微翻了个白眼,“夫人,这命数就算是可改,但这人心却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就算想要左右人心,也只能面对面的施术,兴许能够将丞相大人的性子给改了过来,夫人真敢将我领到丞相大人跟前去?” 答案当然是不敢的,不然罗氏怎么会来找梅道姑,而不是将她带到丞相府上去。 只是罗氏脸上半点不见担忧,反倒是说:“虽是左右不了我那侄儿,但想来道姑也知道,那侄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若是她出了什么纰漏。只怕侄儿会信些因果循环之理,从而收些手,也给傅家求宁静。” 乖乖,原来在这里等着呢!铺垫了那样久,就是为了引出这话,说白点没啥事,就是作法弄坏谢青岚的身子就行了。 梅道姑行了个礼,也不去看她,反倒是低声道:“只是此举,未免损人阴德……” “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道姑多多谅解些。”罗氏何等的上道,当下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来,“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还请道姑多多担待。” 梅道姑斜眼看了一眼那银票上的数额,还是有些心动的,但作为出家人,她定力很好,稳得住,只轻轻颔首,又道:“夫人可有安阳女侯的生辰八字?” “早已命人探听到了。”罗氏当然不打无准备之仗,从怀中取出一条纸片,“多谢道姑了。” 梅道姑低眉看了一眼那纸片上的东西,露出一个笑容来,又转身进了屋,从神龛之中取出一个布扎成的小人,在神像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这才将生辰八字誊写在黄纸上,缝进了布人肚里,又取了一把钢针来,“这东西该如何处理,夫人自然比我更清楚。”又行了个礼,“如此损人阴德,但事出有因,也怨不得旁人了……” 罗氏顿时大喜,笑着接过布人,欢天喜地的去了。 待罗氏一去,梅道姑才叹了出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什么因,来日就是什么果。”说罢,有无声无息的一叹,倒是练起了书法来。 至于罗氏回去,很淡定的将布人上扎满了银针,旋即将布人放在了自己的神龛之中。 满心欢喜的等着谢青岚闹个头疼脑热的罗氏在第二日下午就得到消息,说谢青岚身子不适,已经达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罗氏暗自窃喜,心道是梅道姑果然是有**力,还没命人将剩下的钱送去,已经被人很委婉的告知不能出去了。 “丞相大人之意,乃是夫人这病生得蹊跷,已然去找了高人,说是有人暗中诅咒。”那人说得很是淡定,但话里话外之意,就是二房有人下的黑手,只是不曾指名点姓罢了。 傅雅虽不知道底细,但这话都这样明确了,在想装傻也是不能,当下到了罗氏房中,见罗氏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还是出言问道:“娘,果真如大哥哥所言,是有人用厌胜之术害了嫂嫂?” 这话大有些质问的意思了,但罗氏是什么样的人,给傅雅问出来才有些奇怪,看着小女儿道:“难道你以为是娘不成?” “女儿没有这意思……”傅雅原本就是羞羞怯怯的性子,被罗氏一反问,脸上顿时红了,低下头,连声音都软了几分,想到谢青岚应承过自己不会要罗氏的性命,但若是罗氏作狠了…… 况且这次是傅渊亲自命人打的招呼,也就意味着,傅渊知道是二房人在搞怪,依着自家大哥这性子,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到时候把二房尽数给按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傅雅愈想愈觉得母亲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轻轻说:“娘,这事一出来,可想过咱们会怎么样?” 原本觉得自己这计划天衣无缝的罗氏也没想奥居然会让傅渊晓得了,心道是多半是梅道姑出卖了自己。而傅渊那性子……的确是个棘手的事。 只是傅渊的态度却很奇怪了,若是坐实了是自己做的,此时早就不管不顾的来拿人了吧?但迟迟没有动作,只是不让人出去,换言之,就是他并不能断定是不是二房做的,只不过是来使诈的而已。 这样想着,罗氏说话也轻松了许多:“本不是咱们做的,你紧张什么?” 傅雅一向心思重,但也是难得清明的人儿,知道母亲在诡辩,但为人子女,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娘,礼法上娘是大哥哥的婶娘,但该知道,嫂嫂之于大哥哥是什么样的地位和身份,断然不是咱们能够企及的……” “你这是什么话?”傅雅声音未断,门口已经传来了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转头看去,傅静和哥哥傅涵正一道走进,傅静原本娇美,但脸上有刻薄之相,进门便愣愣的瞧了傅雅一眼,“大哥哥再怎么看重她,难道能为了莫须有的事发落我们么?咱们二房,自从她嫁了进来,总被人说得了她什么好处似的。” 想到傅静上回的话,傅雅还是不说话了。傅静自尊心是那样的强,可是有些恩惠,你受了那就是受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你的了。 傅静见傅雅不说话,因着傅雅一向偏着谢青岚,她原本对这妹妹心中就有气,轻轻哼了一声:“阿雅,你总是胳膊肘往外拐。不管你再怎么帮着谢氏,你总不是从大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能指望大哥哥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对你不成?” 傅雅原本就是面色胀红,被傅静这话一激,脸上更是红得好比猪肝色:“我并非想着要大哥哥将我当做亲妹子……” “就算是你想,也亲不了。”傅静叹道,“这事若是咱们家的谁做的也就罢了,若不是……大哥哥为了一个女人疑心到了咱们这里来,未免叫人齿冷。” 傅静面色胀红,想到那日发觉的发油,不拘母亲是为了什么缘故才向谢青岚下手的,但那法子委实不入流,并且,难道半点不在意吗?被大哥哥发现的话,会遭到什么样的命运? 还是母亲太自负了,觉得没有人能够发现她的计谋?没错,一旦嫂子出了什么事,大哥哥的确会全身心的扑在她身上,甚至连政事都不会再管了,的确给了二哥哥上位的机会。 傅雅看了一眼傅涵,见他脸上的笑容那样的风轻云淡,含着闲云野鹤的逍遥自在,那样洒脱的微笑,从来不会在傅渊脸上看到。 傅涵根本就不想要上位,他是无拘无束的苍鹰,根本不愿意被官场上的利欲所束缚。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傅涵对权位有那心思,就算傅渊暂且歇下来给他让位,那么又能坚持多久呢?傅涵不比傅渊的根基稳固,傅家再次拔起一个,世家们拼了老命不要也不会让他再起来的。 这种事,无论成不成,对于自己都没有好处的,偏偏娘看不破,以为只要大哥哥倒了,二哥哥就能上位。可是,已经被傅渊折腾得够惨的世家,怎么可能再允许傅家再出来一个人继续跟自己作对? 罗氏道:“你也别说你大哥哥什么了,他一向是那性子,况且你一个做人妹妹的,如何有资格说兄长什么不是?”又说,“虽说现在,咱们都给关在了这府里,倒是成了瞎子聋子,若是你大哥哥真的咬定是咱们做的,就算想要求太后庇护一二也是不能了。” 傅涵不以为意:“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难道大哥哥还能黑白不分不成?”还是看着母亲,知道多半是母亲做的,但为人子女,他又能说什么? 傅二叔不多时也来了,见一屋子的人,也是虎了脸,烟袋敲在桌上:“你素来就是个想要拔尖的,你说,是不是你做的!惹了谁不好,要去招惹谢氏,你难道不知道阿渊有多稀罕她?!” 傅二叔一通疾言厉色,已然是质问了。罗氏也知道这事一旦暴露自己就完了,梗着脖子不承认:“老爷怎凭空误我清白?难道我是那样狠毒的妇人?况且侄儿媳妇如此,我难道不曾心疼?” 傅二叔气哼哼的,也懒得跟罗氏说话。当他傻吗?以傅渊的性子,没有证据会大喇喇的让人将府上围了?也是这傻婆娘,这下可是热闹大发了,傅渊那人手段狠毒,他这做叔叔也是怕得很,这回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傅二叔还是很快的理清了思路,左思右想,到时将目光落在了傅雅身上:“阿雅,你与你嫂嫂素来亲厚些,若是你要出去探望你嫂嫂,你大哥哥未必不许,你去探听些口风,也好叫我们有些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傅雅微微怔忡,轻轻颔首,也就去了。说来也是怪异,门前的人见了傅雅,倒是没有阻拦,让她去了。 足足等了半日,也不见傅雅回来,傅二叔的心思愈发沉重了,难道傅渊那人迁怒了傅雅,不肯放她回来不成? 愈想愈觉得后怕,傅二叔额上冷汗涔涔,连罗氏都叫嚷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侄儿的秉性,这下阿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做爹的如何能够安心?”说着,又觉得这事实在棘手极了,坐在一旁默默垂泪不止。 傅静冷眼看着母亲的反应,宽慰道:“就算大哥有意迁怒,但谢氏绝不会允许的,母亲还是放宽心思吧。” “放宽心思?”罗氏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两人,一个奸相一个悍妇,恰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且不说你大哥,若是谢氏蛊惑,说不准当场就得将阿雅拿了。” 听听,这急了起来,侄儿媳妇都不叫,直接改成谢氏了。 傅涵醉了,原本那样闲适的面容上出现了几分说不出的难受,当下说道:“不如儿子去看看……” “不成!”罗氏顿时跳起来,“你不能去,若是阿渊狂性大发要杀你该如何?你是咱们家里唯一的男孩儿,总不能有事的。” “母亲,现在妹妹都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还让儿子在这里等着?”傅涵对自家娘的脑回路表示惊叹,“家中男儿不就是顶天立地,需要的时候站起来吗?怎成了还要缩在妹妹身后,况且现在小妹怎样了都不好说,儿子怎能继续当做没看到呢?” 说罢,便要出去,罗氏还想说什么,被傅二叔拦住:“也罢,阿涵去吧,咱们也不能这样等死的。” 罗氏捂着心口,生怕傅涵被他那大哥给吞了,泫然欲泣的神色让人看了恼火。傅涵向傅二叔行了个礼,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向着外面去了。 还没等出院门,已然有人快步而入,打千道:“回来了,二姑娘回来了,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罗氏顿时松了口气,抢下台阶道:“阿雅呢?怎的还不过来?” 那小厮道:“怕还要等一会子才能回呢。” 过了不多时,已有一队人到了院门前,叫院中人一怔,却见傅渊和谢青岚相携进来。谢青岚脸色苍白,满脸的病容,再这样的天气里还穿了一件大氅。 傅渊和她缓步而来,脸上依旧带着寻常风轻云淡的笑容,那样的雍雅,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要说不认识他的就算了,关键是在场众人往大了说都能算是至亲,见了他这笑容,只觉得背上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货要杀人了吧?! “二叔想不到,是我来了吧?”傅渊一手扶着谢青岚,让她轻轻靠在自己身上。傅二叔额上冷汗都落了几滴下来,轻声说道:“阿渊,阿雅是你妹妹……” “侄儿知道阿雅是我妹妹。”丞相大人微笑,自顾自的进了屋,扶了谢青岚坐下,“难得青岚也喜欢她,侄儿自然不会难为她。” “阿雅呢?”罗氏轻声问道,只觉得背上冷汗都将贴身的衣衫打湿了,“你把阿雅怎么了?” “二婶多虑了,阿雅好吃好睡的在丞相府待着,我不会为难她的。”傅渊轻声缓语,“倒是二婶,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什么解释?”罗氏被傅渊看得背脊发寒,静了半晌不曾说话,还是颤巍巍的问道。 “二婶在梅道姑求到的布人,不该拿出来给我看看么?”傅渊微笑,气势却在一瞬间盛气凌人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没有激情啊……想要开新文,可是人家蠢得连人物关系都分不清了…… QAQ心好累…… 蠢欢亢奋了~   ☆、第166章 话音一落,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罗氏身上,后者背脊微微发冷,知道这种事,一旦承认了就是自找苦吃,决定咬定青山不放松:“我并不知道什么布人的事,红口白牙,你怎能如此污蔑二婶?” “污蔑?”傅渊盈盈微笑,将谢青岚搂在怀中,“二婶糊涂了,我从不会污蔑人。我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大哥哥糊涂了,再关心大嫂也不该疑心我们——”傅静尖声叫道,还没叫完,被傅渊含笑横了一眼,“阿静,我没有跟你说话。” 傅静顿时蔫了,坐在一边不曾言语。傅渊抱着谢青岚,笑得和什么似的:“二婶,我对你一向诸多优容,往日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多次向青岚下手。怎么?觉得我死了,就是二房出头的日子吗?” 罗氏摇头不语,傅渊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随自己来的云舒:“好歹是二婶的房间,我为人侄儿,总不该进去的。还请姑姑去一趟吧。” 云舒颔首,正要去,罗氏道:“你什么身份,也敢进我的房间?阿渊,你未免太不给我脸面了。” “二婶做了这事,还想要什么体面?”傅渊冷笑,“这位是青岚的姑姑,安阳侯家的女儿,难道不够给二婶体面?” 云舒冷着一张脸,转身进了罗氏的房间,等她出来,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缝制好的布娃娃,约莫三四寸长,上面扎满了银针,还写着谢青岚的生辰八字。 罗氏看了一眼那布娃娃,惊觉并非是梅道姑给自己那个。又见云舒对傅渊附耳说了几句,连靠在傅渊怀里的谢青岚都睁开了眼,只能咬牙道:“这并非是我做的——” “不是二婶,难道是别人栽赃的不成?”傅渊一张脸愈发冷峻了,“难道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二婶屋中不被察觉吗?” 这话指向性其实已经很明确了,进入罗氏房中不会让人起疑的,多半就是傅二叔。 傅二叔如今四十多岁,被傅渊这话一激,脸色惨白没有人色,只得看着罗氏道:“你这妇人,怎的做出如此没有人伦的事来?现下人赃并获,你还说什么?” 罗氏紧紧咬着牙关,摇头道:“这绝对不是我做的,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个布娃娃——”她一边摇头,额上的汗水一边盈盈落下。 云舒冷笑道:“难道是我冤了你不成?人赃并获还能狡辩到如此地步,难道以为我谢家的女儿是好欺辱的主儿?” 这话已然是以谢青岚娘家人的身份说的了,罗氏冷汗更是甚了。谢青岚不可怕,但是她是端敏大长公主的义女,齐王太妃对她也是诸多优容,更不说自家那恶鬼般的侄儿对她更是死心塌地…… 简而言之,就是惹到了不该惹的大神。 其实罗氏手段不错,但思想实在有些单纯了。她只想到若是谢青岚有事,傅渊会怎么样,完全没想到若是这事败露,傅渊会怎样。现在可算是都赶到家门来了,又怎能说完就完呢? 罗氏咬着牙,厉声道:“我原本就是没有做过,难道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我?还是阿渊你觉得要屈打成招?” “我只信眼前见到的东西。”傅渊微微含笑,将谢青岚抱得更紧,道,“二婶这般不省事,实在该好好教训了。” 罗氏百口莫辩,看着丈夫孩子都转头看向自己,一时急得跟什么似的,摇头道:“这真不是我……” “难道是二叔不成?”傅渊步步紧逼,“二叔见不得我娶妻,所以要想害我的妻子。” 傅二叔脸色顿时僵滞,起身骂道:“你这恶毒妇人,如何肯做出这事来!若是侄儿媳妇有事,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你、你叫我怎有脸去见大哥大嫂?!” “娘,您真的……”傅静也是咬着下唇,她一向不喜欢谢青岚不假,但在大燕,厌胜之术被发觉,是要死的!不仅如此,整个家族都会被拖累。更不说太后一向喜欢傅渊,这不是要逼着太后放弃二房吗? “娘,您怎这样糊涂?大嫂早有千般不是,咱们也是一家人,您如何能够下这样的狠手?”傅涵看着偎在傅渊怀中一脸病容的谢青岚,知道依着傅渊的性子是不会准她来的,但她多半是满心焦虑,也想来听听罗氏的辩驳。 丈夫和儿女纷纷指责,罗氏神色愈发的净空起来,捂着耳朵摇头道:“那不是我做的,那真不是我的。”眼珠一轮,这才指着傅渊道,“阿渊,是你,你怀疑是我做的,但是你没有证据,不敢拿你婶娘,你只能用这个法子来逼我就范!” 傅渊冷笑不止,俊美的容颜上满是冷冽,罗氏道:“难道不是你做的么?这人进屋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若是她诚心陷害,谁又能知道?而她是你带来的,若是陷害我,又有什么不能?” “婶娘也不怕闪了舌头,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说人陷害于你,你可有什么凭证?”傅渊道,“这布人上的难道不是写的?连内子的生辰八字都写了上去,难道不是你,又能是何人?” “不是我!”罗氏被傅渊接连发难,额上早就冷汗涔涔,傅渊的手段她一向是知道的,别说现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就算是真的证据确凿,他也只能咬牙不认,否则,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未知数。 而到了那时候,谁都救不了自己…… “任你诡辩都是没有法子的。”云舒倒是出言,“傅夫人,没有证据,难道姑爷会带着一群人来堵门么?”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一打开,便有一阵清香溢出,正是谢青岚的发油。 罗氏脸色登时大变,云舒道:“你是姑爷的婶母,姑爷不好动手,但我却没有那样的顾忌。”说罢,一挥手,已然有安阳侯府的人上前来,将罗氏死死压住,傅涵见状,正要上前救母亲,被云舒横了一眼:“傅二爷,劝你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这事一旦闹出了这府里,传到端敏大长公主耳中,那可是几辈子的老脸都顾不得了。” “涵儿,涵儿别过来。”罗氏还是以儿子为重,她与端敏不是没有打过照面的,知道这位大长公主的手段比起太后那是有过之无不及,要是端敏朕的因为这时迁怒到了傅涵身上,那罗氏一辈子的希望都没有了。 “傅夫人,这发油里有什么你比我清楚。”云舒道,小指指甲勾出一点发油来,喂到了罗氏嘴边,“要不要尝尝?尝尝你害我家姑娘的时候,她有什么感觉?” 傅二叔脸色更是难堪了,看着罗氏,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你真干了这样的事?下毒不说,还以厌胜之术诅咒侄儿媳妇?” “那布人不是我!”罗氏声音愈发尖利了,“休要栽赃给我!” “那你去梅道姑那里求了什么?”傅渊道,知道罗氏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总不能去烧香拜佛吧?” “那布人不是我的!”罗氏魔怔一般重复着这话,被傅渊一激,又叫起来,“你不要栽赃我!生辰八字明明是在布人腹中,怎会贴在上面?” 这话是被罗氏叫嚷出来的,但是一切也都清晰明了了起来。人在极度亢奋还被人威逼的时候,的确很容易叫喊出这话来。 罗氏这话一喊出来,屋中顿时静谧,连云舒伸到罗氏嘴边的手都收了回来,看着她声音愈发的冷了:“看来果真是有这事啊……” 罗氏也不是蠢人,顿时反应过来:“你诈我!” “诈你又如何?”傅渊冷笑,撤了扶住谢青岚的手,后者半点看不出方才的憔悴支离,淡定的摸出了锦帕擦去脸上的东西,露出原本白皙红润的脸来。 罗氏被几个粗使嬷嬷压在地上,知道大势已去,还是看着两人,牙都咬得发酸了。傅二叔看着罗氏的脸,听她方才叫喊出的那话还不能说明什么?傅涵和傅静也是傻了眼,看着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答应过阿雅不要你性命,如果二叔觉得这事就这样轻轻揭过的话,青岚也不介意让母亲知道这事。”谢青岚语调很是平静,“总归闹成这样,也不怕没脸了,总比没命强。” 罗氏忽然猛地拔起了身子:“你把阿雅怎么了?她答应了你什么事?你说啊——” “傅渊已经说了,她很好,没有任何事,在丞相府好吃好睡的。”谢青岚很平静的说,“二叔不打算处理吗?” 傅二叔满脸的为难,罗氏这事怎么都不能圆过去了,谢青岚虽说让自己处置,但傅渊还在这里呢,处理轻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但罗氏跟自己夫妻这样多年了,又不能真的狠下心肠来…… 傅二叔也是硬着头皮,将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了:“侄儿媳妇,此事原是你二婶对你不起。叫我处置未免有失公允……” “二叔,青岚信得过二叔。”谢青岚知道这会要是软了,傅家这些人来日一旦有了异心,还会再来一次这样的事,“况且二婶还是长辈,总不该我置喙的。” 这是逼着他大义灭亲啊……傅二叔看向了儿子和女儿,只觉得脑袋有些大,又看向傅渊。后者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又拾起那暖如春风的笑容,让人北极止不住的发寒。   ☆、第167章 傅二叔硬着头皮很久,才低声道:“罗氏罪恶滔天,但好歹还是为傅家生了两女一子。”又挥手命人进屋去,一通搜查之后,在神龛之中发现了浑身钉满钢钉的布人,拆开了布人,上面的确是写着谢青岚的生辰八字,看得傅二叔都是浑身一激灵,劈头转向罗氏,“你……” 傅静一向高傲,更是看不起谢青岚,现在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合不拢嘴。她是看不惯谢青岚,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她死什么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谢青岚道,“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么恨我?”说着,又搓了搓自己的手,“我也不想知道什么原因,一切听候二叔吩咐吧。” 傅二叔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浑噩,看着发妻,知道这货若是不被惩罚实在难以服众,但傅渊在这里,罗氏真的还有命在吗?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谢青岚只拉着傅渊的手,抬眼看着他,希望他表态。 要说这世上谁想恁死罗氏,丞相大人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当然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那表面功夫做得那叫个妥帖:“青岚不要她性命,我也不会要。”又将谢青岚揽在怀中,只是冷眼看着面色青灰的罗氏。 罗氏颓然的跪坐在地上,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局面了,就算是这里是二房,就算自己还站着婶娘的名头,但傅渊和谢青岚就算是想要作践自己,也没有人能够帮她。 从云端跌在谷底,就是那样的快。要说方才,傅渊还给自己留了一些颜面,但现在,已经被尽数剥离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傅二叔得了傅渊的话,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了罗氏:“你犯下大错,阿渊肯饶你,我也不能再对着你了。”又握紧了烟杆,狠下心道,“稍后我会写休书,你就带着你的嫁妆,回娘家去吧。” 罗氏静静的听着,也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地板,像是一个木偶一样没有半点生气。 傅静被父亲的话一惊,忙道:“爹,你不能休了母亲啊……”一旦母亲被休,身为下堂妻所出,她和哥哥妹妹的地位都会变得非常被动。就算父亲并没有多余的妾侍,但是来日,傅涵娶妻怎么办?她和阿雅嫁人怎么办? 母亲德行有亏被休弃回家,谁还敢要她们?! “你在说什么傻话!”傅二叔劈头骂道,不住的向傅静使眼色,“她做出这样的事来,若不惩处,我傅家的家规都是一纸空文不成?你大哥大嫂仁厚,咱们就该不做出任何弥补措施吗?” 谢青岚现在悍妇的名声远播,傅渊就更不用说了,这俩没一人能当得起“仁厚”二字来,傅静咬着下唇,知道这是如今唯一的法子了。 傅涵面带不忍,他一向闲适惯了,这回在家中待了这样久,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也是自觉对不起傅渊和谢青岚,但面前要受罚的是他母亲,况且一朝被休,来日只怕见不到了,富含心中又酸又痛,想了想,还是道:“大嫂……” 谢青岚被点名,也是深叹一声,心道是这小叔子挺牛逼的,知道先从自己这里下手,反正比拿下傅渊容易多了。又想到自己答应过傅雅的话,还是低声道:“二叔,二婶虽是罪大恶极,却也不必休妻的。” 傅二叔眼中顿时闪过一道亮光,休妻这事,闹大了又得给人看笑话。从太后问鼎后宫,成为皇后的时候开始,傅家一直被人看笑话,后来傅渊当了丞相,被人看笑话,再后来,傅渊娶妻,还在被人当作笑话对待。 被人嘲笑了半辈子,傅二叔也不想再来一次这样的事了,现在一听谢青岚话中还有转圜的余地,也是多了几分希冀:“侄儿媳妇……” “阿静和阿雅以后还要嫁人的,若是二婶德行有亏,来日只怕要影响两个小的婚事。”谢青岚说得大公无私,“况且小叔也是要娶妻的,这事闹出来,对谁都不好。”说罢,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我有一计,二叔可愿意听?” 傅二叔当然是愿意的,谢青岚这才说:“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二婶了,我既然答应了阿雅,就不会违背约定。但我也不愿意来走动的时候,见到差点害死我的人,还要恭恭敬敬的叫她二婶。”她语气愈发淡然起来,“傅家也有不少庄子,若是二叔方便,就将二婶送回老家庄子上吧。” 傅二叔脸上略略为难,原因倒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如今傅家虽是在京城生了根,但其实是从西北迁徙而来的,连傅家的宗祠都还在西北。西北路途遥远,实在不是说着玩的。 见傅二叔面上出现为难,谢青岚很大方的说:“若是二叔为难也就罢了,当青岚方才没说就是。” 当她没说,就是要休了罗氏了。傅静和傅涵相视一眼,纷纷看向了父亲。傅二叔也是脑袋都大了,又低头看向罗氏。后者一脸的死寂,抬头看着谢青岚:“我知道你不会饶我,但阿雅和阿静是无辜的。” “青岚知道她们是无辜的。”谢青岚很平静,“她们依旧是我的小姑子。” “那就好。”罗氏苍白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个笑容来,转身便向着雪白的墙壁而去。傅二叔眼明手快,又没能拉住罗氏,只好自己横在了罗氏的去路前,被罗氏撞倒,“哎哟”一声叫出来。 傅二叔被罗氏的铁头功撞得不轻,抚着老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让我死啊,我死了,孩子们才不会被迁怒。我死了,这家里才能太平。”罗氏血红着眼睛。不得不说,罗氏比傅二叔还了解他侄儿。 “行了吧,二婶重病需要好好将息,二叔怜惜二婶身子,送她回西北静养,等好了再回京城来。”谢青岚说完,又一笑,“反正咱们最后都是要回西北的。” 这话倒是,反正死了都得回祖坟里葬着。 罗氏面色戚戚,傅二叔老腰被闪了一下,现在正疼呢,至于两个小的,就更不说了。谢青岚行了个礼,挽了傅渊的手臂向外走去。罗氏又想起什么,急吼吼的扑了上去,连身都没起,几乎是膝行的:“阿雅呢?你快讲阿雅还回来!” “青岚和阿雅一见如故,少不得是要与她多说些话了。”又含笑看着罗氏,“二婶,我可不敢让阿雅有你这样的娘亲。” 听出她话外之意,傅静都傻了眼:“你什么意思?” “爹娘没有女儿,也是一大遗憾。”傅渊含笑,只一眼便让傅静像是病弱的小鸡一样蔫了。罗氏咬着下唇:“你要夺我女儿?!” “阿雅是个拎得清的,我也是格外的喜欢,更不能让二婶毁了阿雅的前程。”谢青岚笑得颇有些残酷,“况且,那叫夺吗?阿雅一直都是大房的女儿。” 这话这样的明白,罗氏顿时跟脱了力气一样,喘气的声音愈发大了,连傅静的脸色都愈发惨白气来,像是不相信这件事。 只是谢青岚和傅渊两人都没那个闲心关注这件事,双双去了。 等到两人回到了丞相府,傅雅坐在屋中已然是坐立难安了,听说两人回来,马不停蹄的过来,一张小脸都憋红了。 “阿雅,日后就住在这里吧,别回去了。”谢青岚今日又装病又闹腾的,难免累了,嘱咐了傅雅一句话,就要回去休息了。傅雅立在她身后:“嫂嫂真的对我爹娘说了么?” “说了啊。”谢青岚很平静,“我说,你以后就是大房的女儿了,再不是他们的孩子。” 傅雅还是落下了两行清泪来,谢青岚微微一叹:“你娘过些日子就会被送回老家,你也该放心了。” “嫂子,我还是难过罢了。” 谢青岚“嗯”了一声,让傅渊先行进去后,这才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选择了这件事,那么就不要后悔好吗?”纤细的手指指着傅雅的心口,“是你想要脱离二房的,那么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有时候能够分家也是件幸福的事。”也不待傅雅说话,道,“今日也累了,你先在客房住着吧,明日我让人给你收拾个院子出来。” 傅雅沉沉的点头,还是止不住泪光。 等檀心如心将菜布好退了出去的时候,谢青岚才叹道:“阿雅这孩子,未免冷静过头了。” 傅渊夹了酒酿丸子喂给谢青岚,这才道:“傅家的人,素来都是冷心冷肺的。阿雅今日来,未必不是怕被波及,索性快刀斩乱麻,让你我说出要让她记在大房名下。二房只当我们夺他女儿,却不知道,这是阿雅主动提出来的。” “你们傅家的人,还真是深不可测。”谢青岚咽了口中的酒酿丸子,又盛了一碗枸杞银耳汤,喝了一口,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家夫君有些怪异,抬眼看了他一眼。 傅渊含着笑容,就那样看着谢青岚,见她抬头,这才笑盈盈的问:“你们傅家?” 谢青岚头皮一麻,也不喝了,搁了碗,上前亲在他唇上,卖乖道:“咱们傅家。” 傅渊这才满意,重新拿了碗筷。谢青岚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句之后,这才重新开始吃了。 自家夫君G点太低,随时都可能被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嘤,其实傅雅妹子是个真正看得很清的,知道会被家中拖累,所以选择快刀斩乱麻。 当然蠢欢个人觉得这种其实也不是很可取,因为感觉挺冷血的……   ☆、第168章 那日子没过上许久,罗氏也就被送回了西北老家,至于傅雅,也安安生生的在丞相府住了下来。 倒是如今,春闱已过,新出炉的举子们也是个个意气风发的,案首就是李清明这天然呆,而第二名则是通州来的方书生。不知道世家会不会说里面有黑幕? 不过,就算是说了也无妨,这回可是皇帝亲自点的案首。 外面的事,谢青岚根本不想管,但里面的事,谢青岚是硬着头皮也得管管了,比如说,去给太后请安这件事。 驳了太后的话不愿意进宫这件事,谢青岚自认是没有错的,总不能明知道面前时死路一条还要去吧?又不是傻子。但正因为如此,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了,那就是太后乃是傅渊的亲姑姑,甚至于在傅渊爹娘死后,太后之于傅渊就是母亲般的存在。 这样独特的关系,谢青岚身为傅渊明媒正娶回来的,从成亲到现在,傅渊未免她尴尬,一直说是身子不好,独自去向太后请安的。 但现在傅雅也住在丞相府,还说是要将她过继到大房名下,怎么着也是要问问太后的意思了。而傅渊这些日子在忙着春闱结束后的事,谢青岚也是极为不忍,大喇喇的将这事揽了下来,独留自己尴尬。 当谢青岚坐在太后跟前,更是觉得如坐针毡。 太后只瞧着下面这称病的侄儿媳妇,想到那日傅渊为了这丫头忤逆自己的事,还有这丫头设计,让自己和皇帝入套的事,太后就各种别扭。自从这位当了太后之后,谁还给她这样的脸色看过? 若不是傅渊是她最疼爱的侄儿,她早就恁死他了好吗? “夫君和青岚的意思,就是让阿雅认在长房名下的好。”傅雅缜密,又是个心思重的,在长房前途大些是当然的事,但谢青岚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若是傅雅真的养不熟,来日反咬自己一口,那该怎么办? “哦。”太后轻轻的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是你的意思,还是阿渊的意思?” 谢青岚不觉尴尬,这话说得,好像是自己逼着傅渊认下这妹妹一样。坐在一旁的傅雅脸色也是苍白,生怕被太后一票否决,咬了咬下唇,还是替谢青岚回道:“是阿雅的意思。” “你的意思?”太后挑着眉头,“阿雅,那可是生你养你的父亲母亲,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嫂子这样好,能让你抛弃你父母兄姐?” “阿雅不敢。”傅雅摇头,她原本是个羞答答的姑娘,被太后这样一说,脸上都快要淌血了,“阿雅不敢欺瞒姑姑,母亲这事做得不厚道,险些害了嫂嫂,阿雅自觉无颜面对嫂嫂,好在嫂嫂仁厚,不曾迁怒。只是阿雅更是无颜面对母亲,毕竟这事,是阿雅告知嫂嫂的。” “罗氏做了这种腌臜事,就算你嫂子容得了她,哀家也容不了了。”太后一笑,“你无颜面对你母亲,就要归置于大房?” 这话已有些质问的意思在其中了,傅雅紧紧咬着下唇,静默了好一会子才说:“因为大哥大嫂能给阿雅更多的东西,阿雅所求无非安稳人生,不敢像姑姑一般。二哥哥闲云野鹤,自在逍遥惯了,但大姐那心思,实在叫阿雅不敢苟同,父亲又鲜少管我们,阿雅实在是无奈之举,嫂嫂仁厚,总是会看顾阿雅一些的。” 太后笑起来,展眉看向了谢青岚:“当着你嫂嫂,你还敢说这些?”说罢,又道,“你也愿意?” “夫君愿意,青岚自然愿意。”谢青岚一派贤妻良母的作风,又转头看向了傅雅,“况且阿雅是个好孩子,青岚也是喜欢的。” 太后看着姑嫂俩,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了,笑道:“哀家瞧着阿雅也是个好的。”顿了顿,又招手让傅雅来身边,“留在宫中几日,陪陪哀家吧,你华阳表姐也在宫中,可要好好儿与她说说话。” 想到刘瑶,谢青岚就有种说不出的好气又好笑的感觉。换了她是太后,早一巴掌呼死这不省心的女儿了。一个有夫之妇,在人家新婚夜拦路想抢亲?哦卖糕的,真不是在逗人?这就算了,关键是,您还是公主啊,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自己不要脸了,皇帝和太后来给你擦屁股? 傅雅听在耳中,下意识转向了谢青岚,后者微笑道:“姑姑既然喜欢你,你留下也未尝不可。” 傅雅这才轻轻“嗯”了一声,太后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现在将自己留下,只怕是有些别的什么事,但至于是什么事,那就不知道了。 太后笑着命福彩去安排傅雅的住处,又对谢青岚说:“你可晓得,阿肃怕是要回来了。” 谢青岚一个激灵,顿时笑起来:“肃哥哥要回来了?” “是呢,他在边疆大半年了,约莫七八月份就回来了呢。”太后笑容很是慈祥,莫名的叫人觉得有些奇怪。谢青岚高兴之余,还是觉得太后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似的,但太后不说,她也是不会问的,那真是给自己找事,妥妥的。 谢青岚正要从懿安宫去,就有人来问谢青岚。那侍女生得白净,正是刘瑶跟前得脸的侍女,又对谢青岚行了个礼:“安阳女侯,华阳长公主想见见女侯爷呢。” 别说谢青岚,连太后脸色都阴了阴,片刻后,才说:“你若是得了闲,就去见见她吧,好歹是你表妹不是?” 谢青岚一边点头,一边说:“只是青岚今日还有事在身,少不得是不能见长公主了。”就是没事也得说自己有事啊,她可不想见刘瑶那二货,见了绝对是给自己找事。 太后也不戳穿这拙劣的谎言,点头说:“若是你有事,那也就罢了,叫瑶瑶好好在佛前为她父兄祈福吧。” “长公主有这样的心,乃是大燕之福。”谢青岚说道,又见太后眼角分明有疲倦在其中,知道太后围着女儿真是操碎了心。 这也算是丑闻了,身为公主拦路抢亲,结果还被抢的对象下令绑了扔在柴房中,着一张老脸可是尽数被撕了下来,最重要的一点,你还不能说傅渊做的不对。 只有赶紧揭过这事,不然被翻出来,还是自己倒霉。 谢青岚又与太后寒暄了几句,这才起身说要出去了。傅雅跟在谢青岚身后,将她送出了懿安宫,这才说:“嫂嫂,你怪阿雅吗?” “没有什么好怪的,你愿意怎样选择是你的事,我也无法左右。”谢青岚说,“况且你哥哥都不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呢?”想了想,又拉她到了僻静处,低声道,“太后肯照拂你是你的造化,好好伺候着才是,不过切记一件事,绝不要对皇上起不该起的心思,后果承担不起。” 傅雅颔首,用力握了握谢青岚的手。住在宫中的确是有这个不妥的,谢青岚肯提醒自己,已经是对自己的优容了。太后当年在宫中吃了多少苦才有今日的地位,况且世家多半也不会再允许傅家再出一个傅太后这样的人。 谢青岚嘱咐完,这才去了。未行出多远,却又被人拦住,正是武贤妃身边的大宫女玉茗。 “安阳女侯且留步。”玉茗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脸上虽有笑容,但颇有些冰冷,“我家娘娘请安阳女侯到太液池边一聚,也算是说说体己话。” “体己话?”谢青岚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子,武贤妃那日的小产,虽说主观原因不是自己,但谢青岚还是有一分愧疚,这宫里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是纵使如此,但武贤妃现在敢命人来截胡,实在是有些诡异的。 看出谢青岚的迟疑,玉茗微微一笑:“傅夫人不必警惕,我家娘娘说了,绝无害夫人的意思,。况且夫人刚从懿安宫出来,若是没有出宫去,自然会让人觉得被谁害了。而这宫中,跟夫人有过节的只有我家娘娘,我家娘娘自然不会做这样愚昧的事不是么?” 谢青岚微微安心,问道:“贤妃娘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奴婢不知道,娘娘只说,务必要请夫人到太液池边一去。”玉茗说道,她的称呼由“安阳女侯”变成了“傅夫人”,也是叫谢青岚很是受用的。转念想想,武贤妃一旦对自己做了什么,傅渊决计不会放过她与她娘家沛国公府的。 这样的买卖并不合算,武贤妃应该不会蠢钝到这个地步才是。 犹豫了一阵,谢青岚还是跟着玉茗去了。 如今暮春初夏,太液池边春华未歇,还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湖边垂柳枝轻抚水面,带出一圈圈浅浅的涟漪来,湖水荡漾,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太液池边的亭台楼阁。抬眼望去,还能见到不少宫殿的一角,其他部分为层层叠叠的树木所遮掩,还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 玉茗将谢青岚领到一处凉亭,从这个角度,几乎能够看到太液池的全部风貌。谢青岚坐下后,却见武贤妃并没有来,心中狐疑,问:“你家娘娘呢?” “我家娘娘还在梳洗,请夫人先喝一盏茶,一会子娘娘亲自来与夫人赔罪。”玉茗含笑奉上了一杯香茶,又行了个礼,“奴婢暂且回去看看娘娘到底还用多久,便不陪夫人了。” 谢青岚心中满是狐疑,也不知道这主仆二人打得什么主意,见玉茗走了,也只好干坐着。虽说这时间无聊,但太液池的风景的确是很好的,谢青岚不多时就看痴了,移目之间,却见不远处的小轩之上,似乎有一男一女在上面。 虽是隔得有些距离,但那两人身影都是挺熟悉的,男的是皇帝,而女的,则是玛丽苏赵蕴莲。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青岚妹子撞破了虾米事呢?   ☆、第169章 谢青岚记得书中详细的描述过,皇帝刘寻对于赵玛丽那是情根深种,而上次赵蕴莲中毒的时候,刘寻的表现再次佐证了这一点。故此,谢青岚看到这两人在一起,是一点都不惊讶的。 皇帝和赵蕴莲都没有注意到谢青岚立在不远处的凉亭之中,正明目张胆的偷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赵蕴莲忽然伸手捂嘴,一看就知道在哭。 对于刘寻的情圣属性,谢青岚是了解得透透的,他这情圣属性可能就比宋驰低一点吧。但是为君者,就算是情圣,那也是风流雅事,只要没有耽误国事,他就是每天睡的女人不重样都没人管。 只见皇帝上前一把将赵蕴莲揽在怀里,赵蕴莲原本就是个娇小的女子,被皇帝高大的身躯一遮,几乎都见不到人了,那样的小鸟依人,不晓得的,还以为两人真是名正言顺可以互嫖的。 对于这一场好戏,谢青岚很是淡定的坐下了,一来是站着容易被发现,二来,这看戏,站着看多没意思。可惜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不然这场戏可真是好看极了。 不过,汤姆苏这回,头上帽子可都绿得发亮了。 两人抱了不多时,赵蕴莲忽然抽身离开皇帝的怀抱,面朝太液池,背对着皇帝,掩面似乎在说什么。以谢青岚对她的了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说的肯定是——“我不能对不起宋驰哥哥”blabla的。又见皇帝上前,轻轻扶着她的肩,又不知道说了什么,赵蕴莲才破涕为笑,转身去了。 她去了不久,皇帝也理了理衣衫,恢复那道貌岸然的样子,谢青岚忙起身藏在凉亭的柱子后面,免得被皇帝看到从而惹祸上身。 过了好一会儿,谢青岚才探出头,见皇帝也走了,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坐下了。这兄妹俩要不怎么说是一个尿性呢,刘瑶觊觎傅渊,敢拦路抢亲;刘寻更能耐,这还在宫里呢,就在撺掇玛丽苏出墙了。 咱大燕这民风,还真是开化。 谢青岚悻悻的饮了一口茶,寻思着要不要将这事告诉傅渊,亭下已经传来了一个轻轻的女声:“你还满意我送你的大礼么?” 循声看去,亭下台阶前立着的单薄女子正是武贤妃。她跟往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看起来有些病弱的样子,双颊也不见往日的红晕,反而是有些苍白,整个人清减了许多,只是一双眼睛比往日更为明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瘦了的缘故。 “贤妃娘娘。”谢青岚有些尴尬,还是行了一个礼。武贤妃摇头,一头的珠翠撞击泠泠作响,她整个人都仿佛不堪重负般,上得凉亭已经有些喘气:“不必多礼了,坐吧,我与你说些话。” 谢青岚这才落座,玉茗等人又奉了茶来。武贤妃喝了一口,这才打发她们去了,看着谢青岚:“你这么些日子没有进宫来,我有些话倒不知道跟谁说了。” “娘娘不必跟我说,我总是外人。”谢青岚如斯说道,武贤妃只是笑:“就因为你是外人,你是跟这皇宫没有关系的人,我才敢跟你说。”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这样的事,这么久已经是第三回了。原因你晓得么?前些日子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赵氏不能生育,宋夫人找了华神医去给儿媳妇诊病,才发觉,赵蕴莲被药物伤了根基,这辈子怕都不能有孕了。” 谢青岚含糊的点头,这流言就是她散出去,她能不知道吗?但华神医怎么说的,她就真不知道了。 只是眼前这个也是被伤了根本不能再生育的,谢青岚还没那么低情商去揭人家伤口。 武贤妃很淡定的看了一眼方才皇帝和赵蕴莲的方向,口中的话也是渐渐冷硬起来:“蛇鼠一窝的东西罢了,不知道这事叫朝臣们知道了,皇上会怎么样。” 谢青岚一怔,惊呼道:“娘娘希望我将这消息散出去?对娘娘怕没有好处吧?” “好处?”武贤妃轻轻一哂,“难道我在这宫里,就有什么好处么?散不散出去,都是你自己决定的,或者说,傅渊决定的,与我什么干系?我只是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罢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自己要死了,全世界都别活了一样。武贤妃也不等谢青岚接话,又说道:“赵蕴莲和皇上之间一直暧昧,我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一个臣妇,这样不知廉耻,未免叫人齿冷了。”转向谢青岚,“你是怎么看的?” “事不关己,己不操心。”谢青岚很淡定的说完,“这世上,谁又敢跟皇上对着干。唐明皇喜欢杨贵妃,就算是儿媳都怎么样?更不说,赵蕴莲只是臣妇。”又欠了欠身,“贤妃是想要报复皇上吧。” “报复?”武贤妃的冷笑愈发深了,“我有什么好报复的?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早就该知道了,又有什么好报复的吗?况且,他的孩子他自己都不痛,我替他痛吗?” “其实那凶手——”谢青岚话都到了嘴边,又想到刘睿那一张冰冷的小脸,咬着下唇不说话了。武贤妃也摇头道:“不重要了,只是这宫里待久了,心都冷了。先皇后死的时候,皇上好像很伤心,可是转头,他就又能有那样多的妃子,只要他想,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有。女人嘛,对于他们男人就是个物件。”又轻轻一笑,“我晓得的,你与赵蕴莲不对盘,这才叫你看看。若是来日有用,你捅出来,也算是帮我了。” “贤妃这招架桥拨火倒是很好的。”谢青岚说道,“既不用你出面,又能料理皇上和赵蕴莲。” “也不用你出手啊。”武贤妃的笑容但是狡黠起来,“你现在是丞相夫人,傅渊难道舍得你受罪不成?既然不舍得,那么不就了了吗?” 这话倒是,傅渊哪里舍得自己遭罪呢? “况且,现在洛阳侯府可算是鸡飞狗跳了。”武贤妃说着,话中似乎有些快意,“宋夫人为了儿子子嗣着想,少不能是要给宋都统添房里人了。” 添了也没用吧,这生不出来又不是赵蕴莲一人的缘故。好歹宋驰那二货也差点被傅渊踩成太监好吗?要是这生不出来,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不过,谢青岚顿时想到了自己要整治赵蕴莲的法子。赵蕴莲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宋驰了,只要能伤害到宋驰,比伤害赵蕴莲本身更见效吧。 谢青岚心中这样想着,寻思着过不了许久,自己就要和褚青萝一起去搅局,心中还是挺畅快的。对上武贤妃一双眼,还是一叹:“贤妃娘娘,其实你想要报复,未必不是在意皇上的表现。” 武贤妃闻言,脸上微微僵滞,旋即一笑:“是么?我还是在意皇上……可是我以为自己不在意了。” 若不是因为在意,怎么会想要报复?皇帝薄情,只要对他没有念想,又如何会想要报复?也不过就是因为在乎,所以武贤妃才会痛苦。 都是痴儿罢了。 从皇宫之中回来,傅渊难得在府上,见谢青岚独自回来,也不问傅雅哪里去了,反倒是抱着来了个深吻,这才问太后是否为难了她。 将宫中的事说了一通,谢青岚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狗腿子神情看着傅渊,后者抬手敲了敲她的发,笑道:“这虽是个情报,但说好听些是情报,说难听了,武贤妃是要借力打力呢。”又问道,“我听说过些日子,你与淑仪郡主要去给洛阳侯那老匹夫贺寿?” 谢青岚含笑道:“是又如何呢?”想到赵蕴莲那傻缺,她又咬紧了牙,恨道:“她竟然敢对二姐姐下手,我委实咽不下这口气。”又搂着傅渊的脖子,“我好想修书一封告诉肃哥哥,说不准他知道了,得提前带兵冲回来呢。” “蠢笨!”傅渊笑道,“你告诉他又能如何?他若是提前回来,皇上治他罪怎么办?那就不回来,不会来他一颗心又跟油煎似的,可不是咱们能够安抚的了。” 这话倒是,谢青岚点头表示明白,又腻在傅渊怀中,道:“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二姐姐七月就要出孝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该怎么处理?”傅渊挑眉笑道,“你真正该想的,是陆家那新妇才对。去议亲,竟然没有人愿意出面做主的,难道不奇怪么?若说是姑妈养大的,侄女儿要出嫁了,难道姑妈也不过问一二?” “姑妈总是外人,事事盯着也不好不是?没准儿是像我一般分了家的。”谢青岚自我安慰着,“不过,我也不信我那二舅舅能有什么好的眼光。” “只愿他能有好眼光,否则你二姐姐和陆泽,只怕就难了。”傅渊轻轻蹭着她的鼻尖,又咬了一口,见她吃痛,这才撤回唇舌,“你也莫要太过担忧了,你二姐姐是凤命,朱雀浴火重生,现在受再多苦难都是值得的。” 谢青岚点头表示同意,但还是对陆贞训的前途表示担忧。等刘肃七八月份回来,那才是真正的三角恋大戏开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肃哥哥要回来惹~   ☆、第170章 要说洛阳侯府这些日子,才真是鸡犬不宁。 自从华神医亲自来给赵蕴莲诊病,得出她身子的确坏了,日后很难有孕的事之后,宋夫人面上不说什么,但背地里日日倒腾着给宋驰塞妾侍。 来自婆母的妾侍才是最难对付的。你若是不给面子,那就是不敬婆母;你给了面子,自己膈应不说,就怕这货蹬鼻子上脸。 而赵蕴莲当年嫌弃皇帝的原因就是因为皇帝三妻四妾,现在婆母日日捣腾着要给丈夫塞小妾,赵蕴莲又气又伤心,这不正好遇上了皇帝那货,也就顺理成章的将皇帝当做了倾诉对象。 至于有没有倾诉到床上去,以赵蕴莲为人的骄傲,那是不容易的。 而宋驰更是各种醉了,原本他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蕴莲妹妹的,只怕是给不了她一个子嗣,但现在这一结果出来,汤姆苏对自己又有了些希望——原来蕴莲妹妹自己身子有问题,说不准他还是可以有孩子的,虽说对于那事儿还是有心无力,但汤姆苏看到了希望,哄了赵蕴莲许久,还是半推半就的将小妾收了。 天才知道赵蕴莲心都碎了,对傅渊和谢青岚更是恨不能生啖其肉方能解恨。这不,又去找自己的蓝颜知己倾诉的时候,被谢青岚看完了。 好在宋驰还是很看重赵蕴莲的想法的,对于宫中时常宣赵蕴莲进宫“向太后请安”这件事也没有多想,每日还是歇在赵蕴莲这里,总算是将玛丽苏的情绪给抚平了许多。 至于洛阳侯两口子,就顾不上玛丽苏的情绪了,洛阳侯五十大寿即将来临,宋夫人忙得跟陀螺似的,不停地转着,洛阳侯也在广邀同僚来,顺带也要和皇族勾兑勾兑感情。 比如褚霄这种手握重兵的。 对于褚霄,洛阳侯爷是深深明白的,依着谢青岚和褚霄妻女的关系来说,要褚霄彻底向着世家对付傅渊是不能的,但这不帮着对付傅渊,总不能让他帮着傅渊对付自己吧。洛阳侯想得很开,所以也很淡定的请了褚霄,至于来的是谁,那还真不重要。 虽然这样想,但到了寿宴那日,褚青萝和谢青岚双双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净的男子,也是叫洛阳侯震惊了。 虽是如此,但洛阳侯是何等老奸巨猾的人,还是笑着迎了上去:“淑仪郡主,安阳女侯。” “恭喜洛阳侯了。”褚青萝一笑,尽是难言的贵气,“今日家父无暇,便让我和姐姐来为洛阳侯祝寿了。” 洛阳侯听在耳中,先笑道:“褚将军身居要职,难免无暇分/身。”但那话听在耳中还是有些别扭的,一双眼睛不住的看着谢青岚。褚青萝笑道:“洛阳侯有所不知,我母亲喜欢谢姐姐得很,已然将谢姐姐收为义女了。” 洛阳侯顿时懵逼了,他是知道谢青岚出嫁第三日回门的时候去了端敏公主府,但这里面的一层利害关系,还真没听任何人说起过,还是笑道:“原是如此,恭喜安阳女侯有如此造化。”话锋一转,“这是兹事体大,倒是臣不甚关心了。” 听他自称臣,自然是跟褚青萝说话了。褚青萝扬起笑意,眉梢露出凌厉来:“这也不过是家事罢了,姐姐是义女,又不是要上族谱的亲女,不必报给舅母和表哥了。”又牵了谢青岚,笑道,“我瞧着今日不少人前呼后拥的,咱们俩就带了一个人来,可是失了礼数。” 洛阳侯这老货虽是心机颇深,但在朝中人缘不错,不少大员和皇族都卖他个面子亲自来了。着里面不少人也是认识谢青岚,原本有些官家子弟想来跟没有说人家的淑仪郡主套套近乎,瞅见谢青岚在,赶紧扭头了。 谢青岚在这里,要是给傅渊那恶贼盯上……拉倒吧,还想多过几年安生日子呢。 褚青萝和谢青岚更是淡定,随周围人怎么看,人俩小姐妹自己玩自己的。身后那男子生得很是白净,抿唇含笑间,美得好比女子。若有眼尖的必然能够看出他手指关节的略显粗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不多时,宋驰和赵蕴莲双双出来。大燕民风较为开化,自然是不禁止男女共室的,只是分席而坐却是必须。褚青萝一边听着洛阳侯的话,一边对身边的谢青岚说:“姐姐可记好了今日的事?” 谢青岚默默颔首,又转向了身后的那个男子:“你可记好了?”后者亦是点头,这才安下心来不提。 宴席刚开,少不得是要多喝些酒的。赵蕴莲看着谢青岚,只觉得一股子恼怒不住的往脑门上涌去。谢青岚看起来气色很好,看得出傅渊很是疼爱她,至于这疼爱是指白天还是晚上的,那不重要。而自己,每日都被腌臜事缠身,实在是过得有够糟糕。 赵蕴莲心中,自己就没有哪里不如谢青岚的,更何况自己这样惨,多半都是谢青岚这人带来的,一时怒火中烧,只恨不能杀了她才好。 谢青岚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表示自己比窦娥姐姐还冤。 酒过三巡,谢青岚喝了几杯酒,脸颊已经闪出诡异的红晕来,只是轻轻的靠在了褚青萝身上。赵蕴莲一直冷眼瞧着谢青岚的反应,此时赶紧闪身上来,关切道:“谢姐姐怎么了?” “约莫吃多了酒,有些犯困了。”褚青萝道,“罢了罢了,我与姐姐先回去就是,免得给尔等添乱。” “怎会有什么添乱的说法?”赵蕴莲笑道,“郡主和姐姐是客,谢姐姐更是与我自幼的情谊……” 褚青萝冷笑道:“自幼的情谊,你对我姐姐做那些阴狠的事之时,可想到你们自幼的情谊?” 赵蕴莲被褚青萝当众驳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是何等高傲的人,现在万分恼怒,只看着褚青萝很是愤怒。一旁宋夫人见状,以为儿媳又怎么开罪了淑仪郡主,忙陪笑道:“也不过是蕴莲丫头关切罢了。翠儿可赶紧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将安阳女侯扶了过去,若是怠慢了,仔细傅丞相恼了呢。” 京中好事之徒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原本还想看热闹,听宋夫人提到傅渊,也不看了。褚青萝剜了赵蕴莲一眼,也没说话,亲自将谢青岚扶到了客房之中,又对伺候的侍女道:“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丞相的手段,但凡坏了安阳女侯半点,你自己知道下场。” 那侍女一哆嗦,忙点头称是。等褚青萝一走,赵蕴莲又折了回来,看着谢青岚平静安详的睡颜,低声道:“你去找个护院来。”见那丫鬟唬得厉害了,赵蕴莲又说,“你怕什么?就算傅渊知道了,那也是谢青岚不知廉耻,与人无尤。” 打发小丫鬟去了,赵蕴莲这才装作有事绊着了回到厅中,却见厅中的年轻人围成一圈,还在不住的叫好喝彩,等赵蕴莲探入头,才见是宋驰和褚青萝身边那白净男子正在端大碗喝酒。 对自家相公这么梁山好汉的举动表示惊讶的玛丽苏忙拉了一个一直在厅中伺候的小丫鬟:“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方才世子向郡主敬酒呢,郡主说自己不胜酒力,若是世子不嫌弃,就让身边人替郡主喝了。”小丫鬟脸上笑意止都止不住,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人的风华给迷了,“哪里知道那人酒量实在了得,这已经是第五碗了,脸上红也不红。” 那头宋驰五碗酒下肚,喝得又急,已经有些打摆式了,一张俊脸上有些红,还是说道:“兄台这样好的酒量,宋某今日定然不能认输。”说着,又要让人抬酒来。 “宋都统还是认输吧,你是喝不过我的。”那人微笑起来,风华胜过绝世美人甚多。被人这样挑衅,宋驰能认输才有鬼,又是一碗酒下肚,宋驰给灌得都有些翻白眼了,赵蕴莲忙上前亲自扶住他,低声道:“夫君醉了。” “我没醉。”见是赵蕴莲,宋驰的声音温柔了许多,还是轻轻推开她,“怎能输给你呢?” “那我认输了,宋都统请便吧。”那人端然微笑,仿佛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输赢。而宋驰则是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他一向是天之骄子型的人,现在这胜利居然是别人施舍的,他能不恼吗? “也罢了,今日不过我一时兴起,宋都统莫怪才是。”褚青萝说道,“这人酒量一向不是常人能企及,宋都统自然是喝不过的。”又对赵蕴莲狡黠一笑,“还是让宋都统先做歇息吧,这身子若是坏了,可了不得。还不将宋都统扶去暖阁歇息一二,一会子再喝也不迟。” 赵蕴莲脸上有些没光,但褚青萝的话也是不能随意反驳的。现在天色渐晚,再过些时候,可就一更了。 宋驰推辞了几句,还是经不住脑袋发昏,给扶了下去。褚青萝笑着受了赵蕴莲的酒,又对身边的男子使了个眼色,这才继续和这些贵族或皇族说起话来。 直到听见外面梆子响了几声,厅中还是宾主尽欢的样子,褚青萝却笑道:“罢罢罢,我可得将我家姐姐带回去了,再不回去,仔细姐夫吃人了。” 傅渊那货的尿性在场众人都是明白的,但为了配合淑仪郡主,还是笑了起来。褚青萝左看右看不见带来的人,都气笑了:“这人去了哪里?” “方才还瞧见了呢。”一个小丫鬟说,“说是吃多了酒,要在外面给风吹吹,怕已经吐了。” 褚青萝不免好笑,正要出去寻人,刚出了厅门,却听见一声声羞人的声音传来,就算是这浓烈的夜色也掩不住分毫,她还是未出嫁的闺女,一时脸都红了起来。 赵蕴莲跟在褚青萝身后,听了这声音,也是笑了起来,满心的快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   ☆、第171章 褚青萝听得这声音,脸色立时大变,但凡有眼尖的见了她的神色,纷纷静了下来,偌大的厅中一时连针落地都能听清,那羞人的声音就愈发清晰了,不少女眷面红耳赤的。 这谁这样不开眼,在洛阳侯的寿宴上干这事啊? 众人一面对这事表示莫大的愤慨,但另一面,又对这事好奇得很,实在是想要看看这是谁这样的不堪。 褚青萝蹙着眉头,也不找人了,半点都不含糊的向着声音的发出地去了。宋夫人和洛阳侯哪里敢让褚青萝这位圣上亲封的淑仪郡主见了什么腌臜事,赶紧跟了过去。 褚青萝停在门前,屋中灯火昏暗,正值此时,还听见有男人难耐的低吟一声,褚青萝脸上更红,退了一步道:“这事原也不该我过问,还请洛阳侯自行处理吧。”又咬着下唇,“我去找姐姐。” 洛阳侯也是愤怒,他寿宴之上都能有这种事,不是将他老脸扔在地上踩吗?就算洛阳侯不是皇帝那种死要面子的,但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也觉得面上无光。 这样想着,洛阳侯愈发恼怒了,袖子微微挽起,就要老当益壮的进去了。 褚青萝转身而去,朝着谢青岚的小屋去了,还没进门,已经听见那头传来的惊呼声,一时也是绷不住笑意,脚下不停,还没经过转角,已经见到谢青岚和一直跟在两人身边那男子。 谢青岚半点不见方才的醉意,对褚青萝狡黠一笑,便快步往那热闹的地方去。不少人都掩面不愿意看到那一幕,还有不少人脸上闪过幸灾乐祸,但不多时又转过脸去不再看了。 谢青岚只微微探头,见洛阳侯夫妇俩脸色苍白的立在屋中,而赵蕴莲更是已经软倒在地,在床上白花花的身子仿佛是宋驰,而另一个男人立在床前,也看不清什么神色。 尚未进屋,谢青岚已经闻见了一股子腥膻味,这味道但凡是经历过人事的都知道是什么,也不难想象里面发生了什么。 堂堂洛阳侯世子,在父亲寿宴之时,居然闹出了这种事,而且还是跟男人闹出了这种事,最扯淡的更是他是那个受! 谢青岚和褚青萝并肩而立,身后的男子也是笑得一派高深莫测,他的面容隐在阴暗之中,说不出的妖冶,抿唇微笑之时,更像是玫瑰盛放。 赵蕴莲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宋驰要纳小妾,可以,好歹还是女子,总会抢赢的,现在居然要跟一个男人抢?!赵蕴莲满心崩溃,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宋驰对夫妻间那档子事从来不感冒——人家喜欢男人,做什么要感冒! 而洛阳侯夫妻俩就更崩溃了,自己人中龙凤的儿子啊!居然好男风!大燕不禁止这些不假,但传出去也不是什么风雅的事,更何况当着这样多人的面,成了什么样,老宋家的名声和面子! 这下可好,真的是几辈子的老脸都保不住了。 今日受邀而来的,不少事朝中重臣,或者是大燕望族,原本觉得宋家是个好的,也有深交的意思,现在这心思可就全毁了。宋驰这样不懂事,当老子的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就算撇开这个不说,这样恶劣的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要真跟宋家走得太近了,别人会不会也这样看自己? 众人越想越有可能,还是决定不要和洛阳侯走太近了。而这洛阳侯府的主子尽数在那屋里,也都是懵逼了的状态,原本想看看笑话的众人也都只告知了管家,就去了。 那管家也是脑袋都大了好咩?要是别的什么事,他还会上前分解劝上一两句,但这次这事……管家转头看了一眼老爷,见洛阳侯还处在懵逼的状态中,也不敢说什么了,只陪着笑将这些贵客送走。 这回洛阳侯府是真的气数已尽,在贵族之中,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这种事当着这样多人的面闹开,除了没脸,还是只有没脸了。 只是这一切,跟谢青岚和褚青萝关系都不大了,两人向管家说了几句,也就自顾自的去了。 两人甫一出了洛阳侯府,褚青萝已然笑了出来:“这法子虽是阴狠了些,但也是快意,宋驰和赵氏两人原本就是一丘之貉,现在自顾自的去折腾去吧。”又握了谢青岚的手,“你现在可快意了?” 谢青岚含笑点头,笑道:“多谢你了,肯替我和二姐姐出头。” “我帮你是应当的。”褚青萝的容颜在这昏暗的夜色之下显得有些无端的妖媚,双颊微微泛红的样子,更是让人想入非非,“况我也不是单纯帮你,好歹你二姐姐是……”又摆手笑道,“我心里虽是酸,但也绝不迁怒人,表哥未曾表明态度之前,我不会放手的。除非他亲自告诉我,他半点不稀罕我的心意……” “青萝,你何苦……”想到那日端敏的话,谢青岚也是止不住的心中发酸。只要褚青萝要,端敏就算豁了老脸不要也一定会给褚青萝办到,到那个时候,谁又能够阻止呢?谁都不能,谁都阻止不了,就算是皇帝和太后,也是一样的。 端敏才是这一盘大棋之中,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就算是皇帝,其实也是无法撼动她的,她夫婿占着兵权,自己又是大长公主,就算是皇帝能寻到一个由头将褚霄下狱,但也没有由头迁怒姑姑。 想来想去,端敏还真是人生赢家。 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到了丞相府,见屋中点着灯,谢青岚也是狐疑,傅渊这冤家,今日竟然没有看公文?当然,安阳女侯再傲娇,也是急于向夫君分享今日的战果,快步进了屋。 傅渊一身玄色长衫坐在临窗的榻上,小几上点着蜡烛,他就着这昏黄的灯火,手中还捧着公文,整个人气度宁和,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谦谦君子。 丞相大人的外表实在太有迷惑性,叫谁都想不到这货就是心狠手辣的奸相傅渊。 安阳女侯很淡定的去了净房更衣,换了一件湖蓝色居家服,这才屁颠屁颠的缩在傅渊身边,一双眼睛就那样看着他。 傅渊只是看着公文,半点没管自家娘子的“秋波”,半晌之后,深深觉得自己被伤害了安阳女侯一把掀了他的公文,气道:“你还看,这劳什子比你媳妇还好看是不是?你怎的不跟它过一辈子?” “几张纸的醋都吃。”傅渊失笑,促狭的念头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将谢青岚揽到怀中,低声笑问,“今日玩得尽兴么?” “当然。”谢青岚眉飞色舞的,“我与你说,青萝洞察人心的能力实在太强,她竟是看得出赵蕴莲必然存了想毁我名节的念头,让我装醉,果不其然,赵蕴莲真让人去找了一个护院来。” 傅渊一手取了她发中仅存的金簪,让她一头青丝垂下,懒洋洋的惹人怜爱,也不去问,让谢青岚自顾自说道,“结果那人还没进门,就被掠影打昏了,喂了一粒药。那头青萝带着慕珏给宋驰那厮灌酒,将其灌倒后,送到了暖阁之中,掠影也偷偷将那护院给送了进去。”谢青岚说着,眉梢的得意掩都掩不住,“宋驰这人,只怕是做梦都没想到今日会被男人给施暴了。” 傅渊启唇轻笑,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其中潋滟水光勾人极了,谢青岚不免咽了一口吐沫,香了一个才做好,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前些日子,不是将他扔到过小倌馆之中,只怕那时就雌伏在男人身下了,你不晓得,赵蕴莲今日见了那一幕,整个人都软了。” 谢青岚现在的心情大好,想到原文之中,自己和傅渊被整得够惨,最后双双被打死,现在居然能有机会破解赵蕴莲的玛丽苏光环,而让她这样的苦不堪言,谢青岚很有成就感。 等自己一番诉说完了,谢青岚才格外卖乖的朝自家夫君怀中又拱了拱:“你怎的不问我内情?” “问内情?”傅渊端了茶喝了一口,笑意满满,埋头将茶水尽数哺给她,“这茶好喝么?” 谢青岚挑了挑眉,她可不敢说这茶香和他唇齿间的薄荷味混在一起有够怪异的,胡乱点了点头,又满怀希冀的看着丞相大人。 傅渊搁了茶盏,自顾自的“嗯”了一声,才笑得坏心:“然而为夫的早就知道了,自然不必问你。” 谢青岚顿时觉得像是一盆冷水淋下来,从头湿到脚不说,刚才的兴奋一瞬间就没了,一时也是赌气不肯理他。还没气过,又被整个人扛了起来,唬得谢青岚忙锤他:“你放我下来!一会子又想吐了!” 傅渊快步到床边,将她放下,若不是床褥够软,根本不可能摔疼,谢青岚就要给他来个演技大爆发。还没等安阳女侯龇牙咧嘴的表示自己的不满,丞相大人已经整个人欺了上来,唬得安阳女侯朝后面一缩,顿时短了一截:“你要做什么……” “夫妻两人在床上能做什么?”傅渊促狭一笑,就要去扒谢青岚衣服。在心中默默骂过这死腹黑之后,安阳女侯当场决定出卖节操,一把搂住他脖子,娇娇的叫了起来:“傅渊,好傅渊,你饶了我罢……” 傅渊沉声一笑,声音低沉如同醇酒:“鬼丫头,也亏你敢应承!若不是掠影出手,你难道还真叫那下人近了你身子不成?” “哪能?”谢青岚卖乖道,“人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时候都想着你的。”谢青岚搂着他不撒手,“况且我也不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若不是知道掠影跟着,也不会答应的。” 见傅渊没答话,谢青岚继续没头没脑的傻笑,不觉腰上一松,腰带已经被解了,谢青岚当场黑线,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被办的命运了,一脸捐躯赴国难的表情推开傅渊,正想说几句就义前豪言壮语,对上他黝黑得好比黑曜石的眼睛,还是怂了:“我自己脱……”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172章 这不到了第二日,洛阳侯府的那一场闹剧,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给传了出去。这下可好,原来羽林卫副都统是个龙阳之好,宋驰的那些同僚都觉得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说不准当场的时候,都被这家伙给盯上了。 原本松弛算是世家子之中最年轻有为的,现在可真是个如假包换的绣花大枕头,可将人给膈应得。而赵蕴莲这玛丽苏被夫君伤得不轻,每日默默垂泪不止,竟是日渐消瘦了许多。 这倒是将谢青岚和傅渊这俩一肚子坏水的两口子乐坏了,汤姆苏倒霉就是玛丽苏倒霉,玛丽苏倒霉,谢青岚就高兴。 只是很快,宋家的腌臜事就被掩了下去,这当然就有一件更大的笑话出来了——陆家要娶媳妇了。 陆显那**有多搅屎棍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头黄氏多半是给他气死的,这京中也是知道的。虽说世家和陆兆南这货一向很是不对盘,但是看笑话之余也不得不说黄氏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了陆显这样的人。 这不,陆显又要娶媳妇了,京中谁不是盯着这**的,巴不得在闹点笑话出来才好。 然而陆显还真没辜负这些人的期望。 原本大燕新妇出嫁就该是女性长辈做主梳妆,再由同辈的兄长背出来,没有亲兄,堂兄也行啊。而这位蔡姑娘,因为母亲早亡,又跟爹不亲近,据说是被姑妈养大的。 你说这侄女要出嫁了,当时议亲之时,姑妈都不过问一下就已经够奇怪了,在陆家去纳吉纳征的时候,居然也没有女性长辈出来接待一下。胡氏也是奇怪,还没跟暴脾气的陆兆南商议一下,就被陆显给忽悠过去了,更是相信了蔡姑娘俨然就是女户。 然后更扯淡的事出现了,陆显骑着高头大马,人模狗样的去迎亲,拦着喝拦门酒的居然是一群姑娘,这可把随行的人给吓得不轻。这大燕民风虽是比较开化,但这拦门酒一向是由女方弟弟来做,现在大喇喇的迎出来一群浓妆艳抹的姑娘,像个什么事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楚馆呢! 陆显还乐呵呵的上去,就着一个漂亮姑娘的手喝了酒,全然没看到身后人的白眼。那端着酒的女子还道:“你倒也是了,好端端的,叫我们家阿竹等了这样久,也不见迁就一二?” 乖乖,这话不见娇嗔,只有埋怨,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显给人当孙子呢。而要紧的是,陆显这点掐得很准,根本没有迟到好吗? 这下迎亲的有些不乐意了,这不摆明的说他们误事么?陆显又给这些歌姑奶奶们赔了不是,那女子方才道:“还不进门去,告诉阿竹,说陆家的来接她了。” 然后,等了足足一刻钟,喜娘一向待人和善,与人为缘,况这是大喜日子,都等得脸色发青,催了几次也不见新娘子出来,只捂着心口啐道:“这样的大日子都能晚,过了吉时可如何是好?” 几个拦门的姑奶奶顿时不乐意了,呛道:“如何是好?等一会子也不成么?是这厮巴巴的要娶我家阿竹,可不是我家阿兰非要嫁他的。若是等不了,你们趁早退了银子,自顾自去吧。” 原本来迎亲的就被说了一顿,心中正窝火呢,现在又被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一激,没将花轿给扔了都算是给陆显面子。 陆显原本就瘦弱,穿着喜服,这样喜庆的颜色,居然衬得他有些猥琐。这新郎也是当成了龟孙子,先给迎亲的队伍赔了不是,抬脚就要进门去亲自迎接蔡氏,又被人拦住:“你这样进去,这脸可要不要了?” 得,里外不是人!这盛夏的日子之中,轿夫更憋火了,几个气性大的都开始卷袖子,寻思着要是东家再不说话,他们就要越俎代庖给这几个臭娘们些教训了。 陆显两头不讨好,只好尴尬的赔笑,倒是门里总算是骚动起来,有人娇声笑道:“出来啦出来啦。” 循声看去,喜娘可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这婚俗之中,新媳妇是不能下地的,就算是没有亲兄堂兄背出来,大可以让几个粗使嬷嬷抬出来。这可真是有伤风化! 原本这门前就围了不少存心看陆显会不会闹笑话的人,看了这一幕,顿时拍手乐开了。而更滑稽的还在后面,陆显笑着上前,原本还想学学丞相大人将媳妇抱上花轿,结果他瘦弱得很,一个趔趄差点和新娘一起满地打滚,又惹得那嘴碎得没完的聒噪婆开始哔哔了:“你说你没力气就别抱,真是不知轻重缓急,摔了阿竹怎生是好?” 喜娘主持了那样多婚礼,没见过这样闹剧的,又被这浑人这样说了三四次,哪里能忍,当下掩唇冷笑道:“您是新娘的母亲还是姐姐呢?也没见过谁能像你这样骂新郎的,看不惯就闭上眼,人家也不欠你这双眼睛。” 那女人当场要怒,人群中又爆出哄笑声:“是新郎太瘦弱还是新娘太重了?没见过这样护短的。” 陆显一张脸登时胀红,憋了一口气,硬是将蔡氏抱上了花轿。喜娘深深道总算是了了件事,又笑道:“陆府摆着茶饭,招待着双方本家亲眷,也就不候了。”一抖帕子,“吉时到,起轿——” 等一行队伍到了陆府,一系列礼仪还等着呢,那说媒的媒人还在,屏退了胡氏身边的人:“陆夫人,有些话,我实在想与你说一说,现下悔了,约莫还来得及……” 还没等她话说完,门外已经传来了声音:“来啦来啦。”媒人顿时跺脚,摇头道:“罢了,都是造化。” 胡氏给她说得心里毛毛的,还是没敢说话,只看着“佳儿佳妇”而来,也是微微笑了。 这一系列礼仪下来,陆兆南和胡氏倒是满意了,但杨姨娘一口牙都要咬崩了。只要胡氏一日不下来,她永远都是个没地位的妾!几次和谢青岚的交锋,若她是陆府的正室,就算不是亲生的外祖母,谢青岚总要给她点面子…… 杨姨娘满心窝火,但还是不能说什么,这种场合是没有她一个妾侍出来的资格的,逛了一圈,还是灰溜溜的回去了。 而这婚礼,最扯淡的高/潮开始了——原本陆兆南就是个暴脾气,开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别说来参加婚礼,不给你提一桶狗血来消邪都是对得起你。但这儿子的婚礼,还真不能太简单,这边洋洋洒洒的布置了十桌酒席,结果到了入席的时候,才发觉一件尴尬到了极点的事。 除了陆家人,一些和陆兆南算是同一阵营的人之外,一个生脸孔都没看到。换言之,女方根本没一个人出席!而陆兆南刚打听到了蔡氏的父亲老蔡头住的地方,将他邀了过来,得到了一个让老中二半天都没回过神的答案。 “你说她成亲了?”老蔡头看来将近六十,还是很精神的样子,但一脸的惊诧,看着陆府张灯结彩,撇了撇嘴,才看着穿着一身喜服还略显猥琐的女婿,“我现在才知道她成亲了。” 妈呀,你这真是亲爹不是仇人?! 反正第二天陆家就火了,至于谁添油加醋传出去的,那谁知道?陆兆南也硬着头皮向傅渊递了帖子,若是平日,丞相大人给老中二这个体面也不是不可以,但总是以谢青岚的感受为先的,免得这俩祖孙见了尴尬,傅渊也就不去了。 然后第二日,丞相大人和安阳女侯坐在桌前吃着碧粳粥,舒忌很平静的进来,以非常平静的语气说了这事,谢青岚实在没掌住,喷了。 陆家的滑稽事又不是一两件了,但这件,还真是把陆兆南那老中二的皮给揭了扔在地上踩成渣了啊。谢青岚默默给陆兆南点了蜡,知道蔡氏在陆家只怕不太好过了。 这爹还没死,她就敢自立为女户,这不是不孝吗?就算退一万步说,她真想当个女户,谁出嫁这么打夫家脸的?一个人都不出席?谢青岚这可真是无父无母,唯一的亲戚还奇葩得要死,她与傅渊大婚也求了刘肃和褚霄来给自己撑腰啊,这蔡氏这样打陆家的脸,算是什么意思? 谢青岚笑罢之后,为陆贞训和陆泽担忧起来。这爹已经够奇葩了,继母进门,明摆着更奇葩啊,他们俩日后还过不过了? 捉了谢青岚的小手,安抚了一二,傅渊这才示意舒忌有话就说。他这才低声道:“听丞相大人的吩咐,越王一直有人盯着。昨儿个从吴越之地传回消息来,越王虽是没有异动,还是每日闲着,偶尔去西山散心几日方才回来,但吴越之地前些日子暴雨,暴雨之后,仿佛有些不正常。” “可是冲垮了民舍?”傅渊低声问道,见舒忌摇头,扬起淡淡的笑容来,看着舒忌有些考究。 舒忌在傅渊身边那样久了,也不是个呆的,见丞相大人这样笑,就知道再不说自己就要挨削了:“原也没有什么,只是暴雨过后,有些人闹起了肚子,不过几个时辰,便脱水而死,如今有这症状的已然越发多了。” 傅渊微微变色:“若是这样下去,只怕是一场瘟疫……”谢青岚见他这样的神色,也是担忧起来,低声道:“可说了是什么样的症状?那些人排泄物是什么样的?” 舒忌一向冷淡,听了谢青岚这话,脸都僵了僵,尴尬的咳了一声:“写倒是写了,只是夫人何必管排泄的污物……”又瞥了傅渊一眼,还是怂了,“说是起先呕吐不止,然后排出如同黄水一般的污物,后来污物就成了米泔样,说来也怪,那些人吐出来的,竟然和排泄出的差不多……” 谢青岚闻言之下,脸色瞬间惨白,几乎拍案而起,连分贝都控制不住了:“是霍乱!” 作者有话要说:  咩嘿嘿嘿黑嘿嘿嘿~陆显那事也是醉了。 这事绝对是有原型的!蠢欢一个表叔就这样的,结婚的时候,订了五十桌宴席,结果到最后,只坐了一半,因为女方根本没一个人来,而且新娘的父亲真的是都被拉到婚礼现场来了才知道女儿结婚了。 其实还有点蠢欢没有写出来,就是当时结婚的时候,有个妹子来,说是新娘欠了她钱,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婚礼上闹。结果我表叔的妈妈只好从礼金里面抽了两万块出来还钱。 那姑娘当场真的给表叔的妈妈跪下了,边哭边说真是好人,居然愿意给她【新娘】还钱。 蠢欢怨念也很大的,因为待客不都是伴娘伴郎做的嘛,然后伴娘伴郎一直都不来,我和哥哥站到了十一点过接待客人,脚都站摇了!   ☆、第173章 谢青岚虽不说真的端庄得和仕女似的,但这种拍案而起的时候确实基本没有,丞相大人被她一惊,手中勺子差点给吓掉,很淡定的重新拾起落在碗里的勺子,吃了一口碧粳粥来缓和尴尬,才看着面色发白的谢青岚,低声道:“什么是霍乱?” 霍乱,是一种急性腹泻传染病,死亡率还是挺高的,更不说在这要命的古代,真的拉起来了,几个小时就能要人性命。 这还真不是谢青岚博学多才到了连这个都知道的地步,而是这货以前就被感染过,那叫个酸爽,不仅拉,还吐,最后养了好久才渐渐痊愈,从此之后,谢青岚再也不敢喝没煮沸的水了。 言简意赅的讲述了什么叫霍乱,又给傅渊上了一门生理课之后,谢青岚被自家相公上下打量了好久,傅渊阴恻恻的问:“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谢青岚浑身一僵,总不能说是穿越来的吧?然而她的谎言在傅渊面前一向是很拙劣的。傅渊含笑看她,见她局促的样子,心中忽的一暖。 他又不是傻子,重活一世,他自然知道眼前的谢青岚,再不是往日那个谢贵妃了,除了名字和容貌,她们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相同的。实则,谢青岚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有什么要紧?她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是她的夫君,只要能够全心相待彼此,身份什么的,并不重要。 这样想着,傅渊命舒忌下去,反手捞了谢青岚在怀,低声呢喃道:“罢了罢了,你不愿说也可以,你只需要告诉我,吃什么药或者什么举措能够缓解就行了,另者,还有一事,这是怎么传染的。” 原本准备张口就来的谢青岚动了动嘴,还是无语了。你跟这古代人说什么阿托品、多巴胺,就算是知道也不知道在哪里去弄啊。 咬了咬下唇,谢青岚几乎软在了傅渊怀里,喃喃道:“救不了,救不了,霍乱需要的药物都找不到。”那些药都不属于这个时代,而霍乱这种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感染人,却没有任何方法治疗。 引发的并发症更是无从解决,肌肉痉挛、酸中毒、休克还有尿毒症,至少在谢青岚的认知范围内,这些都不是古代能够解决的。 感觉到谢青岚的无措,傅渊微微抿着唇,心中也是凄楚起来。谢青岚一向坚强,就算是对这皇帝也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形,但现在她这样的无助。傅渊也明白,这个名叫“霍乱”的病,只怕是很难医治的。 静默了半晌,他又说:“可有预防的法子?若是实在救不了,咱们也没有办法。” “有,就是入嘴的东西,全要煮熟了才行。”谢青岚收起方才的惴惴不安,“若是有法子联系上越王,以他皇族的身份出面,官僚不听也不行。” 更不说越王那根本就是个死缠烂打的混蛋好吗?这阖京的纨绔被他欺负怕了都不敢在街上游荡了好吗! 听谢青岚提到越王,傅渊微微扬起了眉,但还是没说话,那酸意都从眼睛里面出来了。谢青岚何等狗腿的人,忙笑道:“事态紧急,以大局为重不是?” 傅渊哼笑道:“就你伶牙俐齿。” 至于越王那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好吗? 算来现在死的人还不算太多,但是现在出现的症状已经开始引起吴越之地那些有点脑子的重视了好吗?尤其是现在春闱结束,皇帝直接从中选了一部分人外放,走马上任了。 这些愤青们都知道世家俨然是大燕的毒瘤,虽然不像丞相大人那样牛叉哄哄的去跟他们杠上,但心中也是不齿。更不说这些愣头青刚上任,被上司给了不少小鞋穿,但人家也不在乎,转头就去体察民情去了。 然后查出来的结果,叫这些新官们纷纷傻了眼。死的人的确还不算太多,大约就有三五个人没命了。但是,感染的人数简直是在指数函数型递增啊!最夸张的是某日去到一个村,一村的都在拉肚子好吗! 而向上司反映无果的,直接就来找越王了。刘平在京中的那些事大家可都知道,那么快意恩仇的事,找越王准没错。 然后纨绔子越王每日都被人围大门,手下的守卫又被下令不准轰人,眼看着越王府门前人一天多过一天,越王总算是姗姗来迟了。 然后这群所谓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拥而上,差点连越王府大门都被掀翻了。然后一群人冲到越王跟前,人人脸上急切,十数张脸就那么挤在越王脸前,你挤我我挤你,挤得脸上都快变形了,同时说着自己的政见,唾沫星子都快喷了出来,总给人一种越王再不说话这群人能自己打起来的错觉。 刘平当年带兵在外,什么阵仗没见过?也被这群书生出身的新官给唬得眼睛都直了。眼见这群人止不住了,砸了茶盏,这才安静了。不仅安静了,还自动排好方阵,比他发号施令还管用。 “你说,出了什么事。”越王大马金刀的点了一个人出来说话。那人清了清嗓子,将这一系列事说完,满脸希冀的看着越王。 刘平倒是“嘿嘿”一笑,原本他身上就带着军人独有的肃杀之气,这一阴恻恻的笑容唬得那人当场退了一步,还是强做淡定的看着他。 “有这事不去找刺史不去找州牧,你找我?我能做什么?”越王笑着打哈哈,眯起眼,眼中尽是狡黠的光辉,“好听点本王是皇上的亲弟弟,难听了就是个闲散王爷,连你们都能压着我,回去吧,别耽误本王遛鸟。” “王爷!”那人娇啼婉转,止住了越王的脚步,又一咬牙一跺脚,“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下官等都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王爷相助的。向上司言明情况,只是上峰都不肯重视。”又回头一指身后自动列队的新官们,“这么些日子,下官等走访了不少去处,这病虽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往日也从未听过此事,但现下已然要了三五人的性命,这若是不值得朝廷重视,但感染的人数愈发多了,已然有一个村落的人尽数腹泻,长此以往,只怕要酿成瘟疫!” 越王眼中狡黠的光芒未曾隐去,笑道:“与你们说了,你们找我没用。本王就是个闲散王爷,保证自己温饱就不错了。哪里有空管到你们那里啊?直接写封折子给皇上吧。” “王爷,上峰不肯重视此事,只怕是要使出浑身解数阻拦的,下官等如今只能向王爷求助了。”那人说道,又赶紧投其所好,“昔年王爷领兵攻入北戎腹地之事,乃是大燕所最骄傲的。前些日子王爷大杀冀州世家威风,更是让世家们闻风丧胆。遍查吴越之地,除了王爷,谁又能顶住世家的风头?还请王爷怜惜受罪的百姓们,为百姓争取一条活路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新官们再愤青也是明白这件事的,虽然这事对于自己的高风亮节有损,但这是为了百姓,为了大燕,为了皇上的千古基业啊! 后面的也都是明白人,齐刷刷的下跪,屋中顿时是此起彼伏的“咚”“咚咚”“咚咚咚”。越王刘平就那样淡定的看着这群人跪下去那一瞬间的肉痛表情,眼中的狡黠还是没有撤去,和他眉宇间的冷冽和肃杀相衬,说不出的让人后怕。 转了转耳朵,越王很淡定的坐回了座位,让这些不顾肉痛的新官们顿时双目放光——有门!“可写了折子给皇上?”摇头。 “可安抚了百姓?”摇头。 “嘿,什么都不做就大喇喇的让我帮你们?”越王冷笑起来,他虽然长得帅,但这样子还真是挺有威慑力的,唬得这些新官们不约而同走了一个动作——向后仰。万一这位纨绔王爷一个心情不好,要踹人也得躲一躲啊,连齐王世子挨了他一脚都差点断了腿骨,人家还是带兵的呢,自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可别被他一脚踹残喽。 不过这些新官也纯属自己摸索着上路,也没个人教,头一次犯错,还可以理解。越王坐在主位上,唇角那是冷笑泠泠。刘平一向是个狠角色,半点不愧对他“修罗”两字的外号。 眼看着越王眼中的冷冽更甚,这些新官也都作鹌鹑状,只差没拽着耳朵说“我错了”。哪知道这原本还在冷笑的越王殿下,下一刻就托腮一副天然萌的样子看着他们,表情虽然很萌,但眼睛真是看得人心都在打颤:“找个人回去写折子,联名上书给皇上,别说是我越俎代庖。再找几个去看看这病情到底有多严重,顺带安抚一下百姓,别酿成民变了。” 又起身说,“给本王备马。” 新官们顿时精神了,越王殿下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 ̄~)(~ ̄▽ ̄)~准备上书的上书,准备下乡的准备下乡,独独留下那个刚带头给越王“咚”的,见越王好像要出远门一样,还是大着胆子凑上前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难道不坐镇吴越?” “合着你以为本王会治病是吧?”越王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不得进京,去‘请’一位都信得过的大夫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只能说,越王殿下又要杀回来了~ 其实越王殿下老帅了有木有~~~   ☆、第174章 越王那马可是标准的千里马,早上动身,愣是在申时赶到了京城。要说越王这名声,那可是比傅渊更能威慑世家,越王进京的那一刻,睢阳侯世子这倒霉蛋儿还在闲逛遛鸟,见他策马而入,还转头对身边的小厮说:“这哪家不开眼的,还敢这样在京中纵马?” 自从皇帝颁布诏令说是官位不得世袭之后,纨绔子们一时半会儿没改过来,但也不敢像往日那样招摇了。 睢阳侯世子原本打算站在道旁看这货笑话的,结果对上了越王转头过来,那阴恻恻的笑容,当下腿都吓软了,踉跄的退了几步,惊道:“越王!越王回来了!” 其实怨不得他这种反应,自从那日在谢青岚家的铺子里抢了一块玉佩,刘平那还真是见他一次打一次。 而他这话一嚷出来,也没人去管为什么刘平会在这里了,世家子纷纷跑了——谁不知道刘平这货喜怒无常比傅渊还可怕?眼看着街道上顿时消停了不少,刘平下了马,一把扯了睢阳侯世子的衣领:“嘿,你这混蛋怎么在这里?”也不待人回答,一拳揍在他肚子上,“本王说了见你一次打一次,你还敢出来!” 睢阳侯世子:┗( T﹏T )┛明明是你出来的啊! 还没等睢阳侯世子想跑,刘平哪里给他这个机会,反手一肘子撞在他鼻子上。刘平可是上过战场的人,这一下力道惊人,当然不是这娇生惯养的能够受得住,顿时见了血。 那小厮表情变化如下:(⊙o⊙)→o(一︿一+)o→ε(┬┬﹏┬┬)3。总之这就是一个去救主子,结果主仆二人外带一众护院被单方面殴打的故事。 睢阳侯这次可不干了,转头就以擅离封地为由弹劾越王,还让太医给世子验伤,俨然是要逼着皇帝办了越王的意思。 恰巧那时候傅渊正和皇帝打太极,睢阳侯气势汹汹的来了,最后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求皇上为老臣和小犬做主啊”。 对于这不省心的弟弟突然回来了,皇帝也是震惊的。要说这货不想恁死越王是不可能的,毕竟先帝最钟爱的事越王,但用什么理由呢?而且如果皇帝受到威胁,那除掉弟弟没啥,但越王已经是淡出权力中心,就是行事纨绔了些,要是再给杀了,这些刚做官的不得战战兢兢,更坚定不移的站在傅渊那头? 刘寻心头大患,第一是世家,第二绝对是傅渊,至于越王,最多就算个第三。然后睢阳侯在下面眼泪鼻涕一把抓,皇帝还是糟心得厉害,安抚了一阵,正要命唐德海拟旨驳斥越王,华神医的儿子,华太医来了,哭得比睢阳侯还凄厉。 人华神医九十多岁了,身子一直康健,可自从上回忠靖老侯爷绑了他给自家小外孙看病之后,这位德高望重、连皇帝见了都得给三分情面的神医出诊的方式似乎就成了被扛出去。 这不,人华神医还在自己院里打五禽拳呢,就被冲进去的越王往肩上一带,扛着走了。 “老父已经九十余岁了,过一百岁则是人瑞,越王殿下这般胡闹……”华太医声泪俱下,不住的抹着眼泪,“只恐老父身子受不住啊。” 皇帝醉了,睢阳侯和华太医就在下面像是比赛似的,双双哭得凄惨。皇帝咬牙,心道是刘平愈发不想样了,转眉看向傅渊,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一脸司空见惯的样子,不由得更是恼怒——自己连个刘平都弹压不住,这皇帝也当得真窝囊! 这回是真心要下旨驳斥这弟弟了,唐德海又很快的闪身进来,附在皇帝耳边说了一句话,皇帝那脸色顿时松缓了不少,安抚道:“两位爱情切莫心急,朕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又极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太后身子欠安,朕去一趟才是。” 他妈炸了,一定是要去看的。睢阳侯和华太医很是识趣,都止了声音,一一退了出去。傅渊道:“皇上,太后身子不适,臣请求随侍。” 太后心疼傅渊的劲儿连皇帝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皇帝容色如常:“不必了,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别叫青岚在外等急了才是。”又笑得很有深意,“算来,你与青岚大婚已有大半年,在子嗣上可得多多费些心思才是。” 傅渊不动声色应了,心中却是冷冷一笑。可不是嘛,他和谢青岚大婚不过大半年,没孩子正常得很好吗?何况谢青岚被赵蕴莲下药,身子一时半会儿没有恢复过来怎么了?但是,这后宫女子组团刷黄颡刷了多少年了,他膝下不也还只有刘睿一个儿子吗? 傅渊也不跟皇帝理论,转头就回去了,出了御书房不久,就见一定青衫小轿向着御花园缓缓而去了。傅渊轻轻一笑,深深看了一眼那小轿,也就去了。 等回到丞相府,斜阳沉沉,谢青岚坐在桌前正大快朵颐,见他回来,笑道:“我委实饿了,也就没有等你。”又朗声道,“如心,添一副碗筷来。” 如心何等机灵的人,放了碗筷就跑。谢青岚吃得很满足,又问道:“你说了么?” 傅渊轻轻摇头,见谢青岚泄气的模样,又含笑道:“只是越王已经进京了一趟,驾着千里马将华神医给扛走了。” 想到华神医那被越王扛了走的样子,谢青岚还是没掌住笑容,又笑道:“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方才睢阳侯告御状,说是世子又被越王给揍了。”傅渊说得清雅而温淡,又啜了一抹笑容,“招惹上刘平,阖该他倒霉了。” “惹上你也不差。”谢青岚笑道,又见傅渊抄起手,就那样看着她,顿时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夫君总是最好的不是,怎么对外人,我才不在乎呢。” 嗯,丞相大人那是傲娇又爱炸毛,得哄着。 傅渊夹了菜,又低声说:“今日刘寻竟然也催起了咱们生孩子,你觉得呢?”眼看谢青岚手上一顿,又抿唇笑道,“你大可以请严少白来看看。” 谢青岚道:“我倒是想,你一会子又说我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怎么办?还是罢了吧,你这想当爹的都不急,我也不急。” 丞相大人从善如流点头,一脸正经:“你若是不急,我也不急,咱们还年轻着呢,过几年再要孩子,倒也使得。”见谢青岚要说话,准确无误的夹起圆滚滚的酒酿丸子塞到她嘴里,“好好吃饭,你比起往日,清减了许多。” 谢青岚“吚吚呜呜”的抗议,傅渊安抚的抚着她的发,笑道:“净是口是心非,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你若信得过严少白,就让他来吧,若是信不过,让琅华来也行。”又加上一句,“别叫姓严的见了你。” 说白点,就还是小心眼儿嘛。 待吃了晚膳,两人又遛了弯,谢青岚就继续去捣鼓自己的绣品了,傅渊坐在等下看书:“晚上做什么针线活?熬坏了眼睛可不得了。” “就几针了,别担心。”谢青岚道,“咱们不将阿雅领回来么?” “不必了,她若有心回来,自然会开口,若是无心,咱们也不必多理。”傅渊低声说,“阿雅心思重,若真的想要与你为难,我怕你吃亏。” 谢青岚匆匆应下来,收了阵脚,起身笑眯眯的凑在傅渊身边:“你瞧,这东西如何?” 那香囊是秋香色的,上面的鸳鸯虽不说活灵活现,但总算看得出是什么了,在傅渊身上比划了几下,谢青岚又臭美道,“来年孩子身上的东西,可全是我的。” 傅渊忍俊不禁,一手搂了她在怀中坐下,一手搁了书:“送我可好?” “好。”谢青岚很是大方,“只是给我些彩头才是,不给彩头,休想。” “我与你说件趣事,你一定想要知道。”傅渊笑眯眯的,顺手将那香囊纳入袖中,“今日我出宫之时,见了一顶青衫小轿进去,而刘寻也急匆匆说是去见太后。” 谢青岚笑道:“这算是什么趣事?”挣扎着要将香囊夺回来,被傅渊压在榻上,顿时不依了,“你且说,那轿中是何人?若是叫我不满意,东西还给我。” “你猜是谁?”傅渊尾音微微上扬,说不出的挑逗,口中薄荷清凉的气息又缓缓喷薄而出,谢青岚红了脸,被他握了双手压在榻上姿势实在太暧昧,一时间脑子充血,嚷道:“我不猜,你叫我起来——” “也好。”傅渊将谢青岚吃得死死的,柔声道,“乖丫头,想不想在这里试试?”说着,腾了一只手出来,就去解她的腰带。 谢青岚:〒▽〒劳资上辈子真是折翼的天使! 一把抱了傅渊的脖子,谢青岚赶紧说:“是赵蕴莲,是不是?皇帝要去见她,所以将你们打发了,对不对?” “怎个不是?”对于她蹭在自己怀中,傅渊很是受用,俊美无铸的容颜上扬起笑容来,“宋驰被你和褚青萝联手坑害得不轻,赵蕴莲一向自视甚高,自然觉得心伤不已,皇帝再多些花言巧语,就是骗了她的身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不呢,你们男人就是擅长这个,”谢青岚这个时候智商已无,深刻的诠释了自找苦吃四个字的定义,“你不也是各种花言巧语骗了我的身子么?” “骗?”傅渊的笑容一瞬间邪佞起来,又将谢青岚整个压在榻上,顺手解了她衣物,挺身进入她,“我也不介意好好‘骗骗’你。” 傅渊你大爷!   ☆、第175章 华神医被越王连扛带绑的带回了吴越,可把那一众新官给激动坏了。华神医年老了,被这一番折腾得够呛,也就先安置下来,等身子恢复了一些,直接显示了自己的高风亮节——不干! 只是刘平这人,你跟他横,他比你横多了,当场就给华神医撂了话:“吴越之地的事,是由本王说了算,至于你……本王给你三日时间,你若是不愿意,本王再进京去一趟就是了,到时候华神医回去,若是看到府上挂出了白绫,可不是本王的罪过。” 华神医这些日子没少吃这些人的委屈,老当益壮的跳起来,唾沫星子开始飞了:“尔等这种蛀虫!你身为皇上亲弟,如此行事,可知道皇上如何作想,天下人又该怎样看待皇族……” 总之巴拉巴拉骂了一阵过后,华神医见越王不为所动,差点双眼一番晕过去。又被赶来打探情况的新官们轮番上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梗着脖子不肯施救。 越王也不去管他,按照说好的给他三天时间,还没等华神医做出回复呢,皇帝的圣旨先到了。骂得那叫个狗血喷头,最后下了死命令,让他把华神医送回来不说,还要关门禁足三个月反省。 三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这些新官们眼睛都给唬直了,寻思着赶紧向皇上递折子,刘平可半点不急,当场叫那来宣旨的太监去“体察”了一下民情。 结果—— “皇上,越王殿下行事虽是孟浪了些,但想来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出此下策了。”那姓邓的太监一回去,就各种为越王开脱,“奴才那日里到吴越之地去看了,整村整村的人都在腹泻呕吐,奴才走在那道上,还没走出几步,已有人在奴才眼前断了气息的,那惨状……只怕是瘟疫啊!” 刘寻顿时蒙了,起身喝道:“果然是瘟疫?”若是瘟疫,越王此举事出有因,就算不上什么恶事了。见邓太监有点头的意思,皇帝更是恼怒了:“为何无人上报!难道吴越之地尽数起了瘟疫之事,也引不起官员重视吗?!” 邓太监见皇帝怒了,赶紧跪下和稀泥:“诸位大人也从未见过此事,况且前些日子吴越刚下过暴雨,一来二去,只怕也以为是情理之中的。” “一人病发是情理之中,难道数百人上千人病发也是情理之中?”皇帝厉声责问,愈发觉得这群世家是真不能再留了。若只是愈发坐大,甚至于威胁到皇帝,这还算是说得过去,可是已经罔顾人命了,这未免找不到任何的开脱说法。 皇帝愈发恼怒了,心道是这群刚上任的新官竟然也是这样的不争气,不免窝火极了。邓太监瑟缩着身子,皇上固然是不能开罪,但是世家他也没有那个胆子能够去得罪啊,也只能这样和稀泥了。唐德海见两人的反应,将其心理活动都能猜了个七八成,上前在一堆奏折里面翻出一本蓝皮掐金线的折子来:“皇上请过目。” 刘寻横了他一眼,顺手接过,过目之后,更是火大了:“酒囊饭袋!”这些一方长官,不仅不报上此事,有人重视还瞒着不让上报。 皇帝不免想到了当时冀州的雪灾,也是官员知情不报,差点酿成民变。刘寻立志想要做个好皇帝的,虽然说天生属性就是渣实在没办法,实在是恨得牙痒。 然后第二日,皇帝在早朝时叱骂了吴越官员,又当着无数人的面免了这些人的官,还没等京中的世家们求情,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斥责,最后还不忘拉个挡箭牌出来——“若是地方官员能够像丞相一般让朕省心,我大燕何愁盛世清平?” 这下可再次点燃了世家们高涨的怒火——丫蛋!难怪皇帝大清早的火气这么旺,原来是你小子煽风点火了!奶奶的熊这么些日子没收拾你了是吧? 对于皇帝架桥拨火的举动,傅渊表示很淡定。上辈子那是天天被这货这样阴,偏偏自己还不觉得什么。单这辈子,傅渊可不是傻子,当下拱手道:“皇上,臣当不起皇上如此的话。皇上是明君,绝非旁人能够左右念头的,圣心体恤万民,委实是大燕之福。皇上圣明,敢为历任先皇所不敢为。” 这拨过去的火又被拨了回来,刘寻不免尴尬。但下面的也不敢抬头看他,看皇帝全是用瞄的,谁特么敢抬头直勾勾的瞅啊?这样想着,赶紧道:“朕意已决,越王刘平体恤百姓,暂代吴、越刺史之职。” 一听这话,还想闹一闹的世家们消停了,谁敢去招惹刘平那厮?没看见睢阳侯世子还起不了身吗?况这人就还给皇帝些面子,要是那一日,连皇帝都压不住他了……只怕上面这位,要改称先皇喽。 傅渊回到丞相府之时,谢青岚正坐在床上,帘子放下来,只露了手臂出来,严少白坐在床前为之把脉。见了这场景,傅渊心中稍稍安稳,待严少白收手,才问道:“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身子虚了些,短时间内不易有孕,更不宜有孕,只恐伤到根本。”严少白还是往日一般的仙风道骨,擦了擦手,很是淡定的样子,“傅相。” “还请严大夫多多担待些,傅某少不得是要将内子身子交托了。”傅渊含笑,仿佛三月春风般,让人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一样。只是严少白也是个高傲的人,看了傅渊一眼,笑道:“严某既然愿意来,那么就不需傅相多费口舌了。”说着,欠了欠身,“告辞。” “严大夫。”严少白刚转身,傅渊出声唤道,“吴越之地似乎发生了瘟疫,严大夫一身医术出神入化,难道不愿意去救一救无辜的百姓么?” “严某听闻,越王殿下将华神医绑了去,想来也是为了这事吧?”严少白转身道,“傅相难道不知道,华家经手的病症,我严家绝不再经手,既是未免两人生了间隙,也是尊严驱使。”又目光灼灼的看着傅渊,“既然如此,那么傅相何出此言?是要严某违背庭训,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华、严两家起了龃龉?” 他说得很是高傲,但又不是什么歪理。严家和华家的确有过这样的约定,一方接手了什么事,另一方就不会再对这个病症做什么措施,免得两家因为这个而相争,这么多年来,两家人一直恪守着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也一直相安无事。 傅渊含笑的样子,清雅贵气:“果然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吴越之地素来繁华,但现下已被瘟疫所侵蚀,北华南严,华家已经在吴越之地,难道严家不该有所表示么?” “你不必激我。”严少白笑道,“华神医既然已经去了,那么什么病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我何必去添这个乱?叫华神医心中对我严家不齿,我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傅渊含笑,只是坐在床前,伸手将谢青岚的手纳入掌中摩挲,很是亲昵的样子。严少白理了理衣衫,继续向外而去。 “严大夫。”谢青岚坐在床上,一直没有说话,现在才悠悠的说出来,“若是华神医也解决不了的病症呢?你去吗?” “不可能!”这位小神医还是那样的直肠子,拂袖道,“华神医医术出神入化,绝没有他找不出法子的病来。” “我是说如果,如果华神医也解决不了呢?”谢青岚分毫不让,只是这样说着,“如果华神医也解决不了,那么严大夫会不会出手?常言道医者仁心,严大夫绝对是当得起这个的,如果华神医也解决不了,严大夫可会放下所谓的庭训,为吴越之地的百姓争取一线生机?” 严少白没说话,嘴唇抿得愈发紧了,直勾勾的看着傅渊握着谢青岚手的亲昵动作,半晌之后才道:“绝无这个可能,华神医的医术,绝非我能够企及,我实在不信这世上有华神医无法解决的病症。” 华、严两家说白点还是争名逐利的,虽然严家不曾入仕,但若不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对华家接手后的人不再诊治,毕竟同行竞业,这事无法避免的,而若是得出的结论不一样,那可就是更尴尬了。 严少白这货能够这样坦然的承认自己不如华神医,足以看出他的涵养之好。 傅渊忽然笑出声来,低沉如同醇酒般的笑声仿佛有些哂笑之意在其中,严少白不免怒目而视。傅渊很是淡定的微笑:“严大夫何以断定华神医一定能够解决这次的瘟疫呢?这病来势汹汹,几个时辰就能要了人的性命,能用什么法子阻止这病症呢?”又正视严少白的双眸,“若是两位肯联手,自然还有生机,若是不肯,吴越之地那数以万计的黎民,只怕这性命堪忧,吴越繁华之所,将会变成死城,空城。” 他说得很慢,字字句句像是重锤落下,敲在心上了一般。严少白白净的苗蓉上抖了抖,还是咬牙道:“庭训如此,我绝不能违背,告辞了。” 看着严少白的背影而去,谢青岚一边命锦云打起帘子,一边说:“皇上下令了?” “是,”傅渊抱了她,沉声道,“谁都没有法子保证一定有药方解决,只怕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我拿钱就是了。”谢青岚很财大气粗的表示,惹得傅渊发笑,“咱们固然是要出钱的,但世家们可不能坐视不理了。” 谢青岚摇头道:“上次你和刘寻二人联手,方能诳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只怕没有那样容易了。” 傅渊微笑道:“我有法子,你莫要担心。” 见他笑容深邃,谢青岚好奇起来,莫非……   ☆、第176章 华神医才算是醉得最惨的那个人,原本皇帝圣旨下达,将他接回去,结果走到了半道上,又得了一道圣旨将他送回吴越。看着越王那痞子气十足的笑容,华神医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才好。 皇帝都发话了,还能怎么着?干活吧! 京城之中对于这事还真不是那样重视的,毕竟华神医可是属于“他不点头阎王都要不了人命”的人啊。 但是到了第二日,吴越之地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来了——“华神医尽力施救,然则并无大用,此病症来势汹汹,闻所未闻,实在不知道如何解决。”这消息一出,京城众人无不变色。 连华神医都无法解决的病症,那么应该怎么办?而那头,傅渊和谢青岚夫妇俩正在严少白暂住处忽又严少白。 “如今的消息,想来严大夫已经听到了,上次所说一朝成了现实,事已至此,严大夫想不想出山呢?”谢青岚找到严少白之时,他坐在华盖树下,看着那样的冷静,但周身的气度实在让人觉得他已经神游太虚去了,“严大夫医者仁心,这点妾身绝对信得过,如今吴越之地,无数人为并通缩煎熬,不知道严大夫可有意出山去助华神医一臂之力?”她顿了顿,“若是有的话,外子自然会在皇上面前进言此事。” 严少白白净的脸上神色复杂,也说不出在想什么,半晌之后,才低声道:“此事委实是让严某为难了,虽不忍吴越百姓受到这样的罪过,但华神医都束手无策,我又能做什么?”又起身,负手立在华盖树旁,阳光透过树缝,原本毒辣炙热,也减去了不少威力,严少白就那样立在那里,声音飘忽不定,“况严家庭训如此,绝不与华家干涉同一件事……” “究竟是不愿意干涉,还是怕干涉?”傅渊今天看来心情不错,都肯让自家娘子被严少白见了。严少白身形一颤,转头看着傅渊。后者坐在长椅上,缓缓呷了一口清茶,那动作行云流水,做出来比一幅画卷还好看,搁了茶杯,傅渊这才轻轻笑起来,仿佛春日的旭阳一般温暖人心,“应当是怕吧?” 严少白冷笑道:“严家做什么要怕华家,没有道理的事——” “严家当然有理由怕华家。”傅渊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严少白的话,“若是我未曾记错,早在华家与严家都没有如今的声名之时,便有异常暗中的比试吧?严家华家的比试,华家诊对,而严家误诊,累得病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最后惨死。”他一边说,一边将茶杯轻轻放在小几上,还是撞出了声音来,沉闷喑哑,“严家总是不如华家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傅相还肯提出来?”这话还真是戳中了严少白的死穴,这小神医脸上微微胀红,但还是半点不肯承认的样子,“况此事连我都不知真假……” 傅渊微笑道:“你不知道真假,你父亲可知道真假?傅某可是命人星夜兼程去了江南一问。” 严少白原本微微胀红的脸顿时变白:“你……” “傅某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傅渊含笑,修长的手指摸索着拇指上的扳指,“严大夫,这可是难得的好时机啊,这霍乱之症,若是严大夫能在华神医之前找出解决的法子,严家一雪前耻,再也不必有什么不敢与华家相争的场面了。” “仿佛很诱人的提议。”严少白死死的看着傅渊,“据严某所知,傅相乃是出名的心狠手辣,所谓家丑不外扬,家父如何肯将这事对傅相说出来?” “令尊没事。”谢青岚替傅渊说道,“不过担忧着严大夫,自然知无不言了,一片舐犊之情,令人动容。” 严少白冷笑道:“原来是拿我来要挟父亲,傅相果然好手段。”傅渊笑得气定神闲,很是雍雅的样子:“那严大夫是希望傅某杀了令尊,这样来保全傅某心狠手辣的名声不成?” 严少白不免哑然,旋即道:“两位去吧,既然两位知道这是霍乱之症,如何不肯施以援手?” “我二人就算知道是什么病,又该如何?”谢青岚有些气恼了,心道是这货怎么这样不开窍呢,“我回去查阅了不少书,中医之中,将一切腹泻有关的尽数称为霍乱,也不知道是哪一种,我可以将预防法子告诉严大夫,但是如何施救,那就真的没有了。”见严少白将信将疑的样子,谢青岚看了傅渊一眼,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曾经听别人说起过,就那个人所说的治疗霍乱的药物,在大燕都找不到,所以,就算是有法子,也不知道怎么施救,只有相信尔等这些医术高超之人。” 严少白了然了,目光如同斑驳的烛火般轻盈跳动:“傅夫人的意思,严某了然于心,只是这事,华神医都做不到的是,我又有几成把握呢?” 谢青岚眼中的严少白,素来都是一派仙风道骨,但现在,他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横生,看得出来十分的紧张。实则也是怨不了他,严家曾输给过华家一次,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撇开这个不说,对方是跟自己齐名的人,他都解决不了的病症,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将这事解决的了呢? 严少白这样的犹豫落在傅渊眼中,也是轻轻一哂:“男子汉大丈夫,有那念头就去做就是了,畏首畏尾,何能成大事?况且若不把握好此次机会,再无如此好的时候了。”又浅浅一笑,叫一旁的侍女都红了脸,“严大夫,若是严大夫出手,乃是严家识大体,愿意抛开往日的纠葛恩怨,以百姓为重与华家联手找寻药方,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些胜算;即便找不出,也是华家严家两家医术大家尽力为之,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他又粲然微笑,“若是侥幸,有一方找出解药,那也是流芳万世的美名。如今华神医远在吴越之地为了百姓研制药材,而与之齐名的严家毫无作为,叫别人怎么想呢?严家素来是将医德放在最高的位置上不是?可是一到了真的需要医德的时候,却表现出了如此畏缩的举动,只恐严家的美名,要断在严大夫这一代了。” “巧舌如簧!”严少白脸色苍白,额上竟然滑下来一大滴汗水,不知是热得,还是傅渊说出了这利害关系而惊得。“我总算是知道,为何当年会有人因与你舌战而气得吐血了。” 听他说起陈年往事,傅渊依旧含笑,转头看向了把自己当壁花的谢青岚。后者也是笑得无可奈何,当年的事,那还真是……自己和傅渊见第一面,知道这货是谁之后,那还真是差点被他吓尿啊。 这样想着,谢青岚不免想到了那个山谷,虽然冷,但在里面,心都是暖的。不觉脸颊染上了红晕,还是低声道:“严大夫可愿意去吴越一趟?若是愿意,回去外子就能拟折子递上去了。” 严少白又恢复了那神仙似的样子:“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由头不去么?”又深深吸了口气,“只愿能够药到病除,也算是一全想为吴越百姓尽力的心意了。” 既然劝服了严少白,傅渊两口子也算是功德圆满,打道回府了。然而刚上了马车,谢青岚就被傅渊整个带到怀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阴恻恻的笑容,谢青岚不知道又在哪里惹了他不快:“怎了?” “做什么脸红了?”丞相大人柔声道,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谢青岚光洁的下巴,“你看着他脸红了?” 谢青岚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肤色白皙如同美玉,衬得青丝愈发黑亮,目光深邃,鼻梁高挺,红唇边啜了几分笑意,勾人得厉害,忙拱在他怀里:“没有,要脸红也是看着你脸红” “又想诓我。”傅渊道,“你分明就是看着他脸红的。” “你别扭什么劲啊?”谢青岚啐道,“生米都煮成爆米花了你还在纠结这个。”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也不给傅渊反应的时间,忙谄媚的抱着他脖子,“我不过是想到了你当时将我拐跑的地方,我想那里了。” 他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揽了她笑道:“如此,咱们寻个时间,回去就是了。” 谢青岚笑得得意极了,在他脸上亲了亲表示奖励,这才笑眯眯的坐好了。 等到两人下了马车,舒忌从中迎了来,对傅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傅渊与谢青岚用了晚膳,两人也就一道去了书房拟折子,尚未等傅渊放下笔,舒忌已然推门而入,道:“丞相大人,此事恐怕是有变数了。” “什么?”傅渊并不抬头,只是依旧写着折子,“有什么变数?” 谢青岚抬头,颇为警醒的看着舒忌:“可是世家们有动作了?” 舒忌并未回答谢青岚,而是看向傅渊,声音还是那样的平板无声:“方才得到消息,洛阳侯要向皇帝上书,让丞相大人为使到吴越主持大局。”   ☆、第177章 到了第二日,傅渊便将折子呈了上去,皇帝当场就笑得老怀甚慰的样子,命人将严少白从暂居处请出来,特意在宫中设宴款待了一番。 至于洛阳侯的折子则是暂且压了下来,皇帝全身心的投入了款待严少白这明事理的家伙身上。结果次日,整个文臣体制骚动了,纷纷上书请皇帝派傅渊去吴越之地安抚灾民,这下皇帝压都压不住了,只好顺手宣了旨。 这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若是傅渊在吴越染病,那么世家当然最欢喜,皇帝现在可不能让傅渊死,但文臣集体骚动,也不能不重视,也怨不得他。 傅渊回丞相府安排了一下,也就进宫要向太后辞行,刚进了懿安宫,太后已然是老泪纵横:“阿渊——”又被傅雅扶着上前,全然不见平日的端庄,只有一股子悲戚,“这些人是巴不得你死在吴越啊……” 纵使那日为了谢青岚的事,太后怒极给了傅渊一巴掌,但她心里还是疼他的。“如今圣旨都下了,哀家才知道这件事……” “姑母别担心,侄儿没那样短命的。”傅渊很淡定的说,扶了太后劝其止泪,“况侄儿身在丞相之位,为皇上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又恭恭敬敬的向太后行了个礼,“今日暂且向姑母辞行,过几日侄儿便要启程去吴越,这几日还要安排些事,只怕不能来见姑母了。” 太后闭目,低声道:“阿渊,你应承我,万不可以有事,别叫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如愿。”太后实在是太激动,握着傅渊手腕的手不住的颤抖。傅雅忙道:“大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姑姑别担心才是。” 太后深深叹惋,只退回到主位:“你家那个……可随你一道去?” 傅渊含笑,语气轻柔之中带着恭敬:“青岚自然是留在京城之中的,带上一个女子,总不是什么好的,反倒是束手束脚。” 太后眼里光辉莹莹闪动,也不知道是泪还是什么,半晌之后,还是点头:“如此也好,哀家将她召进宫来陪着说说话,也算是好些。” 傅渊含笑:“只怕等侄儿走后,青岚便会搬到端敏公主府上去,姐妹之间说说笑笑的,也算是打发时光了。” 太后脸色骤然一变,还是微笑:“也好,端敏一向妥帖,哀家也是很放心的。” 傅渊只是笑罢了,太后虽然疼他,但更疼皇帝,一旦自己走了,谢青岚一人在丞相府之中,只怕招架不住太后的逼迫,谢家虽大不如从前,但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太后也不会放掉这个机会的。 一旦涉及到皇家阴私,连素来的姑侄情都变得不再纯粹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傅渊说要回府整理行囊,也就不再留了。福彩奉命送傅渊出宫去,两人刚出了懿安宫的主殿,身后已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傅渊哥哥——” 循声看去,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裙的女子站在廊下,她形容清减,但根本掩不住绝色的容颜,此时双目含泪,脸上还有两道泪痕,一派弱柳扶风的美感,我见犹怜。 福彩脸上微微一抽,心道是谁将这个祖宗放了出来,但主仆有别,断然没有她开口的份,只好垂手站在一旁,眼中有探询之意,就那样看着傅渊。 丞相大人完全目不斜视,直接就要走开,刘瑶在身后哭得梨花带雨,娇声叫道:“你与我说说话都不肯?你就这样厌恨我?” 傅渊未理,快步下了玉阶,刘瑶的哭泣愈发凄楚了:“我就问你一句,她随你去么?”没有得到回答,刘瑶继续说,“她怕死对不对,她不敢跟你去对不对?我与你去可好?哪怕是死在你身边,我都是甘愿的……” 她尚未说完,傅渊忽然转身,那样的凌厉,他一向是谈笑风生的谦谦君子模样,几时这样的可怖过?将刘瑶唬得忘了哭,只有两滴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下来。 盛夏的阳光那样的毒辣,傅渊站在阳光之下,全然不畏惧它的酷热,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极了:“她不怕死,可是我怕她死。”说罢,他又快步向外去了。 尚未出宫,已然有人快步而来,一看就知道是给皇帝送信来的,见了傅渊,赶紧打了个千:“丞相大人,今日八百里加急文书,这瘟疫已然全面发作了,上回的折子之中提到的感染者,已经死去十之七八了,听说好些村子,现在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圣人的意思,就是丞相大人越快启程越好。” “知道了。”傅渊挂上素日之中的笑容,看得那内侍不免小肚子转筋,强定了心神,磕磕巴巴说:“那奴才先回皇上跟前复命了。” 等到傅渊回到丞相府之时,舒忌守在主院前,见傅渊回来,迎上前来:“夫人正在收拾行囊,只怕要跟丞相大人一起去呢。” 推门而入,谢青岚在床上铺好了一条方巾,正在放衣物进去,见傅渊回来,笑得眉眼弯弯:“你回来啦,我不知吴越天气如何,也就将夏日的衣物都带了不少,又觉得不够换洗呢。” 傅渊展眉一笑,屋内刹那间春意盎然。上前,他握了谢青岚的手,将她拉到一边坐下,低声道:“我去就是了,你别去。” 谢青岚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就怔了,又笑起来:“为什么不让我去?”“吴越之地凶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涉险的。”傅渊打断了谢青岚的话,“刘寻已然说了,越快启程越好,我明早就走,你好好待在家里,待我走了,端敏公主府的人自然会来接你。” “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谢青岚顿时恼了,伸手想给他一下,被握了手,还是用另一只手给了傅渊一下,“你现在什么意思?出门一趟就改了主意?太后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让我跟你一起去?” 傅渊和煦微笑,儒雅谦和,看着谢青岚气得发红的脸,将她纳入怀中,低声道:“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让你跟我去。”肩上一阵刺痛传来,傅渊微微蹙着眉头,轻抚谢青岚的背,语调依旧轻柔,“京中再怎么是泥沼,总有端敏大长公主和齐王太妃护着你,刘肃不日也要启程回京,那些人再怎么恼着,也不得不顾念,可是吴越不一样,病来如山倒,我总不想失去你。” 谢青岚原本发狠的咬着他的肩,听了这话,眼泪婆娑而下:“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不想失去我,所以你就要让我承担可能失去你的风险吗?你到那种地方去,你让我在京中等着消息,我没你那样心宽,我等不下去!” “别闹。”丞相大人还是虎了脸,见她哭得难过,还是软了语调,“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会回来,你等我回来就是了。” 谢青岚哭得话都说不清了,双手不住的锤着他。换了谁也不能释怀好吗?!好比**来了,去支援的医生家人真的能够那么心安理得的送他去?再怎么说不会死不会死,但霍乱在这个年代,无异于绝症吧?连华神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一旦感染上了,又该怎么办? 傅渊只抱着她安抚,依旧半点不松口要带她去。谢青岚哭累了,才被抱到床上坐好:“你别想那样多,严少白和华神医在一处,若是还解不了这瘟疫,那就只能是命该如此。况且你都告诉我如何预防这病,我若是还染上了,岂非是我太蠢?” 听他故作轻松的语气,谢青岚无端更是想哭了,抽抽噎噎了几声,一把推开他:“你给我滚!你想一个人去当什么英雄是吧?你连包子都不跟我蒸你就想跑了是吧?” 傅渊半点不为所动,只抱了她在怀中,柔声道:“今日想吃包子么?我叫她们给你做好不好?”怀中的人哭得更起劲了,夏日衣衫本就单薄,连肩上都觉得一阵湿润。傅渊轻叹一声,俯身来了个强吻,这才止住了谢青岚要学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气势。 “你不必为我担心,好好看顾你自己,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就好,你只需等我回来就是了。”傅渊柔声道,“我将舒忌带走,慕珏和掠影会留下,琅华就放在你身边伺候吧,好歹是女子,总是可以近你身的。”连回答也不让谢青岚回答,径直起身,“这么些日子,你暂且不要出来了。”说罢,翩然出门。 谢青岚起身要去追,还是晚了一步,眼看傅渊出得门去,舒琅华横在了门前,还是如常般冷若冰霜:“夫人,还是不要与我硬碰硬的好。” “你敢拦我?”对于舒琅华,谢青岚还是有些酸的,现在见她敢阻拦自己,一时火气上涌,就要强行突出。谁知舒琅华展眉一笑,刹那冰雪消融,瞥一眼傅渊渐行渐远的背影,那声音颇有些诡异:“夫人,说不得,我就只好得罪了。夫人娇生惯养长大的,若是伤到了哪里,可怨不得我。” “你敢!”谢青岚此时已经是出离愤怒了,话音刚落,舒琅华一笑,衣袂翻飞,已然到了谢青岚身后,一个手刀起落,已经将她打昏了。见被舒琅华一手扶着的谢青岚,如心和檀心叫得都快破音了:“夫人——” “别叫了,不过就是打昏了罢了,睡一会子就好了。”舒琅华笑得美,全然不像是方才的冰美人。 * 傅渊出了主院,直接朝着书房去了。房中已有一个男子等着,那男子白衣飘飘,手执一把折扇,见傅渊进来,已然露出笑容来,即便是寻常的美女都不能企及半分,正是当日在洛阳侯寿宴上灌翻宋驰的慕珏。 “都处理好了?”傅渊有些脱力,坐在桌前问他。慕珏以折扇掩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那样的妖冶:“处理好了,只要那头需要钱,这边便会开始动作,逼着世家吐钱出来。”见傅渊点头,慕珏又笑得更是乐了,“丞相大人如今是愈发的多情了。” 傅渊露出笑容来,黝黑如同黑曜石的眸子与慕珏对视着,后者像是受不了他的目光,微微缩了缩脖子:“属下冒犯了。” 傅渊闭眼,想到前世的一切,心中还有些发酸。那时的自己,和谢青岚一起被下令打死的时候,还有满腔的不甘和愤怒,而她呢?满目的平静,平静得死寂,仿佛在求一个解脱。 谁都救不了她,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待自己尖刻,而后入宫,圣宠不过镜花水月,转瞬就能消逝。身如浮萍飘零,不如一死求得解脱。 傅渊越想越痛心,一把刀反复拉扯着神智。睁眼,傅渊低声道:“多情又如何?我不是神,做不到太多事,我只想护着她,尽我所能。此次一行,前路未知,与其她陪我置身于险恶之中,我宁肯自己独自面对,至少我不必看着她受罪。”   ☆、第178章 待到第二日一早,傅渊便启程去了吴越,临行前连见都没去见谢青岚,这点倒是让谢青岚挫败到了极点,实在是气急败坏了。 恹恹了一上午,谢青岚才吃了午膳后,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也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 不多时,廊下响起一阵脚步声,便见锦云进来了。锦云本来就是个机灵的,见屋中竟然只有舒琅华一人,也是微微窘迫,低声道:“有事向夫人禀报……” “夫人已经睡了。”舒琅华说,又看一眼趴在床帏之中的谢青岚,“有什么事向我说,等夫人一会子醒来,我再转述就是了。” 锦云看了她一眼,心道是这个女人不是那日害得夫人小产的元凶之一吗?现在被丞相大人调到夫人身边来了?这样想着,锦云就觉得丞相大人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拍拍屁股走了,留了这样一个膈应人的在夫人身边伺候,也不怕夫人心里难过。 但就算心里这样想,锦云也不会暴露出半点的,当下说:“方才传来消息,说二太太在西北突发急症,已经去了。” “死了也干净。”舒琅华展眉微笑,说的比杀鸡还简单,一时也是让人发憷,“晓得了,我会转述的。” 谢青岚趴在其中,听见锦云的话,顺口道:“可知会了二房的没有?” 锦云面上闪过讶异,心说这女人还敢谎报夫人睡了的事,更是觉得傅渊是个渣,恭敬道:“已然命人去通知了。” 等到锦云去了,舒琅华才掀开床帏道:“既然是醒的,那就起身吧,再怎么惫懒,也该动一动不是?” “你与傅渊还当真是一伙的。”谢青岚起身道,“我若是睡得着,未免心太宽了。” “刚动身就这样多的念头,若是来日真的死了,你不是得拆了皇帝的金銮殿?”舒琅华笑着调笑道,又一把拉起谢青岚,“我不想管你浑浑噩噩多久,我只是奉命行事,一会子将你送到端敏公主府去,我也就算是交差了,确保你不死就行了。不过若是丞相大人真的没了,你想死想活,我都不管了。” 这话这样的冷心绝情,谢青岚听在耳中也是心中酸泛:“若傅渊真的没了,不消你多管,我自会随他去。做一对亡命鸳鸯,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到时候只求你将我二人葬在一处就是了。” * 虽说谢青岚满心不愿,但还是被舒琅华打包送到了端敏公主府上去。端敏和褚霄合计了一下,打消了再开一个院子出来的念头,让谢青岚住到了褚青萝院子里,而谢青岚的旧仆云舒也回到她身边伺候着。 “丞相大人这招倒也是逼不得已,吴越凶险,更不说世家们虎视眈眈,若是诚心陷害,倒是说不出谁会遭难了。”云舒很是尽心的劝着谢青岚,见后者捧着热茶就不说话了,也是很知趣的闭了嘴,例行公事一般汇报起了近日的事,“姑娘不晓得,陆家这么些日子可是热闹呢。” 褚青萝也知道自家便宜姐姐心中不舒,但也不好说什么,听了云舒这话,很知趣的岔开了话题:“他们家又闹了什么事出来?” 要说这陆家这么些日子也算是牛鬼蛇神全聚齐了,原本还指着蔡氏是个好的,胡氏和陆兆南都没说什么,但是大婚也那日这样打脸,别说陆兆南是个暴脾气,就算是一向软绵的胡氏都觉得丢脸,一大家子看向蔡氏的眼神都有那么点不善了。 而这蔡氏本人也不是那样好的,儿媳妇的晨昏定省也不能耽搁,并且新过门的媳妇,少不得是要给公婆敬茶的。到了新婚夜那天早上,陆兆南和胡氏真是腿都坐麻了都没等到蔡氏来。老中二气急败坏的冲到陆显院子里,才发觉蔡氏还睡着没有起身呢。 老中二顿时火冒三丈,但不说男女有别,对方还是自己过了门的儿媳呢,也不好直接处理,顿时火了,将陆显连打带骂的教训了一顿,这才让搅屎棍回去告诉自己媳妇。 至于里面到底出了啥事,云舒安插在陆府的探子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日里,显二爷从院里出来的时候,脸上那五根指甲印真是看着触目惊心。 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悍妇! 褚青萝原本就是明艳的性子,一听这话,还是掌不住笑起来,丹凤眼之中满是快意:“我看这回,陆家是要栽在这女子手上了。倒也是自己该,谁让他们那样不知检点?”顿了顿,又对上谢青岚焦虑的双眸,立时反应过来,低声惊呼道,“那陆家二姑娘——” “二姑娘如今在守孝,蔡氏再怎样气焰嚣张,也不敢去随意叨扰。”云舒忙让谢青岚宽心,“再过上一两月,二姑娘就该出孝,到那时,就该说人家了,只是陆显那性子,只怕是难。” “如今有嫂嫂镇着呢,陆显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来。”谢青岚说,冯氏那可是个牛人,那日将升禄家的杖杀了,下面的哪个不服? 云舒道:“虽是如此,但也不能不防着。”又对谢青岚道,“那日里,陆家那婚礼,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指不定有多少人知道了在笑话陆家呢。陆家老爷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现在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蔡氏的家底了。” “我也不放心,咱们也去查。”谢青岚说,她可怕陆显被撺掇着干出卖女儿的事,不说陆显这货本来就有这种嫌疑,被一撺掇,会干出什么事来,那可也是未知数。 云舒当下就应了 * 日子也没有过上多少天,傅渊那头是真的快马加鞭的往吴越赶,进城的那一日,越王殿下带着招牌式的浪荡子笑容在城门口接人。 一见到傅渊下马,越王连眼睛都笑眯上了:“嘿,丞相大人可算是到了,可叫本王这吴越之地蓬荜生辉啊。”又“哈哈”的笑起来,那吊儿郎当的笑容让身后跟着一起来瞻仰男神的新官们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不过凭着良心说,这两位站在一起,那还真是时间难得美景啊。越王浪荡归浪荡,但这脸绝对是没话说的,眉眼间有着军人的肃杀和沧桑,又是那样的冷冽;而傅渊的脸在京城里都是为人称道,笑得虽是温润,但眼睛里面没有半点笑意,跟他奸贼的名号不谋而合,活脱脱的笑面阎王。 这样想想,这俩还有点般配…… “越王殿下。”傅渊一边施了一礼,一边说,“如今这疫情如何了?” 越王还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感染的死了十之**了,别说怎么治,连怎么染上的都不知道。”又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要本王说,丞相大人这样一心为民,明知道这疫情来了,要是死在了吴越,大可以推到染病上面,还能来这里,本王倒是欣赏得很。”不待傅渊回答,又笑得夸张,一把拍在傅渊背上,“边走边说?” 傅渊被重重拍了一下,只觉得背上剧痛,越王可是沙场上下来的,当日一脚差点没将刘肃这也是带兵的汉子给踹废了,而傅渊跟他比起来,那还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这样一拍,脸上没有半点变化,笑意浓浓:“越王难道不是一心为民么?擅离封地,擅自劫走朝廷命官,两项罪名加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痛快!”越王笑得前仰后合,“不过本王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跟别人没什么关系,跟这爱民更没有关系。若不是怕自己也被感染,本王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又向前走了几步,自顾自的吟唱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傅渊也只是含笑罢了,朗声道:“此次傅某来,可是带来了一位圣手。”又将严少白引来,道,“北华南严,越王总该知道的。” 越王劈头转来,那样的凌厉,叫严少白在一瞬间屏息凝神,看着他眉眼之中仿佛是镀上去的肃杀和冷冽,只觉得好像有钢刀在背上一样:“越王。” 越王上下打量了他,又笑得没了形象,眼睛弯起,正好遮去了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杀意和冷意:“严家的小大夫是不是?还是丞相有办法,不愧是能将老匹夫给直接气死的人才。” 说罢,又吩咐道:“还不赶紧给严大夫安排下榻处?如今华家严家两家医术大家纷纷到了吴越,这霍乱之症必然能药到病除。” 这是事实,无疑很是提劲的。新官们个个都是愤青,一直到这件事,一个个的表情……用现代词汇形容,就是看着火箭上天了,激动得好像已经战胜了疫情一样。 傅渊微笑,转头吩咐道:“霍乱之症虽还未找到法子根治,但是有预防的法子的。”眼见众人的目光尽数汇聚过来,他低眉浅笑,“忌生冷之物,所有入嘴的东西,必须煮沸方可。”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然后纷纷选择了应下——可不嘛,你跟他反驳?估计没病死被这货给恁死了,况且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然而等到傅渊入住府衙,众人这才意识到,这疫情,远不止看到的这样好解决。   ☆、第179章 夜中,吴越小渔村。 要说小渔村原本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但现在,小渔村已经成了吴越上面的重点关注的对象了。原因无他,因为第一例霍乱病症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趁着夜色,村东口的一个老妪提着水桶颤巍巍的向村边的小河走去。小渔村自古就是喝着这条河的水,河水甘甜清冽,养活了小渔村世世代代的人。 老妪自从嫁了过来之后,一直生活在这里。但是自从瘟疫爆发,村里的青壮年但凡染上了,也不过几个时辰就没了性命,这下原本靠着打渔为生的小渔村顿时噤若寒蝉,人人闭门不出,连取水都只敢在夜中取来。 老妪提了半桶水,迎着银白的月色沿着小道往家中走,月色凄清,在这盛夏的天气之中,竟然有一股子阴森之感。老妪裹了裹自己单薄的衣物,缩紧了脖子,大概这么些日子人委实死多了,揍在路上都觉得阴森森的。 回到还点着灯的小屋之中,老妪将水倒进锅子里,又舀了一勺盐放进去,等到水开了,赶紧盛了一碗给有些虚脱的小孙子喝:“伢子,起来喝些水。” 小孩脸色发青,手脚都是酸软,一看就是因为腹泻而虚脱。就着祖母的手喝了一口,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老妪见孙子这样,一时老泪纵横,只抱着小孙子哀泣,小孩不住的干呕着,甚至于根本没有突出任何东西,虽只是吐出清水,但还在吐。甚至于到了最后,一把退开了祖母,踉踉跄跄的朝着门外跑去。 只是因为腹泻,他根本没有力气,还没跑出多远,一个趔趄就扑倒在地上,老妪赶紧追出去。抱起扑倒在地的孙子,正要回身,却见整个村子外围燃了起来冲天的火光,不少人的身影看得很是清楚。在这浩淼的夜色之中,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里还参杂这不少虚弱的呼救。 老妪一时心中大骇,心道是吃人的夜叉阎罗来了。老妪低头看着面色青灰的孙子,狠狠的咬了咬牙,儿子儿媳早亡,也只剩了孙子这一个亲人,如今还染上了瘟疫。但她做人奶奶的,怎能放弃求生的机会?当下不顾自己苍老的身躯,抱着孙子蹒跚着向火场外围走去。 小孙子虚弱的摇着头:“奶奶,我不想死,不想死……” 老妪不答,随着路程的缩短,那灼热的温度愈发的难耐了,老妪看着火舌渐渐向自己逼近来,更是咬紧了牙,将身上随身带着的小口袋给了孙子:“伢子,你从这里滚出去,你不能被烧死,知道吗?奶奶没本事,救不了你,你拿着这半袋黄豆,饿了就吃些,一定要去州城,朝廷不会不管咱们的。”又奋力一推,小孩原本就小,现在还身子虚弱,脚下一软就被推了出去。 他原本就因为严重的腹泻和呕吐折腾得浑身无力,晕头转向的被推了出去,身上不少地方都被烧黑了,连叫都没力气叫,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能站起来,想回头叫奶奶,却发现奶奶早就被火舌所遮盖,根本看不见在哪里。 小孩年龄还小,见了这情形,已然吓得不行,大着胆子叫了几声,也没听见回声,顿时更是害怕,几乎要屎尿俱出了,又一阵腹痛,赶紧在一旁解了手,还没等走出树丛,却见几个颀长的身影站在自己原本待地方,不住的四处看着,还说了些什么,只是燃烧的噼啪声将其对话掩盖了不少。 “我明明听见这里有人声的,还想着有没有漏网之鱼……” 小孩吓得不行,瑟缩成一团,直到几人都走了,这才出来,身上被烧伤的地方痛得发痒,他大着胆子,硬是将烧焦的地方给撕了下来。 去州城,只要能去到州城,那么还有一线生机! * 州城那头也是满头包好吗?傅渊带着严少白到了州城,被越王“盛情款待”了一番之后,也就开始着手要治疗的事了,但是有一个人不爽了。 那个人就是华神医。 严家虽和华家齐名,但这两家人都是心知肚明,严家是不如华家的。并且两家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对方接手的事,自己决不再掺和,现在严少白来了,这算是啥?就算自己没将这病给征服了,但也是自己经手了啊,严少白这一来,不就是把自己的事给搅黄了吗? 华神医脸臭得跟什么似的,而严少白脸色也不太好。越王倒是很“贴心”的给两人调剂道:“本王的意思,你二人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大局为重啊,等这头事了了,本王做主,你二人是要打一架还是互相给对方下毒都可以。” 得咧,你老人家这调剂还不如不调剂。 华神医抚着雪白的胡子,冷笑道:“严小大夫如今可算是巴结上了丞相,难怪能这样有恃无恐的来了。”捋胡子的手愈发用力了,“严小大夫没忘记咱们两家不成文的规矩吧?” 知道华神医在旧事重提,严少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倒是傅渊启唇笑道:“二位都是国中圣手,如今百姓遭疫情之苦,两位自然该携手并进才是。”他的笑容那样的好看,又神补刀了一句,“况且华神医也未能将药方研制出来,加上一人,胜算总是大些。” 华神医顿时老脸一红,恶狠狠的看向傅渊。后者含笑,英俊的容颜上尽是笑容,俨然一副天然无公害的样子,一双黑如墨色的眸子就那样瞧着华神医,把华神医都到了嘴边的“恶贼”两个字给看得咽了下去。 华神医气呼呼的:“严小大夫有丞相撑腰,自然是不怕的。只是你年龄到底还小,对于这些事,未必比老夫清楚。”说罢,那气哼哼的样子实在是有够滑稽,哼了哼,还是拂袖而去。 越王看着华神医走了,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笑得吊儿郎当的:“这老匹夫气性还挺大,九十多岁的人了,也不怕把自己给气死。”又看着严少白道,“没见着本王和丞相还要商议怎么控制疫情吗?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本王送你一程?”他一边说,一边将下摆撩开,一副若是严少白自己不走就要一脚踹他出去了的架势。 严少白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更别说他素来有些看不惯越王的跋扈,也是梗着脖子不肯表态。但刘平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脚还真向着严少白去了,这可把人吓得不轻,严少白闭眼准备受这一脚,但是却没有想象的痛楚,睁眼莫名的看着越王。 只见刘平轻轻掸了掸腿上的灰尘,笑得颇有些邪里邪气:“你当是本王怜惜你不踹了?先记下来,等着疫情得到控制了,本王再给你几脚来泄愤。”又笑起来,“本王总不能给我那皇兄惩治我的理由不是?” 这两位神医都是气哼哼的拂袖离去,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等众人一走,越王刘平笑得更是浪荡了,看着端茶细细品味的傅渊,笑着问:“本王的东西你都敢随便吃?不怕中毒?” “殿下这样不会给皇上找惩治自己理由的人,怎会毒杀使者?”傅渊很淡定,“况且如今大局未稳,殿下可不是那样蠢笨的人,好歹,还需要傅某弹压住世家呢。” 刘平笑得很是夸张,几乎伏在了桌上,弯起的眉眼都掩不住那股子冰冷的杀意:“不用你,本王一样可以弹压住世家。”又把玩着手上的茶杯,“丞相说,今日你来了,这吴越和京中的世家谁会放过你?别说你,本王可怕自己被牵累啊。”他一边说,一边轻佻的翘起了二郎腿,“嘿,先不说本王,你那位小娇妻,只怕是难喽。” 听他提到谢青岚,傅渊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又轻声道:“若是连她周全都不能护得,我也无颜做她夫君。” 越王冷笑道:“好一场夫妻情深啊。”他说着,笑容愈发恶劣了,“傅渊,不出三日,这吴越之地必然是要出事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傅渊含笑道,“臣脱不了干系,难道越王就能脱干系了?” 两个人气场全开的对视着,吓得在门外伺候的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开罪了这两位爷。这样对视了一会儿,越王才哈哈的笑起来:“好好好,本王真是太喜欢你了,像你这样的,的确是个辅佐君王的材料。”他笑容慢慢的松了下来,“要是本王身边有你这样的人,何愁大事不成?” 傅渊只做没有听到,笑得如常般温和从容,只温声道:“王爷如今统领吴越富庶之地,总该过问一二了。况王爷当年的功绩,从未有人遗忘过。”说罢,转身去了。 一直到了自己暂住的客房,舒忌已经迎了上来:“丞相大人,方才接到消息,一处名叫小渔村的地方,昨夜大火,将整个村落尽数烧成了一块焦炭,听说最初的染病者就是从此处开始的。”又压低了声音,“这明摆着是有人想要阻拦丞相大人行事。” 傅渊微微蹙起眉头,他想到了会有人动作,但这样大的动作还真是没有想到,细细一想,除了世家之外,越王也是很可疑的人。 以当年的功绩来说,越王才应该是如今龙椅上的人,而不是无甚建树还经常犯抽的刘寻。刘平心机颇深,虽不在京城,但他的探子只怕早就打入京中各个王府侯府,从一开始接近谢青岚,难道不是为了探自己的底吗?况很多事他故意卖好。 而若是闹出民心大乱的事,刘寻迁怒是必然的,无奈之下,傅渊又能投向谁呢? 坐在窗前,傅渊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还是笑了:“这吴越之地,还真是有点意思。”   ☆、第180章 这头华神医和严少白两人都纷纷开始研制起了应该怎样处理霍乱带来的腹泻和呕吐。只要将这两样给止住了,那么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只是到底应该怎么解决,却是个谁都参详不破的问题。 京城里面倒也是风平浪静,仿佛所有人都在关心着吴越的疫情,但是否是真的这样,那就见仁见智了。傅渊一面命人将发病了的隔离开来,一面将其他没有病症情况出现的人给组织了接受预防教育。 越王一向是浪荡惯了的,原本吴越的官员就不敢去招惹这个煞星,惹恼了将你给砸了你又敢怎么样?劝说?别人油盐不进;动手?人家能一个打十个。 就在这当口上,越王还给这些刚被罢官的世家们递了帖子,说要在越王府办宴席,请诸位务必赏脸去。 要说这州府里的被罢了官,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疫情一出,若是解决不好,一方长官自然是要吃瓜落的,但是现在越王将这烂摊子接手过去了,可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但世家下一辈的继承人们也没一个是真傻子,知道越王在这当口上要问他们要钱了。世家从大燕开国以来,几辈子积攒的财富,能为了最底层的庶民拿出来?逗着玩呢? 故此,这些世家子弟们去赴宴的打扮都是清一色的低调,还有不少直接称病没到。 越王这跟傅渊比起来差不多的小心眼子竟然没有发飙,而是很淡定的准了这群的瞎话,还是在越王府里摆了宴席。 原本还有些其乐融融的意思,但是等到酒过三巡,就见到丞相大人身着月白常服来了。他原本就英俊非凡,气度之好将这些所谓的贵族子弟给比了下去。 世家子弟们见他缓步而来,不约而同的停了手上的动作,心中虽然对这货不齿,但还是没胆子敢得罪,不然就算吴越天高皇帝远,但傅渊会做出什么来也不好说。 “越王殿下好雅兴,吴越百姓如今陷于疫情苦苦挣扎,殿下却在府上设宴款待世家子弟,若是传了出去,岂非是要人齿冷?”傅渊笑容如常,那白森森的牙齿让人不免打禅。见众人纷纷低头不与傅渊目光相接,越王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隐隐闪烁着寒光:“丞相别忘了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又负手立起,笑得很是痞子气,“傅渊,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臣子,竟然敢管本王的事?” “本相乃是使臣,殿下暂代一方长官之职,不曾体恤百姓,反倒是在府上设宴,如此行事,亏得殿下还是先皇引以为傲的儿子。”傅渊依旧微笑,又看向了埋头当壁花的世家子弟们,冷笑起来,“身为臣子不知为君分忧,反倒是撺掇着越王在这当口行此奢靡之事,不仅落人口实,传到了京城之中,给皇上知道了,越王少不能要吃瓜落……” 还没说完,越王的神色已然狰狞起来,上前一记老拳就朝着傅渊如玉的面容去了:“嘿,你是不是以为这还是在京中,有母后护着你,你当然什么都不怕。可惜这越王府上,没你这混账说话的余地!” 舒忌也不是个好相与,风驰电掣般挡开了越王的拳头。后者眯着眼睛,反手又是一拳勾去,这次舒忌也是慢了,傅渊右脸正好被这记左勾拳打中,越王是沙场上下来的,手劲那样大,打得傅渊眼前金花乱飞,踉跄的退了几步,若不是被舒忌扶住,只怕要倒。 哎呀!傅渊被越王打了!世家子弟的表情都是(⊙o⊙),然后心中的小人都笑得在捶地了,但脸上还是稳住了。 越王尚未解气,大步走向傅渊,舒忌护主心切,拉开架势要跟越王打一场。舒忌本就是练家子,就算是寻常武夫都难以动他分毫,但越王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一脚过去,扑了。 提着傅渊的衣襟,越王笑得流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傅渊,你以为本王给你几分情面,你就觉得自己是什么都能管了是不是?” 傅渊嘴角已经渗出了几丝血迹,看着近在咫尺的越王的脸,还是微笑起来:“越王殿下当然不能被管着,但切莫忘了,皇上还在看着殿下呢。这皇室之中,兄弟阋墙之事,也不只是一两件了。” 越王拎着傅渊,到最后,脸上笑容不减,如夜色般纯粹漆黑的眸子之中尽是肃杀之意。松开了傅渊的衣襟,转向了那群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的世家子弟们:“你们……”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世上最快的变脸——这群原本幸灾乐祸的人见他转过脸来,纷纷肃敛了表情,金紧绷着的脸和方才的样子实在是有够不符合的。 越王被这群人给气笑了,撇开了傅渊,重新坐下道:“行了,本王也就不与你们废话了,这次的事,你们也不是不明白,本王的意思,你们应该也明白吧?丞相说的有理,本王现在统领吴越,又有瘟疫来袭,你们也都是长在吴越的,吴越现在经济拮据,少不能让各位拿些出来补贴了,也好了了本王的心事。”又摆出招牌式的吊儿郎当笑容,“你们总不希望本王被皇兄再说一顿吧?” 世家子弟都是聪明得一逼,就算真有那样不省事的,出门前也被自己老子提点过了,现在纷纷开始哭穷:“殿下,臣等也是想要为君分忧,只是府上那样多人的嚼谷,现在又为了这瘟疫的事……丞相大人说了,一切入口的全都要煮沸了,这一来二去,连柴火都用了十之八/九,实在没有银两再给殿下了。” 越王眯着眼,笑容又一次挂上来了,笑道:“果然没有了?” “真没有了。”为首的一个哭丧着脸说,“臣等怎敢欺瞒殿下?” 越王负手而立,口中说道:“本王记得,前几年吴越之地私盐大盛,好像和杨家关家关系挺大的。” “还有私自开采铁矿之事,和李家也脱不了关系吧?” …… 越王一气说了不少事,件件戳中贵族们做的阴私事,傅渊被舒忌扶着,嘴角的血迹还没消减下去。说到了最后,这些贵族子弟们纷纷作鹌鹑状,越王拊掌笑道:“本王记性不差吧?有没有哪一件记错了?” 下面的人自然也不答,越王笑得浪荡,又翘起了二郎腿:“既然你们都没钱,我也不难为你们了。”还没等下面的人松一口气,他又扬起笑容来,对总管说,“都带下去,跟那些染病的患者关在一处,你们老子什么时候拿钱来了什么时候放出去。还有那些本王邀请了没来的,全都关在一起,叫他们多给两倍的钱就是了。” 这下可把人吓得心胆俱裂,那霍乱之症可是来势汹汹,要是真的染上了,再来个运气不好,几个时辰就玩完了,那真是活活把人拉死的啊!一些胆子小的都软了腿:“越王殿下……” “本王不是威胁你们,”刘平笑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子,那双笑弯了的眼睛忽然又睁开了,“本王说得出做得到,当年治军就是如此,现在当然也不会变了。丞相长得这样好看,都能为了疫情被本王打得破相,你们为了这疫情甘愿染上,来日就算死了,本王也一定奏明圣上为你们请封。”他说着,脸上表情又变得轻佻起来。 不少王府的侍卫真来拉人,吓得那几个胆小的赶紧跪下:“殿下,臣拿钱,拿钱……”开玩笑!别人不知道他,吴越本地的和京城的谁不知道他!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凡惹到了他,死得透透的,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你。 “拿钱就对了嘛,”越王笑道,“拿钱什么都有了,本王也不为难你们。”又看着这满桌的珍馐,扼腕道,“本王可很久没吃这样的菜了,看着真是心疼。既然主位愿意慷慨解囊,那么不如把本王这桌宴席买了吧,谁出价高谁得去好了,也给本王节约几个银子,本王还要给太妃尽孝呢。” 眼看着这些纨绔惯了的贵族子弟们还真是被吓怕了,老老实实的叫起了价,最后这一桌残羹冷炙竟然叫到了四千两纹银。越王这才满意,让每家挨着送来了数千两纹银,这才将这一众人给放了。 待众人一走,越王才斜眼睨着傅渊,冷笑道:“倒是本王小觑了你。” “多谢殿下相助,若非这一场戏,这些人未必肯拿钱出来。”傅渊擦去唇角的血迹,顶着脸上的拳印,越看越觉得原本的笑容很是别扭,越王斜眼看了他一阵,还是“哈哈”的笑起来,样子荒唐极了,“傅渊啊傅渊,你这样的人,连自己都能下得去手,勿怪刘寻那样疑你!”又眯起眼,“你猜,谢青岚在京中,皇帝会放过她吗?那可是他唯一可以动的你的软肋啊。” 想到谢青岚,傅渊满心酸软,想到离京前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心中酸楚不已。从离京到现在,连十日都不到,却那样的漫长。 京中和吴越,都是龙潭虎穴,但京中至少有端敏和齐王太妃护着,而这里,越王敌我不明,一众世家虎视眈眈,实在不能做什么。 阖了阖眼,傅渊还是笑得温润:“臣的家事,就不劳殿下过问了。”   ☆、第181章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的话还真不是随便说说,但现在越王和傅渊两人来了一场苦肉计,从吴越的世家中榨出了数万两纹银,手中倒是很宽裕。至于那些吃了瘪的傻小子们回去跟自家老爹一通哭诉,傻老子们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想想刘平的为人,还是不骂的好。 毕竟刘平是真的敢将自家傻小子们给扔到隔离人群里去的。 华神医和严少白二人还真没有什么要合作的意思,各自研究各自的,研究好了就找一个染病又自愿试药的人来,看着将药喝了下去。 然后…… 舒忌素来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傅渊和越王一通做戏,连他也挨了一脚,刚一回到州府之中,听了下面的禀报,舒忌很淡定的转身去找傅渊了。 今日差点给越王那武夫给揍破相,傅渊回屋便沐浴了一番,此时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袍,腰带松松的系着,长发懒洋洋的垂下来几绺,慵懒而又不失男子的气度。 “丞相大人,严大夫和华神医那里都有消息传来了。”舒忌的声音那样的平板无声,反正伺候了傅渊这样久,啥样子没见过啊,见傅渊点了点头,也就说道,“两位一帖药下去,试药的全都死了。” 傅渊:…… 还没等丞相大人以刻薄的评价说出自己的看法,已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舒忌忙转身道:“谁?” “婢子雨薇,奉命来送药的。”门外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听得出来是个柔弱的女子,舒忌微微一怔,还是出门去端了。 门前站着的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年龄也就与谢青岚一般大小,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眼中都闪烁着精明的光辉,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虽说名为药,但是其实就是一颗鸡蛋和一些冰块。 舒忌在门前迎了她,从其手中接过托盘后,低声道:“此处不需你伺候了,下去吧。” 雨薇还有些迷怔的样子,大着胆子往其中探了一探,也不过见到傅渊坐在临窗的榻上,撑着头靠在小几上,所有的神色都被一道帘子给遮了干净。知道是看不到了,雨薇这才退了一步,低声道:“婢子告退了。” 舒忌是傅渊一手栽培出来的,看着雨薇脸上微微的红晕和失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舒忌可没有那样好的闲心去追问这丫头,只端了托盘回到傅渊身边,将鸡蛋剥了,给傅渊揉着伤处。 原本想要毒舌的丞相大人被这样打断,也就无视了方才的事,懒洋洋的问道:“那丫头在看什么?” 舒忌板着脸,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上下看着傅渊,说道:“只怕是夫人不在,有狐媚子想要自荐枕席了。” 傅渊闻言,“呵”一声笑出来,慵懒的笑意挂在脸上,眼底却尽是寒意:“舒忌,你还记不记得,当日青岚伪装小产之时,在我脸上挠的?若是我回京之时,身边带一个侍妾回去,这丫头会再给我挠几道。” 他托着下巴,取了冰碗吃了些。况且除了谢青岚,他可不想身边躺的是别人,什么寻欢作乐……不觉又想到谢青岚,想到她那日的泪眼,傅渊心中就像是被乌云遮盖了一样阴霾。若是将她带了来,即便这吴越再怎么无趣,也算是人间喜乐一件了。 意识到自己这样优柔寡断,傅渊飞快的扼杀了这个念头,佯作不经意道:“夫人这些日子怎样了?” 舒忌可知道自家丞相大人得很,明白这货在嘴硬,估计现在要是夫人在身边,先摁在床上好好疼爱一番,哪管你是不是白昼……咳了一声,又用冰块给傅渊敷脸:“琅华说是夫人很好,日日和淑仪郡主待在一处,也就娘们一会子,但凡夫人进宫向太后请安,淑仪郡主必然陪着去,也无什么可以担心的。” 傅渊“嗯”了一声:“你也多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我总觉得这吴越还有什么是要发生。”顿了顿,又勾起一个诱人的笑容来,“让人盯着她,若是有什么幺蛾子,你明白吧?” 舒忌自然应下不提,至于方才退出去的雨薇,舒忌还真没乱想这丫头。丞相大人的确是声名狼藉,又是个心狠手辣的,虽说跟谢青岚成婚之后,好像比以前温柔了些,但这人性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好咩?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傅渊的脸真是没几个人能挡得住啊,原本就是鬓角如裁面如冠玉的男子,那日到吴越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疲倦,脸上挂着的微笑还是那样的和煦,州府之中一群小丫鬟见了,当场就呆了呆,这才红着脸行了礼。 众丫鬟的脑补如下——丞相大人这样丰神俊朗英俊伟岸气度不凡,怎么可能是心狠手辣的恶贼呢?若是能够依偎在他臂弯里,那该是多幸福的事。更别说丞相的姑母是太后,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至于丞相大人的原配安阳女侯,已经被选择性无视了。反正又没跟着丞相大人来,说不准貌若无盐,因为有钱才能嫁入丞相府的。 众女欢快的YY着,但真的敢自告奋勇的,也就雨薇一人了。她原本是个没落富贵人家的小姐,被买来了州府服侍,原本就是个略心高气傲的,又因为能够识文断字,被管事嬷嬷高看几分。 雨薇一直觉得命不好,若不是家道中落,她也可以嫁得很好,相夫教子,伺候公婆,但现在,什么都毁了。 然后转头就看上了丞相大人,自己颜色尚佳,又能识文断字,傅夫人又没能跟来,难道丞相大人真能当个柳下惠?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夫人不许,只要能够套牢丞相大人的心,夫人不愿意也得愿意! 今日有人吩咐端药去给丞相大人,雨薇可是咬咬牙将往日主子赏下来的镯子给了管事嬷嬷,这才挣到了在主子跟前露脸的机会,结果,连丞相大人的脸都没见到。 但是所谓女儿当自强,雨薇也不是那样容易放弃的姑娘,这次不行,总有下次机会,要实在不行……雨薇咬了咬舌尖,只要能够谋得和丞相大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那么一切都能成事! 整理了仪容,雨薇这才恢复了寻常时候的笑容,回了丫鬟们的聚居区,还有一群小女儿情态爆发的等着她回去说丞相大人伟岸的身姿呢。 至于严少白和华神医两人,这些日子的较劲,那还真是如火如荼,最夸张的,是两人同时看上了一个患者,那患者拗不过这两人,将两人的药都吃了,然后第二天去看怎么样了的时候,发觉都硬了,而且还不是拉死的,而是全身发黑,一看就是被毒死的。 越王亲自主持大局,让仵作验尸,得出结论。是因为这两位神医的药有两味相生相克,生了毒性出来,硬是将这倒霉蛋儿给毒死了。然后这两位自然被那顿骂啊。这下这两位梁子愈发大了,每日看着对方,虽然都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就是无声的交战,看得越王都替这两人尴尬。 而没有过上多久,这新的事就生了出来。 越王正陪着越王太妃吃着茶,就见府上的总管疾步而来:“殿下,州府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啊?”越王微微抬起眉,笑得如同往日一般吊儿郎当,脸上那笑容,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毫不迟疑的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给我好好笑!” 但是越王太妃如老僧入定般理都没理儿子,蛋定的喝着茶,抬起眼皮看着总管,啐道:“没眼力见的东西,惊着了可该如何?幸得今日没有外人在,不然传了出去,还以为咱们越王府里的人是有多没有礼数,在主子跟前喧哗。” 这位越王太妃是正儿八经的世家贵女,还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儿,自然对于礼仪的要求是一等一的高。总管知道自己理亏,忙赏了自己一个嘴巴:“小的孟浪了,还请太妃恕罪。” “有什么你就说吧。”越王笑道,又劝起了太妃,“母妃与他置什么气?再怎么看不惯,也不过是看不惯傅氏那人罢了,可与他没关系。” “傅渊再怎么,与傅氏关系也不大,况且此人实在是有大才,还请母妃莫要迁怒于他。”越王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总归傅氏也当不了多久的太后了。” 越王太妃半点没有管儿子话中的阴森:“你自小注意就大,我也不愿拘着你了,你要如何就去吧。单只一件,平儿啊,你究竟何时娶妻呢?二十好几的人了,总不能连个房里人都不纳吧?” 越王桀桀怪笑起来:“母妃别急,等到儿子有了中意之人,自然会求娶她的,到时候三年抱俩,一定让母妃得享天伦之乐。” 这样的托词越王太妃是听腻了,也难得理他。越王示意总管说话,后者这才赶紧说:“现在州府门前已经给人围了,全都要丞相给个说法呢。” “给什么说法?”刘平挑着眉冷笑,“傅渊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下令把染疾而死的人直接火化了。”总管声音有点小,这世上最痛苦的可就是死无全尸了,但是他完全能够理解丞相大人的作法,就是这话还真不能说的理直气壮了。 “嘿……”听到越王这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综观整个人都缩了一下,心道是这位爷又得扔杯子了,满心忐忑,也没能等到瓷杯砸来的声音,大着胆子抬头。 越王又给太妃斟了茶,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总管知道自家爷心情不错,也就卖乖问道:“殿下……不去救丞相大人于水火?” “我才不去!”越王笑得痞子气,将茶壶往桌上一杵,“本王去救了他,不得让自己被打得满头包,我反正不去,谁爱去谁去,去了可别说是我越王府的人。” 总管嘴角微微一抽,但是可算是看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回去换了一套便装,屁颠屁颠的往州府衙门去了。   ☆、第182章 这州府门前那是真的热闹到了极点,吴越本是繁华的地方,因为霍乱而变得有些苍凉,而现在,这门前可是人声鼎沸。 随侍的几个衙役纷纷横在门前,拦住下面群情激奋的百姓,其中不乏有年轻的汉子,一个个额上青筋都气了出来,挽起袖子,一脸准备揍人的样子。 为首的衙役名唤王钰的,原本也就在这州府之中当差,素来得青眼些,也就坐到了一个小领班的地位上,现在这明摆着聚众闹事,也就只好顶着风头来拦着了。 其实王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这些百姓们的架势,要是不拦着,只怕这州府衙门都得被掀了。立在众人面前,大声劝道:“诸位诸位,这丞相大人奉圣旨来救疫情,诸位也都是看在眼中的,现在出于什么缘故来围了这衙门?,还请诸位卖我一个薄面,散去吧,免得惊着了丞相大人,害了咱们自己才是。” 不少人袖子挽得更高了,也不知道是谁怒道:“姓王的,都是些乡邻,往日里大伙儿也就给你这个面子,但是今日的事,如若不给个说法,是绝对不能善了!当时说得多好听啊,将染病的人隔离开来,等到痊愈了再送回来,但是现在呢?华家和严家的神医都来了,结果连现在都没有研制出药方来解决此事,难道不是丞相授意,不肯让他们研制出来?就算是退一万步讲,这病症真是来势汹汹,叫两位国医圣手无计可施,咱们的亲眷去了,总该叫咱们将尸身领回去,好好安葬了才是。然而现在说什么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绝不能服众,傅渊奸佞祸国之事,即便我们远在吴越也是有所耳闻。说一套做一套,想要趁机害死吴越百姓,我们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乖乖!这大帽子扣下来,可真是要人命啊!王钰摸了摸鼻子,要说丞相下令将尸体尽数烧了这事应该是为了不让疫情扩散,但王钰也不能说什么他没错啊,毕竟讲究个全尸和入土为安,这下一群人在一起烧了,谁是谁都不知道了。 眼看着这些百姓们个个都气红了脸,还有不少年迈的老泪纵横,王钰脑袋都大了,好言相劝了几句,又听人群中有人开始叫嚷,骂骂咧咧的开始说起了傅渊的事,桩桩件件全指着傅渊干过什么狠毒的事,末了再加上一句:“丞相这么多年,不知道铲除了多少异己,别说那些子惹到他的人,即便是像唐国公诚国公这等子未曾开罪他的人,尽数被他陷害致死,如此奸人,其心可诛,来了咱们吴越,究竟是安得什么心!现在连咱们亲人的尸首都不肯交还,咱们的亲人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他下毒害死的,那可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眼看着州府的街角出现了一个穿着锦缎青衫的人,那人眯着眼看着这场闹剧,眼看着都衙役们都快拦不住这群人了,这才夸张的往地上一摔,叫得更是夸张,一声“哎呀”简直都快冲破天际了,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回头,看着人到底怎了。 这人正是越王府的管事,眼见众人目光被自己所吸引,也是讪笑着起身:“这不给众位吓到了?”又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要我说,众位可是不厚道了。” “你胡说什么!”原本这些人就是义愤填膺,被管事这样一激,不约而同全转向了他。王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顿时觉得这位是真的猛士,但也不敢多留,赶紧转身进去通报了。 管事笑道:“诸位且听我一言,诸位这行为,说是讨要一个说法,但实际真的实在讨要一个说法?”又哂笑道,“谁不知道严大夫和华神医在州府里住着,这病来势汹汹,两位都束手无策,少不能用患者来试验,以便确定药性,所谓死马当作活马医,难道有一个患者是被迫试药的?”见众人沉默,管事又说,“既然如此,那就是生死有命了。像方才那位兄台所说,丞相让人害死了谁。华神医出身世家,而丞相和世家素来不合的事也不需任何人多说,至于严大夫,严家家风素来正,对于医德的看重也远高于对医术的看重,难道是想要为这两家人抹黑?还是收了与丞相不合的人的好处,来故意给丞相生事的?”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比方才好些了,但还是有人咬牙切齿道:“不管怎么说,他总不该将我们亲人的尸首和别人的一起焚化了,连个全尸都不肯留,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管事正要再说,那头已经有人叫道:“丞相出来了!”这话一出来,顿时所有人都转身而去,完全没将管事放在眼里了。后者也不在乎,耸了耸肩,就看着正从门里走出来的傅渊。 傅渊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衫,笑容如常般暖如春风,只在舒忌的护送下缓步而来。这些百姓都是没见过他的,只知道丞相很年轻,但也不料是这样俊美的男子,一时也是呆了呆,但还是很快的围了上去,原本刚被管事忽悠下来的一颗心又纷纷开始躁动了。 “傅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罢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做主烧了病死者尸体,绝不是什么坏事。”傅渊这些日子也是超负荷工作,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很平静的说完。他的平静和这些人的激动相较,实在是气度从容到了一个地步。 但是这话无疑激怒了这些人,不少汉子挽着袖子道:“你凭什么处理我们亲人的尸身?常言道入土为安,你烧了他们,我们连骨灰都拿不到。你当日下令之时说得那样好,治不好我们不怪你,但是你凭什么——” 那汉子说得激动,到最后那眼泪跟炮弹一样砸在了衣襟上:“可怜我那老父,因为你一句话,现在连骨灰都找不到了——” “既然是你父亲,你就该知道,他不希望你有事。”傅渊低声道,“你们都是为了死去的亲人而来的,那么该明白一件事,现在谁都对霍乱之症束手无策。朝廷能做什么?也不过是尽可能的减少染病人数罢了,可是现在霍乱是治不好的,甚至于,我们连怎么染上的都未可知。那些人是病死的,让你们将尸身领回去,然后让更多的人染上吗?如果你们都想染病,傅某马上下令让你们去和患者待在一处就是了。” 眼见众人有退缩的意思,人群之中又响起了那煽风点火的声音:“你切莫巧言令色!谁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吗?草菅人命的混账,若是你肯多费些心思,会死这样多的人吗!” 傅渊微微眯着眼睛,找到了那个站在人群之中的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温暖起来了:“说得好。”又一步步的走了下来,他笑得那样的温和,比春日的煦阳照射更让人觉得温暖。 但是傅渊气场实在太强了,一步步走下来,原本群情激昂的人群竟然自动分出一条道来,让傅渊走到那人面前去。停在那人面前,傅渊微笑道:“原来是你。” 那人脸上也没有变色,冷笑道:“丞相是想要一言堂,连话也不愿让别人说了吗?” “本相只是认为,你在蓄意生事罢了。”傅渊微笑道,“本相若肯多付些心血,那么你知道本相付出了多少心血么?再者,你有什么资格和身份说这话呢?刘刺史的官家,昔日不肯重视此事,让疫情愈加扩散的,好像是你家主子吧?” 那人顿时色变,脸上冷汗不住的滑落:“一派胡言——” “你别急着否认,”傅渊微笑道,“傅某从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本相方才没出来之时,便是你在此处扰乱人心,伺候着本相的小厮在你脚边拾得一件物品,上面写着一个‘刘’字,而方才有新上任的官员来找本相,也说人群之中混杂着一个人,正是当日去向刘刺史陈情之时,一口回绝了的管事。旁人都是为了家人尸首而来,你叫骂的却是字字句句针对本相,试问安得什么心?”又抚掌转身上了台阶,转头回来,脸上笑容更是浓烈了,“也是了,刘刺史乃是正经的世家家主,自然对本相这等人看不上眼,不惜栽赃陷害。” 那人也没想到傅渊竟然能够才出自己是谁,额上冷汗涔涔。而越王府的管事则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深深惋惜自家殿下没能一起来看一回这样戏码。要知道,傅渊整治人的手段一直属于传说中的级别,管事很想看看到底是怎样整治的。 傅渊和煦微笑,但吃瓜群众们不干了,原本是好事,怎么还成了被狗官利用的对象了?刘刺史那绝对是狗官啊!原本那些子新官上任了,发现了疫情,但是刘刺史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要是那个时候就重视了,现在能死这样多人?就这种狗官,还敢来叫骂说是傅渊不肯为疫情多上点心? 原本就是满腔怒火的众人很自然的怒气转移了,几个壮实的汉子上去就是左右开弓。傅渊看了好一会儿,才很“仁慈”的让人停手了:“此人暂且扣押在此,诸位散了吧,命人焚化尸身,本相也是无奈之举,但凡能够找出治疗霍乱的药方,也不至于要用这些法子来,还望诸位能够理解。”说着,仿佛真是个谦谦君子一般,向众人行了一礼。 要说火气真的就这样散了还真不可能,依旧是愤懑的百姓们正要上前,傅渊身后的衙役纷纷将长刀抽了出来,顿时蔫了几分:“你——” “散了吧。”此时一昧的安抚的确是没有用的,除非能够从源头上解决这事,那就是将这些人亲人的尸体还回去,但是被火焚化了之后,又该上哪里去找呢? 如今也只能指望严少白和华神医两人能够早日找到药方,否则,这吴越之地的造反,只怕也是迟早的事了。 看着傅渊领了人回到州府衙门之中,管事蹙起了眉,心道这样就轻轻揭过了?这样想着,冷不丁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脚,转头,正是越王。 “殿下怎么来了?”管事忙带上谄媚的笑容,“殿下不是说不愿意沾上一身腥臭么?” “本王爱怎么怎么地,还需要向你汇报?”越王眯着眼,笑得跟纨绔子一模一样,摸向自己光洁的下巴,“这人死定喽,以傅渊的性子,绝对是被扔到隔离区,让他去和患者感同身受,来让他明白到底是花了多少心血。”   ☆、第183章 这头傅渊将刘刺史家的管事拿了,那头立马有人去了刘刺史府上报备此事,这下可把刘刺史给弄得傻了眼,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找到突破点了——明摆着就是那个横插一脚的惹出来的事。 再命人去调查一番,才发觉那是越王府上的管家,原本还想雄赳赳气昂昂报复人的刘刺史顿时怂了,压根再提什么了。 下面的知道傅渊的狠劲,到底也是和自己同僚那样多年的,要是真的被傅渊给剁了,那可多难看啊。当下就有人向刘刺史进言了:“大人,您看这……真被那傅贼拿捏住?管事跟随大人也有那样多年了……” 刘刺史差点没给这货一下,要是自己去讨人,那成了什么?不就是坐实这个罪名了吗?煽动百姓去与使臣对着干,这要是传了上去,听说现在主子爷邪火正旺着呢,不是凑上去挨削吗? 决定让管事当一枚弃子了的刘刺史绝口不提此事,但是傅渊找来的时候,刘刺史整个人都蒙了,想到京中的同僚三番四次告诫过若无完全把握莫去招惹傅渊这厮,这下场那可是凄凄惨惨戚戚。 虽然如此,但傅渊可是皇帝亲自指派的使臣,刘刺史被停职闲置在家,也不敢随意的不接见的,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请傅渊进来了。 其实刘刺史也没见过傅渊,只知道这货那手段真是凌厉,估计跟吴越这位混世魔王也差不离了。但刘刺史当日还是归为一方长官,自然也不会怯场,命人将傅渊请了进来。 刘刺史打着十二万分精神,见面前缓步走来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他身材颀硕,一身长衫将身形衬托得更是颀长,半点都不像是文弱的书生,身无长物,唯独发中金冠,衬得整个人面如冠玉,腰间还缀着一个有那么点难看的香囊,气度清贵无华。 “刘大人。”见刘刺史明显呆了呆,傅渊也不曾与之客气,径直唤了一声,坐在了左下首的位置,含着雍雅的笑容,转头看着刘刺史。后者也不愧是官场老油条,忙行礼道:“丞相大人。”不等傅渊喊起,就对一旁的人道,“还不奉茶来。” 傅渊笑道:“刘大人礼数倒是不曾错的。”又看着人奉了茶来,接过后呷了一口,这才轻声赞道,“君山银针,刘大人到底是懂得享受的人啊。” 知道傅渊来者不善,刘刺史也不是那样蠢笨的人,忙笑道:“下官为官多年,难得积了些家底,所谓死去元知万事空,当然要趁还活着多多享乐了,这家底也会挥霍去了不少,但丞相大人远来是客,下官总要一尽地主之谊。” “刘大人自然是个好的。”傅渊将茶盏轻轻合起,笑容愈发浓烈了,“傅某才接手瘟疫之事没有几日,刘大人就给傅某好大的地主之谊啊。” 刘刺史脑门上汗都要下来了,但很快镇定下来:“下官不知丞相大人何意。” “只因本相那日在衙门前拿了一个煽动百姓与本相难堪的人,听州府衙门里的的人说,此人仿佛是刘大人的管家?”傅渊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刘刺史,后者强作镇定,呼吸间还是有些窘迫,复含笑道:“下官委实不知此事,丞相大人可确定那人委实是下官府上的管事?” 傅渊托着腮,极其慵懒的看了刘刺史一眼:“本相也不知道,这才来与刘大人对质的,可否唤出你家管事,让本相一探究竟啊?” 见刘刺史应下,傅渊心中已有计较,微笑着看着那个年轻的汉子走出来,懒洋洋问:“这便是贵府的管事了?” 那男子颔首,又向傅渊行了个礼:“丞相大人。”赶紧退到了刘刺史身边,一脸的忠厚样。 傅渊只看着这汉子,也默默的看着刘刺史能够装多久。看着自家丞相大人嘴边的笑容,舒忌何等的机灵,已然会意,当下捂着肚子开始叫唤了,被傅渊横了一眼,这才忸怩道:“刘大人,实在不好意思……” 所谓人有三急的道理,刘刺史也明白,但也多长了一个心眼,吩咐道:“还不来人,领着这位小哥去恭房。”又给那上来的家丁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盯着舒忌,别给他有机可乘。 等舒忌被领了下去,丞相大人这才正襟危坐道:“叫刘大人看了笑话。” 刘刺史见傅渊根本没有深问下去的意思,说话间愈发放松了起来:“丞相大人这话可是了,这当然是寒舍的管事,莫非还能凭空变出一个来扰乱丞相大人的判断?”又皮笑肉不笑,“只怕是哪个其心可诛的用来陷害于下官,下官前些日子不查,致使瘟疫之事绵延至今,已然是痛定思痛,但若是现在又有人陷害,下官必然……” 他正说着,屋顶却听见轻轻的一声响动,像是有人踩在上面。屋中众人慌忙台头看去,却听见瓦片的响动愈发大声了,还伴着一声低斥:“大人,傅贼今日送上门来,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咱们那并肩子可被傅贼投入了隔离区,如今正饱受霍乱之苦呢!”说着,像是不满刘刺史的优柔寡断,瓦片再响,已有一道银芒朝着傅渊坐着的地方射去,好在傅渊眼明手快,整个人朝前扑去,几乎摔在地上,这才躲开了那道银芒。回头看去,那银芒尖端黑亮,正是喂了毒的。 刘刺史脑门上汗都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众家丁凶神恶煞的尽数冲了过来,手中提着长刀,一脸想要血洗府上的意思。 刘刺史整个都懵逼了,见傅渊从地上站起,唇边的冷笑已然尽数漫了上来:“原来刘大人安的是这个心思!”又负手道,“如此妙计,若是用在为官之路上,想必刘大人必然官运亨通。” 刘刺史也是愣了,看着傅渊,又转向了那一群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为首的那人满脸的凶横,长刀一扬,指着傅渊道:“丞相未免欺人太甚了,到了刘府上,还肯这样的对老爷!我等决不答应!” 呵呵!你们一群人手提大砍刀冲进来,说傅渊怎么样对你家老爷,这哄鬼呢!傅渊从容万分,唇边还是缀着素日的笑容,仿佛这群人根本就不是凶神恶煞冲进来要怎样的一样。 还没等那为首的汉子说完,已经有一道大力踢了过来,顿时虎口一麻,连长刀都握不住了,那把刀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撞在了房梁上,又咚的落了下来,将青石板铺成的地板都撞得龟裂了。 待回神,舒忌提着裤子立在了傅渊面前,麻利的将腰带一扎,平板无声的声音含着无尽的杀意:“谁敢伤丞相大人一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身首异处之苦。”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被这家伙给唬住了,但所谓“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后面的人将长刀握得更紧,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提好裤子的舒忌,一脸的冷凝。傅渊只是含着微笑,转向了还明显处于懵逼状态的刘刺史:“刘大人好手段,幸而本相留了后手。” 刘刺史也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吗!见傅渊这样说,忙道:“丞相大人,都是误会……” “误会?”傅渊环视了厅中一圈,抱胸道,“刘大人确信这是误会?刘大人还是想想如何交代吧。”顿了顿,又含笑,“另者,贵府的管事,本相不打算还回来了,没准能够听出什么呢,若是刘大人有不臣之心,本相必然第一个报上去。” 刘刺史一听这话,顿时唬住了,但脑子也是转过弯来了:“丞相,下官绝无这意思。” “绝无?”傅渊含笑,“刘大人,你身为一方长官,不重视下面的疫情,就算如今停职,但未曾卸任,吴越之事,你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你手下的人蛊惑百姓攻击天使,本相来了这府上,又闹出这样的事,试问刘大人一面之词,又有谁能信?”那笑容柔和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刘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百姓面对疫情,你做了什么?傅某一己之身不足为虑罢了。” 刘刺史额上冷汗涔涔,还没来得及说话,已有人从外而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府衙里衙役已经将府上给围住了,小的进来之时,越王府上的人马也到了……” 这下刘刺史完全淡定不了了看着傅渊的脸,知道今日的事多半是他的意思,对着提着刀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家丁道:“你们都散了吧。”待人都走干净了,这才问道,“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丞相究竟想要如何?” “本相不想如何,只是刘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究竟应该如何才是。”傅渊和煦微笑,“吴越有名望的世家都拿钱出来消减疫情,只是除了已经拿钱出来的世家,还有不少被停职的官员未曾有所表示吧?还请刘大人为吴越百姓多多考虑一二,要知道,华神医和严大夫二人试药,是要花去不少银两的。” 刘刺史脸都要气青了,但现在府里被州府衙门的人围了一圈,再被越王府的围了一圈,今日若是不拿钱出来,只怕傅渊就要代职一行这皇帝赋予的权力了。天使代表的是皇上,这妄图刺杀天使,可是要夷灭三族的!就算对皇上再不满,但他没有大的错处,庶民的心就还向着他的。 想来想去,刘刺史还是只能咬着牙拿了近万两银票出来。送走了傅渊这瘟神,刘刺史心中惴惴不安,要说越王上次那逼着拿钱的手段高明,这人的可就更高明了,况且……刘刺史总有预感,这货现在拿捏了这莫须有的把柄,来年可就更难对付了。 刘刺史满心的恼火,尽数化为了阴鸷,一巴掌扇向陪着舒忌去恭房的人:“你怎么当差的,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上了房顶你都不知道?”那人也是委屈,根本没看到舒忌出来好吗?刘刺史又劈头道,“那些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提着刀进来!” “方才有人大叫了一声,说是老爷被丞相挟持在厅中了,这才个个都火了,提刀冲来……” 刘刺史可是脑门上青筋突突的跳啊,只想把傅渊这厮给掐死得好,满心的愤懑尽数化为怨恨,发誓要傅渊这货生不如死的好! 这梁子可是真的结大了。   ☆、第184章 等到傅渊一路去了,这才问起了两位牛脾气的神医研制得如何了,舒忌虽不好言明,但傅渊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如何,也不多问了。 坐在马车上,他微微阖眼,任凭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轻轻摇动,舒忌垂首坐在一边,像是什么都无法撼动一般。 也不知道这样呆了多久,傅渊轻轻吁出一口气来:“越王此人,心机之深,倒是我低估了他。”舒忌见自家丞相大人要说话了,忙正襟危坐,一脸的洗耳恭听状。而傅渊早就习惯这点,继续说:“姓刘的只当是我蛊惑了越王,让越王和我狼狈为奸,却料不到,我也是被越王蒙在鼓里的。而刘平这人,手已经伸到了刺史府上,这府上必然有他的钉子,这才将一切回禀给他,才有时间下这样的部署。”捏了捏眉心,傅渊又随口道,“夫人怎样了?” “好着呢。”现在真是每天一问,舒忌深深觉得,你有这闲工夫,将人家带来不是挺好的么?非要矫情得不肯带人来。不过转念想想,也是能够理解的,现在这霍乱的发病人数还在增加,这些人被尽数隔离起来也是没用,死去的人一日日的增多,发病的人数也一日日的增多,若是在找不出解决的法子,这繁华的吴越之地,只怕离死城也不远了。 傅渊轻轻的答应着,还是放心不下,问道:“她……可有再闹腾着什么?”谢青岚的性格他清楚,一旦下定决心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上次下定决心要跟着自己来吴越,被扼杀之后,现在居然风平浪静,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舒忌对此理解的深刻程度不比丞相大人,但也是觉得奇怪:“并未有什么,只是夫人每日都与琅华慕珏说话,至于说了什么,那还真是不知道了。”顿了顿,“京中的事,也是开始谋划了,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世家必然会有所动作。” 傅渊轻轻的点了点头。 主仆俩从刘刺史那里捞了不少钱回到府衙,折腾了些日子,也是饿了,当下命人布膳。舒忌在一旁伺候,见以雨薇为首,好几个侍女上来布菜,也是心思微沉,看了傅渊一眼。后者完全没在意,只是捧着书,看得很是入迷的样子。 好容易算是在丞相大人跟前露脸了,雨薇也是满心动容,看着傅渊的侧颜,更是觉得心中小鹿乱撞,看着傅渊完美侧颜的目光缱绻万分,像是那湖水清波一般。 “下去吧。”舒忌盯着今日明显是好好打扮过的雨薇,只觉得这姑娘颜色虽好,但这心思未免太活泛了些,来日被放出去配个好人家不是挺好,非要想勾引谁。别说来日被夫人知道了,就算不知道,也得丞相大人有这心才行啊。 雨薇闻言,轻轻咬着下唇,就那样看着丞相大人,她原本就容色出众,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太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傅渊抬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下去吧。” 雨薇呆了片刻,垂首间双颊火红:“是。”这才收了东西下去了。舒忌看着她退出去,这才轻声啐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何必与之计较,这世上想要翻身的人太多了。”傅渊含笑,这才取了银箸来,又看向舒忌,“你很是心动?仔细如心剜了你一双眼睛。” 听傅渊提到如心,舒忌也是呆了呆,挠了挠脑袋。他素来都是冷静得像一块石头,现在这样子,实在是滑稽了不少。傅渊一边吃一边道:“你也别与我胡说,我不是瞎子。你若心悦她,待回京后,与青岚说说,她必然会同意的。” 这位鞍前马后的大小伙子脸红了。 至于京城之中,这么些日子没有傅渊在京中,那叫个惬意万分啊!一切都井井有条了起来,甚至给了刘寻一种错觉,是不是因为傅渊在,所以世家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成日找事。 只是表面上来起来风平浪静,但所谓暗潮汹涌,就不是这样回事了 。 这日里,鸿宾楼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繁华酒楼,故此是世家子弟们纷纷喜欢去的地方。这日里,一个穿着石青色夏衫的老者缓步上了二楼,行到了额包厢前,敲了几声,这才有人来开门,一见到门前的人,低声笑道:“可算是来了。”侧开身子,让来人进去,自己退出了门外,很是警惕的守在门前。 老者走进屋中,屋中已然乌压压的坐了好些人,若是有眼尖的必然能够看出来,其中不乏忠靖侯平国公这等子老牌权贵,现在都跟大祸临头似的,个个眼下都有些乌青,就那样看着进来的洛阳侯,全都是满脸便秘的神情。洛阳侯也是和这几位一模一样的神色,也很自觉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诸位难道都收到了?”洛阳侯很淡定的单刀直入,环视了一圈众人,见其或悲愤或凝重,神色全都说明了这一点。洛阳侯见状,长长的叹了一声,道:“看来诸位都收到了,诸位可有眉目,知道这是谁?” 忠靖老侯爷原本就是暴脾气,现在脸都气青了,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以本侯看,势必是傅渊那恶贼做的!这厮日日想要害我等,现在去了吴越也不肯消停。” 平国公摇头道:“不然,诸位且听我一言,既然大家今日都来了这里,势必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我也不知道此人是从哪里知道这样多关于咱们以前做过什么的资料,但这些一旦公之于众,咱们势必会被上头迁怒。皇上已经被吴越瘟疫弄得焦头烂额,咱们若再来一次,只怕皇上不会姑息。”尚未说完,忠靖侯再次暴起:“大燕乃是以世家为根本站起来的,现在却成了要断送世家不成?太/祖皇帝都依仗着世家,现在却成了皇上咬着世家不放?” 赵蕴莲她爹定远伯现在真是看都不想看见洛阳侯,原本闺女生不出孩子的确够丢人的,但是宋驰却闹出来跟男人搅在一起。哎哟妈呀,早知道这人模狗样的女婿是个这样的人,定远伯豁出命来都不会让赵蕴莲嫁给他的。 眼看洛阳侯有说话的意思,定远伯阴阳怪气的开口了:“这人能够潜入咱们书房,绝不是什么草包,又能将咱们以前的事合计出来,只怕是熟悉咱们的。”又看了一眼洛阳侯,“卖官走私什么的在咱们之中都算不了什么大事,往日卖了多少官,又受了多少贿,靠这些谋了多少利益,现在不提也罢。但这些放在现在,件件都是戳今上肺管子的事,大燕以世家立足不假,但现在可不是早年了。况且,”他再次看了洛阳侯一眼,“咱们着里面,有些人家里那些腌臜事还少吗?不算上这些,咱们世家的颜面早就扫地了。” 洛阳侯老脸一僵,上次宋驰在自己寿宴上闹出的事要说跟褚青萝和谢青岚无关打死他都不信,但现在真是说什么都洗不清了。幸好现在根本就没人注意到洛阳侯什么反应,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其实这些世家家主们今日聚会的目的,那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原本傅渊走了之后,风和日丽天气晴朗,世家们也懒得那样亢奋的去跟他追打,腾手去对付新选出来的新官了。但是,事情就出来了,某日这些世家家主们回家进了书房,却发现书桌上整齐的摆着一份卷宗,那是写着自己何年何月何日做了什么贪赃枉法的事,包括害得谁家破人亡,走私贩卖以及买卖官爵等事。 现在的大燕可不比往日了,新官们虽说刚刚上任,但这些都是有真才实学被选出来的,比原本的那些纨绔子靠祖上荫庇上位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而刘寻虽然依旧渣也小气,但人家明君的款是拿足了的,对于这些违法乱纪的事,那是深恶痛绝,一旦闹开了,皇帝少不能大刀阔斧的向世家下手。 就算世家想要翻出浪花来,褚霄还在京中呢,拳头又大又硬,还真不是世家能闹腾起来的,更何况自己还是没道理的一方。 睢阳侯劝道:“我想,这事怕不是傅渊做的。”这话一出,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睢阳侯不觉尴尬,清了清嗓子才道,“诸位且想,若是傅贼,他得了这些,第一件事就是呈给皇上吧?皇上眼里揉不得沙子,当然会做个表率,咱们又岂会得了机会在这里说话?二来,那人不呈上去,而是交给我们看了,也就是表示,他是来提醒的,既然是提醒,也就是有求于咱们,而诸位说说,这有求,到底是什么?”见众人冥思苦想,睢阳侯一副“你们这群鱼唇的人类”的表情,道:“世家现在的权力已经比不上先前了,要说是为了谋求什么,当然不可能,况且咱们都是不一样的,但要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富贵。”又双手一摊,“非是我为傅贼说好话,他娶了谢赟的闺女,能缺钱?就算能缺钱,也缺不到向咱们要的地步吧?” “那侯爷的意思……”众人看着他,满是考求,睢阳侯抚着胡须:“皇上,越王,都有可能。皇上那些日子闹出来的事,大伙儿也知道,岂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越王那人,你们谁没有领教过他的厉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洛阳侯尤其气愤:“若是如此,咱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除了坐以待毙,再没有别的法子了。”睢阳侯说,“咱们现在也只是猜对方要钱,若真是皇上,一旦咱们有所动作,那就是死定了的事,若是越王,刘平的狠劲更不消得咱们说,犯在这两位谁的手上,都是说不出的苦楚。就盼着对方赶紧开价了,若是能够买回来这卷宗,也算是好事一桩。” 众人纷纷点头,商讨了差不多,但实在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好灰溜溜的回去。 这么些日子洛阳侯府那是一直被阴霾所笼罩啊,玛丽苏自从看到了宋驰和男人搅在一起的样子,拒绝再见他不说,还自己缩在了一方小院子里,除了进宫去“向太后请安”之外基本不出来,而宋夫人和宋驰也是各种失魂落魄,偌大的洛阳侯府,也就看着洛阳侯还是个正常的了。 洛阳侯甫一回到书房,就见桌上摆着一封信,上书“洛阳侯亲启”,待拆了信一看,洛阳侯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竖子!   ☆、第185章 六七月的天气总是有些潮湿闷热,就算是屋中放着冰盆,似乎也不能缓解这酷暑半点。 谢青岚是热醒的,自从傅渊走后,她挪到了端敏公主府上去,虽说那是她干娘的府邸,但谢青岚有时候还是挺别扭的。而云舒也道是谢赟陆昭的死忌将至,请谢青岚回安阳侯府一住。 谢青岚睡眼惺忪的坐起了身子,撩开床帘,见舒琅华坐在屋中,连檀心和如心的面都见不到。反正从傅渊走了那一日起,这位冰块脸姑娘那还真是对谢青岚寸步不离,至于到底是怕谢青岚偷跑去千里寻夫,还是怕有人趁虚而入,那可就见仁见智了。 见谢青岚起身,舒琅华也就伺候了她更衣:“夫人今日起得晚了些。”说罢,又将她的发挽了起来,最后才道,“丞相大人很好,夫人也不必记挂。” 待挽好了发,谢青岚翩然起身,又有云舒进来道:“姑娘,齐王世子的信到了,还有人来报备,说是要不了许久就要动身了。” “哦……按着这一月一封的信,还有一回的才是。”谢青岚说着,顺手撕了信封,看过这信的内容,这才笑起来,又取了火折子烧了,问道:“琅华,你看我这安阳侯府,比起丞相府来如何?” “世上官邸府邸大多一样,又有什么好比较的。”舒琅华冷言冷语,又道,“况夫人这些日子坐立难安,还是不要动那个心思的好。” 谢青岚:我还没开始套话呢,你这样机智真的好吗? 见谢青岚局促,舒琅华这明摆着就是个精分老娘们的女人忽然勾起一个笑容来:“你那点子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放心不下丞相大人么?我若是你,好好的在京中养着就是了,养好了身子,待他回来,生几个孩子的好。”谢青岚顿时红了脸,而舒琅华说得泰然自若,又接着说,“若是他回不来,要自尽也多些力气,别割了脖子还割不了,血肉模糊的吊着多可怕……” “停!你别说了。”谢青岚赶紧打断她,这货口味太重受不了,抿了抿唇,谢青岚还是哼哼唧唧的吃了早饭,“你和慕珏这些日子,在捣腾什么呢?” “秘密,不能告诉你的秘密。”舒琅华笑得高深莫测,又给谢青岚盛了一碗稀粥,这才低声道,“夫人只管好好的在府上养着就是了,旁的,再不需要管了。” 谢青岚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晚上也不曾熬夜做女红,早早的就趴在了床上安眠,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忽然问到了一股子焦臭味。原本谢青岚还迷迷糊糊的,被人拧住手腕往前一带,整个人都从床上扑了下来。 舒琅华顺手将谢青岚往背上一带,吩咐道:“赶紧的,带了衣物赶紧出去。”说罢,脚下飞快的朝着门外而去。 待出了闺房,却见整个安阳侯府燃起冲天的火光,浓烟和火光将整个侯府给团团包围了,还听得见不少惨叫,在火光的衬托下,仿佛阿鼻地狱般残酷。 谢青岚看着这场景,几乎是蒙了,胡乱穿上了衣物和鞋,又很快的镇定下来,看向了舒琅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方才我嗅到异味,又见火光乍起,这才知道出了事。”舒琅华很冷静,掩住口鼻,声音被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盖去了一些,“寻常火势哪有这样大,势必是人为了。” 如心和檀心跟在谢青岚身边,双双看着对方,握了握拳,同时给舒琅华行了个大礼:“舒姑娘,求你将夫人带出去,我们死不足惜,但夫人……” “我若是有法子出得去,现在还在这里么?”舒琅华冷笑道,一手一个将两人提了起来。火势蔓延那样快,不多时已然烧到了谢青岚未出阁前闺房的院子之中。看着那道垂花门渐渐被火舌所吞噬,甚至于她们站着的地面上都传来阵阵灼烧感。 火光几乎刺痛了眼睛,谢青岚心里忽然慌了起来,想到还在吴越的傅渊,更是握紧了拳,朗声道:“赌一把,咱们冲出去!” 舒琅华一把捏住她的肩,将她整个转了一圈。谢青岚未曾回过神来,已经被慕珏拦腰抱起来:“夫人,冒犯了。”说罢,竟然凌空跃起,朝着院墙翻了出去。 谢青岚的眼睛都被火光灼痛,几乎出现了短暂地眩晕,风被火加热,吹在耳边那样的烫,原本就是盛夏,谢青岚小衫的后被几乎都被打湿了。慕珏就这样抱着谢青岚,尚未从院墙落下,已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还不放箭!” * 吴越之地还是一派宁静的景象,至于这静……除了州城之外,吴越辖地泰半发病,能不安静吗? 傅渊和越王两人里应外合敲世家竹杠,偏偏世家还不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两人也不在乎,根本就不去管世家怎么看,只是将这捞来的钱大部分给了华神医和严少白,作为研究经费。 而这回被敲了竹杠,比如说刘刺史等人,实在是恨毒了这两人,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缘由去迁怒。心中那心思可算是千回百转,就只能说是蠢蠢欲动了。 而也是蠢蠢欲动的还有一位,那就是雨薇。对于丞相大人的英伟,雨薇是深深刻在脑中的,根本就忽略了丞相大人心狠手辣的事实,只想着要自荐枕席。好在管事嬷嬷原本也就高看她几分,寻思着能给这丫头寻个好姻缘是可以的,虽不说要成金凤凰,但这丫头有些姿色,若是能入了丞相大人的眼,那么可就是好了。 端了茶,轻轻敲着书房的门,门中无声,雨薇这才大着胆子推门而入,舒忌一向是守在傅渊身边的,今日竟然不在,而傅渊坐在书房的向光处,手中正捧着公文在看。 雨薇还真是为丞相大人打抱不平,原本皇上下了旨意,说是让越王暂代一方长官之职,结果这位越王殿下见傅渊一来,转头就交差了,留了傅渊一人来看。傅渊又要盯着两位神医制药,又要处理公务,哪里能够□□呢? 这样想着,雨薇看向傅渊的神色就很是复杂了,既是娇羞,又含着心疼,轻轻唤道:“丞相大人。” 傅渊捧着公文,鼻翼轻轻动了动,嗅见她身上浓烈的脂粉气息,觉得呛人得很,只颔首:“搁下吧。” 雨薇一边答应,一边上前将茶放在傅渊手边,佯作不经意的碰了碰傅渊的手,又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缩回了手去,臊得满脸通红,讪讪的垂手立在一旁。 傅渊心中冷笑不止,看一眼娇羞的雨薇,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和煦了:“怎么?你不愿意走么?” 雨薇低头不语,惹得傅渊“呵”一声笑出来,缓缓道:“你这样的,倒是哪里都不少见……”雨薇一颗心忽然狠狠地沉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傅渊,已然见舒忌推门而入。他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来,但一双眼睛却含着分外的急切。 “下去吧,下次不用你伺候了。”傅渊很平静的说了这话,那头舒忌已经立在一边,大有雨薇再不走就要亲自踢人了的意味。 雨薇满心委屈,还是只好诺诺称是,退出了书房。捏了捏方才碰触到傅渊的手,他的手也是温热的,他也不过是人罢了,夫人又不在,难道真的要一个伺候的女眷都没有?这样想着,雨薇心中又燃起希望来,正要起身重振旗鼓,却听见里面传来舒忌的声音:“丞相大人节哀,昨夜安阳侯府走水,将阖府上下烧了个干净,偏生夫人在其中。” 这话虽也听不太真切,但雨薇立即竖起了耳朵,这可不是什么不好的,毕竟傅渊的事,可算是自己的事了。又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咔擦”,明显是茶盏碎地的声音,旋即又是舒忌的声音:“丞相节哀顺变,今晨陆将军夫人已经去认过了,其中一具烧成焦炭的女尸,身量和夫人很相似,想来应该是……” “谁做的!”傅渊的声音把雨薇惊了一跳,就她见过傅渊这样久以来,傅渊从来都是笑着的,那样的清贵,仿佛天生就是强者,而现在这压抑的愤怒,实在让人觉得胆寒。 舒忌的声音那样的平静,就和暴风雨前即将□□的海面一般:“属下会查,请丞相大人宽心。” “哗啦”又听一声响动,想来是傅渊将公文尽数给扫落在地了:“宽心?我怎能宽心!青岚她、她不会死的!连我都未曾出事,她怎会……”他说到最后,含着几分哭腔,那样的痛心疾首,仿佛夜中寒霜阵阵,连骨缝都透着悲凉,雨薇听了都想要哭嚎一番才好。 若是安阳女侯死了,若是她死了……那么傅渊没有正妻,丞相府再没有女主人,那么若能进府,岂不就是自己的天下?雨薇顿时耳根都热了起来,再次决定整装待发。 刚回了住处,就见管事嬷嬷站在门前,顿时赔上笑脸道:“嬷嬷怎了?” “有位爷要见你呢。”管事嬷嬷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丫头福气真是好,又抿着唇含笑催促,“别叫人等急了。”   ☆、第186章 雨薇也是满腹狐疑,只是随着管事嬷嬷,待见到那位爷的时候,也是唬了一跳,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来人锦衣金冠,坐在椅子上,虽说坐姿略显轻浮,但行止间说不出的贵气,见雨薇来,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将深深镀进眸子的肃杀和冷冽掩去了一些,但眼中那点子水光,就像是夜里的寒星一样,还是让人背脊发冷。 “越王、越王殿下。”雨薇往日可没少听刘刺史抱怨这人,就算没听说,但越王会来事的名声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雨薇再有什么心眼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看着越王还是有些后怕。 刘平原本喝着茶,等她行完礼,顺手将茶盏搁在了桌上,笑道:“本王听说,你对傅渊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越王殿下——”雨薇脸色顿时苍白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这事她可是谁都没告诉,越王怎能知道的?刘平很淡定摆手,笑容愈发的浓烈了:“男欢女爱,有什么不正常的事?你这年龄的人,也该动些这个心思了。” 雨薇诺诺称是,看着越王又端起茶喝了一口:“不过傅渊那人,我看是根本不领情了吧?”又桀桀怪笑道,“嘿,我若是你,这些日子可要尽可能的□□,毕竟这男人嘛,不会对美色不动心的。” 雨薇咬着下唇,也不知道是该应还是不应,只胡乱的支吾了几声。越王道:“你这死丫头,本王今日心情不错,给你支招呢,你就这样搪塞本王的?还是你想跟本王好好玩玩?” 雨薇这下背上都凉了,越王是条毒蛇好吗?被盯上了就死定了,赶紧磕头道:“殿下有何吩咐,奴婢万死不敢推辞,请殿下给个吩咐就是了。” “哎呀,好像本王是什么魔物似的,叫你怕成这样……”越王的声音很软,低哑得很,笑道,“本王给你服个软,你帮本王做事,本王会给你好处的。” 雨薇咬着下唇,她可不敢指望越王给什么好处,她就想赶紧逃离这位的魔爪,还想多活几年呢! 待越王说完,雨薇脸色更是难看了:“殿下……”“事成之后,我当然会将你放到傅渊身边贴身伺候着,至于这贴身怎么个贴法,可就是你的事了。”越王笑道,伸出手指勾着雨薇的下巴,眼睛眯得更紧了,“小薇儿,你觉得呢?” 越王早年领兵在外,这些年虽然养尊处优,但指尖因为握剑而起的薄茧还是有些硌人。这姿势虽是暧昧,但雨薇身子都怕得颤抖了起来,静默了半晌才问道:“殿下许诺的……” “本王骗女人?”越王笑得很是张狂,吊儿郎当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你以为本王像那些子纨绔子,骗了女人不负责吗?” 雨薇:您老人家还不如那些纨绔子呢! 虽然如此,但雨薇还是很想要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傅渊身边的,哪怕是个妾,但也是可以在他身边有一席之地的。 夫君俊美无铸,位高权重,更与皇上沾亲带故,哪怕是做妾,都是那样有脸面的事不是吗? 这样想着,雨薇很决绝的点了点头。 * 舒忌立在床边,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来,甚至有些后悔将夫人的死讯告诉丞相大人。傅渊从方才听了夫人的死讯,就这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阖,连呼吸都轻得吓人,没由来的,舒忌总觉得要是放任不理,一会儿再进来,这位爷能变成直挺挺的。 一把火将安阳侯府烧成了焦炭,这火目的性太明确,明摆着就是冲着谢青岚去的。对方不仅对于谢青岚的动向很是了解,甚至于这样的胆大,敢在京城之中纵火。 舒忌这样想着,忽然就开始庆幸没将剩下的内情报上去。在火场发现了箭矢,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谢青岚没了,如心……也没了。 舒忌握了握拳,又听见床上的傅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赶紧俯下身子:“丞相大人。” “掠影呢?”傅渊好像是刚睡醒一般,声音嘶哑得很,“出了这样的事,掠影不来回话么?” “掠影、琅华和慕珏,都随夫人去了。”舒忌想了想,还是觉得和盘托出,毕竟这事情是和傅渊直接相关的,就算不是,身为属下,也该将这事完整的禀报上去,而不是有所隐瞒,“凶手不仅纵火,还在天子脚下命弓箭手埋伏,若是有人出来,只怕会被乱箭射杀。” “他怎敢!”傅渊气息有些乱,喘了几声才平静下来。他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比如世家不会放过自己,甚至会刻意让自己染病,或者煽动百姓与自己难堪,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们敢在京中对谢青岚下这样的狠手。 若不是有恃无恐,怎敢如此行事? 方才傅渊的确是睡着了,梦里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时的他,无端迷恋着赵蕴莲,为了赵蕴莲,无数次的和谢青岚发生冲突。直到最后,两人中了媚药独处,谢青岚意乱情迷的时候,眼中浑浊,但两行泪沿着脸庞缓缓滑落下来。 后来,刘寻撞破了这场景,谢青岚是贵妃,出了这样的事于皇族名声有伤。太后狠着心肠,匆匆将两人杖毙了。 傅渊当然记得那时的场景,那是他重生以来,最不愿意回忆的事,廷杖落在身上的剧痛,他不甘更是愤恨;而身边的谢青岚,一开始原本还希冀着皇帝会信她,但当那棍子落下来的时候,眼中的希冀这才平静下来,再没有半点生气。 想到这里,傅渊心中又酸又痛,握紧了拳头。他与谢青岚,都是被背弃的人,好不容易,两人修成了正果,但现如今,连一年都未到,她已然去了。他傅渊又不是神,心悦的女子一朝离去,他还能怎么淡定?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独属于女子肌肤的温润触感,傅渊抿紧了唇,下意识的点了点丰润的唇瓣,静了半晌,握指成拳,猛地捶在了床上,心下一片悲凉苦楚。 那个会意之后明知道是诈还会笑着凑上来亲亲的女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舒忌看着傅渊的反应,心中也是戚戚,琅华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那是他唯一的妹妹,虽然这妹妹看起来很是冷淡,但其实是个内里火热的,做人哥哥的,不能保住妹妹,还能配称为哥哥吗? 还有如心…… 主仆俩心中千回百转,皆是面容戚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渊才挣扎着起身,坐在了桌前,厉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查出到底是谁做的!”若不叫他受尽苦楚,怎对得起青岚被烈火灼烧的痛苦,怎对得起自己承受的锥心之痛? 正想着,门前已有人轻轻敲门:“丞相大人,越王殿下来了。” 傅渊容色凄然,还是强撑着道:“知道了,请越王殿下到正厅吧。” 歇了一会子,傅渊这才转去了正厅。刚进门,就见越王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正在牛饮,合一合眼,换上了素日的笑容,对越王作揖道:“越王殿下。” “坐啊。”越王很不客气,咧开笑容来,“哟,傅丞相是怎了?这精神萎靡的样子。”又托腮看着傅渊,径自从袖中取了一封折子,信手转给了傅渊,那吊儿郎当的语气略欠揍,“本王闲散惯了,比不上傅丞相对政事的处理,这又发数十例人,今晨又有不少人因为霍乱没命,这疫情再止不住,本王也要和太妃进京去找皇兄求保佑了哟。”又笑眯了眼,“傅丞相应当是比本王还急吧?” 如今霍乱凶猛不减初发之时,最要紧的,是现在两位神医都没研究出来药方,这对于患者或是没有染病的都是致命的打击,首先在士气上就软了许多。没有药,好比赤手空拳上阵杀敌,无异于送死。 傅渊微微蹙起眉头,越王又站起身,一边把玩着自己带来的折扇,一边在傅渊跟前绕:“以这本王看,这回吴越怕是凶多吉少了。”又对傅渊咧开一个笑容,“丞相说,你一向是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治疫情无力,你会如何呢?就算皇兄仁慈不杀你……”手上折扇一合,“哈哈”的笑起来,“傅丞相最近吃东西,可是要注意些啊,若是不甚染病,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京中好歹还有个小娇妻等你回去呢。” 听其提到谢青岚,傅渊还在淌血的伤口被撕得更大,痛得鲜血淋漓。喉结上下滚动,只看了越王一眼,并没有说话,连素日之中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越王自顾自的大笑着,脸上神色有些浮夸,很像是在假笑,傅渊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附和的笑。笑了一会儿,越王才很熟络的勾肩搭背,深邃的眼睛缓缓舒张开来,如同寒芒一般:“若是能够夫妻团聚就再好不过了,就怕阴阳两隔,徒增人的烦恼。” 傅渊微微敛眉,还不待有所反应,越王又大笑着松开傅渊,退了几步:“本王与丞相开玩笑呢。”又抖开折扇摇了摇,“本王说啊,丞相可别太惯着那俩了,这药方再不出来,着百姓要是造反了,那可了不得。”又看着傅渊,“丞相可是明白人儿,总该知道的。”   ☆、第187章 要说华神医和严少白真的一无所获倒也不是,但实在是收效甚微,两人又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研究,更不知道对方研究到什么地步了。傅渊虽对两人催促,但也从来没说过什么重话,这回可了不得了。 更了不得的还在后面。没过上几日,京中的人马来了吴越一趟,就是为了告知傅渊安阳侯府的事。一把火将偌大的侯府给烧成了焦炭,偏偏谢青岚还在其中。刘刺史虽停职,但还是和傅渊越王一起接了这旨意的,见傅渊的脸色,可把这货高兴坏了。 不过,这些世家子出身的私下聚聚,还是表示谢青岚是自找的。若那走水是天灾,那也就是谢青岚命该绝此,但若是京中哪个和傅渊结仇的做的,那可就是谢青岚自找的了。她原本是世家贵女,偏偏要自甘堕落去与傅渊为伍,现在赔上了性命,岂非是自己作的? 不过,原本坊间盛传傅渊对谢青岚如何如何一往情深了,但自从皇上圣意传来,眼看傅渊连问都没问起一句,说不准还真是贪慕着谢家的家财,巴不得谢青岚死呢。 “丞相大人。”谢青岚的死讯传来之后,傅渊一直都是不停的忙碌着,好像有做不完的事一样,也没见他问过什么,但舒忌知道,这人是悲恸过度,但现在吴越走不开,只能用忙碌来麻醉自己,从而稍稍从爱妻离世的打击之中缓和一些。这样想着,舒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燕窝粥放在了桌案上,“丞相大人好歹进些,身子要紧。若是丞相大人身子坏了,夫人的仇,该如何报呢?” 傅渊憔悴了不少,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看了一眼搁在桌上的燕窝粥,挥手道:“拿下去吧,我不饿。” “丞相大人……”舒忌还想和傅渊争上一句,但后者忽然双手交握撑在额上,很是疲倦的样子,也是噤声了。傅渊低声道:“夫人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是,那夜,的确是有人作证,有人带着弓箭手在安阳侯府团团围住,只是这幕后主使是谁,实在是无从查起。” “我不管什么法子,一定要查出来!”傅渊的声音蓦然提高,“查出来之后,我绝不会放过他。” 舒忌颔首,在心中补了一句——“我也不会。” 主仆俩僵持了不久,傅渊还是没有吃粥,舒忌无奈之下,还是叫人撤了,又说:“如今日头大,丞相大人总要为了身子着想。” 傅渊似听非听的样子,舒忌一向冷心冷面,还是经不住有些想给这主子两下。但身为一个忠仆,他能做的也只是劝说罢了。还没等舒忌再劝,门外又响起人的声音:“丞相大人,越王殿下派人来了。” 傅渊握笔的手微微停顿了片刻,往日在京中,他就知道这人心机深不可测,但如今到了吴越,他才发现,往日在京中,刘平所占露出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若非当年端敏和齐王都表示支持刘寻,现在在龙椅上的,必然是刘平了。 刘平杀伐决断,比刘寻更适合那个位置。 这样想着,傅渊还是轻轻点头:“让他进来吧。”过了不多时,才见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进来,向傅渊见了礼,道:“越王殿下知道丞相大人这些日子劳累,又知道夫人的事,深觉不能为丞相大人分担一二,便命老奴来送些东西给丞相大人。” 他一边说,一边让身后跟着的小内侍将食盒提上来,将其中的东西取了出来,一一道:“豆腐肉糜饼、清心百合汤、芙蓉豆腐、芫荽蟹肉饺、凉拌鱼皮、玉髓虾子汤、茯苓红枣山药粥,一共七品,请丞相大人莫要推辞,吃些败败火就是了。”最后又捧出一碗盛有红红绿绿蔬果的冰碗来,“并一份冰碗点心,还请丞相笑纳。” 傅渊静静的看着这人的举动,心思也是千回百转,这越王的举动,可算是刻意示好?只是有什么好示好的?盯着那一碟芫荽蟹肉饺,傅渊不觉心中酸痛,谢青岚极爱这个,往日一同用膳,这死丫头能将一碟全吃了……这样想着,傅渊苦闷之中扬起一抹苦笑来,点头道:“多谢越王殿下美意,烦请回府替本相谢过。” 那内侍微微含笑,目光却看着傅渊,大有一副要看着他吃干净才肯罢手的意思。越王一向蛮横,他的仆人有这毛病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但傅渊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当下道:“舒忌,送客就是了。” 舒忌一边答应,一边引了那两个内侍出去。傅渊独自坐在桌前,顺手搁了公文,只端了那碟芫荽蟹肉饺在面前。取了银箸吃了一口,反倒是笑了出来,心中酸楚依旧。喃喃自语道:“坏丫头,我不与你抢着吃了,你回来可好?” 满室寂静无声,反倒是让人觉得想哭了。 那头那内侍被舒忌一路迁出了府衙,这就回去找越王复命了。见越王还在悠闲地喝着茶,那内侍不甚放心,道:“殿下。” “叫雨薇那丫头做手脚了?”越王吊儿郎当的往椅子上一靠,那内侍点头:“已然按照殿下的吩咐去了,但若是傅渊不吃那碟芫荽蟹肉饺,殿下的计策,岂非是前功尽弃了?” 越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懒洋洋靠在椅子上:“谢青岚刚死,他旁的都不会吃,但谢青岚喜欢吃的东西,他一定会吃。不仅会吃,还会吃得半点都不剩,到时候连追查的证据都没有。”他一壁笑,一壁将手上的折扇一抖,遮住了自己半张脸,“谢青岚这时候死,实在是死得其所,太有价值了……” 内侍看着越王的眼睛,只觉得小肚子都在打颤。这位爷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但这样久从来没将这位爷看透彻过。 刘平起身而去,到了越王太妃的屋中,这才笑得格外的纯粹:“母妃。” 要说越王太妃虽说只有刘平一个儿子,但这段时间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这死小子啥时候成亲造人啊!虽说吴越境况不妥,现今不该操心这些,但有备无患,若是刘平有个中意的人选,她也好去打听些,看看是否门当户对不是?结果这臭小子半点不着急,当了个甩手掌柜,叫她这做娘的心里怎么想啊! “平儿。”太妃将他唤来身边,很正经的看着他,“母妃与你说一件正经事……” 刘平对于自家老娘也是很了解的,听她这样说就知道下面是什么了,当下笑道:“母妃,儿子还年轻,多多玩闹几年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儿子还没能找到心仪的人呢。” “你是没有心仪的人呢,还是心底已经有人了,只是不愿意告诉我?”太妃很是淡定,作为想要抱孙子大军中的一员,越王太妃已经不想听自家浪荡儿子的借口了,要是他再推脱什么,她就要给这货塞人了。 越王咧开笑容,看着越王太妃,好像有点尴尬的意思,撑着下巴一脸的无辜样:“母妃,您这样逼问儿子……”见老娘完全没有半点感动的样子,索性双手一摊,道:“儿子已有了心仪的人,可惜……” “哦?”越王太妃总算是得到了要的答案,“那女子是谁?家世如何?可有婚配?” 刘平嬉皮笑脸的说:“正正经经的世家贵女,如今倒也不大,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又换了只手撑着,看着越王太妃不说话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迟迟不说?做主将她娶进门,即便不是正妃,做个侧妃也不错。”越王太妃说,见儿子还是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微微愠怒,“既是你心仪的女子,你做什么半点不曾提及。” “她嫁了人了。”越王很淡定,托腮,要不是眼里肃杀挥之不去,那眼神无辜得跟只兔子似的,又轻轻说,“儿子对她痴情一片,她刚死在火里了,儿子又怎好再娶?” 世家贵女、嫁了人、还刚死在了火里……这三点结合在一起,越王太妃不脑补都不行了:“你、你难道是看上了谢家的闺女?还要与傅渊抢不成?”见刘平托着腮,还是那样笑着,也看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 越王太妃清楚的听到了脑中那根弦断掉了。 刘平笑得那叫个坏心,起身道:“儿子还有事在身,陪不得母妃了。”说罢,起身向外而去,留下惊呆了的、想老当益壮揍这不入流儿子的太妃。 越王一路绕出了太妃的小院,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松了下来。倒不是他真喜欢谢青岚,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娶谁的,先把自家老娘给震住了,免得一直逼他娶妻。 虽说拿死人作筏子有些不入流,但这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昔年先帝新丧,他奉旨回京奔丧,旋即被刘寻架空了。那段日子虽是艰难,但也不过尔尔罢了,直到在相国寺遇上了一个女孩儿。刘平这货可是出了名的毒蛇,被缠上了再也挣脱不开了。 既然是自小的夙愿要娶那小丫头,他才不会让自己的正妃之位有半点机会变成别人的。 回了屋,刚喝了一口茶,就见有人急匆匆的进来了:“殿下,方才探子来报,说傅渊不知何故呕吐不止,似乎……是霍乱之症。” 刘平阴恻恻的笑了。   ☆、第188章 傅渊吃了那碟芫荽蟹肉饺,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便腹痛如绞,竟然翻江倒海的尽数吐了出来,不多时又拉起了肚子,这下可把人给惊得不轻了。 如今吴越这样的情况,那样多的病患,现在一方的百姓是见了上吐下泻的人就觉得是霍乱之症,脸都唬变了色,更别说傅渊原本名声就不是很好,一时之间,谁肯上前帮这人啊? 傅渊吐了一次拉了一次,一张脸已然是菜色了。舒忌还是如常般守在他跟前,见状忙递了一碗淡盐水上去:“丞相大人……” “消息封锁了么?”傅渊低声道,接过淡盐水喝了一口,还是觉得直犯恶心,搁在一旁不喝了。捏了捏眉心,傅渊心中也是懊恼起来,因为爱妻离世,他实在悲恸了些,乍一看到越王送来的东西之中有谢青岚爱吃的,一时不查,竟然闹成了这样。 霍乱之症,短短几个时辰就能要人的性命,现在若是使者都染病,那么民心大乱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傅渊蹙着眉,越王此人,敌友难辨,就算是这样,也不敢笃定他到底是敌是友,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丞相大人一向是小肚鸡肠的典范,往日刘平就没少调戏谢青岚,现在又来这一招,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丞相大人下定决心要让这货付出代价。 只是还没来得及吩咐舒忌做什么,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唬得舒忌赶紧拿了净桶来。 等到严少白顶着俩乌眼圈来的时候,傅渊已经是彻底的面无人色了,短短一个时辰,吐了四次拉了三次,整个人没虚脱都是命大了。严少白看着恹恹躺在床上的傅渊,嘴角动了动:“傅相难道也染病了不成?” 舒忌当场瞪了严少白一眼,后者也是大脾气,冷笑道:“怎的?不愿我说,让我来做什么?尊驾若是有这样的本事,大可以自己为傅相诊治。” 舒忌一向是面冷心硬的人,听了这话也不免有些窝火,一种莫名的想揍人的冲动在脑海中反复纠缠起来。傅渊阖着眼,声音恹恹没有半点活力:“严大夫来了?” 严少白哼了哼,看了傅渊的脸,沉思片刻:“这腹泻呕吐之症是何时开始的?” “约莫有一个时辰了。”傅渊精神不好,舒忌便替他回答了,“怕是吃了越王送来的菜才这样的。” “越王?”严少白微微怔忡,看着傅渊道,“莫非越王和傅相有什么龃龉不成?”见傅渊微微垂下眼帘不说话的样子,也很知趣的不说了,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傅渊手腕上,静了片刻,这才好气又好笑道:“胡闹,这根本不是霍乱之症,不过是吃东西吃坏了肚子罢了。” 傅渊提着的心微微松了下来,看着严少白道:“既然如此,有劳严大夫了。” 严少白看着他,想了想还是说:“即便傅夫人出了事,傅相也不该如此糟践自己身子才是。这盛夏日头大了,难免吃食容易**,若是搁了一会子,变质腐坏了,再吃可是不好的事。”又叹道,“我来的途中,已然有不少人在传傅相染病的事,还是趁早想好说辞吧。”说着,“我开上几幅丸药,吃些日子就好了。” 傅渊似听非听,一双剑眉却蹙了起来,因为腹泻无力的缘故,他的声音也有些低哑暗沉:“你说外面在传我染病的事?” “正是如此。”严少白道,“我初来时还不信,但见了你这模样,不信也信了七八分。这世上大多腹泻之症大多如此,怨不得旁人胡思乱想。”想到如今横行的霍乱之症,严少白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也是严某才疏学浅了,这霍乱来势汹汹,实在不是往日所见过的病症所能够一般对待的。枉严家一向自负,遇上了这种事,方能知人的渺小,在死亡面前不足一提。” 傅渊静默了,想到在火场被人射杀的谢青岚,心中那处的柔软就如同被千把钢刀同时贯穿一样。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自家那蠢起来比小孩子还好哄骗的小娇妻,最后可能是万箭穿心而死的样子。 青岚…… 傅渊不信命,但有时候却又很相信,想到谢青岚,他甚至有些庆幸,是否是前世两人是死在一处的,所以这辈子才能够结为夫妻,但这次,他连她的尸骨都不能找到…… 越想心中越痛,傅渊握拳,重重的咳了起来,舒忌以为他又要吐,赶紧拿了净桶去。无力的摆手,傅渊还是从那悲恸之中拔出神思,道:“严大夫说外面开始传傅某染病的消息?” 严少白嘴角微微一动,心道是这人是拉肚子拉得耳聋了怎么的?还是耐着性子点头道:“此事怎敢胡说?若非如此,我怎会见傅相一面就笃定果然是霍乱?” 傅渊蹙起眉头,道:“舒忌,送严大夫回去。”舒忌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事不是那样简单的,还是请了严少白先出去。 刚送严少白出府,州府之中,因为发病数少,还算得上是繁华,但现在,这里的繁华之中,也生出了几分萧索出来,还有不少人正在窃窃私语。舒忌原本就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绝非一般人能比,尚且隔着几步,就听见对方的声音:“听说丞相染病了,方才好多人都在说丞相染病的消息,给衙役呵责了一顿,这才消停了些。” “连派来的钦差使臣都染了病?”另一个面色戚戚,“看来我吴越,果然是完了。就这样还能来镇守吴越?只怕大伙儿都是不服的。也罢,回去拾掇些细软,举家去了就是,等到瘟疫结束再回来,若是这瘟疫不结束……” 那人长长一叹,后面的话愈发听不真切了。舒忌面容寒霜更甚。分明让人封锁了消息,为何这样多的人都会知道丞相大人身子不适的事。这个紧要关头,一旦出现腹泻呕吐的症状,不管是不是霍乱,所有人都会往瘟疫那方面想。 舒忌绝不相信下面的人有那个胆子敢藐视丞相大人的命令,也就是说,这事只有一个人有机会做,也就是那个除了丞相大人之外,唯一的知情者! 舒忌一肚子火气,转身进了府衙之中。因为腹泻,傅渊连坐着都很勉强,目光平静的看着舒忌进来,靠在椅背上:“越王真是好手笔,兵不血刃就能害我。” “若非夫人在这紧要关头……丞相大人也不至于自乱阵脚。”舒忌道,若不是谢青岚出了事,傅渊也不会看着谢青岚爱吃的东西就松下了戒备之心,现在坏了肚子,除非能够立刻痊愈,否则,这谣言一旦愈演愈烈,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谁都不知道。 傅渊敛眉,想到谢青岚,头一次有一种心乱如麻的感觉:“舒忌,我如今好悔……若我将她带了来,她如今也不会这样横死,我宁肯死的人是我。” “丞相大人……”舒忌想要劝,但看着傅渊紧紧闭着眼的模样,一时也是语塞,“人算不如天算,丞相大人节哀,养好了身子,才有余力为夫人报仇。” 傅渊阖着眼,长长的叹了一声,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赶紧扑到净桶前。方才那几次呕吐,几乎将胃里东西给吐完了,现在全剩了方才喝下去的淡盐水。 擦净了嘴,就听外面软软的女声:“丞相大人,越王殿下来看丞相大人了。” 傅渊微微蹙眉,他是认得这声音的,正是雨薇。寻思了片刻,便让舒忌俯下身子,耳语道:“将这丫头拿下,绝对有问题。” 舒忌闻言颔首,傅渊又让舒忌扶自己在床上躺下,这才请了越王进来。 刘平一进来,那招牌式的浪荡笑容就止不住了,耸了耸肩:“看来丞相是真的身有不适了?”又环视了一圈屋中,因为方才的呕吐,空气之中仿佛都弥漫着似酸似臭的味道。越王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了,也不避讳,就这样坐在床边,招手唤了雨薇进来:“本王看这丫头是个可心的,总归丞相身边缺了伸手也不行,不如就让这丫头在身边伺候吧。” 雨薇偷偷看了傅渊一眼,见他也在看自己,羞怯的低下头去:“丞相大人。”傅渊躺在床上,看着越王,若说这腹泻不是他做的手脚,打死他都不信。但是现在越王竟然亲自引荐雨薇来,这深意就在明显不过了。 可怜这羞赧的丫头,真以为越王是在帮自己! 傅渊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似乎扬起好比阳光般耀眼的光辉来:“好。”又道,“不过小病罢了,越王竟然纡尊降贵亲自来一趟。” 越王见傅渊这样轻易的就答应下来,那笑容之中就有了些阴恻恻在里面,转头说:“你下去吧。”等雨薇下去了,又转向了躺在床上的傅渊,“染上了霍乱,可不算是小病啊。” 傅渊看着刘平,笑容半点不减:“越王对这府衙里这样关心,还是,只关心着傅某一人?”   ☆、第189章 傅渊这话问得很是不客气,言下之意,已然是越王居心叵测。越王坐在床边,脸上还是挂着招牌式的笑容,根本不气,反倒是笑得挑逗:“哟,傅丞相细皮嫩肉,的确是叫人见之难忘。”又摩挲着自己丰润的唇瓣,“可惜,本王不是兔儿相公。”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实在太重,连身边的舒忌都握紧了拳。越王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若想要动手的,你自己掂量一下你是不是本王的对手。”展眉看向了舒忌,“若是伤筋动骨了,可不是本王没提醒你。” “王爷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些么?”只有对着眼前的男子,傅渊才真的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他的心思实在太深沉了,玩世不恭的外表掩饰了太多东西,甚至让人忽略了他的优势。当年那个十三岁就能领兵杀敌的人并未消亡,而是长大了,比往日更可怖。 “那倒不是。”越王含笑道,“傅丞相是聪明人,本王的意思自然是明白的。现在这吴越之地,人人以为丞相染病,想来这其中的缘由,无需本王多说了吧?” “贼喊捉贼。”傅渊轻笑着啐道,“即便不是越王散布出去的谣言,但这与殿下真的脱得了干系?殿下昔年与皇位失之交臂,想来心中并未对此服气吧?” 越王笑道:“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点即通。”他说着,脸上的放荡笑容慢慢收了起来,“这世家的问题一日不解决,大燕就始终岌岌可危。难道你还指望你那好表兄不成?” 刘寻那货,简而言之就是俩字儿能形容的——“小气”!不是说他抠,当然他也的确抠门,而是行事实在太小家子气,能拿皇后之位来换钱的皇帝,来年死了下到地狱里,祖宗们都得梗着脖子揍这货。而且刘寻行事太过瞻前顾后,少了那股子魄力。所以指望他是根本不行的。 既然话都说开了,傅渊微微眯起眼,看得出有些兴奋:“殿下应该知道傅某的为人,更该知道,傅某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今日殿下这样整治于傅某,难道还以为,傅某会为殿下鞍前马后?” “这倒是了。”越王懒洋洋的一笑,靠在了椅背上,顿时没有正型了,“若是本王给丞相服个软、卖个好呢?丞相可愿意为本王做事?”见傅渊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越王笑得愈发的高深莫测起来,“若是我告诉你,安阳侯府大火之事,是谁做的……” 傅渊脸色顿时变了,想到葬身火海的谢青岚,一颗心又止不住的抽痛。往后的时光,前路未知,却也只剩了自己一个人独自踉跄前行,那个被自己护在身后、能让自己在夜中安心的人,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傅渊的沉默成功勾起了刘平的笑意,换了个坐姿,刘平托着下巴含笑:“你说这京中,知道你染病的消息,指不定怎么欢欣鼓舞呢。”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傅渊勾起冷笑来,又看向了越王,“殿下还是莫要打这些主意的好,毕竟,殿下和傅某,实则是一样的人。” “看不出来,丞相还挺高傲的啊。”越王笑意更浓,脸上的玩世不恭根本掩不住眼中的肃杀冷冽之意,换了个姿势坐定,笑得眯起了眼,“既然这个筹码你不曾心动,那么换一个如何?” “就用安阳女侯的生死为筹码,丞相意下如何?” 饶是傅渊一向淡定,此时也被刘平这话给惊得睁大了眼,后者笑得如常般浪荡:“看来傅丞相对于这个筹码很是中意啊。” “我中意与否,与你何干?傅某也不屑于与擅自揭别人伤口的人为伍。”傅渊这货虽说内里是个真·反派,但是外面看着还是很正人君子的,此时已经怒不可遏,看向了舒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把这家伙给我轰出去! 越王抿着嘴笑,眼中的冷冽肃杀全然暴露无遗:“你真的那样笃定她死了吗?傅渊,还是你巴不得她死,所以宁愿相信她真的死了?”见傅渊迟迟不答,越王刘平拊掌笑道:“也好,总归死或者不死,于我的意义并不大,倒是有些人,孤枕难眠。至于雨薇,对丞相痴心一片,丞相可要好好消瘦才是,这世上最难辜负的,可就是美人恩了。” 他一边说罢,一边大笑着离去。虽说他的确很欣赏傅渊来着,但是这货有时候实在太拽,不挫挫他的锐气,刘平觉得自己好像很失败。 傅渊两辈子都没被谁给气得这样惨过,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胃里再度翻江倒海,几乎连胆汁儿都给吐了出来。漱过口,傅渊才狠狠道:“去查,夫人到底有没有事,三日之内,务必给我答案!” * 傅渊这头被越王给气得够呛,而京城里面可算是热闹了,自从傅渊被派去吴越之后,京中世家那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然后安阳侯府大火,把傅渊他老婆给烧没了,这下世家更是欢欣。更主要的,自从安阳侯府被烧了之后,那威胁他们的卷宗之事也没了下文,这难免让人觉得的的确确是傅渊做的手脚。 反正现在谢青岚没了,不管是谁做的,只要对傅贼能形成打击,那就是好队友! 眼看着众位爷走路都带着风了,还有不少人趁着傅贼不在京中,很大方的去了安阳侯府的遗址去看看,名为凭吊,实际上……根本是去刷存在感顺便去说一声该! 这日里才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停在了安阳侯府的废墟前,这才停了。虽说此处已然是废墟,但是皇帝刘寻为了表示一下自己对于表弟妹的哀思,还特意派了亲卫羽林卫在此守着。 这些日子没少见马车往来的羽林卫对此司空见惯了,总归也不会真的在这里停下来,无非就是来看看,过过干瘾。 但眼前这车却晃悠悠的真的停在了废墟前,微微掀起车帘,探出一个女子的脸来。她生得倒是仙姿佚貌,一双眼睛好像碧波荡漾的湖水一样,让人看了深深的沉醉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些日子,人来人往,真的在这废墟前停下的,也不过是陆家夫人,端敏大长公主一家,齐王爷也陪着太妃来过之外,这位还真是第一位了,只是来人这样年轻,倒也不知道是谁了。 那女子正是陆家的二姑娘陆贞训,她还要过上几日才能出孝,但实在是忍不住,这才求了祖母来了。 陆显那些日子和蔡氏成亲,倒是愈发的不像样起来。只是陆贞训也不在乎,这爹只要没惹到自己头上,那就完全当他是个透明人好了。 只是那日之中,谢青岚的死讯传来,陆贞训整个人都蒙了。谢青岚虽不是亲姐妹,但两人情非泛泛,是难得的知己好友,更不说原本就是表姐妹。原本想要随胡氏一道去认,被嫂子冯氏拦住了。 而谢青岚死后,陆家孙子辈的整个都蒙上了一层哀伤。陆澄原本就对谢青岚旧情难了,死讯传来更是失魂落魄,陆贞训也是整日默默不语,连为黄氏抄写经文都静不下心来,陆泽年岁虽小,但已经明白死的定义,也是哭闹不休。 而陆贞训看着这满目疮痍,只觉得心中酸楚异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陆泽原本就跟着姐姐来,探着小脑袋扒拉在窗户,看了半晌那焦黑的土地和残垣断壁,糯糯的声音有些伤感:“姐姐,谢姐姐是不是去找娘了?” 陆贞训静默了一会子,轻轻抱了陆泽在怀:“泽弟乖,你谢姐姐是……”她说着说着,还是说不下去,泪眼婆娑。 陆泽年岁小,见姐姐哭了,自己也哭得难受,马车之中,一时哭声大作,唬得随行的采荷茯苓手忙脚乱的劝姐弟俩止泪。 好容易将姐弟俩劝住了,采荷便吩咐车夫将车赶回去,这才看着陆贞训道:“我原说不让姑娘来,就是怕姑娘哭,这下还是没能劝住,姑娘也执了眼泪才是,莫叫人见了去。” “如今人都没了,我连哭一哭也是不能?”陆贞训很平静的反问,叫采荷语塞,又微微掀开帘子,看着那付之一炬的安阳侯府,“也不知道是谁这样狠心短命……” 一车的人都戚戚,又听见外面传来一个人声音,犹似自言自语:“这安阳侯府是怎了?前些日子来还好好的,怎的今日……” 陆贞训心思微动,掀开车帘,见外面站着一个男子,身姿挺拔,颇有些军人的风骨,当下道:“尊驾是来找安阳女侯的吗?” “正是,我乃受人所托,来送信的。”男子道,“敢问姑娘,这安阳侯府……” “前些日子一场大火,将安阳侯府烧了干净。”陆贞训说着,又是一阵哀戚,“安阳女侯也在其中,已经去了……” 那男子“啊”了一声,又细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子,半晌之后才问道:“敢问姑娘可是陆家二姑娘?” 茯苓倒是奇了:“你来送信的,你怎的认识我家姑娘?” “实不相瞒,我原是南疆来的,将军已经启程回京,临行前让我送信来。”男子憨厚一笑,“往日将军曾提过二姑娘,我寻思着,既是貌美女子,又是为安阳女侯离世这样伤心,应是陆家二姑娘无疑了。”说罢,又长长一揖,“既然安阳女侯不在了,还请二姑娘替安阳女侯收着吧。” 陆贞训轻轻一叹,命采荷接过那封信,想了想,才微微红了脸庞:“你家将军,可是齐王世子殿下?” “正是。”那男子见陆贞训肯收,心中大石落地,“多谢二姑娘,容我启程回军中向将军禀明此事。” 陆贞训默默不语,只将信件收好罢了。想到刘肃,心中却是酸软一片。   ☆、第190章 而傅渊染病的消息不胫而走,更叫吴越的民心动荡,就算是严少白出面表示傅渊并非染病,但这样的举动落在百姓眼中,自然是在找推脱之词。 而同样炸了锅的,还有京中的世家圈子。知道了傅渊染病的消息,这群世家家主们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纷纷表示这是天要亡傅渊啊!先是谢青岚死在了火里,傅渊现在也染了病,真是老天有眼。一时之间,世家之中,是家主到最小的子弟,走路都带着风的。 然而太后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哭着自己那苦命的大哥,她这做妹妹的连哥哥一丝血脉都保不住,可把刘寻给哭得心累;刘瑶哭得就更凄厉了,更是口不择言说刘寻派傅渊去吴越就是要让他死。 刘寻在懿安宫被打成了满头包,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悻悻的回了御书房。一口气饮尽了唐德海奉来的君山银针,皇帝恨恨的问道:“严少白可回话了?阿渊那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严大夫以性命担保,说是丞相大人只是吃坏了肚子,并不是染上了霍乱。”唐德海还是如常般恭顺的微笑,“只是三人成虎,俨然已经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朕也是此意。”刘寻勾起一个笑容来,心中那块大石头轰然落地,“有时候朕也恨不能杀了阿渊才好,只是世家未除,再没有一把刀比阿渊更好用了,更何况母后哪里朕也不好交代。”又冷笑道,“谢青岚死在了大火之中,他就算是要死,也必然会让元凶不得好死之后,才会死不是吗?” 唐德海顺从的答应一声,心道是自家爷对于傅贼的了解当然是很透彻的。不过安阳侯府那一场大火不明不白,火场发现了箭矢,还不能说明什么?这事一日不能水落石出,这京中的世家都该提着胆子做人,不然傅渊一朝杀了回来,到时候是谁倒霉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要说这世家,唐德海也觉得有些不像样了,那春闱的事,不就是说明了这些人实在是居心叵测吗?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不然皇上颜面尽失,到时候都不好看。 说到这颜面问题上来,唐德海心中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要说自家爷是个绝对要脸的人,但这么些日子做的事那还真是挺不要脸的。当然,赵蕴莲那人的确也是长得不错,才情也不错,心气也是很符合世家贵女的气质的。 但是,就算是个仙女儿,也是嫁了人的,虽说现在宋驰那个风评是真不怎么样,原本看着算得上是个青年俊彦,结果居然跟男人搅在一起了,在洛阳侯寿宴上闹了那样大的笑话,现在也是京中的笑柄了。咳,关于宋驰人品的问题暂且按下不表,人就算是个小混混,那也是赵蕴莲的夫婿,这俩人又没和离,皇上隔三差五的就见赵蕴莲一面,虽说还没到床上去,但这样日子久了成什么样? 虽说唐德海那把儿早就没了,但也知道,这男女独处时间长了,一旦来个契机就能滚到床上去,除非那男的是个真忍得住的。但关键是自家爷后宫佳丽三千,风月场上的老手了,根本就是个忍不住的好吗…… 得了,这种事还不敢劝,劝多了惹得主子发怒,搞不好小命都没了,这才是自找没趣了。 唐德海满脑子的想入非非,不觉徒弟已经进来,向皇帝打了个千:“皇上,洛阳侯求见。” “宣他进来吧。”对于洛阳侯,皇帝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将折子搁在一边,看着进来的洛阳侯。后者大大方方的行了礼之后,道:“臣有本奏。” “爱卿但讲无妨。”刘寻一派仁君明君的款,含笑看着洛阳侯,洛阳侯道:“坊间已然盛传丞相在吴越染病之事,如此一来,只怕是民心不稳,还请皇上派人催促才是。” “人言可畏,爱卿也被蒙蔽了不成?”刘寻又不是傻子,明白洛阳侯是来探话的,但也是很淡定的说,“严家的大夫已然为丞相诊治过了,不过是寻常的吃坏了肚子,并非是染上了霍乱之症。”又唏嘘道,“丞相远在吴越,为了百姓甘愿犯险,如此鞠躬尽瘁,而安阳女侯却保不住性命,实在是朕的失职。” 对于顶头上司的虚伪,洛阳侯很淡定的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还是做出了惋惜的样子:“天有不测风云,丞相忧国忧民,忽略了小家,可怜安阳女侯嫁入傅家还不满一年……” 刘寻深深了叹了一口气:“太后年岁大了,倒是为此受了不少累,叫朕心中难安。” 这话绝对是真的。 只是傅渊没染病的消息还是让洛阳侯心中很是不平。要是这恶贼就这样没了性命才是最好,至少省了不少心。 难怪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唐德海,拟旨慰问丞相一二,并督促他尽快找到治疗霍乱的方子,让朕安心。” 唐德海一边答应着,一边看着立着的洛阳侯,寻思着这人儿子头上帽子可都绿得发亮了。不过这皇帝给的绿帽子,你不仅得戴,还得戴好看了。 洛阳侯看着唐德海下去,心中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势必要让傅渊再没有性命回来! 等到洛阳侯回了侯府,自从宋驰在他爹寿宴上闹出那种事之后也是深居简出,宋夫人也是整个人都懵逼了——儿子喜欢男人,以后还怎么有孙子?赵蕴莲更是三天两头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偌大的洛阳侯府,眼看着就洛阳侯一个正常人了。 洛阳侯一路往书房走去,对跟在身边的管家道:“你去睢阳侯府和平国公府下帖子,就说今夜请其在鸿宾楼一聚,我有要事相商。” 如今士族崛起,世家再也容不得傅渊这样的中流砥柱存在了。若他不死,等到他回来,不管谢青岚的死是谁做的,这京中势必要被他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如让他根本没这个命回来! 既然侥幸没染上霍乱,那么就让世家们的心血为你铺一条路,送你去黄泉! 洛阳侯推门而入,书房之中如常般纤尘不染,在书桌前坐下,却见书桌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封信,上书“洛阳侯亲启”。 洛阳侯心中顿时一沉。 * 直到夜里夜幕降临,鸿宾楼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洛阳侯从里面走下来。橘黄的灯火打在脸上,显得整张脸无比的蜡黄,似乎还带着让人无法逼视的寒霜和恼怒。 快步上了楼,已经有人来引了洛阳侯进了一间包厢。见其来了,睢阳侯和平国公同时起身,异口同声道:“宋兄——”两人的语调都是如出一辙的焦急,见洛阳侯也是面色不好,两人倒是淡定了下来。 睢阳侯沉吟片刻,道:“难道宋兄也收到了信件?”洛阳侯不觉诧异:“两位也都收到了?” 睢阳侯满脸为难,又长长一叹:“唉,今日方回到府上,就在书桌上见了这封信,与上回的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就出现了。”说罢,掐了掐眉心,“原本以为这事就这样了了,没想到……看来这事的主使果真不是傅贼。” 剩下两人也都默然,现在谢青岚新丧,傅渊哪里来的精力又要管着吴越的瘟疫又要沉浸在爱妻离世的悲苦之中还要使计来整自己? 洛阳侯冷笑道:“这信是第三封了,前两封一是告知手上有密宗,二是示威,现在第三封,已然是开价了。”这数十万两的银两对于洛阳侯这种既富且贵的贵族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还被对方当做猴子戏耍的感觉真是不好。 关键这特么到底是谁啊!!! 睢阳侯负手而立:“这钱对于咱们来说虽不算多,但这要了一回,必然还有第二回。这信上写着以钱来换密宗,到底可信不可信,若是来日又要钱又该如何?” “只是如今之计,也只能给这钱了。”平国公原本就是个大脾气,哼哧哼哧的,“若是再有这信,就算是跟他拼得玉石俱焚,咱们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现在圣上是打定主意要给世人看看自己是个明君了。”睢阳侯叹道,“现在万万别生出什么事端来,不然皇上这想到一出是一出,指不定得气到什么地步。”又蹙着眉头,“另外,还有一事。谢氏一死,咱们彻底没了能够要挟傅贼的东西。况且在火场发现了箭矢,一旦傅贼回来,只怕要秋后算账。以他的性子,谢氏一朝没了性命,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只怕京中的世家都会被怀疑,到时候会你我是否会被牵累,都是未知数啊。” “他未必有那命回来。”平国公冷笑道,“染上了霍乱,长则几日,短则几个时辰,势必会没命的。” 洛阳侯道:“严少白以向上人头担保,傅贼并非是霍乱,而是吃坏了肚子,仅此而已。”又咬牙道,“与其等他回来秋后算账,咱们不如先发制人,杀他个措手不及,除了这祸害。难道皇上没有证据,真能任意发落咱们不成?即便褚霄在京中,但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何其霸道,一旦皇上人性太过,咱们就算是断了这大燕的命脉又如何?” 一国命脉当然是钱!说白点,大燕最富有的人群始终是世家,一旦世家群起暴动,断了大燕的经济命脉,就算是褚霄手握重兵,也是无力施展的。 两人纷纷点头,洛阳侯又道:“另外,这要些咱们的人更是不能小觑,这京中大多人的阴私都被写成了密宗,一旦拿着这个要挟,必然要起祸端的。”掷地有声的发号施令道,“查!必须查出来这究竟是谁这样的神通广大!” 若不能招降,那就除掉!   ☆、第191章 夜色朗朗,盛夏的吴越之地,月光皎洁,洒在大地有些朦胧凄清的美感,傅渊吃了药,腹泻和呕吐总算是止住了,只是人还是有些憔悴。而吴越之中,因为这位钦差使者的“染病”,变得愈发人心惶惶起来。 刚看完了公文的傅渊举着灯进了内室。昏黄的灯火点燃了一小片黑暗,映得床上安眠的女子脸色有些蜡黄。她睡得那样沉,蜷缩在一团,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倒是消瘦了不少。 傅渊轻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搁了烛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女子,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触感温润而熟悉。傅渊笑了笑,脱了外衫躺下,拥了她在怀。怀中人被震动,蹭了两把,还是迷迷怔怔的睁开了眼:“傅渊……” “我吵醒了你?”傅渊含笑,浅啄她的额,“这么些日子,你受苦了。” “不苦。”她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灯光的照应下亮晶晶的,似乎还有些俏皮,啄了啄傅渊的唇,“我每日都在心中告诉自己,我们总会再见的。”她笑容愈来愈大,看着傅渊的眼睛愈发的狡黠起来,“再也不见。” 傅渊的心顿时像是溺水了一般,狠狠沉了下去,没有丝毫的办法能够解救,低眉,却见怀中早就空空如也,见不到任何女子残留的痕迹。 * 傅渊是从噩梦之中惊醒的,月色皎皎,苍凉凄清,银辉洒在室内,一室银白。狠狠地捏了捏眉心,他一向浅眠,居然会被噩梦惊醒。 自从白日听到了越王说谢青岚的事,傅渊心中那一丝的希冀吊着他,既是希望,又是害怕。希望的是早日得到确切的消息,怕的是消息来了,却是谢青岚确实没了的事。 握紧了拳头,傅渊满心愤恨,若是那日他带走了谢青岚,也好过现在的局面不是吗?至少她在他身边,他能尽自己的全力保护她无虞。但现在,这种生死两茫茫的感觉,实在是要把傅渊都给逼疯了。 前世他杀掉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了噩梦,后来,死在自己手上人愈发多了,也就慢慢的麻木了,后来夜夜浅眠,到现在也习惯了。只是谢青岚,他的妻子,现在究竟是死是活?若是活着,又在哪里呢?是否掠影等人也都没有死,是否在照顾她? 到了第二日,舒忌看着自家顶着两个硕大乌眼圈的丞相大人,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丝裂缝,还是飞快的稳住了:“丞相大人身子可好些了?属下这就吩咐煎药。” “不急。”傅渊抬手制止道,“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如今外面正乱,丞相大人若无要事在身,还请莫要离开府衙。” 傅渊笑道:“怎么?跟了我这样久,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吗?现在人人都在谣传我染病,只有我生龙活虎的站在他们面前,这谣言才会不攻自破。连严少白出面作证都会被人误认为给我打圆场,还有什么办法吗?” 舒忌看了一眼傅渊,嘴角微微抽了抽,低声道:“若是如此,还请丞相大人明日去更好。霍乱来势汹汹,染疾者大多活不过三日。既然昨日谣言散开,那么丞相大人若是明日再出去,效果就好得多了。”更别说您这俩乌眼圈看起来很像是纵/欲/过/度好吗?出去给人看了……还不如说您染病了呢! 当然,作为正宗狗腿子,舒忌这话是不会说出来的。丞相大人绝对又在思妻成狂了,而且昨天被越王那一刺激,肯定心中思念更甚。其实舒忌心中也有几分小小的希冀,若是夫人没事,是否表示着,如心和琅华都没有事? “我吩咐你查的事怎么样了?”傅渊低声道,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是,此事还没有许多眉目,正在着手调查。”舒忌道,“只是撇开旁的不谈,原本在夫人院中的人,连同琅华慕珏等在内少说也该有五人,但火场之中只有三具尸体罢了,算是一个端倪。” “纵火,又是纵火!”傅渊勾起一个笑容,顿时让人觉得背脊都凉了不少,“那些日子小渔村就被人纵火,整个村子尽数烧了个干净,现在又是纵火……”他笑得那样的温存,到了最后,银牙暗咬,“若不杀了他,我傅渊枉为人夫,亦枉为官!” 舒忌很平静的听着,又说:“丞相大人节哀,若诚如越王所说,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会有事的。” 傅渊微微缓和了脸色,又道:“雨薇呢?” “依着丞相大人的吩咐,捆了扔在柴房呢。”舒忌像是在说一个死人一般,“只待丞相大人吩咐,就会有人去审问她。” “呵……”傅渊笑得那样的温润,如同三月春风拂面一般让人不忍移开眼,“她实在太过愚昧了,以为越王真的有那心思将她带来这里么?不过就是推出来一个替死鬼罢了。”顿了顿,“也罢,如今青岚生死不明,留她性命,算是为青岚祈福吧。” 舒忌沉默的听着,静静的不曾说话。 处理了公文到傍晚,又多了一个村庄出现染病的反应,傅渊虽然很淡定的回了“照常”二字,但心里也是焦急起来。所谓的照常,那就是隔离起来,而这吴越隔离的人数越来越多,难道到最后,真的会变成一片死地不成? 傅渊紧紧握拳,若是严少白和华神医再找不到法子解决,这吴越之地,可就真的要成为一片焦土了。 正想着,听见外面舒忌的声音:“丞相大人,端敏公主府派人来了,说是夫人的遗物,现在交还给丞相大人,依托哀思。” 傅渊不觉心中一抽,想到端敏对于谢青岚算是照拂颇多,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谢青岚也叫了她那样久的“娘”,于情于理,他也该亲自去一趟才是。 一边应着,傅渊一边起身向外走去,盛夏烈日迅猛,顶着日头炎热得很。只见二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那装饰很是平常,断然不像是富贵如同公主府的马车。傅渊心思一沉,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青岚……” “还抱着别人呢。”一个有些阴恻恻的声音从马车后响起,循声看去,那人分明是舒琅华,但额角明显有个伤口,一看就是利器所致,“我若是丞相大人,现在就进去捉奸。” 舒琅华在此,傅渊再蠢也明白了什么意思,甚至连其话中的意思都无暇顾及了,大喇喇的登上车辕,掀开了车帘。 车里那娇小的人儿正正襟危坐,膝上还伏着一个男孩儿,因为连日赶路,风尘仆仆之下有些消瘦,一双原本就很有神的大眼睛显得更是大了,见他躬身有些狼狈的站在车辕上,也就是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着伏在腿上睡得香甜的男孩儿。 然而丞相大人不干了,上前一把提着男孩儿的衣领子将他提溜开来,后者迷迷糊糊的被这样粗暴的对待,整个人都是大写的懵逼,被立在马车外的舒琅华接住,低声道:“谢姐姐……” “你谢姐姐要和谢姐夫说体己话呢。”舒琅华的声音还是像是被寒冰浸泡过的一样,“待晚上一会子,你再来找她吧。” 男孩似懂非懂,乖乖嗯了一声,又听到傅渊从里面扔出一句话来:“带他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别回来了。” 舒琅华冷笑一声,知道这货根本就是因为醋劲又犯了才这样粗暴的好吗? 而马车里面,傅渊提溜开男孩儿之后,将谢青岚紧紧抱在怀中,浑身不住的颤抖,不觉眼圈发红,连声音都有些哽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抱在怀中小了一号,但那熟悉的馨香让傅渊那样的依恋。谢青岚也没见过傅渊这样狼狈的样子,只是轻轻抚着他的背让他放松下来。 两人这样维持着姿势好一会子,傅渊这才恢复了素日里的冷静,轻轻拨开她的发:“随我下车,饿了吗?” 谢青岚只摇头,又点点头,傅渊虽是明白她什么意思,但也是紧紧蹙起眉头:“嗓子怎么了?” “……被烟熏了,又淋了一场雨,有些哑。”原本谢青岚的声音可算是珠圆玉润的娇俏嗓音,但现在嘶哑之中又有些软绵,微微撅着嘴的委屈样让傅渊心中酸楚,轻轻吻一吻她,“少说话就是了,随我下车吧。” 一系列的整理活动,沐浴后,因着此处没有谢青岚的衣物,她索性穿了傅渊的衣衫,宽大的袍子,颇为爷们的在腰上扎了一圈腰带后,这才提着袍裾,高高兴兴的跑到傅渊身边,也不顾长发湿润,抱着他,哑着嗓子说道:“我昨日听见人说你染病了,吓死了我……” “可没有这回事,”傅渊笑道,扶她坐下,“越王那厮整我罢了,偏生吃坏了肚子。”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也是笑出来,“已然好了,你切莫担心就是了。”又拉她坐在自己腿上,舀了一勺鱼肉馄饨喂给她。 这一路上谢青岚都吃得干瘪瘪的干粮,能吃到自己爱吃的热食也是高兴坏了,哪里还等傅渊喂,欢天喜地的将一碗馄饨吃尽了,还吃了几个枣皮马蹄卷,这才舒服了。 又将长发往后一捋,道:“我与你说些正事,随我来的那男孩……” 傅渊黝黑的眸子里闪过愠色,就那样看着她,柔声道:“你我夫妻这样久不见,期间生离死别,青岚竟然向我提别人?” 谢青岚心道是这货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的吃醋,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才说:“我嗓子不好,你听着就是了,别打岔。”顿了顿,“那孩子,是小渔村的人,而且那时他染病了,但现在又痊愈了。”   ☆、第192章 傅渊夫妻二人许久不见,期间又是各自得了对方死讯或是濒死的消息,难免温存了很久。哄睡了谢青岚,傅渊这才起身,出了屋中。 虽说安阳侯府被一把火烧尽了,好在众人都没有性命之忧。看着面前眉毛被烧掉一半的慕珏,傅渊没有半点想笑的冲动,低声道:“你们谁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人夜半纵火,又安排了弓箭手在墙外埋伏,就等咱们中招呢。”慕珏一笑,又将手上的折扇抖开,扇骨都断了好几根。 慕珏的扇子虽是看着文雅,但实际上也是他的兵器,扇骨更是非金非玉的奇石打磨而成,绝对不是一般的东西可以动得了的。 “那日大火起来,我带着夫人翻墙准备逃离,却见墙外埋伏了弓箭手,一等咱们出去就下令射箭。”慕珏道,又扬了扬手上的伤痕,“若不是躲得快,这可就废了。” 舒琅华坐在一边,冷冷的打岔道:“是你‘抱’着夫人。” 慕珏尴尬的咳了一声,那眼角看了一眼傅渊,又笑道:“丞相大人,属下知错了,再有这样的时候,属下应该拎着夫人或者扛着夫人才对。” 傅渊摇头不置可否,半晌后道:“看清是谁领的人了么?” “丞相大人真的猜不到是谁吗?”慕珏道,又看了舒琅华和掠影一眼,“当日那弓箭来得迅猛,我抱着夫人实在腾不出手来,尚且是掠影为我二人挡去了不少箭矢,现在掠影肩上伤口未愈。后来实在无法突围,只能退回安阳侯府之中,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琅华也被流矢伤了,若不是闪避得快,一只眼睛都得没了。” 傅渊不觉心中伤感:“苦了你们了。” “哪里苦?”慕珏笑道,“既然身为丞相大人心腹,自然该做些心腹该做的事。”又说,“当时侯府被大火围住,我们实在无法突围,到了最后,踩在夫人闺房之中发现了一条所谓的密道。” “密道?” 舒琅华抱胸道:“谢赟富可敌国,在今上继位的时候,就知道这位素来抠门小气,只怕是有一日会因为钱财而容不下谢家。这才在夫人的闺房之中开辟了一条密道,而这密道的所在和打开方法,也只有云舒才知道。”又扬起一个笑容来,“可该多谢丞相大人当日想要哄夫人欢喜将云舒接了回去,不然这好几个人,非得死在当场不可。” “云舒呢?” “云舒养在端敏公主府呢。咱们从火场出来之后,云舒被烧伤严重,只能暂居公主府养伤,而这人明摆着就是冲夫人来的,利弊权衡之下,也只好护着夫人来吴越了。”舒琅华耸了耸肩,“我瞧着我那哥哥,半点不曾关心我的死活,满心就惦念着如心了。” “你也别说什么气话。”慕珏道,“现在尘埃落定,还有些事不好。夫人还活着的事要不要公之于众?若是公之于众了,又该如何?还有咱们带来的那个男孩儿,丞相大人要如何?” 傅渊摇头:“你们都累了,先在府衙好好歇着吧,此处都有咱们的人看着,不必在意。”又狠狠握了握拳,想到自己在京中都做出了那样的部署,竟然还被人伤了谢青岚,傅渊实在是挫败得很,但隐隐约约的,脑中也是渐渐有了些轮廓。 傅渊回了屋中,才见原本熟睡的谢青岚披着薄被坐在床上,越王沿着薄被缓缓倾泻下来,那样的可怜,见他回来,她才张开手臂,意思很是明显了。 傅渊失笑,俯身抱她:“这般粘人。”又和衣躺下,安抚道:“没事了,你不必害怕,再不会有这事发生。是我……没有顾好你,险些铸成大错。”见她不说话,傅渊想了想,把谢青岚捞进怀中,“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就算死也死在一处。” 谢青岚微微合了眼,背过身去,良久才哑着嗓子说:“这可是你说的。” 原以为她恼了的傅渊顿时含笑,将她扒拉进怀中:“为夫还以为你恼了。” 谢青岚笑道:“我有什么好恼的?”想了想,“你可知道那人是谁?我识得那些弓箭手的打扮,尽是羽林卫!而那人……是许覆!” 许覆乃是羽林卫都统,是彻头彻尾的刘寻死忠!除了刘寻,羽林卫都统是不会听命于任何人的,换言之,在傅渊走后,想要诛杀他家眷的人,正好是刘寻! 就算明白傅渊是对付世家的有力武器,但刘寻依然不会放过他。一旦谢青岚被杀,京中的世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所谓架桥拨火莫过于此。只要傅渊气昏了头去与世家拼命,就算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也必然是会被重创的,等到世家难成气候之后,刘寻再动手除去傅渊,一切水到渠成。 傅渊原本就想到了这个答案,也不惊讶,埋头看着谢青岚。借着月光,他似乎能够看到谢青岚眼中深深的恐惧,心中柔软的那一部分被狠狠的戳了一下。梦中她也是这样躺在自己身边的,只是转瞬,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别怕,我与你保证,再不丢下你一人了。”傅渊揽她入怀,大手覆在她眼上,“听话,睡一觉就是了,我陪着你。” 谢青岚点头:“我要你陪我睡。”傅渊笑道:“也好,这么些日子,也鲜少睡着了。”坐起身脱了衣衫,只穿着中衣躺下,抱着谢青岚道,“如此,咱们都睡了吧。” * 待到第二日起身后不久,夫妻俩先是吃了早膳,这才去寻那被谢青岚救回来的小男孩。 男孩正在吃饭,檀心很有耐心的劝他,见谢青岚和傅渊结伴而来,这才对男孩笑道:“你谢姐姐来了。” 男孩笑眯了眼,也不吃了,跳下凳子,张开手臂向谢青岚跑去:“谢姐姐。”谢青岚原本是要接住他,还没等男孩跑到,就被傅渊整个人给拽到了自己的另一边。 男孩也是蒙了,看着面前俊美无铸、笑得好比阳光般的傅渊,背脊上不免渗出一阵细汗来,也是局促了起来。 “铁柱,你别怕。”谢青岚笑道,“我与你说过的,我是来吴越找人的。”她一面说,一面笑得腼腆,“这是我丈夫,你唤他‘傅叔叔’就是了。” “促狭的丫头,唤你姐姐唤我叔叔,成什么样了?”傅渊笑道,目光却盯着这名叫铁柱的孩子。铁柱有些局促,还是很上道:“傅哥哥……” 双方都坐下了,傅渊这才开口:“你叫铁柱是吗?我来的目的,是想问问你,你当时染病的事,还有小渔村的事。” “有夜叉!夜叉大半夜来放火!”铁柱叫起来,想到奋力将自己推出火场的奶奶,他眼泪都出来了,“小渔村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阎王会让夜叉来杀我们!” 他哭得伤心,谢青岚赶紧安抚他,傅渊抿紧了唇:“你可看清了那夜叉长什么样子?” 铁柱整个身子一缩,下意识躲到了谢青岚怀中。他也是□□岁的年龄了,缩在谢青岚怀中的样子让傅渊目光微微一紧,舒忌立马上前将这小子给扯了出来。 铁柱也不爽得很,瞪了舒忌几眼无果,这才坐好:“那天晚上,火光太强,好像那些人都穿着石青色的衣服,还带着刀!”他飞快的补充完一句,又坐立难安的样子的看着谢青岚。 谢青岚叹道:“少说也是好几个人,个个穿着石青色的,还带刀,我也想不出来是什么人。” “你不必细想,是衙役。”傅渊微微咬紧了牙,声音还那样的处变不惊,“食君俸禄不知为君分忧,替民解难,反倒是穿着官服去杀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君就有什么样的臣。” 可不呢,刘寻能让许覆带人去杀谢青岚,这一方衙役也能被上面指挥去纵火烧了整个村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莫过于此了。 铁柱瘪着嘴,不敢说一句话。谢青岚嗓子不好,也就由檀心代替说道:“夫人在道旁见到这孩子时,这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夫人到底心中不忍,就让舒姑娘诊治了一番,说是身上有烧伤,又是饿得,夫人也就给了他吃食。后来铁柱说要到州府里来,索性一道结伴。直到昨日,铁柱才说往日他也是染病了的,但现在生龙活虎的,夫人这才将他带了来。” 傅渊一直很平静的听着,此时才转头道:“严少白来了么?”舒忌道:“已然去请了,怕是一会子就到了。” 傅渊一边点头,一边道:“铁柱,你从小渔村逃出来,一路上可是吃过什么?” “奶奶给了我一小包黄豆。”铁柱一双眼睛晶亮,“当时我也被火烧伤了,我经过邻村的时候,伤口进了黑灰,又痒又疼,邻村一位好心的大婶见我一身都是烧伤,给我寻了块猪胰子和猪腰子为我擦拭,凉凉的倒也见效。”又哭丧着脸,“我那个时候还染着病,也不敢告诉那位大婶,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又抹了一把泪,“我就揣着那两块内脏,伤口疼狠了就擦一擦,原本以为我当天就会死的,可是……拉肚子和呕吐倒像是慢慢止住了。” “猪胰子?猪腰子?黄豆?”谢青岚蹙着眉头细细想了一阵,脑中总算是灵光闪现,也不管自己嗓子因为被烟熏了而沙哑,几乎大叫出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依着现代医疗技术,霍乱的呕吐应该注射钾离子,而黄豆富含钾;至于霍乱引起的腹泻,则可以注射肾上腺皮质激素,而这种激素,正是哺乳动物的肾脏分泌出来的! 聊胜于无,也是铁柱命不该绝,这样的巧合,让铁柱活了下来! 正值此时,外间响起了严少白的声音:“果真?傅相真的找到了染上瘟疫未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声明,这所谓的方子是没办法的瞎掰。原本欢欢是想要定个很牛掰的病症,顺手打上了霍乱俩字。 结果后来找怎么治疗霍乱,欢欢的状态就是大写的懵逼……反正那些治疗方法根本就不像中医会用的。 后来欢欢就用生命见证了“自己要吃的翔,跪着都要吃完”这个真理,从此瞎掰无法转圜了……   ☆、第193章 眼见严少白进来,谢青岚沉吟片刻,便对铁柱轻声道:“大夫进来问你,你如实告知就是了,我不便在这里,一会子我再来与你玩可好?” 铁柱眼巴巴的看着谢青岚,还是乖乖地点头答应了。谢青岚说了一句“好孩子”后,这才起身往外而去。 “傅夫人?”严少白一向是个严谨性子,坊间早已盛传谢青岚的死讯,他对此倒也深信不疑,现在乍一见到谢青岚,也是懵了懵,“傅夫人不是……” “一言难尽,严大夫还请尽快进去吧。”谢青岚很是踌躇,扯出一个笑容来,这才出了院子。 檀心跟着一起出来,见谢青岚咬着下唇很是迟疑的样子,叹道:“夫人方才若是跟严大夫说清楚,兴许还成……” “也不急在一时,晚些时候再去吧。”谢青岚耸耸肩,“总归现在在这吴越,我倒是清闲了许多。”至少不用担心着刘寻的杀手会不会跟过来。 回屋睡了个回笼觉后,已然临近午时,舒忌来报,说是傅渊尚忙,叫谢青岚不必等他回来后,谢青岚也就自顾自的吃了午膳,这才一步三摇的朝着严少白的院中去了。 刚踏入小院,一股冲天的药味就窜入鼻中,呛得谢青岚一哆嗦,又在廊下站了好久,这才向屋中走去。又听屋中严少白的话:“我如今并无闲暇,方才问出应当如何诊治,我现在还要试试药方才是。若是方便,还请傅夫人在抱厦等候吧。” 伴随着说话声而来的,还有一阵瓶瓶罐罐的声音。谢青岚眨巴眨巴眼睛,说:“算了,我们回去吧,待过几日再来也不迟。” 毕竟严少白现在有了铁柱这个痊愈的例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定要趁热打铁,将这药方钻研出来才行。 刚回到屋中,就见傅渊正在更衣,谢青岚索性屏退了舒忌,自己上去伺候他。傅渊久久不见舒忌上前,转头见谢青岚携着衣物笑得那叫个天然无公害,唇角也是染上了笑意:“不是去寻严少白了?” “正忙着呢,我也不好去打扰。”谢青岚一边给他更衣一边说,“怕是他找出来药方,一会子就要找人试药了?” “应是如此。”傅渊轻轻颔首,又搂了她在怀,“你很喜欢铁柱?” “啊?”谢青岚懵了懵,还真不是她非要阴谋论,而是傅渊这货的本性实在就是醋缸,这话问得实在太有别的意味了。思忖了一会儿,谢青岚含糊的说:“还行吧,小孩子嘛……” “你喜欢小孩子?”傅渊那笑容更是诡异了,“青岚这样喜欢小孩子……” “别闹!”谢青岚大义凛然的拒绝了他,“你瞧你眼下这乌青,还是多睡睡的好。” “好,我这就去睡一会子。”傅渊应着,话中温柔更是让人沉溺,谢青岚正要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抚,又被整个抱起来,“青岚陪我一起睡。” 至于守在屋外的舒忌听到屋中的话,很识趣的对檀心摆摆手,让她随自己下去。丞相大人这么些日子思妻心切,夫人这回被搂着上了床,不被吃抹干净谁信啊! 至于被吃抹干净的安阳女侯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也不必再去找严少白。又见自己八爪鱼一样缠着傅渊死死不放,也是尴尬起来。 待到第二日,试药的人已然传来消息,说腹泻和呕吐的确止住了些。这下整个吴越都是振奋,从发病伊始到现在这样久的时间,在瘟疫面前,头一次找到了治疗的药方,傅渊也飞快的拟了折子传到了京中。 至于华神医那头不爽了,那可不归傅渊管。 而谢青岚在得到这消息的时候,就动身去见了严少白。严少白忙了一天一夜,现在连眼眶都是红的,但听说是谢青岚来访,还是很快的出来了。 “严大夫。”被引入了侧厢,谢青岚才将手放上了案几,“往日严大夫为我诊脉,说我如今还不适宜有孕,那日里也是事多,现在我倒是想要知道了,可有什么方子能为我调理好身子。” 严少白微微发愣,又说:“傅夫人身子被药物所伤,若是没有意外,还是莫要强求的好。”伸出手为谢青岚诊脉后,眉头轻蹙,“严某并不十分擅长妇科千金,只能依着常例来为夫人调养。”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下药方之后,这才交给谢青岚。 后者接过后,笑容满满的看着严少白:“严大夫,恕我直言,昨日铁柱的事,严大夫也不是蠢人吧,应该知道,为何傅渊与我都只是命人通知你,而不去通知华神医的缘故?” 严少白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扬起笑意来:“傅相与夫人向严某卖的好,严某自然记得。” “我夫妻二人不是向严大夫卖好,而是向整个严家卖好。”谢青岚笑道,“世人皆知,虽说是北华南严,但严家的医术,是不如华家的。昔年两家人那场暗中的比试虽没有太多人知道,但对于严家来说,却是莫大的耻辱,这回一朝翻身,严家会代替华家被捧上神坛……”她一边说,一边笑得更是欢喜了,“严大夫,这份重逢大礼,严大夫喜欢吗?” “多谢傅夫人美意,严某自当铭记于心。”严少白是个很上道的人,虽说有着医者的傲骨,但对于旁人刻意卖好,却不是那样的死板,“严某不是白拿人恩惠的人,傅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严某相助,只需提出来,只要严某能做到,必然竭尽所能。” “这话言过了。”谢青岚摆手,“我现在只需要严大夫帮我调理身子,这次险些命丧火场,我早已看淡了,只是再怎么看淡,也想为傅渊留下一丝血脉的。” “傅相若知道夫人这份心意,即便不要孩子,也不会让夫人涉险。”严少白如斯说,“只是夫人若有这要求,严某自该相助。只是若是风险太过,夫人还是莫要强求的好。” 谢青岚点头,知道严家本就是教导医者仁心,严少白当然对病患的命看得极重。而以傅渊的性子来说,若是自己真的为了生孩子把命丢了,只怕他会掐死自己儿子的。 从严少白哪里出来,谢青岚也就准备回去再睡一觉了。转过院角,却见有两个丫鬟在墙角根偷偷的说话。要说听壁脚这事,谢青岚也是很喜欢干的,因为能够听到很多再别的时候听不到的事。当下示意檀心噤声,偷偷摸摸的躲在僻静处。 “我听说,昨儿个丞相大人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呢,连晚上就寝了都没让她出来,怕是入得了丞相大人的眼。今日我留心了些,说是那女子进了屋中,连丞相大人贴身的小厮都出来了。”其中一个小丫鬟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想来丞相大人已经将她收入房中了。” “这倒也不稀奇,你们可知道,安阳女侯可是富可敌国的人,我若是丞相大人,也愿意娶她。前些日子她才没了,丞相大人转头就找了别人,看来也是个貌若无盐又不贤惠的。还有雨薇,也有几日没见到她回来了,多半是被丞相大人看上了吧。” 谢青岚嘴角微微一抽,一把火就在心中烧啊烧,又听另一个人说:“雨薇颜色颇好,又是个可心的,丞相大人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现在安阳女侯没了,要是她得力,说不准还能扶正呢,只盼她发达了别忘记咱们就是了。” 谢青岚真是想要一口老血喷出来啊,就自家夫君那人品,还能被一群小女生眼瞎看上啊!而且听这些小姑娘话里的意思,自己死了那真是喜大普奔的事。 莫名其妙多了一群情敌,谢青岚表示压力好大,并且这些小姑娘嘴里那个雨薇,实在让安阳女侯不能释怀。她本人是不相信傅渊真能那样没良心,在自己生死未卜的时候跟另外的女人花田月下,但是,凡事没有绝对不是? 檀心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自家夫人的磨牙声,还是拍了拍谢青岚的肩:“夫人何必为此动气呢?总该相信姑爷不是这样的人。” 谢青岚闷闷地说:“我自然信他的,不过就是气不过罢了。”正想着,还是整理了衣衫,从另外的路去了。 刚回到傅渊居住的客房,就见舒忌迎了上来,谢青岚也不含糊,单刀直入:“舒忌,我问你,这些日子,丞相可见过一个叫雨薇的姑娘?” “见过。”舒忌也很大方,“雨薇对丞相大人有意,还通过越王引荐了。”见谢青岚脸色愈发难看,舒忌又说,“丞相大人如今将人绑了,扔在柴房呢,夫人可要去看看?” 檀心这才松了口气,心道是这货说点话干嘛这么大喘气,可把人给吓死了。又看着谢青岚的反应:“夫人看吧,我就说姑爷不会那样没分寸的。” 谢青岚轻轻颔首,外面已然走进了一人来,不管不顾的就对谢青岚打了个千:“安阳女侯,我家太妃请女侯爷往王府上一去,想要与侯爷说说话。” 谢青岚心中咯噔一声。   ☆、第194章 其实还真是不怨谢青岚瞎想,毕竟越王太妃跟她没有半点交集,现在直接大喇喇的说越王太妃要见她,可能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越王太妃,那自己没死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谢青岚满心疑窦,看着那人就不说话了。舒忌立在谢青岚身侧,见状出言阻拦道:“夫人尚在养伤,只怕是不能去了。” “我家太妃不过请安阳女侯说说话罢了,绝无害她的心思。若是尊驾不信,大可以派人跟去。”来人负手而立,说不出的傲然,根本不像是寻常的侍从,“说些不好听的,丞相大人性子如何不需人多说,太妃怎可能冒着和丞相大人结仇的风险来害安阳女侯呢?” 舒忌还欲再说,谢青岚道:“舒忌,你不用再说了,我随他去就是了。傅渊若是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与你无干。”又对檀心使了个眼色,让她随自己去。 那人笑道:“还是女侯爷豁达,请吧。” 府衙外已然停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看来的确是越王府的手笔,谢青岚也不局促,直接上了马车坐好,又听来请自己的那人说道:“如此,就走吧。” 待马车停在越王府门前的时候,谢青岚还是赞叹了一声。朱门前两个大石狮,上悬镶金匾额,上书“越王府”三个楷书大字,字迹气势磅礴,很有一股雄壮之感。而越王府的规制,就算是京中寻常的王府都比不上,刘寻这面子功夫还是做得很好。 越王府之中,要说正经主子也就越王和太妃两人。刘平虽是浪荡子,但私生活极为检点,别说侍妾了,连近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整个越王府却是五进五出的大院子,实在是奢靡到了极点。 谢青岚先是坐马车,而后换了几次小轿,这才倒了一处环境很是清幽的院子里面。在院门站定后,那人进去不多时又折了回来,道:“太妃请女侯爷进去呢。” 谢青岚一面答应,心中一面惴惴不安起来。要说若是越王来找自己,大概自己心中都要好受些,可是这位太妃,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直到进了屋中,才见到有些日子没见的越王太妃,她原本就是个秀美的女人,纵使比不上太后年轻时候的容色倾城。虽说脸上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但周身那气度,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家庭教育出来的。 “臣妇给太妃请安,太妃金安。”谢青岚也不敢怠慢,先给越王太妃请安道,又因为声音沙哑,实在是提不高声音了,维持着僵硬的福礼。 “起来吧。”越王太妃道,“你我也不是第一回见面了,我今日不过找你来说说话罢了,不必拘礼。”又让人给她奉了茶,问道,“我听得你嗓子有些不对劲?” “被烟呛了,休养几日就好,谢太妃挂怀。”谢青岚很淡定的回答了,心中的不安更甚,实在是想不通越王太妃为什么会找自己来,甚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没死。 而对方像是看出了她的疑窦,将手中的茶搁下后:“能从火场之中逃出来,不拘什么缘由,总是值得赞赏的。若不是我动用了平儿的探子,也不曾知道这些。”太妃脸上的笑容那样的雍容华贵,甚至于比太后更像上位者的从容,“那么傅夫人,你可知道我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臣妇不曾知道。”谢青岚老老实实的回答,看着太妃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和她有半毛钱的关系。 “明知道吴越是龙潭虎穴,但你也只有这个地方能来了,我如果没想错,应该是皇帝的手笔吧?”越王太妃很淡定,好像她说得根本不是大燕的皇上,而是一个乡野小儿,“皇帝一向是狠心的,有什么做不出来?况且我想,如果是你,傅氏根本不会管吧,就算傅渊倾心于你也是一样。” 谢青岚也不搭腔,越王的态度模糊不清,是不是敌人还不好说,她也不会傻到那个地步会对越王太妃抱有什么多余的好感。 见谢青岚不说话,太妃倒是笑了出来,红唇边满是一股子深切的温雅:“好了,咱们大燕女子不得干政,我也无心追究谁害你,毕竟与我关系不大,碍不了我半点事。”她一边说,一边重新端起茶,小指上的护甲磕在茶盏上,一声脆响,“我今日找你来,说来也是忏愧。我终其一生,也不过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他也是二十好几的年龄了,奈何一直不愿意娶亲。我寻思着,这事若再不定下来,他倒也放老了。我久在吴越,对于京中的境况也不甚了解,不知傅夫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虽说越王太妃这话说得极为正常,但如果是对谢青岚说的,那就很不正常了。谢青岚与他们母子俩并没有那样深的交集不说,二来,谢青岚和京中的贵族圈子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越王太妃这样问自己,实在是有些诡异。 见谢青岚微微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越王太妃笑容盈盈的:“怎么?青岚难道选不出来?” 这声“青岚”,差点把谢青岚给惊出一身冷汗来,思忖片刻,谢青岚才说:“承蒙太妃高看了,只是自从先父早亡,青岚便几乎是与贵族打不着什么干系了,更不说后来嫁与傅渊……虽是还顶着一个安阳女侯的名头,但其实和贵族没有来往。况且越王殿下……性子不羁,只怕不是一般贵女能够吃得住的,太妃如何不问殿下自己的意思?” “这话倒是。”越王太妃死死的看着谢青岚,虽然依旧含笑,但那眼中的威慑却露了出来,“只是么,他与我说,他心悦的女子,与他一生无缘了……” 谢青岚尴尬的笑着:“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越王殿下痴心一片,令人动容。” “你这话听得本王很是舒服。”屋外响起了一个满含笑意的低沉男声,回头就见越王大马金刀的进来。有些日子不见,这位的笑容一如既往浪荡不羁,还有些欠揍。 “母妃这好端端的,叫丞相夫人来做什么?”越王摆出那招牌式的吊儿郎当笑容,又转头看着谢青岚,顿时抱胸而立,笑容颇有些轻浮,“安阳女侯,可叫本王好想。” “多谢越王挂怀。”谢青岚知道这人一向没正型,也懒得理他的轻薄之意,抿了口茶,抬眼却见越王太妃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举动:“平儿回来的正好,母妃记得,你那日与我说,往日就很是心悦安阳女侯。既然如此,那么安阳女侯为你选的王妃,你必然也是满意了?” 短短一席话,包含的信息略有点复杂,把谢青岚都是给唬得一愣,然后转向了越王。后者表情依旧轻佻,见她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笑得眯起,还不忘抛了个媚眼。把谢青岚看得一阵恶寒——这啥时候还撩妹! 越王太妃微笑道:“怎么?难道平儿对为娘的意思不满意?” “怎敢?”越王笑道,“母妃为儿子操这样多的心,儿子也是动容。只是安阳女侯已然嫁为人妇,如今又是刚逃出一劫,母妃这样大喇喇的将她唤来,只怕对傅相那头不好交代。” “哦?”越王太妃微微惊讶,转向了谢青岚,笑道,“我在京中就喜欢青岚得很,知道她死讯之时悲恸难忍,如今知道她还活着,拘她来说说话,还需要给傅丞相什么交代?青岚,你说是不是?” 谢青岚眼角跳了跳,寻思着这位太妃实在太腹黑了。越王绝对是被她逼婚逼紧了,这才说心悦自己。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越王太妃转头就找自己来,让自己给他推荐王妃。 谢青岚越想越觉得越王现在内心肯定是崩溃的。 越王脸上那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转头看着谢青岚,笑道:“母妃,儿子虽说心悦安阳女侯,但可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啊。不然怎对得起青岚的‘深情’评价呢?”又大笑起来,“哈,儿子进来找青岚可是有事的,母妃别怪儿子将人带走了。” 什么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现在谢青岚很有这样的感觉。你说自己一个有夫之妇居然能被当做一个高富帅拒婚的理由……这、这也太惊悚了吧!越王母子俩斗法,然后谢青岚被当成道具了。 对于这个悲壮的现实,谢青岚也是深深的醉了,更醉的是,一旦被传到了傅渊耳中……所谓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不爆发都难! 越王笑眯了眼,对太妃一行礼,又对谢青岚做了个请的动作。后者愣了半晌,还是说:“如此,臣妇便先去了。” “你去吧。”越王太妃笑道,“若是这小子对你有不轨之心,照着脸上抽就是了。” “母妃,我可是您亲儿子。”越王转头,笑得略谄媚。太妃很淡定的呷了口茶:“还要我操心你婚嫁之事,真真是我的好儿子。” 越王自招了没趣,又转头对谢青岚说:“安阳女侯请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谢青岚周身都不自在,见越王出来,赶紧退了一步:“殿下若无事,臣妇便先走了。” “慢。”越王没了太妃在头上压着,笑眯了眼,上下看着谢青岚,“我瞧着你没死在火里,胆子倒也大了不少。”大手轻轻捏了捏谢青岚的下巴,“你这样漂亮,难怪傅渊对侍婢们的投怀送抱不屑一顾,连本王都想要一亲芳泽呢!” 谢青岚朝后蹦了一步,惹得越王哈哈大笑:“你的反应果真是好玩极了,好笑好笑,本王难道是洪水猛兽不成?” 谢青岚很是恼怒,转身就要走,后面却传来越王的声音:“我在花园设宴,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可以,若是错过了什么,可别怨我。” 谢青岚心中狐疑,转头却见越王拎了方才领自己进王府的那人,那拳头可是沉闷的往他身上招呼:“叫你瞒着本王,叫你帮着母妃收拾本王!”   ☆、第195章 谢青岚被越王母子俩给涮了一顿,虽说越王也是被其母给涮了,但这两位是亲生母子,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要说心中没气是不可能的,谢青岚虽是不知道越王在卖什么关子,但越王此人,就是罂粟,不能太接近,不然会沾上许多的是非。况且这人非要拿自己当挡箭牌,要是自己再和他单独相处一会儿,只怕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檀心跟着从越王府出来的时候,还是很贴心的提醒了一句:“夫人果然不去看看越王说的什么事?” “我去了能如何?”谢青岚没好气道,“今日的事,明摆着就是越王在他母妃跟前说了什么有的没的。好在太妃没有被其蒙蔽,不然我这大喇喇的来了,可算是请君入瓮了。”想到越王那放荡不羁的笑容,谢青岚更恼火了,“这人胡扯也得有个限度,非得说我吗?还不如说是他已经死去多年的皇嫂。” 檀心知道自家夫人今日算是受了委屈,也不出言劝,思忖了片刻:“不过,越王此人,行事诡秘,今日大喇喇的请夫人前去,想来是真的有要事的。”想了想,“实则我倒是觉得,越王待夫人还算是受礼,比之其对赵蕴莲,实在是个谦谦君子了。” 因为谢青岚厌恶赵蕴莲,连带着如心檀心也都挺讨厌她的,全以全名称呼,再不见昔日的恭敬。 听檀心这样说,谢青岚正要张口反驳,但想着越王当年在京中的丰功伟绩,还是很知趣的闭了嘴了。作为当年在京中拳打各大世家子、脚踢无数贵族家的瘟神,越王对她着实算是不错了,至少从来没动过手不是?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夫人不妨去看看。”檀心笑道,“况越王太妃说了,若是他想动手动脚,照着脸上抽就是了。”她一边说一边狡黠的眨眨眼,“夫人若是要回去,可得赶紧了。” 对于谢青岚去而复返,越王府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很淡定的将其领到了花园。越王府的花园很是雅致,一片小湖,其间长桥纵横,纷纷通向湖心的小岛,小岛上的凉亭之中好像还有人影浮动。而湖边桃红柳绿,正是夏日,也是难得的繁华之景。 “王爷正在凉亭之中呢,傅夫人且去就是了。”领她来的丫鬟很是淡然,模样虽是娇俏,但并不像一般的小姑娘那样灵动,明摆着就是训练过的。 “今日有哪些人?”日头正大,谢青岚隐隐约约见凉亭之中绝对不止一个人,也就出声问道。 那小丫鬟笑容浅浅,看不出半点不妥,但就是太妥帖了,妥帖得像是面具:“婢子不知,夫人若要知道,只能自己去看了。”又恭敬的立在湖边,“傅夫人请吧。” 谢青岚撇撇嘴,正要上去,那丫鬟又说:“这位姑娘就请留在阴凉处等候就是了。”见谢青岚狐疑,那丫鬟一笑,“毕竟王爷也怕有人行刺的。” 拉倒吧,刘平那人,一般的人刺得死他?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这里是越王府,人家爱怎么着都是人家的自由。谢青岚转头对檀心吩咐道:“你先去找个阴凉处歇一歇就是了,不必担心我。” 檀心看了谢青岚一眼,点头称是,但心中也有些担心她的安危。越王虽说待谢青岚还算是知礼,但那人根本说不清好吗?万一狂性大发…… 只是这样想,她也不敢说的。 谢青岚上了长桥,还没到凉亭之中,就听见越王夸张的笑声:“安阳女侯,你还是回来了?莫不是忘不了本王的英姿?” 谢青岚眉头一拧,还没上到陆地上,凉亭上已然走下来一个人。那人剑眉星目,一袭月白色长衫,衬得身材那样的颀长,脸上满是温雅的笑容,让人不忍移目,只是他虽是笑得好看,但周身那气势,无端叫人觉得胆寒。 谢青岚傻了,傅渊为啥会在这里!?后者上前握住她的手,谢青岚居然第一个反应是将手抽了出来,踉跄的退了两步:“你别生气,我不是来见他的……” “你不是来见我的,你是来见鬼的吗?”越王凭栏而立,吊儿郎当的靠在凉亭柱子上,“见过怕老婆的,可没见过怕丈夫的。” 特么还不如见鬼呢!谢青岚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但傅渊面色如常,很平静的将谢青岚揽在怀中:“你怕我吃了你吗?”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轻轻说,“回去再吃。” 谢青岚脸上顿时烧了起来,顺从的跟着傅渊进了凉亭。这亭中不过他与越王两人罢了,至于在说什么,那就真的不知道了。 这两人不是那样的对盘,谢青岚是知道的,但这俩坐在一起吃酒就算了,还把自己叫来,而且傅渊看起来并不像是动怒的样子,一时更是狐疑了。 “贤伉俪既然都在这里了,本王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越王目光炯炯的看着两人,脸上那轻浮的笑容根本没半点消减下去,但眼中的冷冽和肃杀竟然空前的浓烈,“这话原本不该我说,只是现在,严家的小大夫找出了医治的药方,当然也证明这药方确实有用,那么也就是说,两位留不了许久了。”他一边看着两人,一边笑得妖娆,“那么首先一件事,尊夫人的事,丞相准备怎么解释?本王若是没猜错,这下令杀人的,该是本王那位好皇兄吧?” 傅渊含笑不语,越王笑道:“若是本王那好皇兄,他能杀一次,当然也有第二次。丞相敢保证,等到傅氏合眼了,你能不被他杀了吗?”他说着,又站起来,吊儿郎当的靠在柱子上,豪气的将杯中清酒饮尽:“这越王府呀,本王也是呆够喽。” 谢青岚对于那道清爽的米糊糊很是心仪,盛了半碗正吃得香,听了越王这话,手上动作一停,嘴角还挂着些糊糊。傅渊伸手拭去这狼藉,笑道:“越王无论才学或是谋略都在皇上之上,治国之道更不会差,屈居与皇上之下,想来也是郁卒的。”他一边说,一边给谢青岚夹了她爱吃的玫瑰鹅油酥饼,“不过越王殿下深知傅某本性,今日内子被太妃问罪的事,还有殿下曾经戏弄傅某的事……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这些事,皇上乃是傅某的表兄,傅某岂会背弃他?” 谢青岚只小口小口的啃着酥饼,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傅渊和越王都是气场十足的人,这俩斗法,根本没有自己掺和的份好吗?况且她早就跟傅渊说了,如若傅渊要跟着越王造反,那么她就将钱拿出来做军费,若是傅渊不愿意,来日爱谁谁做皇帝,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越王“嗤”一声笑出来,转头看着正在啃食的谢青岚,戏谑道:“喂,你相公这么不将你当回事,你不如跟他和离,跟着本王算了。本王虽不说是个好人,但本王的女人容不得别人欺负。” 谢青岚华丽丽的噎着了,傅渊又是抚背又是递水,越王大笑道:“你傅渊一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的女人差点被刘寻杀了,你别说你半点不想杀他。”又将手中酒杯猛地砸在石桌上,“你以为,若不是刘寻占着嫡子的名头,他能做皇帝吗?端敏姑姑和齐王叔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嫡子,并且看来能为大燕做些好事,这才将他捧上皇位的。” 酒杯几乎在跟前碎开,谢青岚还是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稳住了。傅渊微微含笑,那样从容,仿佛春风吹拂大地般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即便我恨他入骨,也并非是要和殿下你合作的。” “哦?”越王笑着,“因为本王戏弄了你一番?” “越王虽然天纵奇才,在军事上无人能及,但越王远离北疆近十年,真能一呼百应?”傅渊道,“这样大的风险,傅某可不敢跟着殿下一起胡闹。” “你原来是担心这些么?”越王眯着眼,眼中的冷冽好像寒光浮动,“这些你当然不用担心,本王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你我有共同的利益,这才是本王来找你的意思。”越王又笑起来,略欠揍,“况且,你难道不想想,既然尊夫人没死,那么安阳侯府里面被烧焦的女尸是哪里来的?” “丞相大人。”越王笑嘻嘻的坐在凉亭低矮的栏杆上,靠着柱子,那一派浪荡子的样子,“如果不是本王找出了和尊夫人身形像了九成的人,你真以为现在你能夫妻团聚?只怕还没出京城,谢氏已经被杀了。” 谢青岚微微咬唇:“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本王助你,原因有二。”越王笑道,“一来,本王可是要送丞相一份大礼,否则这位年轻的相爷怎会帮本王?”他一壁说,脸上的神色一壁越发轻佻,“至于这第二嘛……” “本王不是说了心悦你,又怎么舍得你死呢?” 谢青岚浑身打了个大哆嗦,见傅渊的眼神也阴森起来,更是后怕了。 越王哈哈大笑:“傅渊啊傅渊,你有时间在这里瞪我,不妨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事。安阳女侯死了,那么这位姑娘又是谁呢?” 这样笑着,越王很是坏心的看谢青岚,又拊掌笑道:“还是照着老规矩办吧,丞相想清楚了再给本王答复,本王等得起。” 待两人从越王府之中出来,一前一后的进了马车,傅渊兀自思忖起来。越王对谢青岚一直很特别。傅渊心中虽是不快,但爱过人,他也就知道,那根本不是爱情的表现,更像是爱屋及乌。 转头看着谢青岚,前世的情景又一一浮现在眼前,想到谢青岚前世被杖毙前那平静的模样,傅渊心中抽痛,将她揽入怀中。谢青岚酒足饭饱,狐疑道:“怎了?” “无事……”傅渊喃喃自语,轻轻在她额上吻了吻,“我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第196章 自从吴越爆发霍乱以来,最难以解决的就是药方的问题,但现在药方已然解决,并且有明显的作用。而严少白一脉也是声名鹊起,俨然将华家给比了下去。 瘟疫渐渐止住,傅渊这位钦差也该回京去复命了。只是谢青岚这面的事,倒是的确不好解决。越王的话并不无道理,刘寻敢杀谢青岚一次,总有傅渊再顾及不到的第二次第三次。 刘寻素来多疑,但又是个没魄力的,也就敢玩玩这些无聊而又阴损的法子了。 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傅渊心中已有了计策,但还是不能放心,想了想,顺口问立在身边的舒忌:“夫人呢?” “属下不知,琅华伴着夫人,想来不会有事的。”舒忌坦然的回答道,“只是,夫人知道了雨薇的事,心中只怕是恼着呢。” “随她去就是了。”傅渊原本就是个冷心冷肺的,兼之手段阴狠毒辣,动辄祸及对方全家,雨薇的性命如何,根本就不在傅渊管的范围里面,况且他这辈子,最为反感的,也就是这等拎不清想要爬主子床的女人。 舒忌恭敬的应下,也很知趣的提都不提。反正夫人这么些日子手段愈发的阴狠了,大有丞相大人当年的风范,至于把雨薇弄死还是弄残了,自己了不起就是为她收拾烂摊子。 而手段愈发阴狠的谢青岚同志的确是命人将雨薇带来了,舒琅华坐在一旁,很是淡定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雨薇被拉了上来,冷如冰霜的脸上浮上稀薄的笑意:“是个美人,难怪那样有恃无恐。” 谢青岚端坐在凳子上,凭心而论,雨薇的长相是那种小家碧玉的长相,,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股子柔弱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能够勾起男人的保护欲,虽说因为这几日被关在柴房之中而有些消瘦,一双眼睛更是大了。因为绢巾勒在嘴里,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谢青岚示意粗使嬷嬷将她松开,这才说:“我听说,你对丞相有意?” 这么多日子,雨薇一直都被绑着,嘴里被堵着,甚至连涎水都流了一下巴,那样的狼狈。她一直不懂,为何明明丞相大人都当着越王的面将自己收了,转头就这样对待自己。 不过,现在雨薇看到了谢青岚,她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眼前的女人很美,瑶鼻小嘴,尤其是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那飘着碎冰的湖面,凛冽得很,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婢女翻身。雨薇也不是傻子,方才来的时候,她就听见有人的窃窃私语,明白丞相大人是宠上了这女子,所以才这样对自己,所以,才会让她来发落自己。 这样想着,雨薇抿紧了几乎麻木的双唇:“你也不必对我摆什么主子的谱,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你容色颇好,能够进丞相大人的眼,那是你的造化。” 其实谢青岚看着雨薇,脑子里浮现出的是刘瑶的脸。要说胡搅蛮缠,刘瑶才是NO.1,对傅渊迷到那种地步,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的。而现在,这名叫“雨薇”的虽说也是迷上了傅渊,但毫无疑问,比刘瑶讨喜多了。 只是谢青岚是标准的二十一世纪新女性,对于傅渊,她的占有欲可不是一般的强,那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现在咋咋呼呼的多了一个女人想要做妾,她能忍才怪。 而雨薇第一句话就把她气笑了,一旁舒琅华阴阳怪气的说:“看来这位雨薇姑娘也是把你当做和她一样的了。” 雨薇满眼通红,无动于衷的看着谢青岚,笑起来:“不管是丞相大人喜欢你收了你,还是你自荐枕席,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吗?不过都是奴才翻了身而已,若不是安阳女侯死了,你真的能够进门?” 谢青岚: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谢青岚强压着火气说,“我给你两条路,一,死在这里;二,我命人找人牙子来将你发卖到边远地方去,虽比不得吴越繁华,但总是能够保住一条命的。”见雨薇瞪大了双眼,谢青岚讥讽道:“你也别怨我,谁让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你如果没有这个心思,今日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你命好,今日成了而已。”雨薇咬紧了牙,“我是越王殿下送来的,你不过一个侍妾,有什么资格处置我?” “你就是皇上送来的又怎么样?”谢青岚笑道,“我一样动得了,不过一个婢女罢了,对外宣称暴毙又如何?越王会为了一个婢女和我过不去?雨薇啊雨薇,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雨薇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你也不过是个妾罢了,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你又有什么命?难道你能坐上丞相夫人的位子吗?你近水楼台,如今还要独占鳌头?你、你凭什么——” 她说得那样的凄苦,好像谢青岚霸占了傅渊还不将他让出来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真尼玛什么歪理! “你选不选?”谢青岚声音冷清下来,“你若是不选,我便帮你选,送你一程也未必不可。”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自然不愿死。”雨薇一边哭一边说,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让人产生了一种保护欲。当然,对于吃醋中的女人来说,这点是完全不成立的。 谢青岚劈头道:“好!”又说,“琅华,你带这人出去,找了人牙子来,将她卖了就是。” 舒琅华没有半点迟疑,上前拎了雨薇就走。她虽是女子,但自幼习武,力道那样大,雨薇踉踉跄跄的随她出去,却见院门前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眉目如画,鼻梁英挺,薄唇微微抿起的模样那样好看。 “丞相大人……”雨薇喃喃自语,差点挣开舒琅华的手扑上去。丞相大人是来救她的!一定是! 舒琅华双手并出压住雨薇,对傅渊欠了欠身:“丞相大人。” 傅渊低眉看一眼被舒琅华压住的雨薇,笑得如常般温润,暖如春风:“处理得干净些。”说罢,转身朝着屋中走去。 雨薇整个人恍如雷击,丞相大人居然让这女人处理得干净些?!他不是来救自己的,他是来找那个女人的?! 雨薇整个人都抖抖索索起来,仿佛连灵魂都脱身而去,看着傅渊进了屋,舒忌退了出来都尚未回神。 “哥。”舒琅华与舒忌打了个招呼,便提溜起雨薇:“你看够了吗?” “为什么……她凭甚?!”雨薇下唇都咬得沁血,“会什么丞相大人会喜欢她?!”又勉强回忆起方才她对舒忌的称呼,急切的求道:“你哥哥是丞相大人身边的小厮,我求你,让我见见丞相大人,我、我有话……” “你还是这样傻啊?”舒琅华恶意满满的笑了,“丞相大人一贯多疑,既然我哥是丞相大人身边的小厮,那你就该知道,我也是他的心腹。什么人能让丞相大人在乎到将心腹放在她身边?”她阴恻恻的伏在雨薇耳边,“我告诉你她凭什么,就凭她是丞相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就凭丞相大人为了她敢与太后顶撞,你满意了吗?” “她是——” “可惜。”舒琅华轻轻说,又见舒忌对她做了个砍的动作,也是明白了,“下辈子,别做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了。” * 傅渊进到屋中的时候,谢青岚正在吃茶,见他进来,也不曾说话,将茶杯往桌上一杵,撑着下巴不理他。 傅渊一边笑一边抱着她:“此事与我无关,我总不能管着别人怎样想的。”轻轻将下巴搁在她肩上,“青岚饶我一回。” “好在你坐怀不乱。”谢青岚也装不下去,“看来,这府衙里有不少人以为我是你新纳的侍妾。原来在别人眼中,你就是个色性不改的家伙!” “是又如何呢?总归也是你一人。”傅渊笑道,“再料理些事,咱们就回京去,我总会让刘寻付出代价的。” “算来,我也有一事与你说。”傅渊低笑,“舒忌和如心的事,你可同意?” “什么?!”谢青岚诧异,这俩不对劲她早就知道,但是现在突然提出来,她还是有些懵逼。傅渊一边笑一边对外唤了一声,就见舒忌进来了。 这小子一向是个冷面的,素日也没什么大表情,但现在脸上居然蒙上了一层羞赧的粉红。谢青岚不免恶趣味上来:“舒忌……” “属下对如心是真心的。”他俩几乎同时开口,这货斩钉截铁的样子把谢青岚给惊得不轻,旋即开心的笑起来,把舒忌闹了个大红脸,半晌才哀怨的看着谢青岚。 谢庆岚笑得都快直不起身子了,咳了几声,这才说:“我原来以为,你这性子,必然是要如心向我说的,没成想你这小子倒是有些魄力,往日是我低看你了。”又双手一摊,“这事我说了不算,如心若是愿意嫁你,你再与我说,我自然会以嫁妹妹的例子给她添妆。” 舒忌“嗯”了一声,拳头握得死紧。   ☆、第197章 谢青岚和傅渊共同打发了舒忌,直到第二日,如心才凄凄惨惨的来了。 眼看着小姑娘眼眶全红了,谢青岚也是一惊,下意识从床上蹦了起来:“谁欺辱你了?!你与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如心只是摇头,可怜巴巴的样子:“夫人真的跟舒忌那样说的?”谢青岚顿时一怔,问道:“你莫不是不喜欢舒忌?往日我瞧着你二人在一起,倒是情投意合。” 如心眼眶更红了:“夫人又拿我开涮,我、我……”她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放声大哭道,“我舍不得夫人,舍不得檀心。” 谢青岚含着如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依着舒忌的性子,那真要去问,肯定是板着脸,劈头盖脸的直接问如心愿不愿意嫁给自己。她还以为是这小子把如心给吓到了,原来是来这里哭不愿离开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正事,况且我瞧着舒忌也不是个坏的,你若是跟了他,我倒也放心。”谢青岚拉着如心坐下,亲自给她擦干眼泪,“你也别矫情着舍不得咱们,若是觉得闲不住,还回来就是了,我看谁敢拦你。” 如心只管哭,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谢青岚又笑道:“好了好了,不知道的,谁还以为我苛待了你。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当然会依着嫁妹妹的份例给你添妆的,以后就是说了人家的姑娘了,可不许再没大没小的,再有什么,你就让人来告诉我就是了,自己躲在屋里绣嫁衣吧。” 如心这下脸全红了,还挂着泪珠,开始不依了:“夫人——” “好好好,我不拿你打趣了。”谢青岚笑着告饶,又对檀心道:“你也是了,如果来日有入得眼的男子,只管告诉我。” 两个姑娘都被她闹了个红脸,谢青岚笑得尤为开心,正笑着,就听外面传来噔噔噔的跑步声,又听见舒琅华冷淡的声音:“别进去,仔细被你谢姐夫扒了皮。” “你放我下来!”铁柱叫得那叫个力拔山兮气盖世,“谢姐姐要走了吗?你放开我!” 谢青岚和两女面面相觑,飞快的往外去了,见铁柱被舒琅华拎着衣领子吊在半空之中,手脚乱蹬中,一见谢青岚,铁柱的泪顿时开始飚了:“谢姐姐!” “铁柱。”谢青岚见这长得天庭饱满的小胖墩儿被舒琅华这看起来柔弱十足的女子给拎着,这场面真够诡异的,忙伸手将铁柱抱下来,“你怎了?有什么事急着见我?” “谢姐姐不要走!”铁柱哭得凄凄惨惨戚戚,“谢姐姐答应过要陪着我的。” 铁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村子的人被火烧死,他被奶奶舍命救了,虽说阴差阳错的没被霍乱夺去性命,但差点饿死在路边,要不是被谢青岚捡到,那可真是死了只能让路边野狗啃了。故此,铁柱这孤儿对于谢青岚很是依恋,现在听说谢姐姐要走了,这货还真是跑得比被狗追了还快。 “铁柱,谢姐姐要回家的。”谢青岚叹道,“谢姐姐的家在京城,所以要回去的。” 铁柱呜咽不已:“我不让你走!你不要跟着姐夫回去!” “可是姐夫是我的丈夫啊,我当然要跟着他回去。”谢青岚抚着他的头,“你以后得了闲,就来京城找谢姐姐吧。我已然和越王殿下说好了,以后你就养在越王府,殿下不会亏待你的。” 铁柱一张小包子脸满是深深的痛楚:“姐夫是坏人!等我长大了,就要把谢姐姐抢过来做媳妇!” 谢青岚脸绿了,身后如心檀心笑得合不拢嘴,面前的舒琅华阴恻恻的“呵”了一声:“小子,仔细你谢姐夫剜了你一对招子,拔了你的舌头。” 铁柱呜呜咽咽的,谢青岚说:“你也别吓他,孩子还小呢。” 舒琅华冷笑道:“我吓他了吗?丞相大人的性子,你比我清楚不是?” 这话到还真没说错,谢青岚在心中默默的说,而后蹲下身子,摸摸铁柱的头:“你好好在越王府之中,越王殿下还有事问你的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铁柱,你奶奶他们,是被人害死的,你不能让他们枉死了,所以你要对越王说实话,万万不要隐瞒什么。” 想到奋力将自己推出火场的奶奶,铁柱还是愣了愣:“奶奶是被人害死的?不是夜叉索命?”见谢青岚沉默不语,已经是默认了,铁柱嚎啕大哭:“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奶奶?” 为什么要杀?谢青岚沉默,小渔村是最先染病的地方,而当地官员为了不让疫情再蔓延下去,选择了一把大火烧掉这病源地永绝后患,如此一劳永逸的方法。掌权的世家们谁会将庶民的生死看重呢?当然是不会的。如此一来,小渔村惨遭杀戮,唯独只有贴住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这就是大燕已经烂了根的世家。 只是这些,对一个孩子而言,实在太沉重了。谢青岚思忖了片刻,说:“谢姐姐也不知道,所以你要好好跟越王说,这样才能为你奶奶报仇。”又一笑,“你乖乖的,谢姐姐会回来看你的。” 铁柱今天人生观都收到了冲击,苦着一张小脸半晌不曾说话,又听这话,哭着抱着谢青岚的脖子:“我不让你走……” 谢青岚无奈之下,只能轻轻抚着他的后脑加以安抚,待抬头,就见傅渊立在院门前,脸上神色不明。 谢青岚顿时尴尬,还没来得及笑笑,傅渊已经将铁柱从其怀中扯了出来,扔给了随之而来的舒忌。铁柱兀自懵逼中,看着傅渊明显不善的脸色,脸上的泪轻轻的滑落下来。 傅渊看着他,静默了片刻:“琅华,带他下去,没我的话不许他靠近夫人。”说罢,又将谢青岚连推带搂的带进了屋。 舒琅华阴笑道:“我说了你谢姐夫晓得了会恼的。”又对如心使了个眼色,后者原本就因为见了舒忌而脸红,被这揶揄的眼神给一激,脸更是烧了起来,转头就走。 这进屋的进屋,抱走孩子的抱走孩子,害羞的害羞,顿时也就只剩了檀心和舒忌守在门前。等房中传出来羞人的声音,这俩也站不住了,飞快的转身跑了。 * 而七日之后,便是傅渊回京的日子。经过深思熟虑,傅渊还是将谢青岚未死的消息给报了上去,一时之间京城哗然,然后不少人开始质疑谢青岚到底是人还是鬼,安阳女侯尽数给烧成了炭,她居然还能活下来,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只是这哗然的事,就不归谢青岚管了。 等到两口子到了京城,还没等到好好洗个澡沐浴放松一下,就见秋瑟忙慌慌的来了。 谢青岚与她素来亲厚,见她这样子,也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迎接:“秋瑟姐姐怎么来了?” 秋瑟一见她,差点哭出来,又忍悲含笑道:“夫人没事就好了,太太险些哭得死去活来的,连二姑娘都伤感得厉害。”紧紧拉着谢青岚的手,半晌之后说,“夫人,夫人,我晓得陆家待你诸多不起,只是、只是……”她愈说愈为难,“夫人还是随我回陆府看看吧,老爷怕是不行了。” 要说这陆兆南原本一个生龙活虎的老中二,现在突然说不行了,也实在是把谢青岚给惊了惊。 这事还得从头说,原本陆显那败家玩意儿忽悠着陆兆南和胡氏把蔡氏娶进门了,大伙儿也都觉得这事就算是完了对吧?结果没想到的还在后面,这蔡氏和陆显这厮一比,那还真是只有更奇葩没有最奇葩。 比如这位胃口好得惊人,厨娘有一日上工正要去做饭,却发现府上的鸡蛋和肉全没了,一问之下,才说是显二奶奶昨夜全给煮来吃了。而这位还要钱要到了陆兆南身上,说是想要吃什么,可把老中二给气得不轻。 原本就鸡飞蛋打了,冯氏现在是陆府的掌权者,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毕竟对于这位二婶,他们就知道这货姓蔡,知道她有个爹,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冯氏可不是胡氏那样的发面包子,转头就命人去打探蔡氏的底细了。 结果打探出来的消息可把冯氏给惊着了,差点没把怀中的小郎君给扔了。蔡氏对陆家人宣布的名字为蔡竹,结果打探下来,她真名蔡文兰;她对陆家人宣布的是,往日和陆显就相识,只是因为家中缘故,一直到了二十岁都未曾嫁人,结果打探下来,这货不仅嫁过人,还有个已经五岁的儿子养在前夫家,这货是被休弃回家的。 冯氏得知这事不敢怠慢,但又不能说给外人听,两相权衡之下,还是跟自己有些温吞的丈夫陆澄说了。 陆澄一听到这些,脸也绿了。陆显一贯没个正型,但也不料敢做出这些事来啊!心思千回百转之下,他不免想到了陆显成婚那日,媒人跟胡氏说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又紧紧握拳,这事陆显一定知道!当日在官媒下合婚书的时候,蔡氏本是京城人士,官媒那里必然记载着是否被休弃。但陆显居然将这事给瞒了…… 陆澄越想越觉得窝火,还是决定将这事报告给家主陆兆南。结果陆兆南知道这件事之后,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出现了——老中二脸上微微抽搐,嘴唇一歪,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忙慌慌的让人找来大夫,得出结论,老中二中风了。 原本陆兆南就出现了中风的前兆,这被一激,成功中枪。大夫说了,别叫这厮再管什么了,就躺在床上养老吧。 在那一瞬间,胡氏脑袋后面似乎升腾起了烟花,炸开后那个绚烂多彩,以后终于不用被这厮有事无事的迁怒了。但随后,胡氏又觉得没了主心骨,就守在陆兆南床前哭着。 刚出了孝的陆贞训和陆泽两姐弟,再次很无辜的被卷入了亲爹和继母这俩双重搅屎棍营造出来的恶劣事件中。   ☆、第198章 听着这略有些戏剧性的发展,谢青岚也是醉了。她原本以为蔡氏兴许是个好的,但转念想想,能给陆显看上的人,能好到哪里去?看了傅渊一会子,谢青岚那还是起身道:“我去看看吧。”说罢,便要出去,又被傅渊拉住,“我随你一道去吧?” “不必了,你也是累了。”谢青岚说,“你不必害怕,我如今再不是往日的我了,他们要想拿捏住我也是不能的。”又让秋瑟在外等候,俯身亲了亲傅渊的唇,“你好好睡一觉,我一会子回来陪你。” 谢青岚随秋瑟一路到了陆府,算起来她也有些日子没来过了,如今正是初秋,虽然还没完全褪去盛夏的酷热,但绿莹莹的叶尖也染上了金秋的枯黄,看起来很是颓败。谢青岚看了一眼,还没说话,秋瑟已然笑道:“都说这植物四时迹象反了,必然是会招来祸事的。现在哪家的绿叶枯了?也只有咱们家,看来陆家,果然是气数已尽了。” 谢青岚蹙了蹙眉,宽慰道:“我倒认为不会如此呢,二哥哥再拎不清也是比外祖好些的,况且嫂子是个贤惠人,说不准陆家会愈发好的。” 秋瑟笑着与她说了两句,便领着她往胡氏的院子去了。刚进院门,就见胡氏已经满眼热泪的被陆贞训扶了出来:“我的儿啊……” 胡氏虽说性子和软,但对谢青岚那心可是真真的,谢青岚眼中也不觉泛酸,赶紧迎了上去:“外祖母。” 胡氏原本是世家贵女,但现在也是不顾形象了,抱着谢青岚放声大哭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没了,可把我吓坏了……”她哭得十分悲怆,谢青岚也不觉动容,和陆贞训一起劝了她止泪,这才将她哄回了屋中。 “我倒是不知道,这是老天开恩,还是又有磋磨事要来了。”胡氏唉声叹气道,“我想到那人中风,日后我的好日子倒也来了,但好歹也是这样多年了,好好的人忽然就这样,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又握一握谢青岚的手,“青岚,我晓得你外祖对不住你,但好歹,你替你娘去看看他,啊?” “我省得的。”想到陆兆南,谢青岚心中也是无感了,这陆家要不是陆兆南,也不会成这样,但同样的,要不是陆兆南,就陆显那傻缺,早就将这屋里败空了。想了想,“青岚去看看外祖,外祖母先歇一歇吧。” 陆贞训也是起身随谢青岚一道去的,这姐姐自从守了三年孝,是愈发的清减了,也只是握着谢青岚的手,脸上大有些为难的意思,静了半晌,谢青岚还是忍不住了:“二姐姐,你有什么话就与我说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陆贞训浑身一震,紧紧握着谢青岚的手:“原是我对不起你,我那日去侯府的废墟,见有人取了齐王世子的信来,你那些日子又说是……我就做主收下了。寻思着什么时候用火焚了,可谁想,那日我那继母进了我屋子,瞅见了那封信,我无奈之下,只好说是我的,当着她的面拆了……”她一面说,脸上一面泛出不自然的红晕,“我虽非有意,但却也是犯了大错。” “拆也就拆了,肃哥哥一向不与我说秘密的,不然你以为你那妹夫还不跳脚?”谢青岚原本笑得没心没肺,但见陆贞训脸上红晕更重,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丫蛋刘肃每封信最后一句话都是“二姑娘安否”啊! 想通这一层,谢青岚老脸胀红,看着陆贞训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这样红着脸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谢青岚脑子里那是个混乱,陆贞训一向冷静,能让她脸红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匪夷所思,但转念想想,陆贞训对刘肃也是有一定的好感,想完了之后,也就索性豁出去了,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二姐姐,我且问你,你对肃哥哥,真的没有半点感觉?” “有感觉如何?没感觉又如何?”陆贞训抿唇一笑,脸上虽是挂着红晕,但神色却那样的淡定,“你也知道,淑仪郡主那样喜欢他,就算没有郡主,齐王和齐王太妃谁会允许我嫁到齐王府去呢?”她虽然在笑,但紧紧握着谢青岚的手,那素手手心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来,“更何况,我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早就是老女,齐王世子年轻有为,又是个军功赫赫的,有无数的贵女可以为他世子妃,我有什么面目去争一把,更不说这陆府的光景,你也是明白的。陆显那人,我实在是心有余悸,现在多添了个蔡氏,才更是恼火的事。” “姐姐,你太冷静了。”谢青岚摇头,“所谓爱情,都是会冲昏脑子的,像姐姐这样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青岚,我与你说。”陆贞训展眉一笑,刹那芳华满目,“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要和他在一起。明知道自己会拖累他,那我宁愿不要,如果不和我在一起,对方能够幸福,前程似锦的话,我宁愿退开。不是非要在一起的,对方过得比我好,那就好了。” 这一番话听得谢青岚心中更不是滋味了,想到褚青萝当时的话——“这当然了,我要的东西,我就要自己去争取,除非他亲口告诉我,我这辈子都比不上那个人,那我才放弃。” 褚青萝性子明艳,而陆贞训被陆家牵累颇多,实在是有心无力。 捏了捏眉心,谢青岚还是笑道:“好啦好啦,咱们说什么呢,有这份心思,还不如先去看看外祖,总归那人还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姐妹两人往陆兆南的院子去了,刚一进门,就见管事从里面退出来,见是谢青岚,还是怔了怔,这才打千:“请谢姑娘安。” “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谢青岚一面说,一面朝其中走去。算来她是没有什么时候金这间屋子的。屋中虽是整洁,但因为有个卧床不起的病人,总觉什么都蒙上了一层灰色。两人一直到了床前,陆贞训才上前伏在床前低声道:“祖父,谢妹妹来看您了。” 陆兆南当年如何的生龙活虎,现在躺在床上,虽不说嘴角挂涎,但除了一双眼睛之外,浑身都弥漫着重病之人的颓败腐朽,唯独一双眼睛还瞪得跟牛铃一样。 谢青岚对这外祖父一向是无感的,一来是因为这货实在是有些脑抽,二来,若不是他,谢青岚能少了多少事啊! 虽然这样想,但谢青岚还是坐在床边:“外祖父。”又见陆兆南那一双大招子,还是叹了声:“我省得,外祖当年说过,就算我死了,也别回来了。若是外祖不喜欢,青岚以后不再来了。” 陆兆南那一双眼睛根本就没要闭上的意思,死死的看着谢青岚,喉中“嗬嗬”响个不停。陆贞训垂下眼帘:“祖父说不出话来,也就不说了吧。”又转头给谢青岚解释,“祖父这次中风厉害了,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谢青岚轻轻嗯了一声,又见陆兆南看着自己,但嘴唇费力的在动,好像要说什么。思忖了片刻,谢青岚还是俯下身子:“外祖有话就说,青岚听着呢。” 陆兆南近乎全身瘫痪,还是很锲而不舍的在谢青岚耳边说着什么。但其实他也没能发出声来,不过就是吐出厚重的气息。谢青岚伏在他嘴边,很用心的听着他用气息拼成的字眼来,不觉湿了眼眶:“青岚知道了,以后会常来看外祖的。” 他在说,“阿……昭……” 抬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陆兆南眼角也是湿的。 这个刚强到刚愎的陆将军,在这个时候,也不过是脆弱得和孩子似的。 安抚了陆兆南睡去,谢青岚这才和陆贞训双双出了门,想了想,还是问道:“二舅舅和蔡氏呢?” “两人都被关在柴房了。”陆贞训很平静,好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父亲一样,“要我说,他也不过是咎由自取。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每次听见下面的唤蔡氏‘澄二奶奶’,我就想到我娘,每每想到我娘是陆显那厮害死的,真真是恨不能生啖其肉。” “要我说,不妨狠一狠心,将他逐出陆家吧。”谢青岚说,“非是我要对陆家的事指手画脚的,而是外祖母性子太软,被陆显央求几句便会软了心肠;陆家虽有我当日分家而来的一成家产,但若是给陆显那厮挥霍,也撑不了多久;况且这屋里,一个瘫痪在床,一个也是半身瘫痪,那样多的事,半点不能解决,还是得解决才行。” “只是祖母爱儿心切,未必会同意。即便祖母同意了,但二哥哥为人侄子,怎能开口呢?”陆贞训摇头,“这些日子小哥儿的身子也不是特别好,原是寻思着要取学名儿了,也不敢取了,怕养不活。” 谢青岚轻轻点头,想了想:“我想去见一见嫂子,有些话,还是要说一说的好。”   ☆、第199章 其实冯氏内心也是崩溃的。 要说当日嫁到陆家来,她就知道者下半辈子多半是要给陆家这群老少爷们收拾烂摊子了。但嫁过来第一件事,就发现自家夫君对于谢青岚这表妹念念不忘,这件事刚解决,这奇葩的二叔又回来了,回来就算了,还娶了个老婆,关键新婚那日女方无家眷出席……这已经是沦为京中笑柄了,转头又发现这新二婶更是个奇葩,居然嫁过人,有孩子,还是被休弃回家的。 冯氏一向豁达,看事物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的,但别说陆兆南,光是她都想要回家给冯若虚那老头子哭一哭——这尼玛给她选的什么婆家啊!不带这么坑女儿的! 而谢青岚和陆贞训双双结伴而来的时候,冯氏刚哄睡了小郎君,见两人来,也就只是笑道:“两位小姑今日怎么来了?”又细细的端详着谢青岚,见她与往日并未有什么差别,只是消瘦了些,但脸色红润,也明白自家那学兄傅渊对于这位也是疼到了骨子里。 “今日来叨扰了嫂嫂。”谢青岚笑道,又行到摇篮前,见小家伙睡得香甜,也是欣羡不已,“算来我这做表姑的,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他,来的也是匆忙,不曾带些礼物。” “带什么礼物呢。”冯氏笑道,“人来了就好,前些日子安阳侯府走水,消息传来,府上谁都不好过。”又狡黠一笑,“今日也是夫君不在呢,不在知道你来,不知道得多高兴。” 这话实在是有些欠妥,陆澄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谢青岚低头尴尬,陆贞训只是握住她的手,半晌才道:“二嫂……” “瞧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模样。”冯氏笑着打破这僵局,领着谢青岚和陆贞训坐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妹子们也是有事才来的?” 谢青岚无意和冯氏周旋太久,毕竟自己也是一路劳累,回去还想和傅渊睡觉呢。也就直接说了:“实则今日我来,原本是想要来看看外祖的,只是……算来我本是外孙女儿,现在也出嫁了,陆家的事也轮不到我做主。但还请嫂嫂三思,二舅舅的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嫂嫂嫁进来时间不长,也不知道先前那个二舅母,说是被二舅逼死的也不为过,况且因着二舅,陆家整整两年没有安生日子。现在外祖中风瘫痪在床,大舅半身瘫痪,脾性愈发古怪,府上大事都是由嫂嫂和二哥哥做主的,若是可能,嫂嫂做主将二舅舅分出去吧。” 冯氏原本笑着,但听了谢青岚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我原以为你要与我说什么,原来竟是说这个……我难道不想将他分出去吗?但我一个侄儿媳妇能说什么?况且祖母还在,祖母爱子心切,如何肯同意?”又摇头,“更不说你们二哥哥那性子温吞,我也不知道如何跟他说。” 这倒真是个一个棘手的问题,谢青岚和陆贞训相视一眼,均没有说话。冯氏又说:“况且,你领了二妹妹来与我说这些,二妹妹总是二叔的亲生女儿,难道也是这样想的?” 亲生女儿?陆贞训听到这四个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我早就不将他当做我父亲了,我娘病成那样,还想着要撑起二房,连姨娘们都看不下去,他却还在外跟人鬼混,连脏的臭的都不曾看清楚就往怀中扒拉。他不将我娘放在眼中就算了,现在为了一个蔡氏,瞒着家里将她娶进来,将陆家闹得没脸。虽说陆家原本也就没脸,但现在祖父气得中风,为人子女,如此不孝,还有什么面目?” 这话一点都不错,冯氏虽说烦着自家爹,但也绝对不敢干这种事啊。思忖了片刻,还是轻轻点头:“只是二叔再怎么不妥,但还是长辈,我也实在是……” 其实冯氏的苦处,谢青岚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这姑娘也是够命苦,摊上了一个那思维就跟坐了蹿天猴一样的爹,明知道陆家是个龙潭虎穴,还要把闺女嫁进来,现在可好,逢了一系列的烂事。 这样想着谢青岚为冯氏在心中默哀了片刻,但还是不好再说下去了。陆显的确是个傻缺,但他占着礼法的名,谢青岚也懒得和他周旋,若不是顾念着陆贞训姐弟,真想让人把这货给打得半身不遂。至于这旁的事,相信冯氏有足够的魄力和能力将这事处理好。 事已至此,谢青岚也就起身告辞了,陆贞训原本也要随着一起去,但冯氏出声唤住了她:“二妹妹,你暂且留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谢青岚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拉着陆贞训不肯撒手了。冯氏看出她的意思,笑道:“我难道惠生吞了二妹妹不成,只是二妹妹如今也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二叔那事,虽说迟则生变,但若是而妹妹出嫁,便不会受到波及。总归我也为二妹妹物色了些人家,这样倒也好。” 陆贞训眼中片刻的失神,旋即轻笑道:“也好。”轻轻将手从谢青岚手中抽了出来,“妹妹且去吧,我与嫂子说说话。” 谢青岚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了,眼前没由来的就浮出褚青萝明媚的笑脸来。两个同样睿智的女子,家世天差地别。褚青萝拥有世人歆羡的身份,但陆贞训却是因为家世,要屈服于自己的命运。 同人不同命。 谢青岚满心酸楚,也向两人告辞出去了。刚转过冯氏的院落,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快步而来,一见谢青岚对方停住了,愣了好一会子才笑道:“谢妹妹。” 陆澄虽说容颜和往日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看起来那样的憔悴,好像是经历了什么大病一样,半点不见年轻的活力,反倒像个迟暮的老人。 “二哥哥。”谢青岚尴尬的笑起来,“可是来看孩子的?” “是啊。”陆澄轻轻点头,“孩子这些日子身子不好,若是不好好将息着,只怕养不大……”他尾音渐渐听不清了。 谢青岚低着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按道理,表兄妹之间见面,也该有些独有的亲昵,只是现在见了陆澄,除了尴尬,竟然再没有别的感觉了。不觉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来,抬头,不知何时陆澄已经站在跟前,唬得谢青岚往后一跳,差点踉跄的倒地。陆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这才止住了那个力道。 “多谢。”谢青岚轻声说,想要挣开,却又觉得陆澄一只手好像是铁钳般死死的钳着自己不放开,挣扎了几次无果,只好说,“二哥哥,你弄疼我了。” 陆澄微微松了力气,但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就那样看着谢青岚,目光炯炯:“我、我原以为你……现在还能见到你,我很欢喜,真的,我想好好看看你。” 谢青岚实在是被陆澄给醉得不轻,奋力挣扎开陆澄的手,退了几步,跟他拉开有礼的距离:“我就在这里,二哥哥若是想看,就好好看吧,别动手动脚的,好歹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陆澄脸上僵了片刻,还是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你……可去看过祖父了?” “看过了,外祖精神还好,只是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谢青岚说,“二哥哥,你当我是多管闲事也可以,只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请二哥哥和嫂嫂多想想法子……” “我怎会当你多管闲事?!”谢青岚还没说完呢,陆澄忽然高声打断了她的话,把她唬了一跳,愣愣的看着陆澄。后者抬手,用力的搓了搓脸,“谢妹妹,你不晓得,我那些日子,好恨自己没能力护着你,更恨傅渊,竟然将你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我……”他说到这里,喉中一哽,再也说不下去了。 谢青岚见他这痛苦的样子,心中虽是不忍,但也没什么大办法。抿了抿唇,才说:“二哥哥先去吧,嫂嫂和二姐姐在说话,兴许还能遇上。毕竟二哥哥已经为人父了,还是应当以妻儿为重。” 陆澄脸色顿时一僵,旋即看向了谢青岚平坦的小腹。谢青岚顿时被他看得毛毛的,退了一步:“你看什么啊?” 陆澄嗫嚅了一会子,才说:“谢妹妹,我一直想要问你……即便傅渊与别的女人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导致你小产,你始终都没对他变过心吗?” 啥玩意儿?!谢青岚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懵逼的状态,看着陆澄眼底的怜惜,更是觉得被雷劈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时傅渊遇刺,自己和他的一番计策,想了想,才说:“其中因果不足再道,二哥哥总该知道,他是我丈夫,我一直是相信他的。” 陆澄忽的苦笑起来:“你认定了他,不管他和别的女人厮混导致你小产,或者因为他,你险些被人杀了都好,你从来没有对他变过心。”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可谢妹妹,你值得吗?” “值得又怎么样?值不得又怎么样?”谢青岚笑着反问,“不值得都好,我愿意,那就好了。”   ☆、第200章 这些日子,世家的肝火有点旺,先不说别的什么,光是谢青岚死而复生,再到傅渊染病的事成了泡影,最后还招摇的回来了。而世家们当日集体选择给那拿着自己卷宗的人交了赎金,换回自己的密宗,可惜连对方长啥样都没见到。 只是现在这节骨眼上,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世家们到底怎么想。刘肃的大军已然进京,而秋日的恩科也在如火如荼的筹备之中,谁还有闲心来管世家们的小心思? 而那头玛丽苏的心思却是愈发重了,每每想到是因为谢青岚和傅渊二人自己才成了这样的,她一颗心就跟被油煎似的,只恨不能将这两人杀了后快。 这样想的还不止她一个人,另一个人就是宋驰。汤姆苏是个何等自负的人,早日里被傅渊使计扔到了小倌馆之中,那可是真的雌伏在男人身下,然后洛阳侯大寿之时,又闹出了这样的事,还被那样多人知道了。汤姆苏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杀了谢青岚和傅渊的心都有了。 只是现在两人各忙各的,根本没在乎这两口子怎么想。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要如何,倒也是别人自己的意思了。 至于刘肃回京,褚青萝反倒是惴惴不安起来。谢青岚对此表示很是理解。这丫头满心的绮念,但现在不说别的什么,刘肃对于陆贞训的心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怕褚青萝是免不得一场伤心了。 而到了不久之后,齐王太妃倒是邀谢青岚到令仪庵去一游,谢青岚当然欣然同意了。 如今虽是秋日,但到底比不过深秋的寂寥,草尖叶梢也只是染上了浅浅的黄色,并不像是深秋的万物悲寂。 齐王太妃就这样坐在院子之中的大树下,仰头看着这不知道是被叶梢染黄的阳光,亦或是被阳光染色的枯叶。 算来这两人也有些日子不见了,谢青岚差点死在火中,回来之后,虽是拜见过,但也没能说上一会子话。故此,一见谢青岚慢慢走进院子,馥香已然迎了上来:“傅夫人,我家太妃已然恭候多时了。” 谢青岚一壁给其打招呼,一壁随其走到齐王太妃面前,行礼道:“太妃金安。” 齐王太妃并没有什么变化,笑得一如往常般慈爱,招手让谢青岚来自己身边:“可好些了?我晓得你才死里逃生,那日才不跟你多说的。”又满意的看了看她,“气色好多了,也是造化。能从火场之中逃出来,倒也是难得至极的事。”说罢,又抚了抚她的后脑,“坐吧,陪老婆子说说话。” 谢青岚坐下笑道:“太妃又自谦了,谁不知道太妃心境清明,可比咱们活得还好呢。”说着,又给太妃奉了一杯茶,惹得后者不住的含笑,“嘴甜,我委实是喜欢你的。”顿了顿,又含笑道,“青岚,你可知道,端敏跟我说什么了?” 端敏?想到端敏,谢青岚还是止不住的背脊发凉,虽说她的确是唤了端敏一声“娘”,但这声娘,是用了好几万两银子和褚青萝的情分才换来的,甚至可以说,端敏的确是非常的照拂自己,也是非常的疼爱自己,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自己还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所以谢青岚从来不奢望端敏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自己,但这位干娘,却是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不晓得母亲和太妃说了什么?” “青萝是她唯一的女儿,你也晓得,疼得就和眼珠子命根子一样。”齐王太妃很淡定,呷了口茶,“只是么,我虽是老了,但也不是瞎子聋子,青萝那孩子的心思,我也是能够参详一二的。” 想到褚青萝,谢青岚心中也是一阵悲苦。刘肃、褚青萝和陆贞训,这三人已经这样搅在了一处,不管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总会有一个人受伤,甚至于,三个人都会遍体鳞伤。 “妹妹那心思……”谢青岚张口欲言,还是咽下了那话,垂着脑袋,一副听候吩咐的样子,惹得齐王太妃一笑,“青萝乃是先帝亲封的淑仪郡主,父亲又是手握重兵的定国公,若是为肃儿的世子妃,也是使得的,还怕我齐王府委屈了她。” “母亲也是这个意思么?”谢青岚轻声道,见齐王太妃微微颔首,心中忽的不好了,“那太妃和齐王殿下也是这个意思不成?!” “我们是什么意思,重要吗?”齐王太妃笑着看向谢青岚,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在让谢青岚心中毛毛的,“青岚,你与肃儿还有青萝都是亲厚,比我们这些老货更能了解他们不是么?” 谢青岚一颗心剧烈的颤抖起来,了解又怎样呢?就算是不愿意又能怎样呢?刘肃也好,褚青萝也好,真的能够逃脱来自长辈的高压吗?就算他们能够逃脱,他们能够反抗,可是陆贞训会吗? 她不会,谢青岚太了解她了,陆贞训不是逆来顺受之人,但是顾忌太多,多到了她根本没有力气反抗的地步。如果陆贞训是哪个世家贵女,而不是陆家的女儿,再没有这样多的难堪。 但这话,谢青岚也是不敢说的,毕竟这事,真的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老祖宗想要如何呢?” 齐王太妃浅浅一笑,旋即将茶盏盖子轻轻砸在了茶盏上:“青岚以为我要如何呢?” “青岚不知道。”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又能如何呢?”齐王太妃喃喃自语一般,“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素来不担心的。肃儿在边疆野惯了,也不是我能够管的。”又抿着嘴笑,“你那表姐真真是个妙人,钟灵毓秀,阿薇能有这样的孙女儿,也是造化了。” 谢青岚沉闷的应了一声,不觉紧紧握着衣角。齐王太妃肯将这事拿出来跟自己说,那是真的信任自己,但说白点,信任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正在这样的僵持,身后忽然传来了刘肃的声音:“谢妹妹也来了?” 循声看去,刘肃立在院门前,正和煦微笑,在南疆近一年,他黑了许多,显得更是孔武有力,一双眼睛被小麦色的皮肤衬得更是明亮,好像天边的明星一般。 “肃儿来了。”齐王太妃轻笑道,“也好,我累了,正愁没人与你谢妹妹说话,你便领了你妹妹去走走吧,不必再来回我了。”她一边说一边起身,给了谢青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青岚也是有些醉的,刘肃那点子小心思,她实在是明白,但说真的,这事因为知道,反倒是更不好说了。齐王太妃虽是夸了陆贞训,但也夸了褚青萝啊,换言之,就是态度模糊不清,根本不知道是哪头的,而刘肃的媳妇,齐王太妃的意见当然也是举足轻重的。 正尴尬着,齐王太妃已经被馥香扶了进去,而刘肃缓步踱到谢青岚面前,看着她,半晌才说:“我那日里听到下面回禀说是谢妹妹葬身火场,实在是……”他一双眼睛不觉黯淡,半晌之后才咧开笑容,“妹妹没事就好。” “我一切都好。”谢青岚是真尴尬坏了,看着刘肃,半晌之后才轻声道,“肃哥哥,那日的事……” 刘肃也是与此同时开口:“谢妹妹……” 谢青岚更是尴尬,脸都尴尬红了,见刘肃示意自己先说,半晌后才磕磕巴巴道:“那日的信,是二姐姐拿到了……” “我省得……”刘肃声音轻轻的,又仰头看着阳光,阳光洒在眼中,流光溢彩,“就怕二姑娘以为我唐突了她,虽说原本就是唐突了,但我委实想要知道她好不好,哪怕只是一句‘尚安’,我都想要知道。” 谢青岚心更酸了,半晌后才低声道:“实则……二姐姐对你,并非全然无心。只是陆家……陆家总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又闹出大事来,外祖若是还好的,至少也没那样多事,世家动不了傅渊,也只能动陆家来泄愤了。” “二姑娘也不容易。”刘肃长长一叹,又看着谢青岚,“我在南疆之时,听说傅渊那厮与婢女苟且,将你气得小产?” 刘肃俨然是逼问的意思了,谢青岚张着嘴愣了一会子,才道:“肃哥哥应该明白,若不是事出突然,我也不会用这样的托词。” “是皇兄做的吧?”刘肃摇头道,似是叹惋,“皇兄生性多疑,但又没什么大的魄力和手腕,傅渊迟早为他所不能容。”想了想,又说,“你总要好好的,切莫坏了自己身子,我总是向着你。” 谢青岚轻轻颔首,低头看着杯中茶水荡出涟漪来:“肃哥哥也老大不小了,应该娶妻了。” “娶妻?”刘肃一笑,“你也晓得我心有所属,这话说出来,难道不是讽刺吗?我只愿娶我心爱之人,来日能够白首到老,虽是天潢贵胄,却也因这个身份所局限,实非我愿。” “如果,不得不分开呢?”谢青岚索性豁出去了,“如果你与那个人,不得不分开呢?” “若她心系别人,我也不会死缠烂打的。只是我也不愿意伤了别人的心,谢妹妹知道,这世上的在乎,不是只有一种。” “没错。”谢青岚轻轻点头,“不过这事,都是肃哥哥的意愿了,千古伤心人,或者是……”她也说不下去,静默不语了。 要怎么开口呢?褚青萝和陆贞训都是凤命?那么能够说明什么?凤凰,即便不是指皇后,那也是指天家妇,天家的媳妇。   ☆、第201章 且说陆澄和冯氏夫妻二人虽说貌合神离,但陆澄就是昧着良心都说不出这媳妇有什么不好。况且就算他对于谢青岚念念不忘,但两人已经有了小郎君,况且小郎君现在身子还不是顶好,陆澄到底还没渣到那个地步。 而现在,摆在夫妻两人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到底如何将二房给分出去。 所谓父母在不分家,但是现在连陆兆南都被气得中了风,胡氏一向软绵,不必拿出来细说,现在陆府上下全都是冯氏在拿主意,而陆显和蔡氏两人,先不说别的什么,陆显明知道蔡氏往日嫁过人,甚至还是被人休弃回家的,他居然还敢将人往府上领。 而冯氏很是明白,谢青岚的话并没有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况且陆显这货根本就值不得别人为他留恋什么的,就算冯氏她爹比较奔放,眼中根本就没有礼法什么的,但冯氏也不会觉得气死嫡妻这件事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现在问题来了,现在陆兆南瘫了,胡氏又是个软弱的,指望她还不如指望自己,而再退几步说陆晖,这货瘫在床上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那可真是脾气愈发暴躁,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hold住的。 左思右想,冯氏还是决定出手了,就算不为自己和陆澄,也要为了自己多病的儿子,总不能叫这个没正型的叔祖祸害的。 而陆显和蔡氏两口子被绑在柴房之中,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分家的意思。陆显当场也是懵了,几乎向前扑了几步:“我爹他……” 冯氏身边的大侍女白露冷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显:“显二爷现在知道过问老爷了?也是显二爷孝心可嘉,老爷倒是没有驾鹤西去,只是这邪风入脑,下半辈子可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陆显被这话里的讽刺之意给惊得脸上一白一红的,埋头不说话。蔡氏却跳了起来:“既然老爷没死,父母在不分家,你凭什么做主?冯氏她凭什么?现在老爷还在,她就敢将二叔扫地出门了?来日若是老爷闭眼了,太太会不会也被迁怒?” 她这一跳起来,差点把白露扑倒,好在这姑娘反应迅速,飞快的让开了身子,让蔡氏扑了个空:“澄二奶奶,您这话说得还真是好意思?若非是你,老爷现在为何会躺在床上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从袖中抖出一封信来,“老爷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但自从你进门,老爷没有一刻不是防着你的,早早的就写好了吩咐,一旦自己有事,为了陆家,便将二房分出去就是了,从此之后,生嫁娶丧,再不归这府里管。” 陆显恍若雷击,差点软在地上,又飞快的抢过白露手上的书信,上下看了一眼:“这、这的确是爹的笔迹……” “混说!”蔡氏尖声叫起来,“老爷一片爱子之心,怎会这样对待二爷?定是你主仆二人合谋,想要这陆家偌大的家财!我可知道,当日安阳侯分家之时,陆家可是得了一成的家产!” 白露佯作恍然大悟状:“这便是你嫁进来的目的吗?这事虽算不得隐秘,但也不是寻常人都知道的,原来澄二奶奶打得是这个主意,那么还请二奶奶听清楚了。”她清了清嗓子,“这是谢姑娘给老爷太太的,即便是来日老爷太太合了眼,也自有长房的人来继承,根本没有二房的事。另者,”白露端着笑容,“谢姑娘方才使人来说了,若是二房分家出去,她会将贞二姑娘和泽三爷接走,故此,还请二爷和二奶奶自便吧。我家奶奶的意思,二房该得的,半点不会少了。” 蔡氏满脸灰白,要说她没打谢家那一成家产的主意那是不可能的,但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实在让人不能释怀。蔡氏这样想着,不免心中恼火,反手竟然是掴在了陆显脸上:“皆是你惹出来的!” 陆显原本失神,被蔡氏一巴掌打在脸上,怔了片刻,旋即如同猛虎般扑了上去,他原本瘦弱,这一上去,好像是枯骨般将蔡氏摁翻,顺手给她一巴掌:“你还有脸说我!若非是你,我怎会走到这一步!” 眼看着这两口子要打起来了,白露很淡定的让人将他们拉开,旋即退了出去。冯氏站在柴房之外,见白露出来,这才低声道:“如何?” “二奶奶妙计。”白露笑道,“令人伪装了老爷的笔迹,这样一来,便再也不是澄二爷这侄子要逼他了。” 冯氏颔首:“该给二房的,一件都不能少,仔细别人说咱们什么。”原本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陆显和蔡氏不肯就范,她也不介意破釜沉舟,将这事给闹开了。没脸总比没命强,若是再跟二房缠在一起,迟早有一天,这一家人会被陆显牵累致死。 至于陆显和蔡氏从陆府走的时候,又在府门前闹了一场,对于亲自来接陆贞训和陆泽的谢青岚表示了自己极大的恶意,然后……当着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陪娘子一起来的丞相大人很“贴心”的下令将端着舅舅的款、要教训谢青岚的陆显给把手弄折了,而蔡氏也被舒琅华在脸上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的样子很是可怖。 闹哄哄的将搅屎棍逐出家门,冯氏转身就去找胡氏了。 胡氏的院门前还上着锁,门口两个护院见冯氏来了,赶紧行了个礼:“澄二奶奶。” “里面可还有什么动静?”冯氏也是无奈了,胡氏爱子心切,根本不让陆显分家。但冯氏对这货可没有感情,他要死,总不能让全家陪着他一起去死吧?冯氏小手一挥——把太太给我锁在院子里,然后自己出去打发陆显了。 现在搅屎棍走了,这尊大佛该哄哄了。 刚进了门,就听见秋瑟的声音:“太太别哭才是,澄二奶奶还是很敬着太太的。” “她若是敬着我,就不该让阿显被分出去,我想着那蔡氏心中就一阵烦闷,实在是让人心酸,他一人在外,又要如何应付着?”胡氏哭道,“她做人侄儿媳妇的,怎能这样对待叔叔?” “祖母。”冯氏只做没有听到,进门轻声唤道。胡氏很硬气的转过头,哭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若是有半点敬重我,也不该将这院门锁了,你、你那样急着将阿显分出去,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胡氏一向软绵,现在这样刚气的质问冯氏,也是把秋瑟给惊了惊。冯氏很淡定的一笑:“祖母以为我要怎样?” “明眼人也都知道,陆家不过就是个空壳罢了,你霸占着也没什么用处,千不该万不该容不下你二叔——” “到底是我容不得他,还是他容不得我们!”冯氏雄赳赳的提高了声音,凝视着胡氏,“祖母不过是爱子心切罢了,孙媳也是母亲,自然能够理解祖母的心思。但祖母这话,孙媳可就听不下去了。二叔干了多少腌臜事,就算是以前没有嫁进陆家的时候,我也听说了不少。现在我就想问问,是他容不得我们,还是我们刻意逼着他?祖母是二叔的生母,当然怕他受苦,但澄二爷是祖母的亲孙子,未来陆家的主人,难道祖母就能忍了?今日祖父能被气得中风,来日难道我们不会受到二叔的毒害么?祖父尚且还站着是二叔生父的名头,咱们能占着什么?我不怕身败名裂,却怕我的孩子因为这样身败名裂。”冯氏说着,深深的吸了口气,“况且这是祖父的意思,与孙媳无关。” “你……”胡氏气得浑身发抖,“我与老爷夫妻多年,就算他容不得我,这世上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他根本不可能写这样的书信,而这巴不得阿显被分出去的人,除了你,我实在是想不出有谁了!” 冯氏定定的看着胡氏,半晌之后,才笑出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祖母,假如是我做的,祖母又能如何呢?”她腾地站起来,“祖母什么都做不了,如果祖母想要揭发是我做的,那我自然会将这些事的前因后果一气捅出去。总归祖母也不要了自己的曾孙,我又何必给祖母留什么情面?这陆家,面子里子哪里不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当然也不怕祖母会捅出去。” “你威胁我!”胡氏明显短了许多,叫了一声,浑身都在发抖,“冯氏……你、你反了!” “孙媳不敢。”冯氏如是说,“孙媳心中当然是很尊敬祖母的,只是祖母万万记得,别人不让我好过,我当然也不敢让别人好活。”她又展眉一笑,“况且祖母忘了,世人口中心狠手辣的丞相傅渊是我父亲教出来的,他是我学兄。祖母更忘了,我与傅渊亲厚非常,他的秉性,我自然学了个十成十。”又乖乖的抿着嘴,“所以,还请祖母放过孙媳吧,孙媳和夫君自然会好好孝敬祖父和祖母的,绝不敢有半点慢待。祖母只需好好养着,承欢膝下,旁的事,还是少问为妙。这陆家,总是澄二爷的。” 胡氏真是浑身都给冯氏气得发抖了,陆显有多混账她比冯氏还清楚。但就算是这样,自己肚里出来的疙瘩,真能这样轻松的就给舍去了?胡氏当然不能,这才找冯氏的茬。 但冯氏说得很对,陆兆南这样瘫痪,陆家的家主,实际上已经是陆澄了,这个性子一向温吞的孙子就算成为了家主,胡氏的地位确实变高了。但却不是那样的变高,有冯氏这样厉害的孙媳在,胡氏依旧是说不上话的,但冯氏却不会像是杨姨娘一样,她会尊重自己,将自己当做祖母来对待。 胡氏重重的喘了几声,半晌之后,还是说:“你、你这样厉害,也不知道当日你嫁进来……” “都是过去的事了。”冯氏笑得一派乖巧,“过去的事,已经作古,再没有提及的必要了。祖母颐养天年,腌臜事,自然有儿媳挡在前面呢。”   ☆、第202章 随着秋日的到来,恩科开始,世家们就算是阻止也来不及,更不说还有一群新官给他们添堵。而还不等洛阳侯等人腾出手来去给新官们一点颜色尝尝,那头已经开始闹腾了——大理寺收到许多的卷宗,上面桩桩件件,尽是记载了世家这么些年的奇葩事,一时之间,京中那叫个人心惶惶。 洛阳侯等人也不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但现在真的来了,才知道那个用密宗哄着自己交钱出来的真的是个信不过的。但还没能找出对策,更恐怖的事情来了——当日吴越瘟疫,小渔村被一把火给烧了干净,越王押着幕后主使,亲自进京来了。 世家这下是真的被打懵了,想想往日的大燕,世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现在倒成了一群黄口小儿将自己逼得退无可退。 众世家家主心中怨毒,不仅对傅渊,对新官,连带着对皇帝。好多府上的茶具换了一套又一套,这些自然不必再说。 而傅渊这么些日子一直忙着恩科之事,也没多少时候在府上,等到恩科开始,他有了空,才发现自己彻底失宠了。陆贞训和陆泽姐弟二人被谢青岚接到丞相府借住,谢青岚就三天两头往陆贞训那里去,要不就是去跟自己便宜爹娘及妹妹说话,除了晚上睡觉,还真是一整日都不见人。 而丞相大人终于在某一日劫了要去公主府的安阳女侯,摁在床上好生疼爱了一番,这才神清气爽的进宫面圣去了。 谢青岚到公主府之时,端敏和褚霄正在一处说话,见她来了,忙笑道:“青岚来了?” 谢青岚一边给两人请安,一边左右看着。端敏公主府的后花园十分的大,现在已经是深秋,但坐在这里,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却别有一番意境。想了想,谢青岚道:“怎不见青萝?” “你妹妹去齐王舅舅那里去了。”端敏一双丹凤眼笑得弯起,那样的好看。比起褚青萝,端敏的丹凤眼远没有那种锋芒毕露,却比褚青萝的锋芒毕露更让人后怕。那是一种老奸巨猾在其中,所以不似褚青萝般明媚张扬,端敏是一种深沉的权谋和心机。 谢青岚尴尬的应了一声,旋即恭敬的坐在了褚霄夫妇身边。端敏笑道:“你妹妹和阿肃是自幼的情谊,青梅竹马,现在阿肃从南疆回来,少不能是要好好说说话了。”端敏只管笑,看着谢青岚,“青岚素来是知道我心意的,你又聪明,与你说话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了。”抿了抿唇,她又笑道,“况且阿肃也要议亲,少不能是要多走动走动。” 谢青岚不觉指尖一颤,手上端着的茶杯几乎合在裙子上。半晌之后,谢青岚才勉强笑道:“青萝家世高贵,必然能够觅得如意郎君。” “青岚素来是极为聪明的。”端敏含笑,“上回我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但凡是你妹妹想要,我都会给她。若是我没猜错,淑妃母妃已然与你说了什么吧?” 谢青岚不觉静默,片刻后还是点头:“齐王太妃的确是说过了……母亲一片爱女之心,青岚也是为之动容的。但,若是肃哥哥不肯,又该如何?” “不肯?”端敏和褚霄相视一眼,旋即笑道,“青岚你说,一个是天家郡主,一个是罪臣孙女,他选谁呢?亦或者是齐王选谁呢?”端敏缓缓的喝了一口茶,“陆家闹出来的事,我总是听说一点的。二房早就该分出去了,免得累了一家人。你那姐姐,现在可是住在丞相府?” 谢青岚心中有气,但实在没有那个力气和端敏抗衡,也只能点头。端敏“嗯”道:“你也是成家的人了,一个黄花闺女住在你府上也不成样子。况你那姐姐实在是生得貌美,但凡是个男子,没有不动心的,为了避嫌,还是早日将她嫁了吧。”又笑得温和从容,“既然是你表姐,为娘的自然会出面为她保媒。” 谢青岚到底掌不住,白了脸色,看着端敏,半晌说不出话来。下唇咬得发白,这才抿着唇道:“娘,这样对二姐姐不公平。” “没有公平,她生在陆家,再不该祈求什么公平。”端敏微笑,“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她,但是,我与你爹爹出面保媒,你也信不过吗?青岚,娘可以放下心来,难道不好吗?” 是啊,只要陆贞训出嫁,刘肃就算心中真的有绮念也是不能了。他是正人君子,只要陆贞训出嫁,他一定会将这份爱慕埋在心中,到时候,除了淑仪郡主,谁还能和齐王世子相配呢? 谢青岚也是满心的焦灼,看着端敏,好一会子都没能说出话来。端敏没错,母亲疼爱女儿,自然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先不说刘肃原本就是人中龙凤,原文之中的极品高富帅,现在的好哥哥好男儿,光是褚青萝爱慕他,这就够了;刘肃没错,喜欢上了一个女子,算是什么错;褚青萝也没有错,对青梅竹马的表哥动心动情,算什么错;陆贞训更没有错…… 可是现在这样的结局,若是陆贞训真的惹恼了端敏,端敏一旦出手,莫说谢青岚,便是傅渊都不一定能够保住她。 骨缝间仿佛都迸射出了深深的寒意,谢青岚浑身都在轻轻颤抖,平复了一下呼吸:“青岚只是妹妹,实在不能做主姐姐的意思。况且,姐姐一向刚强,实在是……” “你素来是不会让我失望的。”端敏含笑道,“为娘的对你,也是抱着十二万分的期待。” 这话一出来,谢青岚背后冷汗涔涔,含糊的应了一声,端敏这才起身:“我先去更衣,你爹爹陪你说话就是了。”说罢,还真是去了。 谢青岚现在真觉得自己上辈子是折翼的天使,往日还觉得搭上了端敏是个好事,现在看看,这真是一把双刃剑,自己能怎么样?局外人不说,一面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第一个肯说知心话的姐姐;另一个是视自己如同亲姐、无话不谈的妹妹。 这尼玛能向着哪边啊!! 谢青岚整个人都不好了,坐在褚霄面前,那叫个作鹌鹑状,褚霄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莫与你娘吃心,毕竟只有青萝一个亲生女儿。青萝自幼便被她护在手心里,半点不肯让她受了委屈。她也并非是要逼迫于你,只是……”褚霄说到这里,磁性而又略带野性的声音戛然而止,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疏不间亲。 谢青岚当然不会真的觉得叫了端敏一声娘,就是她亲生的了,只是现在心中还是很难过。想了一会子,才起身道:“青岚现在心中很乱,实在不能陪爹爹说话了……” “你且去吧,也是苦了你。”褚霄轻声说,“别与你娘置气,她并非是不疼你。这世上,有选择是比没有选择更难的。” 谢青岚匆忙道谢,几乎是逃开的。褚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理解妻子,阿萝也是他的掌中明珠,舍不得半点委屈。但……若是阿萝和阿肃成了一对,真的不会委屈了阿萝吗? 谢青岚回到丞相府之时,却见府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走动,一时也是好奇起来。傅渊为人简朴不喜太多人伺候,故此贴身的也就只有舒忌一人罢了,但这丞相府上下,针线上人这些还是少不得,但现在,竟然没人走动,实在是匪夷所思。 刚进了门,连方才的恐怖都没能压下来,便见锦云来,说是陆贞训来了。谢青岚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想到方才端敏的态度,更是心中难过。 只是陆贞训素来蕙质兰心,一见谢青岚的脸色,已然苦笑起来:“大长公主又与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又展眉微笑,“你不必为我与端敏公主过不去,不值得。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那样的结局,所以,我、我不要紧的,真的……” 若不是最后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哽咽,谢青岚几乎都要被她骗了。用力握了握她汗湿的手:“你别多想,还不到那一步,一切有我替你扛着呢。”又拉着陆贞训出了门,“你与我去走走就是了,免得哭丧着脸。” 姐妹俩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正值秋日,苍凉之中,丞相府的花园还是有些盎然的生机,金菊簇簇盛开,难得的傲骨秋霜。两人边走边说,陆贞训虽是浅笑,却也始终是没有真正的快乐起来。 走了不多时,却听假山后面传来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是傅渊,谢青岚再熟悉不过了,但另一个…… 陆贞训微微蹙起眉,自从进了丞相府暂住,她一向深居简出,现在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稳住了,跟在谢青岚身后不曾言语。 谢青岚循声看去,却见傅渊和另一个男子正在一起散布,傅渊神色温柔慵懒,更像是不走心,而前面走的男子更是言笑晏晏,好像很开心。 若是眼中多些笑意,那还真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那人是……刘寻。   ☆、第203章 脑袋几乎在一瞬间充血了。谢青岚瞪着和傅渊同行的刘寻,一股子怒意在心间氤氲。刘寻!刘寻!谢青岚又怎可能忘记呢?那日火场之上,许覆那冷静而严酷的面容,站在火光之中,像极了西欧的死神,冷酷如冰。 而许覆的意思,就是刘寻的意思。他要自己的命,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那都是要自己的命! 因为那股怒意,谢青岚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不觉手被陆贞训托住,谢青岚这才转头看向她,见陆贞训满眼的担忧,只好放松下来:“叫你担心了。” 陆贞训毕竟是不知道的,若是叫她知道,那便是节外生枝。刘寻这怂包,能力不大,但那坏水可是真真的装了一肚子,这样想着,谢青岚展眉一笑:“我没事,咱们先回去吧。” 陆贞训轻轻看了一眼谢青岚,抿唇道:“可是他做的?”见谢青岚摇头,更是笃定了心中的念头,也不去揭破,心中虽是担心,但也明白这事实在不是自己能够管的,当下随着谢青岚正要走。 “安阳女侯。”不料刚转身,便见许覆横在面前。谢青岚给惊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又见许覆向自己一揖,“安阳女侯没事就好,许某一直听闻女侯爷死里逃生,想要向女侯祝贺,没成想,却一直没有时日。” 谢青岚差点死在许覆手上,现在看着他除了怕,就是满腔的愤怒,握了握拳,还是决定不要发作:“不劳许都统关心,本侯吉人自有天相。”又笑得很是虚伪,“说来,本侯还要感谢许都统呢,若非都统相助,我如何能够那样快与夫婿团聚呢?” 这话实在太虚伪了,许覆也不在意,看着谢青岚,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苍鹰一般,很是渗人。陆贞训微微敛眉,握一握谢青岚手:“安阳女侯已嫁为人妇,许都统这般看着,未免叫人笑话,对安阳女侯也有诸多的不公。” 许覆倒是很知趣,顿时顺坡下了,拱手道:“许某唐突了,还请安阳女侯恕罪。” 恕罪恕罪,恕个大头鬼!差点死在这货手上,谢青岚还有那种气度要恕罪,真是活该被乱箭射死!谢青岚冷冷地哼了一声,携了陆贞训就要走。 还没来得及去,身后已经传来了刘寻的声音:“青岚原来也在,怎的这样急切要回去了?” 谢青岚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但更明白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转身看着刘寻,见他和傅渊并肩而立,微微摇着折扇含笑的模样还真像个公子哥。 “皇上金安。”谢青岚很不走心的行了个礼,“臣妇原本出来走走,现在累了,也就想要回去歇一歇。” 刘寻只是笑,目光缓悠悠的转向了陆贞训,满是惊艳,而后……就不移开了。陆贞训根本没在意这货的眼神,很是坦然,却也不与他目光相接:“皇上万福金安。” “陆姑娘怎住在此?”刘寻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移开了目光,但看着陆贞训那眼神实在是太红果果了。照理来说,这货啥美人没见过啊?对着陆贞训这样失态,实在是刷新了谢青岚对他的认知。和傅渊相视一眼,也是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承蒙傅相和妹妹照拂,免得叫臣女和弟弟被父亲祸害,这才挪到了府上。”陆贞训说罢,根本没有再理刘寻的意思,只是微微躲在谢青岚身后。 皇帝“嗯”了一声,旋即转头对傅渊调笑道:“朕还以为,阿渊意在效仿李后主。” 李后主的大小周后就是姐妹,虽说别人是亲姐妹,但这姐妹共侍一夫的话,也不是今日才传出来的。只不过,这话在古代,可真真是荤段子,更不说陆贞训还是闺女。 傅渊微笑着看着刘寻,话中讽刺意味颇浓:“皇上,表姐尚未出嫁,皇上这话未免叫表姐无法做人。便是臣也是心中惶恐,况皇上的意思,臣未必不知道。”说罢,又抿着嘴笑得十分纯良。 要是让谢青岚说实话,刘寻这货是不仅没胆子,还包藏着无比的色心,真是让人不齿。想了想,又觉得陆贞训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万一这厮一个想不开,那陆贞训就危险了。当下说:“既然皇上和夫君有这样的雅兴,臣妇和姐姐就暂且告退了。” 两人匆匆而去,隐隐还听见刘寻的声音随风而来:“阿渊,你可晓得,这么些日子,弹劾陆家的折子,可是从来没少过……” 这其实还真不怪别人弹劾,陆家这么多年了,干的哪叫人事啊?而现在,世家们动不了傅渊,也动不了科举,眼瞅着越王又要回来,世家们简直是百爪挠心啊,个个在暗中谋划着某种事,这些当然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也有不少不想闲着,大力的弹劾傅渊的党羽,陆家自然首当其冲。 陆家分家的事自然就被翻了出来,先是陆兆南为父不慈,然后有人说陆兆南瘫痪了神马的,又把这枪口转向了早就半身不遂的陆晖和现在当家的陆澄,那折子就和雪花一样飞到了御案之上。 而所谓的言官,那就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他们的文化水平根本就是一般世家望尘莫及的。言简意赅的说,就是他们一旦开始骂你了,智商高点的,知道是在骂你,但是你还不了嘴;智商低点的,想半天都想不明白他们在说啥,更别说还嘴了。 而现在,陆家就是这被耍的人,至于陆澄和冯氏能不能抗住这雪崩一样的弹劾奏折,那就真不是别人能够预计的了。 * 将刘寻送走之后,傅渊很快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见谢青岚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也是一叹:“出了什么岔子?” 谢青岚只摇头:“左右不过闲着无事罢了。”又翻身坐起,指着他问,“你可是忘了,刘寻差点要了我性命的事?” “自然不能忘了。”傅渊笑道,上前拥了谢青岚,“我已然命人去做了,你无需担心。” “你做了什么?”谢青岚好奇,“我怎的没见刘寻有什么?” “他容不得你我,你我何必容得他?”傅渊一笑,“既然如此,咱们就杀了他,逆了这刘家的天下。” 谢青岚顿时一怔,这样的傅渊,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过了。他笑得那样的温柔,像是三月春风拂面,叫看了的人心中都暖洋洋的。只是他这样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时候。他是笑面阎王,笑着的时候,才是最要人命的时候。 但谢青岚很久没见他这样了,傅渊心狠手辣不假,但至少在她面前,已经很少有这种时候了。但现在,这样子,更像是解脱了枷锁的野狼,凶性再次露了出来。 见谢青岚无语凝噎的样子,傅渊展眉微笑,轻轻啄一啄她的唇:“你可相信,刘寻不久之后,就会下令充盈后宫,到时候,陆贞训凶多吉少。” “急色胚子!”谢青岚想到今日刘寻那眼神,实在是厌恶到了极点,真是恶心极了,“我实在是想杀了他才好!” 傅渊抿唇微笑:“我也一样,只是按部就班,咱们慢慢来才是。”又拨开她耳边碎发,轻轻伏在她耳边,“等到越王回来,这场大戏,才是真真正正的开幕了。” 想到越王,谢青岚还是经不住哆嗦了一下,没说什么。越王那人心机太重,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看透彻的,就算是傅渊,未尝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这样想想,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赵蕴莲如何了?”谢青岚想了想,还是问道,“宋驰呢?” 傅渊只是笑罢了。 要说玛丽苏和汤姆苏两个人,这么久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玛丽苏原本就是个苏货,目睹了宋驰和男人搅在一起之后,实在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转头就和皇帝成了什么知己。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男女之间哪有纯粹的友谊?更何况皇帝本来对赵蕴莲就是贼心不死,而赵蕴莲也有点刷存在感证明魅力的因由去接近皇帝。反正交流心得交流到床上去也是迟早的事罢了。 而宋驰自从那日的事之后,彻底不去当差了。他一向自负,对于这种事,更是觉得有人在看他笑话,日日想要杀了傅渊泄愤,但实在是找不到机会杀傅渊,一来二去,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只不过,谢青岚没有被烧死,那可是给宋驰一个机会了。如果能够杀掉谢青岚,傅渊必然痛不欲生,难道不比杀了他更来得给力?宋驰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是惬意,但汤姆苏是没胆子去烧丞相府的,更不说一旦丞相府出事,太后必然要闹,太后一闹,刘寻只能妥协,到时候洛阳侯府必然是要吃瓜落的。 宋驰头发都快给愁白了,但心中的恨意却随着那种报复的心越发的浓烈了。   ☆、第204章 要说汤姆苏满心怨恨,将这股子怨恨迁怒到了谢青岚身上。但谢青岚对此还真是无知无觉,至于这原因,前些日子这货不愿意吃东西,被傅渊压着喂了不少,结果还没等消停呢,就全吐在傅渊的袍子上了。 “恭喜,有孩子了。”舒琅华那一张脸还是如同万年玄冰似的,抬眼见又见自家哥哥和如心相视一眼,又双双避开对方的目光,心中冷笑。转向了刚来得及处理完身上狼藉的傅渊,“没错,有孩子了。” “果真?”傅渊轻轻敛眉,半点看不出欢喜之色,谢青岚成功恼了,还没等抡起小拳头揍他,便被舒琅华牵了手又诊了一次脉,“的确是有了,只是这孩子有些不稳,母体也是很是虚弱。”又斜眼看着谢青岚,“你是吃药硬逼着自己怀上孩子的吧?” 谢青岚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要揍傅渊,一听这话,顿时蔫了,和只兔子一样捂着肚子缩在一边了。傅渊见她这样,原本还想责问几句,也是不忍心了,反倒是转头看向了如心和檀心。 两女比谢青岚淡定多了,她们俩可明白呢,今日姑爷是高兴的,既然高兴就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更何况还有夫人挡着呢,两人不动如山的被傅渊含笑凝视着,在心理防线溃散前,还是被傅渊放过了:“有什么法子给夫人补一补?” “吃些好的就是了,别操劳了。”舒琅华很淡定的吩咐后,“旁的再也没有了,别操心,别想不开心的,否则,小产或是难产,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谢青岚“嗯”了一声,受惊小鹿一样看着傅渊,后者只是微笑着,上前轻轻揽着她:“往后再不许这样作践自己了,我宁肯不要孩子。”又亲昵的在她额上一啄,挥手令众人下去,末了,又叫住正要出门的舒忌,“严少白这样费心费力,别叫他白白忙碌了一番才是。” 这话虽是轻淡,但舒忌何等的知趣,顿时称是。谢青岚也明白什么意思,抓着傅渊的衣襟道:“你难道还要和他过不去?若不是他……” “为夫何时要与严少白过不去了?”傅渊笑道,“况且,娘子这样关心他,让为夫也是动容的。” 谢青岚浑身一哆嗦,尴尬的一笑,赶紧缩在他怀里:“我总是想要给你生个孩子的。” 傅渊微微一叹,旋即说:“我早就与你说了,我并不在意孩子的事,若是伤了你身子,我宁肯一辈子不要孩子。” * 而谢青岚怀孕的事,在当日就传开了,然后苦逼的严少白又被丞相大人开了不大不小的玩笑。而齐王府和端敏公主府双双命人送了大礼来,宫中的太后也是高兴得很,赏了一套墨玉做的妆镜来给谢青岚,然后当日又听说,华阳长公主气得差点吐血。 而谢青岚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看着面前先后而来的褚青萝和刘肃,还有坐在身边正陪自己说话的陆贞训,谢青岚只觉得脑袋都大了。看了三人一眼,谢青岚还是觉得这世道真是愈发的难以捉摸了。 褚青萝也是没料到刘肃竟然会亲自来,看了刘肃,再看了陆贞训,两人虽然神色都是淡淡的,甚至于根本没有看对方,但褚青萝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的。 只是这姑娘一向是个明艳的性子,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给陆贞训穿小鞋。倒是陆贞训微微笑着,对褚青萝和刘肃一福:“既然齐王世子和淑仪郡主来了,臣女暂且告退。”说罢,当真是要走。 谢青岚叫了一声也没叫住,只好随她去了,心中却是愈发酸了。褚青萝也是有些不豫,一双凌厉的丹凤眼没有了往日的锋芒毕露,坐在谢青岚身边:“姐姐,我听说你有了身孕,可真是为姐姐高兴。” “是呢,这孩子盼了许久。”谢青岚淡淡一笑,又看着刘肃,“肃哥哥肯来看我,我很开心。” “谢妹妹这是什么话?”刘肃笑道,“肃是将妹妹当做嫡亲妹子对待的。况且哪有女子怀孕而娘家不来人的?” 褚青萝摇头道:“这话可就是混说了,陆家不也算是姐姐娘家么?现在也没有人来。”顿了顿,又叹道,“实则他们就算是想要来也没法子的,那事儿给闹开了,现在朝中不遗余力的弹劾陆家,只怕都落不了好。” 她话至此处,又看了一眼刘肃的反应,见他眼底蒙了一层哀伤,也不好再说了,心中的酸楚却是愈发重了。咬了咬下唇,还是强做出尖刻的样子:“好啦好啦,合着是我说些不好的事给姐姐听,且让我出去,表哥陪着姐姐就是了。”说罢也是飞快的出去了。 谢青岚心中更是难受,看一眼刘肃,迟疑片刻,还是低声道:“肃哥哥,这事拖久了,对你们三人都没有好处的,不妨早日作出了断吧……” “青萝和二姐姐都不小了,这样拖下去,谁都没好的。”谢青岚狠狠地闭了闭眼,站起来凝视着刘肃,“实则有一句话,我想了很久,今日还是得告诉肃哥哥。不管哥哥到底是喜欢哪一个,就请早日做出决定,放了另一个吧。” “青萝性子明艳,这点肃哥哥比我更清楚,更知道青萝绝不是那纠缠不休的人,若是选择青萝,那也是很好的。而二姐姐,她比谁都拎得清,只是因为陆家,她瞻前顾后得太多,若是肃哥哥真的心悦她,就给她些支持,叫她能够撑下去,若是实在没法子,就放了她吧。二姐姐年岁不小了,又不像青萝有娘的庇护。” 刘肃凝眸片刻,苦笑道:“你知道我的答案不是吗?”又轻轻说,“我不愿意伤了阿萝,只是二姑娘,我并不知道她心中……” “若是不知道,你就去问问,不也是很好吗?”谢青岚看着他道,“肃哥哥用兵如神,何必在感情之事上这样犹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总比你们三人这样彼此折磨到死的强不是?”她说着,不免想起傅渊那耍流氓的强吻,一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刘肃沉吟片刻,握了握拳,还是起身:“如此也好。” 谢青岚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刘肃一起去了。 * 只是等找到陆贞训的时候,却见褚青萝和她在一起。如今初雪降下,天地间都染上了几分素白。陆贞训一身绿袄,褚青萝还是那铁锈红的斗篷,两人就那样相对站着,好像在说什么。离得远了,有些听不清。 刘肃和谢青岚相视一眼,双双决定去听壁脚,行到了一株梅树后,才勉强能够听清褚青萝的话:“你今日离开,算是什么?不敢面对我还是表哥?” “郡主误会了,臣女不过是乏了些,这才想要四处走走。”陆贞训面不改色,“更何况,世子和郡主是有话要与妹妹说的。” 褚青萝冷笑道:“陆贞训,我无意听你与我打诨。”又道,“你这样好的皮囊,真是叫女子歆羡。你可知道,你那时笑起来,就连三春之中最美的花儿见了都黯然失色。”她无声叹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并非蠢人,更知道你也不是。不拘你什么由头,你都不该如此。你以为你退让我就能如何么?或是你认为你不退让我会将你如何?陆贞训,我不是公报私仇的人,你是你,陆家是陆家,我从未想过将你们混为一谈。”她面上出现几许难受,“我知道,表哥心悦你,你与我二人,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势不两立的,只是我又喜欢你得很。最要紧的,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你退让是没有意义的,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我要去争取。而就算你退让,他的心思还是在你身上,我无心要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要,我也是要一个心中只有我的。我努力一把,兴许能够将你从他心中排挤出去,但是我不接受你的施舍。” 陆贞训一直平静的听着,待褚青萝说完,这才笑起来:“郡主,臣女一直是待在陆家的,审时度势的本领,自认无人能出其右。所谓郡主想要跟我正大光明的争一争……可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齐王也好,齐王太妃也好,或者是整个皇族,都不会容许我的。”陆贞训只是微笑,仿佛一个雪人般僵硬,“这场争执,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她又轻轻靠近褚青萝,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这才抽身离开,“还请郡主莫要相怪才是。” 她说了什么,谢青岚不得而知,见刘肃也是茫然的模样,更是奇怪。褚青萝的脸色也是苍白起来,很是悲戚的模样:“你……” “若我有郡主这样的家世,我也愿意去争一争的。”陆贞训似叹非叹,脸上的苦笑那样的伤感,“臣女累了,暂且告退了。”行了一个礼,去了。 褚青萝立在冰雪之中,不甘的跺了跺脚,雪花被脚踹起,洋洋洒洒的沾在她衣衫上,仿佛红底白梅的样子。   ☆、第205章 眼看着陆贞训转身离去,而褚青萝立在冰雪之中那微微恼怒的样子,谢青岚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转向了刘肃。复轻声一叹:“肃哥哥,我只与你说一次,皇上的性子,你也省得的。二姐姐原本就是仙人之姿,即便皇上见多了美人,也难免倾心。”说罢,又说,“肃哥哥是男子,应当做出选择了,三个人的路,谁都走得不安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行了个礼,这才去了。 刘肃独自立在那里,背影那样的落寞。谢青岚其实完全可以理解他的,那种不想伤害青梅竹马的心情。谢青岚也有自己的心思,不管刘肃选择谁,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未必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譬如,褚青萝乃是众望所归,但双方有心无意,自然是悲剧;而若是陆贞训,看似两情相悦,而周遭而来的压力,真的是他二人承受得住的吗?陆家是什么情况,就算齐王太妃看在胡氏的面子上照拂陆贞训,但太妃年岁总是大了,一旦一天闭眼,再没有人护得住她。 谢青岚满心忧虑,为了腹中的孩子,还是只能不想,让檀心将自己扶回了屋中。 刚回到屋中不多时,便见褚青萝来了。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方才的痕迹,笑道:“我不过出去走走,怎的连表哥都不见了。” 谢青岚一笑:“你也晓得你那姐夫不是个大度的,就算肃哥哥将我视作亲妹,若是一会子回来见到,少不能是要捻酸了,这才也出去了。”又让褚青萝坐在自己身边,“我且问你,现在逃避也不是法子了,你打算如何?” “姐姐说什么?”褚青萝笑得明艳,“什么打算如何?”见谢青岚脸上笑容不减,也明白装不下去,半晌之后才叹道,“我并非不知道你二人方才在那里偷听,我不曾说出来,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我想尽可能的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姐姐,你是否觉得我卑鄙?我总是要争取到自己的东西的,我不是陆家姐姐,她可以让得那样坦然,我却不行。” 谢青岚摇头:“我怎会觉得你卑鄙?我们不过都是一样的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法子,青萝,切莫为难二姐姐。” “我怎是那种人?”褚青萝说,“我早与姐姐说过了,若是他告诉我,他半点不稀罕我的心意,我难道就非他不可了?”又笑眯了眼,“况且,我心中也是喜欢陆姐姐的。” “也是难为你了。”谢青岚叹道,若这二人不是寄情同一人,兴许能够好好的相处。 * 那日刘肃和褚青萝陪着谢青岚说了一会子话,双双离去了。而不过半月,又有一件事震动了京城——那就是越王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中又回到了京城,名头为带着吴越瘟疫之中的巨恶来京中给皇帝请罪。 也是,一般人哪里做得出来烧了村庄的事?而小铁柱也是随了越王一起来,一见到谢青岚之时,就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被舒琅华拎着衣领提在一边:“可别扑,你谢姐姐有了身孕,这一扑可了不得。” 铁柱歪着脑袋,看着谢青岚的肚子,又笑道:“原来谢姐姐要生小娃娃了。”又说,“谢姐姐,铁柱求你一件事,铁柱想跟着丞相大人读书。” 谢青岚顿时直了眼,这孩子想要跟着傅渊读书?!想到傅渊的手段,再看看铁柱的小身板,谢青岚无端打了个哆嗦,尴尬道:“你果真是要跟着他读书?” “对!”铁柱点头,“咱们大燕的世家实在是太坏了,我想做丞相大人那样的人,长大了要和这些世家死磕到底!”他说着,眼中又多了些泪光,咬牙说,“我想到我奶奶被烧死,我就……” 谢青岚不觉讶异,看着铁柱的样子,明白这孩子心中也是被仇恨撑着的。但这事,真没有别人说话的余地。傅渊能走到现在,绝不是靠着仇恨而来的。谢青岚沉吟片刻,眼前忽然浮出陆兆南的样子,陆兆南何尝不是靠着对世家的仇恨才走到这一步的?但是他本身却成了什么样子?因为世家,迁怒了胡氏几十年,若非如此,胡氏性子绝非那样软绵,兴许也就能够管到陆晖和陆显,那么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都或许不会发生。 掐了掐眉心,谢青岚说:“铁柱,这事我不会答应的,你谢姐夫也不会答应的。你若是想要读书,我可以将你送到冯先生那里,冯先生是将你谢姐夫教出来的人,若是他的话,必然比你谢姐夫更好。” 冯若虚虽说神神叨叨的,但总是个良师,自然能够教铁柱很多道理,至少会告诉他,以仇恨为动力,人也是很容易走歪的。 铁柱脸上失望:“谢姐姐是不是嫌我太笨了?” 谢青岚笑道:“不,我是觉得你聪明呢,你以为冯先生是谁都会收的么?若是不对他脾气的人,他还不收哩。”又抚着铁柱的脑袋,“铁柱,你要知道,我不希望你成为傅渊那样的人,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他走到这一步付出太多了。你总要记得厚德载物和自强不息。我希望你能够长成谦谦君子,来日成为国之栋梁。实则我也是没有资格说什么的,因为我也是世家女。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你好。” 铁柱悻悻的应了一声:“那我回驿馆去找越王殿下了。” 越王?!谢青岚这才想起来这茬,赶紧问:“越王殿下没捉弄你吧?”刘平那人,说他是混世魔王都是抬举了他好吗,这人心情好,当然不用说什么,但是他若是心情不好……那可就呵呵了。 一说起越王,铁柱脸都快笑烂了:“越王殿下可好了,还教我打拳呢。”当场又给谢青岚打了一套拳法,“越王殿下说了,谢姐姐交到他手上的人,他一定会好好栽培的,免得来日不好交代,辜负了姐姐一番心意。” 谢青岚绝对是脚下一软差点摔了,这货话说得这样暧昧是要闹哪样啊!! * 而又过上了几日,恩科的结果也是出来了。方书生和李清明二人分别夺得状元和榜眼的位置,往下又是一群书生。上回的举人还是外放,这回可就是直接在京中上任了,不少世家子弟被撤了下来,叫世家们恨毒了这群人,连带着和想要打压自己的皇帝不提。 世家和士族的矛盾,在恩科之后,达到了空前激化的地步,至于始作俑者皇帝还一副很乐见其成的样子。 只不过,作为和士族联姻的典范,谢青岚很淡定的一直在府上养胎,半点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总归那把火烧不到她身上来,她又何必再管? 只不过,越王殿下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嚣张跋扈,今日又揍了那个新官,明日又殴打了哪个权贵,最终有一日,被几个世家子给截了,好几十号人去围殴刘平,结果被人一个人给揍得满地找牙。 这些话也就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听就是了,但是有一个人的传召,谢青岚却是怎么都不能抗拒,那就是太后。 坐在懿宁宫,谢青岚多少有些不自在,太后坐在主位上,看着她平坦的小腹,也是微微含笑:“你委实是难得了,总算是再有了身孕,若是个男孩儿,哀家那大哥也是可以瞑目了。” “多谢太后挂怀。”谢青岚很淡定的和她打太极,“臣妇也是欢喜的。” 太后这些日子苍老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再怎么样,刘寻还是孝顺的,谢青岚更想不到有什么能够让太后苍老至此。想了想,还是奉上了手中的雪参,“青岚有多日不见姑母,还请姑母保重才是。” “你倒还跟以前一样讨喜。”太后似笑非笑,“这么些日子,睿儿身子一向是不好,你若是有闲,便去看看他,他素来是黏着你的。” 刘睿?!谢青岚不免想到了刘睿那时给武贤妃下药的事,喉中只像是哽了一块东西,半晌之后,这才轻轻说:“是。” 谢青岚到武贤妃寝宫之时,才见武贤妃坐在床前,正和刘睿说话。谢青岚尚且记得,上次见武贤妃的样子,她容色憔悴支离,根本不像是个妙龄少妇,而现在,她容光焕发,就像被什么大补过一样,不觉有些纳罕。见谢青岚来了,武贤妃已经起身笑道:“原来是你来了。”又伸手抚了抚刘睿的小脑袋,“你谢叔母来看你啦。” 刘睿看来是真的病得不轻,一张圆圆的小脸消瘦得厉害,睁眼看着谢青岚,又扯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来:“谢姑姑……” “还叫姑姑呢。”武贤妃笑道,“可该改口唤叔母了。”又引了谢青岚坐下,“你身子重,可得小心些,过了病气倒也不好。” 武贤妃的举止实在是太奇怪,谢青岚心中毛骨悚然,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好硬着头皮坐下,看着刘睿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怎成了这幅光景?” 刘睿摇头,又一副老成的样子:“偶尔染了风寒,怎知就这样一直不能痊愈了。”他声音沙哑,果真是染了风寒。 谢青岚沉吟片刻,端了床边的药,亲自给刘睿喂:“你父皇来过了么?” “来过了。”刘睿脸上闪过一丝很不豫的神色,张口喝了谢青岚喂来的药,又是一阵咳嗽。 谢青岚唬了一跳,正要去给他擦拭,就被武贤妃截住了,又被端走了药碗:“你有身孕在身,可别过了病气。”又说,“母妃喂你就是。” 看着武贤妃眼中近乎病态的关切,谢青岚嗓子一堵,心中涌出一个怕人的念头,还是用手帕擦干净刘睿的小嘴,默不作声的将染了药汁的手帕收好,又一笑:“这话倒也不假。”又轻轻抚一抚刘睿的小脑袋,“太子别怕,谢叔母下回再来看你可好?” 刘睿颔首,又看向了武贤妃:“母妃,我不想喝了。” 武贤妃笑得慈爱:“不愿喝,那便不喝了就是。”又对谢青岚狡黠一笑,“皇上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有事没事就要出宫,连洛阳侯世子夫人最近也很是得太后心意,常常进出懿宁宫呢。” 这话将谢青岚惊得不轻,顿时明白了刘寻是什么事绊住了。心中更是对他不齿,儿子都病了,还牵挂着一个有夫之妇,换她是刘睿,非得咬这爹几口才能解恨呢。 刚走出宫室,又见一人立在外面,见自己一出来,就对自己行了个礼:“安阳女侯,华阳长公主请女侯爷去见一面。”   ☆、第206章 乍一听到是刘瑶,谢青岚头皮都麻了一下。说起刘瑶,关键词就是俩——美,彪。 她长得是真美,至少绝对能够让世间男子都倾心。而她彪更是如假包换的事实,反正别的天家公主是做不出来这种拦路抢亲的事的。 思忖片刻,谢青岚还是决定不要去了,毕竟自己现在身子重,万一那货一彪起来,自己就算了,这孩子可是金贵,千万不能有事。 这样想着,谢青岚还是娓娓道:“只是我今日身子乏了,便不能去见长公主了。” 那人微笑道:“若是安阳女侯累了,华阳长公主自然会让人将女侯爷伺候妥帖了,绝不敢慢待了女侯爷。”说罢,又有一顶小轿从宫门处被抬了进来,“安阳女侯请吧。” 谢青岚蹙着眉头,寻思着这要是真去了,到底又几成把握能够平安出来。还没等她算出来这概率,那人像是看出来她的心思,说:“安阳女侯,如今可是在宫中,只要是想,有的是法子让女侯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然不必来请女侯爷。” 这话半点不假,谢青岚捉摸着也是这个理儿,也不再犹豫,随她上了小轿。 那小轿行得很快,一路转了不少地方,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谢青岚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地方,这是一间华美无状的宫室,雕栏画栋,如今素雪皑皑,华美之中透着一股子肃穆。 谢青岚不觉心中惴惴不安,护着自己的小腹,也不见上玉阶。随着她来的那人笑道:“安阳女侯大可以放心,此处本不是你想象中用刑的地方。此处乃是华阳长公主未出阁前的宫室。” 谢青岚轻轻“嗯”了一声,旋即跟在此人后面上了玉阶,推门而入,殿中地龙烧得很暖,一个穿着绯色长裙的女子坐在桌前,不消得看脸,仅仅是那背影,就让人觉得那样的美好,仿佛凌波仙子一样遗世独立。 等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刘瑶。谢青岚吸了口气,行礼道:“臣妇见过华阳长公主。” 头顶半晌没有传来刘瑶叫起的声音,谢青岚心中也是有气,也不那么尊敬这货了,站起道:“长公主唤臣妇来可有事吩咐?” “你敢对本宫不敬?”刘瑶怒目而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落了你的孩子?”她说着,眼中的怒意那样的明显,“凭什么,我奢求了那样久的事都没能实现,而你,却那样轻易就得到了?谢青岚,你为什么不去死?只要你死了,傅渊哥哥就是我的了!” 谢青岚看着刘瑶娇美的脸,又想到那日在丞相府前看到封郁的眼泪,比刘瑶还气呢。这货自己不守妇道要喜欢上自己表兄就算了,还非要迁怒到别人身上!封郁是她自己选的驸马,但现在被她嫌弃到死,别人还只能将这委屈自己受了;而傅渊娶了自己,就算不是自愿的,那也和刘瑶没有半点关系不是? 这位是真的小公举,还是脑子被宠得秀逗了的小公举。 或许是谢青岚这同情又鄙视的目光,刘瑶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你可怜我?你凭什么可怜我?我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乃是皇室公主,容貌更是比你美得多,我哪里不如你了?” 谢青岚也不怕这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凭你不能理解他。”又很牛逼的跟刘瑶对视,“公主电线,非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自己做的事,有几件能让人看得起的?你只看到了傅渊的脸,你只喜欢他的脸,那么你有没有试图过了解他?你有没有试过夜中被人追杀,只能在一个冷得和冬日一样的山谷之中躲避;你有没有试过被人掳走差点坏了名节;你有没有试过被人放火差点烧死在家中?”想到那日安阳侯府的大火,谢青岚恨得要死,若不是云舒,现在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而面前的人,就是元凶巨恶的妹妹!她还有脸来质问自己?! “你都没有试过,你也做不到!”谢青岚瞪着刘瑶,半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因为你自幼就是被捧在手上的,你只看着傅渊光鲜,却不知道,能够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付出的代价是有多大,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吧,华阳长公主!” 谢青岚说罢,也懒得去管她什么反应:“臣妇还有事在身,不与公主说话了。” * 谢青岚出了宫回到丞相府,舒琅华正负手立在院中,见她回来,冷笑道:“你说出了什么事这样急?可别摔着了怨别人。” “你在这里正好。”谢青岚说,“如心和檀心呢?” “如心?自然是与我那好哥哥一道去了。檀心有些不舒服,锦云陪她去了。”舒琅华懒洋洋的回答,又见谢青岚从怀中取了一方沾着黑乎乎药汁的锦帕来,挑眉说,“怎么?你进宫去打探了?” “也是无意之中的事。”谢青岚一边说一边将锦帕递给舒琅华,“帮我查查,这到底是什么。” 后者接在手上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你这要是从哪里弄到的?” “是什么药?” “一种让人体虚的药。”舒琅华摊开双手,“若是染上了其他病,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如若是用在小孩或老人身上,只怕是要出大事的。” 谢青岚心中咯噔一下,想到武贤妃那近乎诡异的慈爱笑容,顿时明白过来。她……她必然是明白了!若不是她授意,谁能在太子药中下这样的药!刘睿再怎么老成,也不过是个孩子,若是真的吃了这药…… 或许是即将为人母,谢青岚对于孩子的喜爱程度比之往日更是浓烈了许多,但现在,武贤妃竟然对刘睿下手!谢青岚只觉得心中剧痛,但是又想到那日刘睿这孩子平静的承认他给武贤妃下药让武贤妃流产并且因此失去生育能力的样子,又觉得背脊一阵的发冷。 那就是皇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连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都受到了这样的熏染,变成了一个顶着孩子外表的恶鬼。 谢青岚抖抖索索,对上了舒琅华的眼睛,还是低下了头去:“我,再进宫一次……” “我是你,我就不去。”舒琅华笑道,“你现在进宫去,你猜你还出的来吗?我猜,你是出不来的。” 谢青岚不觉沉默,若是自己去戳穿了武贤妃伪善的外表,她的确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但是刘睿,他还那样小,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人世,又如何能够释怀? 蹙眉想了想,谢青岚还是道:“掠影呢?” 舒琅华耸耸肩:“我怎的知道?不若你去上吊吧,掠影一定会出现的。” 谢青岚:…… 说实话,舒琅华有时候真尼玛的欠揍! 找不到掠影,谢青岚只得先按下这事,恹恹说:“傅渊回来你唤他一声,说我有事与他说。” 说罢,便转回了屋中。因为怀孕,她这么些日子嗜睡得很。刚躺在床上,只觉得暖暖的,便合眼睡去了。 只是刚进入梦乡,就听见檀心有些慌乱的声音:“舒姑娘,夫人可是回来了?” “你不好好歇着,怎么又来了?”舒琅华的声音很是随意,又像是有些不耐烦,“刚去歇了,若是有要事,在等上一会子吧。” 檀心急道:“来不及了,我得进去见一见夫人。” 话音一落,门板便被推开,谢青岚原本睡得浅,这下彻底清醒了,看着面前的檀心,有些木讷:“出了什么事?” 檀心立在面前,一脸的急切,因为背光站立,她的脸看起来虚弱之中带着几分焦虑,叫谢青岚心中不安,赶紧起身道:“你坐下说就是了。” “夫人,陆府那头出了大事。”檀心道,“方才秋瑟姐姐来,二姑娘已经去了。” 谢青岚脸色顿时变了:“出了什么事?” 这陆家原本就是三天两头的闹,现在陆兆南这货一中风,完全就不是往日能够比的了。而冯氏狠着心将陆显分了出去,原本以为,事情这样就该结束了。陆澄再怎么温吞的性子,但脑子总是清醒的,更何况冯氏也是个有手段的。 然而,众人是什么都想到了,完全忘记了陆显和蔡氏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原本就有一群世家在揪着陆家的小辫儿不肯撒手,而陆显现在更是牛逼哄哄的大放厥词,说陆澄这做侄儿的要将他这叔叔往死路上逼。 这可正中世家下怀,又是一顿煽风点火。得了,陆显这搅屎棍居然就很配合的在陆府门前闹起来了。蔡氏更是个不省心的,站在陆府门前那是什么难听的都说了出来。 先是将冯氏骂个狗血喷头,然后又是陆澄这货狼子野心,最后还说这两口子伪造陆兆南的手书,要将叔叔置于死地巴拉巴拉的。 总之,谢青岚到陆府门前的时候,反正就看见蔡氏正在大放厥词。   ☆、第207章 “再怎么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蔡氏站在陆府门前,身后围着一大群吃瓜群众。她原本就年轻,含泪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生怜惜,“且不说澄二爷只是侄儿,即便不是,老爷尚且未曾闭眼,哪有澄二爷说话的道理?况且老爷自从中风瘫痪之后,再也不过问府上之事,又怎会将先前的手书给你?” 她口中的“你”,指的就是冯氏。冯氏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前,身前一大群护院拉开架势,生怕这蔡氏恼了来伤了自家少奶奶。而陆显站在一边,端的还是叔叔的款,看着冯氏道:“原本我也不想什么了,但是你这样,委实让人齿冷。好歹也是一家人,你怎的忍心不给叔父一家活路?” 这话说得可怜兮兮的,吃瓜群众们也是看事的不怕惹麻烦,纷纷表示这话有理,大有要给陆显撑腰的意思。 而看来喜欢看热闹,这根本不是二十一世纪人的特性,现在这群人,其中不少人在陆显当年闹出踩踏事件之后围攻陆府的,现在又调转了枪口,可谓墙头草。 而陆显更是觉得自己很有威风,看着立在冯氏身边的陆贞训:“你这逆女,眼看着老子落难了,便赶紧去抱堂兄的大腿不成?你的孝悌之礼是是不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或是你娘根本没有教你这些?” 一听陆显还敢提到黄氏,陆贞训握了握拳,也不顾了面前的是自己的渣爹,冷冷说:“原来你还知道我娘,你气死我娘的时候,可曾想过她?” 而陆显现在是在用实力说明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脸上红也不红:“你不必与我扯,我只问你,你这逆女,可有半点将我当做你爹?” 陆贞训满脸的冷漠,等着陆显,半晌之后才冷笑:“从我娘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将你当做我爹了。” 这一声出来,众人纷纷哗然。陆显更是白了脸色,蔡氏尖声叫道:“你竟然不认生父?!” “生父?”陆贞训冷冷道,“他既然不将我当做女儿,我又何必去热脸贴冷屁股?况且,若论为父不慈,这世上他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陆贞训说罢,胸口不断的起伏,她总算是说出来了,即便被天下人唾骂,她也认了,至少能让自己心中好过些。想到黄氏离世前的模样,陆贞训还是笑了:“多年来你从未管过我姐弟二人,只知道在外厮混,整个陆家二房都是我娘撑起来的。而你,在皇上下令将你流放之时,你还从账上支走了五百两,若非如此,我娘怎会气急攻心早早去了?即便你不怜惜我娘和我姐弟二人,但是明知祖母为祖父所不喜,还打着祖母的名头去支钱,究竟安得什么心?” 冯氏见陆贞训是真的动怒了,赶紧拉住她,但陆贞训现在已经气红了眼,哪里肯住。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陆显为人夫为人父,从来未曾管过这个家,现在还有脸来指责别人?! 而现在吃瓜群众们的心态是——艾玛,居然有这样大的料!纷纷静下心来听着。眼看着方才“声援”自己的人们都不说话了,蔡氏赶紧要将场子找回来:“你还不住口,切莫找那样多的借口——” “住口的是你!”陆贞训怒道,“既然你不要脸,我又何必给你脸?你往日嫁人,现在竟然伙同陆显佯作新妇嫁进我陆家,若非是你二人,祖父怎会这样一病不起?而现在,你还有脸站在陆府门前大放厥词,谁给你的脸面?另者,你父亲尚且健在,你就敢叛门而出自称无父无母另立女户,竟然有脸指责我不曾尽孝道!你配吗?” 这下更是让吃瓜群众们亢奋了,再次展现了墙头草的本质,纷纷开始骂陆显蔡氏两人。陆贞训一面说一面哭,她原本就是难得的美人,这样子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而谢青岚此时才分开人群,立在陆贞训和冯氏身边:“我来迟了。”又朗声道,“我作证,陆家二姑娘所言非虚,我外祖正是因为这二人动怒,这才中风致使卧床不起。另外,陆家先前的显二奶奶,的确是因为陆显从账上支走银钱,这才气急攻心,暴毙而亡。” “你二人这样的性子,怎敢回陆府门前大闹?”人群中爆出这朗朗的声音,“还不快滚!这一家子被你闹成这样还不够,你还不肯给点安生日子?” 随着这声音而来的,竟然是一阵暴动,吃瓜群众们群情激昂之下竟然纷纷上前,几个汉子已经开始卷袖子,大有拎着这两人开揍的意思。而陆府门前人多得很,这一暴动再次让不少人跌了,又有不少年轻力壮拧着陆显,还有些妇人拽着蔡氏,俨然成了两派群殴。 谢青岚见状,赶紧护住自己的肚子向后退,冯氏要护她,又被推搡出来的人给撞了,向前倒去,谢青岚避之不及,差点被撞倒。陆贞训赶紧扶着她:“快进府去。”还没跟她一起进去,又被人扑倒,膝盖重重的磕在陆府的台阶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得白雪很是妖冶。 “二姐姐!”谢青岚也急了,忙要扶她,又见一个汉子被人群给推了出来,朝着自己肚子撞了过来。谢青岚大惊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檀心拦在那汉子之前,也是摔在台阶上:“夫人赶紧进府去,这暴动不简单!” 又听到方才那朗朗的声音:“好家伙!你还敢还手!”那围成两团的人群顿时像是被煮开了的沸水,激烈的涌动起来,不少人被挤了出来,手忙脚乱之下,踩倒了许多人。谢青岚被一众护院护在身后,必然无虞,但陆贞训双腿被磕在石阶上,疼得连动都不敢动,看着一个身材肥硕的汉子被推得七荤八素,脚下不稳就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她原本就瘦弱,这要是被砸在身上了,估计非得被砸成标本不可。耳边似乎都听到了骨头寸寸碎裂的声音,只是想象中的痛楚却没有传来,正眼看去,却见面前一个身材颀长健硕的男子单手将那汉子衣领拎着,止住他的扑倒,有懒洋洋的向前面一扔:“嘿,这样好玩的打人场面,不叫上本王?” 那汉子摔在地上,好像地面都给震得抖了抖,也成功镇住了这群正在群殴的人。而更扯的事却是,等众人都静了下来,鼻青脸肿的发现,自己在打的根本就不是陆显,也不知道是拽着谁在打。 场面还真不是尴尬二字能够形容的了,众人纷纷松了手,看着面前负手的男子。他长得倒是十分俊美,只是那轻佻的笑容也掩不住眼中的冰冷肃杀。见众人纷纷住手,他笑得更是开心了:“喂,谁最先开始打的?来来来,本王正好想找人松松筋骨,出来给本王练练?” 这下可把众人都给镇住了,谁不知道自从越王进京之后,这街上游荡的纨绔子真是死绝了——可不嘛,这位爷出了名的神叨叨脾性,一个看不顺眼就能将你踹湖里去,这大冬日的,还想多活几日呢。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越王一双眼睛冷冷的扫过众人,这才收回了那渗人的目光:“都散了吧。把陆显那两口子给本王绑喽,扔到刑部大牢里去,没本王的话,要是谁敢放出来,就等着本王去跟他唠嗑吧。” 越王府的管家一边答应着一边让陆府的家丁绑了人。眼看众人作鸟兽散,越王的目光微微落在那其中一个离开的人身上,一双眼睛眯得更紧了。 谢青岚赶紧上前,因为太快,差点一个趔趄摔了,吓得刚才为她当了肉垫的檀心要再当肉垫,还好稳住了:“二姐姐。” “我没事。”陆贞训一笑,奈何膝盖上痛得要死,实在没办法动弹,又对越王欠了欠身,“多谢殿下相救。” “本王救你了?”越王挑眉道,对要扶她的谢青岚抛了个媚眼,“毕竟本王心悦的女子在这里,本王当然要来了。不过青岚很是在乎你,我自然要帮你一把。” 谢青岚被越王调戏也不是一两回的事了,也懒得跟他计较,要扶陆贞训,却见她实在痛得厉害了,也不敢擅动,赶紧命人去找大夫。越王微微眯起一双眼睛,蹲下身子,竟然大喇喇的握住了陆贞训的膝盖,众人都给唬了一跳,连拦都来不及,越王又懒洋洋的收回手去:“不仅是外伤,还伤了筋骨,还是抬进去吧。”又对陆贞训扯开笑容,“本王也可以勉为其难将你扛进去。” 陆贞训摇头:“不必了,多谢越王好意。”因为坐在雪地上,雪水融化渗进了衣裳,实在是冷得彻骨,陆贞训一张小脸都被冷得变了色。越王笑得那叫个夸张:“你们女人身子就是弱,这冷一下就变了脸,真是孱弱。” 谢青岚现在脾气可大,才不管这货是谁呢,顿时没好气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行吗?没人当你是哑巴。” 越王抱胸道:“嘿,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谢青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也懒得理他,随着几个粗使嬷嬷一起进了陆府。越王自讨了没趣,转头也要走,走了不多时,就见自家管家回来了:“殿下,都办妥了。” “唔……”越王懒懒的眯起了眼,“你觉不觉得那人很是眼熟啊?” 管家也没懂他在说啥,只愣愣的“啊”了一声,越王咧开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去吧,去给宋驰那厮点颜色瞧瞧,总归,他也不该这样长命了。”   ☆、第208章 陆府门前发生了斗殴,不管谁对谁错,世家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纷纷表示要皇帝彻查此事,皇帝也不好再强硬的说什么当做没发生,也只好下令彻查。 然后,陆府一系列的腌臜事都被扒了出来,陆澄夫妇伪造陆兆南手书逼走叔父的事,还有陆兆南往日做的开罪谁或者仗势欺人的事,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陆兆南重新得势之后,竟然去将当时整治他的那群人一一报复回来了,更有甚者,其中朝斗落败的那家,被他一把火给烧了干净,很快就没人过问了。 没想到老中二还做过这样的事,谢青岚差点想给他跪了。原本因为陆兆南瘫痪之后就退出舞台的陆家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世家们早就有一口恶气无处发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发泄点,那掐架的,逮着继续深扒的,反正陆家是彻彻底底的火了。 火到了世家们连傅渊和越王都顾不上,全心全意卯足了火力攻击。 至于这点,傅渊一听谢青岚想要插手,当场就虎了脸,勒令舒琅华不许这货再出门之后,这才去处理了。 而这头尚且算好,另一头的褚青萝最近才真是要疯了。她要疯的原因,则是来自于端敏的逼婚。 看着面前的亲娘,褚青萝很像放声大哭一场。她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刘肃和陆贞训是情投意合,只是谁都没有戳破,若是她努力些,说不准刘肃就看到她了。 可是,端敏有意无意总在逼婚,久而久之,褚青萝原本就是个明艳的性子,都快被亲妈逼疯了。 “娘,此事能叫女儿自己做主么?”褚青萝淡淡道,“我知道娘是怕我受了委屈,只是这事,强扭的瓜不甜,我总是知道我该做什么。” 端敏笑得很是温柔:“阿萝不喜欢阿肃吗?若是喜欢,趁早将这事定下来,也算是了了你齐王舅舅和我的心事。” 一听到刘肃,褚青萝的脸色变了几变,这才道:“娘,此事……娘不必再过问了,我总会告诉娘结果的。” 这事,的确不能再拖了。她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但现在,既是想要知道刘肃的回答,但又怕伤了自己的心。但端敏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这样的事,实在是让褚青萝很是难受。 这不,这丫头就去找刘肃了。 彼时刘肃刚在院中打完拳,顶了一脑门子汗,他也不好去见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妹,等到拾掇完了都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甫一相见,刘肃便看出了褚青萝的心绪不宁。虽说想要宽慰,但他自从看出来褚青萝对自己的感情不再纯粹之后,反倒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表哥。”褚青萝咧开一个笑容,“我还当你不来见我了。” “怎会呢?”刘肃笑道,“叫你多等了这样久,是我的不是。”又坐下说,“可有事寻我?” 褚青萝抬头看着他,半晌不曾言语,又过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表哥也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样拐弯抹角的人,今日来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表哥究竟打算怎么办?我想,姐姐已经和表哥说过了吧?这事拖不得了,我也好,陆家姐姐也好,谁都等不得了。” 一听她这样单刀直入,刘肃脸上反倒是出现了几分愧疚,犹疑片刻:“我不是不知道这事,只是阿萝,有时候,有选择比没选择更难。” “我知道。”褚青萝扯着嘴角一笑,“我从小就喜欢你了,我们也算是自幼的情谊,往日我在京中就格外粘你,后来我随爹爹去了边疆,你没有几年也来了,你不晓得,我见到你的时候,有多高兴。” “后来你比我先回来了,等回来之后,我就知道你有地方不一样了。我那时听你时常提起谢姐姐,心中想着你是不是因为她才改变的,后来我才发现,你之所以那样爱护谢姐姐,一壁是因为,你真的将她当做妹妹,一壁,则是因为另一个女子。” 褚青萝一边说,一边笑:“你素来不爱撒谎的。我今日来的目的,就是问你一句,我与陆家姐姐,你选谁?”见刘肃面上为难,“你行军打仗之时,何曾这样犹豫过?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绝不是你。做个选择吧,我等不了了,也不想再等了。你若是选我,我回去就与娘亲说,让皇上为我们赐婚;你若是选她,我也认了,总归我乃是皇帝亲封的淑仪郡主,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嫁得很好。” “阿萝……” “我只要你的选择!”褚青萝提高了声音,那一双丹凤眼之中凌厉非常,“刘肃,你难道还不比我豁达吗?” 刘肃静默着看着褚青萝,半晌之后,才别过头:“阿萝,对不起。” 褚青萝面上看不出半点的不妥,唯独脸上微微惨白,甚至扬起了笑容:“也好。”她说话之时,那一股股的气息仿佛是烈焰,要将她灼穿,“我早就知道你的选择了,只是现在听到,倒是十分的难受。”她又转头看他,一面哭,两行清泪却止都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你去告诉她吧,我在心中也是会祝福你们的。” “我乃是大长公主之女,破例封的淑仪郡主,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嫁得很好。”她一面哭一面笑,“我走了,你寻个时候,去找她吧,说清楚这一切,我……”她退了一步,“我走了,表哥。” “阿萝……”刘肃起身,又被拦住,“你不必管我。”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 而到了第二日,端敏公主府就传出了消息,说是淑仪郡主重病卧床,可把谢青岚唬坏了。只是舒琅华没有傅渊的吩咐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于是乎,安阳女侯在夜中奋力将丞相大人给踹下了床,这才总算是换得了一日的假期。 因为怕谢青岚过了病气,和褚青萝说话都是搁了一道帘子的。“姐姐来了?”床上的褚青萝恹恹的,“你不必为我担心,病一场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说不定能让我解脱。” “你出了什么事?”谢青岚柔声道,“什么坎儿过不去啊?早些好起来,我肚里的孩子还等着叫姨妈呢。” 褚青萝笑道:“陆家姐姐还在你府上么?” “她……已然回陆府了。”谢青岚道,“泽弟还留在丞相府,傅渊正为他开蒙呢。” “丞相为他开蒙,也是好的。”褚青萝抿出一个笑容来,“你若是有机会见到陆家姐姐,你替我告诉她,我输了,我终究比不过她。她和表哥,我祝福他们。” “青萝,你在说什么傻话?”谢青岚道,“青萝,你这又是何苦,我知道你心中不痛快。” 这死丫头,竟然去找了刘肃!谢青岚虽是鼓励刘肃将这事弄清楚,但真到了这个日子,也是心碎的。陆贞训也好,褚青萝也好,她们谁受苦都让谢青岚心酸无比。 褚青萝这样的难受,甚至病到卧床不起的地步,也是让谢青岚心中剧痛。但是这事,又能怪谁呢?刘肃?还是怪她们两人因为同一个男人纠缠上了? 谁都怪不了。诚如刘瑶对傅渊,不管是为了什么,就算是孽缘,但都不是别人能够左右的。 谢青岚抿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又听见褚青萝软软的声音:“姐姐,我真的放下了,来日嫁给谁,我都不在乎了。总归我也不是没人要的。”又从帷幔之中伸出手来,“姐姐,我羡慕你,真的。” 她话中已然带上了哭腔,让谢青岚心中更是酸楚,半晌之后,还是低声道:“你莫要如此,青萝,你必然能够找到真心对你的人。” “真心对我的?”她慢慢说,“被爱总比爱人好。” 谢青岚沉默,半晌不知道说什么。褚青萝倒是抿着唇笑道:“姐姐,你别担心我,我会与娘说清楚的,我会接受娘给我安排的人,总归,他也不敢慢待我。” 听她这样说,谢青岚心中更是难受,反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受苦了。” “我不苦。”她笑,“我一点都不苦。” 谢青岚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刚一下了台阶,却见一辆马车停在公主府前,也是微微一愣,又见车帘微微掀起,就见傅渊探出身子:“青岚。” 谢青岚鼻尖微微酸楚,上了车,偎在他怀中:“不是今日晚些回来么?” “怎的舍得你一人回去?”傅渊微笑着亲一亲她的额,“你不欢喜?出了什么事?” “没事。”谢青岚将今日的事娓娓告诉他,惹得傅渊笑起来:“别人自然有别人的缘法,你现在不可忧思过重,切莫坏了身子,你养好了自己的身子,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谢青岚静静的点头,还是觉得心中难受,不免将这事给放置脑后,想到这厮,还是觉得难受极了。   ☆、第209章 只是这事,褚青萝虽说让自己去告诉陆贞训,但谢青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出面的好。这事毕竟是别人的感情之事,更何况,谢青岚身为两个女主角的至亲之人,更应该避嫌。 这日谢青岚一觉拉到了接近晌午,这才起身,等到梳好了妆,傅渊也下朝回来了。见她扑了一层薄薄的粉都掩不住倦色,傅渊索性笑道:“你要是还累,就再睡一会儿就是了。”又让人进来布菜。 谢青岚还算是好的,这么些日子,孕吐总算是止住了,想到那日吐了傅渊一身,想想都是尴尬。坐在桌前,嘟囔道:“不怜惜我就罢了,连自己儿子都不怜惜着。” 傅渊无奈笑道:“好好好,那你来吃就是了。”又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倒希望是个女儿,像你些就好了。” 谢青岚抿着嘴笑,坐在桌前吃了些清淡的,又道:“今日没什么了不得的吧?” “也不算是有什么。”傅渊道,“只是陆家还在被弹劾罢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谢青岚静默不语,想到陆家,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陆贞训,自从那日陆家门前再次发生了斗殴事件,陆贞训就一直深居简出,托秋瑟给她捎了个口信,那话中之意,还真有些看破红尘要常伴青灯古佛的意思了。 沉默着吃了一碗饭,又见如心从外进来,乐不可支道:“夫人夫人,我有一件事与你说呢。”一进门,又见傅渊和谢青岚坐在一起,顿时局促了起来,看着两人颇有些不自在。 谢青岚笑道:“什么事叫你这样开心?” 如心也是个天真的,一听这话,顿时笑开了:“我今日听说,说是咱们那位羽林卫副都统一命呜呼了呢。” 谢青岚惊了惊,下意识看向了身边正在喝汤的傅渊。那怀疑的眼神将傅渊看得有些不自在,薄唇勾起了一个笑容来:“怎么?青岚莫不是以为这世上一切的恶事都是为夫做的?” 这倒不是,只是宋驰那货在朝中人缘还是可以的,除了前些日子那和男人苟合的事叫他颜面尽扫,但真说得罪了谁,好像也没有。 傅渊见谢青岚皱着小眉头的样子,只管笑,搁了碗,一边给谢青岚夹菜,一边问:“怎么死的?” “那谁知道?”如心笑得开心,“说是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出来挪窝,结果跟谁打起来了,落进冰窟窿里去了,染上了风寒,一来二去,人就没了。”她又愤愤不平起来,“依我说,这人早该死了,那样害夫人,病死都是便宜他了。” “死者为尊,做了什么也别再说了。”谢青岚拦住了如心,又见傅渊看着如心,笑得颇有些温和,一双眼睛定定的,就像黏上去了一般。谢青岚不免心中火起,猛地拍他:“你看什么呢!” 傅渊转头,很是无辜,那模样纯真得和一只小鹿似的:“没看什么。”见谢青岚眉心跳着,笑道,“青岚不妨大方一回吧,倒也是成全了为夫一件心愿。” 谢青岚顿时警觉,这话……实在是太暧昧了,真不怨她乱想啊,一般男主子想将主母身边的丫鬟收了,都是这样的开头!脑中顿时冒出“禽兽”两个字,谢青岚道:“你分明答应过我,更是答应了舒忌——” 傅渊微笑道:“原来青岚知晓为夫何意。”见谢青岚那火气都快从头顶上燃起来了,笑道:“不妨,咱们快些叫这两人成了罢?” 如心一张脸顿时红了,跺脚不依了:“姑爷胡说什么呢!” “我尚未治舒忌的罪,你倒是不干了?”傅渊抱胸道,嘴角那笑意暖如春风,却让人后背止不住的发冷,“遇到了事,不先来禀报我,竟然先告诉你,搁往日,非得杖杀了你二人不可。”见如心被唬得一缩,话锋又一转,“不过,你伺候夫人多年,倒也免了这罪责。便好好嫁给舒忌去吧。” 想到两辈子都是如心和檀心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一直陪着谢青岚,傅渊对她二人也有着说不出的感激。谢青岚这两辈子的日子都不好过,若不是身边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丫鬟,只怕早已疯了。 转头看着正当壁花的谢青岚,心中也是一松。因为怀孕,她脸色有些憔悴,但看得出气色还是好的,微微隆起的小腹,大抵是因为快要做母亲,她全身都像是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这些都是在上辈子看不到的。 上辈子的谢青岚,因为刘寻的刻意纵容,尖刻而张扬,顶着一身珠翠,妆成之后,的确是倾城容色,但也只让人觉得可悲罢了。 真正幸福的女人,不必任何装饰就能看出来,而浓妆艳抹,未必不是在掩饰内心的空洞。 傅渊定定的看着谢青岚,将她的手握得愈发紧了。耳边又传来如心的声音:“夫人倒是说句话,怎看着姑爷欺辱我?” 谢青岚一脸懵逼的抬起头看着如心,咂了咂嘴:“我会按照嫁妹妹的份例给你添妆的。” 如心:…… 傅渊几乎绷不住,笑出声来,转头见如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挥手让她下去后,这才抱着谢青岚道:“只怕如心心中恼了你。” “恼了也得嫁的。”谢青岚笑道,又觉得傅渊今日跟个孩子似的,此刻正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撩拨着心中那根弦。谢青岚不免脸上发红,赶紧赶在动情前推开他:“这世上哪有你这样当老子的,尽欺负我!伤了孩子,我与你没完!” 傅渊坐着笑,满脸的挑逗,一把便将谢青岚抱了起来:“亲一亲都不愿意了。” 成功的弄肿了谢青岚的双唇,傅渊这才满足的撤开唇舌。看着枕在自己臂弯中正在生闷气的谢青岚,笑容温柔似水:“好丫头,莫与我置气。为夫的拿东西和你换可好?” 谢青岚翻了个白眼,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见傅渊又要再来一次,赶紧捂住了肚子,装模作样的哼哼唧唧起来。 这点小把戏哪能瞒过傅渊,只将她小爪子拿开,躺在床上后,这才说:“你说,宋驰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谢青岚摇头:“死就死了,我懒得管,总归与我无关。”宋驰死了,估计最高兴的就是刘寻了吧。 现在赵蕴莲寡居了,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以为这样简单?”傅渊也不恼,“只怕是越王出手了。那人原本就是个心狠的,杀了宋驰,洛阳侯又能怎样?”他说着,又勾起讥诮的笑容,“如今洛阳侯可算是绝后了。” 这话是真的。 谢青岚想了想,还是很奇怪道:“越王为什么要杀宋驰?” “你可知道,陆家当日门前的斗殴,原是宋驰的人在煽风点火,这才将众世家的目光尽数吸引过来。若非如此,陆家如今也不至于处在风口浪尖。”傅渊说着,眼中闪过凶光来,“越王此举,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向我示好,或许,是为了你,更或许……” “更或许什么?”谢青岚好奇心成功被勾了出来,看着傅渊的样子,心中虽是不安,但更多的是好奇。 傅渊微微一怔,旋即含笑:“没什么,约莫是我想多了。”又在她额上轻轻一啄,“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 洛阳侯府的日子才真是哔了狗了。 宋驰再怎么丢脸了,但也是自己亲生儿子,现在因为什么风寒就嗝屁了,洛阳侯心中那口气啊,宋夫人更因此哭得昏过去好几次,整个侯府都陷入了一片死灰颓败的状态之中。 而洛阳侯在看到自家儿媳妇赵蕴莲的时候,更是恼怒了。自从宋驰那事闹了出来,赵蕴莲对这家人再也避而不见,这才算是好不容易出来了。 但赵蕴莲气色之好,实在让洛阳侯很是恼火啊!而赵蕴莲无比淡定的给洛阳侯和宋夫人请完安,又在宋驰灵前哭着。 大概是洛阳侯对她心中很是不满,所以看着都觉得这货在假哭,干瘪瘪的。洛阳侯越想越觉得心中窝火,转念又想到赵蕴莲这么多日子,三天两头往宫里去,说是给太后请安,但你给一个老太婆请安,能把气色请得这么好? 左思右想,洛阳侯顿时把怀疑的心思落到了皇帝身上,这有嘛不可能的,自家皇上是个尿性他还不知道?能拿皇后之位换钱的皇帝,为了一个有夫之妇杀别人老公很奇怪吗? 洛阳侯顿悟了,在脑洞越开越大的情况下,差点没掐死赵蕴莲这玛丽苏。而洛阳侯辗转反侧了很多夜里,心中那股子火苗子已经烧成了熊熊大火。 老宋家戴上了一顶绿帽子不说,最后这奸.夫还和这□□将自家儿子给害死了!换了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啊! 况且如今这位皇上,是将世家的利益抛之脑后的,就全心全意的扶持着士族,再这样下去,世家日后再无立足之地! 洛阳侯想通了这一层,那点子野心顿时被无限的放大了。但这样的情况,没有兵权的支撑,如何能够成事呢? 褚霄?算了,那是皇帝的姑父,不太可能;刘肃?更不可能,人家就是刘家的;而跟皇帝不合,还在军中威望不错的……   ☆、第210章 而这些日子,陆府比洛阳侯府还热闹呢。先是世家不遗余力的弹劾,这头风声还没过,那头又是谁开始寻陆家晦气了,而陆兆南早些年间做出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被扒拉了出来,好多捅出来都是可以全家下狱的事了。 陆澄和冯氏焦头烂额的不说,胡氏又因为陆显的事心中郁郁不欢,又倒了一个,陆家可算是真真的风雨飘摇了。 傅渊虽是有意相助,但陆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还争着一口气吧,梗着脖子不让傅渊插手此时,别看这家伙平常温吞得厉害,但现在这样子还真有些说不出的倔强。 冯氏在心中对自家夫君犯了很大一个白眼,心道这种时候你还学什么高风亮节,这么中二的高士,傻逼才去做哦。 但这样想,冯氏是不敢说的,只差了秋瑟去给谢青岚递个信,若是有能力相助,还请不要推辞。 谢青岚对这个心领神会,又与傅渊说了一会子,但说实话,还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法子来让皇帝松口。 这事说来也是简单,只要皇帝态度坚决了起来,那么就没什么事了。皇帝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能听世家的皇帝了,现在士族虽说刚刚起来,但这发展的势头十分的好啊,俨然有和世家分庭抗礼的意思了。 所以皇帝比以前能说上话多了,只要他说不再追究,那还是挺管用的。 但这怎么让皇帝松口,就是个恼火的事了。 谢青岚和傅渊一合计,决定一个去向太后探口风,一个去找皇帝打太极,这才双双进宫去了。 刚进到懿宁宫,傅雅已经迎了出来。这么多日子,她一直在太后这里,小脸圆润了不少,脸上的笑容虽是依旧羞赧,但也多了许多端庄在其中了。一件谢青岚,笑道:“嫂嫂叫我好想。” 又携了谢青岚进主殿去,一边进去一边笑道:“姑姑前些日子还说想找嫂嫂进宫来说说话呢。” 一听这话,谢青岚可就明白多了。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后如果没事的话,也不会找自己谈话的。又笑道:“姑姑想与我说什么?阿雅,好阿雅,你可得赶紧告诉我。”又对她眨了眨眼,“可不许坑了你嫡嫡亲亲的嫂嫂。” 这话什么意思,傅雅一向聪慧,自然是明白的。太后再怎么肯看顾着她,也是看在傅渊的面子上,而一旦太后闭眼,傅雅能依仗的也只有这便宜的“亲哥哥亲嫂嫂”而已。 傅雅笑道:“约莫就是想要给皇上表兄选些女子进宫罢了。”又叹道,“太子这么些日子,身子愈发的不好,也怨不得太后急了。” 想到刘睿,谢青岚猛地想到了刘睿药里的名堂,顿时不安起来,赶紧要进殿去与太后陈情。只不过这位太后一见到她,就跟连珠炮似的,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青岚来得正好,哀家正有些话要与你说呢。” 也不待谢青岚回答:“原本这话也不该与你说,但哀家左思右想,是在没个人可以说了。武氏身子不好,自不必再说,而华阳……不提也罢,阿雅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更不能说这些了。”她一篇铺垫下来,“皇上的后宫实在是不太宁静,睿儿的事你也知道,皇上的子嗣不丰,也是哀家的心头大患。这才寻思着要不要给皇上选秀了。” 谢青岚左耳进右耳出,见太后停下来,赶紧开口:“太后,臣妇……” “你也先不要推辞。”太后道,“你是阿渊的媳妇,哀家与你往日有再多龃龉,也是往日的事了。哀家总是疼爱阿渊居多的。这选秀之事,明儿个春日就可以开始了。你意下如何?若是睿儿熬不过这一关,那可就是……” 谢青岚更是急切,这么些日子事情太多,完全将刘睿这孩子的事给忘了。托着小腹,谢青岚见太后又停了下来,赶紧道:“太后——” “算来,你那表姐还未出嫁?”太后笑道,“你那表姐可真是个妙人儿,陆显也是福气,能有这样灵慧的闺女,也是老天有眼,只是这蠢货不知道珍惜,什么脏的臭的全往怀里扒拉,真是愚不可及。” 谢青岚:艸!尼麻痹你孙子要死了! 傅雅见谢青岚连色全阴,虽是不明所以,但也赶紧道:“嫂嫂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太后,太子殿下的药里似乎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谢青岚道,“上回臣妇去见到太子之时,总觉得哪里不妥,但哪里不妥,却又说不出来。” 太后脸色顿时阴了许多,半晌之后,才唤了福彩来,嘱咐了几句,这才笑道:“你这样喜欢孩子,来日生一个大胖小子,咱们傅家也算是有后了。”顿了顿,“算来阿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娶亲。” 谢青岚一笑:“多谢太后吉言。” 话音未落,却见方才出门去的福彩急急忙忙的折了回来,一进门就几乎跪在太后跟前:“太后——” “出了什么事!”太后一张脸都给她吓白了。 “太子、太子……”福彩急道,“方才尚未出宫门,便见贤妃主子身边的人来了,说是太子殿下薨了。” 这话一出来,众人纷纷都惊了,谢青岚更是腾地站了起来,赶紧向外而去。傅雅怕她摔了,也急忙跑出去扶她。 谢青岚一路到了武贤妃的寝殿,殿中已经跪了一屋子。太医等人也抖抖索索的不敢抬头来,武贤妃坐在床边,正在默默垂泪。谢青岚进了屋中,见刘睿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已经没有气息了,脑中几乎炸开。 傅雅知道刘睿和谢青岚感情很好,生怕她出什么事,赶紧将她扶到抱厦之中。不多时后,太后和皇帝先后来了。 皇帝这么些日子也俨然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眼圈黑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样,也是把傅雅给吓了一跳。 旋即而来的就是问罪和武贤妃差点哭昏过去。谢青岚坐在抱厦之中,见还在哭号的武贤妃被抬了进来,看着她那么平静,等众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怒道:“你还装什么?” 武贤妃嘤嘤哭泣着,一听谢青岚这话,捂着脸不肯抬头,也不知道这样对峙了多久,忽听武贤妃“噗嗤”一声笑出来:“谢青岚,你很生气是不是?” “亏你笑得出来!”谢青岚恼火得很,恨武贤妃,也恨自己,“他从出生伊始就养在你膝下,这么多年了,没有半点的情谊?他还那样小,还是个孩子!” “他还小,他还是个孩子,他可想过了,他那一碗红花落掉的,是他的弟弟!”武贤妃尖声叫道,红着眼睛,“这几年来我待他不薄,纵使有利用争宠的事,却也将他当做亲生孩子一般疼爱。但他凭什么夺去我做母亲的权力?” “你别与我在这里装什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若不是你让傅渊看上了你,他肯为了你和太后皇上争执,你以为你现在有立场指责我什么?你若是进了宫,你会跟我一样狠。这宫里的女人,从进宫的那天起,就再也不是女人了,一生都挣扎在政治漩涡之中,我们连几分真心都求不到。而你,你在外安逸的丞相夫人的生活,你怎能体会到我们的凄苦?斜倚熏笼坐到明的滋味,你懂吗?” “刘寻那日打我的那一巴掌,打碎了我对他所有的情谊,人与人之间,什么情谊比得过利益?我也不在乎,我要报仇,这父子两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武贤妃一双眼睛血红,那道道血丝触目惊心,“谢青岚,我告诉你,你若是真的那样有能耐,去揭发我就是了,我不怕。我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再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她一边说,一边笑起来,“谢青岚,我告诉你,女人狠起来才是最可怕的,我武家的女人,素来就是心狠手辣的!连自己亲生的都能杀,别说刘睿这根本不是我亲生的!他敢害我,我必然报复回去!” 她虽然说得狠毒,但两行清泪沿着脸颊缓缓落了下来。昔年武媚娘为嫁祸王皇后杀女安定思公主,早就不是什么很少听到的了。 谢青岚却平静了下来,看着武贤妃笑得痴迷的样子,蹲下身子,又差点摔倒,伸手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想哭就哭出来吧,你不是不心痛。” 武贤妃的笑容好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打断,僵在了脸上。谢青岚垂眸不说话,起身向外走去。武贤妃跪坐在地上,这样怔了好久,仿佛时间静止。屋檐下冰凌断裂,“嗖”的一声落了下来,没入了雪地之中。 而被地龙温暖的屋中,却响起了呜咽声。武贤妃捂脸痛哭着,双肩不住的抖动着,悲伤得无复以加。 谢青岚并没有说错,她不是不痛,再恨,再说着什么大仇已报,但往日付出的心血,往日的亲厚,都不是假的。 这皇宫里,她陷在了这里。赔上了一生,赔上了做母亲的权力,赔上了此生唯一的两个孩子。   ☆、第211章 而谢青岚出了抱厦,整个宫中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太子早逝,又是刘寻唯一的儿子,再怎么说着不在乎都是不可能的。主殿之中还响着刘寻的问责声,谢青岚急匆匆的进了主殿,向这母子二人请了安,这才和傅雅二人立在一旁不说话。 而谢青岚回丞相府之时,已经是夜中了。皇宫一片悲从中来,而刘寻也是二十好几快要三十的人了,膝下就只有一个孩子,现在这孩子闭眼了,朝臣也是震动。 刘睿虽是太子,但总归是没有成年,按着太子的礼来办,仍旧是一切从简,停灵之事也就免了。足足大半个月,这才将他下葬了。 而这些日子,谢青岚一直郁郁寡欢。至于原因,若是她没有将这事抛之脑后,刘睿兴许不会死。他再有诸多不是也不过是个孩子,实在不该承担这样多。那皇宫是个大染缸,将所有人染得父非父子非子,但他还那样小。 在严少白委婉的告诉傅渊再不补救,他就等着老婆和儿子一起没有了的事实之后,傅渊这才板着脸,看着委屈了的谢青岚,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这样久的日子,我不拦着你,你还愈发来劲了是不是?” 谢青岚嘴巴一瘪,一副委屈得和什么似的样子,看得傅渊一阵头痛,屏退众人后,这才坐下道:“你就这样自责?” 谢青岚点头,又捧着隆起的小腹:“我虽知道不该如此,但是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若我说,刘睿并没有死呢?”傅渊看着她,想要苛责却又于心不忍,柔声道,“他若是没有死,你是不是心中好过些了?” 眼见谢青岚不敢置信的样子,傅渊温言道:“我知晓你喜欢他,也不忍你难过,便使了个法子,让掠影潜进宫去,给刘睿灌了一壶假死药。在下葬那日,又偷龙转凤将他偷了出来。如此,你可满意了?” 谢青岚瘪着嘴:“果真?” “果真,我骗你做什么?”傅渊道,“只是这么些日子,我也不敢与你说,谁想你就这样大喇喇的不顾自己身子了。”他一面说,一面叹道,“不过,刘睿那性子实在阴狠了些,这样小就能用那些伎俩,这样久了,也不知道是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谢青岚不置可否,心道是你还有脸说别人阴狠呢!但也没有说出来,转头道:“那你觉得……” “严少白此人不是信不得,而是医德太好,有些事叫他做,他是宁愿一死的。”傅渊道,“我命琅华去配药,务必要配出让人记忆力衰退的药来。不记得自己是皇子的事,对刘睿来说才是最好。”傅渊一面说,一面叹息,“好歹,那也是姑母唯一的孙子。” 谢青岚轻轻点头,对于傅渊说的很是赞同,毕竟刘睿那小东西,心中想的什么实在有些阴狠了,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是…… * 而这头的事慢慢过去,也就到了腊月之时。这种时候,言官们也很明事理的开始给皇帝进谏充盈后宫的事,毕竟没有后代的皇帝,很容易生出不好的事啊,要哪个有心要改朝换代,这不得要了这群大老爷们的命吗? 皇帝想到自己那短命的儿子,心里也是不痛快。也就算是准了这事,太子去世不久,皇帝就开始选妃,实在让人觉得这货也太醉了。 而陆家的事仍旧鸡飞狗跳着,世家们根本就不打算让陆家把这事再揭过去了,隔三差五的开始扒皮,反正恨不能把陆家祖上偷了谁家的蛋揍了谁家的狗这样的事给扒出来。 更不说陆兆南身上还背着一家世家的命。 不过褚青萝身子总算是好了起来,谢青岚这个二十四孝好姐姐当然就撇下了坏姐夫去看郡主了。眼看着小姑娘脸色还有些蜡黄,但精神劲好多了,只是那一双丹凤眼之中没有往日的活力,变得沉静 而从容,就和她母亲端敏大长公主一般。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的,有些事,想通了也就不难过了。”褚青萝展眉微笑,立在红梅边,白雪红梅,实在是好看极了。她就那样笑着,好像九天仙女下凡一样。“我乃是皇帝亲封的淑仪郡主,难道没了一个刘肃,我便嫁不出去了吗?虽然我不甘心,但是我绝对尊重他的决定。况我也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人,他算是什么,值得我倒贴上去吗?” 谢青岚知道她心中酸楚,只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又轻轻抚着她的发,“青萝,放下就好了,过去就好了。” 褚青萝一边笑,眼中一边蓄起了泪水,又闭一闭眼,睁开之时又含了笑容,抚着谢青岚的肚子:“我瞧你这肚子跟球一样,真怕你走路颠着了。” “再怕也得走,要是你肯来抬我,我就不走了。”谢青岚笑道,又拉了褚青萝的手,“说来,你这做姨妈的,是不是给我家小的缝几件小衣裳?” “好。”褚青萝笑道,“娘说,要将我小时候的银锁给她外孙呢,说是外祖亲自给母亲的,那意义非凡。我就问她,来日我的孩儿用什么,娘可偏心呢,说是再打一副就是了。再打一副,可比不上外祖用自己的银配打的。” 谢青岚笑得不行,又道:“说来,今日怎的不见娘?” “进宫去了呢。也不知道给我那好舅娘说什么,这些日子总是进宫极为频繁,还不叫我去。”褚青萝并不在意此事,“如今我才我那好舅娘心中着了慌,睿儿没了,皇上可算是绝了后。”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谢青岚道,想到刘睿的事,心中也是叹惋,虽说要夺去那孩子的记忆不好,但他那性子,还是不要记得的好,否则来年,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褚青萝轻轻点头,又和谢青岚嘀咕起来:“宋驰如今死了,丞相可叫人盯着赵蕴莲那娼妇?她若是和刘寻没个牵连,我手心给你煎鱼吃。” 谢青岚哼哼哈哈的笑,上回见到刘寻,那小模样明摆着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她可不认为这世上有哪个妃嫔见皇帝这个样子还敢去勾引的,但若是刘寻自己精虫上脑了,倒也不是不可能。但除了自己求之不得的女人,哪个皇帝脑子这样秀逗? 见谢青岚不说话,褚青萝也是微微一叹:“也罢,原本是我多嘴一句。刘寻这事原本就做的不厚道,我猜现在洛阳侯将宋驰这笔账记在了刘寻身上,他自己恐怕还不知道。” 对于褚青萝预言帝这件事,谢青岚很有体会的,那可是比章鱼帝还准啊。“姐姐,你且看着吧,这大燕的天下,不久就要乱了。” 谢青岚心中微微一惊,但也是点头。越王想要那位置,现在洛阳侯身为世家之中举足轻重的老大,现在这笔账给记在了刘寻身上,刘寻要是能好,洛阳侯这么多年权臣就绝对当成了个棒槌! 正这样想着,又有人踏雪而来,脚步声嘎吱咯吱作响:“谢姑奶奶,郡主,公主回来了,正要两位去说话呢。” 两人虽不知道端敏要说什么,但还是起身去了。一进门,就见端敏和褚霄坐在一起,见谢青岚来,端敏笑起来,从手边取了一个盒子来:“原本我寻思着什么时候给你送来的,既然你来了,那么我也就省了一番脚程。”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里面盛着一个小小的银锁,虽是有些陈旧的样子,但看得出来做工极其精细,绝不是一般人能够用的起的纹路,“原是我儿时用过的,便给了你,也算是为小外孙祈福了。”将这盒子交给了谢青岚,又道,“我算了算时间,你这胎发动的时间约莫是五月,正是最热的时候。坐月子别说洗洗,见风都是不能。”又命苍云取了一个盒子来,“谢家富可敌国,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未免你找寻,我先给你备好了。澄水帛之物,浸水后挂在屋中如同冰室,又不伤身子,你且收好,可别坏了自己。” “多谢爹娘。”谢青岚赶紧道谢,又将东西收好。虽说用钱的确能够买到这些,但澄水帛之物,谢青岚就听说过是唐代同昌公主的陪嫁,其余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褚青萝瘪着嘴:“爹娘可真真偏心眼,什么好的都给姐姐,赶明儿我也要,不然可不依了。” 褚霄道:“你姐姐身子重,自然该多看顾着,你倒是酸起来了。”又说,“青岚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未免傅渊担心,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这话下逐客令的意思可是太明显,谢青岚原本也不好拿了别人东西就走,但现在褚霄都下逐客令了,自己再留着可就是讨嫌了,当下向这两人告辞,这就转身去了。 而刚到了丞相府,却见傅渊脸色不好,谢青岚顿时心中发虚,心道是这家伙不会是想要惩自己将他一人留在府上吧? 谁知傅渊上前便将她拥入怀中:“出了大事。” “什么事?”谢青岚见他并不像是动怒的样子,赶紧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方才圣旨懿旨同时下来了,将端敏大长公主之女淑仪郡主赐婚齐王世子。” 谢青岚顿时像是被雷劈了。   ☆、第212章 也就是在当日,褚青萝和刘肃的婚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可把好多世家子弟给惊得坐不住了。褚青萝出身高贵不说,老爹又是手握重兵的权臣,这要是嫁给了谁,那可是给全家都能带来荫蔽的。 但现在,这刘家的外孙女给刘家自产自销了? 而谢青岚给这件事震惊得不要不要的,坐在那里纯属元神无法复原的样子。她总算是知道端敏和褚霄为什么要支开自己了,这件事要是给自己知道,指不定得怎样闹腾呢。但现在,圣旨和懿旨都下来了,除非被扣上抗旨不尊的罪名,不然就算是绑,都得把褚青萝和刘肃绑在一起过夜了。 谢青岚掐着眉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傅渊很淡定的将她抱上床,哄着睡了一觉,又命舒琅华好好看着她,这才出去了。 而谢青岚从睡梦之中醒来,已经是未时一刻了。舒琅华坐在那里,见她醒来,转头道:“总算是醒了,可要吃些东西?” “不必了。”谢青岚摇头,再次掐了掐眉心,道:“我去公主府问问。” 舒琅华嗤笑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去了也没有用处的,你当端敏和褚霄会给你个解释?淑仪郡主是他们嫡嫡亲亲的女儿,他们自然要将最好的东西给她了。况且端敏又不是没说过,只要褚青萝想要,她都会给她的。” “我知道,只是这样,对青萝或是肃哥哥都不公平。”谢青岚未必不知道这个,但是想想刘肃和褚青萝,还是觉得恼火,“只怕是公主给太后和皇上开了什么条件,不然这两人怎会同时松口?” 舒琅华笑道:“这条件还不好猜?现在世家被士族所制衡,再不像是往日一般了,换了谁心中能够痛快?而皇帝并无那样的力量可以和世家彻底撕破脸,若是褚霄许诺以手上重兵为他保驾护航,牺牲一个刘肃,你猜皇帝和太后会不会答应。” 这话倒是,毕竟刘寻这货绝对是个能牺牲别人的家伙。紧紧握着拳,谢青岚心中那一口怨气实在无法抒发出来:“我去陆家罢了。” “我若是你,也该去陆家。”舒琅华道,“你该知道,现在世家们不遗余力的攻击陆家,若我是皇帝,必然会拿陆家开刀,这样来安抚世家们的情绪,也算是能够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她一边笑一边对谢青岚眨眼,“毕竟陆家这枚棋子,皇帝保了他三年多了,早就该扔掉了。” 谢青岚“嗯”了一声,也就起身出门去了。一路到了陆家的时候,偌大的宅院仿佛空无一人般死寂。连谢青岚从角门进去,都没有人来迎接。又歇了不少时候,冯氏才出来了,笑得有些尴尬:“妹子来了?” “嫂嫂,家中的仆役呢?”谢青岚想了想,还是问道,“怎的这样少的人了?” “祖父做的事太大,为了打点,少不能是要用银钱的,我和二爷商议一下,就将府上许多人卖掉了,也好节省些。” “已经这样艰难了?”谢青岚讶异道,“我不是给外祖母留了银钱?况且陆家还有谢家近一成的家产……” “那笔银钱还存着呢,若是能够熬得过去,也算是给后代积福了。”冯氏道,“你也不必担心,若是真的无路可退,自然会找你相助的。”说罢,又携了谢青岚,“算来,你去看看贞二姑娘才是,我寻思着她脸色有些不对,问了又不肯说。” 谢青岚点头,这若是能对才是有鬼好吗?刘肃和褚青萝这事一成,陆贞训再说什么不在乎,也不可能真的不在乎。这样想着,她就向着陆贞训的院子去了。 只是一进门,却见高姨娘和陆贞训坐在一起。高姨娘原是她的生母,娘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件谢青岚来,两人慌忙在脸上一抹:“谢姑奶奶来了。” “姐姐,姨娘。”谢青岚身子重,也不欠身了,坐在陆贞训身边,“姐姐怎的哭了?” “犯困了。”陆贞训笑,“你今日怎的来了?” “我闲来无事,况且今日我总是心中不安,皇上那头,只怕是要拿陆家开刀。” “皇上忍了咱们家这样多年,等得不就是这天么?只要世家和士族的矛盾不可调和了,陆家就应该被推出来了。”陆贞训一笑,“什么富贵,都不该求了,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就好了。” 高姨娘道:“可惜皇上未必会让我们抱住性命,只要咱们死了,那便……”她愈发说不下去,“二姑娘,你、你……” 陆贞训抿着嘴一笑:“姨娘,你不必为我难过。若是我一人能够保住陆家,也算是好事了。不需多久,那怕几个月,半年都可以,只要有时间,我相信嫂子和二哥哥,一定会有完全的法子,哪怕永不入仕,只要能够保住这一大家子的性命,也不算什么难事。” 谢青岚听得一头雾水,狐疑的看着两人。陆贞训抿着嘴一笑:“妹妹不知道,二哥哥前些日子去和皇上身边的唐德海走动之时,唐德海受了好处,也就透了些话出来,说是皇上的意思,只要我入宫,他便愿意放陆家一条生路。” “什么?!”谢青岚失声叫道,一股子怒意往脑中涌去,“这货又精虫上脑了不成!怎的不一刀阉了他好!” 好家伙,难怪这样快的就给刘肃和褚青萝赐婚来着!毕竟陆贞训可是个绝世大美人,而皇帝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刘肃和陆贞训有些看对眼的意思。 谢青岚现在心中那是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脑中忽然就想起了虚空大师的话——“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朱雀;黄者鵷雏;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 而陆贞训是赤者朱雀,褚青萝则是紫者鸑鷟。而这两位,现在已经有些迹象了,莫非这就是所谓凤命之解?! 褚青萝和刘肃,谢青岚是没什么意见的,而刘寻和陆贞训,谢青岚意见大着呢。先不说那皇宫是个龙潭虎穴,就算不是,刘寻那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叫陆贞训入宫去,不得被他磋磨死? 想着这个,谢青岚心中那口气实在出不出来,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要不要造反要不要造反。 陆贞训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握了谢青岚的手,低声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并不怕那个去处,况且也是无可奈何的。我这几日就想到虚空大师的话,兴许这便是我的命吧。朱雀浴火重生,我的福气大着呢。” “净是胡扯!”谢青岚道,“什么凤命,就算是凤命,歇在刘寻这可歪脖子树上,能有什么福气?” 这话可把人吓得不轻,高姨娘赶紧来掩谢青岚的嘴:“姑奶奶可莫要胡说,传了出去仔细吃亏。” “我看刘寻这人是皮紧了!”谢青岚道,左思右想,决定要找人给他添堵才行。麻辣鸡的,自己老是精虫上脑,尼玛做的都是些啥事啊!先是用皇后之位来换钱,再是勾引一个有夫之妇,现在又来用一家子的性命威胁美人进宫陪他睡。 搁刘家那些列祖列宗身上,只怕会忍不住从祖坟里跳出来掐死这傻逼。 陆贞训倒是很淡定,对高姨娘说:“姨娘且去歇着吧,我想和妹妹说些话。”高姨娘还想说什么,但见陆贞训如此,还是点头去了。 等到高姨娘一去,陆贞训这才笑道:“我真的不在乎的,你不必为我担心。宫中再怎么水深火热,也是比咱们家好了许多,那些人未必能够敌我,说不准,我还能挣个太后的名头呢。” 谢青岚喉中堵得厉害,半晌没能说出话来。陆贞训笑道:“我听说,齐王世子和郡主的事了,我也是为他们高兴的。” “姐姐,不是这样的,肃哥哥并不愿意……” “愿不愿意,都不重要,结果才重要。”陆贞训笑得决绝,“你看着我,我今日与你说实话,他和谁在一起,我都不在乎。因为他和郡主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我不同,我要的东西,只有皇上才有,他给不了我。我和郡主不一样,郡主只要他,因为郡主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先保住我的想要保住的东西,而后才是我心悦之人。他跟郡主在一起,仕途也好,前程也好,都只有郡主才能给他,所以我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她一边笑,喉中一边哽咽了,“我那日和郡主说,我要的,只是他快乐,比我快乐就好,至于那个让他快乐的人究竟是谁,我根本就不在乎。” “姐姐……”谢青岚几乎要哭出来,泪眼迷蒙的看着陆贞训,后者笑得那样平静,仿佛烟花绽放一般,“我很满足了,若真有来世,我真希望我不是陆家的女儿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只能不回头的往前走,一路上失去什么都不要紧,只有等我站在最高的地方,我才有时间和机会转头看看,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或许还能为他们哭一哭。不管我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我只能往前走。” 谢青岚喉中堵得厉害,半晌之后,还是掩面痛哭起来。   ☆、第213章 那日送走了谢青岚,陆贞训便陷入了死灰般平静的日子。陆家外面依旧闹腾得很,世家们弹劾得那叫个狠,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不过自从宋驰死了之后,洛阳侯是愈发和睢阳侯靠得近了。原因倒不是因为这两位多喜欢对方,而是两人对皇帝有同样的不满。 睢阳侯世子被越王揍得那岂是一个惨字能够形容的,但是皇帝就是小惩大诫一番就算了。而洛阳侯更是将爱子的死归到皇帝名下,更不说皇帝这么些日子是愈发不将世家的利益放在心上了,洛阳侯身为老牌权贵,心中能舒服吗? 而有这种心态的又不止这两位,个个都达成了默契——这次不把陆家给恁死,就对不起这么多年来受傅渊那恶贼的气! 而皇帝跟前弹劾的折子愈来愈多,皇帝也只能硬着头皮表示会深究罪责,这下可让世家们高兴坏了,纷纷呈小狗状看着皇帝,要皇帝给个答复。 只不过,等到这几位爷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才真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 陆贞训接连闷在屋中好几日,总算是说服了自己进宫去伺候刘寻那傻缺。只不过还没等到自己先跟冯氏提出来,冯氏倒是很高兴的将陆贞训唤到自己屋中和她说话。 对于冯氏浑身都透着的喜庆,陆贞训表示很奇怪,但又见她眉飞色舞又不好打断,等冯氏说了一通之后,这才问道:“嫂子何故这般欢喜?” “原本也是咱们的造化。”冯氏笑道,“我听我那学兄说,这么些日子世家竟然消停了下来,人人再也不提弹劾咱们家的事。倒是才选出来的进士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世家们贪赃枉法的罪证,可将皇上气得不成,现在压着要将带头贪污的几个杀了呢。” 陆贞训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问道:“这些新官是从哪里拿到那些的?” “那谁知道?不过现在是咱们家是没人再过问了。只求赶紧了了这件事,也算是祖上积德了。”冯氏对于这事也是心有余悸,“说句不中听的,也好在祖父现在不能动了,不然这事只怕还完不了呢。” 这话是真的,如果陆兆南那老中二还能动的话,不得跟打了鸡血一样去跟着弹劾或是梗着脖子和世家鱼死网破。 陆贞训低眉沉思片刻,也是明白有人相助。不然以新官的阅历和人脉以及手下的势力,绝对没有这个能耐将世家的阴私刨出来的。左想右想,能帮到这里的,也只有傅渊了。 陆贞训想了许久,还是选了个陆澄不在的日子,和冯氏一起去了丞相府。至于为什么要选陆澄不在的日子。这货讨厌傅渊和什么似的,给他知道,虽不会像陆兆南那种闹腾,但一整日脸色都是阴的,那种好像谁给了他委屈受的脸实在是太难看。 只不过两人到的时候,才知道来的有多不凑巧。 原因倒是没有什么,只因齐王太妃纡尊降贵来了,而即将大婚的刘肃也是陪着祖母来了。这回一遇上,可是尴尬到了极点。 然而谢青岚比他们谁都尴尬,硬着头皮扶了齐王太妃,又见刘肃死死的看着陆贞训不说话,后者低头不语,冯氏虽是陪着陆贞训,但这话也不好先开口,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齐王太妃才笑道:“我有些累了,青岚若是方便,便给我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吧。” 谢青岚赶紧称是,命锦云下去办了,又趁机对刘肃摇了摇头:“哥哥,今日之事,已经再无转圜余地了。” 刘肃似听非听的“嗯”了一声,又起身道:“孙儿扶祖母去。”眼看祖孙俩去了,陆贞训紧绷的身子才松了下来,半晌不曾言语后,才轻轻笑出来,“造化弄人。”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苦。”谢青岚握着她的手,“只是这事,真的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了。” “我一点都不苦。”陆贞训轻轻说罢,再也不开口了,“罢了罢了,嫂子,我们且去吧。谢妹妹替陆家人向丞相道谢才是。” “道谢?”谢青岚护着小腹道,“那事却并非是傅渊做的,他虽说是出了些力气,但却并不是幕后主使。也不过就是将这些卷宗给了这些进士们罢了。” 陆贞训微微怔了怔,和冯氏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起身道:“不拘是不是丞相做的,总该道谢的。”两人盈盈下拜后,道:“我二人且先走了,若有事,自然会来找妹子的。” 谢青岚知道陆贞训心中一团乱麻,也不多留她,便随她去了。转念又想到了褚青萝,这么些日子,她到端敏公主府去,却每每都是扑了个空,不是端敏不在便是褚青萝被太后拘进宫去了。再不灵光,谢青岚也知道这是故意的。 虽然她真的很难相信褚青萝竟然会用这样的法子。 * 姑嫂二人被檀心送着,刚出了庭院,便见刘肃回来了。他缓步行走在雪地上,身量那样的颀硕,他在南疆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他黑了些,总是隔着厚厚的衣物,也能看出他身形的健硕,比往日更甚。 “世子。”檀心行了一个礼,眼看着这就更尴尬了。 “世子。”陆贞训还是轻轻行了个礼,“妹妹只怕是等急了,世子还是快些回去吧。” “二姑娘……”刘肃声音轻轻的,“肃……能单独和你说说话吗?” 冯氏和檀心相视一眼,还是双双往前走去:“我在门房处等你。”待两人一走,雪地上便只剩了刘肃和陆贞训,一时间气氛实在太微妙了。陆贞训垂首不语,刘肃虽是坦然站着,但隐隐的被一层莫名的悲哀笼罩着。 “肃也是听说了皇兄的意思。”刘肃轻声道,“二姑娘,可果真是要进宫去?” “我也不知道。”陆贞训道,又挤出一个笑容来,“算来,臣女还没有恭贺世子,淑仪郡主对世子痴心一片,实在是让人歆羡的。” 刘肃喉头动了动,苦笑道:“这又叫什么话?肃的心思,你不知么?”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世上皆道我和阿萝乃是天造地设,实则我二人都知道,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之理……只是如今,都已经退无可退了。我身后还有整个齐王府,即便我有心抗拒,也抗拒不了;而阿萝,她一向心高气傲,也未必愿意如此……” “好歹要过一辈子呢。”陆贞训含笑,“臣女便祝世子和郡主,百年好合……”她一边说,脸上的笑容愈发的艳丽起来,好像一朵玫瑰盛放。 刘肃怔怔的看着她,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退了一步,满脸的痛苦:“这世上谁对我说这话都不要紧,可是你不能!陆贞训,你没有心吗?你我的心思,难道不是一样的?这一道圣旨,你我也好,阿萝也好,未必不是一生的枷锁……” “世子多虑了。”陆贞训看着他,“对臣女当然不是一辈子的枷锁,世子和郡主两人,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臣女知道这个消息之时,也是替世子高兴的。” “我并不喜欢阿萝!”刘肃朗声道,“你明知道我心悦的是你——” “知道又怎么样?”陆贞训双目圆睁,反问道,“你能给我什么?你什么都给不了,你也不懂看着一群人前赴后继想要整个家支离破碎然而自己根本救不了的痛苦。我早就想好了,我只要陆家能够平平安安的,我不想每次出了事就找妹妹相助,她也有丈夫也有孩子,每次都让她为陆家收拾烂摊子,我和陆显还有我那大伯有什么两样?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我不稀罕!我敢稀罕吗?刘肃,你要我怎么办?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又怎么样,我能怎么办?我已经别无选择了,不管是谁,只要他能护得陆家无恙,我都愿意委身。端敏大长公主还看着你,褚将军还看着你,这京中所有人都还看着你,你又能怎么样?我要的那样简单,我想我的家人不再被任何人所害,我希望他们能够下半辈子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你给不了我,只有皇帝能给我这些,只有当我站在权力的顶峰,我才能保住他们。”她一壁说,一壁向后退去,“你又怎能对不起郡主?她等了你多少年?” 说罢了,她又露出一个笑容来:“还请世子多多珍惜眼前人吧,旁的东西,也不过是虚妄罢了。”说罢,转过身飞快的跑开了。 转过转角之时,陆贞训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若是她有褚青萝那样的家世,就算是身败名裂,她都愿意去争一争,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除了含着笑容、大大方方的将心悦的男子送给别人,就算身子千疮百孔,也只能笑着,用最光鲜的外衣掩盖着,祝福他们。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选择。 “哟,这不是陆家二姑娘吗?”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这丞相府里哭得这样梨花带雨的……莫不是你那表妹夫欺辱你了?”循声看去,面前那人披着黑色的斗篷,那样高大的身形,俊美不凡的面容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一双眼睛却含着那样浓厚的肃杀之意,比这冰天雪地更让人觉得后怕。   ☆、第214章 陆贞训脸上泪痕尚未干涸,被冷风一吹,冷得脸上生疼。见是越王,她也不会轻易示弱,抹干脸上的泪,行礼道:“越王殿下。” 越王眯着眼看着她,“哈哈”的笑起来:“这美人垂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谁那样不开眼这样惹二姑娘不快了?”一双冰冷肃杀的眼睛就那样死死的瞧着陆贞训,“说来,这些日子陆家好像不太清净啊,竟然还有时间来串门?” 陆贞训一向对人冷淡,也不是能让人轻易小瞧了自己去:“臣女的家事,也不需要殿下多管了。殿下若是来找丞相,臣女就先告辞了。” 眼看着陆贞训翩然离开,越王吊儿郎当的操起手,慢慢的往陆贞训来时的路上去:“也是与我无关,我也不过是看我家皇兄太清闲了,这才给他找些事来做哩。” 他的声音轻轻的,几乎被风吹散,但还是传入了陆贞训耳中:“殿下什么意思?” “本王能什么意思?”越王转头,操着手笑得轻佻,“本王就是看着皇兄恨不能把自己后宫变成铜雀台,也不看看本王这亲弟弟还打着光棍呢,这才起了心思想捉弄捉弄他罢了。”他一边说,一边眯起眼,隐隐的杀气从他眼中迸射出来,“总归那些卷宗在本王手上也没什么用,讹了世家不少钱,本王也乐得清闲。” 陆贞训再不开眼也明白了,若不是傅渊和越王联手让世家自顾不暇,如今的陆家还处在风口浪尖。不拘他什么原因,总算是救陆家于水火之中。这样想着,陆贞训福了福:“多谢殿下相救。” “本王可救了你们?”越王依旧眯着眼睛笑,只是让人根本不敢迫视他的眼睛,仿佛能在一瞬间将人吸进去,“于情于理,本王可都得救你们啊。”他又“哈哈”笑起来,“你是青岚的表姐,青岚现在又怀了身孕,本王怎能让她为你们担心呢?” 陆贞训脑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念头——你说的这样暧昧,总不能说妹妹肚里的是你的吧!虽然这样,但陆贞训明白,叫谢青岚开心了,傅渊自然也会开心,越王绝非池中之物,而傅渊是其重点拉拢对象,这样想着,也是明白了过来。还是说:“不拘什么由头,臣女依旧要谢谢殿下——” “口头上谢可没诚意。”越王打着呵欠,俊美的脸上更是多了许多调戏的意思,“你能给本王什么稀罕物件?” 陆贞训不觉静默,别说陆家光景大不如前,就算还在以前,越王什么家底,就算皇帝疑心他,但可是亲王,绝对不是寻常的官僚家能够比的。陆贞训也不露怯色:“臣女并没有什么能给殿下。” “你可以以身相许啊。”越王大笑着看向陆贞训,“本王可有许多年没尝过肉滋味了,况且你这样漂亮,本王勉为其难就收了吧。”又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怎么,本王比起我那皇兄,长得也不差吧,做不了正妃,本王大可以保你成为侧妃。” 陆贞训被惊得退了一步,没由来又想到了刘肃,心中一阵苦涩。诚然如她对刘肃说的一般,她是否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并不要紧,陆家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无所谓。这辈子是不能为自己活了,只能为了陆家。 这样想着,陆贞训坦然的迎上了越王调戏的目光:“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臣女不能害了殿下。皇上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够抗拒,臣女是这样,殿下也是这样。” “哈哈哈哈……”越王笑道,“这话说得不假,总归皇兄什么都能得到,毕竟皇兄可是皇帝。”又将手拢在袖中,“陆贞训,本王现在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进宫呢?你要是不想,本王今日心情好,说不准可以帮你一把,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想不想,臣女都不愿将殿下卷进来。”陆贞训道,“殿下已经帮了陆家很多,不拘什么原因相助,臣女在心中都是感激着的。” “各取所需罢了。”越王笑着睨着陆贞训,“本王被母妃催得心烦意乱,这才独自进了京,若是这回回去,给她领一个侧妃回去,倒也是给我省了不少力气。” 陆贞训只是一笑:“殿下人中龙凤,必然能惹无数世家女倾心。”说罢,又退了一步,行了个礼,“嫂子尚且在等臣女,臣女便先去了。” 尚未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陆贞训”,她转头:“越王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本王就想告诉你。”越王笑得眉眼弯弯,忽略那眼中的肃杀,还真是一脸的天真无邪,“本王想要的东西,也没有得不到的。” 陆贞训忽然一怔,也只是报以一笑:“殿下乃是亲王,自然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 * 而谢青岚被刘肃和陆贞训、冯氏三人接连撇下之后,就坐在亭中喝牛乳。而看着刘肃来了之后,越王也来了,那是一口牛乳就喷了出来。 关键是刘平那涎着脸的样子凑上来,还笑得很欠揍:“哟,你们俩孤男寡女在这里做什么?”又看向站在亭中、一脸冷若冰霜的舒琅华,这才拊掌笑道:“忘了这还有个小美人呢。” 刘肃方才和陆贞训说完话,现在一颗心说是被冰起来的石头一样,看了越王一眼:“越王兄。”然后再也不说话了。 谢青岚说实话很是怕这货,只捧着肚子,道:“越王殿下怎的来了?” “本王是来找你的啊。”越王抛了个媚眼,“本网知道你怀孕了,这心里可真是伤感啊。” 谢青岚打了个哆嗦,只尴尬的笑。忽而寒光一闪,舒琅华也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一把小剑,正要架在越往脖子上,却被越王食指一弹,已经飞到了亭柱上钉住。 刘肃虽是心情低落,但还是在一瞬间内伸手拦在谢青岚跟前,见那把小剑不动了,这才收回手,道:“越王兄孟浪了,若是吓到了谢妹妹……” “你这臭小子胳膊肘净往外拐?”越王眯着眼笑道,“是本王先动手的?”又抱胸道,“你敢说是,本王不介意替齐王叔好好教训你一回!” 刘肃不觉语塞,谢青岚赶紧笑道:“不说了,这事怨我。”又道,“琅华,你孟浪了,越王殿下千金之躯,被你伤了可该如何是好?” 舒琅华轻轻一哼,还是那副一尘不变的死人脸,从柱子上取了小剑纳入袖中,不说话了。谢青岚知道她是除了傅渊没人说得了的,也只是陪笑道:“越王莫要与她计较。” 越王只是笑,一双眼睛又看向了刘肃,摸了摸鼻子,笑得格外欠揍:“我说刘肃,你和淑仪妹妹什么时候大婚啊?” 以谢青岚的话来说,自家肃哥哥在那一瞬间像是受到暴击,脸色一下难看得好像是吃坏了肚子一样,看着越王的眼神简直要吃人了,一时间亭中那可是杀气横生。 谢青岚缩着脖子,心道是刘肃就算再温和,但原文中可是个铁血将军,被激怒当然还是很恐怖的。可是刘肃铁血,但越王比他更铁血!根本就没将他这杀气放在眼中,喝了一口茶:“你瞪本王也没用,反正又不是本王给你二人赐婚的。” 刘肃死死的看着越王,而后者还在不停的戳他的G点:“到时候可要给本王下帖子啊,本王可要去好好观礼一番,这才算是全了本王和你与淑仪妹妹的情谊啊。” 谢青岚脖子缩得更紧了,心道是你俩位斗法能不牵扯进自己这弱女子吗?你二位这杀气全开,整个丞相府都能给您炸了好吗!但她是没有那样不开眼的去说的,只小口小口啜着牛乳。 两个刘家的天潢贵胄就这样互相瞪着对方,就看谁先用眼刀把对方捅死。正值此时,亭外响起了舒忌的声音:“越王殿下,丞相大人回来了。” 恩人啊!傅渊你真是亲相公!谢青岚心中小人宽面条泪中,简直恨不能跪谢丞相大人隆恩浩荡。越王很淡定的笑起来:“好,那我就去了。”又不忘对谢青岚挤了挤眼,“本王这就去了,青岚可别想本王啊。” 谢青岚理也不理他,仰脖将杯中牛乳喝尽了,这才对刘肃道:“肃哥哥,今日倒是……” “你不必说话。”刘肃握着拳,又慢慢放开,“越王兄未必说错,赐婚给我和阿萝的,又不是他。我方才遇上了二姑娘,不怨阿萝,也不怨她,若是我能早日点破,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他一边说,一边深深叹息,“二姑娘看来柔弱,但其间决绝更胜阿萝。她若是执意进宫,我虽是无奈,但也尊重她的决定……”他一边说一边苦笑,右手狠狠按在了右眼上,“只是我想到她为了娘家浮出这样多,心中实在难受得厉害……”   ☆、第215章 腊月之后,就是新年,而正月初一恢复早朝后,又是大量弹劾的折子呈在了皇帝御案上,实在是让皇帝很纠结。 而他的情绪是没有多少人顾及的,现在京中世家自顾不暇,而剩下的人都在关注这另外一件事——正月初八乃是淑仪郡主褚青萝出阁的日子。 原本褚青萝和刘肃这一对,外人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不过知道内情的却都知道这事不是个好的。但皇帝和太后双双下了旨,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而谢青岚再见到褚青萝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八那一日了。自从皇帝赐婚的旨意下来,谢青岚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便宜妹妹,每每想要到端敏公主府来,而这母女俩从来不在,都是便宜老爹来迎接的。一来二去,谢青岚也是明白是对方不想相见,也就不到公主府来了。 但现在,端敏亲自命人去请她来府上,说是要她跟褚青萝说说话。 公主府之中张灯结彩,既是新年的祥和,又是嫁女儿的喜庆。谢青岚看着这挂起来的喜联,总觉得满目泣血,心酸得很。 还没进到褚青萝的闺房,又听见里面“哗啦”一声,旋即响起褚青萝的声音:“出去!你们全出去!不许在这里!”眼见一群侍女鱼贯而出,谢青岚也是奇怪,推门而入。 褚青萝坐在妆镜前,双肩微微抖动着,许多日子不见,她消瘦了许多。还没等谢青岚走近,褚青萝怒道:“我说话不管用处了是不是?你们个个都这样忤逆我!”她一壁说一壁转身,见是谢青岚,喃喃自语,“姐姐……” “你怎么成这样了?”谢青岚原本设想过无数的场面,或许有质问或许有祝福,但现在这样还真是没有想到的——褚青萝脸色全然不像是一个妙龄少女,显得苍白而没有半点活力,眼窝微微凹陷,一双丹凤眼显得更是更是凌厉,整个人都像是病了许久,根本没有一个夙愿已了而待嫁的少女的模样。 褚青萝看着谢青岚,缓缓站起来,苦笑道:“姐姐,这么些日子,你觉得我闭门不见,心中怨我了是不是?”她一面说,一面将发中一柄金翅步摇狠狠的扯下来摔在妆镜上,“咔”的一声,那面银镜被弹起来的金饰给妆歪了,咕噜噜落到了地上,“什么鬼东西!我也不稀得要!” 谢青岚捧着隆起的小腹,勉强笑道:“你跟它置什么气?”又引了褚青萝坐下,“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成这样了?” “姐姐,你以为我想吗?”褚青萝一向都是明媚的样子,但现在眼中含着泪水,“我这些日子,辛苦得很。姐姐是不是以为我高兴坏了,能够嫁给表哥,我夙愿得偿,当然欢天喜地的备嫁了。” 谢青岚静默不语,在见到褚青萝之前,她还真这样想的。 褚青萝也不为谢青岚的反应而伤心,摇头,长发披散了下来:“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刘肃算什么,他不要我我就没人能嫁了吗?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再这样巴巴的贴上去,我成什么人了?他不过就是个齐王世子,我身为大燕的郡主难道比他差不成?做什么我要像个乞讨者一样凑上去奢求他给我个名分?” “真的是娘?”谢青岚当日知道多半是端敏进宫去向太后和皇帝说明的,但也有些怀疑是褚青萝撺掇,但现在见褚青萝这样,明白多半是端敏一厢情愿了。 “怎的不是娘?”褚青萝喃喃道,两行清泪婆娑而下,“我要什么,娘就会给我什么,只是她却忘了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要。姐姐,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样的人,只是现在,我却成了我最不齿的人。”她一边说,眼泪流得更凶了,“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去抢的。表哥、刘肃他半点不稀罕我的心意,可是我还要凑上去,我心中有他有什么用!他心中没有我,就算成为他的妻子,我也只觉得受辱了,况且因为我让他和陆家姐姐失之交臂,他会怎样看我?” 褚青萝一迈说,一迈伏在谢青岚腿上哭号,她的眼泪那样凶,隔着厚厚的衣物都能感觉到膝上一阵湿意。谢青岚也是无可奈何的抚着褚青萝的发:“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青萝,我知道你心里委屈……” 褚青萝明艳似火,自尊又强,被刘肃拒绝之后,不说彻底对他绝念,但绝对是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去摇尾乞怜换来成为刘肃妻子的机会。心中没有她的男人,她根本就不稀罕,更不会放下自己的尊严去要求这个机会。 而端敏疼爱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太疼爱了,什么好的都想给她,只是却忘记了问一问,褚青萝到底想不想要。 褚青萝哭得心酸,门外又响起了侍女的声音:“郡主,该准备了,切莫误了今晚的时辰啊。” 褚青萝全身一僵,狠狠咬了咬牙:“我娘呢!你叫我娘来,我有话跟娘说!”又起身擦干眼泪,“姐姐,我根本就不该在娘面前表现出来我对表哥有念的事。” * 端敏来得很快,进门还是素来温和从容的模样,温言道:“如何还不准备?误了吉时,可是不好的。”又看着谢青岚,笑得慈爱,“青岚也是了,怎的由着你妹妹胡闹?” “不关谢姐姐的事。”褚青萝叫道,一头秀发披在脑后,“娘,这么些日子,我与娘说过很多次了。今日我再说一次,我不愿意嫁,娘也别逼我了。” “花轿都要来了,说什么孩子气的话?”端敏笑道,“快些准备吧,娘来给你梳妆。” “娘!”褚青萝叫道,见端敏根本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眼底闪过一丝狠光,右手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一把银色的小刀莹莹发光,“娘若是不答应,女儿只有不孝了。” “你姐姐还有孕在身,你这样舞刀弄剑,吓到了你姐姐可如何是好?”端敏含笑,半点没有惧怕的意思,上前道,“还不放下,胡闹得没完了是不是?” “女儿已经想不到别的法子了,除了死,委实没有别的法子能够让我不嫁到齐王府去。”小刀向脖子压了压,顿时见了血。端敏却神色不变,脸上的笑容依旧那样的处变不惊:“阿萝,你真的要这样?” “娘,我只有这个法子了,我不想嫁给表哥!”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了小刀上,一滴一滴仿佛要沁透刀刃。 端敏笑道:“阿萝,你果然是我的女儿啊,连性子都和我这样像。”她一边笑,一边说,上前,竟是一把握住了褚青萝的手,硬生生的将她的手拉开了,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把刀刃,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 谢青岚有孕在身,见端敏手上沁出血来,闻见那血腥味,恶心的厉害,捂嘴没命的吐了起来,赶紧被扶了下去。 临出门前,还听见端敏温柔从容的话语:“阿萝,不管是死是活,你都得嫁到齐王府去。”谢青岚一怔,挣开扶着自己的侍女,站在窗外听着,声音虽不真切,但端敏说得很慢,勉强能够挺清楚,“你要什么,娘都会给你的。只是如今,就算知道是错的,也只能这样错下去了。因为你是我刘黎的女儿,刘家的威望,整个皇族的颜面,绝不能因我刘黎的女儿而落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敏公主府外一片喜庆的乐声,齐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刘肃一脸死气沉沉的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看得起来十分的不情愿。而褚青萝没有亲兄或是堂兄,只能由一群粗使嬷嬷抬了出来。谢青岚守在门外,见她一身喜服的又盖着盖头的被抬了出来,赶紧迎上去:“青萝……” “姐姐,我如今所愿,也不过是下辈子再不要是皇族中人了。”褚青萝淡淡说罢,也就不再停留了。她的神色被遮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半点的情绪波动。 只是那一身大红色喜服之下,谢青岚仿佛见到了已经没有半点活力的心。 这事怨不得任何人,端敏说得对,要怪只能怪褚青萝是端敏大长公主的女儿。 目送了迎亲队伍去了,谢青岚也向端敏和褚霄辞行,准备去齐王府看看。端敏只站在垂花门前,笑道:“青岚若是要去齐王府,便替我向淑妃母妃问安吧。” 她笑得那样美,若不是手上缠着纱布,完全看不出方才的事。谢青岚轻轻颔首:“青岚知道了。”沉默了许久,也不曾动,端敏笑道:“出了什么事?怎的不去了?” “没事。”谢青岚摇头,一股莫名的无力感袭上心间,低声说,“青岚只是觉得,肃哥哥也好,二姐姐也好,或者是青萝,全毁了。母亲是慈母,但是……” “青岚。”端敏笑起来,看着她,一双丹凤眼之中比褚青萝圆滑多了,“我母后贤康皇后,在驾崩前与我说了一句,要我记得一件事。”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还是维持着那端庄而处变不惊的笑容,像是看惯了人生百态,“那就是我是大燕的公主,万事以国为重,万事以皇族尊严为重。你明白了吗?哪怕是牺牲掉我的女儿,我都要维护皇室的尊严,不管对错因由,只要赐婚的意思是来自我刘家的皇帝,本宫就必须去维护它。阿萝怨我也好,敬我也罢,本宫都没有回头路了。”   ☆、第216章 褚青萝出嫁之后,到了第三日回门的时候,这对新人脸色都不怎么好,虽是强颜欢笑着,但都能看出向端敏夫妇俩敬茶的不情愿。 因为还在年里,褚青萝的婚礼之后,礼部就开始操办皇帝选秀的事了。而剩下已经斗成了乌眼鸡的世家和士族们继续挖空了心思抓对方小辫。 而再后来,太后忽然传出染疾的消息,傅家少不能是要人去侍疾的。谢青岚有孕在身,虽不能侍疾,但去看看却是必须的。 然后很“凑巧”的在懿安宫遇见了刘寻、刘平两兄弟。 要说这俩,刘寻这人,谢青岚是没有一点好感的,一肚子坏水,偏偏又是个没担当的;而刘平,虽是个笑面虎,但人家是真的有水平的,可不像是有些人。 和两人寒暄了一阵,谢青岚就进到寝殿去了,见太后病恹恹的模样,想到这人往日给自己穿的小些,谢青岚心中居然有种变态的舒爽,向太后请了个礼,这才假惺惺的问道:“姑母这是怎么了?” “哀家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太后淡淡说,“这一病,倒像是大限将至的意思。”又看向谢青岚,招手让她来身边,“你今日才肯来见我,莫不是怕了我?”转头对傅雅道,“阿雅,还不给你嫂子看茶。” 傅雅点头去了,待她一出门,太后轻轻道:“你也别与哀家打诨,哀家这一病,很多事情看清了不少,皇帝即将选秀了,你是如何看的?” “青岚不知姑母何意。”谢青岚很淡定的和太后打太极,她能怎么看?不就是站着、坐着和躺着看吗?反正刘寻这货选秀,不过就是把许多姑娘拉进宫来一一祸害而已。 太后低低的笑起来:“青岚啊,你说,若是哀家死了,阿渊会不会被皇帝杀了呢?” 谢青岚不说话了。傅渊一向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虽说皇帝绝对承认他的能力,但刘寻又是个多疑的,现在士族已经给扶了起来,若是太后真的嗝屁了,只怕皇帝转头就找了个破理由把傅渊给咔擦了。 虽然他不一定做得到,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一旦发生了,只剩措手不及的份。 “哀家入宫这样多年,也算是给傅家保住了一分荣华富贵。”太后低声道,“哀家昨儿辗转反侧了一夜,心中就想着一件事,若是哀家闭了眼,傅家又该怎么办?阿渊虽是位极人臣,但那性子……只要大燕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说不准转头就辞官归田,我傅家的荣华富贵,却不能断的。”她看着谢青岚,见她半晌不说话,笑道,“你自幼就是世家贵女,当然不懂那种想要成为人上人的心态。” “青岚愚钝。”谢青岚服了软,“敢问姑母之意是……” “我傅家的女儿,没有一个容色差的。”太后道,“睿儿刚死,哀家也不愿如此的,但皇帝的子嗣为重。你看,阿雅和阿静,谁适合在这宫中?” 她话音一落,就听门前传来一声“卡啦”,转头见是傅雅端着托盘,手一抖,茶盏已经合在了托盘上:“姑姑……” “你听到也不是不可以。”太后很淡定,招手让她来身边,又使了福彩去端茶,“傅家的荣华富贵,绝对不能断在这里。阿静颜色比你好,只是哀家却更属意你。”见傅雅满脸惊诧,又徐徐说,“你性子沉静些,在宫中就算是不受重视也不会怎么样,但阿静不行,她一项好高骛远,又是个争强好胜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双眼睛又显得无比的威严,“皇上与我说,他很是喜欢你家表姐?” “此事青岚不知。”谢青岚哪里敢说是,毕竟想到刘寻和陆贞训在一起,那心中就膈应得想吐——真尼玛赤果果的鲜花插在牛粪上! 太后也没有生疑,嗯了一声,就慢慢阖上眼:“你那表姐是个厉害的,生得花容月貌不说,又是个沉静的。若是和阿雅遇上了,阿雅你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姑姑——”傅雅急急唤道,满脸涨红,“阿雅、阿雅不愿意进宫……” “说什么傻话!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你爹娘!”太后睁眼怒目而视,“你如今虽是记在长房名下,但万万别忘了你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娘做的那些腌臜事,你嫂子不愿跟你计较罢了。撇开这些不谈,你难道也补位涵哥儿想想?只有傅家变成真正的权贵之家,咱们家才能在京中扬眉吐气,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说是靠着女人上位的。” 这话和当日傅静说的话何其相似,但说来说去,傅家到底还是靠着女人上位的,靠着太后,还要靠着傅雅。傅雅咬着下唇,丰润的下唇都被咬得通红,抖抖索索的看着太后:“姑姑……” “这宫中龙潭虎穴不假,但只要你生下皇嗣来,哀家保你此生圣宠不衰。”太后低声说道,“阿雅,傅家除了你大哥哥在外与人周旋,若是没有人在皇上身边吹风,你大哥哥只怕迟早被除掉,谁都救不了。” 傅雅哆嗦得更厉害了,看了谢青岚一眼,那眼中净是悲哀。谢青岚沉默不语,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任何话,宫中是龙潭虎穴不假,但能说太后错了吗?为了家族兴旺,当然想要保住荣华富贵,不管为了什么,太后都发话了,傅家的女儿,总要有一人入宫的,要么傅静要么傅雅。而太后的选择更是对的,傅静为人尖刻,不满都写在了脸上,若真是入宫,只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更不说现在武贤妃黑化得可以,一旦惹恼了,只怕这宫中就热闹极了。 谢青岚也是满心恼火,看着太后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之后,太后又合上了眼,低声道:“哀家乏了,青岚出去吧,阿雅去送送就是了。” 两人都是很小声的应了下来,一直退出门,傅雅才低声道:“嫂子,往日姑母也是这样逼你入宫的吗?” 谢青岚不禁哑然,想到当日太后逼迫自己的样子,一时心中也是酸楚:“阿雅,这事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 “阿雅明白。”傅雅低声道,“只是我委实不想进宫,这宫中有什么好,我在这宫里呆了那样久,半点好处没发现,却是对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理解得愈发深刻了。” “你明白就好。”谢青岚握了握她的手,“太后的顾虑虽是对的,但你……你若是真的不想进宫,就差人给我递封信,我和你大哥哥一起想法子。” “不必了。”傅雅苦笑道,“我原本打得主意就是依附姑母,为了依附她,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我活得更好就好。往后就算能够嫁人,也不过是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还不如嫁一个自己认识的,若是阿雅命好,还能挣个太妃或是太后的名头来当当。” 谢青岚喉中堵得慌,想要说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迎上傅雅挤出来的笑容,更是难过了:“我晓得,这样对你们都不公平。” “我只希望,莫要对上嫂嫂的表姐。”她说完了,又笑道,“嫂嫂且去吧,不必担心我了。” * 从太后的寝殿之中出来,却迎面撞上了越王。杜宇这货,谢青岚还真是避之不及。先撇开这人瘟神的属性不说,光是这人每次见面就必调戏自己的举动来说,更是让人烦的厉害。 或许看出谢青岚满脸的嫌弃,越王站在三步开外,抱着双臂笑道:“哟,本王哪里把我们家青岚开罪得这样惨了?见了本王就这副样子。” “殿下,我不是你们家的。”谢青岚纠正他,“况殿下身为亲王,还是不要日日在宫中逗留才是,仔细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闲话啊?”越王笑眯眯的,“本王的闲话传不出来,有些人的闲话却要出来咯。”他一边笑,一边眯起眼,眼中肃杀萌动,“本王一向奉行的是,谁让我不痛快了一时,我就让他不痛快一辈子。” 谢青岚头皮一炸,捂着肚子退了一步。此举落在越王眼中,惹得他哈哈大笑:“说的当然不是你啦,本王对那些跟本王抢东西的人,一向是深恶痛绝的,不将他扒皮抽筋了,实在对不起本王的一番苦楚。” 得咧,谁敢跟你抢东西啊? 谢青岚尴尬的笑着,问道:“皇上呢?” “皇上?”越王笑道,“你想知道吗?”又神神秘秘的笑起来,“方才被唐德海叫走了,还不让人听。可惜本王耳聪目明,皇兄急着去见一位姑娘了。也是,毕竟本王的皇兄花花肠子不断,让人伤心了。” 哪位姑娘?!谢青岚“啧”了一声,明知道是皇帝,皇帝能有几个不花心的,现在来“伤心”?!谢青岚正在心中想当然的觉得,但转念就明白了,看着越王,试探着问道:“可是洛阳侯家刚丧夫那位?” “然也。”越王笑得无辜,好像真是个正人君子一样。   ☆、第217章 不过谢青岚可没有那样好的闲心去管皇帝和玛丽苏的破事,转头就回去了。而第二日傅渊上朝回来,就说皇帝手臂受伤了。 龙体有损可是大事,但刘寻根本没让人声张,到底是谁伤的,那可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眼看着选秀近在眼前,世家们一迈应付着新兴的士族给自己找不痛快,一迈给皇帝塞美人,顺带着再给陆家找点事做,不过现在世家们自顾不暇,朝堂上跟这群新官吵得不可开交。 别看这群人个个长得跟愣头青一样,那嘴上功夫可是了得,将不少人气得捶胸顿足,恨不能一头磕死在大殿上明志。 额……此情此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想到陆贞训要进宫去伺候刘寻,谢青岚真是浑身都不痛快,真后悔不拿把剪刀把这货给阉了才好。眼看世家们个个和士族吵得不可开交,那势头简直有舌战群儒的意思,还没等到这群人真的吵够,有一个大霹雳来了。 “你说什么?!越王在朝堂上撒泼?”谢青岚看着傅渊,惊得手中银箸都掉了下来,又故作淡定的将其拾了起来,对上傅渊温和从容的笑意,“他闹什么?” “越王在朝堂上赖着不走了,将双方吵得最厉害的都给揍了一顿,这才止住了两边。算来刘寻这人,和稀泥的功力委实厉害,知道世家和士族谁也容不得谁,任他们在朝堂上打唾沫仗,自己坐享其成就是了。”傅渊轻轻一笑,又给谢青岚盛了一碗养胎的药膳,“刘平说,这么多年,他也是玩够了,想娶老婆了,还请刘寻高抬贵手,挪个秀女给他。” “哦,那一定很多世家想要巴结他了。”谢青岚淡定的抿了一口汤,“好歹也是亲王,再怎么也是皇帝的弟弟。” 傅渊“嗤”的笑出了声:“可惜我瞧着他们的脸色,只怕回去就要宣称自家女儿病了呢。” “啊?”这都傻缺了吧! “刘平声名狼藉不说,还将世家们开罪了个遍,哪个会将女儿嫁给他?不得被磋磨死?”傅渊微笑,“不过他自己倒是开口了,要自己选人出来,不然不会干的。你说这样立牌坊的事,刘寻如何能不答应?” 这倒是,刘寻好面子得很,现在刘平能够风光的娶亲,不是给了刘寻一个好几回宣告一下他对这弟弟有多好。 * 最近京中风气有点怪,先不说世家和士族的唇枪舌战,就是越王刘平想要成家了这件事,就让京中静了下来。 刘平谁啊,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人那是看不顺眼逮着就揍,上至位极人臣的世家,下至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那可真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这种人,招来做女婿不是给自己闺女找不痛快吗?万一他给自家闺女来个几拳,一条命不都得交代了? 好久都没什么音讯传来,世家们愈发坐不住了,正要向皇帝禀告说小女身有不适,然后又一大霹雳在京城上空响彻——越王殿下点名说了,要陆家二姑娘当自家侧妃呢。 原本该松一口气的世家们这下更是憋了一口气了——越王就不是个好鸟,选个陆家的坏鸟就算了,但是这选了侧妃,正妃呢?!就算他肯从士族女子中选,越王太妃能答应?! 而皇帝更是苦着一张脸,这货的花花肠子早就暴露无遗了,但是当着世家和士族的面答应了刘平自己选妃的,结果现在可算是好了。自己早就垂涎的陆家二丫头要被这货给拐跑了,皇帝一张脸真是苦得不能再苦了。 而越王一脸大无畏的吊儿郎当状站在御案前:“皇兄可是答应过臣弟的,所谓一言九鼎,皇兄的金口玉言,难道有收回去的道理?若是如此,臣弟也不怕被人说无赖,今日就不走了。”他一边说一边往垫着厚厚绒毯的地上一坐,就差来个满地打滚了,“皇兄答应过臣弟的,不能言而无信,所谓食言而肥,皇兄这不是让天下耻笑吗?况且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反正陆家的腌臜事一串一串的,若是以后仗着自家闺女是皇妃而闹出什么事来,不还是皇兄的不是吗?还是臣弟大而无畏的站出来,帮皇兄挡去这不必要的非议吧。” 刘寻:(ー`′ー)你能再不要脸点不! 傅渊原本是和皇帝议事,见越王这撒泼的样子,心中默默含笑,但面上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越王殿下,陆家二姑娘是皇上心之所悦,殿下何必强人所难?况此次秀女那样多,殿下也不必……” “傅渊,本王和皇兄说话,有你说话的余地了?”越王一个鲤鱼打挺的跳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老婆现在有孕在身,陆家二姑娘算是你妻姐,又没有出嫁,偶尔去你府上,你难道没有趁机多瞄上两眼?上回才把你老婆气得小产,你这次别又来一回。”见刘寻转向自己,又猛地往地上一趟,直接打起了滚:“皇兄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去找母后评评理!母后现在还病着呢,你手上又受伤了,可不得多追究追究吗!” 刘寻怒道:“我大燕堂堂亲王,你如此成何体统!还不给朕起来!”小臂上的伤隐隐作痛,还是没了脾气。这伤可是那日和赵蕴莲起了争执被她划伤的,要是给太后知道,不说老人家一口气吊不上来,反正赵蕴莲一口气吊不上来是绝对的了。 “阿渊,你说该如何?”刘寻现在急切需要找个台阶下,很自然的就找到了一向是神助攻的表弟。 傅渊听他叫自己“阿渊”而不是“丞相”,傅渊当然知道这货想什么呢,但根本没打算理他,淡然道:“越王殿下不让臣开口,况此事是皇上兄弟间的私事,臣实在无权置喙。” “就是!皇兄,咱们刘家的事,怎么着也不该傅渊一个外人说话。”刘平现在就跟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站在皇帝跟前那委屈的样子让人都不好说什么。 刘寻再怎么死脑筋都知道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就范,静默了片刻,忽然眯着眼睛笑起来:“阿平,你现在可是在要挟朕了?” “臣弟哪里敢要挟皇兄?”越王嬉笑自若,“是皇兄自己答应臣弟的,那样多眼睛都看着呢,总不能说是臣弟逼迫皇兄的吧?”他双手一摊,“况且皇兄早就想要整治世家,臣弟这一回给皇兄的密宗不就满足了皇兄的心愿,皇兄就做个顺水人情,将陆家那丫头送给我吧。” “哦?”刘寻冷笑道,“那样多的人,你一个不选,偏偏选朕心悦的女子?果真不是存了一口气跟朕一较长短?” 越王那撒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皇兄这话可就不对了,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臣弟哪知道皇兄喜欢谁啊,又不是皇兄肚里的蛔虫。”他笑着,眼底的肃杀和冷冽从眼中迸射而出,“况且,皇兄现在不是得了一个美人吗?为了那美人,连手上的伤都不顾了。” 刘寻登时怒了,起身就摔折子要打他,被后者轻巧的避开:“皇兄别生气啊,好歹丞相还在这里呢。叫他看了笑话也不好。再说皇兄是当着朝臣答应臣弟的,若是外面非议我大燕的皇帝言而无信,那可成什么样了?” 刘寻脸色沉沉,半晌没有说话,只看着刘平,忽然冷笑起来:“合着你是早就在这里等着朕了是不是?看不出来,阿平颇有些手段。” “那有什么手段。”刘平“嘿嘿”笑着,那从沙场带出来的肃杀几乎笼罩了全身,“不过有些小聪明,不然怎么能够那样小就领兵打退北戎啊?” 刘寻一双拳头握得生紧,半晌后,又微笑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若是因此离间了我兄弟二人情分,岂不是得不偿失?” “如此就多谢皇兄了。”刘平看着皇帝道,“那么就请皇兄下旨吧,也好叫臣弟安心不是?” 皇帝嘴角微微抽搐,看着刘平,那脸色阴沉得都要吃人了:“你——”还没说下去,越王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开始撒泼,身边的唐德海低声道:“皇上,失信于天下,只怕于皇上基业有损。” * 拿了皇帝的圣旨走,刘平真是走路都一跳一跳的透着嘚瑟,而他一走,皇帝就砸了被子:“反了反了!这混账东西现在敢要挟朕了!” 傅渊老淡定了,就跟没听到一样,向皇帝行了一个礼,也下去了。唐德海才真是头皮都麻了,赶紧下去奉了一杯茶来:“皇上请用,这是洛阳侯进贡的上品名茶,凝神静气,还请皇上压压火气。” 而刘寻真是牛饮完一杯茶,这才算是压下去火气。   ☆、第218章 而当陆澄和冯氏看着这位亲王拽着圣旨来的时候,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越王殿下的风评,那可是比傅渊还差啊!真让自家妹子嫁给他了,这下半辈子还有盼头不? 咳,丞相大人虽然风评不好,但那是世家传出来的,人家在士族之中评价还是很高的,但越王殿下……反正两拨人都挺不喜欢他的,但作为当年的铁血将军,还是有很多人想要巴结的。 不过,在浪荡外表下,刘平到底是怎样的人,还真不知道。 而在陆家去晃悠了一圈,没见到自己未来的侧妃,回了驿馆,反倒是见到了前来兴师问罪的谢青岚。 谢青岚的不好程度基本和陆澄两口子是划等号的,陆贞训现在是非常的认命,认命到了绝对不去争任何东西,只想安安静静的入宫当皇妃,从而保住陆家未来的生活。 但是这位爷大喇喇的就蹦了出来,反正把皇帝的花花肠子给搅和得变黑了。好吧这其实根本不重要,但陆贞训万一被刘寻那坨牛粪迁怒怎么办啊!并且……越王这人,谢青岚还真有些信不过。 “哟,这不是我们家青岚?”越王一见谢青岚就吊儿郎当的凑近乎了,像模像样的给她斟了一杯茶,“今日竟然敢一人来找本王了?不叫你家那口子陪你了?” “我无意和殿下打诨。”谢青岚单刀直入,“方才傅渊回来,说是殿下在皇上面前撒泼非要纳我二姐姐为侧妃?” “咳,是娶。”越王眯着眼睛笑,目光微微落在谢青岚隆起的小腹上,唬得她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护着小腹:“你要做什么?” 越王双手一摊,一副天然无公害的样子:“本王能做什么?总不能叫人用石磨把你肚里的小崽子碾出来吧。”见谢青岚脸色一青,笑得张狂,“行了,本王又不是不知道你来意如何,本王不是折腾女人的人,你大可以放心。” “殿下何时对二姐姐有意的?”谢青岚根本就不相信这货,想到万一陆贞训被这货欺负……拉倒吧,这货的属性那可是嚣张纨绔,一言不合抡拳头就上,陆贞训性子沉静,虽是不会和他吵,但冷暴力也是很难受的好咩!“我总要问清楚了,免得二姐姐难受。” “哟,难受又能怎样?你还能替她嫁?”越王眯着眼,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谢青岚,“该你管的事,你管也无所谓,但不该你管的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本王不仅不会给她委屈受,还会好好怜惜她。” 谢青岚翻了大大的白眼:“越王殿下,你知不知道一句话呢?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 “你都不相信了,还来问本王?”越王笑道,“莫非你对本王英姿念念不忘,这才来和本王多见几次面。”他还向谢青岚抛了个媚眼,“你以后可以多来见见本王,本王不会告诉你那煞星夫君的。” 谢青岚脑中轰的炸开,起身满脸羞愤:“红口白牙的胡说什么!” “嘿,可不是本王求你来的。”刘平笑着,眯起的眼睛慢慢睁开,“谢青岚,本王虽对你诸多优渥,但要做什么不必征得你的同意。别说现在是求取陆贞训,就算是将她扒皮抽筋了,你又能怎样?你若是不服,只管进宫去找刘寻闹就是了。”他打了个呵欠,瞄着谢青岚,“你信不信,就算本王现在让人落了你肚子里的小崽子,刘寻都得给本王兜着?” 谢青岚紧紧握着拳,以越王的脾气来说,这点不是做不出来,这样兴师问罪也的确是自己理亏,但是想到陆贞训,谢青岚实在是心中难过,只好软了下来:“我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莫要和我计较。只是二姐姐孤苦无依,下面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殿下如若真的喜欢姐姐,就请多多怜惜她。” “啧,所谓一孕傻三年,你这样傻?”越王抱胸微笑,轻佻的将谢青岚浑身打量了个遍,“本王是娶她,不是纳她为侧妃,懂否?” 娶妻纳妾,这才是古代男人最基本的家庭观念。除了嫡妻是娶,旁的都是纳,表明嫡妻身份与夫主相当,而其他人都不过是奴仆一样的身份,半个主子而已。 谢青岚眨巴眨巴眼睛:“你的意思……” “本王若是告诉你,本王早在十年前就心悦她了,你信不信?”越王眯着眼,又打了个和前,那样浪荡的样子,抱臂道,“行了,回去吧,本王今日乏了,懒得和你这笨猪说。” 谢青岚:你特么才是笨猪! 还没等她说出来,越王转身就走,那走的速度实在是快得厉害,不多时就彻底消失在谢青岚视线里了。 * 对于越王这喜欢了陆贞训十年了这个言论,谢青岚表示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十年前,大概也就是先帝忽然嗝屁,然后刘平从北疆被召回来的时候吧。也不难想到,这样强劲的弟弟,刘寻当然是将他架空了,但是就算是架空了,也想不到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啊。 虽是想不明白,但谢青岚回府的时候,又顺路去了齐王府。反正自从褚青萝嫁了之后,谢青岚才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褚青萝性子刚烈,而刘肃性子虽是温厚,但也是沙场上下来的,纵然两人自幼的情谊,但这样的情分换成了夫妻情谊,只怕让两个人都是痛苦不堪的。 先去向齐王太妃请了安,齐王太妃虽是老态已显,但好在身子还十分硬朗,见谢青岚来了,笑道:“青岚来了?”又抚了抚她的肚子,“又大了不少,如今可不吐了?” 谢青岚微微红了脸:“的确不吐了,只是偶尔腿酸腿软,还抽筋。” “怀孕都是这样,等你多生几回,那就好了。”齐王太妃微笑道,看着谢青岚红了脸,“莫非你只生一个不成?你与傅渊,还是多生几个的好。傅渊又无妾侍,子嗣若是不丰,仔细你被人闲话。”谢青岚双颊火红,想到这么些日子受的苦,一颗心真是哇凉哇凉的。 “可去看过你妹妹了?”看出她的窘迫,齐王太妃很淡定的岔开了话题,“我方才听说,刘平得了圣旨,要纳陆家二丫头为侧妃?” “是呢,不过越王想什么了,青岚也不知道。” “青岚,这样久了,你总该知道,刘平绝不是表面上那样浪荡的人吧?”齐王太妃微笑,“当日皇位相争,委实应当支持他的。如今的皇上,若是做个闲散王爷倒也使得,只是皇位……越王杀伐决断,这才是能够保住大燕皇族的人。” “青岚不知,只是越王心术权谋,都在皇上之上。”谢青岚含糊其辞的说完,又道,“不知青萝……” “青萝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如今虽是夙愿得偿,但也实非她所愿,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也都回天无力了。”齐王太妃神色戚戚,“可惜阿肃和青萝自幼的情分,生生被离间了。” 谢青岚听在耳中,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了,起身道:“如此,青岚先去和青萝说说话,一会子再来叨扰太妃了。”说罢,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 褚青萝在齐王府的院子叫做积珍阁,谢青岚刚进院门,已有嘴碎的小丫鬟笑起来:“哎呀哎呀,安阳女侯来看世子妃了。” 谢青岚也是齐王府的熟人了,对此也是付之一笑,便敲门道:“青萝,我可进来了。”门中久久不曾言语,半晌后门已经开了,门前站着那一袭红衣的少妇正是褚青萝:“姐姐,我就晓得你总会来看我的。” 她笑得虽和往日的一般明艳似火,只是一双凌厉的凤目像是因为这事而变得有些圆润起来,只不过没有往日那样的锋芒毕露了。 虽然谢青岚不想这样说,但褚青萝的笑容更像是套了一张面具而发出的悲戚笑容,和往日的她实在不相似,没有半点的相似。 谢青岚咬着下唇,半晌后才笑道:“我来看看你。” “别在门口说话才是。”褚青萝嫣然一笑,将谢青岚引了进来,“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够来呢。”又抚了抚她的肚子,“我家外甥可还养得不错哩。” “折腾人的时候你没见到罢了。”谢青岚笑道,坐下来看着屋中的陈设。褚青萝原本是天之骄女,在公主府中的陈设无一不奢靡,而现在虽是奢华,但看得出和往日不太一样——实用多了。 “有什么好看的?”褚青萝笑道,“不过都是些琐碎玩意儿,那些奢华的我都锁了起来,看着也是糟心。”又笑盈盈的引了她坐下,“我方才听下面的人说,说是越王表兄向刘寻求取陆家姐姐了?” 谢青岚原本不想跟她说起陆贞训有关的事,免得刺她的心,但现在她自己提了出来,眨巴眨巴眼睛,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第219章 褚青萝何等聪慧的女子,见谢青岚如此,知道她的顾及,只是摇头道:“你素来是知道我的,我若是无心知道,自然也不会问你。” 这话倒是,褚青萝性子明艳,也不会藏着掖着什么,这样一来,倒像是谢青岚小家子气了。组织了一下措辞,谢青岚才说:“你也晓得越王那泼皮破落户儿的性子,但凡是被他盯上了,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实则不然,越王表兄虽是行事孟浪,但比刘寻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褚青萝摇头说,对于这个皇上表哥,她都懒得喊“表哥”了,“我大燕的皇上,何时成了这样没皮没脸的人了?这样小家子气,还不如早早的禅位,也好让大家都松快松快。” “这话可别胡说,传出去齐王府都得吃瓜落。”谢青岚捂了褚青萝的嘴,“倒是你,我担心你得很。” 褚青萝笑得明艳,眼眶却不自觉的红了,那样强颜欢笑的样子让人心疼:“我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表哥的心意,怎的还问起我好不好来了?” “好就好。”谢青岚说到,但心中也是明白的。褚青萝何等骄矜的人,素来又是高高在上惯了,骨子里的傲气就和别人不一样。现在嫁给刘肃,虽说得偿所愿,但未必不是一种酷刑——这好像是施舍求来的夫妻名分,对于傲骨铮铮的人来说,无疑于煎熬。 褚青萝一边笑一边让人拿了些吃食进来:“姐姐现在有孕在身,少不能要多吃些东西了。”又低声道,“我今日算是明白了,刘睿一死,刘寻没了子嗣,现在正忙着呢。总归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使人去查刘寻,结果才发现,赵蕴莲和刘寻二人这么些日子,看来是来往得愈发频繁了,只怕连床都上过了吧。” 谢青岚对此也是深信不疑的,又见褚青萝扬起惯有的笑容来:“赵蕴莲一个嫁过人的女人,也不知道刘寻什么毛病,什么脏的臭的全往怀里扒拉,这要是传出去,老刘家面子里子可都没有了。” 谢青岚对此深以为然,褚青萝托着下巴,淡淡说:“偏偏娘还是隔岸观火,换了我现在便要反了这厮的天下,省得天下人都以为刘家都是这样昏聩无能的人。” 谢青岚握一握她的手:“青萝,我知道你心中不快,只是这事,已经不是咱们能说是非的了。” 褚青萝那肆意的笑容在一瞬间就隐了下去:“我有什么好苦的?谁让我是大长公主的女儿?谁让我娘自幼就是将我捧在手心之中,可惜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我愿不愿意。” 听她这不着喜怒的话,谢青岚也心酸起来,握着她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半晌之后,这才低声道:“事已至此,往日的事,再不是咱们能够纠结的了。” 褚青萝“噗嗤”一声笑道:“我一点都不纠结了,总归我如此行事,早就和齐王府脱不开关系了,而我能怎么办呢?我们什么事都做不了不是么?故此,纠结有什么用呢?正如现在,你好好养身子,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谢青岚轻轻点了点头,又被褚青萝塞了一碗糖蒸酥酪在手上,正慢慢的吃着,忽的又听门前轻轻一响,已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转了进来。 那人一身湛蓝色长袍,进门还携了几分外面的阴寒:“阿萝……”声音又戛然而止,“谢妹妹也在这里?” “肃哥哥。”谢青岚现在真是尴尬到了极点,看着刘肃,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来。刘肃原本是个温厚的男子,但现在眉眼之中尽是说不出的深沉,深沉到了连眉眼中的润泽都给尽数掩盖了下去。 这场政治婚姻,将所有人都逼得退无可退。原本的兄妹之情,在这场婚姻之后,变得那样的脆弱。自幼的情谊,现在相对也只剩了无端的尴尬。 谢青岚心中惴惴不安,刘肃虽然是沙场下来的,但性子比越王温和了不是一点半点,至少对于他看重的人都是非常的好,而褚青萝和他这样的相对也是说不出的无奈。 “表哥。”褚青萝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反倒是只剩了说不出的从容来,她原本是那样张扬的玫瑰,现在这样子,却让人心中感叹,“可是有事?” “母妃方才与我说,太后如今身子有恙,身为小辈,还是去露露脸的好。”刘肃轻轻说,眼睛看向褚青萝,又极快的移开了,“你若是得了闲,明儿个便与我进宫去吧。” “省得了。”褚青萝颔首,又道,“姐姐,你倒是坐啊,站久了腿酸。” 谢青岚一边应一边坐下,原本这两口子就是尴尬的相对,谢青岚隔在其中,那就是整个大写的尴尬了。但是能怎么办?早就礼成的事,一辈子都放不开了,想到刘肃来日还要承袭爵位,褚青萝会他的王妃,还要这样纠缠一辈子…… 真是怎么想怎么的尴尬啊!! 谢青岚脸色实在算不得很好,又和这两口子说了一会子话,气氛就更是微妙了。而一向充当着润滑剂的某人现在也要撂挑子不干了——这尼玛什么事啊!好好的事弄成了这样,还真是醉了!过了一会子,便起身道:“我就先去了,也不多叨扰你们了。” “姐姐也不多留一会子。”褚青萝嗔道,“可是应承了祖母要去的?”静默了半晌后,“我身子也懒了,表哥替我送送姐姐吧。” 刘肃也很自然的起身了。 全程褚青萝没有叫过一声“夫君”,刘肃也没有唤过一声“夫人”,如两人没有结为夫妻般的称呼,亲昵而疏远。 将谢青岚送出了积珍阁,两人也就向着齐王太妃的院子去了。一路走过抄手游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站在垂花门前,谢青岚还是忍不住了:“肃哥哥,青萝她……”看着刘肃脸色沉沉,知道他心中也不好过,张了张口,还是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二姑娘可是要成婚了?”刘肃嗫嚅问,见谢青岚点头,才负手而立,“越王兄若是亲自求取她,哪怕是个侧妃,也比在宫中强上许多,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又对谢青岚摇头,“我既然已经娶了阿萝,自该履行身为夫婿的职责,绝不会叫她伤心的。” “肃哥哥,二姐姐那头我已经顾不上了,但是青萝她,她性子一向刚烈,不管肃哥哥来日是否会纳妾,还请莫要宠妾灭妻,否则,覆水难收之理,哥哥比我更清楚。” “妹妹大可以放心就是,我无心纳妾,更不会委屈了阿萝。”刘肃低声一叹,“阿萝待我的心意,我虽是明白,只是此生只怕要相负了。” 谢青岚叹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错过就是错过了,肃哥哥又何必耿耿于怀?青萝未必比二姐姐差,已是夫妻,又何必如此呢?” 刘肃微微一笑:“当局者迷罢了,给我些时日,兴许会好些的。” * 而自从齐王世子这位金龟婿被淑仪郡主抱走之后,京中大部分人关注的点就变成了越王这货和陆贞训的婚事了。这位陆侧妃,那是正儿八经的依着正妃的礼抬进越王在京中的府邸的。 反正谢青岚几乎可以预见陆贞训那平静得几乎死寂的脸。陆贞训性子沉静,自从刘肃成婚之后,那就是太静了,静得像是丢一块大石头都不能溅出什么波浪来。 反正越王和刘寻两个,说白点也就是躺在身边的男人不一样罢了。所以么,陆贞训穿着妃色喜服坐在床前,虽说是侧妃,但侧妃一样是要上玉牒的,所以也就是依着正妃的礼减了一级。 而陆家二姑娘根本就没打算等越王殿下,收拾了自己,便灭灯睡了。等到越王殿下打发了亲自将妹子送来的陆澄后去陆家侧妃那里,才真是碰了一鼻子灰。 刚才看着陆澄那一副比人挖了他家祖坟还惨的表情,越王殿下很淡定的没有踹人,但现在一进门,就得到侧妃已经睡了的消息,毛了。大马金刀的冲进屋中,坐在床边,直接取了火折子点亮。昏黄的灯光映在陆贞训脸上,她原本就是容色倾城的美女,这样子更显柔弱,倒是让越王心中的气减了一点下去。 “本王现在好歹是你夫婿,就算不是你心甘情愿的,你这样给本王甩脸子看,委实不怕本王发怒?” “殿下也不过是要个女人回去好与太妃交代罢了。”陆贞训缓缓睁开眼,迎着越王的目光,“既然像是需要个物件一样需要一个女人,难道殿下会在乎那物件给自己甩不甩脸子?”不咸不淡的说完了,陆贞训背过身,“殿下请回吧,臣女摆得正自己的位子,殿下后院的事,绝对不插手过问,只求殿下给臣女一个清净的地儿就行了。”清净的地儿,可以常伴青灯古佛。 看着她背过身去,越王咬紧了牙,轻轻骂道:“死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倔。”将手中火折子灭了,悉悉索索的开始脱衣,传在陆贞训耳中,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不觉腰肢被搂住,陆贞训浑身一颤,几乎就要开始挣扎,耳边传来越王轻佻的笑意:“喂,本王和你大喜的日子,你就要将本王撵出去不成?这话传到母妃耳中,本王也保不住你。”   ☆、第220章 先不说刘寻那货对于越王横刀夺爱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反正选秀还是死拉不来死拽不留的来了。 因为宫中没有皇后,而太后最近身子抱恙,眼看着那病大有些加重的意思,也不能出席选秀,故此,这大头鬼就只有武贤妃和端敏大长公主来当了。 只不过选秀的事,因为陆贞训被越王给拐走了,所以跟谢青岚关系也不算是太大,不过太后身子抱恙,对傅渊又一向优容,就算是和自己不对眼,但谢青岚还是愿意为了傅渊忍一回气,挑了个合适时间,进宫去了。 刚一到懿安宫,便见太后身边的红鸾亲自迎了出来:“咱们宫里今日热闹极了,还以为安阳女侯要去凑一回热闹,看看怎么选秀的呢。”亲亲热热的引了谢青岚往主殿里去了,又朗声笑道:“要不怎说太后娘娘没白疼安阳女侯呢,大着肚子都来陪太后说笑解闷儿了。” 谢青岚一笑,也不说话,等着里面让进了,这才跟在红鸾身后进去。屋中明黄色的帷幔很是晃眼,而这明黄色的床帏下面,太后坐在其中,脸色虽是有些颓败,但还算精神不错。 看来刘睿的死对于太后打击真的不可谓不小,这才导致病情如此反复。老年人身子本来就不好,再被反复折腾几回,只怕离见阎罗王不远咯。 而床前搁着两张绣墩,上面坐着的正是一身常服的越王和穿着侧妃品级礼服的陆贞训。陆贞训原本就是个容色倾城的,此时着妇人打扮,别有一番说不出的韵味。见谢青岚进来,陆贞训欲言又止,又变回了平静的模样。 “青岚来了。”太后微微一笑,“你们这些小的倒是好,皇上操劳着国家大事,也不能时常来,倒是你们,阿肃和青萝昨儿才来,今日平儿和贞训也来。倒是让哀家很是受用。” “瞧太后说的,您是长辈,于情于理,咱们可都该来的。”谢青岚如斯说着,见红鸾给自己搬了一张绣榻来,也不含糊,就坐在了上面。 “你怀着身孕,原本可以不来的。”太后好像再没有往日的雄心壮志了,声音轻轻的。 “青岚这不是孝心可嘉吗?”越王特别淡定的开口了,又咧开一个孟浪得欠揍的笑容,“再说,咱们那位傅丞相,怎么不能满心惦念着?外男在宫闱走动不便,还不如叫媳妇儿来呢。” “倒也是这个理儿。”太后淡淡说罢,又拉着陆贞训细细看了一阵,“你倒真是个好的,勿怪那样多人喜欢你。旁的等你随越王回了吴越之地,自有太妃训诫你,但哀家也与你说,嫁入了皇家,自然有一套规矩。开枝散叶才是皇家根本,平儿年龄不小了,过些日子,自然有正妃入门,你若是能在正妃进门之前生下孩子,往后也是有你的立足之地的。” 陆贞训平静的答应着,连看都不去看越王一眼。后者倒是淡定,大喇喇的牵了陆贞训的手:“哎哟母后,哪有那样多的规矩,反正儿子现在还小,迟些要孩子也不急。”又转头对陆贞训抛了个媚眼,“有了孩子,阿贞可不跟我亲了。” 谢青岚身上一阵恶寒,不过没说话罢了。看着陆贞训好比死灰般平静的脸色,想都不必想就知道陆贞训对于越王心中还是非常抗拒的。不过想想也知道,换了自己,自己估计比她好不了多少。 “好好养养才是。”太后说道,“陆家的事,现在是你堂兄当家,许是能安生几天了。不过,若是仗着嫁进了越王府而作威作福,哀家可是容不得的。” “臣妇知道。”陆贞训很恭敬的回了一句,又看向了谢青岚,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正想着,又见福彩疾步而来,附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太后脸色顿时变了:“此话当真?” “回太后,真的不能再真了。”福彩低声道,又看一眼越王等人,不说话了。 太后脸色愈发难看,挥手让几人下去后,屋中又传来她的声音:“还不快叫那人来见哀家!” * 到底出了什么事,谢青岚虽然搞不清楚,但看太后这样急切的样子,也知道不是好事,但是皇家阴私,能不知道就别知道。和陆贞训挽了对方,又见越王站在面前,抱胸看着两人,顿时尴尬了。 “殿下且先行一步,妾身和妹妹说说话。”陆贞训低声道,越王却吊儿郎当的往立柱上一靠:“阿贞,你说什么?本王耳背,听不清呢。”又摩挲着逛街的下巴,“你夫君我长得那样不堪入目?抬头和为夫的说话。” 这耍流氓的调调,和傅渊那货简直一模一样! 陆贞训无奈,只好抬头看着越王,重复了一次。越王这才抚掌笑道:“也好啊,本王就去见见皇兄好了。不过,所谓没好处的事,傻子都不会干的。阿贞是不是也给本王一些彩头?”见陆贞训脸色白了白,哈哈大笑道:“晚上洗好了等本王吧。” 谢青岚醉了。怎么说她也是外人,当着她说这话真的么啥问题?又转头见陆贞训脸上颜色变都不变,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更醉了。 越王走得很急,转眼也就出了懿安宫的门。陆贞训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是无男女之情,我却是格外感激他的。”见谢青岚狐疑,陆贞训淡淡一笑,“新婚夜他肯尊重我不碰我,我已然感激了。我正妃进门,我便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姐姐何必和自己过不去,越王待姐姐必然是真心的。”想到越王那句“我心悦她十年了”,谢青岚很有理由相信越王是真心的。不然干嘛去跟皇帝呛声要娶陆贞训。虽然是侧妃,但没有后院的亲王的侧妃,必然是比皇宫好了无数倍。 陆贞训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见一个生得白净的小太监飞快的从里面出来,身后的小宫女轻轻的问道:“果真是如此?皇上受伤了却不肯跟太后说?连处理伤口都是秘密进行的?” “可不呢,现在太后正窝火着,说是要将伤了皇上的人碎尸万段……”那小太监急声说完,又见陆贞训和谢青岚并肩站立,赶紧打了个千:“越王侧妃,安阳女侯。”又笑道,“奴才有事在身呢,先行一步,便不能伺候两位了。” 目送了这人去了,谢青岚才冷笑道:“姐姐,你说,皇上现在只怕正在换药,而越王去了,不得抓个现行?一会子估摸着就要来太后这里请安问罪了。” “皇帝遇刺不是小事,为何不肯声张?”陆贞训蹙眉想了一会儿,“除非那人他很想护着,因为这一旦闹出来便是抄家灭族的事了。” “除了赵蕴莲,还能有谁呢?”谢青岚笑道,“姐姐,别人的事,咱们也不必多管了。反正那儿子争气与否,也不是咱们的儿子,更不说太后原本就只有一个儿子了,现在就是杀了赵蕴莲也不是什么说不清楚的事了。” “皇上怎会让她杀?”陆贞训笑道,“我大燕皇帝行止如此,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又挽了谢青岚的手,“与咱们无关了,便好好去散散心就是了。” 还没下玉阶,忽听其中“哗啦”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打碎了。两人双双一惊,面面相觑一眼后,还是很淡定的装没听见。 如今正是春日,在御花园之中逛了一圈,两人便要回去懿安宫,正往懿安宫去呢,又见苍云疾步向懿安宫走去。苍云乃是端敏身边的大宫女,什么事都有条不紊的样子,但现在这样急切,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见了谢青岚,苍云只是欠了欠身:“谢姑奶奶,侧妃。” “姑姑出了什么事?”谢青岚低声道,“怎的这样的急切?” “选秀……出了些事,只是这此中因果,便不能告知了。大长公主和贤妃娘娘正坐镇呢,婢子先去懿安宫请太后定夺了。”说罢,去了。 两女满心狐疑,但这事真的不是自己能够问出抠的。选秀上出了事,应该由后宫之主定夺,皇后早就死了,也就只能让太后定夺。而太后虽是缠绵病榻,但好在神智清明,这便是好事了。 看来太后今天是注定要带病出山了,并且还全是为了这宝贝儿子。所谓儿女都是债,刘寻一个不省心,刘瑶更是不省心。 但所谓爹矬矬一个,妈锉锉一窝。还不能说明太后自己的问题吗? 两人不紧不慢的往懿安宫走去,刚要进懿安宫宫门,已有一人飞快的冲出来,差点将谢青岚撂翻,好在陆贞训眼疾手快扶住她:“这是出了什么事,这样急切不看路了?” “安阳女侯恕罪,方才、方才太后昏过去了。奴才急着去宣太医,这才误了事,还请安阳女侯宽恕些。” “昏了?”谢青岚捂着肚子惊魂未定,又赶紧说,“你先去就是了,我进去看看。” 开玩笑!太后这要是出了啥事,傅渊指不定会伤心难过的!   ☆、第221章 太后昏迷可算是大事,更不说现在是选秀的紧要关头,等到这群秀女留宫查看的时候,少不能要听太后训诫的。撇开这个不谈,太后是皇帝他娘,这一下昏过去了,万一一口气没吊上来,那可真是大事不好了。 谢青岚和陆贞训都是拎得清的人,马不停蹄的就向着懿安宫主殿而去。也是红鸾和福彩处变不惊,镇定的指挥殿中的人忙活,偌大的主殿之中连一丝杂音也无,就像太后并没有昏迷一样。 红鸾命令道:“方才来报的事,谁敢说出去了,休怪我没有给她脸面,莫说一人受灾,连老子娘都一并罚了就是。”那疾言厉色,将下面的唬得服服帖帖,转头又见谢青岚和陆贞训并肩而立,欠了欠身:“安阳女侯,陆侧妃。” “太后出了什么要紧事?”谢青岚赶紧问道,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太后套一套近乎,大概能够问出来些,“可是姑母方才又发作了?” 红鸾脸色变都不变:“此事老奴一时半会说不清,还请夫人等上一会子,是否要告知事情始末,等到太后醒来裁夺才是,老奴实在不能自作主张。”又一叠声道,“还不请傅夫人和陆侧妃到抱厦中歇着?” 这明摆着是下逐客令了。但谢青岚也知道,红鸾称自己“夫人”而不是“安阳女侯”,便是以傅氏陪嫁侍女的身份在说话了。 就此而言,也不难看出,这事只怕是和傅家脱不了干系。 * 谢青岚和陆贞训去的时候,刘寻和越王也是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刘寻衣袍宽大,但不经意还是流露出了手臂行动不便的迹象来,看来真的是伤到了手上。 这大燕的皇上这样的情圣,换了谢青岚是太后,自己也得昏过去。 双方见了礼,刘寻关心着母亲的病情,也就先进去了。倒是越王看着陆贞训:“吓着了?” 陆贞训微微摇头:“殿下多虑了,妾身没有那样脆弱。”又退开一步,“殿下先进去吧,仔细皇上恼了。” “本王要是怕他恼,方才就不去御书房怄他了。”越王眯着眼,吊儿郎当的笑,又对两人眨了眨眼睛,“青岚,本王可把阿贞托付给你了。”见谢青岚狐疑的样子,他又将手往脑袋后面一背,“你们傅家,只怕又是热闹起来咯。” 这话指向性太明确了,让谢青岚更是笃定了心中所想,在抱厦等着,又趁机和陆贞训说了些话,一直到了申时,才有一个白净的小太监来说:“傅夫人,太后已然醒了,让奴才来请夫人去呢。” 谢青岚一边应声一边和陆贞训结伴而去,在主殿前,小太监停下来道:“还请侧妃避嫌,太后有话和夫人单独说,侧妃……便先和越王殿下回去吧。” 这倒是,别人家的私事,谁愿意大喇喇的拿出来到处说的?转头看向陆贞训:“姐姐暂且回去吧,我不会怎样的。” “我并不担心你。”陆贞训握了握她的手,“只是,你仔细些,只怕这事……”说罢了,转身而去。 谢青岚知道这事一定是非同小可,不然太后不会这样让自己前来。沉了沉心思,护着小腹,一步一步的进了主殿。 主殿之中光鲜有些昏暗,好像一切都陷入了莫名的寂寥之中,太后坐在床上,床前坐着刘寻,母子俩的脸色都在光影之中隐去了,看不真切。而两人面前还伏着一个女子,正在瑟瑟发抖,傅雅带着得体的淡妆立在床前,满脸的悲戚。 谢青岚眨巴眨巴眼睛,心道是这是演什么闹剧啊?太后看一眼她,命她来身边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道:“当着你嫂子的面,你自己说清楚吧。” 那女子抬起头来,很是娇美的样子,只是这娇美之中有几分刻薄,正是傅静! * 等到谢青岚听完事情经过,那可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傅静原本就是个心比天高的,而且一直对谢青岚很是不以为意,然后傅渊和世家们作对的行程继续,久而久之,世家对傅家二房更是气愤了,反正什么难听的都说的出来。傅静哪里受得了这个?所以心中立下了宏愿,一定会进宫,然后生下皇子,最后成为第二个傅太后。 然而问题来了,太后中意的是叛出了二房的妹妹傅雅怎么破? 傅雅原本是在二房准备入宫选秀的事,结果因为和自家姐姐说了几句,喝了一杯傅静亲手端来的茶水之后,就昏迷不醒了。然后这位傅家大姑娘就像模像样的进宫来选秀了。 对于太后那点心思,端敏怎么可能不知道?心道是除非太后脑子被驴踢了,不然怎会在帖子上写二姑娘的名字却让大姑娘来?而武贤妃也是这个意思,再说两人也都或多或少知道点风声说是太后属意谁。至于端敏是不是安的要气一气这嫂子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一来二去,就让人报到太后这里来了。 太后正气着赵蕴莲要恁死这货呢,猛地被这大霹雳给震懵了,那在宫斗之中练出来的CPU高速运转一遍之后,顿时脑补出了事情的经过,又惊又气,就昏了。 * 谢青岚看着这小姑子,真是半会儿没想起说什么好。瞠目结舌的和傅静对视了一会儿,这才转头问太后道:“姑母,这事……” 而太后就像是被这声上了发条一样,将搁在小几上的药碗抢在手中,一双素手尽是药汁也不管了,劈头盖脸的就向着傅静脸上砸去:“混账东西!你是要害死我傅家吗,啊?!你什么都要争,现在敢下药害你妹妹了,你以为你进得了宫?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姑母仔细手疼。”傅雅赶紧给太后擦手,她和刘寻几乎是同时伸手的,难免碰到对方。吓得傅雅赶紧将手收了回来,一派局促的模样。 傅静被太后劈头盖脸的一顿猛砸,脸上身上零零落落的溅了一身,倔强的看着太后:“姑母,既然同样都是入宫,我入宫和阿雅入宫有什么不一样?不久因为她有大哥哥牵线,让姑母对她青眼有加?”又看向谢青岚,“嫂子也不用在这里猫哭耗子了,若不是因为嫂子,我娘也不会死了吧。” “敢害我的人,我没有缘由让她活下去。”不难猜到是傅渊做的,但傅渊做的就是她做的,谢青岚很大方的承认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你娘做的事,我当然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可笑!你心中是这样想的么?”傅静一面笑一面哭了出来,“姑母,你可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样传咱们家的?都说咱们家是先靠着姑母起家,而后因为谢家的财力才能这样如日中天,说咱们家全是靠裙带关系,全是靠着女人!他们、他们也不过就是靠着祖上从龙之功,他们凭什么这样说咱们?!” 她说着,“哇”的哭起来,那样委屈。太后给她气得手都抖了:“混账东西!你一向争强好胜,这些事哀家都不和你计较,现在闹出了这事,端敏、刘黎她现在必然在看笑话!你可知道这事一旦闹开了,傅家会怎样?你会怎样?帖子上写着阿雅的名字,却是你来了,你叫别人怎么想?你、你是不是要气死哀家才肯罢休?” “姑母,我没有——”傅静急急地叫出来,“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 “够了!住嘴!”太后怒道,“红鸾,福彩,将她拉到佛堂之中关着,没有哀家的旨意谁也不准探视!”又是一阵重重的咳嗽,刘寻赶紧扶住她:“母后息怒。” “寻儿……这事和阿渊没有关系,你莫要迁怒于他。”太后握着刘寻的手,低声说着。刘寻眼中顿时弥漫上阴鸷来,还是笑道:“儿臣知道,阿渊又不是傻子,怎会做这种事?” 连这种时候,自己的母亲都想着让自己不要迁怒傅渊!而自己呢?因为这事而蒙羞的自己,是不是就是活该? 太后这才放心,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问:“青岚,这事你怎么看?” 站着看完这场闹剧的谢青岚早就知道自己会被点名的,想了想,这才道:“青岚也说不好,只是如今的计策只有两个。一,让阿静和阿雅换回来,只是今日选秀,见到阿静的也不在少数,只怕当时会认出来;二,便是将错就错,只是少不能要皇上吃一回瘪了,便说帖子上名姓错了,原本是傅家的大姑娘,现在却成了二姑娘。” “你看呢?” “青岚以为,此事还是交由皇上定夺的好。”谢青岚很淡定的把皮球抛给了刘寻。可不是闹腾呢!太后这大喇喇的问她怎么看,她能怎么看?不就是站着看吗?就算是傅家的闺女闹出来的,但是最终要她们□□的又不是自己,问自己不是扯淡吗?还不如去问男方当事人呢。 刘寻凝眉看向谢青岚,她如今早就长开了,虽是没有陆贞训的容色倾城,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况那眉眼间透露出来的温婉和从容,必然是因为傅渊才会如此。 刘寻忽然有种感觉,若是当年他执意要了谢青岚,不晓得现在,这丫头是什么样。思绪罢,还是低声道:“此事还请母后定夺就是了,总归两位表妹,都是朕的表妹,朕决不会薄待她们的。”   ☆、第222章 先不管刘寻这货说的话是真心假意,但是起码能够看出来,皇帝是给足了傅家面子,这点让太后很是受用,脸色比方才好多了。转头看了一眼傅雅,半晌才低声道:“也罢,事已至此,哀家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索性将错就错。只是阿雅,少不能要委屈了你,择日便嫁了吧。” 傅雅一怔:“姑母?” “你嫂子会为你物色夫婿的,在秀女进宫之前,便嫁过去,做个当家主母,哀家相信你一定能够胜任的。”太后说到这里,眼中忽然阴鸷起来,“还有你二哥哥,如今由不得他不愿娶亲了。” 谢青岚错愕的看着太后,她还想好好养胎,没事调戏调戏自家夫君呢,结果现在倒好,太后一句话下来就让她再次上纲上线的给小姑子小叔子选对象?! 这尼玛没法过了! 谢青岚强忍着想问候太后的冲动,站在一旁垂着脑袋不说话。太后脸色虽是冷凝,但看得出实在不是很好,说完这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躺在床上,脸色颓败枯朽,阖眼半晌不语。 谢青岚是见过这种脸色的,原主的母亲陆昭死前、还有陆贞训的嫡母黄氏死前都是这样的脸色。明白这回是真的倒霉大发了的谢青岚抿着唇,正要劝太后诸多保养,又见她睁开眼,苍老的眼睛看着刘寻:“皇上留一会子吧,哀家有话与皇上说。”她一边说,一边往刘寻手臂上看。谢青岚再不知趣都明白这当娘的要清算谁伤了自己儿子的事了,携了傅雅一并去了。 “你也别多想,我和你大哥哥不会委屈你的。”谢青岚宽慰道,见傅雅的鬓角有些凌乱,知道她是被急急叫醒而来的,“你姐姐这事,也好在太后是姑母,不然整个傅家只怕都保不住了。” “姐姐这事虽是做的孟浪,我却是感谢她的。”傅雅微微一笑,“嫂子,你可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入宫。若不是姑母的意思,我岂愿意进宫来?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这后宫又是怎样的地方,我即便谨慎些,却也不是我能够左右这后宫的。况且姑母如今身子每况愈下,实在给不了我太多的庇护了。” 看着傅雅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如往常一样。那一派云娇雨怯的样子,映在谢青岚眼中,叫她顿时明白了一件事:“你……实则是知道阿静端来的东西里面做了手脚的吧?” “嫂子?”傅雅低声惊呼,看着谢青岚,一双眼睛水汪汪如同秋水,但是这样看着却让人觉得无端的寒意。 谢青岚摇头道:“我不聪明,你也不必和我打诨。以你的心智,不该想不到阿静对进宫为妃这件事很是心动,顺势而为就是了,到时候太后怪下来,也碍不了你的事。反正一切的罪名都会被你姐姐承担去。” 傅雅脸上那淡淡的潮红慢慢的消减了下去,低头不语。谢青岚继续说:“阿雅是什么样的人,在你那日对我和傅渊说,想要过继到长房名下,我就明白了。”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傅雅,看着天然无公害,却是傅家人之中,秉性最接近傅渊和太后的人。 傅雅咬着下唇,并没有说话,谢青岚移开了目光:“也罢,你要走什么样的路,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没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也不怪任何人。”说罢,便要回去。 还没等到谢青岚下了玉阶,身后传来傅雅的声音:“嫂子心中对我是不是很鄙夷?连亲姐姐都能算计的我,遇到了事就会抛弃全家的我,嫂子是不是——” “没什么好鄙夷的。”谢青岚转头微笑,“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罢了。况且,你只是将计就计,并没有害别人。我也没有资格说这话,不过在我认为,为了自己过得好,少不得会危害到别人。阿雅,你明白我何意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你还是长房的女儿,我自然是要管你的。” 走在懿安宫宫苑之中,谢青岚也不知道想说什么才好。她现在很是明白为何傅渊不肯傅雅回到丞相府了,一旦这姑娘有心害自己,只怕防不胜防。 傅雅的确适合宫中,只要会审时度势,仗着太后侄女的身份,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想着,忽而听见红鸾的声音:“傅夫人请留步。”谢青岚莫名其妙的看着红鸾,后者迎上来,施施然一个礼,又低声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青岚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还是点了点头。 * 谢青岚被她一路引到了西配殿之中坐下,又奉了一杯茶来。这才低声道:“老奴今日让夫人等一等,是因为有事向夫人说的。”见谢青岚脸上狐疑更甚,“方才太后昏迷,华神医来诊断之后,说是太后的境况很是危险,今日若不好生养着,只怕……” 这欲言又止,但在这样的场合和情况下,再傻的人都明白这剩下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谢青岚也是惊讶:“姑姑的意思是……若是太后这么些日子动气的话,只怕会驾崩?” 红鸾平静的点头,又看向窗外的天空。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了,沉阳边掠过几丝雁影,平添苍凉。“皇上被人伤到了,只是又不让声张。以夫人的聪慧,必然是明白那人是谁的。” 谢青岚微微蹙起眉,看着红鸾平静的眼神,那眼神锐利得好像是云舒一般。这跟着太后在后宫闯出一片天地的侍女,如何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而这话实在有套话的意思,谢青岚又不是那样不上道的人。这皇室阴私,皇帝被人伤了并不可怕,但是皇帝被一个寡妇伤了还不肯声张,正常人都知道有事。而这种时候,但凡有人凑上去说知道怎么回事,不被灭口才怪! 想通了这一层,谢青岚也就开始打太极了:“姑姑高看了,我怎会知道出了什么事?想来是皇上不愿意太后担心,这才不肯说的吧。”又笑得一派疏离的温柔。 红鸾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这倒是了,夫人在宫外,也不能知道宫中阴私。只是还请夫人转告丞相大人一句,太后毕竟是将丞相大人看顾着长大的,若是有可能,还请丞相大人承欢膝下,也能让太后欢喜些。”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谢青岚微微颔首:“此事我会转告给他的。姑母身子如此,少不能要进宫尽尽孝心了。” “太后为了傅家撑了大半辈子了,临了临了的,还要被大姑娘这样气上一顿……”红鸾说着,声音渐次低了下去,“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太后合了眼,这傅家便托付给夫人和丞相大人了。” 谢青岚低声应着,想到太后,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 回到丞相府之时,傅渊已然在府上坐着喝茶了。这么些日子,皇帝压着刑部吏部调查世家,可把好多世家给元气大伤了,还没等世家闹腾,士族动得比他们还快,又是一番唇枪舌剑。不过士族们也没讨得好,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惊马差点嗝屁,吏部员外郎也是差点淹死,是个人都知道是谁做的。 原本是想要人知难而退的,结果倒是把人家反骨给激了出来,两派更是斗得厉害了。 而傅渊倒是闲了下来,每日和自家老婆说说话,走走过场的进宫去和皇帝商议国家大事。每每被新官们打断,傅渊还受用极了。 只要士族崛起,大燕便不会再回到往日世家独大的时候了。那样真正的人才才能得到重用。 听谢青岚说完这事,傅渊一向淡然的面容上也是多了许多的忧虑:“姑母身子已经孱弱成这样了?” “原本还好,只是刘寻和赵蕴莲的事,现在又是傅静,换了我,我只怕都给气小产了。”谢青岚撅嘴说道,“你往后若是无事,便进宫去看看太后就是了,总归那是你姑母,咱们总不能落人口实的。” “我省得。”傅渊顺手拉她入怀,抚着她的肚子,“过几日我便去。”顿了顿,又笑道,“孩子可有闹腾你?” “说得好像哪日没有闹腾一般。”谢青岚笑道,将手搁在他手背上,“我现在很幸福。” “幸福就好。”傅渊抵着谢青岚的额,“褚青萝和陆贞训都有归宿了,你也无需再担心了。” 想到这俩姐妹,谢青岚又沉默不语了。脑中再次浮现出虚空大师的话来——“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朱雀;黄者鵷雏;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而这两人果然都嫁到了皇室之中,可是这朱雀浴火重生和鸑鷟忠贞的解释,到底又是来自哪里呢? “我不担心,一点都不。”谢青岚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自我安慰。但陆贞训和越王,褚青萝和刘肃,外人看来如何的只羡鸳鸯不羡仙,活脱脱的两对璧人,可是,那也只是外人看来罢了。 傅渊揽着她,低声道:“你也莫要如此,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也不是咱们能管的。”顿了顿,“倒是刘肃要去粤地了,只怕没个时候是不会回来的。” 谢青岚忽的一怔:“又要走?”   ☆、第223章 见谢青岚对于刘肃要走这押金是表示了莫大的关心,傅渊挑眉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愈发的浓烈了:“你舍不得不成?” “我舍不舍得有什么?我是心疼我家妹子。”说到褚青萝,谢青岚心里那感觉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外人看来,褚青萝嫁与刘肃,夙愿一朝得偿,也是无比的幸事的。但世间悲剧莫过于此,褚青萝何等高傲的性子,就算这样嫁给刘肃,必然也是不高兴的;而刘肃对于陆贞训念念不忘,当然也不会真的对褚青萝有多大的情分了。 所谓青梅竹马,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情谊,在这样的时候,不如没有,或许还好上了许多。 傅渊见她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知道为了这两个姐姐妹妹,谢青岚是操碎了心。浅啄她的额:“答应我,不许再想这些了,她们二人都嫁了人,有什么不妥,自有她们夫君为其担忧着,也轮不着你担心。”见她有意反驳,又放柔了声音,“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咱们孩子想想可好?你总是这样忧思过重,孩子来日会不健康的。” 所谓孩子是母亲的软肋,谢青岚当场就软了:“好好好,我不想了,总归这些琐碎事也不该是我管的了。” 傅渊见镇住了她,笑道:“这才是了。”又抵着她的额,“待姑母身子好些了,我向刘寻告假,咱们好好出去游玩一番。” * 而接下来,傅家二房的两桩婚事接连操办,让人很是奇怪——傅家二爷娶了一个没落世家女,而傅雅则是嫁到了被傅渊做主,嫁给了如今正是御史的李清明。 世家们虽然这些日子忙着和士族周旋,但傅家大姑娘入宫,要是剩下这俩又给傅家带来两个位高权重的姻亲,就是拼了老命不要都要给他们俩搅黄了。 不过还好,傅渊和谢青岚这安排让世家们松了口气,旋即又去和士族明枪暗箭的争了起来。 当然,成为世家们眼中钉肉中刺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刘寻,不过刘寻这货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根本就没看出来洛阳侯等人的阳奉阴违。至于是否给自己招来弥天大祸,那就是后话了。 * 而丞相府里,谢青岚还在哭自己的钱呢!小叔子给世家女下聘,人家再怎么家中没落,也是正正经经的世家女,礼数自然得拿齐了,这聘礼什么的,傅二叔当然是拿了不少出来,但谢青岚也是填补了近万两银子进去,给足了傅涵面子。 而傅雅的婚事,谢青岚哭穷就哭得更厉害了。傅雅虽说是二房的闺女,但如今是记在长房名下的,算是嫡亲的妹子。嫡嫡亲亲的小姑子出嫁,你做嫂子的要是苛待了半点,仔细别人指着你脊梁骨吗?况且女子出嫁之后,娘家固然是靠得住,但兖州千山万水,傅家阖家都在京中,想撑腰也没用。这种时候,只要手中有钱,腰杆子就挺得直。 于是乎,安阳女侯一狠心一跺脚,给了傅雅两万两现银,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嫁妆和兖州的钱庄铺子,加起来近十万两。 而转头,还有个傅静进宫的事,傅家少不能再拿钱。总之一来二去,谢青岚终于觉得自己成了铁公鸡,一文钱都不想拿出来了。 送走了傅雅出嫁,傅静进宫之后,闲下来的谢青岚也就去齐王府了。原本抱着去请安的态度去的,但在太妃院中没有找到齐王太妃,倒是遇上了刘肃。 “实在不凑巧,祖母和阿萝去相国寺敬香了。”刘肃见是谢青岚,这么些日子一向紧绷着的脸总算是露出了些笑容,“祖母也说,要好好给送子观音娘娘敬一炷香,这便携了阿萝一道前去了。” 谢青岚何等上道的人,笑道:“如此说来,肃哥哥可要当爹爹了?” 刘肃淡淡一笑,脸上还是有几分真切的欢喜的:“是呢,阿萝如今也是有孕了,虽只有一月,但也是难得的喜事。”顿了顿,才有些愧疚,“可惜我不日便要启程去粤州,陪不得阿萝了。” 谢青岚眨眨眼,心道是怎么刘肃画风和前段时间相比有些不对呢?不过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若是想通了肯和褚青萝好生过日子,谢青岚也没那样不开眼非说他就这样忘了陆贞训不成?“肃哥哥不必担心,我自会来和青萝作伴的,总归我二人都有孕,我还能和她多说说话呢。” “如此,便劳烦谢妹妹了。”刘肃抿着唇笑,又伸手向着谢青岚发顶而来。谢青岚登时红了脸,向后退了一步,见他手上拿了一片花瓣,更是尴尬了。刘肃笑道:“谢妹妹想哪里去了?你我二人皆是有家室的人了,况肃视你为亲妹,又怎会……”他说着,抿唇失笑,谢青岚更是尴尬,活脱脱的闹成了大红脸。 刘肃将那片花瓣握在手中,半晌后才低声道:“妹妹可知道,如今宫中有些不太平,连带着京中也有流言蜚语。” “太后身子欠安,难免无暇管理后宫。况武贤妃因为太子离世的事心中难受,更是没有精力多管后宫了。”谢青岚说,但想到武贤妃那样心狠手辣的对刘睿下手,心中还是觉得恼火。如今刘睿被养在别的地方,只要忘掉往事,那么就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要夺去他的性命,不可谓不残忍。 面对谢青岚的心神不宁,刘肃也只当她是为了傅渊,所以担心太后的病情。一双英挺的剑眉却是蹙得紧紧的:“妹妹想岔了,肃指的并非是这件事,却是傅美人的事。” 傅静进宫的事,虽然有太后作为后台,但未免世家女觉得不公平,只封她为正五品美人。但是因为皇帝对傅家有不满还是别的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能混到一个正五品美人,也算是傅静的造化了。 对这个小姑子一向是无感的谢青岚淡淡的说:“原来如此,只是进了宫,咱们都已经照看不到了,也只能让太后多多照拂了。况进宫与否,姑母早早的就问过她的意思,既然执意进宫,有什么样的后宫,那都不是我能够过问的了。” “妹妹这话不假,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并不逊于前朝。”刘肃低声道,见谢青岚蹙着眉头,命人去将褚青萝的安胎香取了一支来点上,这才说,“若是后宫之间尔虞我诈,肃也不会与妹妹说了。这事却是指向了另一件事,说是傅美人原是冒名顶替而来的,那帖子上原本写的是傅家二姑娘的名讳,到了选秀的长安殿却变作了傅美人。” 这事居然被人知道了!?谢青岚脑中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但说实话,有太后和皇帝在上面压着,下面的人有几个敢真的翻出大浪来?所以谢青岚脸上无比的镇定:“肃哥哥何必相信这个?也不知道是谁这样空穴来风,平白污蔑阿静清白。” “此事真真假假,肃也不愿意知道。宫闱秘事,见不得光的太多,也不差一两件了。不拘真假,妹妹都应该警醒着才是。”刘肃低声嘱咐,眼底慢慢的担忧和关切,“傅渊那里应该也知道了些消息,此事在世家女之中盛传,自然也会传到世家耳中,此事若是捅了出来,必然是会闹出风波的。还请妹妹多做防范才是。” 对于刘肃善意的提醒,谢青岚表示绝对接受。这群世家的战斗力还是属于挺吊的类型,尤其是这群人抱团起来,那战斗力就开始递增了。想到当日□□和宋驰劫走自己想坏掉自己清白的事,不都说明其实这群世家手中的人脉很是宽广吗? 再怎么被皇帝和士族联手压制,世家手中还是拽着一群人触碰不到的东西。 那是名望和势力,百年大族所积累下来的名望,岂是这群新官能够比拟的?算来,所谓什么新官,所谓什么世家,世家久了能出新官,而新官久了,也就成了世家。 不过就是一场死循环罢了。 大燕不是不该有世家,而是不该有手握大权的世家。刘寻并没有那个能耐压制住这群手握大权的世家,只能运用所谓的制衡之道。但一边用人一边在后面捅人刀子,皇上你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谢青岚满脑子的感慨,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青岚省得了,回去便与傅渊详细商议一二。倒是肃哥哥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回来?” “我也不知道何时才回,若是能在青萝生产前回来,也是挺好的。”刘肃说着,眉眼间却又哀伤弥漫,“我刘肃此生,无疑是毁了两个女子,也是毁了自己。” “肃哥哥又何必如此呢?”谢青岚再次劝道,“珍惜眼前人才是最要紧的。况且青萝她……心中也苦。” 就因为,她是端敏大长公主刘黎的女儿。   ☆、第224章 谢青岚回到丞相府之时,天已经擦黑了,与傅渊吃过了晚膳,夫妻俩一人坐在窗下,一人躺在床上。 将傅静的事和傅渊一说,谢青岚又觉得挺着肚子躺着有些不好,转了个身,这才问道:“你是怎么看的?” “阿静这事做的不妥帖,又能如何呢?”傅渊微微一笑,见自家娘子躺着有些难受的样子,起身托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此事你无需多管,交给我就是了,再不济,我总不能让人伤到你的。” 对于傅渊的宽慰,谢青岚也就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已,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 眼看着已经是盛夏,谢青岚的肚子是越挺越高,好像戳一戳就能炸开一样。成日也是懒得动了,躺在床上任傅渊给自己揉腿。 前几个月,谢青岚还能动弹的时候,和傅渊进宫探望太后,那可真是没少听说宫中妃嫔的流言蜚语,全是指着傅家临时换人的错处。直说若是遇上了别人家,只怕现在早就以欺君之罪论处了。 总之,后宫之中原本就闹哄哄的,而因为傅静的事,难得宫中人这样齐心的针对一个人。太后病中无力管事,也就由她们去了,更何况,傅静这事办得确实不地道,太后大概也是起了想要整治她的意思。 不管是什么缘由吧,但武贤妃的款是拿足了的,将众人小惩大诫了一番这才算是揭过了。 不过现在谢青岚基本不动了,也就少了听这些话的机会。至于昨儿个如心在谢青岚跟前说溜了嘴,说是世家们现在为了傅静的事开始发难了,现在被傅渊关进小黑屋里去了。 不过这些,谢青岚都是不知道的。靠着背后的靠垫,谢青岚费力的坐直了身子:“我昨儿个听说的事,你可有法子解决?” 傅渊给她揉腿,动作很是轻柔,低声笑道:“你就莫要多问了,有什么不妥,都有为夫的挡在你身前呢。”又见她很不了然的撅起嘴,唇角那温柔的笑容更是浓了,俯身啄了啄她的唇,又抚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再有些日子,这孩子就要出生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你希望是什么?”谢青岚笑道,“我希望是个男孩儿,像你就好了,来日不得有多少女孩子喜欢呢。”又吃吃的笑,“傅渊,你说呢?” 傅渊只是微笑,抚着她的额,又低声笑道:“我只希望,你能够每一日像这样笑出来。孩子是男是女,我并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可在乎了。”谢青岚深刻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一孕傻三年,“你不知道,齐王太妃非让我多跟你生几个呢,以免别人说我善妒。” “好呀,等着孩子出生,咱们就多生几个就是了。”傅渊笑道,见谢青岚的小脸慢慢的收了下去,也是知道她倔得厉害,索性不瞒了:“你也无须担心,原本阿静这事,虽是咱们理亏,但有姑母在,暂且翻不出什么浪子。世家们虽在弹劾傅家藐视皇权,但新拔起的士族却不是那样好相与的。前日历越王提供的密宗将好多人的底儿都给抖了出来,刘寻正愁无法整治世家,这大刀阔斧的砍了下来,虽是没有打伤大鱼,但小虾米也是伤了不少。他们暂且分不出神来。”傅渊一边说,一边笑道,“况且,若是连他们都料理不了,我未免也愧对奸相这名头。” 谢青岚眨巴眨巴眼睛,对此表示纳罕。傅渊含笑道:“你当洛阳侯等人好相与?只不过他失子后情绪大变,我索性把握这点,让人散出去一些风言风语,引得洛阳侯方寸大乱就好。”他低声呢喃,“自然,矛头都是指向了咱们皇上的。” “你好坏。”谢青岚含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看起来的温良。”又扒拉进傅渊怀中,“你说,是不是刘平比刘寻更适合做皇上?” “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咱们也不必多问了。”他笑,又啄了啄她的额,“只要这天下安定下来,咱们就找个僻静处,好好的过一辈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是人生一件幸事。” 谢青岚微微一怔,顿时想到了当年他二人被人追杀,在山谷之中过夜,那时傅渊说的话,登时笑道:“白日你去教人读书,我在家中等你,晚上再一起睡觉?” “晚上一起生孩子。”傅渊笑道,低哑的声音那样的醇厚,叫谢青岚红了脸,只锤他道:“你从哪里学得荤段子!” 傅渊笑得厉害,只揽着她:“莫要恼了我,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全心护着你的。” 夫妻俩玩闹了一番,谢青岚也就累了,合眼昏昏欲睡之时,忽听见门外传来舒忌的声音:“丞相大人。” 傅渊神色一变,哄了谢青岚睡下,这才起身往外去,见舒忌立在门外:“丞相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讲。” “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吐血了。”舒忌平静的说完,又单膝跪在傅渊面前,“还请丞相大人将如心放出来吧。” * 傅渊原本也是被如心气得狠了,但因为如心和檀心二人是陪着谢青岚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故此,傅渊对于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况且,若是如心真的被自己捉弄死了,先不说舒忌怎么样,谢青岚绝对会跟他和离的。 所以,丞相大人当然从善如流的将如心给放了。 另一头傅渊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宫中,而懿安宫外那可真是热闹到了极点,偌大的宫苑之中跪着近十位生得花容月貌又一身珠翠的女子,看模样绝对是刘寻的妃子。 如今盛夏,日头之大根本不是初春之时能比。而这些妃子虽是额头顶着细汗,但根本不为所动,泪眼滂沱的跪在宫苑之中。 一进门,却见皇帝失神的站在内室之中,华神医和华太医两人都在施救,可惜太后她老人家满脸苍白,被褥上还有暗红点点,必然是方才喷出的血,只有出的气,却不见进气了。 至于为什么会成这样,还真是一个十分戏剧性的事—— 宫中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好战成性。虽说这些妹子们都是新入宫的,但既然是出身世家,有几个人家中没有先帝或者先帝他爹的妃子?而选秀的时候,不少人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礼官念得是“傅相之妹傅雅”,结果等到进宫,这位傅美人又成了“傅相之妹傅静”。 娘哒,合着你妹妹多就能换来换去的? 世家女们本就看不起傅渊,虽有谢青岚“自甘堕落”的嫁了过去,但自己可是血统高贵的世家贵女,跟这样白衣出身的民女在一起岂不是掉价。然后这群娘娘们就对傅静表示了自己深深的恶意,而傅静自己原本也是个暴脾气,一点都没含糊的上去跟她们对着干了。 而太后在病中,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不说。刘寻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明知道圣宠太过会给人招来祸事,还接连留宿傅静那里,而且那赏赐就跟不要钱一样给了这表妹,可让世家女们更气愤了。 而往日就说过了,傅静的智商和她的美貌是成反比的,更不说她为人尖刻,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更是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而今日出了什么事,则是因为……如今宫中没有皇后,武贤妃这些日子又是个深居简出的,更不敢拿乔让这些人来给自己请安。然后这些妹子们就各种闲的蛋疼了。 而在御花园赏花后,傅静又欠揍了一把,不动声色的炫耀了一番自己从刘寻那里得的物件。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世家女们因为出身高贵,有人一进宫便是被封为了昭仪或者舞涓,互相挤兑了几句,最后变成女人间的混战,目标一致对外,全是攻击傅静的。 而混乱中,也不知道谁推了谁一把,反正傅静主仆几人全都滚进了太液池中。等到被捞起来,才发现,这人见红了。命太医来看,才说傅静已然怀有两月身孕,现在已经保不住了。 这下可真是遮掩都过不去了。什么宫斗剧宫斗小说里面,女主落了胎还能被升位份的全是特么的胡说!没保护好皇嗣,不罚你都是皇帝网开一面了,还升位份,等着被太后往死里削吧。 而将傅静抬了回去之后,这事传到了太后耳中,然后……这位傅太后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 这下可是不仅害死了皇帝他儿子,还让皇帝他妈昏迷不醒了。这些世家女们也知道自己闯祸闯大发了,根本不敢怠慢,赶紧跪在懿安宫前请罪了。 这就是傅渊进门时看到的景象,一群妹子呼啦啦的跪了一院子。 掐了掐眉心,傅渊低声道:“华神医,姑母究竟如何了,还请如实相告。也好让皇上与我有些心理准备。” 华神医原本对这货根本就没好脸色,但是皇帝在这里,更在这种时候命人传了傅渊来,怎么着也得给这货些面子了。当下组织了一下词汇,道:“太后……只怕熬不过了。”   ☆、第225章 因为傅渊被人叫走了,谢青岚一人在府上待着倒是愈发的惴惴不安起来。一直到了晚上都不见傅渊回来,谢青岚更是觉得不安了。只是是宫中让人将傅渊叫走的,又不能去打探消息。 而等到舒琅华进来的时候,谢青岚已经到了一惊一乍的地步,惹得舒琅华轻嘲道:“别等着丞相大人还没死,你先将自己吓死了。”又坐在桌前,将夜宵给端了上来,“吃得下不?” 谢青岚微微摇头,也不说话。原本她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自从有了身孕之后,为人处事是愈发圣母了起来,更是愈发的黏傅渊和患得患失。刘寻对傅渊一直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现在若是趁着这个机会,万一将傅渊怎么样了…… 谢青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更是没有食欲了。舒琅华倒也是半点不客气,将一盏夜宵吃尽了,这才起身道:“我劝你好生歇着,可别坏了自己身子。至于丞相大人,半点不用你担心。皇帝难道是傻子,如今士族新兴,但多半都是丞相大人的门生,要是给大喇喇的杀了,也不怕这些小兔崽子们造反?” 这话倒也是,但现在都没有回来,谢青岚也是担心得很。深深叹了一口气,谢青岚觉得自己最近向着菟丝子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甩了甩头:“算了算了,不想了。”起身正要坐下吃宵夜,看着舒琅华手中的空碗,无语了。 舒琅华那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容来,刹那间冰雪消融:“知道饿了就好,看来这孩子如今的状况是愈发的好了。”说罢了,又去厨房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宵夜来给她。 谢青岚一壁吃一壁抚着肚子,为了这孩子,自己也不能真的忧思过重了。就算傅渊真的被刘寻那天杀的给害了,自己也得将这个孩子平安的带到世上,然后……阴都得阴死这老不死的! 刚将宵夜吃完了,谢青岚也就躺在了床上,夜已深,廊下积水点点,反射出不少光线来,在夜中格外的显眼。因为如心待嫁,更何况谢青岚如今有孕,特比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故此,舒琅华一直守在屋中的。此时神色一变,坐在床边推了一把谢青岚:“夫人可睡了?快些起身,有人来了。” 窗外的确传来杂乱纷纭的脚步声,谢青岚心中一慌,坐起身看着舒琅华:“是谁?”后者直摇头:“我也不知道,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话音一落,便有旁人的声音打断了舒琅华的声音:“傅夫人可睡下了?”那声音尖利,一听便不是寻常男子,而是宫中的宦官。 对于宫中的人,谢青岚都是多了个心眼的,想到自己差点死在刘寻那傻缺手上,谢青岚不想多个心眼都得多了。静了静心,这才说:“出了什么纰漏?” “奴才懿安宫小德子,奉圣旨来知会夫人一声,丞相大人如今在宫中,只怕暂且回不来了。”门外如是说道,谢青岚和舒琅华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是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穿好衣物起身:“出了什么岔子?” 门外小德子的脸在光线的晦明变化之中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鸷。见谢青岚出来了,打了个千,这才不辨喜怒道:“会安阳女侯的话,太后娘娘只怕不大好了,丞相大人是最得太后欢心的,这种时候,理应留在宫中。” “太后?”谢青岚一怔,想到太后缠绵病榻的事实,也是心累了,“太后年岁大了,也应该多多保养才是。”还肯来告诉自己一声,说明傅渊暂时不会被刘寻怎样。谢青岚悬着的心总算是歇了下来,至于太后么,说实话,太后那么些日子没少逼谢青岚进宫,就谢青岚个人而言,虽然理解是为了儿子,但是不代表她认同这种做法。 所以说,这个姑母,谢青岚一向也是无感的,要不是傅渊和她亲厚,谢青岚才不费那功夫进宫去老老实实请安呢。 “多谢公公来告知了。”谢青岚一边含笑,一边转头,“今日夜也深了,公公还肯出宫相告,委实让我心中动容。锦云,你去库中将新进库的白玉如意拿来给公公当做劳碌费吧。” 小德子脸上笑容都堆上了,毕竟这位可是安阳侯啊!当年的安阳侯谢赟富可敌国,虽说如今大不如从前了,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当然也是众人喜欢的不是?“奴才便谢过傅夫人了。” 锦云去了不多时便折了回来,一柄白玉琢成的如意搁在锦盒中,一看就是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只是这天色实在是暗了,而灯笼的光线实在是有些昏暗,锦云也不知道是怎了,脚下一滑,手中锦盒飞了出去,眼看着要砸在谢青岚脚背上。后者被舒琅华护着往后一退,锦盒落地,白玉如意飞了出来,撞在地面,“咔擦”一声便碎了。 锦云脸都吓白了,顿时跪下了:“夫人,奴婢罪该万死!”这白玉如意,就是把自己卖了只怕都没有这样的价钱啊!自己要是一死就算了,万一牵累了家人……这样想着,她也不管满地的碎玉,砰砰砰的磕起头来了。 “好了,摔就摔了,快起身吧。”谢青岚心道是自己平日也不凶吧,怎么搁这里就成母夜叉了。又讪笑道,“叫德公公看了笑话,琅华你去吧,寻个好物件拿来就是了。” 舒琅华一边答应着一边看了锦云一眼:“若是砸到了夫人,你自己知道后果。还不下去,叫檀心来陪着夫人。” 眼看两人先后离去,谢青岚和一众宫中来的人立在这一地碎玉之中,莫名的觉得气氛萧索起来。那碎玉温良,埋头看去,在灯火的映照下,仿佛银河点点。 真是可惜了……谢青岚心中这样想着,但又听见府外传来沉闷而又隐隐绰绰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一声声很是萧索。慢慢的那声音近了,正是云板声。 谢青岚心中咯噔一声,凝神听着。梆子一共响了四声,最后再也听不见声音了,正是大丧之音!谢青岚差点吓软了,赶来的檀心赶紧扶着她:“夫人——” 谢青岚只摇头,也不管小德子了,赶紧穿过抄手游廊往外而去。刚出了垂花门,就见一队人提着灯笼飞快的跑来,而隐隐绰绰的云板声从府外也传了过来,几乎响彻了整个京城上空。 那队人飞快的跑到谢青岚跟前,为首的正是舒忌。一见谢青岚,舒忌直接一个大礼行了下去:“夫人节哀,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娘娘驾崩了。” 太后驾崩,与帝崩一样同为国之大丧,就算是全国举孝都不是说不过去,现在梆子声自然该一声声的响起来,举国致哀。 谢青岚几乎被那云板声给吓尿了。起先听到丞相府上的云板声,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傅渊是不是出事了,谢青岚哪里能淡定,但现在听到是太后,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身后的小德子急匆匆的赶了来,听了这话,已经放声大哭起来,那声音悲从中来,活像死了爹妈。 谢青岚咬着下唇,被问询而来的舒琅华在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那眼泪顿时就飙了出来。而舒琅华如法炮制的把自个儿也弄哭了,一时间一群人几乎哭成了一团,好像真是为了太后离世而伤心一样。 小德子哭哭啼啼的,连赏赐都不要了就急吼吼的赶回了宫中,送走了这货,舒琅华变脸一样止了泪,扶了谢青岚回房,这才冷笑道:“看来,如今的事更是好玩了。”见谢青岚看向自己,冷笑道,“宋驰死了之后,洛阳侯跟没了主心骨一样,什么事做不出来?况且以前世家们对丞相大人不动手是因为顾念着太后,你说丞相大人这回是不是凶多吉少?” 虽说世家正被士族穷追猛打,但是势力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要杀傅渊还是易如反掌的。想到这里,谢青岚点头道:“看来,咱们应该先做准备,免得被这群人给暗算了。” * 太后一朝驾崩,这下可算真是捅了马蜂窝了。一追问起来,结果发现是因为傅静流产给气的,为什么傅静会流产呢?然后牵扯出来一群世家女,皇帝硬着心肠,将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全都废去了份位,扔进了永巷为婢。 原本也是世家理亏,也就不敢说什么,有人偷偷给皇帝递信儿,想要将自家闺女接过去关起来静心反省,结果被皇帝一一驳回不说,没几日之后,还有世家女死在了永巷之中。 这回世家火了,这皇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举动,根本就是不打算给自家活路啊!现在自家闺女还被这样作践到死了……然后自洛阳侯,将自家的债算在刘寻脑袋上的队伍变得空前盛大起来。 而傅渊回到府上,已经是太后驾崩二十七日后了。这二十七日中,这侄儿几乎是在行亲儿子的礼数给姑母守孝。看着傅渊清减了许多,谢青岚而已是心疼坏了,挺着大肚子坐在浴池旁和他说话。 傅渊只是笑着抚她,低声道:“看来,大战在即了。”见谢青岚不解,抿唇一笑,仿佛春风拂面般温柔无比,“皇上他,准备对世家动手了。”   ☆、第226章 太后一朝驾崩,转转兜兜的还能扯到世家身上,这下皇帝恼怒异常,心中那点子要将这群人给拉下来的意思愈发浓了。 因为守孝时是不准做别的事的,而皇帝要处理军国大事,当然不能二十七个月都啥事不干,所以皇帝的守孝也就只有二十七日,走个过场罢了。 而皇帝一出孝,整个人憔悴得几乎没了人形,但那点子贼心就在一众士族的拥护下变成了贼胆。那圣旨直接就下来了,褫夺了这次涉事世家女家中的进项。而皇帝很好的发挥了演技,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为首的叶昭仪之父的官给撸了。 眼看着丢官的丢官,给抄家的抄家,世家们怒了——还没跟你计较你不放咱闺女的事呢,你还来这招! 只是这恼怒之下,京中竟然空前的平静下来,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是这样的宁静之中,还有一件事愈发的不宁静起来。那就是自从傅渊被放了回来,那身子就愈发的差了,没几日就卧床不起了。然后丞相府的门都快被以李清明为首的新官们给踏破了。 “丞相大人……”谢青岚如今挺着大肚子,也是个行动不便的,还有个傅渊卧床不起,两口子索性分房而睡。等谢青岚修养好了些到傅渊这里来看他,就看见李清明这七尺书生跪坐在床前的踏几上,那声音都快要哽咽了。 对于这货的感性,谢青岚早在几年前就见过了,但是成了这样,她也是直了眼,看着他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李清明跪坐在床前,看着床上憔悴支离的傅渊,更是哆嗦得厉害了,半晌后,才低声道:“丞相大人,学生、学生……” “你不必再说了,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傅渊摇头道,“吃了药也不见好,兴许我也快去了吧。” “丞相大人莫说晦气的,即便丞相大人心中难过,也不该不顾念夫人啊,况且夫人腹中还有孩子不是?”李清明眼看就要放声大哭,被舒琅华捂了嘴往后一带,差点摔在地上,看着舒琅华就是个大写的懵逼:“姑娘——” “哭哭啼啼的未免晦气,你要是要哭,茅房里哭去。”舒琅华板着一张脸,还是挺有威慑力的,李清明这堂堂男儿还真是被她唬住了,硬是将涌上眼眶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谢青岚叹道:“李大人也切莫如此了,外子再不好,也还有我看顾着。”她一边说,一边坐在床前,握着傅渊的手,“皇上这么些日子身子也是愈发的不好了,太后在这节骨眼上没了,实在是……”她说到这里,又像是说不下去,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李清明沉吟片刻,摇头道:“话虽如此,但若非太后驾崩,皇上未必肯真的拿出魄力来和世家叫板。这回世家吃了苦头,少不能是要收敛些了。”又道,“若非如今,褚将军还有越王殿下都在京中,只怕世家早就翻起浪子来了。”又看着傅渊颓败的脸,那眼泪都快出来了,忍悲含笑道:“算起来,越王殿下这回进京,说是再过上些日子就要回去了。” “越王今非昔比,早不是那个领兵杀退北戎的修罗将军了。”傅渊说罢,又重重的咳了几声,谢青岚顿时红了眼眶,赶紧为他抚背。咳了一阵,傅渊一张脸都变作了红色,好像煮熟的虾米一样,但笑容依旧温柔如同春风,“砚之暂且回去吧,我今日也是乏了,过几日我精神好了些,你再来和我说话吧。” 李清明何等的知趣,也就先下去了。等他一走,舒琅华从傅渊手腕起出了一支银针来:“丞相大人,非是我说你,你夫妻二人将人哄骗得这样惨。我若是李清明,知晓了实情,只恨不能杀了你才好。” 银针取了下来,傅渊深呼吸了几次,这才露出笑容来:“情势所逼,别说他了,这事务必得瞒过所有人。”又摩挲着谢青岚的手,“刘寻为人尖刻,虽是容不下世家,但更容不得我。又不是没有在他手上吃过暗亏,又何必再去和他硬碰硬?”又伸手抚着谢青岚的脸庞,“况,我如今有妻有子,若是孑然一身,与刘寻玉石俱焚也不是不可。我若是死了,只怕青岚和孩子难过。” 谢青岚一边笑,一边将脸庞埋在他手心之中。对于这两口子秀恩爱的举动,舒琅华根本就是司空见惯了,很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那么,依计行事?” 见傅渊点头,舒琅华这才说:“如此的话,夫人只怕要受些委屈了。”顿了顿,又道,“刘寻身边的人来说,刘寻这么些日子也是奇怪,愈发的暴躁易怒了,又总是累得慌。而赵蕴莲那人,倒是隔三差五见一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肾虚了呗。谢青岚在脑中恶毒的想,而且赵蕴莲这女人搞起来很没有压力好吗!反正她又不会怀孕,只要不抓现行,能怎样刘寻啊?这样想着,谢青岚更是觉得舒畅了,坐在傅渊身边:“如此,依计行事就是了,咱们也不必着急。” “这话倒是,咱们半点不需要着急,有人比咱们还急呢。”傅渊低声道,“况且,世家未必不是存了和刘寻一样的心思。双方都恨不能扑死对方,既然如此,咱们不如躲开,让他们咬得不可开交的好。”他一边说,脸上那笑容愈发的盛了,又低头看着谢青岚的肚子,“孩子怕过不了几月也要出生了,在这节骨眼上闹出这事来,也是你我做父母的不是。” 谢青岚捂着肚子,直摇头道:“你别担心,我受得住,孩子也受得住。”况且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能够实行了。刘寻一向是个刻薄的,早就容不下傅渊,而现在只是因为世家在吸引仇恨值而已,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来折腾傅渊,但一旦有了机会,不得逮着傅渊往死里作? 想到书中的傅渊的结局,不就是赵蕴莲和刘寻两人作出来的吗?这样想着,谢青岚握紧了拳,虽说赵蕴莲的玛丽苏光环好像已经被破解了,但若是这穿越大神一抽,再来个死灰复燃,那可真是信了你的邪。得先将这俩给扯开才行! “傅渊,往日都是我躲在你身后的,如今,我也该站出来,好好跟这群人过过招了。”谢青岚莞尔一笑,“况且,刘寻差点杀我,咱们只是骗一骗他,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 眼看皇帝满心愤懑的对付世家,可是世家平静得像是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让皇帝很是挫败,还没等转头去找找这表弟的茬,丞相府就挂出了白绫来。 这下别说皇帝,阖京都震惊了。个个赶到了丞相府去看,就看见挺着肚子、顶着一双黑眼圈还披麻戴孝的谢青岚和一众丫鬟小厮们。 至于李清明这货当场身子一软,“哇”的一声哭得和死了爹娘一样。虽然知道这货是傅渊的忠实拥趸,但谢青岚还是差点笑场,用力的擦了擦眼角,这才算是将笑意压了下去。 而傅渊死了消息,那是比太后驾崩了还可怕的大霹雳,顿时炸响了整个京城的上空。太后这人虽说身份比傅渊高贵了不止一个档次,但是这影响力还真是比不过傅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敢顶着风头和世家卯足了劲儿的死磕啊。 世家还真是被这个大霹雳给震惊了,最终还是组队去了丞相府。还说要套话,谢青岚就哭了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问都不知道怎么问。 而等到陆贞训和褚青萝先后来看她之后,谢青岚就哭得更恼火了,那肚子原本就大得厉害,现在这一哭,更是让人心疼极了。 傅渊青年死去,不说生平如何,这年龄就够让人惋惜的了。傅涵身为堂弟,也是傅家这辈唯一的男人,早早的就冲了过来。他原本就是个像风般自在的人,现在大哥没了,傅家的重担便压在了他身上。 这一向随性的男子脸上满是格格不入的稳妥,谢青岚心中也闪过了一丝不忍,但想到傅渊,也是无奈之举。 难道等到刘寻找世家麻烦找够了,转头来整自己吗? 谢青岚哭累了,也只好下去了,抹去眼睛上的药汁,半躺在床上,又灌了一杯水,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只是正迷糊呢,就听见了褚青萝厉声道:“将这人给我轰出丞相府去,皇上怪下来自有我担着!虽不说自者为尊,我姐姐还怀着身孕,更不能被她这样闹腾的!” 谢青岚猛地从梦中惊醒,门外喧闹,正是从正厅之中传来的。脚步声、哭闹声、惊呼声,全都夹杂在一起,杂乱得很。 谢青岚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睛,转头看着立在身边的檀心:“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呢,只是郡主动怒了。”檀心简单的说完,又听见外面一个娇俏的声音:“褚青萝,你敢这样待我!”   ☆、第227章 谢青岚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今天的大戏开锣了。 要说这大燕之中,比玛丽苏赵蕴莲战斗力还碉堡的女人,除了华阳长公主刘瑶,还真没有人能当此殊荣了。 而谢青岚早就料到了刘瑶一定会来,就算她亲妈刚死,她身为出嫁的女儿,也有一年的孝期。但以刘瑶对傅渊的迷恋程度,要是没有来,那才是真真可怕的事。 故此,谢青岚很淡定的起身了,对身边的檀心一笑。后者满心担忧,低声道:“夫人有孕在身,若是被她这样一闹,只怕是不好了。” “放心,往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她一个刘瑶?”谢青岚抚了抚肚子,又抿出一个散发着母性光辉的笑容来,“娘带你去看笑话。” 这话倒是,刘瑶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从房中出来,一路回了灵堂。灵堂之中的挽联和白绫早就挂了出来。而褚青萝虽不显怀,但还是有了身孕,最近脾气也是大,根本就不管刘瑶是谁了。傅渊为人虽是狠辣,但士族之中,他的脑残粉还是挺多的。故此,这灵堂之中,也是很多人,不少新官们对华阳长公主这举动实在是表示了莫大的无语,但是这群人可不是长舌妇,只眼观鼻鼻观心,不曾说话。 而刘瑶一身白衣,一看就还在戴孝,发中的银饰衬得整个人楚楚可怜,此时被一群粗使嬷嬷拦在外面,声音颇有些尖利:“褚青萝,你莫不是反了!”原本肃穆的灵堂,被她生生给搅成了笑话。 谢青岚抚着肚子赶到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引来了刘瑶怨毒的目光:“谢青岚,你总算是来了!你、你究竟对傅渊哥哥做了什么!”她张狂的叫着,最后那声音尖利得像是划在铁板上一样刺耳。 谢青岚冷眼横了她一眼,道:“公主若是来为亡夫凭吊的,我欢迎。若是想要大闹灵堂,休怪我不给公主颜面了。” “你威胁我!”刘瑶怒道,“谢青岚,连皇兄都不敢这样和我说话,你凭什么!我乃是大燕的公主,乃是傅渊哥哥的表妹,你凭什么不许我来看他最后一面?”她一壁说,一壁没有半点公主的骄矜,泪水潸然而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哎哟喂,别说谢青岚和褚青萝了,就是在场的汉子们都蹙起了眉。这位长公主殿下那是真美,非常的美,但是,这彪的属性真是见一回长一回啊。你身为天家公主,这样在大庭广众下为了一个不是你驸马的男人哭真的好吗?就算不是公主,寻常的大家闺秀也不会这样的没有教养吧? 想到这位当年恃宠而骄跑去拦截傅渊迎亲队伍的事,众人纷纷停止了脑补——这回只是来哭,还没闹呢,都算是很对得起傅渊了。 谢青岚低眉根本没打算理她,看着身边的傅涵神色仓皇,也是道:“辛苦小叔了,还请暂且下去歇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料理就是了。” “嫂子有孕在身,只怕是……”傅涵看一眼谢青岚高高隆起的小腹,并不怎么放心,“涵虽是不善处理这些,但为了大哥,也不能让嫂子受累的。” 谢青岚“噗嗤”笑道:“你能将她如何?轰出去还是什么?姑母才驾崩不久,你敢吗?”见傅涵神色讪讪,又转头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刘瑶,“你不敢,我敢。”朗声道,“来人,华阳长公主逢太后驾崩之后,亡夫如今又去了,公主和亡夫情谊一贯是好的,现下已经魔怔了。还不来人绑了长公主,免得她伤了自己。” 舒琅华何等的雷厉风行,上前便拧住了刘瑶的手臂,刘瑶倒是想挣开,但是舒琅华的手劲岂是她一个娇生惯养的能比过的?“谢青岚你敢!”刘瑶厉声道,“仔细我奏明皇兄——” “原来长公主还知道皇上啊。”谢青岚嘲笑道,“公主今日在灵堂一闹,传了出去,皇上成了什么人?纵容妹妹在表弟灵堂大闹,还伤了表弟的遗腹子?天下人如何看待皇上?刘家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搁?” 刘瑶脸色顿时变了,自家皇兄有多好面子,她不是不知道的。要是真的像谢青岚所说的那样,只怕皇兄还真的会狠下心来以儆效尤的。这样想着,刘瑶倒是消停了下来,低声嗫嚅道:“我、我想给傅渊哥哥上柱香。” 褚青萝和自家便宜姐姐相视一眼后,暗叹谢青岚这么些日子手段是愈发的凌厉了,刘瑶就是彪,一定要一耳光扇疼了,这才能够稳住她。 谢青岚沉吟片刻,摸出了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可以,只是上完这柱香,你便该和封驸马回去了。公主在京中留了不少日子,自然该回去了。”又说,“还请公主当着诸位大人的面答应我,这样,便来给亡夫上一炷香吧。” 刘瑶脸色白了又白,低声道:“你、你明知道我不愿,还这样逼迫我!?” “若是公主做不到,那恕臣妇不能答应了。”谢青岚也将自己的立场摆了出来,只要刘瑶这货离开京城,等于少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买卖的谢青岚看着刘瑶,看着她脸色变白:“你的意思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顿了顿,刘瑶又歇斯底里的叫出来,“那么你呢?傅渊哥哥死了,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死?!他都死了,你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谢青岚摇头道:“我自然回去陪他的,只是,不是现在。”就算傅渊真的死了,谢青岚也绝对干不出揣着自己孩子去陪他的事。 刘瑶哭得梨花带雨,只看着谢青岚。褚青萝怒道:“我姐姐怀着身孕,表姐你这话未免失了偏颇。姐姐难道能带着丞相的遗腹子去陪他不成?”又扶了谢青岚坐下,转头道:“表姐今日神思恍惚,还是先回宫歇息一二吧。” “你撵我?”刘瑶道,“褚青萝,丞相府之中,轮不到你说话吧?况于情于理,此时都没有你说话的份。我为君你为臣,我为长你为幼,岂有你置喙的份?” “青萝的意思就是臣妇的意思。”谢青岚说,“臣妇也无意和公主多说了,待公主脑子清醒了些,再来和臣妇说话吧。”说罢,对舒琅华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拧着刘瑶的手,“华阳长公主,还请便吧,莫要我和你动手。” 刘瑶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谢青岚,我要去皇兄跟前告你!你竟敢如此对我!” “公主大可以去,臣妇并不害怕。”谢青岚冷笑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傅渊一朝死了,我也不怕什么了。公主若是要与臣妇过不去,臣妇也不能让自己孤儿寡母没个说法的。今日之景,诸位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长公主神态癫狂,并非我胡言。” 在这堂中的,大部分都是傅渊的门生,本来就对刘瑶看不上眼,哪有人这样闹人家一个寡妇的?况且这还是丞相大人的遗孀,又听谢青岚这话,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刘瑶脸色更是难看了,半晌不曾说话,咬牙道:“你好得很,我记下了。谢青岚,他日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你十倍百倍的奉还!” “哟,这谁啊,站在灵堂前要报复傅渊老婆的?”这吊儿郎当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循声看去,越王一身素色袍子,身后也是一身素衣的陆贞训。她神色那样冷淡,看了一眼刘瑶后,轻轻一福:“华阳长公主。” 刘瑶刚才还发狠的放狠话,听见越王的声音后,脸上的血色顿时就退了下去,半晌后,才转过身,低声道:“越王兄。” 越王眯着眼睛看着刘瑶:“这不是阿瑶吗?你那些事,我可都听说了。拦路抢亲,大闹灵堂,你还敢报复人了?欠收拾了?” 刘瑶小时候虽说是嫡女的款,但也没少被越王捉弄,脸上戚戚,低声道:“我、我不过是……” “阿瑶,这女人嫁了人,还是温柔些好。有什么气对自家那口子撒就是了,还闹出来。”又笑着歪了头,“别说本王这当哥哥的没提醒你,丢了我刘家的脸,别说皇兄了,本王先得教训你一顿。” 刘瑶容色戚戚,哪有放才那放狠话的样子,只和越王打了个照面,便整个人都蔫了下去:“我、我先回去了。” 越王皮笑肉不笑的送走了这人,又转头,见出褚青萝看着自己身边的陆贞训,那脸色也不太好,当下调笑道:“淑仪妹妹,往日见你那样凌厉,今日使不出来了?” 褚青萝低声道:“早没有往日的心气劲儿了。”说罢,又坐在谢青岚身边,“姐姐,你也别恼,丞相虽是没了,为了孩子,你也得打起精神来。” 谢青岚只淡淡的一笑,又用力擦了擦眼角:“我晓得的。”见陆贞训翩然而来,“姐姐,累得你来看我。” 后者微微一摇头,目光又落在了褚青萝身上,微微的抿了抿唇:“郡主……世子妃。”   ☆、第228章 谢青岚脑门上当下就渗出了一粒汗珠来,这世上最尴尬的事就是前女友和老婆遇着了。幸好刘肃不在,不然再横插一脚,那可就更尴尬了。 褚青萝一双丹凤眼看了一眼陆贞训,也是轻轻道:“陆家姐姐。”又低声道,“越王表哥肯亲自陪你来,倒真是心疼你了。” “哪里的话,殿下原本自己也要来的。”陆贞训低声道,不过这么多日子,越王虽是会和自己同房,但却从不动手动脚,格外的尊重她的意思,这点让陆贞训铭感于心。更不说她一向是对于名分不看重,心中那等着越王妃进门后就偏居一处小院,自此常伴青灯古佛,为泽弟和谢青岚祈福的念头愈发的重了。 谢青岚尴尬的看着这两位天家妇,真是脑袋都大了,又见越王和傅涵去自顾自的说什么了。虽是听不清,但越王那性子有多孟浪,谢青岚又不是没见过,等到傅涵脸都红到脖子根了,这才叹道:“看来越王殿下又去寻人晦气了。” “谁不知道越王表兄就是个天魔星,别说你小叔子了,就是横行的皇族世家,哪个见了他不得躲着走?”褚青萝一边说,一边娇娇的瞋了陆贞训一眼,“也是陆家姐姐有法子,能够镇住他。” 陆贞训只是淡淡的笑着,又坐在谢青岚另一侧,低声道:“实则我想问你,傅渊一朝没了,你、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呢?傅渊生前树敌众多,就算他死了,只怕都会被算到谢青岚脑袋上。谢青岚一介弱女子不说,现在还怀着身孕,万一被人下了毒手……陆贞训想都不敢想了,握着谢青岚的手,脸色有些发白:“妹妹,我、我……” “姐姐莫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谢青岚见她脸色发白得很厉害,好像随时都要昏过去一样,忙出声宽慰道,“我知道姐姐担心我,但好歹,父亲母亲还在京中呢,总不能叫我被人欺辱了去。” “这话倒是,便是我也不能让姐姐受委屈的。”和陆贞训在一起,褚青萝虽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一向是个明艳的,嫁了人之后虽是有所收敛,但还是个明媚的性子,更何况,两人都嫁了人,再争执什么也都没有意义了。更不说现在傅渊嗝屁了,留了谢青岚孤儿寡母,让所有人都放心不下,“要我说,姐姐不妨回公主府住着。不过现在只有爹娘住着呢,说来爹娘年岁也大了,还腻歪得很,只怕姐姐回去了要讨嫌,若是不嫌弃,索性挪到齐王府来,和我住一个院子。况祖母也是担心姐姐的,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倒也痛快。” 陆贞训虽是不说话,但眼中的意思是深以为然。谢青岚只摇头,抖开手帕擦了擦眼角,哭道:“我晓得你二人是关心我,只是这伤心地,我也不必再留了。总归我夫妻二人并不适合京中,我险些死在这里不说,傅渊又没了,我孤儿寡母,到哪里去不是待着?索性随遇而安,去到哪里是哪里吧。” 这话可把两人吓得不轻:“你怀着身孕,要去哪里?再怎么,也得将孩子生下来了再去啊。” 谢青岚含泪摇头:“我实在无意留在京中了,便寻个僻静的地方,将这孩子生下来,也好在那里安家了。晚些还不如早些,我也知道,我留在京中,必然碍了有些人的眼,我也不会傻到那个地步。”说罢,又一边一个握住了两人的手,“我知道你二人为了我好,只是我实在是……”又一阵哭哭啼啼不提。 只是她身子算是虚弱,哭了一会子,也就头脑发昏,被舒琅华扶着下去了。刚路过中庭,便见越王立在抄手游廊,一脸的吊儿郎当:“本王听说你要走?” 谢青岚只是摇头:“姐姐已经劝过了,殿下也不必再来当一回说客。” “好笑,谁与你说本王是来劝你的,你爱上哪里上哪里去,与本王也没有什么干系。况且,你那点小心思,本王哪里会看不出来”他说着,抱臂道,“也罢,你要走也使得,便往冀州去吧,好歹,本王还在那里置办了不少家产。”又对着谢青岚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你总是阿贞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本王哪里敢慢待了?” 谢青岚闻言含笑,对上越王一双眼睛:“多谢殿下抬爱了,若有机会,我自该去冀州。”说着,示意舒琅华将自己扶下去。与越王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笑得十分的狡黠,低声道:“你对傅渊还真是死心塌地啊。” “他是我丈夫,我腹中还有他孩子,自然是对他死心塌地的。”谢青岚淡淡的一笑,“殿下以为呢?” 越王轻佻的看着谢青岚,抚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本王也好想让阿贞对我死心塌地的啊,对于那个肖想阿贞的男人,你说本王是杀了他还是杀了他还是杀了他呢?” 谢青岚:好像很有选择一样。 “殿下总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谢青岚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自动退开了一步,免得这货的戾气冲撞到自家小崽子了,“臣妇有些不适,便先去了。”歇了歇,又转头嘱咐道,“殿下心中有火,我也是知道的,只是……若是肃哥哥死了,二姐姐必然会恨殿下一辈子,还请殿下权衡清楚的好。” 越王眯着眼睛看着谢青岚,看得后者背上寒毛都立了起来,脚下差点一个踉跄,惹得越王哈哈大笑:“你这反应,实在是让人想好好欺辱一番啊。”又转身去了,“不过,寡妇门前是非多,本王也不想惹一身腥。” 谢青岚嘴角一抽,艸!难道是她去招惹这货的?!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真的大丈夫?而且这句“寡妇”,实在是太刺耳了。 一壁抚着自己的肚子,谢青岚一壁在心中默默说:“你与娘都再忍耐几日,就去找你爹爹,不回来这里了。” * 而傅渊身为丞相,虽是树敌颇多,但是也是一品大员,新官们络绎不绝,一直到了二七之后,而临近三七,也就是谢青岚定好的要将空棺下葬的日子,凭吊的人之中,身份最高贵的人款款而来,倒是将谢青岚都给惊了惊。 皇帝携着傅静来的时候,谢青岚刚和端敏说完话,已经很累了,坐在椅子上神色疲倦。而门外一声高唱后,差点弹起来——皇帝竟然来了! 灵堂中的人还没散,除了端敏,一屋子人跪迎了皇帝。而傅静这么些日子,也是瘦了不少,看来小产的事对她打击也挺大的。等到皇帝叫起后,傅静跪在棺椁前哭得那叫个肝肠寸断,晓得的知道是死了个堂兄,不晓得的还以为爹娘死了呢。 傅涵也是被妹妹给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才低声道:“傅淑仪节哀才是。”自从小产,傅静倒是因祸得福当了个淑仪,已经是仅次于武贤妃的高位妃嫔了。 傅静哪里肯住,至于是装给皇帝看的还是什么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反正哭得那叫个梨花带雨,而皇帝这么些日子更是奇怪,脸色憔悴了不少,眼下的乌青更是无比的重,整个人看起来倒像是个垂垂老矣的病人,还纵欲过度了…… 谢青岚正在欢快的脑补着,寻思着赵蕴莲挺厉害的啊,能将正是风华正茂的皇帝给榨成这样了。端敏根本就不知道便宜女儿想啥呢,上前道:“皇上今日都来了?” “朕与阿渊也是表兄弟,如今他没了,朕心中也是伤恸的,自然得来一次。”刘寻笑得倒像是个正人君子,转头看着谢青岚,“青岚如今孤苦伶仃,朕自然该替阿渊照顾好你母子二人了。” 谢青岚可真是被这货给吓得不轻啊,记得当时谢赟为了救他死了之后,他好像也是这样说的。然后导致了原主在陆家被陆淑训给活活欺辱死,然后谢青岚来了,顶替了原主。 要不是傅渊和自己成了一对,少了许多折腾,现在说不定都嗝屁了呢!而皇帝这人惯常是放马后炮的,往日说自己忽略了对谢青岚的照顾,才导致她被陆家人欺负,跟着又是忽视了傅渊的身子状况?!现在又说自己想要照顾谢青岚?! 呵呵,现在来放炮,早干嘛去了! 端敏也一向知道这侄儿是个傻缺,也没好说什么,看着谢青岚,轻轻摇头加以安抚。刘寻想了一阵,笑问道:“朕听说,青岚无意留在京中?” 谢青岚心中一凛,索性不否认:“臣妇也好,亡夫也好,在这京中受了太多的委屈。实在是身心俱疲,无意再留在京中了。况亡夫生前树敌无数,如今他一走,只怕都得算在臣妇和孩子身上,不如离得远远的,也好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谢青岚越说越想讽刺一下刘寻,抬眼直勾勾的看着刘寻,“而谢家虽然家底大不如前,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少不能有人觊觎家产而来不是?况且皇上日理万机,总不能随时护着臣妇的。寡妇门前是非多,还请皇上保重些。” 刘寻被谢青岚点破心中所想,脸上也微微有些挂不住了,对上端敏似笑非笑的眸子,更是尴尬了起来。   ☆、第229章 对于刘寻这个侄儿,要说端敏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在先帝突然驾崩,虽说刘寻是太子,理应继位,但在大燕的皇子之中,是越王刘平的威望是最高的——大燕正在被北戎犯边,而身为皇子、更是以年幼之身身先士卒在边疆领兵抗敌的刘平,自然是比顶着一个太子的名头却在京中当文职的刘寻威望高得多。 而先帝嗝屁之后,京中最有话语权的就是夫家手握重兵的先帝同母妹妹端敏公主刘黎,还有原本就是掌着禁军兵权的齐王了。而这二位都是顺应了先帝的意思,拥护着刘寻上了位。 但现在看看,真是眼睛被屎糊住了。 作为嫡皇子被养大的,刘寻能小气成这样也是匪夷所思。拿大燕皇后之位换钱,就算国中永远不传这件事,但是端敏真是想想都膈应,还有那些不入流的招数。为了打压傅渊,居然命羽林卫都统去放火烧安阳侯府。端敏真是愈想愈醉,真恨不能敲开这侄儿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还没等到端敏发话呢,这刘寻又来讨嫌了,让端敏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刘寻看着自家姑姑的神色,额上冷汗都快下来了。刘寻是记得自己祖母贤康皇后的,而端敏是将贤康皇后的秉性继承了个十成十——要不是大燕不得女子登基,这位就算是扶上帝位也不算什么。 “皇上对青岚的一片爱护之心,委实让人动容。”端敏不动声色的说,“丞相一朝新丧,皇上哀思过重,倒也情有可原。只是青岚毕竟是个女子,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这君主护着臣妻,难免叫人诟病,寡妇门前是非多,皇上还是避嫌的好。只是丞相鞠躬尽瘁,大燕的皇族若是不表示些什么,也是让人齿冷。青岚既然唤我一声娘亲,自然该由我和驸马来照料了,皇上日理万机,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端敏又不是不知道刘寻的德行,要是给他照顾谢青岚,要不就是照顾到床上去,要不……这傅家只怕就是要绝后了。对于谢青岚,端敏虽不像是对褚青萝般上心,但要她看着这便宜闺女因为皇权被自家不成器的侄儿害了,她也是不能的。 谢青岚对此也是明白,赶紧行了个礼表示感激:“多谢母亲。” 刘寻沉吟片刻,寻思着果然不应该挑选端敏在的时候来这里。谢青岚战斗力虽然比以前有所提升,但绝对不是能和中央集权抗衡的。但是端敏就不一样了,她是大长公主,自己的姑姑,虽然说自己是君,但也不能不给这嫡亲姑姑面子啊。况且褚霄手上的兵力,拳头太硬了,也不能不顾及。 “既然姑姑这样说了,朕便也就托付给姑姑了。”刘寻笑得煞有介事,又回望了谢青岚一眼,“你若是执意要离开京中,朕也不拦你,只是你大着肚子,不如过些日子再走吧。” 过些日子,等你布置好了,然后来个拦路截杀吗?谢青岚腹诽着,抖开锦帕,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臣妇虽有父亲和母亲的疼爱,但两老有青萝承欢膝下,臣妇也就放心了。也不怕皇上笑话,臣妇命格不好,克死了亲生父母,如今又让亡夫没了,又怎有脸留在帝都?”又掩面低泣道,“臣妇总是想到爹爹去前的模样,这心里总是让人心酸的。爹爹生前广为行善,对边疆军饷之事也是出力颇多,但是我、我……” 刘寻嘴角轻轻的颤抖,没说话,而那边傅静跪在灵位前,哭声忽然拉长了一声,等回神已经卧在那里了,好像是生生哭昏了过去。 但是刘寻根本就没理她,看着谢青岚掩面低泣的样子,心中默默的骂了一声。谢赟是为他才死的,谢青岚的孤苦无依是他造成的,这来自道德上的谴责,就算刘寻可是厚着脸皮不认账了,但是还有更重的在后面呢——谢赟生前没少给军费,在军中威望大着呢,谢青岚前几年也给了不少军费。这可是典型的收买政策啊,万一把这死丫头逼急了,想个法子给传到了边疆去…… 刘寻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事——刘肃这货还在粤地呢!手上带着不少兵,万一这货听说谢妹妹被自己逼狠了,还有赐婚的事,一个脑抽……刘寻脑洞那是越开越大,把自己给震住了。 谢青岚和端敏倒是不知道他在想啥,见他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才缓缓笑道:“安阳女侯妄自菲薄了,哪有这样的说法。也罢,你若是执意要走,与姑姑姑父自行商议就是了。”又转头,见傅静被人抬了下去,这才一副绝世好夫的样子跟了去。 皇帝一走,也带走了不少人,灵堂忽然就空了起来。谢青岚立在原地,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多谢母亲肯为青岚分解一二,否则……只怕是逃不过皇上的意思了。” 端敏微微摇头,低声叹道:“往日看着皇上还是个好的,不过如今越大越不省事了。”又转头看着谢青岚,“你那点心思我也不是不知道。青岚,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是我女儿,我可以包容你做任何事,但是,这大燕,始终是刘家的天下。” 谢青岚背上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半晌后,这才低声道:“青岚不懂母亲何意……” “你懂得很。”端敏微笑道,目光落在了棺椁之上,“那棺木之中,真有傅渊么?” 谢青岚脸色顿时惨白,看着端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端敏的声音轻柔低哑:“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只是我刘家的天下,绝对不能容许你逆了。青岚,别逼娘对你出手。答应娘,永远不会逆了刘家的天下。” 谢青岚背上冷汗涔涔,半晌之后才低声道:“母亲,若有半点活路,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又行了个礼,“母亲,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太后驾崩,再没有人能够在皇上对傅家动杀意的时候分解一二了。” 端敏微微含笑:“是么?”又在谢青岚肩上推了一把,“傅淑仪好歹是你小姑,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说罢,一双丹凤眼之中,虽是没有褚青萝的锋芒毕露,但里面却有褚青萝所没有东西,那就是诡诈和威慑。 * 谢青岚快步进了屋中,见刘寻坐在床边,而傅静已经醒了,靠在刘寻臂弯中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谢青岚脸上都抽了抽,想到傅静和傅渊的几次相遇,更是觉得膈应了——尼麻痹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而屋中人根本就对傅静的举动视而不见,见谢青岚进来,这才让开了身子。谢青岚一边走近,一边给两人行礼:“皇上,傅淑仪。”又淡淡说,“亡夫在天之灵,也不愿淑仪这样伤了自己身子不是?况且淑仪是个明白人,更是不值得如此了。伤感于心就好,好歹为自己身子着想,要知道哀毁过礼的说法,让亡夫难安于心。”她话中的不善太过明显,而傅静一向和谢青岚不对盘,现在又因为她是宫妃,更是不讲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了,正要说话,谢青岚装模作样的晃了晃,被身边舒琅华扶住:“夫人,身子坏了可了不得,丞相大人的遗腹子,连皇上都是关切的,可不能坏了。” 好吧,连皇上都关切的,自己还是消停些吧。 傅静真是牙都快咬碎了。 谢青岚装模作样的晃了晃,这就安分下来了,搬了个墩子坐好,低声道:“皇上,臣妇今日进来,除了关心小姑之外,也有要事向皇上说。” 刘寻方才被她和端敏联手,给碰了一鼻子灰,现在语气淡淡的,似乎有些不耐烦:“哦?青岚有什么事,方才为何不言明?” “方才在外,人太多了,实在不好阐明。”谢青岚自顾自的编着瞎话,一双明亮的眼睛就那样死死的瞪着刘寻,含笑道,“臣妇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了一件事。”说着,盈盈下拜道,“臣妇愿将谢家的盐铁经营权还给朝廷,还请皇上成全。” 盐铁之事,乃是事关民生大事的,更是个来钱的好来路!刘寻眼睛都快放光了,根本就没管傅静还伏在自己怀里,起身就去扶谢青岚,嘴里还客套得很:“青岚何出此言?” 因为支撑力忽然撤去,傅静差点摔了,更是想揍这个嫂子了。谢青岚只和刘寻保持着有礼的距离:“臣妇一个女子,拿着这些不善经营也是没用的。云舒姑姑在火场死里逃生一回,现在还养在公主府,傅渊没了之后,臣妇也不愿再做这些了,还请皇上成全吧。” 盐铁之事,在谢家的整体财产中,虽然算得上一部分,但绝对不是大头,谢青岚这才敢拿出来。而至于原因……刘寻现在留不住自己,万一发狠了,派人在路上追杀自己,纵然有掠影等人以命相护,但能够减少伤亡是最好的。 给个枣子安抚这货,免得这货脑抽了杀自己。长痛不如短痛,更不说盐铁之事留不留于谢青岚无关紧要,但于刘寻可是大大的裨益,当然能够安抚住他。   ☆、第230章 至于谢青岚在京中留到了那空棺下葬后,这才动身出京去了。皇帝那头是搞定了,而世家最近虽然和士族们唇枪舌战不断,但是说实在的,实在平静得几乎死寂,让人捉摸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谢青岚还没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觉得对方要来招惹自己才痛快。不过将心比心,若是她是世家,现在皇帝明摆着不待见自己了,居然还能这样平静,实在是匪夷所思。 世家绝对不是发面包子,看着别人从自己的嘴里夺吃肉的权力,还这样安静? 只怕不日,真的就有一场巨大的风暴了。轻则阖京动荡,重则整个大燕覆灭。 * 谢青岚从京中出来,也没有带多少人马,云舒火灾之后上好了差不多,也就跟着谢青岚一起上路了。除了舒琅华和如心檀心锦云,还有慕珏跟在两人身后垫后,其他的东西都放在丞相府,或者是搬回了公主府。 要说谢青岚不怕还是不可能的,毕竟世家们可不是好相与的,万一他们一个想不开就派人来追杀。虽说慕珏和舒琅华都是高手,掠影也是随时潜伏在身边,但是这数量上就是个大问题,更不说别的什么了。 提心吊胆的出了京城,这就转去了冀州境内。而为了躲避可能来的追杀,这一行人还真是昼伏夜出,更是连镇甸也不进去了,一直到了冀州州府,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谢青岚肚中那个小的原本就快要生了,这一路上的奔波,谢青岚也累了些,好在是在预计期到了冀州,不然只怕是凶多吉少。 刚进冀州府,城门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一见几人进来,当下便迎了过来:“总算是来了,实在让人好等。”那人看起来有些脸生,叫谢青岚多了些警惕,低声道:“小哥莫不是认错了人?” “怎会认错了人?”那人笑道,“难道不是傅夫人?是和夫家约好了在冀州碰头吧?”他一边说,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瞧夫人说得,爷说了,若不是为了他,夫人也不至于大着肚子在京中和人周旋那样久。”又拱手道,“爷有些事来不了,舒忌也被派下去布置任务了,还请夫人属下走吧。” 谢青岚看一眼舒琅华,后者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见谢青岚看自己,冷笑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哪里认识他?” 谢青岚顿时更是警惕,那人笑道:“瞧琅华姑娘,你不识得我,我却是认得你的。因为丞相大人身边人手不够,这才将属下提拔上来的,琅华姑娘当然不认识。” 这话好像也挺有道理啊……慕珏立在谢青岚身边,以手中非金非玉扇子掩住口鼻,笑得有些妖孽:“要我说,夫人不妨随他去一趟,既然自称是爷派来的,那就去看看,大不了,杀了他抢出来就是了。” 谢青岚翻了个白眼,心道是这群人没一个靠得住,又转头看向自己的最终外挂:“姑姑是如何想的。” 云舒经历过火灾之后,精神大不如从前了。一听谢青岚点名点到自己,思忖片刻,低声道:“依我之见,不妨去看看。就算不是姑爷派来的,只怕也是有别的缘故在其中。” 见云舒都这样说了,谢青岚也只好颔首称是,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停下,却是在一处院子里。如今正是盛夏,阳光灼热刺眼,进了门后,谢青岚才找了个地方坐下了。那人笑道:“属下这便去通禀一声,还请夫人海涵,毕竟这冀州离京中不远,认识爷的人也不在少数。”说罢,下去了。 对于傅渊不亲自出来这件事,谢青岚表示很能理解,心中也微微放下心来。正想着,却听见一声机关响动,门忽然尽数关上了,连窗户的光线都被尽数阻隔,那机关声大作,谢青岚心胆俱裂,几乎惊叫着要抓住身边檀心的手。 但伸手出去,身边却是空无一人,这下可把谢青岚唬得不轻,小腹也钝钝的痛了起来。软在了椅子上。 等到重新恢复光亮,门也开了。那光却不同于阳光,而是被灯火照耀的光芒,看得出,此处是一间很大的密室。只是屋中除了谢青岚没有一人,她方才受惊,小腹痛得厉害。又见门前走进来一个男子,锦衣金冠,脸上的笑容轻佻而促狭,正是越王刘平。 “哟,丞相夫人,被吓到了?”越王看着谢青岚惨白的脸色,笑弯了眼,一脸无辜样,“本王也不好擅离京中,只好用了这不入流的法子请夫人来说说话。” “傅渊呢?”谢青岚歪在椅子上,想到那日里越王让自己去冀州,她也只当这人信口胡说的,没想到,他会在冀州布下天罗地网等自己上钩。就算是到了现在,都不是知道越王是敌是友,实在是让人心中恼火。 “总不能死了。”越王声音淡淡的,“本王也无意与你玩笑什么,只是想来和你说说话罢了。本王的意思,你清楚得很不是?本王要的东西,这辈子只有一样没有得到,还让别人得到了。不过,那样东西寄放在别处已经很久了,本王现在想要拿回来,不知道安阳女侯愿不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 “傅渊呢!?”谢青岚大声质问道,根本就没有去管他说什么,小腹痛得厉害,连呼吸都牵动着痛苦更甚,说完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你把他怎么了!” “青岚何以认为本王动得了他?”越王双手抱胸道,看着谢青岚的表情,知道她现在痛苦得厉害,挥挥手,旋即出来了好几个人将谢青岚抬上了一旁的小床,“你总是个孕妇,今日这样设计你,是本王的不是,只是大丈夫能为旁人所不能为,虽是辣手了些,但你身边那些人,我却是信不过,只能让你独自一人来此,若有什么不是,本王向你服个软就是了。”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谢青岚很不习惯,但是已经痛得额上冷汗涔涔,奋力的坐起来,挥舞着双手不让人靠近:“刘平、刘平,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伤我孩子。” “本王对你的孩子没兴趣,也对杀你没兴趣。”越王含笑道,“别说杀你了,你安安心心的养着,来日生个大胖小子,本王自然会让你一家人团聚。”又抿着唇笑,“你若是死了,阿贞不得恨我一辈子?” 谢青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虽然不知道越王有什么目的,但这人杀伐决断,对碍事者从来不遗余力的铲除,就从这点来说,真是比刘寻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捂着肚子,还是难耐的痛呼起来。心中还是怒火滔天,刘平这混蛋,今日这样设局让自己受惊,他日若是不报复回来,岂不是对不起今日受的苦? 越王看着谢青岚额上的汗水,转头道:“若是要生了就让她生就是了,好好看着,若是这母子二人有一点不妥……”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你们也就都去死吧。” 这话可是唬人得很。一旁的婆子抖抖索索的在小鼎中点了凝神止痛的香料来,又摸回了床前:“傅夫人,忍一忍就是了,等到产道开了,什么都好了。可千万莫叫,等到咱们说可以了,这才叫声。” 谢青岚额上汗水像是淋了暴雨一样,密室中也隐隐约约有了血腥味。越王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转头问匆匆赶来的管事:“找到傅渊,去跟他说,他要当爹了。” 那管事眨巴眨巴眼睛,应下后正要转身,又道:“殿下还是出去吧,女人生产,难免不洁啊。再说殿下这一通设计,让傅夫人早产,这要是还看了傅夫人的的身子,只怕傅相那头得拿着大刀和殿下拼命不可。” “就是没看,他也得和本王拼命咯。”越王吊儿郎当的说完,转身去了,又奇道:“侧妃呢?” * 谢青岚痛得厉害,眼前都几乎金花乱飞了。屋中点着的拉住仿佛模糊了一片,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耳边也是嗡嗡作响。朦朦胧胧之间,仿佛看到了往日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傅渊的时候。 那时候她跟陆淑训吵架,而傅渊就那样出现了。那样清贵无华又俊美不凡的男子,刘瑶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好像对自己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后来很多次相遇,自己都是那个被吓得很惨的人,直到那夜在山谷之中被追杀……谢青岚浑身都痛得发抖,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耳边又传来女人的大呼:“快!拿参片来!” 傅渊,傅渊,你在哪里…… 谢青岚几乎要昏迷过去了,身边围着的稳婆个个都都惊呼起来。耳边一片嘈杂,又听见一个沉稳又焦急的女声:“你进去做什么?产房血腥,男子怎么进得?你还要她担心你么?”那声音又飞快的向床前靠近了,“妹妹,你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谢青岚睁开眼,却见眼前跪坐着一个女子,因为来得飞快,连发髻都有些散乱,看着谢青岚很是焦灼,眼睛也有些发红。 “姐姐……”谢青岚被她握着手,淡淡的一笑,“你、你也来了……” “你撑着,不会有事的。”陆贞训低声道,“傅渊在门外,我不让他进来,你撑着。你们这样久没有见面,你总不会让他孤孤单单的对不对?” 谢青岚只是笑,痛得她脸都拧了起来:“姐姐,我好累……” “不许睡下去,睡着了,就醒不来了。就像你娘,就像我娘一样,再也不会醒过来了。”陆贞训说着说着,也有些哽咽了,“在这世上,我在乎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我只有你和泽弟还有高姨娘了。” 谢青岚扯出一个笑容,嘴中又被塞了一片发苦的药片,人中被手重的婆子狠狠一掐,脑中顿时清明了起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叫了出来,只是这声之后,眼前金花乱飞,再也掌不住昏了过去。 * 而傅渊在外面,从来没这样没形象过——整个人都趴在了门上,听到谢青岚力拔山兮的叫声,吓得额上冷汗涔涔,旋即又听见婴孩嘹亮的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小娘子。” 悬着的心忽然落了地,傅渊也几乎软了身子,对上身边越王的眸子,脸上顿时扬起笑容来:“殿下在傅某之前截了内子,设计让她早产,这件事,殿下以为,完了吗?”   ☆、第231章 谢青岚生产之后,几乎脱了力气,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新生的小娘子长得皱巴巴的,看不出来到底是像谁。稳婆将孩子包裹好,寻思了片刻,这才将孩子递给跪坐在床前的陆贞训。 陆贞训方才握着谢青岚的手,整只右手被她握得青青紫紫,还有些指甲印。虽说脸上没啥大变化,但是那可是真疼。见稳婆将孩子递了来,还是接了孩子,细细的看了一阵,这才道:“诸位辛苦了,下去领赏钱吧。” 众稳婆如蒙大赦,虽说这床上躺着的和越王这煞星没啥关系,但是越王说了如果这女人死了,自己也得死,现在人家没事了,自己也一样没事了。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纷纷道:“多谢侧妃。”这才鱼贯而出。 傅渊和越王正在对视,而越王那吊儿郎当的笑容让傅渊很是火大。这可是被整了不是一两回了,更何况谢青岚若是有事……傅渊也不敢再往下想,现在真是亲自上手掐死越王的心都有了。 后者笑得愈发的轻佻:“傅渊,看来,你一点察觉都没有呢。”又摸着下巴,“就算本王今日没有出手,他日谢青岚境况将会比今日凶险百倍。你总不会不知道,若是胎儿死在腹中,产妇生产的话,必将更为恐怖吧?” “你什么意思?”傅渊脸色登时变了,刚问出来就见陆贞训将孩子抱了出来,也无暇顾及,忙迎了上去。看着正在熟睡的皱巴巴的小家伙,傅渊心中那点子父爱真是被无限放大了许多。 只是闺女重要,但还有个大“闺女”更是重要。傅渊一进产房,着实把屋中伺候的给吓了一跳,刚想开口将人赶出去,但又想到这可是风评很差的丞相大人啊,当下也就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劝道:“产房血腥,丞相大人还是先出去吧。” 傅渊看着床上昏睡的谢青岚,见她脸色苍白,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血液的腥甜味,心中忽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这种味道,在前世他和谢青岚被杖毙也闻到过这种味道。到最后,他渐渐没有了意识,思绪了断的前一刻,仿佛还看到了谢青岚那平静到死寂的脸色,和如今一模一样。 傅渊登时觉得手足冰凉,然后开始了卖蠢大计:“这是怎了?可有什么要紧的?” 被他问的那姑娘也是一愣一愣的,眨巴眨巴眼睛,这才低声道:“安阳女侯她、她……” “她怎了?”傅渊脸都黑了,可把小姑娘吓坏了,哆哆嗦嗦的,半晌才道:“因为、因为耗费了太多力气,所以现在昏睡过去了。” 傅渊只上前抱着谢青岚,确定的确是温热的,这才松了口气。那姑娘低声道:“丞相大人不妨去看看小娘子吧,女侯爷怕是还有些时候才会醒来。” 傅渊只轻轻摇了摇头,陆贞训他是信得过的,故此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虽说傅渊也算是了英明神武了两辈子,但可从来没见过女人生孩子,这头一回就把谢青岚给折腾成这样了,丞相大人表示,自己完全不想再要第二个孩子了。 直到陆贞训将小娘子擦洗干净了,抱着小娘子来找她爹的时候,才见谢青岚已经挪到了干净的屋中,而傅渊还坐在床边,这才迎了上去。 见自家闺女来了,傅渊再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起身正要接过,陆贞训抱着小娘子退了一步:“孩子刚出世,还软得很,男人手重,伤了孩子可了不得。”又将小娘子放在谢青岚身边,“孩子还小,等到长大些就漂亮了。” 傅渊看了她一眼,见她眼角带着一丝阴郁,心中明白是为了什么,但也不去点破,只轻轻道:“多谢了。” “于情于理,我都是放心不下谢妹妹的。”陆贞训摇头,“更不说母亲都是伟大,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傅渊抿着唇一笑:“话虽如此,产房不洁,也不会有人肯冒着沾染血腥气的危险进产房去陪她。” “我会,若是淑仪郡主,也会的。”陆贞训展眉一笑,阴郁却化不开,只向傅渊见了见礼,“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 此处乃是越王在冀州的一处别院,自然是有陆贞训的住处的。越王这次打着名头进了京,又偷偷摸摸的出了京,至于怎么出来的,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陆贞训回到了小院之中,只觉得心中郁闷难舒,坐在床上也不曾说话。采荷与茯苓都是作为陪嫁来的,见陆贞训如此,心中也不好过,忙劝道:“侧妃也不要如此,谢姑奶奶没事便好,侧妃又何必为了这事动怒呢?” 陆贞训摇头:“我没事,你二人不必在此多管我了,今日晚膳不必叫我,我暂且休息一会子,明儿个就好了。” 两人面面相觑,正要再劝,但陆贞训已经背过身去躺在了床上,也是双双缄口不语。陆贞训的性子她二人比谁都清楚,她看着柔弱,却是一等一的决绝,若是愿意想开就能想开,若是不愿意,解铃还须系铃人,也不是她二人这两个做人侍女的能劝的。 听着两人出了门的声音,陆贞训这才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来,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对玉佩来。那是她出嫁前夕,高姨娘为她搜罗来的玉佩。不过就是希望她能和越王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不过陆贞训拎得很清,这婚姻,双方都是无心的,更不说她只是个妾罢了。况且,越王此人,实在是太…… 这样想着,陆贞训紧紧握着其中一个,力道之大,几乎将纹路给映在了自己手心上。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了,唬得陆贞训赶紧收起了玉佩,只是她虽然很快,但来人更快,不待她收好,已经被一只大手拿了去。 很快的翻身坐起,见越王抱胸立在床前,手中还拽着那两块玉佩,陆贞训很轻轻的说:“殿下回来了。” “怎么?阿贞给本王寻了一块玉佩?”越王眯着眼看手中的玉佩,顺手往自己怀中一塞,又还了一块给她,“本王收下了,阿贞送本王的东西,自然会随时戴在身上的。” 陆贞训也没有接话,接了玉佩放在枕头下,半晌后,这才低声道:“妾身累了,还请殿下去吧。” “这才下午呢,你就累了?”越王眯着眼睛看她,又笑得很是无辜,“也好,本王也在你这里小憩一会子好了。” 陆贞训没说话,既不否认也不确认,坐在床上一派死气沉沉,好像是个空洞的木乃伊一样。越王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欺身上前,托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陆贞训哪里想到他来这招,当下开始挣扎,但是力气实在悬殊太大,挣扎无果,只能在他舌尖狠狠咬了一口,这才得救了。 眼看着舌尖的血沁在嘴角,俨然成了一道血迹,但是越王根本就不去管它,任由它流下来,看起来很是邪佞。陆贞训擦了擦唇角,怒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阿贞忘了,你是本王的侧妃不成?”越王含笑,托着她的下巴,“这气使出来了,是不是好受些了?” 陆贞训憋了一口气在心中,方才那一口真是恨不能把刘平的舌头给咬下来,现在的确是好受多了,但是陆贞训性子内敛,半点不会说出来的,只是静默不语。 越王摩挲着她的下巴,笑道:“怎么?为了谢青岚和我置气?”他大喇喇的坐在陆贞训身边,顺手将她抱在怀中,后者挣扎了好几次没有挣开,也就随他去了,总归早就认命了。 “阿贞,我若是告诉你,我是在救她呢?”越王轻声道,“你该知道,若是生下死婴,产妇的情况会比今日凶险百倍不说。依谢青岚的性子,若是孩子出世前就死去了,她会怎样?” “你看不出来也不怪你,连傅渊都未能看出来。”越王见陆贞训很是温顺的样子,心中也很满意,“你真以为,刘寻那日所谓的在丞相府去吊唁傅渊真是去吊唁他的?那日本就人多手杂,傅静后来又昏了过去,更是混乱,你以为,那个时候,少了一个侍女,或者多了一个侍女,谁会在意吗?” “殿下的意思……”陆贞训低眉想着,若是按照这个说法,谢青岚近身伺候的丫鬟被人做了手脚?檀心如心自幼就伺候她,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就是…… 越王耸了耸肩:“别人不知道刘寻,我还不知道刘寻?有贼心没贼胆,想害人却是个只能想出阴招的人。”顿了顿,“你以为,就算是傅渊死了,他会放过傅家?傅氏当时为了傅渊给了刘寻多少难堪,刘寻心中怪傅氏偏心,就有多恨傅渊。再说了,谢青岚的孩子,来日就是谢家家产的继承者,他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所以,”越王附在陆贞训耳边,低声呢喃道,“只要谢青岚的孩子死了,谢青岚自然会受不住打击,等到谢青岚死了,谢家的财产,他有的是借口拿走。只不过,傅渊假死,却是他根本没想到的事。”   ☆、第232章 谢青岚生产完后的一个月,见不得风,也就只能留在了越王的别院里。这位浪荡王爷转头就回了京城,根本就没在意这边的境况。 倒是傅渊这位“已死”的丞相大人,行踪实在不便示人。不过也就在谢青岚生产后的那一日,这么多日里一直贴身伺候谢青岚的锦云被下令杖毙了。 而谢青岚在别院中养着,和陆贞训愈发的亲厚起来,而京中又有人不住的送补品来,一月中足足长胖了十几斤,出了月后,真是脸都圆了一圈。 在别院中待了三个月,眼看着秋意渐浓,金秋三月萧索而颓败。虽说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傅渊没死的事,但是这实在不能让许多人都知道。谢青岚也就让傅渊不必日日守在这里。 但是丞相大人是下定决心要当个绝世好爹,学了抱孩子之后,就不肯撒手了。拗不过这人的谢青岚也就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睡去了,让这爷俩自己去墨迹。 傅家新生的小娘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自己爹,小嘴咕噜噜的吐着泡泡。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皱巴巴,小娘子还是看得出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像傅渊,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而所谓一逗孩子,整个人的智商都会大幅度下降这事,毫无疑问的在傅渊身上体现了出来。跟闺女傻笑了一会儿,小娘子笑得满脸口水,又打了个呵欠,小脸一皱,又“哇”的一声哭号出来。 这下可是彻底把睡过去的谢青岚给惊醒了,连滚带爬的从榻上下来,夺回了自家闺女,不忘埋怨道:“都说了男人手重,你怎还不知轻重?”说罢,又对着小娘子一阵哄。 丞相大人这回委屈了,看着抱着闺女的媳妇,有一件事是深刻的明白了——现在这家里,地位如下,闺女,媳妇,旺财(丞相大人臆想之中的宠物犬),最后才是自己。 感觉到一阵深深无力感的傅渊无声叹息一声,这才起身:“是不是饿了?抱了来便没有奶过了。” 谢青岚低眉思索一阵,寻思着的确是这样,瞥了傅渊一眼,道:“不许看。”慢慢坐在床边,解了自己的衣裳给小娘子喂奶。 对于谢青岚坚持自己奶孩子这件事,虽说穷苦人家的母亲都是这样过来的,但傅渊总觉得对女人身体不好,和谢青岚争得一点不肯相让,最后安阳女侯被气恼了,金豆子潸然而下,让某人缴械投降了。 现在看着自家媳妇给闺女喂奶的样子,傅渊心中也有些不快,但总不能说去捂了不让小娘子吃吧。撑着下巴郁闷了一会子也就不去琢磨了,取了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小娘子吃饱了,又闻见娘亲身上的味道,砸吧砸吧小嘴,睡得格外的香甜。谢青岚也放下心来,穿好了衣物,将她放回了摇篮,对傅渊道:“你在做什么?” 眼看着纸上不少的字,更是好奇了:“你在给孩子取名字吗?” 傅渊低声道:“孩子也是三个月了,还是有个名儿的好。”又抿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展眉看向谢青岚,“也是我的不是,若不是现在还是孝期之中,非得给她好好操办一次不可。” 这倒是,小娘子满月之时正是傅渊“新丧”之后,也就是说正是孝期。若是大操大办,指不定有人说谢青岚什么呢。 而见惯了这货笑得柔和如同三月春风的样子,然后转头就让被人家破人亡了,谢青岚嘴角抽了抽,顺手取了纸张来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有美好意喻的字眼,也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倒是肯费心。” 谢青岚取了纸笔来写了一个“嘉”字,笑道:“不如小名儿叫嘉嘉,倒是很好听。” 傅渊含笑,顺手也写了两个字来:“那孩子叫令月如何?” 谢青岚微微一怔,想起没穿越前,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说是“令月”两个字是太平公主的名字,也不知道傅渊什么意思。 “《全唐文·代皇太子上食表》中有云,‘令月嘉辰’。你既然为孩子取小名嘉嘉,我便将前两字取了来,傅令月,也未尝不可。” 谢青岚抿唇一笑,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有人的传话:“安阳女侯,京中皇上派人来看望女侯爷了。” * 要说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刘寻真是用生命在证明这一点。谢青岚虽然将盐铁的生意交了出来,刘寻尝到了甜头,也就大方的放了谢青岚出京去。 结果最后听到谢青岚居然住进了越王在冀州的府邸中。对于这弟弟,刘寻就没放心过,谢青岚可是个大肥肉,赵蕴莲听说这件事后,也是进宫给刘寻上了一堂课——要是越王真的有些造反,有谢家的财产,岂不是要糟?现在士族地位虽是与日俱增,但始终不算是太稳固,哪里有人能够经得起打仗? 这样一通话下来,刘寻悟了。然后赵蕴莲又是一番引经据典,反正最后引出了谢青岚和刘平二人多半是一路的,刘寻就直接炸了,转头就派人来查谢青岚的老底了。 这直接来是第二步,还有第一步呢。 * 谢青岚倒是很快的到了外室去,见门外立着的是许覆,猛地一怔。想到了那夜差点死在许覆手上,还是很害怕的。强定心神笑道:“许都统怎么来了?” “奉圣上之意来探望安阳女侯。”比起已经嗝屁的宋驰,许覆那真是干练了不止一个档次,对谢青岚双手一抱拳,俨然一副强者的姿态,“傅相新丧,女侯爷一人养着孩子也是不便,皇上少不得要多多关心一二。” “有劳皇上费心了。”谢青岚在心中把刘寻骂了个狗血喷头,“不知皇上境况如何?” “皇上一切尚好,只是操劳国事,难免有些难熬,身子也不比往日康健。”许覆很淡定的回答,虽是信息不多,但谢青岚还是整理了出来——刘寻这家伙,身子有些不好了。 有赵蕴莲这位玛丽苏,刘寻又觉得得偿所愿,说不准能夜夜笙歌,还能管你身子好不好这件事?若是这位爷马上风了……还真是好笑得很。 虽然心中真是这样想的,但谢青岚还是很淡定的稳住了面上的表情,道:“原来如此,还请皇上多多保重身子。”又请许覆坐下,命人为他奉了一杯茶,这才含笑道:“妾身刚到了冀州,孩子实在是稳不住了,有早产之症,还好越王侧妃肯将妾身收留在此,这才好了些。” “原来如此,安阳女侯和越王侧妃姐妹情深,让人动容。”许覆皮笑肉不笑的说完,接茶之时,手上一颤,那盏茶“啪”的一声落地,四散碎裂,滚烫的茶水也泼的到处都是,溅在地摊上冒出一阵白烟来。 此时原本安静得很,这一声出来,仿佛是热油中浇了一碗冷水,顿时炸开了锅。而这第一个炸锅的,就是内室中的小娘子。 许覆眼神一变,起身迅速的进了内室,谢青岚拦都拦不住,赶紧随他进去了。内室中虽是奢靡的陈设,但只有云舒和檀心看顾在摇篮前,此时正抱着小娘子哄着。见一个大男人忽然冲了进来,唬了一跳,忙抱着小娘子退了一步。 许覆看了两人一眼,眼神那样的锐利,根本就不问任何话,单刀直入道:“本官方才见到有贼人进来了。”说罢,“哗”的拉开了柜门,见其中满是女子的衣物或者贴身之物,虽是有些尴尬,但到底是皇帝的亲卫都统,脸上变都不变的关上了柜门。 谢青岚跟在许覆身后进来,见他这样粗鲁的动作,虽然动怒,但天大地大闺女最大,赶紧抱了闺女安慰。小娘子哭得厉害,已然戚戚然的打起嗝来,一边哭一边哆嗦,可将谢青岚心疼坏了,一壁哄孩子一壁怒目瞪向许覆。 许覆也不是不尴尬,看着哭得哆哆嗦嗦的小丫头,神色不变的找话头:“不知……” “她叫令月,小名儿嘉嘉。”谢青岚满心着恼,现在真是恁死许覆的心都有了,也就没那样好的语气了。 许覆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拱手道:“是我的不是,惊到了小娘子。”正欲退出内室,便见陆贞训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了。 见外甥女哭得这样惨,陆贞训也不干了:“许都统原本是奉命而来,于情于理也没有阻拦的说法。只是这一进来便这样惊吓一个出生不过三月的婴儿,此举未免说不过去了。还请许都统给安阳女侯一个解释,否则……”她原本就是个从容而决绝的女子,仰着头看着许覆,“我便只能当许都统是有意为之,我虽只是侧妃,但也是玉牒上正正经经的主子,越王府,也不是那样好欺辱的。”   ☆、第233章 虽说陆贞训是一个侧妃,但没有正妃的前提下,侧妃就是越王府的女主人。此处虽不在吴越,但也是越王的别院,人家主人的名字可是写着的。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吧,更不说越王这货可是个人人都怕的天魔星,给他知道许覆在自家院子大闹一番,只怕是要糟。 见陆贞训来了,谢青岚微微心安,环视了一圈内室,不见傅渊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这在全国都说了傅渊嗝屁了,要是突然出来……稍微有点尴尬啊。怀中的小娘子实在被这怪蜀黍唬惨了,一面哭一面哆嗦,满脸的泪水,看得人心疼极了。 谢青岚咬了咬下唇,厉声道:“许都统若是奉旨来探望于我,我自然是铭感于内的。但许都统不分青红皂白便冲了进来,还如此惊吓小女,莫非是以为我母女二人孤儿寡母,便是任由别人欺负的吗?” 许覆脸上色也不变,道:“方才许某的确见有人冲了进来,这才进来看看。安阳女侯乃是皇上特意嘱咐过要好好看顾的人,傅相去后,安阳女侯母女俩更是皇上许诺会善待的人。若是让两位出了意外,岂不是皇上的不是了?今日惊吓小娘子,的确是无心之失。” “荒谬!”谢青岚道,“此处乃是越王殿下的别院,即便不是,也没有一个大男人大喇喇的就往别人家内室冲的道理。更不说许都统是知道此事的,我母女二人承蒙越王殿下和侧妃的照拂,这才暂且住在此处,都统未免不是不敬我,而是不敬越王殿下。说句不中听的,若是方才乳娘正为孩子喂奶,许都统这般,未免难辞其咎。” 这假设当然也不是不可能的,许覆不免有些尴尬,但羽林卫是皇帝亲卫,做事是不需要给任何人解释的。许覆更是除了皇帝之外谁的话都不听的人,傲然道:“然则并未出现此事。” 谢青岚恼得厉害,将小娘子抱在怀中,待哭声渐小才给了乳娘,施施然走到许覆面前,道:“如今没有发生这事,许都统当然想要如何说都可以。既然许都统觉得,这事并没有如此,那么我就要与都统说道说道了。这别院外面侍卫众多,越王侧妃尚且在此,并且众人都知,越王对侧妃乃是极为宠爱,试问既然如此,满院的侍卫自然不是无能之辈,那么他们都没有发现的人是都统能够发现的?就算都统功力远胜这些人,大喇喇的冲了进来,可找到了想找的?”她越说越气,活生生的被气笑了,“这孩子是我的性命,婴儿受惊致死的事又不是没有,你究竟安得什么心?明知道皇上嘱咐过多多看顾我母女二人,偏生这样大喇喇的进来?难道许都统愚笨至此,不知道内室中一定有孩子?” 不待许覆说话,谢青岚又连珠炮似的发难了:“莫说什么怕孩子出了事,谁会让孩子一人在内室之中待着?无人出声,就是没有事的,偏偏你这样一来,将孩子吓成了这样。是许都统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或者是皇上觉得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让许都统这样来调查出一个真相?”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一个女人守着万贯家财,就是犯罪,就是活该,被人怀疑也是情理之中。我孤儿寡母,活该被人欺辱。” 这下可是转着弯骂到了刘寻身上去了。若是许覆不将这事承认下来,那就是刘寻的意思。要是刘寻的意思也就罢了,偏偏面前这俩都是不能灭口的人,刘寻留着是要作牌坊的,但是这话一旦传开了,对刘寻那可是了不起的打击。 许覆心中千回百转,硬邦邦的说道:“想不到安阳女侯这样的能言善辩。”又服软了:“此事原是许某思虑不周,并无冲撞之意,还请两位宽恕些。” 陆贞训摇头道:“此事于我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只是许都统这样大喇喇的进来,未免坏了安阳女侯的名节。丞相新丧不过几月,都统这样,诚心是要让安阳女侯不好做人了。还请许都统想个法子弥补一二才是。” 谢青岚只是点头,许覆还真是一种哔了哮天犬的感觉,难怪皇上对这人不放心,就这咄咄逼人的功力来说,着实难缠。但说来也怪,他无端的觉得这内室中是真的有人,但至于是谁……结合谢青岚方才的话,许覆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能让人在内室中,但是其中待的人一个都没有声张,那就是她们熟悉的人,却又不能让自己发现。 许覆蹙着眉头想了想,却又不敢确定——除了傅渊,还有谁呢?但是傅渊,是他看着下葬的,又怎会……心中虽是狐疑,但许覆还是不会声张,低声道:“安阳女侯有何吩咐,许某愿意尽力一试。”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谢青岚道,“还请许都统为我向爹娘传一句话,说我在此一切都好,请她们不必挂念。再有,齐王世子妃有孕在身,还请诸多保养。” 许覆应下不提,但明白谢青岚此举是在向刘寻施压,她背后可是站着端敏大长公主夫妇和齐王府。这两家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全都是手握兵权。再加上谢青岚手中的钱…… 好么,反正天时地利人和啥都有了。 * 许覆也没有留多久就走了,谢青岚一边哄着小娘子,小丫头又睡了过去,眼角泪花都还没干。将她放在摇篮里,谢青岚这才转头和陆贞训道:“若是真将我家嘉嘉吓坏了,我非得杀他,管他是谁派来的。” 陆贞训微微一叹:“看来刘寻并不是很放心你了。”恨声道,“不,就算刘寻本来不疑心你的,但有赵蕴莲在他耳边吹风,自然会怪到你身上来。” “这个自然,她当日被傅渊灌了一壶绝育药,这才断了生育的可能,她心中恨死我和傅渊了,怎能让我二人好过?”她一边说,一边对云舒道:“姑姑,傅渊他……” “姑爷已经躲了出去,姑娘不必担心。”云舒低声道,“好在这屋中有暗道,只怕方才要糟。” 谢青岚只点头,又握一握陆贞训的手:“姐姐,有一句话,我委实想要与你说。越王此人虽是孟浪,但对姐姐……” “你不必说,我自有分寸,这种事,旁人勉强不得。”陆贞训抿唇一笑,打断了她的话,淡淡的开口,“总归一辈子都逃不开了,时间还长着。倒是你,以刘寻那人的性子,只怕今日无功而返,他日又会卷土重来。” “我也是此意,此处已经不安全了。”谢青岚道,“再过几日,我们便挪出去吧。”又见傅渊从床后面走了出来,对他道,“你以为呢?” 傅渊并没有拒绝,陆贞训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转移,免得刘寻想清楚了又来一次。姐妹俩又寒暄了一阵,不多时,就见舒忌兄妹俩并肩而来,身后又跟着如心。 如心这丫头,这么些日子还真是跟着舒忌哪里都不放,让她嫁过去,她又忸忸怩怩的不肯。檀心迎上去和她下去了,舒忌向傅渊行了一礼,这才道:“丞相大人,粤地怕是有些古怪。” “讲就是了。”傅渊看了一眼陆贞训,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这女子,他也是相信居多的。谢青岚相信的人,他也愿意去试着相信。 舒忌没有半点犹豫,道:“齐王世子这么些日子行止间有些怪异,明知道上面那位对于世家是愈发不待见,但最近和世家的来往接触十分的频繁,倒像是有诈。” 一听到“齐王世子”四个字,陆贞训双手轻轻颤了颤,头埋得更低了。谢青岚现在可算是尴尬了,看一眼傅渊,又看一眼舒忌,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些事情是不能在有些人面前提的,比如刘肃就是不能在陆贞训面前提的人。而这一提……反正谁在谁尴尬。 正想缓和一下气氛,陆贞训已经起身道:“我还有些事,便不留在这里了。妹妹好好养着身子,我就放心了。” “我送送你。”谢青岚赶紧要追出去,刚出了门,就被陆贞训拉住了手腕,“别跟来了,傅渊一会子恼了可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平静得死寂,谢青岚不免心酸起来,握了握拳,才低声道:“姐姐,你忘了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她微笑:“没有记忆,又何来的遗忘?青岚,你知道么?袒露心迹的那日,也就是注定别离的那一日。那一日他告诉我他心悦我,而我,我告诉他,我同样也是心悦他的,但是我也必须向前走,他不是我可以逗留的地方。”她重重的握了握谢青岚的手,“我羡慕你,真的。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你要珍惜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别像我和刘平,也别像刘肃和郡主。”   ☆、第234章 过了几日,谢青岚就正式从越王的别院之中搬了出来,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以谢家的家底要在冀州找到落脚处并不难,况且傅渊原本就为谢青岚安排好住处,只是被越王先截了胡,又惹得谢青岚早产,这才只能住在越王的别院之中了。 虽说谢青岚不提,但心里多半也明白了。傅渊不是无事迁怒别人的人,能下令杖毙锦云,必然是这丫头那里反水。虽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越王那么宝贝陆贞训,必然是不会冒着让陆贞训恨自己一辈子的代价来害死谢青岚的。 而虽说傅渊两口子做戏,但是外人不知道啊。谢青岚这在为夫守孝的寡妇带着一个小女婴独住在一处院子里,关着门过日子,谁也不知道这安阳女侯到底是怎么了。 而日子转转兜兜到了傅家的小娘子傅令月九个月,能爬能翻身,还会逮着自家老爹的袖子啃的时候,京中总算是来了一个大霹雳——北戎大有卷土重来之势,褚霄无奈之下只能往北疆去,留了端敏在京中。 虽说很吃惊,但现在谢青岚只能关门过自己的,而傅渊每日也在书房之中和舒忌说话,唯独在傅令月小盆友抱着娘亲的脖子指着外面后,谢青岚这才会带她出去找她爹。 而这消息之后的第三日,门房处的婆子忙忙慌慌的来了:“夫人,夫人,门外有人来见夫人了,说是夫人的故人呢。” 谢青岚也是微微一怔,在冀州会有人说是故人而来?越王的官方发言说是回了吴越,但实际上就在京城周围转悠,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这样大喇喇的来啊。 思来想去觉得不会,谢青岚道:“来人可有报上名讳?”现在傅渊不便露面,就算是有一众人护着自己,也不得不多一个心眼,至少不能引狼入室才是。 那婆子涨红了脸,看着谢青岚,半晌才道:“夫人,老奴记得夫人的父母双亲早已去世,而那人、那人说是夫人的父亲……这样大不敬的事,老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这才说是故人。” 她还没说完,谢青岚“哎呀”一声叫出来,起身向外面抢去:“你可闯了大祸!”走了几步,又转头,跟在其身边的檀心何等的明白事理,点头道:“夫人放心就是,我晓得。”说罢便转身去了。 那婆子也不知道什么事,跟在谢青岚身边抢了几步,见她这样急切,也是狐疑起来,年岁大了也不便再跟,只能扯住原本是丞相府中伺候的小丫鬟道:“被人冒充父亲,夫人还能这样急切,唯恐怠慢了?” 那小丫鬟笑道:“妈妈有所不知,夫人的生身父母早已过世不假,但夫人可还有义父母呢。既是夫人的父亲,岂不就是端敏大长公主的驸马,定国公褚将军了。” * 谢青岚那可真是跑得风风火火的,亲自在门前迎了褚霄。褚霄一身赭石色,衬得身材健硕,听到声音,这才转身道,神色淡淡的,却也含着不少的疼爱:“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样冒失可怎得了?“ 因为跑动,谢青岚的脸有些发红,羞羞一笑:“叫父亲看了笑话,门房的婆子不知道事,这才误了事。”又迎了褚霄进门,“前些日子青岚听说父亲要回北疆,正想呢,没想到父亲会特意来冀州一趟。” 将褚霄迎进了正堂,谢青岚以女儿的礼给褚霄奉了茶,又命人将傅令月抱了来。小丫头睡饱了,看着自家娘亲,顿时笑得满脸口水,咿咿呀呀的要抱抱。 谢青岚也是有些尴尬的,抱了她在怀,笑道:“父亲别见怪,这丫头正是淘气性子,实在是青岚疏于管教了。”说罢,又将她放在膝上,轻轻打了几把屁股,“还不安分些。” 傅令月被一向温柔的老娘揍了几把屁股,一时委屈极了,瘪着嘴就要开哭。而在小婴儿傅令月眼中,和娘坐在一起的男人一定是爹,顿时一边哭一边向褚霄的方向扑腾。 谢青岚更尴尬了,倒是身后的云舒道:“小娘子只怕与外祖有缘,这才要外祖抱呢。”说罢,看向褚霄,“褚将军可要抱抱?” 褚霄也是尴尬万分:“我是个粗人,手重些,只怕会伤到孩子。”但看那小东西哭得雄赳赳的样子,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褚青萝小时候,还是伸出了手。 见老爹口嫌体直,谢青岚也是带上了些笑容,将傅令月抱给褚霄。这丫头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便宜外祖,半晌没移开眼。 凭心说,褚霄长得真的很不错,又是个沙场上下来的,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男性魅力真不是一般小白脸能比的。傅令月看了一会儿,嘴角的涎水缓缓而下,将她胸前都打湿了。 谢青岚顿时好笑,这小丫头这样小就是个看脸的家伙了。好在褚霄长得不可怕,不然这小丫头那哭起来,俨然就是要哭倒长城十万里的孟姜女。 褚霄抱着傅令月也是有些尴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便宜外孙女给伤了,见她半点不怕自己,也是老怀甚慰,大掌托着她小小的身子,笑道:“这孩子是个灵动的,总叫我想起了阿萝儿时的模样。” 想到褚青萝,谢青岚眼角眉梢都扬起笑意来:“青萝是个明艳的姑娘,得人欢心也是情理之中的。”又喃喃道,“只是我如今这样子,也实在不能进京去探望一二。” 虽说傅渊装死这件事被越王等人察觉了,但不拘怎么样,这事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为了让人不起疑,戏要做全套,只好把所有亲近的都瞒过去,这样才能瞒过京中的世家,还有刘寻那傻缺。 谢青岚这样自我安慰着的同时,抬眼却见褚霄脸色满是惊诧,顿时也是目瞪口呆了。父女俩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褚霄才急道:“青岚的意思,是阿萝不在这里?” 谢青岚也是一脸懵逼:“父亲何意?青萝怎会在冀州?!”这话一歇,两人同时站了起来,把傅令月小朋友吓得哇哇大哭,谢青岚忙慌慌的接了女儿安抚,心却是猛烈的跳了起来。 * 至于这事的起因,时间倒退回两个月前。刘肃去了粤地已久,而褚青萝的肚子是愈发大了,在齐王府中安胎。 因为谢青岚一到冀州就早产了,可把人吓得不轻,褚青萝担心得很,但又听闻陆贞训在那里,心中也是踌躇起来了,恰巧齐王妃有些不妥,齐王府里无人理事,太妃年岁大了,总不能出山吧。只好让褚青萝出马了。 而淑仪郡主虽是有孕在身,但却半点不含糊,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待齐王妃好了,褚青萝要动身对的时候,谢青岚寄信来说是不用了,这是只好作罢。 好了关键来了,约莫两月前,褚青萝收到了谢青岚的信,说是在冀州守孝之中,实在是苦闷不堪,求褚青萝去和傅令月玩玩。褚青萝欣然应允后,就动身了。 而动身到了现在的结果,居然是谢青岚把这妹妹弄丢了,褚霄这二十四孝老爹实在淡定不了了。原本抱着希冀来看看亲闺女和干闺女,结果这下可好,还揣着猴子的亲闺女居然不见了;还有更好的,干闺女根本就不知道亲闺女来了的事。 * 正厅中,褚霄和谢青岚的表情完全可以做成一套表情包——大写的囧和懵逼。云舒立在谢青岚身边,见她完全失神,赶紧扶了她的手肘:“姑娘。” 谢青岚这才回神,低声道:“父亲之意,是青萝是收到了我的书信,这才动身往冀州来了?”见褚霄点头,谢青岚惊道,“绝无此事,即便嘉嘉无趣,在守孝之中,我又怎会让青萝来陪?” 褚霄道:“我与你娘也是想到了这个,还寄过书信来确认,却得到了明确的回复,你娘这才肯放心让阿萝来。”褚霄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难道有人截了阿萝去?” “此事非同小可!”云舒立在一旁,蹙着眉头,“此举俨然是一石二鸟之子!姑娘和大长公主、驸马的关系非同寻常,以姑娘的名义叫走郡主,省时省力,郡主待姑娘一向是视为亲姐,更不可能生疑。一旦郡主失踪了,大长公主和驸马必然向姑娘兴师问罪。既是离间了双方的情谊,又能将郡主劫走……” “那为何劫走青萝?”所谓一孕傻三年,一急之下,谢青岚智商俨然要往负数去了,深深吸了口气,又甩了甩头,这才道,“或者,劫走青萝的原因,是要挟。”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了褚霄,“父亲是大将军,手握重兵,而青萝嫁进了齐王府,齐王手上也是有兵权的。用青萝来要挟父亲和肃哥哥,用她腹中孩子来要挟齐王府!” 这是迄今为止最合理的解释,而这个节骨眼上,要挟手握兵权的朝臣,能从中谋利的,只有…… “父亲,此事不宜声张!”谢青岚现在懵得厉害,只能往自己认为好的方面想了,“北戎来势汹汹,父亲不可轻敌。青萝那头,我来想法子,万不可声张,一旦人心散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第235章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褚青萝失踪的事一闹了起来,虽说影响还没有扩散开,但是这若是被人知道,只怕人心散了。 毕竟褚青萝是褚霄独生女儿,现在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北戎使计将褚青萝劫走了,逼得褚霄不能上阵,到时候所谓的势如破竹不得重现一回? 想通了这层,谢青岚赶紧稳住褚霄,也没敢将这事声张,只一封信给了端敏,请端敏来冀州一趟。 而端敏到达冀州的时候,褚霄已经继续动身往北疆去了。对于这便宜娘,谢青岚心中还是有些惧怕的,抱了小丫头将她迎了进来,这才怯怯唤道:“母亲。” “我都晓得了。”端敏简单的寒暄了一阵,这才开口道,“也是我疏忽了,见了那封信,也不曾去多问几句,反倒是深信不疑,将阿萝送了来。”又坐在主位上,伸手抱了傅令月去,小丫头半点不怕生,对端敏笑得那叫个萌萌哒,“你在这里也是不容易,倒是傅渊,不出来见见我么?” 谢青岚顿时尴尬,还是装懵道:“母亲说什么?青岚实在不明白……” “你明白得很,傅氏刚一死,傅渊也死了,这事谁又肯相信?”端敏逗着便宜外孙女,“阿萝此时被人掳走,旁的我都不担心,但算算日子,再有些时候,阿萝肚里那小的就该出世了,这样一来二去的折腾,若是伤了孩子,只怕要坏事。” “可惜咱们连对方是谁都不曾知道。”谢青岚嗫嚅道,又叹道,“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好。” 端敏只笑起来,看向谢青岚:“说来,你以为是北戎?”见她不明何意的样子,更是摇头道,“北戎的人,哪里有那样的本事,能知道你是我义女,能知道你的字迹,能知道青萝和你感情笃深?即便有人早就潜伏在大燕之中,但是这字迹却是弄不到的,故此,我想,绝不会是北戎。至于是谁,你脑中果真没有一个人符合这情形?” 谢青岚细细想着,实在是有些懵逼,傅令月根本没注意到母亲的反应,拍手笑得欢腾。谢青岚原本紧绷起的神经缓了一缓,道:“用我的书信将青萝哄骗出来,一来是我和她感情笃深,所以直到能够骗出青萝,二来,兴许是和我有仇,想要栽赃嫁祸!” 谢青岚虽不说一向与人为善,但和自己有仇,并且熟悉自己,自己有事又能得到实质性好处的人,只有一个! 这样想着,谢青岚顿时不说话了,端敏何等的聪慧,见她这模样,知道她已经明白过来了,低声道:“既然知道了,可知道有什么法子应付?”见谢青岚很郁闷的样子,又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这是一旦闹开,你无疑站在了风口浪尖,想要洗刷自己的冤屈,就必然会天涯海角的去找阿萝。” “所以,青萝被藏在我眼皮子底下,才不会让人生疑。”谢青岚说完,见端敏脸色缓和了许多,不免更是恼恨了,“赵蕴莲!” 除了赵蕴莲这个曾经的闺蜜,谁又能弄到谢青岚的笔迹?除了赵蕴莲,谁这样恨谢青岚?一件事或许是巧合,但一系列的事穿在一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可能就是绝对! * 而这当事人的淑仪郡主,现在真是各种哔了哮天犬的状态。看着面前立着的赵蕴莲,褚青萝那股子气是愈发的盛了。 原本是抱着找谢青岚的心态来冀州的,结果等到冀州的竟然是赵蕴莲。褚青萝再傻都知道这事必然是赵蕴莲布局了。 “淑仪郡主。”赵蕴莲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来了,“郡主何必这样硬扛着?我也不愿意见血,这才没有对郡主用刑,郡主何不配合我一些?叫你我二人都好过,只要郡主肯写信给刘肃,一切就尘埃落地了。” 褚青萝冷笑道:“看不出宋夫人这样的伶牙俐齿。什么叫我写信给表哥?你那点心思我难道不知道?刘寻那点心思,我难道不知道?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是表哥和世家交往甚密,不是戳着了刘寻的肺管子?不就是想找个借口将表哥杀了吗?怎么,堂堂大燕的皇帝,要杀一个人还要用其家眷来要挟,我怎不知道大燕已经孱弱到了这地步?不妨学宋高宗,十二道金牌将他叫回来杀了岂不干净?” 赵蕴莲看着她,心道是若能这样还用你?齐王还没死呢,手上还有不少兵力,莫名其妙的把他儿子杀了,仔细血还没干就打到皇城门下了。而若是褚青萝的书信将刘肃叫回来,那么可以伪装成路上出了事,也就不关刘寻什么事了。 而褚青萝当然也是知道这点的,这才说这话相激。眼看着赵蕴莲静默了一会子,道:“淑仪郡主,你若是执意如此,切莫怪我不给你情面了。待你腹中孩子出世,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褚青萝面色微微凝了凝,半晌后还是傲然道:“不拘你用什么来要挟我,我绝不会背叛刘肃的。” “难道你不在乎你的孩子不成?”赵蕴莲道,“你这母亲,未免太心狠。” “我若是为了他,亲手送他父亲上断头台,只怕他也会怨我一生一世。”褚青萝凌厉的丹凤眼眼角带着那样的傲气,“况且我褚青萝的孩子,绝不是那样脆弱的人。” 赵蕴莲冷冷一笑:“好,但愿你当真有这样的魄力。”又厉声道,“三日之后,我会再来,若是郡主依旧没有改主意,便开膛破肚,将你肚里的孩子取出来吧。” 赵蕴莲说罢,便转身出去了,出门之时,不觉有黑影闪过,只一瞬就不见了。 * 这三日之中,褚青萝倒是很平静的等在安身之所,到了赵蕴莲再来的时候,仍然是咬死了不肯松口,恼得这一贯装着白莲花的玛丽苏还真是叫了人来:“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写是不写?” “我早已跟你说过多次,我绝不会写这样的信。”褚青萝道。 “即便那人心中没有你?你要为他赔上你下半辈子的依仗不成?”赵蕴莲见她这样决绝的模样,毒了舌尖,“褚青萝,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这样做,值得吗?” “那人心中有我没我都好,我心中是有他的。我哪怕是自己死掉,也不会让你和刘寻这无媒苟合的无耻之徒得意。”褚青萝紧紧握着拳,“总归都是活不了今日了,我母子俩一起到了黄泉路,即便下了阿鼻地狱,也是我母子俩一起。” 赵蕴莲莫名的怒了,想到谢青岚和傅渊灌自己的那壶绝育药,立时发狂起来,怒道:“还不动手,既然想死,那就成全她就是了。”又笑道,“你可知道,你这样一死,天下人都会以为是谢青岚吃里扒外做的好事,如今引狼入室,真替端敏大长公主不值!” “你——”褚青萝脸色苍白的起身,却被人在腿上打了一下,硬是坐了下来,“你倒是个狠角色,这一石二鸟之子,也亏你想得出来!” 赵蕴莲只笑,一边退一边让人拿着短刀去了,眼看着那刀要捅入褚青萝肚子,不觉门外金铁声大作,其中夹杂的,正是喊杀声。 赵蕴莲一惊之下,还没转身,门已经开了,为首的便是端敏和谢青岚。执刀的那人一见这事,登时发狠,将刀架在了褚青萝脖子上。 而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一道青色的影子从门外激射而来,正中那人手腕,顿时鲜血淋漓,一只翠玉簪子钉在手腕上。 “阿萝。”端敏慌得要去扶女儿,舒琅华从外面抢进来,踢翻了手腕受伤的人,见褚青萝满脸的汗水,心道不好,号了脉,这才说:“坏了!原本就是临盆,这回受惊了,只怕要提早发动!”又一叠声道,“赶紧抬下去,莫要坏了事。” 眼看着褚青萝被七手八脚的搬进了内室,端敏无奈之下也得跟了进去。谢青岚立在外面,颇有些恼怒的瞪着赵蕴莲。她二人有些时候不见了,赵蕴莲如今很是消瘦,愈发有了扬州瘦马的感觉。 见谢青岚看着自己,赵蕴莲唇角扯出一个笑容来:“怎么?姐姐,我送你的大礼,你可还满意?” 谢青岚恼得厉害,也不带细想,扬手就是一巴掌掴在赵蕴莲脸上,“啪”的一声,她半张脸开了一个巴掌印:“我告诉你,青萝没事就算了,青萝若是有事——”惹得赵蕴莲笑起来,“哈,她若有事,你待如何?她是孕妇,可惜我连做孕妇的权力,都被你还有傅渊夺去了。你我二人,儿时那样的亲密无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碧莲还真有点大……谢青岚懒得和她说,方才那一巴掌打得手都麻了,紧紧握拳,坐在榻上,听着里面愈发大的痛呼声,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见舒琅华从里面飞快的出来:“夫人。”谢青岚腾地站起来:“如何了?” “情形不好,已经有些吊不上气来了,怕是要难产。”舒琅华低声道,看着谢青岚脸色苍白,险些要跌倒的样子,赶紧扶着她。 赵蕴莲立在一旁,眼底尽是笑意,看得谢青岚心中邪火实在压不住,怒道:“你往日牵累我的事不少,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是青萝……今日若能让你害了青萝,他日我身边人不得一一被你诛杀殆尽!”推一把舒琅华扶着自己的手,“还不将赵蕴莲拉下去,直接杖毙了就是!”   ☆、第236章 这话甫一出口,赵蕴莲原本笑得迷迷怔怔,脸色顿时变白了,看着谢青岚,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如今原本很是消瘦,看着这样死死的看着谢青岚,那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但却是无魂般,黑白分明的死鱼眼。 谢青岚气得手都在抖,原本从一开始就没想和玛丽苏真的过什么招,只想离得远远的就是,免得被光环殃及到。但现在,玛丽苏居然敢以自己的名义掳去褚青萝,还害得褚青萝命悬一线,几乎实在触碰谢青岚的逆鳞,若是还能容她还真是有鬼了! 舒琅华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见谢青岚这样下令了,半点不含糊,上前就拧住了赵蕴莲的手腕,和一众冲上来的下人将其拖了下去。赵蕴莲这才如梦初醒:“谢青岚,你若杀我——” “皇上不会放过我是不是?”谢青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扬起冷笑来,“我告诉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急了我,我将谢家所有的钱拿出来,召集有志之士推翻刘寻又如何?总归咱们皇上成日也没干几样正经事,倒是去和一个寡妇看对眼了。一旦你二人的事情败露,刘寻那样好面子的人,还得感谢我杀了你。” 刘寻那货是个情圣不假,但是他的好大喜功程度是凌驾于情圣之上的,若是这事情真的被人捅破了,只怕真的会杀了赵蕴莲。 眼看着赵蕴莲被拖了下去,谢青岚长长的松了口气,以后再没有人在这里吵吵嚷嚷了,又快步除了门,见外面身穿护院服饰的男子们还没散去,顿时笑道:“多谢诸位了,一会子下去领赏吧。” 众人纷纷缄口不言,整个环境莫名的尴尬了起来,谢青岚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们,见陆贞训从照壁后转了出来,忙迎了上去:“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陆贞训摇头道:“你方才来借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来看看。”又握一握她的手,“郡主……世子妃她怎么样了?” 谢青岚脸色戚戚:“状况不好,说是快吊不上来气了。”说罢,又轻轻一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将陆贞训的手握得愈发紧了。 陆贞训也是白了脸色:“怎会如此?”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听说已经命人去通传齐王世子了?可有消息?” “粤地离这里这样远,就算不眠不休的赶回来,也只怕要好几日。”谢青岚满心苦楚,“只愿青萝能够熬过这一劫,来日才有大富贵。” 正说着,又听见屋中传来惊呼声,有人张皇的叫起来:“快,拿参片来!”说罢,又是急切的惊呼声:“郡主,郡主你坚持着,孩子还没生出来,郡主千万莫要睡过去。” 这声音谢青岚认得,是端敏身边的大侍女苍云的声音。陆贞训和她相视一眼,双双朝着堂中去了。刚进了外室,就见苍云忙忙慌慌的出来,见谢青岚进来,面露喜色道:“姑奶奶,郡主要见姑奶奶呢。产房虽是血腥,还请姑奶奶莫要那么多避讳了。” 谢青岚一边点头,一边问道:“姑姑,青萝的情形……”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苍云的脸顿时漫上了凄苦来,摇头:“只怕郡主熬不过这一劫了。随大长公主来的接生女官说,胎位有些不正,难产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郡主是受惊生产,体力也不够……” 谢青岚咬着下唇,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转身劈头盖脸的唤道:“慕珏!慕珏!”接连几声叫唤,已有人从横梁上落了下来:“夫人叫我做什么?” 慕珏本是俊美得比寻常姑娘还好看,现在摇着扇子半遮面的样子,更是妩媚极了。谢青岚现在急得厉害,可没有心思去欣赏这货,问道:“从冀州去京城,最快需要多久?” “一两个时辰吧。”慕珏笑道,“京城和冀州靠的近,来回也用不了什么功夫。” “两个时辰,我最多给你两个时辰,你进京去,严少白和华神医,你选一个,务必将他给我带来,青萝的命就指着他了。”谢青岚急忙说完,见慕珏面露为难,厉声道:“你有意见不成?” “哪能有意见?”慕珏掩面笑道,“咱们夫人可是将丞相大人的秉性学了个十成十,一个不妥就要威胁人了。”说罢运起轻功,飞快的冲出了门。 见他走了,谢青岚赶紧随苍云进了门,屋中的血腥气迎面而来,苍云将陆贞训隔在门外,道:“陆侧妃还是莫要进去的好。” 陆贞训微微一怔,又听见里面传来端敏的声音:“叫她进来吧。”兴许是知道苍云狐疑,又补充了一句,“这是阿萝的意思,叫她进来吧。” 谢青岚向床边走近,却见端敏站在床前,整张脸隐在了晦明变化中,根本看不清神色,但眼中却有荧光闪动。“母亲……”谢青岚轻轻唤了一声,端敏却阖眼拉住她,“你妹妹想要与你说话,有什么话,你们就说说吧,现在能撑得了一时就撑一时,只怕她和孩子都要……” 端敏一向是个刚强的,现在话中都有些几分哭腔。谢青岚也是难受得厉害,和陆贞训一起伏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褚青萝:“青萝,你有话就说吧,我们听着呢。” 褚青萝脸上净是汗,碎发都尽数绞在了脸上,见两人来了,扯出一个笑容来,伸出手。谢青岚赶紧握住她的手:“你别怕,我们在这里陪你,你要将孩子生下来,那是你的孩子,你不能睡过去,你不能让孩子出事。你是他娘,让孩子能够平安出世,健康快乐的成长下去,这是父母的责任啊。”又挤出一个笑容来,“青萝,你撑着,肃哥哥正在回来的路上,你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不是么?到时候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褚青萝眼底扬起了晶亮,又看向坐在床边,低头不语的陆贞训,奋力抽出手,紧紧握着她的。陆贞训也被唬了一跳,温温说道:“郡主,别放弃,你素来是明艳似火的女子,怎能这样……” “对不起……”还未说完,褚青萝忽然开口,气若游丝,“我不是、故意的……我还喜欢他,可是,我、我没有再想抢了……”她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扬起和往日一样明艳的笑容来,“你喜欢他,他喜欢你,这才是良配……” 谢青岚嗓子中像是堵住了一样,看着褚青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陆贞训眼底泪光涌动,回握着褚青萝的手:“不,你们才是良配。我不怪任何人,真的,我知道你也苦。郡主,青萝,你不能放弃,我求都求不到的机会,你可以得到,你得到了我根本不敢想的东西,你不能这样放弃。活下去,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 褚青萝只是笑,另一只手握着谢青岚的手:“帮帮我,把孩子生下来……”两女慌忙点头,又有接生女官来到床前,看了褚青萝的情况,又喂了一片参片进去,“郡主万万蓄着力气,莫要怕。” 褚青萝紧紧咬着下唇,脸色都变得惨白如纸。谢青岚转头道:“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够让孩子赶紧出来?这样折腾下去,只怕还没生出来青萝变没了力气。”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端敏。后者见状,阖上了眼睛:“你们说就是了。” “是。”为首的接生女官颤巍巍的说道,“如今郡主已经没了力气,唯一的法子,就是以药物促进宫缩,让孩子尽早生出来。只是这促进宫缩的药物……” “都什么时候了!吞吞吐吐像什么样?”谢青岚怒道,被陆贞训拉住,这才敛了力气,恨恨的闭了嘴。 接生女官被她一吼,倒还真是放开了:“若是要促进生产,只怕是要用红花或是麝香之类的东西……只是这两味药,无一不是息肌丸的配方,若是这样贸然服下,只怕会对郡主的身子造成影响,兴许来年不能再有身孕了。” 端敏脸色登时苍白,看向了紧握着彼此双手的三个女孩儿,静默了半晌才道:“事已至此,莫说什么日后来年,如今才是最重要的,已经顾不得来年了。”说罢,命人去配了两味药来。 那黑乎乎的药汁被灌进了褚青萝嘴里,将她呛得直咳,双手也愈发用力的握着谢青岚和陆贞训的手,两女脸上疼得冷汗直冒,还是不敢怠慢,一声都不敢叫出来。褚青萝痛苦的叫唤着,直到一声婴孩的啼哭响起,这才算是完了。 两女的手已经被拧得青青紫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接生女官赶紧抱起新生的孩子:“是个男孩儿。”抱给端敏看了一会儿,这才说要抱下去喂奶。 “给我看看。”褚青萝睁开眼,低声道,“娘也累了,请去歇一会儿吧。给我看看他……” 端敏一边点头,一边将孩子放在褚青萝身边,这才领了人要出去。褚青萝看一看睡得正香的孩子,微微一笑:“他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净像了表哥……”又见谢青岚和陆贞训被掐得青青紫紫的手,歉意一笑,“叫两位姐姐受累了,是我的不是……我能不能再麻烦姐姐一件事?” “你说就是了,你我之间,也不需要这样客套。” 褚青萝的脸依旧苍白没有血色,微微一笑:“麻烦姐姐,以后,替我看顾着孩子,好不好?” 谢青岚忽然一怔,低头却见被褥之下还在渗出淋漓的鲜血来,鲜血涓涓,几乎将她身下的被褥给染红了,看起来就像是躺在一块红布上。 “青萝——”谢青岚登时着了慌,却惹来她发痴的笑容,“麻烦你,替我照顾他,可以么?” 脑中轰鸣一片,不自觉的就想到了那日虚空大师的话来——“凤象者五,五色而赤者朱雀;黄者鵷鶵;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而鸑鷟,是忠贞之鸟。” 据说鸑鷟是忠贞之鸟,若是配偶死去,便会为之哭泣至死。而褚青萝乃是鸑鷟凤命——宁愿自己受苦也不肯出卖刘肃,如同鸑鷟,愿为他死!   ☆、第237章 不觉喉中有些哽咽,谢青岚只握着褚青萝的手,见她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我只怕等不到表哥回来的时候了……” “莫要胡说!”陆贞训怒道,“孩子还那样小,你是他的母亲,你怎能忍心留他一人在世上?” 褚青萝微微一笑,看着陆贞训,喃喃道:“你这样漂亮,若我是个男人,也是喜欢你一些。”一双眼睛又是涣散了起来,转头看着睡得香甜的男婴,“好歹是为刘家留下了血脉,也算是我不枉此生了。挣扎了那样多日子,现在,不如说是解脱了。”她一边笑,眼中一边涌出泪来,“姐姐,我好累,你知道么,我好累,这么多日子了……得以嫁给自己想嫁的人,这是身为郡主的福祉。我现在都记得娘的话,因为我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所以我不能落了刘家皇帝的颜面,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去。到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她说着,两行清泪缓缓而下,洇入了鬓角,“你们说,这是福祉,还是诅咒?” 谢青岚一只手已经被捏得青紫,现在不顾自己的疼痛,死死的捏着褚青萝的手:“青萝,青萝你看着我。你不能死,这孩子还这样小,他未来会叫你娘,未来会给你生好多好多孙子,你会看着他长大。”说着说着,还是掌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你都把他生下来了,又做什么不肯养他长大?” “姐姐,我好累……”褚青萝低低的说着,又扬起一个笑容来,“说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女儿叫什么呢,她叫什么名字?” “嘉嘉,她叫嘉嘉,学名儿叫令月。”谢青岚眼泪鼻涕一把抓,实在是狼狈极了。陆贞训坐在床边,也是伤感,眼泪潸然而下:“你又何必如此?没了母亲的孩子,有多可怜你可知道?哪怕是嫡出,也未必能有好日子。一旦做父亲的看顾不了后院,只能任人磋磨的份了。” “所以,姐姐,我求你养着他,把他和嘉嘉放在一起养着吧,答应我,叫我安、安心些……”她的气息愈发的不稳,唬得谢青岚差点叫嚎起来。 不觉外面传来慕珏的声音:“夫人,严大夫来了。”谢青岚赶紧抹干了眼泪,起身向外奔了去。 屋外严少白的造型实在不好说,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现在看起来有些凌乱,一身衣袍也有些散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厮混了回来。一见谢青岚,严少白脸色精彩得很:“傅夫人!再怎么急切,也没有将人从床上拎下来的道理!” 是的,严少白这倒霉蛋睡得正香,就被舒忌这货拽着拎了下来,然后一路驾马狂奔到此。严少白一向是个自重又好面子的人,现在被这样的来了一场,实在是莫大的挫败。 “严大夫,事出突然,实在是对不住了。”谢青岚道,“淑仪郡主如今情形只怕是不好了,还请严大夫赶紧去看看吧。” 严少白原本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一向是个医德崇高的家伙,神色顿时变了,赶紧向着屋中抢去。见褚青萝脸色惨白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的样子,又见床褥染血,顿时明白过来:“快快快!拿我的针来!”有人慌忙去了,匆忙之间又撞倒了桌子,顿时倒了,又听见一声斥骂,旋即有人冲了出去。 严少白一边让褚青萝贴身的侍女来,一边对围观的群众们道:“你们,你们赶紧出去!”见众人犹豫,跺脚道:“延误了时机,可莫说我见死不救。” 这话分量实在太重,叫众人不得不考虑一下了。谢青岚当机立断,抱了刚出生的孩子退了出去,迎面就见听到了骚动而来的端敏。 将事情向端敏说了一遍之后,端敏生生晃了晃,满脸惨白的看着她:“阿萝她……” “母亲不必担心,严大夫既然进去了,必然是有法子救的。”谢青岚如斯说罢,还是觉得心悬在半空中实在是难受得很,还是没好说什么。 端敏却微微摇头:“如今之局,皆是我一手造成的。”谢青岚狐疑,又听她继续道,“若是本宫当日执意要阿萝嫁进齐王府,她便不会被刘寻盯上。刘寻此人生性多疑,知道阿肃可能和世家交往甚密,自然不会放过阿肃。只是天高皇帝远,拿捏住阿萝,总比拿捏齐王兄来得容易。” 端敏的声音如同死灰般,好想再没有半点生机可言了:“枉我处处维护于他,以为能够护得住我刘家的声誉,只是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场虚妄的大梦罢了。”轻轻咬紧了一口银牙,端敏忽然挤出了一个微笑来,“真真是好得很,昔年刘寻若非本宫和齐王兄支持,刘寻哪来的机会继位登基,这样多年,若非本宫和齐王兄明里暗里护着,以手中兵权为他加持筹码,使得世家们有所顾忌不敢对他如何……真真是养虎为患!” 谢青岚怔怔的看着便宜老娘的笑容,那笑容那样的雍容华贵,其中又透着一股子雍雅,气度之好,实在是让人觉得舒畅得很。但这个笑容,几乎说是含着血腥之气的笑容也不为过。 这场婚姻,原本就是一场交易罢了,一边绑着端敏和齐王,另一边绑着刘肃、褚青萝和陆贞训。原本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可是,刘寻反咬一口,让这个天平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一旦褚青萝出了事,端敏和褚霄,哪个是好相与的? 可惜,刘寻这个目光短浅的,又有赵玛丽这个狗头军师,两人合计出来这样没脑子的举措,以为嫁祸给谢青岚就能万事大吉。但端敏何曾是个没脑子的人? 正在这样想着,照壁后传来了一阵嘈杂,循声看去,一脸风尘仆仆的刘肃被一群人簇拥着,疾步向此处走来。一件谢青岚陆贞训都在,先是怔了一怔,也没有多问什么,转向端敏道:“姑母,阿萝她……” “方才难产,怕是血崩了。”端敏看着刘肃,缓缓说罢,又不再说任何话了。刘肃这么些日子,原本肤色就黝黑了不少,但现在脸上血色褪了去,看着极为怪异。 谢青岚叹气一声,道:“肃哥哥别急,严大夫已经进去救了。肃哥哥先去看看孩子吧。” “孩子……”刘肃喃喃道,“孩子已经出世了?”又捏一捏自己的眉心,“阿萝她、她怎会如此?” 简单提了两句,众人纷纷缄口不言,在暖阁之中,总算是见到了刚吃了奶正睡得十分香甜的孩子。站在摇篮边上,看着孩子,因为刚出生,脸上皱巴巴的。 刘肃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又转头,看着站在屋中的谢青岚和陆贞训,咬紧了牙:“严少白怎么说?” “还没有定论。”谢青岚淡淡说罢,又拉一拉陆贞训,示意她走。这两人这样会面,实在是有些尴尬,陆贞训却将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拂了下来,抬头看着刘肃,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刘肃有些发蒙:“二姑娘……” 谁知,陆贞训抬起手,“啪”的一巴掌就掴在了刘肃脸上。别说刘肃被打蒙了,就是谢青岚都蒙了 ,看着陆贞训半晌没说出话来。 “世子知不知道,郡主若不是为了你,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宁愿自己死都不愿意写信叫你回来,就因为她知道这是阴谋,所以宁愿自己和肚里孩子受着折磨都不肯叫你回来送死。”陆贞训伸出的手根本没有收回去的迹象,“可是你又做了什么?这么多日子,你尽到了当丈夫的责任吗?郡主若是今日没了,孩子要怎么办?你会是下一任齐王,你会有你的齐王妃,你会有无数的孩子,到时候你眼里还会不会有郡主拿命换来的孩子?” 陆贞训一边说,眼中一边蓄满了泪:“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郡主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为什么要念念不忘过去的事?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又退了一步,“不,刘肃,我们没有过去,从一开始就没有,你我不过就像是无时无刻都在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根本就不存在的过去你到底想留住什么?!”她说着,脸上的表情慢慢的肃敛起来,“我们没有过去,没有过去,也没有留恋,一切不过是你强求而已。郡主她、青萝无时无刻都在痛苦着,可是你却生活在自己臆想出来的过去里面,你这样公平吗?你对青萝公平吗?亦或者是对我,对我公平吗?” “今日郡主所受的苦,是你造成的,也是我造成的。凭什么她那么痛苦,你和我却在这里——”陆贞训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刘肃,你凭什么?我们凭什么?凭什么要将你我所受的痛苦施加在别人身上?你跟我,刘寻,端敏大长公主,齐王,或者是越王,所有人的行为所导致的结果,就要褚青萝一个人用性命来背负?”强烈的反应之后,却是平静了下来,“她还那么小,所以就要拿命来承担吗?”   ☆、第238章 陆贞训这一通歇斯底里,和她原本的样子那样的不符合。谢青岚怔怔的看着她,知道这话是她发自内心的话。虽然说这话有些过火了,但是也不难看出陆贞训内心的煎熬——就算痛苦,她也从来没有记恨过褚青萝,更没有那个意思,要褚青萝承受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刘肃也是被她这样子给吓得怔了,半晌未能说出什么话来,只是默然摇头:“是我对不住阿萝。”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吗?”陆贞训道,“你做了什么来弥补?郡主为了你受了这样大的罪过,你一句对不住就算是完了?刘肃我告诉你,你今日非但是对不起郡主,妹妹和端敏大长公主,或者是褚将军,你没有一个对得起的!” “姐姐别说了。”谢青岚还是听不下去,拉住了陆贞训,“肃哥哥心中也苦,咱们便不要一昧的指责了。”拉了陆贞训下去,又低声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肃哥哥如今,更该明白这话的含义了。” 甫一出了门,就见苍云急吼吼的迎了上来,谢青岚赶紧问道:“苍云姑姑,青萝现在怎么样了?” 苍云笑道:“要不怎说严大夫是神医呢,如今血已经止住了。严大夫就在郡主至阴穴刺了银针,这才算是将血止住了。如今止住了血,可就算是好了。”又笑道,“不知道世子……” “肃哥哥还想看一看孩子哩。”谢青岚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只要止住了血,那就算是了了这事。但是刘肃这事还有一窝子烂摊子呢,若是能让他好好静静,也就让他静静吧。 苍云何等的知事,见谢青岚这样说,又见陆贞训眼底发红,顿时明白了过来,笑道:“既然如此,老奴便不去打扰了。”又道,“大长公主好歹是上了些年岁的人了,也比不得当年,知道郡主没事,整个人都像是垮了一样,现在已经去休息,还请谢姑奶奶担待些。” “姑姑客气了,青萝是我妹子,哪里有不担待的说法?”谢青岚一壁笑着,一壁携了陆贞训向来时路去了。 * 陆贞训神色恹恹的,好像方才斥责刘肃的一番话已经用尽了她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姐姐,你也切莫多想,今日之局,怪不得你,也怪不得肃哥哥,一切都是刘寻和赵蕴莲作妖。” “我也想要不怪自己。”陆贞训道,“你晓得我并不是悲天悯人的人,但是方才,郡主那样子,就像是刺扎在心上一样。这么多日子,我痛苦了这样久,刘肃痛苦了这样久,郡主承受的,却是更大的痛苦的。我现在才知道她其实有多不甘。我以前都以为,她是天之骄女,这世上什么都是为她准备好的,现在才算明白,她的无奈,比我们更深。” 因为母亲是天家的公主,她也要不遗余力的维护皇家的声望。但是维护了一番,她母女二人心心念念维护的皇权,却想要她的性命。 “这世上没有人活着是轻松的。”谢青岚喃喃道,又笑道,“你也莫要胡思乱想,左不过他们两口子的事了。倒是你,你和越王,就这样下去?姐姐,那是你一辈子的倚仗啊。” 陆贞训淡淡一笑:“你知道,越王和皇上,有什么不一样吗?” 谢青岚被她问得一懵,有什么不一样?当然有的是不一样,虽说越王和刘寻其实说穿了都是一个级别的人,为了某种利益是会对孕妇下手的人。但是要真说好感,越王还是比刘寻多一点的。 毕竟刘寻小气巴拉还有贼心没贼胆,让一个女人出来给他顶罪。 正要开口,忽见陆贞训唇角挂着一抹凄楚的笑容:“在我眼中,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 褚青萝昏昏沉沉的睡到了第二日下午才悠悠醒转,醒来的时候,嘴中净是苦涩的药汁味道。屋中的陈设那样的简朴,几乎和她在齐王府的布置是一样的。她是……死了吗?试着动了动手脚,钻心的疼痛袭上来,褚青萝顿时闭上了眼。 原来,还没死啊。 合了合眼,褚青萝又睁开了,见床边站着侍女,低声道:“孩子呢?” 那小丫鬟也有些打瞌睡了,一听这话,吓得向后跳了一步,转头见她醒来,几乎喜极而泣:“郡主可算是醒来了。”抹干了泪,又笑道,“小郎君在偏房呢,奶娘护着哩,郡主莫要担心。”又趴在床边,絮絮说,“郡主可知道,世子回来啦,从昨儿个就一直守在郡主床前呢,方才被大长公主劝了好久才回去的。” 褚青萝似听非听的点了点头,那丫鬟又笑道:“瞧我都欢喜疯了,这就去给郡主将些吃食来。” 而这丫鬟一出去,褚青萝醒来的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一样。还没等她回来,端敏和刘肃便先后来了。就着端敏的手吃完了一碗稀粥,褚青萝这才多了几分人色,微微一笑:“多谢母亲了。” “你好好将息着,莫要逞能。”端敏淡淡说罢,又转头看向刘肃,“阿肃来和阿萝说说话吧,你们也有些日子不见了。”又对褚青萝笑道,“一会子你姐姐来了,你们倒能好生娘们一会子,谈谈怎么养孩子。” 褚青萝轻轻点点头,送走了端敏,又将小郎君给抱了来,这才看了刘肃一眼:“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刘肃看着褚青萝消瘦的脸,心中的自责越发甚了,“是我……没能照顾好你。” “表哥说什么呢?”褚青萝“噗嗤”一声笑出来,“表哥远在粤地,怎么照顾我?”又见孩子睡得香甜,“表哥看过孩子了吧?” “嗯……”刘肃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在母亲怀中睡得不知世事的孩子,“他倒是长得像我。” “是啊,这样像表哥。”褚青萝轻轻说罢,竟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能微微一笑,“算来也是我福大命大,否则,只怕熬不到表哥回来的时候了。” “阿萝——”刘肃唤道,见褚青萝低头看着孩子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了。 看着孩子,褚青萝慢慢道:“表哥出去吧,这屋里血腥味不散,闻着怪恶心的。”又抬头对刘肃微笑,“我会看顾好孩子的,表哥安心去就是了。”说着,还真是将孩子放在身边,自己钻进了被窝。 刘肃双手紧紧握拳,还是松了下来:“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就是了。”也只好退出去。 褚青萝原本背对着他,心中虽是酸楚,但也是决绝,低声让身边的侍女将帘子放下来,俨然将内室和外室隔开了,又吩咐她下去,这才转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娘什么都不要了,咱们娘俩在一起就好了。” 强求也没有用,因为得不到。 不觉眼泪一滴滴的洇入孩子的襁褓之中,褚青萝还是静静的抹干了眼泪,侧身躺在床上,不觉鹅黄的帘子外面响起一声叹息,叫她唬了一跳,几乎从床上弹起来,不觉又牵扯到那处的伤,只好作罢,正有一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帘子外的地板上,身形颀硕,一看就知道是刘肃。 “阿萝,是我对你不起。”他声音很慢,第一句便让褚青萝睁大了眼睛,“二姑娘说的没错,你今日所受的苦都是我造成的。枉我驰骋沙场多年,但于儿女之事上,竟然是这般优柔寡断。这场婚姻,绑着的三个人,彼此都痛苦着,可是你的痛苦,却是我将自己的痛苦成倍的施加在你身上。造成今日的局面,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我今日想与你说说话,还请你莫要撵我。” “你我原本是自幼的情谊,从小你便喜欢粘着我,儿时的时光,总是最好的。后来我去了边疆,你不久之后也来了,在边疆的那些日子,我如今想想也是难得的回忆。” “只是我委实没有想到,有一日你会变成我的妻子。青梅竹马的情谊,有一日便成了夫妻之情,我实在是……不管是什么缘由,总归是我的思虑不周,这才伤了你,也伤了二姑娘。” “我一昧沉醉在自己编织出的幻梦之中,可是忽视了好多事。譬如你也不是自愿嫁进来的,譬如身为丈夫的责任。你我既然礼成,我便是你的夫,自然该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空。”刘肃的嗓音那样的低沉,“阿萝,我知道你怨我,今日的局面是我造成的。我沉迷于过去不能自拔,却忽视了你的感受。若、若你真的因为这事没了,我也不知究竟该如何。”他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这才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原本想着,只要有了一个孩子,那便算我不负齐王府。只是若是这个孩子,要用你的性命来换,那我宁肯不要了……” “所以,日后你与孩子好好的养着就是,再有什么是事,我自会在前面顶着,绝不叫你二人受到半点委屈。”刘肃轻轻说罢,又起身,还是没有转过身来,“阿萝,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子再来看你。” 待他出了房门,褚青萝这才咬着被子哭了出来,一双丹凤眼泪眼迷蒙,说不出的无助。 * 刘肃出门之后,用力搓了一把脸,这才掩去了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陆贞训的话并没有错,他们没有过去,所有的过去都是他编造出来的,就是为了逃避褚青萝。 可是为什么呢?褚青萝未必不是被逼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褚青萝?或者是甩脸色给褚青萝?褚青萝始终都是为了他……而他,这个做丈夫的,究竟在干什么混账事! 因为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所以,才会忽视了褚青萝。但若是褚青萝真是因为他没有了……自幼的情谊,一同长大的日子,几乎没有任何的阶段是只有自己而没有褚青萝的。即便没有这夫妻的关系,他们也早就是密不可分了。 只是世人皆痴,始终看不破。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好在,如今还来得及!   ☆、第239章 且说端敏退出了褚青萝的房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向自己在这里的暂时落脚处走去。只是迎面,就见谢青岚快不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个白净的女子,怀中抱着正在吐泡泡的傅令月。 见端敏出来,谢青岚只好歉意笑道:“这猴儿说什么也不让我走,我只好将她带了来,免得出了事。” 端敏含笑道:“你若是要出来,怎的不叫傅渊看顾着?莫非这不是他的女儿不成?” 谢青岚尴尬万分,只低声道:“他有些事儿,实在是分不了身,这猴儿又皮得慌,若是吵着了才不好。”见端敏又要说话,赶紧打断道:“方才听说阿萝已经醒了,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端敏的笑容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落寞,“阿萝经此一劫,只怕心性也和往日大不相同了。我如今也是格外的后悔,阿萝的痛苦我不是不知道,但是为了刘家,我差点赔上我的女儿。若是阿萝真的有事,本宫也不必再活了。” 虽然谢青岚不想这么说,但是这的确是事实。褚青萝和刘肃的这场婚姻,让所有人都不痛快了,看起来好像是只有端敏才痛快,但是褚青萝不幸福,端敏真的可能痛快吗?端敏一直将刘家当做自己的任务,所以不允许刘家出现任何的不对或者是不妥帖的地方,但是,刘家还是当年的刘家么?或者说,皇帝还是当年的皇帝吗? 或许先帝值得端敏这样为他,但是刘寻却是绝对不值得的。因为刘寻缺少了身为一个帝王最基本的抱负,身为一个皇帝,却好像是小妇养出来的一般小家子气,原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了。 眼看着端敏脸上萧索更甚,谢青岚还是没那么不开眼去戳端敏的伤,忙劝道:“母亲心中苦青岚也是知道些的。只是现在青萝没事,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还请母亲万万打起精神来,青萝月子里还有母亲看顾的呢。” 端敏微微一笑,道:“你素来是嘴甜得很,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之一。只是经此大变,我也算是明白了,有些人不值得本宫为他留颜面。本宫和齐王兄,一次次的纵容才导致了今日的结局。所谓为虎作伥为何不是如此?昔年的支持,如今的费尽心力想要拥护着,可是换来的却是他要害死我的女儿,害死齐王兄的儿子和孙子。这口气,本宫怎么能忍下去?”端敏一边说,一双丹凤眼里还真是漫上了说不出的可怕和凌厉来,就和褚青萝一模一样。 谢青岚嘴角抽了抽,赶紧从奶娘怀中接了傅令月在怀,生怕这便宜外祖母吓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谁知道这货是个乐天派,看着端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嘴角就不住的流口水,真是好气又好笑。 “娘的心思,青岚明白了。”谢青岚知道女儿没什么事,也就继续和便宜娘说话了,“皇上这事,做的的确是不厚道,换了别人未必能做出这样没良心的事来。”刘寻这人,可不是没良心么?这典型的过河拆桥,真是叫人鄙视到了极点好咩? 但是这话,谢青岚还是不要说得好,免得被有心之人传了上去,虽说现在谢青岚不怕刘寻,但人家还是皇帝呢,再怎么着,还是得知道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端敏只是微微笑着,眼中露出一点子寒芒来:“我刘家的皇帝这般多疑,真是我刘家的不幸。这是我刘家的天下,本宫怎能让它覆灭呢?” * 那日端敏的话还是让谢青岚打了个哆嗦,但是也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只和褚青萝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算是了了心事,回去了。 直到傅渊从外面回来,被哄着睡了一觉的傅令月小朋友刚醒来,顿时开心了,伸出小手就要帅爹抱自己。傅渊见她这样,从善如流的伸出了手,低笑道:“这样粘人,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总不能是像了隔壁老王。”谢青岚调笑,给傅渊让了个位子,一家三口坐在榻上依偎在一起,那样的其乐融融。傅令月咿咿呀呀的好久,见爹爹抱着娘,然后就不说话了,顿时蹬鼻子上脸,吧唧一声抓在傅渊脸上,笑得那叫个欢腾。 偏偏傅渊挨了这一爪子倒还满意,笑道:“这孩子性子欢腾些,来日可不就是开心果。”低声笑道,“你是如何想的?” 谢青岚起先有些懵,但见傅渊这样的神色,也多半是知道什么事了,顿时笑道:“我倒是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刘寻这回是死定了,就算他和赵蕴莲想要将这罪名加在我头上,但未免太小瞧了母亲和齐王,这两人能保持长盛不衰,又怎会是碌碌无为之辈。这仇这下是结大发了,惹恼了这两位,刘寻除了等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了。” 傅渊笑道:“我也正是此意。回头便让人去京中散出消息,说是刘寻和赵蕴莲有染,让京中引起轩然大波后,再将赵蕴莲的尸体抛出来。就算是定远伯和洛阳侯不如往日亲厚,但这两人必然都会将自己孩子的死归在刘寻头上。况且刘寻前些日子为了姑母的死做出的事本就惹恼了世家,只怕这回,世家再不会容忍他了。” 谢青岚直点头,又想起一事,道:“那越王……” 一提到越王,傅渊的脸色立时阴沉了起来:“刘平此人……不拘什么缘由,害得你我险些阴阳相隔,就冲这点,我便恨不能生啖其肉。” 傅渊一向都是笑面虎,就算是说着要整死谁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是风轻云淡,甚至于笑得温暖从容。但现在满脸的戾气,叫原本想再给他一下的傅令月小朋友都被自家老爹吓哭了,趴在老娘怀中哭得厉害。 好不容易将小丫头哄住,虽说这孩子人小鬼大,但是好歹还是个小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看着她睡了过去,谢青岚才笑道:“我今日去看了青萝那孩子,真是可爱得很,也不是前日里那样子了,如今白净得很,睡在青萝身边,可爱得很。”她一边说,一边蹭着傅渊,“咱们再给嘉嘉添个妹妹吧。” 傅渊不动声色将她抱了起来,安置在床上,也不待谢青岚说话,俯身浅啄她的额:“你先安置,我一会子再回来伴你。”又看着她,轻笑道,“罢了罢了,你先睡,我待你睡着了再去。” “我不。”谢青岚坐起来,抱着傅渊的脖子就不撒手了,“咱们给嘉嘉添个弟弟吧。” “咱们有嘉嘉不是很好吗?”傅渊笑道,“如嘉嘉这样闹腾,再来一个,仔细受不住。”又抬手轻抚谢青岚的鬓发,“况生孩子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经历过那日的事,我又怎愿意你为了生孩子冒这样的险?” 谢青岚静默不语,难怪自从自家小讨债鬼出生后,傅渊很少碰自己了,如果实在是那啥火烧得厉害了,还要忸怩好半天。 摸了摸下巴,谢青岚才笑道:“你也不必担心这些,哪有女人不想当母亲的?况且第一个已经生了出来,若是再有,必然是松快多了。”说罢,又跟扭糖似的缠了上去,“傅渊……” 傅渊实在拗不过她,只是半推半就的摁着她躺下,轻轻在她唇上一啄,笑道:“嘉嘉还在呢,也不怕叫孩子见了。”说罢,抽离身子,就要出去。 谢青岚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双手将傅渊的腰一抱,不让他往外走,又朗声叫道:“檀心!檀心!” 檀心原本在外值夜,听到谢青岚这样急切的叫声,赶紧冲了进来,进门就见这两口子这奇葩的姿势,吓得赶紧埋头不看了——开玩笑!这要是给人看了,仔细姑爷要杀人! “还不将小娘子抱下去。”谢青岚挺着鼻子硬着嗓子道,檀心也不敢怠慢,赶紧将孩子抱走了。待小电灯泡被抱走,谢青岚这下得意坏了,顺手将傅渊往床上拉,一边拉一边扑腾:“还不上来?” 傅渊无奈至极,轻轻将环在腰上的手挣开:“青岚,莫要胡闹。”明显感到她手臂一僵,更是无奈了,转身,蹲下身子,平视着她:“你听话,我不愿意你有任何的不妥。”又要亲一亲她,不料谢青岚气呼呼的躲开了,也是无奈一笑:“这样记仇。”又道,“你先睡,我一会子回来陪你。” 还没走出去呢,就听见谢青岚幽怨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生产之后日渐丰腴,身材走样了,所以不想碰我了?还是你在外面有人了?” 这货脑洞开得这样大,傅渊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转头看她撅着嘴的样子那样可怜,又回到床边:“傻丫头,我怎会嫌你?”捧着她的脸,“我宁愿咱们没有孩子,也不想你冒着可能丧命的危险去生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是?” 不觉掌心有些湿润,谢青岚瘪嘴,已经是哭了起来。傅渊顿时慌了手脚,柔声道:“好端端的,哭什么?你这丫头,怎的怎么哄都不听?” “谁要你哄了?”谢青岚吼得力拔山兮,硬是憋着一口力气将傅渊推到床上,自己压在他身上,“傅渊我告诉你,你今日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否则,我现在就办了你。”   ☆、第240章 而那日办了傅渊之后,谢青岚总算是心满意足了。又因为褚青萝正在坐月子,倒是有无数的话能说。至于浪子回头的某人,也是以实际行动证明了确实有心悔过,虽说两口子不说什么话,但是那样子真是无比的般配。俨然一副恩爱无双到了不需言语就有默契的地步。 等到褚青萝出了月,在冀州过了这样久,褚青萝眼看着也要转回京中,谢青岚却依旧不放心。毕竟刘寻再怎么不得世家的心意,但京中好歹是他的地盘,褚青萝这样一会去,只怕是要出事的。 对于这个,褚青萝却是看得很开,笑道:“姐姐多虑了,刘寻一计不成,齐王舅舅对他已经设防,若是再来一次,真当舅舅是死人不成?”又傲然道,“况且,他将我掳走之时,也没有想到北戎如今卷土重来,爹爹在边疆抗敌,若是惹恼了……”她说到这里,就不说下去了,反倒是看向了端敏。 若是真的将褚霄惹火了,这汉子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知道。但是端敏是大燕的大长公主,这位的心思,却也是不能不考虑的。 端敏见女儿看向自己,笑得温和从容,一双凤目中含着莫名的气势,伸手掐断了身边一朵花:“那些开得不好的花,不如直接剪掉,以免抢了那些能好花的养料。” 见她这举动,谢青岚不免大喜,道:“母亲真的这样想?”又看了褚青萝一眼,暗自笑,没有说话了。 端敏只是微笑:“青岚,若是无事,还是叫傅渊来见见我才是。这样畏首畏尾的,仔细我将你也领了回去,叫他自个儿来找我要人。” 谢青岚不觉尴尬,傅渊对此一直没有表态,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正在尴尬,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岳母大人如此,未免是夺人所好了。” 循声看去,傅渊正缓步进来,含着温和的笑容,进门向端敏一揖,退到了谢青岚身边:“小婿有些事耽搁了,并非刻意不来与岳母大人请安。” 端敏只是微笑:“若不是拿青岚来要挟你,你还不愿意出来了是不是?”说罢,又转向了褚青萝,“阿萝,你也是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还与阿肃置什么气?” “谁与他置气了?”褚青萝叫道,又低头看着自家宝贝儿子,“我可没有那闲心思和他置气。” 对于这话端敏也只做是没有听到,褚青萝经此大变,若是这样就回心转意,未免太便宜了刘肃,当下也不再说了。 傅渊和谢青岚相视一眼,也并不去讨嫌。反倒是傅渊道:“郡主如今,还是莫要转回京中的好。岳母大人也是。京中正乱,还是莫要回去了。”他顿了顿,见所有人目光都转了过来,娓娓说道,“羽林卫都统许覆,昨夜中攻宫,好在洛阳侯等人领兵进宫相救,当场杀了许覆,这才阻止了一场变故。如今皇城紧锁,只留了洛阳侯睢阳侯定远伯等老牌世家在宫中。” 话音一落,顿时让人瞪大了眼睛。端敏蹙眉道:“许覆造反?”又冷笑道,“羽林卫乃是大燕皇帝亲卫,最为忠心的人,许覆为人虽是刻板,但惟刘寻之命是从,若说他造反,我尚且愿意相信是齐王兄耐不住这份怒意进宫谋反了。” 这话虽是说得粗糙,但正是这个道理,许覆那人,绝对的愚忠,怎可能造反?最大的可能…… 谢青岚握着椅子的扶手:“我猜,是洛阳侯等人耐不住了。此时正是绝佳时候!傅渊假死,褚将军带兵离京,整个齐王府又被整个开罪了,偏偏弹压得住世家的越王又离京,放眼京中,能够让世家忌惮的人早就不复存在。士族们虽是有些能耐,但终究是新贵,根基不稳不说,还没有兵权在手。” 谢青岚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褚青萝也是抱紧了怀中的小子:“那齐王舅舅——” “只怕是难了,若真是世家做的事,齐王殿下必然是众矢之的,要么招降,要么……”谢青岚摇头不忍再说,齐王手中兵力不弱,一旦硬碰硬起来,只怕是要糟。这样想着,谢青岚顿时又担心起来,若是世家们拿捏着陆澄和胡氏逼着自己交钱出来—— 这样想着,谢青岚一双手握得紧紧的,不觉被一只大手握住,抬眼见傅渊柔和的笑颜:“别自乱阵脚,还不到那一步,咱们莫要慌,咱们一家子在一处,也莫要去想那样多了。”又抿唇低语道,“虽是如此,但莫要忘了,比起打仗,咱们现在可有三位大将,况且南疆还有不少军队,越王旧部也分散在全国。若是反扑,鹿死谁手还是未知呢。” 这倒是,先不说褚霄和刘肃打起仗来那是彪悍得厉害,还有个越王呢。这修罗将军的名号可不是白叫出来的。 端敏见两人咬耳朵的样子,也是微微一笑,旋即道:“现在京中什么情形咱们也不知道,现在冀州稍安勿躁就是了。”说罢,又拍拍手,横梁上立时落下来三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来,“你们想法子潜入皇城之中,好好去看看,咱们那位皇上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有什么赶紧回来向本宫报告。” 待三人下去,端敏笑道:“傅相,本宫这暗卫,不比你的差吧?” “岳母大人高看了。”傅渊笑得很是从容,“也不过有些人愿意卖命罢了,仅此而已。” 反正这俩的段数之高,绝对不是褚青萝和谢青岚能望其项背的,两人也就很淡定的埋头不说话了。不觉门前投下阴影来,抬头,却见刘肃立在门口,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阿肃。”端敏当然知道刘肃的意思,因为傅渊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惊悚了。这么久的日子,刘肃一直不敢在谢青岚面前提傅渊,就因为傅渊“死”了,但现在这货活生生的坐在面前,实在是让刘肃不淡定了。 谢青岚尴尬得厉害,起身正要解释,就被端敏叫住了,刘肃坐在褚青萝身边,听完了事情的经过,顿时蹙起了眉:“竟然是如此?” 端敏微笑道:“阿肃,你素来是在外领兵打仗的,你是如何看这事?应该知道,若真是世家所为,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事吧?” 刘肃摇头道:“不必细想也知道,最快今日,最迟明日,必然会有人——”还没说完,已有人快步进来,向着在场众人打了个千,道:“外面有人来了,说是皇上派来找寻公主和世子的。” “来得好快啊。”端敏含笑,发出了一声喟叹,“青岚和傅渊去里面躲一躲就是了。” “母亲……”谢青岚有些不放心,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端敏那样的从容:“你对为娘的这样没信心?好歹也是在宫中那样多年了,想与我玩心眼,他们未免太嫩了些。” 谢青岚和傅渊甫一进了内室,便有人进来了,看模样正是宦官的打扮,进来便哭得厉害:“奴才请端敏大长公主安,请齐王世子安,请世子妃安。”又从袖中抖开圣旨,三人顿时跪迎,哭哭啼啼的念完了。 那太监哭得满脸都是泪:“昨儿个罪人许覆谋逆,好在洛阳侯等人进宫救驾,现在将这事给封锁了起来,也不叫人知道。”又膝行了几步,“只是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妈,总还是要让公主知道的。皇上昨日被刺,已然是重伤了,还请大长公主和齐王殿下回京坐镇才是。”转向刘肃,“世子是皇上的堂弟,只怕是要进宫侍疾的。” 端敏脸色登时一变:“皇上遇刺了?许覆?他怎敢?这焦急又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进内室,谢青岚对这便宜娘亲的演技深深折服了。 褚青萝抱着孩子坐在一边,一听这话,忽而冷笑道:“昨儿个发生的事,你现在才来禀报?别是故意拖着时间吧。” 那太监哭得更是厉害了:“淑仪郡主明鉴,奴才哪里有这个胆子?这是皇上的圣旨,今早才下来的。还请三位莫要告知褚将军,这才能让褚将军在外抗敌。”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着圣旨的名义将端敏和刘肃叫回去,只需要等着杀人就是了。只要褚霄不知道,消息又封锁得好,当时候直接杀了褚霄又如何? 端敏微微一笑:“既然是圣旨,那么少不得要走一番了。”说罢了,这才对刘肃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顿时会意,“既然如此,少不得是要走一遭了。公公且下去领赏钱吧。” 那太监顿时眉开眼笑,还没等到出门,就被刘肃在后面一个手刀打昏了。褚青萝冷笑道:“蠢东西,真当谁都和他们一样没脑子不成?” “别说了阿萝。”端敏当机立断,“都搬出圣旨来了,看来刘寻是真的凶多吉少。”又抽出那卷轴,展开看了一番,见上面方方正正的印着大燕的传国玉玺,顿时怒了几分,“这大燕的世家,果真是养虎为患!偏生皇兄不肯听我的,若是早早的收了这群人的权力,可还会有今日之局?” 又转头看着被敲昏的太监,道:“赶紧拖下去,好好审一审。”又看向刘肃,“阿肃,你使人装扮成你我模样,命人在半道截杀,伪装成北戎做的,你可明白?”   ☆、第241章 且说后来,“刘肃”和“端敏”在半道被人截杀,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北戎都打到这里来了,可叫京中的百姓人心惶惶,后来听说是洛阳侯亲自出来了,才平息了这场流言。 而也就是那日,传出了皇帝遇刺病重的消息,京中顿时热闹了起来。齐王被人半请半逼的带入了宫中,至于后事如何就不知道了,只是传出由齐王监国,在宫中处理政事。 只是想想都知道,若真是世家的计划,怎会让齐王监国?刘肃想到老父可能被胁迫,已经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越王也被人拉进京中了。谢青岚对此实在表示了震惊,就刘平那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天魔星,是一般人叫得动的? 看着身边的陆贞训,更是醉了。不过,只要陆贞训不在京中就好,不然这条老命都得交代一半出去。 傅令月小朋友这么些日子很是闹腾,学会了叫“爹爹”“娘亲”,就不肯消停了,足足抱着傅渊的脖子叫得嗓子都哑了,这才滚到老爹怀里睡去了。 如今的局面是,京中已然乱了,但是封锁消息这件事做得很好,平头小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变故是什么,最多知道皇上恐怕要不好了。 但是说句不中听的,只要不是苛捐杂税,只要人人吃得起饭,谁做皇帝,小老百姓还真不在乎。 而冀州的情况就更是一片大好了,根本就没人去管邻近的京城除了什么变故,还是各干各的,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抱了自家小讨债鬼在怀中,谢青岚这才低低的笑道:“实则我什么都不想管了,只要你和嘉嘉没事,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成日说什么不吉利的?”傅渊笑道,“咱们的好日子还多的是呢。”又抚着谢青岚的发,“青岚,答应我,这么些日子,千万别出去,即便要出去,万不可让琅华离身。否则一旦出了什么变故,便是追悔莫及。” 谢青岚静静的点头,这点她表示同意。自己手上的钱难道是开玩笑的?这钱要是用来打仗,那可是一笔巨款,能让人打多少年?只要能逼自己拿出钱来,那可就是水到渠成。更不说现在世家的野心暴露无遗了。 傅渊微微一笑:“没想到,就算是我假死,也保不了你的平安。”说罢,又揽了她在怀,“你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谢青岚狐疑的看着他:“你要去哪里不成?”傅渊只是轻轻摇头,半晌不曾言语。 而那日午后,谢青岚原本摆好了茶,等着人来,结果看着褚青萝和陆贞训结伴而来,顿时下巴都要落地了——这俩啥时候这样亲密无间了? 总觉得自己被挖了墙角的谢青岚不淡定了,看着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两女完全无视了这种眼神,坐在凉亭之中,倒是格外亲厚的攀谈了起来。 谢青岚真是半天都没想明白,趁着褚青萝抱着她家小郎君去小解,这才对陆贞训道:“姐姐,你二人……什么时候这样亲厚了?” “难道你希望我俩一见面就吵得脸红脖子粗不成?”陆贞训微微一笑,“都是女子,谁不懂谁的心思呢?况且郡主性子明艳,我也是格外的喜欢。” 这话可不就是牵强吗?见谢青岚怀疑的眼神,陆贞训笑道:“没有什么好执着的,那日郡主难产,我总算是明白了。我不该执着,都不该执着。”又喝了一口茶,“倒是郡主,如今对世子,仿佛真的死心了。” 在鬼门关去走了一趟,还能在乎什么?谢青岚如斯想着,只握一握陆贞训的手:“姐姐肯想通,我也是高兴的。青萝素来是个拎得清的,我也不是很担心她了。况且有了孩子,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此,我便不必担心了。”顿了顿,“倒是越王……” “他愿意去哪里,难道是我拦得住的?”陆贞训神色淡然,根本就不在乎,“反正殿下也是一向孟浪惯了,总不能吃了谁的亏的。” 这话倒是,只有别人吃他刘平的亏,他能吃谁的亏啊? 谢青岚刚刚微笑,耳边却响起一阵风声,转头,却见凉亭顶上跳下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那红色一头一脸都是,好像是从黄泉路上爬回来的厉鬼一般。 谢青岚差点叫出来,那人手上握着剑,转向自己好像要说什么。舒琅华已经一步抢上来,一脚踹开他的手,那把剑钉在亭柱上,颤巍巍的好像要掉下来一般。“许都统!丞相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 对于那跟鬼一样的人是许覆,谢青岚对此表示万分的惊讶。而许覆被舒琅华一脚踹开,退了几步,竟然一头从凉亭上栽了下去,好在舒琅华眼明手快扯住了他的脚,已然是昏了过去。 结果被慕珏绑出京城的严少白成功的步了华神医的后尘,那是整个人被扛过来的。这回严少白毛了,梗着脖子说什么都不治了,结果严家的家教实在是太好,医德已经成了本能。这人怎么可能违背得了自己的本能,医德高尚的人,哪有看着病人垂死不去救的?严少白真是气得不行,还是一脸别扭的去给许覆治伤。 “肋骨断了三根,浑身刀伤剑伤无数,还有被火灼伤的痕迹。”严少白很淡定的说完这话,实在憋不住想给傅渊两口子一下,就算是对他有恩,也不带这样玩的啊!先是各种忽悠人说是要救傅渊,所以做出了让人体虚的药来,然后没多久就听说傅渊嗝屁了;接下来又是褚青萝难产;现在更好,一个谋逆的来了,又是自己来! 这尼玛都成背锅侠了! 褚青萝和陆贞训相视一眼,这才低声道:“看来,许覆是坚持了很久才来到这里的。对外宣称许覆谋逆伏诛,现在看来,果然是世家的意思。” 陆贞训对此表示附和:“的确,京城离冀州虽不远,但一路被人追杀来此,也是很远了。”看着许覆的脸,“事发离今日,也有三四日了,这三四日里,只怕没歇过,还带着这样重的伤,也是可怜了。” “拼死都要来这里,不就是知道本宫和阿肃都在吗?”身后传来端敏的声音,“也是难为他了,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才来的,让他好好休息吧,等到醒了再说也不迟。” 傅渊看向谢青岚:“岳母大人,还请先将青岚和嘉嘉挪到郡主那里去吧,许覆既然孤身前来,未必不会引来追兵,未免青岚和嘉嘉有事,还请郡主暂且收留。” “话虽如此,你留着是要如何?”端敏看着他道,“你应该知道,若是你没死的消息一旦传开,世家必然会穷追不舍的来杀你。到时候,你打算如何?” “小婿自然有完全的法子。”傅渊笑得高深莫测,“只是青岚和嘉嘉万万不能有事。” 谢青岚心中一暖,咬了咬下唇:“我虽不愿意去,但是你说的没错,即便我肯冒这个险,但嘉嘉不可以,她还这样小。”又紧紧的握一握傅渊的衣袖,“我过些日子来找你,你万万莫要出事,留我娘俩,要怎样活?” “我省得。”他笑,“别担心我,世家那点子计谋,我难道还没有看透彻过不成?这样多年,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难道现在能?” 这话倒是,谢青岚笑起来,也就去收拾了细软,跟着端敏和褚青萝去了。 临出门,却见刘肃立在中庭之中,见褚青萝出来,只上去接了其怀中的儿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这就抱着孩子去了。 对于当年的极品高富帅变成了居家好男人,谢青岚真是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看一眼褚青萝,后者神色更是淡然,见谢青岚看自己,只是抿着唇一笑:“姐姐有事?” “不曾。”满心的酸楚,但是谢青岚没有立场说什么。毕竟这是人两口子的事,若自己是褚青萝,未必能做的比她更好。 至于当夜,冀州城的风中,都仿佛掺杂着一股股的血腥味,具体发生了什么,连第二日回了傅渊身边的谢青岚都不清楚。除了庭院之中看得见的血迹之外,根本就没有半点痕迹。 傅渊只是微笑,又和傅令月玩闹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的说:“许覆已经醒了。” * 等到一群人赶到许覆屋中的时候,许覆已经坐在床上了,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好在精神还不错,一一打量过围上来的人,拱手道:“端敏大长公主,齐王世子。”剩下的人,就全体被无视了。 他一一看过所有人,又沉声道:“不知越王侧妃……” “姐姐身有不适,况且许都统是外人,不来也并非说不过去。”谢青岚对他这语气很不满意,说话也是硬声硬气的。 许覆眼中登时燃起怒意来:“今日之局,净是越王所做!难道身为越王侧妃,陆氏能够排除在责任之外吗?!”   ☆、第242章 许覆这话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叫不大的屋中仿佛炸开了一声惊雷。许覆原本因为受伤,脸色好比金纸般惨白,但就那样死死的盯着谢青岚,那样子俨然是要她给个说法。 谢青岚可是真的醉得不轻,平静的对上了许覆的双眼:“即便和越王有关,和我二姐姐又有什么关联?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况且二姐姐一个后院女子,越王成日嚣张跋扈惯了,更不是我二姐姐能够左右他的。” 许覆紧紧蹙起眉头,又要开口说什么,但因为伤势很重,还没开口就重重的咳了起来,牵得肋骨断处痛得发憷。 谢青岚也是紧紧绷着一张脸,什么鬼东西,就算是越王,那跟陆贞训什么关系?先不说陆贞训就是个侧妃,就算是个正妃,也绝对不可能掌控越王那人啊。难道这种时候要来个诛九族? 要是许覆敢说这话,谢青岚绝对敢让他横着出这里! 傅渊看出她满心的愤懑,当下笑得厉害,道:“青岚先与我出去吧,咱们好好儿说说话。还请岳母和齐王世子留在这里,和许都统好好说说。” 说罢,也不待谢青岚使气,握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出去,低声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个小孩子。你且放心就是,就算是许覆要陆贞训如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谢青岚这才安分了些,靠在他怀中,道:“你知道的,在陆家那些日子,若非有二姐姐,我实在是撑不下来。” * 而这话问了近乎三个时辰,连褚青萝怀中那小的都醒了又睡过去,睡好了又醒来,这几人还没出来。到了最后,连谢青岚都几乎要歪睡着,才见端敏和刘肃先后出来,两人的神色都是满脸的凝重。 要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明明许覆对刘寻,那可是典型的忠君爱国型复合人才,可是到了前几日里面,也不知道洛阳侯等人抽得什么风,带了一群人就杀进皇宫了。 羽林卫又不是吃素的,哪里能干?双方展开了一场血拼,但是所谓瓮中捉鳖莫过于此,最后羽林卫实在抵挡不住,又有人在外喊着说是许覆造反什么的,不明真相的援军来就朝着许覆那顿猛砍。 最后的结局就是,刘寻这倒霉蛋被洛阳侯等人抓了,然后宫中开始被清洗,但凡是刘寻亲近的人都被一一处死。也好在许覆身手高强,这才突出重围,但也受伤不轻。原本还想在京中联系一下那些对皇上忠心的人,比如说士族什么的,但是隐隐的又有人在士族中间散开流言,说傅渊是被刘寻给害死的,原本傅渊“没了”的时间就凑巧,然后谢青岚又将盐铁的生意交了出来,让所有人心中的想法都坐实了。 这下刘寻可真的成了光杆司令了。 许覆仗着身手敏捷,又回了皇宫一趟,然后就见到了齐王来了,被扣在宫中,对外宣称是让其监国。就在这样的时候,又见到了越王。 这货和洛阳侯等人那说话时候的样子,那可叫个眉飞色舞,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和这些世家串通好了的。又听见洛阳来了一句“如今大事将成,待到殿下继位登基之时,莫要忘记臣等的功劳,臣等便感激涕零了。” 好么,原来都是这包藏祸心的亲王闹出来的这事。 许覆真是怒得可以,那日暗中去杀越王,哪知被这货揍断了三根肋骨,又有一众人冲上来给许覆几下。无奈之下,许覆只得先避其锋芒,一路逃命到了冀州,便来找端敏了。 当然,要是他知道现在端敏对刘寻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话,必定不会来找她的。 * 听完了经过,谢青岚对此也是无奈了:“许覆虽说是忠心,未免也是愚忠了些,也不曾看看刘寻那货的德行。”又低声道,“只是刘平如此行事,几乎是将大燕拱手送给世家,也是有些纳罕的。” “不然。”端敏道,“越王此人心机之深,绝非你我能够企及。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了刘寻。连许覆都能被他轻易的打断肋骨,想要杀刘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本宫以为,他可能是有苦衷的。” 端敏说罢,又冷笑道:“真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本宫那皇兄,原是个好的,劝他削减世家的权力,就是不肯听,非要说什么拔起新贵来制衡。最是无情帝王家,谁能容得下新贵?刘寻更是个愚昧的,自毁长城的事也能做出来。”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冷笑,“如今开罪了本宫,驸马也绝不会助他,傅渊被他逼得远走,齐王兄也被得罪了个干净。自断左右手,委实是个愚昧至极的蠢货!” 她说得十分的畅快,但这是姑姑才敢这样说,剩下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老刘家的事,懒得多说什么。 端敏正怒气冲天,不觉外面飞快的走进来一人,对端敏打了个千:“大长公主殿下,京中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要大长公主亲自过目。”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给了端敏。 信上的字迹极为疏狂,一看就知道是男子的手笔,叫端敏顿时蹙起了眉头。 * 而皇宫之中,越王刚和一群老匹夫说完了话,就去了押着齐王殿中去了。 要说齐王此人,年轻时候那可是个典型的悍将,看刘肃就能看出一点端倪来。现在虽说是年龄大了,但那身子骨硬朗得很,坐在殿中,看着越王进来,顿时给他一个白眼:“你还有脸来?” “这不是怕王叔想念,这才来看看王叔的嘛?”越王嬉皮笑脸的往椅子上一坐,“王叔住在这里,感觉如何啊?” 齐王那可真是气得不轻,指着他道:“往日还见你是个好的,怎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来!你想要皇位,我不怪你,当年若非我和阿黎,如今称帝的该是你。若说旁人看不出来,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世家拥护你,无非就是想要找一个傀儡皇帝,好巩固他们的地位。你要个位子没有实权,究竟有什么作用?” “可惜侄儿实在是想要这个位子啊。”越王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含笑看着齐王,“王叔和姑姑支持的人,现在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真真是报应。”他又抿出一个乖乖的笑容:“若是王叔当年知道,刘寻这样的不长进,可还会让他当皇帝?” 齐王气得不行,指着刘平道:“你心中再有不平,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将我大燕的大好河山拱手让人,你如此行事,难道不怕来日下了黄泉——” “哈哈哈哈……”他忽然笑起来,笑罢,瞪着齐王,“王叔啊王叔,我十三岁那年就杀人无数,北戎唤我‘囚特格尔’,意为恶魔。就算下到黄泉路,找我索命的人只怕都大排长龙,等到祖宗们来教训我,只怕都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他的笑容愈发的邪佞起来:“王叔,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刘寻了?他不就是胜在傅氏是当年的继后吗?那皇位本应是我的。若非王叔和姑姑执意坚持,我也不至于痛苦了这样多年。一个连臣子都弹压不住的皇子,你们到底支持他什么?” “不过。”他又松快了起来,“现在这皇位还是会回到我手里,倒是一了我的夙愿。” “做个傀儡皇帝,你就那样开心吗!”齐王怒道,“刘平!我刘家没有你这样向世家摇尾乞怜的子孙!” “摇尾乞怜?王叔你错了,我们是各取所需。大燕是刘家的大燕,也是本王的大燕,哪能让世家得去?” 刘平慢慢坐在齐王身边,“王叔就好好的在这里休息吧,等到大事已成,本王这做侄儿的,迎了母妃进京,会放王叔离开的。” 他转身欲走,齐王在身后真是额头青筋横生,想了想,怒道:“你说,傅氏的死,是不是你一手做的!只要傅氏在那样的关头死了,刘寻必然会迁怒世家女,到时候引得世家不满,也不过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越王闻言,转头看着齐王因为怒意而发红的脸,笑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死人已矣,王叔再想追究也没法子追究了。”他又微笑,“况且那太后之位,原本应该是我母妃的。” 齐王死死的咬着牙,看着刘平走了出去:“即便众人对你诸多不起,你也不该,兄弟阋墙的事……” “兄弟阋墙,难道王叔没有见过不成?”越王冷笑道,“皇室之中,父非父,子非子,兄弟阋墙,朋友反目,什么事情没有遇上过?” 说罢,他快步出了门,见洛阳侯等在外面,顿时换上了吊儿郎当的笑容:“哟,做什么?” “殿下独身一人在此,难道不想念侧妃不成?”洛阳侯这老狐狸笑得很狡黠,“臣已然命人去冀州,将侧妃接了来。” “这也好。”越王笑道,“本王也懒得娶什么正妃了,待到继位后就让阿贞当皇后,你看如何?” 看着越王对自己全盘信任的样子,洛阳侯笑得眯起了眼:“殿下的决定,当然是好的。”   ☆、第243章 谢青岚这些日子也是有些辗转反侧的,京中不知道现在境况如何了,正因为不知道,才更让心中不安生。刘寻被世家阴了是肯定的,而现在府上还留着个羽林卫都统养伤,谢青岚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是个老大难问题。 但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看着面前自称是奉了越王之命来接陆贞训的人,谢青岚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半点不肯相让。 那人笑得有些尴尬:“傅夫人,越王殿下和侧妃感情笃深,殿下现在在京中侍疾,难免想念侧妃得很,这才命人来将侧妃接进京去。”那人一双三角眼不住的看着谢青岚,“傅夫人虽说和侧妃姐妹一场,但也没有不让夫主见侧室的道理啊。” 谢青岚摇头,态度很是坚决。京中如今是龙潭虎穴,陆贞训一进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谢青岚身为绝世好妹,绝对不会让姐姐去冒这样的危险的。当下分外坚决的摇头:“此事绝没有商榷的余地,侧妃素来是由我们照料的,万万没有殿下说要带走就要带走的理儿。更何况如今京中什么样子,皇上身子不好,也坐镇不了许多事,难免看顾不到,我自然不会答应。” 谢青岚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那来人也是微微 一怔,旋即并未说什么,反倒是看着谢青岚直发笑。谢青岚被他看得毛毛的,还是强作镇定的和他对视,半点没有要收回目光的意思。 那人和谢青岚对视了不多时,还是“呵”一声笑了出来:“安阳女侯,说句不中听的,若不是敬重你是侧妃的表妹,我们可没这个由头非要来知会你一声不可。即便现在强行掳了侧妃去,也没有你说不的机会。况且,夫主要见自己的女人,可没有要向娘家人打报告的说法。”他又上下看着谢青岚,“况女侯爷还不是侧妃的娘家人。”也不待谢青岚回嘴,扬手道,“还不来人?进去迎了陆侧妃回京去,别叫越王殿下等急了。” 谢青岚顿时生了气,转头看着他,怒道:“谁敢进去?此处只怕还容不得你放肆!” 那人笑道:“安阳女侯该知道,如今齐王殿下在宫中监国,端敏大长公主和齐王世子又被北戎刺杀身亡,女侯爷的夫婿也没了,现在的境况,可是孤立无援,再没有什么法子了。” 谢青岚嘴角一抽一抽的,心道是要是现在端敏和刘肃并傅渊一起出来,不得吓死你?但谢青岚还是忍住了:“即便我孤立无援,却也不是你作践得了的。还不滚出去,此处没有你放肆的份!” 那人冷笑,又欲再说,不觉寒芒闪过,已有一只袖箭钉在了他脚边,叫他一怔,顿时向后倒去,坐在了地上。 转头看去,舒琅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满脸的寒霜,看着那人冷笑道:“嘴巴放干净点,这里没有你撒野的份,再敢瞎咧咧,下次么……”他故意不说下去,反倒是看向了那人的私密处。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人赶紧捂住了那,陪笑道:“傅夫人,如今委实是越王殿下的意思,这才要将陆侧妃接去,若是带不走,咱们也不好做人不是?还请安阳女侯担待些?” 谢青岚正欲回绝,身后传来了陆贞训的声音:“既然是越王殿下的意思,那我随你去一遭也不是不可以。” 那人见陆贞训出来,顿时喜出望外,笑道:“还是侧妃深明大义,越王殿下确实想念侧妃得很,这才让小的们来接侧妃去京中一聚。” 陆贞训平静的听着,道:“我省得了,一会子会与你们回去的,不过先等我拾掇一下行李,再去不迟。”说着,对谢青岚使了个眼色,进去了。 谢青岚对于陆贞训这样快松嘴也是表示狐疑的,但陆贞训的为人她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还是跟着陆贞训进去。见她坐在屋中,这才道:“姐姐,你又是何苦?” “我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陆贞训让采荷收拾出了一些细软,“我若是不走,京中的人一日就会来这里。世家还没有将这事闹大,咱们就还有机会。只是齐王世子和端敏大长公主未死的消息万万不能被人知晓了,否则前功尽弃。况我进京去,也算是去打探虚实。刘平为人我虽不清楚,但想来并不是这等委曲求全的人。” “姐姐……”谢青岚喃喃唤道,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看着她出去了,赶紧说,“姐姐,万万保全自己,千万别坏了自己啊。” 陆贞训只是平静的点头,跟着来接自己的人去了。 * 而从冀州到京城,说远不远,只是陆贞训一个女子跟着上路也是用了不少时间。一直到了那日的下午才到达。 而出乎洛阳侯意料,越王这孟浪的,居然屁颠屁颠的从皇宫里到了城门口迎接,见陆贞训来了,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可怜陆贞训被这货这莫名其妙的动作给惊得一怔,还是顺从的让他抱了。洛阳侯就站在一旁,看着越王将陆贞训给抱了个满怀,然后又屁颠屁颠的下去了。 到了晚上的接风宴,这货又喝了个酩酊大醉,把洛阳侯等人都给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跟着一群人将越王送下去后,陆贞训才万分无奈的坐在床边,看着睡相有些不雅的越王,半晌没有说话。 残灯如豆,陆贞训怔怔的望了好久,这才起身,正欲吹灭,就听见越王的轻笑声:“阿贞,你这样等不及要和本王共赴周公之梦了不成?” 陆贞训一怔,很快的回过神来——这货原来在装醉!当下淡淡说,“夜深了,殿下该安置了。” 越王一张俊脸在灯火下有些蜡黄,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只是那样看着陆贞训,眸中水光潋滟,见陆贞训这样子,抿出一个轻佻的微笑来,起身从背后将她抱住:“这么久了,阿贞有没有想念本王啊?” 陆贞训那是日日被这货调戏,但是也懒得理他了,顺口道:“殿下醉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越王笑道:“你以为那些老匹夫灌得醉本王?昔年在北疆,那群虎狼之师怎么样灌,本王也从没醉过。”说罢了,又引陆贞训来了床边,从床褥下取出一封信来交给她:“你帮本王看看吧。”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陆贞训还是乖顺的拆了信,细细阅罢,连脸色都给唬变了:“北戎怎的这样厉害?” 褚霄驻守北疆多年,如今北戎卷土重来,竟然克制不住了!已经接连败退,若是再打不过,只怕大燕的土地就要丢了! 越王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阿贞,褚霄为人,你可知道些?你是怎么想的?” “褚将军骁勇善战,早在大燕之中颇负盛名,即便被荣来势汹汹,也不至于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吃了这样多败仗。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倒也不是匪夷所思。”越王勾了勾指头,让陆贞训来自己身边,轻轻道,“阿贞,你我夫妻礼成那样多日了,什么时候把最后的礼数全了,你说是不是?” 陆贞训目光顿时黯淡了几分,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来:“殿下若是想,随时都可以。”说罢,起身便要解衣裳。 越王见状,哈哈大笑道:“本王就喜欢你这欲拒还迎的小模样,由着你性子,本王乐意就成了。”又顺手将她拥在怀中,“阿贞叫我好想。” 可怜陆贞训被他抱着,衣襟都被拉开了些,但是他又不进行下一部动作,提心吊胆真不好过。又闻见那稀薄的酒味,更是紧紧的蹙着眉头不说话了。 这样抱了一会儿,越王才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世家原本就想要颠覆了这大燕的天下,只要将褚霄的布防图给了出去,还有谁攻不破褚霄的阵法?” 陆贞训浑身轻颤:“那……” “你别怕,若是没有完全的法子,本王也不会让你来的。”借着昏黄的灯火,陆贞训的脸更是美艳了,她原本就是绝色,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是美得让人见之难忘。 越王喉结微微滑动一下,喃喃道:“最快明日,褚霄只怕要守不住了。正好就中了世家们的下怀,将北戎放进大燕,那可就是万事大吉。”又笑道,“阿贞,你怕了?” “妾身没有什么好怕的。”陆贞训很平静,“总归,人都是要死的。怎么死,也都不重要,只是穷尽一生,若能不违背自己的本心也是难得的幸事了。” 越王笑道:“你的意思就是本王违背了自己的本心?”他冷笑道,“你看不起本王是不是?明知道世家打定主意要毁了大燕,为了皇位,还要与他们合作?” “殿下有殿下的理由,不足为外人道也。”陆贞训轻轻说罢,合眼,一副疲乏的样子,“对得起自己就好,何必管别人看不看得起?”   ☆、第244章 自从陆贞训跟着京中派来的人走了之后,谢青岚越想越后怕,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心神不宁的样子落进了傅渊眼中,后者抱了她在怀,低声道:“你莫要担心,一切都尚在我掌握之中。” 谢青岚惴惴不安的看向他,见他笑得十分的温润,眉目间净是成竹在胸的气势,心中虽是安生下来,但还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傅渊,我还是怕……” 傅渊柔声笑道:“没有什么好怕的,陆贞训又刘平护着,你难道不曾相信?况且如今京中虽是龙潭虎穴,但这事并没有闹开,那便还不到最要紧的时候。况且刘平绝非碌碌无为之辈,他总有他的由头。” “可是刘平和世家已经沆瀣一气,若是真的有心,咱们在冀州可不就是糟了?”谢青岚泄气道,“况且你又与我说,说是父亲要守不住北疆了。” “如今世家早就是红了眼的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是将北戎引进关来也不是不可以的。总归刘家也不是那样维护他们的利益,不妨将刘家赶尽杀绝,再拥护一个会顾及自己利益的皇帝上台。就算是北戎,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也是可以的。” 谢青岚阖眼,实在憋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这群人傻子吗?将一块肥肉让给了一群狼,还要指望那群狼会分一杯羹给自己? 只是转念一想,谢青岚也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刘平虽说多年不曾上阵,但是他的威望犹在,等到北戎不动声色的进来了,再将如今卧病的刘寻给一刀杀掉,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越王再上沙场,若是和北戎同归于尽当然最好,若是不能,世家也有的是法子让越王这新帝死在皇位上。 这样明显的计谋,若说刘平看不出来,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了。总不能说明知前路凶险,为了那宝座,赔上命也要去试试吧? 谢青岚实在郁卒得厉害,傅渊只是轻笑着啄一啄她的额头:“莫闹,你只管放心,再有什么风雨,都是我挡在你前面的,必不让你和嘉嘉受到半点伤害。待事情了了,你我夫妻二人,带着嘉嘉,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再也不管这些腌臜事。” 坐在床上的傅令月好像听得懂老爹的话一样,扬起小爪子,“咿呀”一声好像在表示赞同。谢青岚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什么样都可以,我只希望,你切莫有事,仅仅如此,旁的怎么样,我再也不想管了。” 傅渊只是轻笑,安抚了她,又和闺女玩了一会儿,这才出门去了。 刚一出门,就见舒忌候在门前,一见他出来,笑道:“丞相大人,端敏大长公主和齐王世子早已经恭候多时了,说是有要事要商议。” 傅渊颔首,让舒忌引着自己去了。刚进到屋中,就见端敏和刘肃在其中,而许覆则是站在了两人身边,见傅渊来了,纷纷转头看他。 气定神闲的进了屋,傅渊扬起一个笑容来:“今日是有什么事么?” 端敏看着他,半晌之后,才轻轻的开口:“方才北疆传来消息,今日清晨,粮草被尽数烧毁,北戎兵马势如破竹正往京中来了。” 傅渊微微蹙了蹙眉:“那么岳母的意思是……” 端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本宫是大燕的公主,这种时候,如何能够偏安一隅。驸马若是为国而死,本宫又岂能苟且偷生?”顿了顿,起身道,“本宫要回京城去。” * 陆贞训原本午睡,只是一觉起来,宫中几乎已经乱了套,随口叫住一人,才发觉是北戎已然攻破了北疆的防御,已经朝着京城来了,最晚在夜中便会抵达京城。 陆贞训瞳孔微微的紧缩,强定下心来,道:“越王呢?” 那人摇头道:“殿下早早的就出去了,也不晓得去了哪里。”想了想,又低声道,“兴许去了皇上那儿呢,到底是亲兄弟,总不能怎么样的。” 见他这样说,陆贞训也是心安了几分,坐在凳子上,并不曾说话。想了想,又赶紧对身边伺候的人道:“你们可有法子出宫去?” * 明媚的阳光明晃晃的照耀下来,颇有几分耀眼。而大燕皇帝的寝宫之中,刘寻已经这样不人不鬼的躺在床上,也有些时日了。 前些日子,突然传出来北戎卷土重来的事,可将人吓得够呛。刘寻刚让赵蕴莲劫了褚青萝走,转头赶紧命褚霄领兵出关去,和这群北方蛮夷好好过过招。 结果褚霄前脚一走,端敏后脚也离开京城了。随后就出现褚青萝被人救走的事,刘寻虽说心眼小,但又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这下可是真真的得罪了齐王和端敏了,还没等这货想出来怎么圆回来,好了,也不用想了。 世家逼宫了。 想到许覆为救自己,几乎被扣上反贼的帽子的时候,刘寻心中也不是不痛的。但是身为他最信任的臣子,许覆不得不承受这一切。反正最后怎么样了他也不知道,就知道洛阳侯来自己跟前说了一句许覆已经死了的消息。 刘寻郁闷了,这世上他信任的人一个个都没有了,现在连许覆也没了,还真是成了孤家寡人。 不觉门板响了一声,已经有刘寻费力的转了转头,见越王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而来,嘴角还挂着素日之中的浪荡笑容:“皇兄,臣弟我可来看看你,怎么着,这么些日子睡得可好?” 刘寻现在一口咬死他的心情都有了,世家们攻宫之后,刘寻怒不可遏,结果怒气之后,再也用不了力气,这才想到洛阳侯曾经进攻的那茗茶,绝对是做了手脚的。现在别说揍这货,连起身都很困难,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刘平,喉中“嗬嗬”的发出怪声来。 “别白费力气了。”越王笑道,“皇兄晓不晓得,刚刚传来的消息,褚霄守不住北疆了,最晚今夜,北戎便杀到京城,到时候,大燕可要亡喽。”又低头看着脸色非常不好的刘寻,“若是父皇知道你这样没用,大概会后悔当年传位于你吧。莫说什么有的没的,就是你这无聊的制衡之术,也是入不了眼的。” 刘寻气得直翻白眼,颤巍巍的想指着他,用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抬起手来。越王笑得愈发的得意了,俯身看着刘寻,眼中寒光毕露,“皇兄啊皇兄,当年若不是你急着要打压我,哪来如今的祸患?” 若是当年,刘寻不是怕越王谋逆,将他从北戎叫回来,兴许北戎在昔年便已经覆灭了,哪里来今日的攻破北疆? 刘寻双目圆睁,死死的瞪着越王。后者笑着坐在榻前:“皇兄想骂我就骂吧,总归皇兄眼中,我为了皇位,甘愿将大燕拱手让人,此等做法,可不是人神共愤么?”他又笑起来,“总归臣弟用大燕来换皇位,皇兄用后位来换钱,要不怎说咱们俩是兄弟?一样的上不得台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可惜,臣弟登基的时候,皇兄是看不到喽。”越王笑道,“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心眼没几个,但是这坏水却是装了一肚子。就算臣弟我有心放你,世家们谁会答应啊?总归皇兄也不会由着世家这样闹腾下去了,可知世家亦然不会由着皇兄闹下去了。” 刘寻不住的喘着气,那样子还真有几分要气绝当场的意思。半晌后渐渐松了力气,还是死死的看着刘平,眼中净是恨意。 刘平哈哈大笑道:“皇兄要恨就恨吧,说到底,你也没将我当过弟弟,那我何必将皇兄当做皇兄呢?各取所需罢了,反正咱们这宫里,死的人也不是一两个了,多几个少几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 陆贞训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坐在床边,抬眼就见越王回来,缩了缩身子:“殿下。” “怎么了阿贞?本王是洪水猛兽不成,叫你这样害怕?”越王负手而立,笑得格外浪荡,“最迟今夜,北戎便要攻进京来了,你怕了?” “没有什么好怕的。”陆贞训缓缓摇头,“可惜不能再见泽弟一面。” “哟,这种时候了,不曾想着本王这夫君,倒是想着你那弟弟了。”越王笑道,“你说你这死丫头,本王这样喜欢你,你怎就不肯给本王好脸呢?” 陆贞训垂首不语。 不觉门外又传来有人的说话声:“殿下,洛阳侯来了。” “天天来,烦是不烦?”越王不耐的说道,还是出去,见洛阳侯立在玉阶下,看样子很是恭敬的样子,顿时笑道:“洛阳侯何必如此?本王今日的殊荣,不都是侯爷给的吗?这宫中,侯爷也是来去自如,何必还要人来通传?” 洛阳侯根本就不回答这话,反倒是笑道:“殿下还真是好手段。”见越王一副不知道他说什么的样子,又说道,“殿下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皇上他……已经驾崩了。试问殿下刚从皇上那里回来,皇上便驾崩了,若说不是殿下做的,谁又肯相信呢?”   ☆、第245章 洛阳侯说这话的时候,那眼神颇有些狡黠,浑然老狐狸的模样。越王似听非听的看着他,又扯出一个笑容来:“本王那好哥哥死了啊?” “皇上已经驾崩了,一剑穿心。”洛阳侯上下看着越王,好像在找他身上的血迹,“殿下如此手段,实在叫臣佩服。大丈夫居于世上,敢为人所不敢为。如此手段胸襟,实乃为王为君者之材。” 越王笑道:“侯爷夸赞了。”又挠了挠后脑勺,“那侯爷如今什么意思?北戎的兵马最迟今夜到京城,想来这京城之中,已经乱了套吧?” “逃离者虽多,但也是情理之中。”洛阳侯自从宋驰嗝屁之后,整个人苍老了很多,花白的胡子看得出所受的打击绝对不小,但一双眼睛因为这样更是精光毕露,“说来,本侯倒想称赞这些白衣小儿一声,这样的关头,竟然没有一个愿意撤离京城,反倒是人人都愿意留下。” “这些书生,哪个不是标榜着自己高风亮节,既然如此,怎会在这样的关头逃开,不就成了自毁长城?”越王打了个呵欠,“侯爷可想好了,咱们在京城之中,拼得一死,多半还能挽回一二。” “殿下明白臣的打算,更明白臣身后站着的世家的打算。”洛阳侯含笑,“臣今日的来意,便是想告诉殿下,今日刚有消息传来,说是安阳女侯和淑仪郡主如今出了冀州,往京城回来了。这两位,看来是愿意和这京城共存亡了。” 越王懒洋洋一笑,吊儿郎当的往柱子上一靠:“关本王什么事?本王只要那个位子,至于谁为这个位子死了,本王还真不在乎。”又看向洛阳侯,“皇兄的事,侯爷打算怎么安排?” “臣自有妙计,还请殿下稍安勿躁。”说罢,向越王见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看着洛阳侯的背影,越王嘴角扬起一个冷笑来,“老东西,你莫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什么……” * 谢青岚和褚青萝分别坐了两辆马车回来,而端敏则是早就出发了,一直到了京城,谢青岚也不回丞相府,反倒是抱着傅令月跟着褚青萝去了齐王府。 而端敏刘肃与傅渊早早的就在那里了,等到谢青岚到了,云舒不多时后也回来了,道:“姑娘,如今的境况,只怕除了鱼死网破,再无别的法子了。” “出了什么纰漏?”谢青岚赶紧问道,见云舒面色凝重,心顿时悬了起来,“是不是二姐姐出了事?” 她这话一出来,众人静默不语,褚青萝看了刘肃一眼,见他竟然没有过多的反应,微微放下心来。抱着孩子低声哄着。 云舒摇头道:“越王侧妃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只是越王……如今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是皇上驾崩了,是越王做的。” 门前传来“砰”的一声,明摆着是有人一拳揍在了廊柱上。也不需要看,便知道一定是许覆。 端敏冷笑道:“这谎话真是拙劣至极!越王对刘寻再多恨意,也不会再这种关头给自己找事,如今外敌当前,国中无主,岂非真要去死不成?” “什么都不要紧了。”傅渊低声道,“咱们如今,算上公主府和齐王府的死士,约莫有三千人。以世子行军用兵之道,以一当十不成问题。” 刘肃微微颔首,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看向了褚青萝:“我若是一己之身倒也无妨,还请傅相替肃护着父母妻儿。” 褚青萝心中一热,还是低头不曾言语。这么多日子,她鲜少和刘肃说话,仿佛一颗心已经冷成了石头。但现在听了刘肃的话,还是动容的,只轻轻道:“表哥万万保重自身才是,莫叫我母子二人没了依仗。” “阿萝宽心就是。”刘肃道,“只是如今,我尚有一事担忧。北戎如今来势汹汹,我虽不惧,但也完不能轻敌。如今世家卖国的举动已是昭然若揭。越王兄……”他说到这里,又沉声道,“我如今才弄明白,何以皇兄会对阿萝起杀意,我在粤地,所谓的和世家私交甚密,皆是空穴来风。如今想来,知道皇兄对世家忌惮颇深的又懂得运用他心理的人,除了刘平,再无旁人了。” 是刘平,只用了一招,就将刘寻架空了,就像十数年前,刘寻将他架空一样。何等的心性和手段! * 是夜,繁星点点,只是天际隐隐的有红光绚烂,仿佛是要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 陆贞训申时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如今时分了,抬头,见越王坐在自己身边,赶紧起身道:“殿下……” “阿贞,我们说说体己话。”越王将她按在床上,低声笑道,行止却是说不出的温存,“总归等一会儿北戎的人攻进来,那可就是万事休矣了。” “殿下有什么话要说?”陆贞训松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妾身听着呢。” “说来也没有什么。”越王笑容中又多了那几分轻佻,又见她容色实在诱人,埋头轻轻吻在她唇上。惹得陆贞训大惊,赶紧推他,又被整个人推在床上,无奈之下,又咬了他一口。 越王吃痛之下,根本没打算停,将陆贞训压在床上索吻。陆贞训挣扎了不多时,双手被钳制住,双腿又被他膝盖死死的顶住,根本动不了,索性认命了。 见陆贞训乖顺下来,越王的动作倒是渐渐轻柔了许多,慢慢的抬头,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子,呓语般喃喃道:“你为什么想不起来?阿贞,我惦念了你十年,你为什么想不起来?” 陆贞训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只觉得他眼睛好看得很。那双素日之中总是笑得眯起,看不见他内心真实想法的眼睛,这样看起来,好像星子般绚烂。 那样的熟悉。 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耳根,越王长长的一叹,又恢复了素日中的浪荡:“阿贞,你可要在心中盼着本王不死,免得你守寡。” “殿下说笑了。”陆贞训声音有些颤抖,“殿下往日……” “等事情了了,咱们再好好说说吧。”越王得了美人香吻,心满意足的起身,走到一半,又转头看着陆贞训,“唉,别人娶了媳妇便能好好儿的过日子,如今大胖小子只怕都有了,偏偏本王命苦,娶了媳妇还和做和尚似的。” 陆贞训脸上一红,低眉不说话了。 越王这下真是满足了,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刚一出去,就见洛阳侯、睢阳侯、定远伯、忠靖侯等人纷纷立在外面,见自己出来,迅速都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怎么?大半夜的,都守在这里?”越王大马金刀的下了玉阶,也懒得和他们一起站着,坐在了玉阶上,看着众人,“有什么事就说说吧?可是北戎的来了?” “北戎的兵马,怕已经在城门下了。”洛阳侯身为世家之首,第一出来说话了,“殿下和臣等的意思,乃是由北戎断了大燕,再由臣等扶持殿下继位登基。殿下乃是皇上亲弟,自然是名正言顺……不,殿下乃是先帝亲弟。” “有问题吗?”越王笑道,见众人面色不虞,扬起一个笑容来,“如今宫外面怎么说了?” “说是殿下弑君弑兄,沸反盈天了。如今北戎将至,殿下又闹出这事来,臣等实在弹压不住了。” “是弹压不住了,还是不愿意弹压了?”越王笑眯眯反问,“然后呢?” “另者……”洛阳侯眼中那一点子寒光好像被无限的放大了,“殿下年少之时,曾率兵攻入北戎腹地。北戎那头的意思,若是殿下愿以项上人头赎罪,便不屠城。” 越王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所以你们是答应了?” “情势所逼,臣等不得不同意。”洛阳侯深深一揖,声音肃穆,“还请殿下自行了断吧,臣等实在不愿做出这等事来。” 越王笑起来,慢慢的站起身,轻佻的笑容在这夜色之中显得颇有些邪佞:“哦?洛阳侯倒是不愿了?真的不想杀了本王,替你那短命鬼儿子报仇么?”见洛阳侯瞪大了双眼,故作轻松的道,“你没听错,宋驰是本王弄死的,你却将这事归到了本王那皇兄身上,真是愚笨至极。”又一步步走进了世家们中间,“顺便,还有没有人,想为自己死在死在永巷之中的女儿报仇的?” 这下世家们都震惊了。 “你们以为,傅氏会在那么巧合的时间没命?这么久了,本王的人一直在给她下药,这才让傅氏一命呼呜。若非这般,刘寻怎会迁怒于你们的女儿?非但如此,本王还将火苗子引到了刘肃身上,让刘寻对他起疑,命人劫走褚青萝,致使刘寻众叛亲离,这才有了你们逼宫之事。”刘平慵懒的笑起来,“可是想要杀了本王?” 世家家主们还真是面面相觑,纷纷有种想卷袖子揍死他的冲动。当然这群人让他自行了断的原因——你以为你打得过他吗!这么多人就算一起上了,也能被这货三拳两脚打发了好吗! 洛阳侯冷笑道:“即便殿下有这样的能耐,但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话音刚落,夜色之中忽然传来了喊杀声,那声音几乎穿破云霄,俨然是从宫外传来的。 洛阳侯闻言大喜道:“殿下可听到了这声音?北戎兵马已经被放了进来,这刘家的天下!已然是彻底完了!”   ☆、第246章 夜色苍茫,京城之中原本静谧,被那进城的军队手中擎着的火把上面摇曳的火光给映得天边发红,好像随时都能将这夜色给灼出一个大洞来。 越王就站在这样的背景之中,好像一尊塑像般,傲然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世家家主们。而后者,映着火光看起来,个个面容狰狞,说不出的诡异。 越王懒洋洋的笑着,根本就没有去管洛阳侯的话。宫外那喊杀声渐渐近了,看来已经是不费吹灰之力进了皇城。 睢阳侯扬起一个笑容来:“殿下若想要自尽尚且来得及,等到北戎大军到了这里,只怕殿下再想死也是来不及了。”一双眼睛又瞅向了宫室之中,“只是侧妃貌美,北戎苦寒,草原上未必有这样的美人。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委身草原上的莽汉子也不是不可以嘛。” 越王脸色如常,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换言之,若是现在本王不自尽,等到落在了北戎手上,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也不待众人回答,“只是,若是本王不想死呢?” “刘平,我等虽非你对手,但对付陆氏一个女子还是使得的。”定远伯厉声道,大手一挥,又有人来了,手中紧紧挟持着一个年幼的孩子,正是陆贞训的弟弟陆泽。 “看来你们是做好了准备啊,就和当□□刘寻一样要逼迫本王了?”越王笑得吊儿郎当的,眼中寒光毕露,“可惜你们忘了,本王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他语调有些诡异,话音刚一落下,那人忽然朝前面扑去,将怀中昏迷的陆泽都给扔了出来。 洛阳侯等人顿时一怔,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多了一个身量高大的汉子,细细看去,仿佛是许覆。 洛阳侯不免讶异:“许覆,你没死?!” 那人根本不见回答,只是阴恻恻的看着洛阳侯,后者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不觉身后抵上了冰冷的刀锋,“老匹夫,你未免大意了,以本王心性,对你言听计从,你难道半点不曾生疑不成?” 陡然生出这样的变故,众世家家主也是愣了,那喊杀声愈发近了,只怕已经攻到了此处的墙外面。洛阳侯强作镇定,道:“刘平,你再负隅顽抗也是无用,现在北戎大军已在门外,你就是插翅都难逃,识相的还不刎颈自尽,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本侯兴许能留你一个全尸。” “插翅难逃?”刘平笑道,“本王为什么要逃?”说罢,朗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声音甫一落下,金铁声四作,不少身着北戎兵服的士兵冲了进来,为首的几人,身着铠甲,迎着火光进来,见越王紧紧挟持着洛阳侯这奇葩的造型,还有睢阳侯指着越王的模样,已有人飞起一脚,踹在睢阳侯膝窝,睢阳侯哪里经得起这样一下,立扑,摔在地上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人。 “越王殿下,臣救驾来迟。”那将军打扮的人顿时对着越王行礼道,“多年未曾见到殿下,臣等无一日不在思念殿下。今日能够再见殿下,臣等实在是……” 他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乃是如假包换的军人。此话引得那几个将军打扮的人纷纷热泪盈眶,低头拭泪。 越王笑道:“什么时候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又一脚踹开身前的洛阳侯,“蠢物,本王若真的这样好对付,刘寻还用给本王一个富贵仙乡想养懒本王?”环视了一圈站在院中的兵士,感慨道,“你们将兵带得很好。” “是殿下教导有方。”那几人异口同声道,为首的一人又忙道,“现下殿下的旧部已经纷纷赶来京中,必然能够赶在北戎大军进城之前到来,到时候,只待殿下下令,便来一个关门打狗!” 洛阳侯等人面色苍白,面面相觑,已经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情况——越王是故意的,他故意留在京城里面,摆出一副对世家言听计从的样子,但暗中已经和往日旧部取得联系。而现在这群旧部易装成北戎的模样,被人放了进来! 越王淡淡应了一声,又亲自抱起还没醒来的陆泽往屋中去了。陆贞训被他锁在屋中,好比聋子瞎子一般,此时见他进来,如蒙大赦,赶紧从他怀中接了陆泽。 “你姐弟二人先呆在一处,一会子谢青岚等人便进宫来了,你也莫怕。”越王安抚道,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陆贞训有些不习惯,还是轻轻的点头。 待出门后,越王蹲在洛阳侯身边,笑道:“老匹夫,还真是没脑子啊……” “竖子!没想到这样的诡计多端,也是老夫不查了!”洛阳侯唾道,还没说罢,又听另一个声音:“侯爷错了,所有人布下这弥天大网,可不就是为了请君入瓮么?” 这声音……众人纷纷转头,见傅渊和端敏等人缓步而来,齐王也已被救了出来,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你们、你们……”方才还逼着越王自尽的世家们面色颓败,满脸的不敢置信。 傅渊冷笑道:“你们太大意了,当年越王以十三稚龄带兵杀退北戎,既然如此,即便对皇位有意,又怎会对曾经的手下败将摇尾乞怜?”傅渊的笑容愈发浓烈,“在尔等进宫逼越王自尽的时候,许都统和端敏公主府的人已经去到你们府上,将诸位的家眷全部控制起来了。” 端敏似是感慨:“看来往后,世家把持朝政的时代,总算是过去了。” * 过了不多时,越王将陆贞训姐弟托付给谢青岚,换了戎装,便领着一群人走了。谢青岚原本从未见过越王领兵打仗的样子,但此时见他换上戎装的模样,还有帐下兵士步伐整齐得仿佛是一个人做出来的一般。 或许当年,刘寻没有急着将他叫回来,现在的北戎,早就是大燕的土地了。 这头料理了,陆贞训也是担惊受怕了一夜,将她安置好了,便和一群人往刘寻寝宫去了。 殿中还是如常般华丽的装饰,只是刘寻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半点气息了,胸膛上还插着一把匕首,血液干涸,从死了到现在,连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进了殿中,只有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跪坐在床前,双肩微微抖动着。谢青岚一怔,下意识道:“贤妃娘娘。” 那人一怔,缓缓转头,满脸的泪意,见端敏、傅渊、刘肃这些原本被宣布死去的人都活生生的立在眼前,怔了怔:“难怪,我就说,世家怎可能能将你们如何。没有死,真好……”轻轻的摇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笑道:“事情可都了了?北戎,应当没有攻进来吧。” “越王和褚将军已经领兵去了,想来是水到渠成之事。”傅渊低声道,看着武贤妃瘦弱的样子,“你又怎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我又会在哪里?”她笑起来,“如此也好,我就可以,去告诉皇上,这大燕的江山,并未在他手上丢掉。”说罢,袖中扬起一把匕首来,猛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立时溅了出来,唬得傅渊赶紧将谢青岚拉到身后,大手遮了她的眼:“别看。”谢青岚只是将他的手拨下来,“我不怕,手上都有人命的人了,哪里还怕这些?”推开他,缓缓上前,低声道:“贤妃娘娘又何苦?” “我何苦?”武贤妃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何苦。谢青岚,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其实我不是不痛,睿儿也是我的孩子……” 那日,是她给刘睿下药,差点害死这个孩子,好在傅渊救了他。 谢青岚喉中发干:“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了。” “没有什么过不过去的说法。”武贤妃看向刘寻,“我这辈子在宫里,倒也是将别人几辈子的心酸都尝尽了。呵,我第一个杀的人是我儿子,第二个是我丈夫,几个女人做得出来这事?”她笑,眼泪潸然而下,沁得胸口的鲜血晕开了一圈浅红色血色,“谢青岚,你那日是亲眼看到的,我的孩子,在他眼里,还不如谢家的家产,我真的好恨……他凭什么,他的儿子夺去了我的孩子,他还可以无动于衷?那难道不是他的孩子吗?”她目光缓缓的看过了在场众人,“端敏大长公主,也唯有你能懂了。这宫里,那是人吃人的地方,只有灭绝人性,才能活得风生水起……” 武贤妃哭得厉害,半晌后,又挤出一个笑容来,声音平缓得再没有一丝波澜:“若有下辈子,我宁肯做一个平民之女,不必入宫来,嫁一个平凡的男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有许多许多孩子……”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再没有回音了。 “走吧。”端敏淡淡说道,第一个转身离开,立在玉阶之上,看着初升的朝阳,低声道:“这宫里的人啊,谁没有自己的锥心之痛?”   ☆、第247章 至于北戎的先遣部队,便在越王和褚霄双管齐下之中尽数覆灭了。京城仿佛是遭到了洗劫一般,整个京中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腥甜味。而早在越王旧部到来之前,便将京城百姓尽数安排好了,这才敢来这样一招。 而击退北戎后不久,礼官循例对大行皇帝进行追封,端敏亲自选了两字给这侄儿一个评价——悼愍。因悼愍帝无嗣,故齐王和端敏大长公主上书请越王继位,越王受礼,在先帝灵前继位,改元雍昭,尊越王太妃为太后。 而未过许久,北戎先遣部队全灭,又有人大举进攻而来,国中惶恐之余,新帝下旨,将御驾亲征,不杀尽北戎绝不回朝。 对于这点,谢青岚倒是觉得很正常,刘平当年差点就把这群蛮夷给尽数杀尽,要不是刘寻这货,说不定现在都没有北戎了。 而虽说刘平继位,但陆贞训拒不入皇宫,也不回陆府,反倒是搬到了丞相府之中,住在一处僻静的小院之中。 至于这点么……谢青岚觉得刘平肯定咬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眼看着傅令月在陆贞训怀中扑腾,谢青岚还是无奈了,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劝道:“姐姐,你好歹是他正儿八经迎进府的,即便不是嫡妻,也是侧妃了。这样不进宫去,仔细太后恼了你。” “当日要我进府,原本是无奈之举,如今他已是皇帝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况且我早已下定决心,道事情一了,便常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乖乖,姐姐你倒是青灯古佛了,也得考虑一下其他人会不会被这货迁怒吧。 谢青岚脸色很是精彩,傅令月转头看着娘亲,扬手摸摸她的脸,又转头亲在陆贞训脸上,笑得眉不见眼的。 组织了一下语言,谢青岚还是道:“姐姐,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况且你如今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你叫刘平如何给人解释?说你染病去世了吗?况且……”见陆贞训无动于衷的样子,又咬了咬牙,“姐姐,你难道没有半点察觉吗?刘平对你的心意,这么多年没有变过,你总该怜惜这份心一些。” 陆贞训柳眉轻蹙,不免想到了那日刘平的话来,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又摇头:“他怨我想不起他来,你又说他对我心意多年不变,我却是一无所知,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又将傅令月塞回谢青岚怀中,“嘉嘉且和你娘玩,表姨有些累了。” 傅令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陆贞训,还是乖乖地抱着自家娘亲了。明白陆贞训不愿意再听,谢青岚轻声一叹:“如此,姐姐好好休息就是,我先去了。” * 她一出来,就看见外面刘平那吊儿郎当的笑容,只摇头表示没能成。刘平的笑容顿时更是吊儿郎当起来,笑着对谢青岚怀中的傅令月勾了勾手指。这小丫头年龄不大,但绝对是个外貌协会,当下就各种扑腾要去扑刘平,谢青岚顿时无奈,板着脸道:“你这孩子,跟谁都亲,就是不跟你娘我亲是吧?” 傅令月转头看着她,软软说:“不、不……他好看……”谢青岚气道:“你可敢在你爹面前说这话?” 傅令月歪着头想了一阵,拍手道:“爹爹更好看!”又抱着谢青岚的脖子,“嘉嘉、喜欢、爹爹。” 谢青岚嘴角动了动,半晌都不曾说什么,看向了正在坏笑的刘平:“我说皇上,您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总叫旁人给你作筏子,莫说愿不愿意了,你和二姐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又不知道,你这样可是不厚道。” “哦?”刘平摸着光洁的下巴,那浪荡的样子一点没变,“朕不厚道了?”又展眉一笑,“朕就是不厚道了,你待如何?” 谢青岚:“卧槽!你们这些男人不要脸起来都这样欠揍吗! 兴许是看出了谢青岚满脸的不豫,刘平笑道:“既然你没办法,那可就只有朕亲自去了。”又向谢青岚抛了个媚眼,“青岚听见什么可都别进来啊,这夫妻之间,就算是白日,也能做点增进感情的事的。” 谢青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 直到那日傍晚,给傅令月喂了烂烂的肉糜粥,谢青岚也就要等傅渊回来吃饭了。 而正值此时,檀心翩然而入,对谢青岚行了一礼:“陆家的二姑奶奶来了。”谢青岚赶紧起身,亲自去迎了陆贞训进来,“姐姐可吃了晚膳?与我一道吃吧。” 陆贞训脸上有些羞赧的神色,看得谢青岚有些发蒙,而床上的傅令月来了精神,伸出手要抱抱。陆贞训一壁抱了她,任她在脸上亲了亲,这才笑道:“方才我和刘平说了一会子话……我想了想,便要入宫去了。” 谢青岚嘴巴都成了o形,自己和冯氏劝了不知道多少回都没用,刘平说什么了这样管用。陆贞训脸上微微有些胀红:“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姑姑姑父还未曾出事,你自然也不曾知道。他早早的便说过日后会娶我,只是后来被刘寻扔到了吴越之地去,这事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了。我都忘记了这件事,也没想到他还记得。” “到底是什么事啊?”谢青岚那点好奇的心思这下真的被勾了起来,追问道,陆贞训脸上一红:“原本是当年刘寻继位,迫不及待的便将刘平叫了回来。刘平自然是知道刘寻何意的,其实提早回了,但是军队便远远的甩开。当日我和娘在相国寺之中,便遇上了他。那时他身上的伤还未复原,我年岁还小,就用手帕给他包了包。” “他就这样以身相许了?”谢青岚懵了,“也太容易了吧!” 对于“以身相许”几个字,陆贞训比她还懵呢,瞪着眼睛看了她几眼,红着脸摇头道:“说什么疯话?他往日说咽不下一口气,只怕要去和他哥哥打上一架不可。你也晓得,我那不争气的爹是什么德行,我就与他说,什么事都得忍一忍,忍过了,有的是机会报复。我那日和他说了一下午的话,于是么……” “明白了。”谢青岚微微颔首,见她那羞红了脸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刘肃。今日听了陆贞训的话,她忽然有些悟了,今日陆贞训这样的表情,便是说明,那时的她,实际上也是对刘平有好感的,只是后来时间久了,这一份朦胧的初恋便消失在陆家那群搅屎棍成日的闹腾之中了。而后来,刘肃出现了,他和刘平眉眼间那股子从沙场上带下来的冷冽肃杀几乎一模一样…… 谢青岚忽然就笑了,用力的托了托陆贞训的手肘,笑道:“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忽又一笑,“你可还记得,虚空大师的话?他说你是凤命,朱雀凤命,乃是浴火重生,你会是天下之母。” 陆贞训微微一笑:“是或者不是,也都不重要了。”静了静,“如今我的心愿,便是咱们都要幸福。” * 而没过上几日,新帝不顾朝臣反对,立侧妃陆氏为后,并下旨,世家子为官者,一律罢免,若有意再为官,需经科举,袭爵者世袭则降等,除有明旨原位袭爵外。 至此,大燕的世家,再无昔日荣光。甚至到了很久之后,为官者仍对与世家结亲表示深恶痛绝。 等到刘平下旨,命端敏大长公主监国后,众人哗然,然新帝以雷霆手段驯服不服者,领兵往北疆去了,未久,便传出其已然杀入了北戎境内,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北戎皇城。全国民心鼓舞。 而这头撇开新帝的神勇,那头的安阳女侯这么些日子把丞相大人闹得有点厉害。原因无他,在齐王府看着自己的便宜外甥和刘肃坐在一起吐泡泡后,谢青岚心中那再生个男孩儿的心思就愈发重了。 而经历过媳妇儿难产这事的丞相大人对于再要一个儿子这件事根本就不感冒,转头给已经大婚的傅涵下了个任务——赶紧生个男孩儿过继给想要儿子的大嫂玩。 而谢青岚对于这点根本就不干,偷偷的问严少白一系列破除避孕的法子,把这年轻的神医都给闹了个大红脸。而丞相大人更干脆,知道自家娘子和严少白说了这么私密的话题,强忍着想把严少白给剁碎了喂狗的冲动,直接给严家家主写了封信,让对方把这儿子给领回江南去了。 谢青岚真是气急败坏,又被傅令月给萌了一把,有火也发不出了,闷着好几日,连傅渊亲自来喂饭都不怎么肯吃,在傅渊唬脸之后,吃了一小碗菱粉粥后,成功吐了他一身。 顶着一身狼藉的傅渊也来不及清理自己,赶紧将她放置在床上,又对被爹娘给吓懵了的傅令月道:“嘉嘉,你暂且在这里看着娘亲,爹爹马上回来。”又到净房中去换了一件衣服,出来就见舒琅华坐在床边把脉。 见他出来,舒琅华很恶意的一笑,那张原本冷如寒冰的脸上顿时展开了春意:“丞相大人,恭喜恭喜,又要做爹了。” 第248章 对于又要当爹这件事,傅渊对此并没有什么独特的感觉,但再看一眼谢青岚和傅令月,这俩的反应和表情无一不是在表露出一件事——她们高兴得很。 傅渊叹道:“你怎的日日胡闹?分明与你说清了,咱们有嘉嘉便足够了,若是想要儿子,便从阿涵那里过继一个来也未尝不可。” 谢青岚摇头道:“那又不是咱俩的孩子,你让我怎么想?”顿了顿,捧着小腹,“况且这个孩子,你知道我盼了多久么?”傅令月也忙着点头,因为她年龄小,说话也还有些不清楚,只是拉着谢青岚的衣袖,笑得眉不见眼的:“弟弟……” 傅渊笑道:“有弟弟了,你娘便不疼你了。” 傅令月眨巴眨巴大眼睛,一屁股坐在谢青岚身边:“嘉嘉不要娘,嘉嘉要爹爹……”说着,伸出双手扑进傅渊怀里,猛地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谢青岚真觉得,这闺女以后可得看紧点,不然就这花痴的属性,来日说不定就被哪个臭小子给拐走了。 * 而谢青岚再度怀孕的事没过几日也就传开了,而皇后娘娘硬是说不听的出了宫,亲自来看这表妹,又遇上了褚青萝,三个女人凑在一起说了好久的体己话。 刘肃这两口子也是不好说的,自从褚青萝难产后,严少白曾经说过,她日后只怕再也生不出了。但好在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若是没有孩子,膝下寂寥的苦处也是难为外人道也。 但是好在,刘肃浪子回头,倒是体贴入微,褚青萝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后来还是慢慢的松了下来,倒也是好过些的。 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子话,眼看着天色擦黑,陆贞训说不得也要回去了。而刚转过了街角,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唿哨,旋即有刀剑碰撞之声传来,陆贞训心中一惊,未曾打起帘子,便听见外面的人嚷道:“皇后莫要出来,只怕是北戎的蛮夷见咱们皇上厉害,现在想要劫走娘娘威胁皇上呢。” 陆贞训紧紧握着拳,不觉手上汗水都出来了,听见外面的喊杀声,此时已然发怒,低声道:“可看得清贼人的模样?” “黑灯瞎火的,并不能看清。”车外的人这样说道,半晌后,又响起一声“嗑啦”,马车重重的晃了一晃,陆贞训差点从窗户被甩出去,待回神,车中已经钻进了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皇后。” 陆贞训蹙一蹙眉:“你是何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人冷冷一笑:“皇后还是自己跟我走就是了,否则,莫怪我无情。”见陆贞训朝后缩去,顿时扬起手刀,打在她颈后。 * 皇后一朝被人劫走,在皇族之中可算是人尽皆知。监国的端敏下令不许外传,以免给在外抗敌的刘平知道了,如今兵临城下,要是给他知道自己媳妇不见了,只怕这货要急得跳脚。 而唯一一个不属于皇族却又知道的,那就是傅渊,但对于这件事,傅渊也是缄口不言,生怕给谢青岚知道,免得她动了胎气,只是紧张的搜寻工作便交由这位如今事事想要躲懒的丞相大人了。 而越王太妃、如今的太后也隐隐的觉得自家儿子回来恐怕要闹事,在陆贞训失踪后的第三日,便将宫中的事情全部甩给了端敏,自己跑到离京城数十里外的静慈庵住着,说是去给儿媳妇祈福去了。 其实么,不就是跑去躲懒,懒得和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儿子理论吗? 等到三月后,刘平踏平了北戎班师回朝,才发现,媳妇儿不见了,转头想找母后问问清楚,得咧,母后也不见了。 那可真叫憋了一肚子邪火的刘平解了戎装,便气势汹汹的去了丞相府,飞起一脚踹塌了大门,见傅渊陪着谢青岚、抱着女儿在院子里晒太阳,隆起的肚子自然而然说明了已经怀孕的事。见他这样来势汹汹,也是懵了:“皇上?” “阿贞呢?”刘平板着一张脸,看着傅渊,“找了三个月,你都没有找到人不成?” “臣正想问陛下才是,众人合计之后,都以为是北戎将皇后掳走了。若是如此,殿下攻破北戎皇城之时,自然会见到皇后。”傅渊很淡定,,刚说完就被刘平提溜着领子给提起来了,“傅渊,你就是这样做丞相的么?皇后你都看不住?你莫以为朕不知道,阿贞是来了丞相府,回去的路上才被人伏击,你难道没有半点责任?” 傅渊淡定的看着他:“皇上这话奇怪得紧,在丞相府中皇后没事,出了丞相府,臣难道要跟出去不成?此事皇上不去怪罪随行的羽林卫,反倒是问责臣了。”将刘平的手挣开,傅渊冷笑道,“况今日之局,究竟是谁造成的?是谁仗着自己的军事才能,要和世家合作,让北戎出兵来大燕?若非如此,北戎岂会这样垂涎大燕国土?若非如此,你又何需御驾亲征,如今皇后被人掳走,难道不是你的罪过?明知道北戎对你恨之入骨,你偏偏不安排好皇后的护卫,到底是谁错?” 刘平怒不可遏,又见谢青岚哆哆嗦嗦的站起来,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二姐姐怎了?”刘平顿时语塞,转头看了她一眼,半晌没有说话,拂袖道:“阿贞如若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若是不放过我,还请皇上先不要放过自己。”傅渊也是恼了,啜了几分冷笑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还有什么面目迁怒别人?” 刘平紧紧看着傅渊,半晌没能憋出一句话来。谢青岚脸色苍白,好像随时都要昏过去,傅渊赶紧去扶着她:“皇上有空在这里发疯,还不如好好想想皇后究竟可能在哪里?还是燕军攻入皇城之时,皇后已经惨死在了铁蹄下。” 刘平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后,傅渊拥着谢青岚,后者摸了锦帕出来,将脸上扑的粉擦干净了,这才抱起一脸懵逼的女儿,问道:“傅渊,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傅渊低头笑道,“可是忘了他往日戏弄你?还是忘记了在吴越之地,他假意传我染病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那样多的事,我只让这一件事来剜剜他的心,怎会太过分?”又吻一吻她的额,“莫怕,若是他找不到,依我看,叫你二姐姐和他和离了也未必不可。” * 至于这故事的结局,就是刘平在冥思苦想了一夜,第二日连早朝都没去,那叫个策马狂奔,一路到了太后祈福的静慈庵,总算是见到了自家媳妇儿。 陆贞训见他黑着脸的也是给唬得不轻,原本要上前去,身边正在吃茶的越王太妃淡定得很:“你理他做什么?想了这样久才找到这里来,委实是太不中用了,我若是你,巴巴的也要和离了。” 刘平站在石桌前,听老娘这话,顿时哭笑不得:“母后,我可是您亲儿子。” “有个这样半天都想不明白事儿的亲儿子,也是哀家的福气哦。”太后轻轻含笑,那样子只能用“腹黑”二字来形容了。 刘平哭笑不得的转向媳妇,见她丰腴了不少,叹道:“你倒是跟着母后在此吃得好睡得好,可曾想过你夫君我,这几日可是担惊受怕,连觉也没睡呢。” 陆贞训含笑,正要起身让他坐,太后道:“贞儿坐着就是了,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站一站怎么了?”又笑眯眯的转向了正满脸挫败的刘平,“臭小子,都要当爹了,还这副神态,莫非是我和贞儿短了你什么不成?” 等到这一家三口回了京城,已有一封辞呈递到了御案跟前,刘平匆匆阅完,咬着牙冷笑道:“傅渊这恶贼,掳了你装作是北戎做的,叫朕担惊受怕了这样些日子,还敢跑得这样快!” *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正缓缓从街角驶出去,身后正是大门紧闭的丞相府,不少的必备物件已然被人带了出去。 女孩坐在母亲怀中,好奇的打量着京城中的一切:“爹爹,咱们要去哪里,不回家了么?” “咱们一家子在一起,哪里不是家?”男子笑道,女孩似懂非懂的点头,半晌后,又问道:“那咱们去哪里啊?去了那里之后,咱们又做什么?” 抱着她的女子一笑:“走到哪里算是哪里罢。到了之后啊,咱们买好多好多土地,修一座大大的房子,在院子里养花。白日你爹爹出去教人读书写字,晚上便回来陪咱们啦。” “那会有好多好多弟弟妹妹吗?”女孩歪着小脑袋问,“想要好多好多弟弟妹妹啊。” 女子掩唇微笑,见身边男子脸色有些不安,笑道:“会有的,会有好多好多弟弟妹妹。”又攀挽着男子的手臂,“每日跟着咱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好多好多孙子承欢膝下……” “往后,天高海阔,自有咱们的好处。”男子淡淡一笑,仿佛春风拂面一般,“这京中,争权夺势也好,两派分庭抗礼也罢,再与咱们无关。” 本书由新鲜论坛(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更多txt好书 敬请登录www.cncnz.net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