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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言抽出一张大钞,塞在了调酒师马甲里,再问:“乔迁呢?”   “被王总打晕拖进了包房。”   乔言猛按电梯指示键,一个劲地踢门。那人纹丝不动地站着,到了楼层才说:“盘子端出去,我下去了,乔迁没事,里面据说在包场唱KTV,正高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动他。”   乔言端着鸡尾酒和洋酒的托盘走向四层。迎面走来粉红透明工服的酒水生,笑着向她伸出手,她赶快避了。“王总在里面,我送进去,找他谈事。”   再经过几个裸背式的工服小姐身边,她们都没拦她,只戳了下她的胸:“怎么这么弹,什么时候再给我们护理下?”   “下周。”   “说好了哦!”她们香风袅袅地去了洗手间。   乔言推开中包的门,透过迷蒙的光线看清楚了现场坐着六个人,三个高腰开叉装的女孩坐在三个男人怀里,喂他们喝酒。她迅速放下托盘,趁弯腰瞟了瞟地面,果然在沙发后边找到了乔迁的脚。   脚上的休闲皮鞋还是她买的,认错不了。   “没死,还有气。”凸着肚子的王利发朝乔言笑眯眯地说,“你晚上把我陪好了,乔迁第二天准能活蹦乱跳。”   乔言垂下特地拉卷的长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她笑着回答:“王总想怎么玩呢?”   王利发拉开怀里女孩的两片拼装,握着那对如小白兔似的酥奶说:“听说你是本市第一胸模,怎么样,也露出来比比吧?”   旁边有女孩发出轻笑的声音,淡淡的一句表示出她的不屑:“她怎么跟小白比?她那边不知被多少男人摸过,糙得很,而且还破相了,弄个纹身遮遮掩掩的。”   毒眼。   乔言差不多要说出来,你这么清楚是不是打听好了来拆台的,顺眼看过去,才发现那个女孩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挽住了软腰,男人的手指正顺着她的贴身小礼服慢慢游移着。   女孩被摸得咯咯笑,扭动了下身子。   这下乔言看得清楚了,透过镂空的上装和微微晃动的胸壑波涛,一张英俊的男人侧脸浮现了出来。   美色那边的居然是房蔚,半年不见的前未婚夫。   他还是老样子,头发经过打理,有型地衬出脸的弧度,唇薄,抿得像刀刃,眉眼高隆,拉出立体的五官。深紫丝质衬衣没一点皱痕,西服衣襟散开着,迎接了怀里女孩的臀部深入。   “哟,小言看到熟人移不开眼睛哪。”王利发震醒了处在怔忪中的乔言。   房蔚发出一丝笑声。   乔言迅速恢复了镇定。她摸出粉色提酒单,朝茶几前轻轻一扣,笑着说:“酒吧里还有几瓶‘金色蒂娜’,王总您是知道价的,外面能卖到10万一瓶,您看这点能让您消气吗?”   “小言推销的酒我一向喜欢,人我也喜欢。”王利发却不伸手拿单据。   乔言将塑得精巧的提酒单塞进抹胸,露出一点点诱惑的红,慢慢朝他的身边坐下来。“我陪您先喝两杯,您看成吗?”   王利发哈哈大笑,搂住小白的腰,空出只手拿起镇过冰的XO,倒在了乔言胸脯上。   乔言脸色一冷,随即又抿住嘴,不让别人看出她咬住的牙。   “听说你们模特就是这样速成冻乳的吧,让里面坚|挺起来。”王利发落下嘴唇,就要朝她的酒渍胸口上凑。   房蔚怀里的女孩突然嚷了一声:“哎哟我的蔚少爷,你轻点。”   乔言的手摸到了乔迁的小腿,掐了他一把知道他还有反应,放了心。王利发的的头越凑越近,她冷眼看着,没办法躲避。   可是不知为什么,王利发突然打住了姿势,哈哈笑着说:“这样吧,小言,我们玩个新花样,你进杯酒给我就算摆平了这事。”   他拿起乔言带进来的洋酒,在茶几上一磕,震得她心里一跳:1万又泡汤了。琥珀色的玻璃碎片混着酒液流下来,他哗啦扫到地毯上,笑眯眯地说:“这一招叫貂蝉拜月,你玩玩。”   乔言知道要抓住机会,哪怕是耻辱性的。她低头看看刚买不久的牛仔裤,咬牙说:“我把裤子脱了成吗?”   房蔚那边的女孩又银铃般笑了起来:“乔大小姐,你不会现在穷得连条李维斯都买不起来吧。”   她又给说对了,现在400块一条的李维斯乔言还真是买不起来。不过乔言反驳得也快:“您脱下衣服当然赚得比我多,再穿回去根本又用不着,索性一起卖了吧。”   女孩抓起酒杯丢了过来,伴着房蔚的一丝低笑,乔言眼疾手快躲开了身子,把托盘扯到她这边,比较小心剩下的那瓶她带来的XO。   “慢着。”一晚上不说话只调情的房蔚终于开口了,阻止了乔言裸|露着大腿向地上跪去。王利发连忙扭过身子递过一杯酒,笑着问:“房先生还有什么建议?”换来房蔚的摆摆手:“让她跪两次。”   乔言眼底悄悄升起的希望很快破灭了。她眼看着房蔚抱起怀里的女孩放在一边,自己的脸色不知不觉发了白。   她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房蔚站起身,修长的身影渐渐朝乔言威压过来,降下一地的阴翳。他将手插|进西裤口袋,对着乔言慢慢地笑,却伸出脚划开地毯上的玻璃渣子,特地用锃亮的皮鞋尖拨成两块,还走上去踩了踩。   他一句话不说,居高临下地看着乔言。   乔言咬牙朝地面一跪,没想到房蔚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马尾辫子,硬生生地提着她半降在空中的身子。“你的斗志呢?乔大小姐。”他低笑,嘴唇削出来的薄纹甚至比他的嗓音还有温度,“这么快就投降了,嗯?”   乔言冷颜看着他,看着他湛黑的眼睛,一动不动,身子也不挣扎。   房蔚突然放了手,拉散了她的发圈,走回位置坐着,抿了口酒:“王老板你继续。”   “房蔚!”乔言大喊一声,第一次正眼瞧他,眼光里的急切不是假的。   房蔚扭头看了王利发一眼,王利发放开握住了XO瓶子的手,对乔言和颜悦色:“小言别着急啊,这小脸白得,我不会乱拿你的酒。”他笑眯眯地摆好XO,站起来对房蔚点了个头:“我带妞出场,房先生您慢慢玩。”   乔言一等王利发带走陪酒的女孩,冲到乔迁身边抱起了他,不住地拍他的脸:“醒醒,别在这里死。”   她听到一个高傲的声音哼了声,然后淡淡的风远去,包房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了。她回头,看见房蔚正在签支票,一直坐在一边喝酒和小姐猜拳的第三个男人抬起头,接过支票,躬了下身子带着最后一个女孩离开。   原来是房蔚驱除出了所有的人,包括那个扭着身子和她斗嘴的女孩。   “知道我的条件吧?”房蔚扣上西服扣子,对着灯影里的乔言说。   “知道,肉偿。”乔言眼睁睁看着刚才那年轻人又进来驮走了弟弟,一半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洗干净了来找我。”他淡淡地丢下一句,当先走了出去。   乔言坐在沙发里觉得口渴,忍了忍还是没动几上的酒,背包不在身边,她爱喝的水就没办法拿到。她摸出超薄手机,仔细翻找出刚才偷拍的照片,确信房蔚抱住女孩调情的图片存好了,才塞进牛仔裤裤兜夹层,不紧不慢地开了门。   一夜争战   门外站着位穿制服的男人,蓝色卡其布立领,再戴个帽子就像电影《陈真》里那样。乔言注视他两秒,倒是旁边路过的酒水生轻飘飘地丢了句:“哪来的傻帽,都什么年代了还穿成这样——”   四十多岁的男人没听到似的,站得纹丝不动,只对乔言说:“我是司机。我送你去公寓。”   一般地别人见到这样的场面都会笑话他的不洋不土,可是乔言没笑。自父亲死后,她的眼光多多少少不像别人那样没根底。   “您贵姓?”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问。   “叫我麻叔。”   “郧西的麻族?”   麻叔的山岩脸松动了下:“乔小姐知道的还不少。”   乔言抱起手臂,仔细端详麻叔的冷硬脸色,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怕。“那地方民风剽悍,相传麻氏一族源自春秋齐国大夫麻婴之后,叔您恐怕是那里的人物吧?”   否则房蔚不会千里迢迢挖他这样的打手型司机来。   麻叔不回答她的话,只转过身子说:“乔小姐随我来。”   乔言拦住了他,仰头:“叫我乔言,这里的女孩才叫小姐。”   麻叔点头。   她又说:“您稍等。”   乔言直接进了平时囤放酒的小单间内,检查地面没血,彻底放心乔迁只是被打晕了,没发生别的情况。她推门走进近邻的洗手间,在夜总会做了五年的昆昆正捏着一根紫气东来吐烟雾。   “来一根吗?”昆昆妖娆地伸出两指,妖娆地凑上红唇,对乔言轻轻呼出口气。   乔言偏过头:“不了。我奶奶说女人抽烟容易坠入风尘。”   昆昆冷笑。   “有磨砂洗面乳吗?”乔言直接问,站在镜子前扯掉假睫毛。   “低级货,我这没。”   乔言不说话了,捧起温水洗脸卸妆。   昆昆挪到镜子前,昂着脖子,从下巴到前胸泛出瘦削的线条,她慢慢摸着自己的皮肤,说:“才五年就老了,乔言你别跳这个火坑。”   “嗯。”   “乔迁怎么样了?”   “他还能怎么样,总不是被人打一顿,再叫我来收拾乱摊子。”   昆昆悠闲地吐烟雾,笑:“王利发那吸血鬼会放过你?”   “房蔚在里面。”   昆昆的烟灰抖动了下:“黑白两道的地产房?他跑这来干什么?”   乔言没回答,涉及到隐私,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房蔚出现在声色场合她不吃惊,喝酒泡妞她也不吃惊,她吃惊的是刚才急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就很快摆平了一切。   “你的胸脯真的被房蔚废了?”昆昆盯住乔言第一次裸|露的红杏纹身,嘴边露出一个笑容。   “今天穿得这么少,您应该看得到。”乔言挥手赶开烟雾,冷笑,“您少幸灾乐祸,我做不了胸模,还能做个女人,您呢?”   昆昆脸色变了,捺着烟头就要朝乔言身上烫,被躲开了。她气急败坏地砸过烟尾,说:“卖一个男人也是卖,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乔言只是笑,抓起昆昆拿来的口气清新剂塞进裤兜里,转身走开了。   九点整,麻叔准时送乔言进了房蔚的公寓。公寓就在半山湖边,住户不多,才两三家毗邻。稀稀落落的四栋建筑圈了十五万平米的地皮,什么概念乔言从配备的保安等级及砖墙护栏能看出端倪。   “换了窝啊。”乔言看着麻叔。   麻叔硬着山岩脸色回答:“这里本来房先生打算做婚房。”   乔言不接话,麻叔也不说话。通常情况下,总会有人一问一答“后来呢”“没结成婚就搬进来了”诸如此类的对话,他们两人倒是瞎子对哑巴——台词跟不上。   房蔚坐在大厅里看电视,浴袍散开了一半,正眼都没瞧过进门的两人。他的架子不大,只撑住脸靠在沙发上,不过麻叔都没动的情况下,乔言自然不好先开口。   “过来。”   乔言自动走到房蔚身边,麻叔一句话不说就退下去了。   房蔚抬眼看了下乔言的身子:“再洗一遍。”   乔言洗的是脸,卸的是妆,她依照房蔚的老习惯还原出最干净的容颜,身体的洁净却没办法保持,残存的酒液芬芳有点变味,挂在她的抹胸上。   乔言站着不动,房蔚再看了她一眼:“乔迁在医院。”   潜台词是死不了。   她总算放心地走开了。   房蔚的浴室保留了富豪的做派,现代化的配备一应俱全,采用的居然是古典样式。乔言本来就喜欢典雅类的东西,不过她很清醒这是房蔚家,心底冷笑人渣也想讲究内在美,世道是不是变了。   她将自己清洗得很干净,内衣裤洗得更干净,折好衣服围着浴巾就走出来了,临时喷两下清新剂了事。   这样,她已经达到了房蔚的上|床要求。   乔言先打开冰箱找水喝,弯腰在空荡荡的冰箱里翻半天没战果,不经意在柜门架上看到了“忍冬山泉”。她捏在手里看半天,确信了是爸爸工厂里生产的矿泉水——塑料包装上还是她选定的古典图案,这个标志绝对错认不了。   她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缓解了自包房里就有的干渴感。   爸爸的工厂已经卖给房蔚了,她只喝忍冬水的习惯还保留着。   难道那条生产线还没倒闭?   乔言拿过瓶盖看日期:2010年8月3日,果然是几天前。   就算企业换了主人,市级牌子能保存下来,她还是很欣慰的,这恐怕也是她一整晚唯一能开心的事。   房蔚拎了一块大毛巾走进来,呼地一声甩在乔言脑袋上:“把头发擦干。别弄湿了我的床。”   乔言心底暗骂,将水瓶放在桌子上,抓起毛巾胡乱擦头发。她的动作幅度有点大,浴巾滑下来无声卸到了地板上,被她一脚踢开。   “够了吧,还睡不睡?”她直挺挺地站在房蔚面前,坦然无惧地迎接他的目光,呼出口气,让胸前的红杏颤巍巍地绽放在雪峰上。   房蔚眼色变暗,低沉一滞,他快速捡起浴巾将她围上,打横抱起她的滑嫩身体,一句话不说就朝卧室里走。   床上的房蔚像是换了个人,比以前猛烈而急切。他没做前戏,直接进入了乔言,还肆意摆弄过她的身体,有些角度简直是匪夷所思。   乔言默默承受着,不发出一丝声音,肌肤透出的是被揉弄过的粉红,她的眼睛却紧紧闭着,怕泄露出里面的讯息。   “在鄙视我?”她的上空传来房蔚冷冷的声音,不过他手上的折磨没停过。   “你认为呢?”她艰难开口,忍住了呻吟。   房蔚再不说话,身体的惩罚往往比言语的摩擦更令人羞愧。这方面乔言是弱者。直到他暗哑地在她耳边喘息一声,她掀开他的身子,直接冲向浴室,排泄出他遗留的东西。   他没做措施。   乔言现在才能感觉到这个关键。她留在浴室里刷了整整一个小时,从脖子到小腹,只要是房蔚咬过亲过摸过的地方,她都要洗涮一遍,像是得了强迫症。   “出来睡觉。”扇合大门外传来房蔚冷淡的声音。   乔言不理会,继续刷。   门把传来推拉的细微响声,过了几秒,整饬一新的房蔚出现在仍是裸|露的乔言面前。他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嫣红块痕,突然牵动嘴角,浮出了个笑容:“你就这么恨我?”   “出去。”乔言拉过另一块浴巾,呼地一声披在背上,从镜子里和他对话。   “你期望我能好好听你话?”   房蔚反手推上门,嘴边的笑意蔓延到眼底,仿似真的有那么开心。他无声抽开了浴袍带子,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来。   “真他妈地贱。”这次乔言骂出了声。   房蔚抓住她想逃离的上半身,将她压在洗手台上,低笑着在她耳边说:“试着享受我。”   第二次不能叫亲热,应该叫施虐。他的背入式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感官,因为他搂住她的胳膊强健有力,透过肤色泛出了血脉里的清栗。   她知道他很用力,就算以前生气时也没这么用力过。她的后背传来滚烫,有她高烧未散的体温,也有他胸膛传递过来的激烈碰撞。   乔言努力撑住上半身,不睁开眼睛。她的面前是块光洁雪亮的镜子,亮度强到可以清楚地映出她眼底的一切。如果眼光里的厌恶泄露出来,她是不是还得多忍受一次他的折磨?   房蔚满足后,将她翻转过来,强迫她睁开眼睛。   她不看他,他将她的唇咬出血丝。   乔言举起刚在撞击间摸到的剃须刀,狠狠朝他脖子上扎去。   房蔚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直看到她眼底深处。他接过剃须刀丢掉,手掌滑到她的小腹缓缓推磨,给她散了因撞击带来的瘀痕。   “你杀了我,后面的事呢?”他看着她说。   乔言的体温升高了不少,额头上还冒出了细密的汗。“滚。”   房蔚将乔言丢进浴盆里进行第二遍清洗,刚动手帮她擦身体,她突然扬手抽了一巴掌过来。   房蔚居高临下地站着,照样钳住了她的手腕。“安分点。”他丢下她的手,继续身体力行地洗刷。她终于抽空扇了他一耳光,没想到紧接着一股大力压下她的头,将她灌入到泡沫水里。   乔言挣扎半天,从泡沫里冒出头,大大地呼吸了一口,两手紧扒在盆沿上,咳嗽个不停。   房蔚冷冷看她:“还要再来一次吗?”   乔言不动了。论力气,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房蔚亲自完成第二次清洗,没有伤及她的一寸肌肤。看她穿好棉质睡衣坐在沙发上,他拿来感冒药强迫她服下。   “睡觉。”他接下她的杯子放在一边。   “我坐一会就行。”乔言说得头也不抬。   房蔚走开数秒,拿来一床被毯,抖开,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她这次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只配合着不动,让他从肩到腿部把自己围严实了。   房蔚站在一边不说话,好像在观察她的情况。   过了会,有汗丝从额头渗出,乔言还端正坐着,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不去床上睡?”他的思想方式似乎比较靠前,尽管她没开口,他也能猜出很多事。   “脏。”这样的答案乔言绝对说得痛快,不遮掩。   房蔚低笑:“嫌我脏?”   “你这每一块地方都脏。”她照样坐着捂汗,一动不动地说,“当然和你本人比起来,它们纯洁得像圣女。”   房蔚干脆坐在了沙发扶手上,抱臂看着她:“能顶嘴就表示乔大小姐恢复了战斗力。”   乔言再不说话。   他弯下腰找她的眼睛:“你不问问这个房子半年来睡过几个女人?”   “我只好奇每个来的女人难道都用同一套洗漱用品?”   在浴室壁橱里,乔言只找到了两套清洗用品,一套男性一套女性,她嫌两种都脏,拒绝使用任何一个东西。   房蔚笑了起来。“你倒提醒了我,下次需要多准备些护肤品。”   乔言闭着眼睛打盹,他摇醒了她。“去床上睡。”   她冷冷地看着他:“脏得很,要去你去。”   房蔚慢慢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的眼睛,内含的温度比她还冷。“你始终要睡那个床,现在不愿意就离开这里。”   “衣服没干。”   “穿睡衣走。”   乔言果然站起身,裹着毯子朝门外走去。   “记得熄灯。”身后传来冷淡的一句。   她先去浴室整理好衣物及物品,再依次按熄每一盏灯,下到一楼打开大门,出去后带紧,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知撑了多久,她裹紧毯子睡着了,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熬过了这一夜。   一种怀疑   清晨起了雾,冷气冻醒了乔言,让她还没睁开眼睛的情况下就一声一声咳嗽,那声音绕在空旷的庭院走廊里,能传出几米远。   咳死了也好。   乔言松开毯子自我厌弃地坐着,逐渐看着阳光洒满绿草地。她在等天亮,方便走出一截公路后能搭乘到出租车。   天好像亮早了,因为房蔚已经打开了大门,扣着袖扣朝车库走,他抬腿直接越过半死不活的乔言,一瞬间的阳光被他的修长身体遮住了,撒了点阴影在乔言脸上。   乔言厌恶地皱住了眉头。   一辆银灰色车缓缓停驻在台阶前,凑到眼前了,她才发现是三厢四门,再凑近点,她才注意到是辆随众的宝马M5。   在如今宝马遍地开的社会里,这款显得低调妍俗,不过乔言知道这车最大特点就是跑得快,她心想如果雇凶报复房蔚,M5又给她加大了一层难度。   麻叔是个障碍,房蔚自身能打是个障碍,现在连这种提速车居然也成了障碍。   乔言恨不当初,努力控制好脸上的神色。   半年来她推销过车,推销过酒,推销过法律允许的很多东西,M5也在推销之列。有辆车牌是1711的M5被一个瘦高个男人定走,她依稀记得那男的长了一张黄白色的山岩脸,硬邦邦的没什么温度。   现在她明白了,那人就是麻叔。这不1711被房蔚堂而皇之地开出来了,很大方地对着她的脸,半降的车窗里还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眼睛,闪动着讥笑之意。   “认得它吧?麻叔说看你掰得天花乱坠,一个不忍心就买下来了。”他抽下嘴里的烟,弹到车窗外,掠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吃饭的钱居然要靠我的抽税,不觉得讽刺吗?”   车子利索地掉转车头,绝尘而去。   乔言抿住嘴靠在墙壁上,眼睛里快燃起了火。   她冷静了一会,拖着长毯子抓着纸袋走出来,无视外围保安惊异的眼光,无视路边行人撞见鬼的表情,安之如素地打车回到小区。   她在开发区学生街租了一套两居室,便宜又偏僻,深合她意。每次进底楼电锁门,她都要仔细找下是否有催缴水电燃气费的单子,免得被更多人知道她的窘境。   今天是官方发榜的日子,她记得很清楚。   门卫室的老大爷和她打招呼:“小言,你家又断电了。”   乔言心底呻吟一声。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呢?整得像四年三灾的难民——”   “大爷这是一千块,麻烦您先帮我交上吧,我上楼睡睡。”她双手递过刚取出的一叠钱,吸着鼻涕说。   大爷看了看她的样子,叹口气:“好吧,下个月记得提前交,要不又给限电了。”   乔言有个质量很好的黑皮本记载着各笔支出:奶奶昂贵的药费,原忍冬山泉生产厂老批职工的分期付给的养老费,乔迁挥霍的花销……现在又无可奈何地添上了一个醒目横批:记得交电费!!   最后十万存款日渐消瘦,她怎么能不愁。   爸爸死后移交给她三个责任:吊着奶奶的命,照顾弟弟的生活,处理老职工的后继问题。这些困难逼得她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转变成为精明世故的女人,其中社会上的打磨和艰辛不言而喻,很大程度上起了主力作用。   乔迁溜进来取走皮包里最后两千块钱,乔言刚好惊醒了过来。   她呼地一声坐起身,顾不上闷出来的满头大汗,捞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你给我死过来!”   乔迁额头包着一层纱布笑嘻嘻地走近:“姐,我提前出院了,其实给你省了不少钱,这些就当是小费给我花了吧。”   乔言抓起闹钟砸:“我问你长脑子了没有?我说过很多次了,手上的闲钱要尽量留下来先顾着老厂职工和奶奶,你一次次地挖我根底挥霍个不停,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乔迁跳着脚闪过:“我都要饿死了你还顾着那些老太婆,傻逼一个——”   乔言突然爬起来追乔迁,乔迁满屋子乱蹿,躲避她丢过来的各种塑料杯和瓶瓶罐罐。他大声叫停,说了几件事。   “今天王利发来看我,拍着我肩膀要和我称兄道弟,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说只要靠上了房蔚这棵大树,后面还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要我好好把握机会。我心想对啊,前半年他不是还和你定过婚吗,算得上半个哥,就很爽快地跑到他公司和他签了约,现在我正式成了房产经纪,以后可以不拿你的钱咯!”   乔言一听完,冷汗冒个不停。她对乔迁招招手说:“你过来倒杯水给我,我没力气了。”   “少骗我,我知道你想打我。”   乔言笑着说:“我不打你,去拿水吧。”   乔迁走向屋里唯一一个十平米的贮藏间,按亮灯,从码得密密麻麻像小山包似的整提水里抽出一瓶,颠倒着找生产日期。“姐,这个快一年半了吧,已经过期了,你怎么还喝?”   乔言等他走近了,突然使出全身力气拉住他的衬衣领口,将他一肘压在了桌面上。“你给我听好了,乔迁。房蔚这个人比狼还毒,我和爸都栽在了他手里,我不希望你也赔进去。”她抬脚上了椅子,借高度压住他挣扎的上半身,冷脸说道:“你要是不信就看看我——一年半以前爸突发脑溢血去世,留下一大笔债要还,我将工厂抵押给房蔚,还卖身给他做了一年的代理孕母,怀上了孩子。后来意外流产,他很干脆地将我一脚踢出门,把那批老厂职工也解聘了,做得比谁都狠——像他这样唯利是图的流氓,你还指望能从他身上捞点好处?我看你才是傻逼吧!”   乔言拿起桌子上的山泉水瓶,按着乔迁饱揍了一顿。乔迁被她卡在桌子上,左右挣扎着喊:“哎哟姐,你轻点——我说你再打我就翻脸了哈!”   乔言打累了,拧开水瓶盖喝了一大口,喘气。她翻开塑料盖看了看,标注时间果然是一年半之前,毫无疑问,她喝的这瓶水已经过期了。   一年半的时间并不长,乔言并非有意回避过去的事,只是她习惯向前看,努力不让已经发生的不愉快影响她对未来的判断,对机会的把握,甚至是对房蔚的斗争。   她从来不骂房蔚不要脸,因为在她的感觉里,她自己也是个不要脸的人,既然是同类,骂出来难免有影射阴影,所以她尽量不开口和他说话。   有关她的负面传闻,相信只要是房蔚出现的地方就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一年半以前经人介绍认识房蔚,据可靠消息透露,当时的她“端着大小姐的架子,表现得对他不屑一顾,在公开场合拒绝与他同席就列”,而实际上除了他的名字有个喜欢的“蔚”字之外,她连他长得什么样都忘记了,更谈不上对他的趾高气昂。爸爸想推广忍冬品牌,找了两大股东扩大生产,结果报纸上披露出忍冬山泉水并非天然,内中包含的物质能喝死一个人,爸爸气急攻心倒下了,剩下的乱摊子自然由她这个长女来扛。彼时23岁的她没有任何对阵经验,她听从投资商的建议将工厂折价卖给房蔚,他却趁火打劫提出了包养的要求,理由是“脸蛋丑点没关系,身材和受教育程度必须一流”,听起来荒谬的事,她竟然答应了。   其实原因有两点。一来讨债户主过于凶恶,她需要庇护;二来房蔚给出了合理的名目未婚夫,使她沦落于玩弄的名声好听点,不至于像“包养”那么外向。   很快,爸爸的工厂迁址,她还清了旧债。很快,她按照要求怀上了孩子。很快,她发现忍冬原厂的地皮升值,其黄金地段的根基被房蔚投资建成大型度假村,能动性带来的利益据保守估计可以翻到两百倍开外……   乔言震惊了,自那天起她就有意打量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想看出他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如果说这是一个局,那他也布置得也太久远了,简直是不动声色一步步地来,最后把他想要的都收罗在网下。   她猜想她是他额外收获的战利品。原计划里恐怕没附加孕母契约这一项。   乔言质问过房蔚是否授意那两个股东主动来找爸爸,套牢爸爸的全部资产让他背水一战,结果失利后就极快陷入负增长的窘境里,再让他承受不了打击脑溢血而死。   房蔚哄着她叫她不要生气,以未来孩子的名义发了誓,说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乔言深陷在怀疑中,偏偏她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来控告他,只能烦闷度日。   直到意外发生。   有天她心思恍惚一脚踏空,滚下了两层高的楼梯,下身淌了一地血。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就在花园里替她修剪玫瑰,只要她大声喊一声,阿姨就会赶进来将她送到医院。   然而鬼使神差之下她没有这么做,她忍住痛爬到座机旁给房蔚打电话,控制着声音问:“你能让我见见那两个投资商吗?”   房蔚当时在度假村定屋内设计图纸,耐着脾气回答:“这是你第五次要求见他们了吧?是不是还在怀疑我暗中做了手脚把他们灭了,所以挖空心思地试探我?”   “……”   “你怎么了,乔言?说话!”   “——快回来,我不行了——”   赶到医院的房蔚得知孩子流掉了,当着乔言的面砸烂了整个住院部,而且还没人敢拉。乔言在唯一一张病床上安静地坐着,脸色苍白得像张纸,但她表现得并不害怕。   他将五指伸进她修剪齐短的黑发里,抓着她的发根问:“故意的?”   她直接看着他的眼睛,发现这一刻他的痛苦源自眼底深处,灵魂中都带了战栗,应该不是假的。   “不是。”这始终是她的回答,就像每次她质问他时,脸上异样地镇定。   出院后,房蔚亲自将乔言踢出家门,连打车的钱都没给,直接要她滚出公寓。如果说在这之前有什么异常的现象,那就是前一天晚上他加倍对她温存,她则像个死鱼一样的躺在床上,动都不动。   她并没有爱上他,她去意已决。   房蔚拿来她裁剪书签的手工刀,划伤了她的胸脯,对着她说:“这个疤我让你记一辈子。”   第二天清晨,乔言拉着旅游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蔚的公寓,腰杆挺得像来时一样地直。   这是一年半之前所有的往事,乔言对着乔迁和盘托出。   乔迁涎着脸笑:“那关我的工作什么事,他又不会强迫我卖身生孩子。”   “乔迁,你真是没得救了。”   乔言一脚将弟弟踢出门,任他在外面鬼哭狼嚎要鞋子也懒得管。嚎了半会,拿着两千块钱的乔迁走了,她深叹一口气。   “你清醒点吧乔迁,房蔚半年之后又找上了我,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二代孕母   乔言重感冒加深,被迫无奈再去医院挂点滴。即使病着,出门前她也要细细对镜妆扮,对外保持出最清新亮丽的一面。   不过化妆箱里的昂贵粉底唇彩已经不多了,就像她预料的荷包那样,迅速羞涩了下去。   乔言想着心事,取出一盒西瓜粉腮红,用粉刷轻轻在面巾纸上调和,晕染在脸上。镜子里成功制造出红嫩透明的肤色,她对自己说“笑一个”,那里面果然牵出一个笑容。   靓容完毕,盛装出门,她很快就开始感谢自己的这趟妆扮,使她在面对Simona时,不至于让那枚粉嫩少女在气场和外形上占得了上风。   乔言进医院前没找到前天的输液单据,重新再开了一份。她摊开《GQ》等药袋见底,随便翻了两页,觉得彩页里的影星长得好眼熟,很像本市的一个模特,叫什么尚来着,两年前她和他一起走过秀。   一个化着粉色唇彩的女孩走过来,翻开小巧手机,嘟起了嘴巴:“你快点呀,我在三楼输液区,等会要做B超呢……烦死了,才三个月就要我照宝宝,肯定是个男孩啊!”   通常医生不会透露胎儿性别,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随随便便说出怀的是男胎,让乔言多看了两眼。   她看到了一个重金包装的洋娃娃:Styleonme格子红裙,PinknBabi白色小蝴蝶结上衣,金姬美的鞋子。那女孩穿着靓丽,一身韩系风格的限版名牌,年龄不超过二十岁。她的大眼睛转到休息区这边,与乔言对视上,突然哼了一声:“看什么看!”   乔言笑了起来。   又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雏儿,就是不知道谁家的。   乔言不理她,大小姐开始挑衅:“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没长耳朵吗?”   乔言低头看《GQ》,女孩大概没等到随叫随到的男朋友,干脆冲她发飙:“你这女人好奇怪啊,凭什么看我,我们很熟吗!!”   乔言竖起中指,冲她嘘了声。那女孩杏眼圆睁,乔言开口问:“您喜欢金在中?”   女孩愣了下,大喊:“你凭什么喊哥哥的名字!”   果然。乔言又是低头一笑,不说话。   “喂,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在金在中的粉丝团里就有这样的装扮。乔言并没有解释。   “Simona,去拿化验单。”空旷区域内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乔言没有抬头,想了想这个女孩的名字。Simona,席梦娜,在她所了解的叶脉圈里,好像没哪家的千金叫这个英文名。   Simona跺了跺脚,转身气嘟嘟地走了。   乔言心想房蔚支开了小美妞,估计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对她说。   她洗耳恭听。   但房蔚说的是:“这里是全国有名的星级医院,医疗费用不能赊欠。”   乔言优雅地翘起腿,掀过一页杂志。   房蔚站在禁止吸烟的标准下摸出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眯起眼睛:“不准动Simona肚子里的孩子,听到了吧?”   乔言马上抬头:“您太抬举我了,也太抬举您了,我们现在没什么瓜葛,我连多看您一眼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哪里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呢?”   房蔚嘴角浮起一个笑,不冷不热。他慢慢走近乔言,突然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朝她的妆容上吐出一口烟雾。   乔言扬起《GQ》朝他脸上扇去,他避开了,手却不放开。   “听好了,Simona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来找你,找不到你我就拿住乔迁,从你们身上十倍讨回来。”   “您对我太有信心了。”乔言被房蔚钳制死了下巴,后脑已经退到了墙壁上,避无可避。她干脆扬起眉毛,冷冷看着他:“我没您那么丧尽天良。”   房蔚松开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乔言这才松着肩膀咳嗽,挥手驱赶淡淡萦绕的烟雾。   被他刚才那么一恐吓,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房蔚曾公开表示需要一个儿子,如果孕母达到了他的严苛要求,他将提供全市10%的财富给女方。   高学历、高身材、高素养。   处女、O型血、无任何家族病史。   然而乔言未曾深想,她这个一代和Simona为代表的二代,其实都没达到要求。   东泉街是百年老街,左接流水右衔开发区,属黄金宝地。当初乔言建议爸爸在冬泉开厂,因为全部职工都是这里的原居民,方便往返着上班,但爸爸有他自己的考虑,不答应。   现在工厂没了,乔家没了,但人脉仍在。   这多亏于乔言高瞻远瞩,牢牢维持着解聘职工后半段的生活费,不至于让乔家丢失了人情关系网。这些乔迁自然不关心,全部都由她来操心。   不过巷子深处住着一个让乔言很内伤的史前大妖怪,那就是她的奶奶,谢书娴女士。   谢女士今年七十有六,教了半个世纪的书,从民国的恪训讲到文革后的反思学潮,再穿过新中国的改革开放,一生脾气极为硬朗。   乔言抬头挺胸走过青石板的街巷,高跟鞋发出笃笃的敲击声,一步一步传到远方。   巷道深远,并非深无人烟,而是留守的媳妇辈们对她不屑一顾。   “就是她,卖掉厂子的乔大小姐。”   “哟,难怪老太太不待见她,原来是被男人扫出门,也只落得这副下场哟!”   她们的丈夫据说被套牢在房蔚接手的矿泉水厂里了,难免生出这么多怨妇。   乔言扬扬眉,抱臂走过闲言碎语。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起奶奶教过的一首诗:“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帏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夕阳远照,烟雾四起,此情此景该是静语良言,她能领悟到,少不了又是奶奶熏陶的功劳。   再朝前的待遇又不一样了。很多叔叔婶婶级的人物看见乔言,都笑呵呵地招呼:“小言回来了呀,奶奶身体怎么样?”   “还好,死不了。”她也笑着回答。   乔言刚进了红砖铁门的院子,一个洋瓷缸子迎面飞来,砰咚一声砸在了地上。不是她避得快,额头又得准被砸出个红疙瘩。   “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奶奶苍老激越的声音从门洞里传来,历数两年如一日。   乔言抬脚走近洋瓷杯缸,用鞋尖拨了拨,看到是“纺织厂生产大队”的字样才放了心。   “奶奶,我前脚刚进门您后脚就砸过来了,是数着日子盼我来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准呢?”   “滚!”奶奶底气很足。   乔言站到一边,抱臂等着。   果然一系列的扫帚、簸箕、小板凳等物品都飞出来了,哗啦哗啦像是爆发了家庭大战。她一声不吭地站住不动,听着奶奶的辱骂。   “你这个贱蹄子,你这个骚货,白贴给男人做生殖工具,乔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还好意思回到冬泉街?路上随便拉一条母狗都知道护家,都比你强得多!”   奶奶喘了两口气,乔言想了想没开口,继续听她骂:“大学没毕业就参加什么露胸大赛,做胸模,拍一些不三不四的照片放在报纸上供男人评头论足,你还有没有廉耻啊,乔言,你知道羞愧两个字怎么写吗?”   “没露脸,我做的是内衣代言广告。”乔言插了一句。   “贱人还敢顶嘴了?!是嫌我没被你气死吗?”   乔言低头,在日暮的院子里找刚被丢出来的东西,看到一个形状古朴的酒壶,捡了起来。   奶奶依然叫骂:“做完了胸模还不够,跑去给坏男人生孩子,你就那么要钱不要脸,那么不管不顾地?现在看看你,孩子掉了就被赶出来了吧?没了那百分之十的财产了吧?你除了一身臭名声,还有个什么?”   “你看看你那样子,明明贱得像个妓|女,还端着大小姐的架子,站在一边不说话,卖给谁看哪?……”   奶奶骂得够了,声音渐渐熄了下来。   乔言弯腰将酒壶放在门槛上:“这个是古董,您留着,别乱扔。”   一只长满褐斑的手猛地伸出来,抓起酒壶,狠狠朝乔言头上砸去。   乔言没躲避,直愣愣地感受到钝击的冰冷,然后传来的一股火辣。她摸了摸,还好没流血。   门洞里许久没动静。她轻声唤了句:“奶奶——”大门突然桄榔一声响,当着她的面给摔上了。   乔言站了会,在死寂中转身走开。刚走开十几米,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赶过来,家里照顾奶奶的关阿姨拦住了她。   “乔小姐——”   “别叫我小姐,叫我乔言。”   “好吧,小言,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下。”   “您说。”   “老太太的药剂又涨价了,现在要一千一只——”   “嗯。”   “还有老太太脾气变得大了,我怕照顾不周到——”   “这样吧,关阿姨,我给您加护理费,您就别走了。”   关阿姨脸色一红。“我,我这不是变相要你提薪——”   “不要紧。”乔言温和道,“奶奶难相处是出了名的,我们都知道。她老人家的日子也不多了,如果不是怕她生气,我一定都会天天来看她……您就陪她走完这最后一段吧。”   关阿姨虽然点了头,但站着没走,乔言疑惑地看了看她。   “这次你还没给钱……”   “您看我这记性。”乔言马上道歉,“刚被奶奶一骂,我都忘光了。”   “小言——”   “嗯?”   “别怨老太太……她也是为了你好……”   乔言红着眼眶笑了笑:“我知道。”   二道耳光   乔安娜美体中心。   乔言穿着浴袍走出湿蒸室,躺在按摩床上。两年来一直为她服务的Ann走过来,将玫瑰精油倒在手心,伸手摸进乔言浴袍,缓缓地替她推拿胸部。   “乔小姐,你的这套Primavera Life剩的不多了,什么时候来续订呢?”   乔言正享受着优质服务,非常满意Ann掌握的力道及对位推摩,身体放松得特别自在。听到这句,她才掀开眼皮看了看托盘上那造价不菲的小瓶。   5ml精油花费34欧元,按摩一次至少要用去20ml,现在这个价位不是她能轻易消费得起的。   乔言沉吟:“下次。”   “很久没看到房先生了。”Ann涂抹上调养品,随口又说道。   乔言突然睁开眼睛盯了Ann一眼,和她熟络的Ann被吓了一跳。   Ann缓和着说:“房先生以前吩咐过……账单寄到他的公司由他支付……”   以前那是什么时候,早在一年之前了。乔言冷冷回答:“Ann,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很落拓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什么时候见过我用别人的钱?”   “乔小姐,请你不要生气。”   乔言闭上了嘴,同是也闭上了眼睛。“上胸膜。”   Ann静悄悄地替乔言贴上胸膜,再没说话。乔言躺着等这15分钟过去,Ann迟缓的呼吸传来,最后还是听到她开了口:“乔小姐,你的身上有很多痕迹,胸部也有点青色损伤,我猜想是你老公留下的,所以才冒昧地提醒你一句,想早点给你护理好——”   “您去吧,我不会投诉您的。”   按摩室的寂静很快被第二位来做护理的客人打破了。她似乎有些不满意,走进来时推推搡搡床铺和金属架,发出一阵阵的刮擦声,跟着她的芳香理疗师也没怎么劝阻。   乔言心想这位估计是娇宠于一身的公主,来头大脾气大,竟然让本市数一数二的美容中心失了水准:公主的手明明甩到她这个客人身上,那些理疗师们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你什么意思嘛!要我去医院去美体中心,凭什么还指定它们的名字,就拿这个‘乔安娜’来说,我很不喜欢,很——不——喜——欢——你明白吗!!”   乔言一听到“凭什么”三个字就侧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房蔚的哈韩小美妞,正噘着嘴巴发嗲呢,唇上娇嫩的水泽快要滴了下来,而她的眼里也是雾蒙蒙的。   “我对你说房蔚,下次不准这么对我,否则我告诉爸爸!”   过来取胸膜的Ann突然扭头看乔言,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乔言微微一笑,伸出食指:“嘘。”示意她不要惊慌,也不要打断小公主讲话。   Simona却是掉下了眼泪,抽抽噎噎:“你只会欺负我……好吧好吧,你别挂电话……我都听你的……我要吃‘多喜记’的布丁,你叫人帮我买……”   这边,Ann红着脸看乔言,小声说:“对不起乔小姐,我不知道房先生他——”   乔言笑着摆手:“您再说我可要真投诉您了哦。”一边从按摩床上下来,接过从不离身的超薄手机,用右手系着带子。   “小言,冬泉街的住户差不多都跑到‘沉毅’公司去了,你赶快去看看吧,那些叔叔伯伯只听你的话。”电话里,关阿姨气喘吁吁地说。   “还是老街地皮的事吗?”   “是的呀,你赶紧地!”   “不用急,让他们闹,闹大了政府就会插手,到时候我们才有胜算。”乔言本来早就走到室外了,想想又不通,状似无意地走了回来,对着Ann说:“Ann,美容卡拿给我,我要消档。”   Ann脸色很惊讶。乔言把话说完:“我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再护理。”   她的浴袍恰到好处地松垮下来,恰到好处地半掩了引人遐思的胸部,使它成为一种朦胧的纱,烘托出玫瑰油推拿下的圆润白皙,像是玉峰叠嶂透过云彩。   Ann陪笑:“乔小姐是胸模,胸部当然长得很美。”   Simona也转眼看过来,有点傻眼。   乔言慢慢系好带子,笑着说:“您知道吧,连日本诗人崛口大学都说过‘女人的□是男人最初的饵食,是男人最后的渴望’,如果不护理好它,又怎么套牢老公的心呢?”   Simona低头看看自己的34C,咬着指甲说:“喂,你看我这样的行吗?”   乔言等的就是她说话,但还是抱起了双臂,端详了一番才开口:“您这种下倾型的乳轴接近5cm,按摩完了之后会挺翘起来,效果能好过打针丰胸。我建议您第一时间把您老公叫来,给他一个惊喜,这样您的心思也没有白费,对不对?”   专业胸模说的话哪有错的,就在Simona动了心拨打房蔚电话时,乔言抓紧时间朝‘沉毅’赶。   沉毅是房蔚“蔚远”产业下的子公司,这次代理了武市政府的房改项目。   乔言前几天从奶奶那里回来,得知政府启动了“沉治工程”,冬泉街恰恰就是整改地盘。老街一共有765家住户,除去少数几家外来,其余的都是乔家工厂老职工,以前唯乔老板马首是瞻,现在有事都挺乔言,让她出面定主意。   也不是叔叔伯伯辈们无才,主要是乔言手上拿着他们的养老金,腰杆子自然要比他们直一些。   乔迁得知后戏称,不改老街还好,一动老街乔言一定是史上最牛钉子户。   沉毅5A写字楼下闹哄哄一片,一百五十号人挤在玻璃门外,拉着沉毅的法人代表理论。   “我们不是刁民,不是刁民知道吗?是你们给出的补差太少了,改经适房又不是盖窝棚,随随便便拿几万块就想打发我们?”   众口一词闹得不可开交。老街的百姓发起狠来,也是蛮不讲理的。他们按照乔言的说辞,不是扯差价就是扯地基未沉,总之不松口迁址。   乔言站在一楼规划处观望图板,右手边还有冬泉街整改后的公寓村模型。一块新开发的经适房全景图挂在醒目的位置上,造型逼真,各种设施和绿化工作布置得极为规范,有红字标注释义:武市政府房改项目。   地王房蔚长期接手政府的买卖,乔言皱了皱眉,心想不管到哪里都和这种人脱不了干系。   “小姐,请你出去。”   “我是他们的法人代表。”乔言抱起手臂,瞧了瞧保安的脸色,笑了起来,“怎么,就兴你们能代表,不兴老百姓请法人呀?”   外面的叔伯们看她正在对话,推搡得更加厉害了。保安匆匆请了法人代表走进来,和乔言正式接洽。乔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捏住手里背在身后,笑着等那人走近。   “陈经理,据说他们在这里站了三个多小时了,您还没有办法让他们回去,您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吧?对的,就在地基问题和补差价格上。您看,冬泉街底部连着河床,从来没开采过河沙,地表很少沉陷。街面铺的是前清交泰殿那样的仿玉石,坚固着呢,我敢说就是发了地震,它也碎不了。”   乔言不等陈经理缓和劲,一口气地说:“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您,我们的地基没有问题。既然地基没有问题,政府要动冬泉街,那就不能作为‘沉治工程’来办了,您说是不是?可是沉毅拿下了承包权,这说明你们有路子嘛,可以让冬泉沉下去。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在没有下沉的街面上重新做经适房,您如何算危房等级?据我所知,中央从年前就拨了十几亿元资金,由当地另选安全地带新建安置小区,居民按危房不同种类可以选择住宅或是货币补偿,我们冬泉的住户既要住房子又要补差,您看怎么办好呢?”   陈经理推了推眼镜,低头沉吟。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压低声音说:“房先生联系不上。”   乔言微微一笑。   “代表小姐,你们的人一共来闹了三次,一次比一次野蛮,不是我们老总吩咐了要照顾政府的房改形象,我们早就请保安轰人了。”   “哟,陈经理这是威胁吗?我们这边有律师部的,可以告你恐吓哦。”随乔言挤进门的代表叉腰说了一句。乔言拦了拦她,温和笑对陈经理:“您忙吗?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这时,外面推搡的冬泉民众操起铁锹砸碎了玻璃门,乔言笑容一冷,心道“糟了”,赶着朝门外喊:“四叔您别动手,我们正谈着呢,可以谈拢的——”   话音没落,门口又发生变故。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批穿黑色长袖T恤的年轻人,像是早就等着闹事群众动手似的,一等玻璃碎了,他们就抽出铁棒子,砰砰朝人群砸去。冬泉的人早年下过乡,有的还当过兵,这个时候来的大多是当年好汉,一看情况有变,马上还了手。   两拨人混战在一起,陈经理还抖抖索索地站着,拿手帕擦汗。   乔言三两步赶回来,一把扯住陈经理衬衣领口,大声喊:“是你们叫的人吗?快叫他们住手!”   陈经理半天才从嗓子里冒出一句:“代表小姐,你先松开我,我有哮喘。”   乔言甩开他,向门口冲了过去,拿手机按着110报警。玻璃门被人挤开,先前主动闹事的四叔被人推倒在地上,用手护住了头。   “哎——别打人!”四叔都倒在了乔言脚下,乔言本能地伸手去拉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右手拿着棒子捅了四叔一下,左手顺势朝乔言扫去,结结实实扇了她一耳光。   乔言耳朵里嗡地一响,她缓了缓神说道:“您打我就算了哈,别为难地上的老人家。”   “怎么了?我乐意,我还愿再打!”年轻人说着,又扇了耳鸣中的乔言一巴掌,把两边脸都抡圆满了。   “我草——”乔言牙一咬,将合约书朝旁边的熟人身上一塞,空手就冲了上去,又踢又咬。   耳光哥笑:“小妞还敢跟哥哥来真的?”扬起棒子就要敲。   一股大力将乔言拦腰抱起,两条结实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身子,透过来一截质地考究的西服袖子。乔言人在半空中,伸长腿踢那个耳光哥,还叫着:“你他妈过来,过来呀,我跟你没完!”   耳光哥不认得抱住乔言的人,乔言本人也忘记了他的味道。就在那道铁棒子再次落下来时,房蔚转过乔言的身子,将她护在了胸前,替她挨了这一闷棍。   “房先生!”青黑制服身影跑了进来,一脚劈开那个年轻人,着急地喊道。   房蔚弯腰站住了,松开了手,嘴角沤出了点血。乔言从他怀里猫着腰爬出来,捡起笔和合同书,冲着沙发角落的陈经理奔去。   “麻叔,把他们赶走,别让我亲自动手。”她听到房蔚的声音暗着开了口,心里更急,拽住躲在沙发后的陈经理,将笔塞到他手里,连声吼:“快签字,签完字就没事了!”   “我的药——代表小姐——我哮喘——”   乔言看到房蔚快要转过脸来了,连忙蹲下身子,接过陈经理颤动中的气雾瓶,压住他抖抖索索的手臂,低声说:“签字我就给你。”   陈经理在她掌心的扶持下,终于在尾页签了下“陈定坚”三个字。   二次谈判(上)   乔言曾经见过房蔚出手,搏斗的姿势比流氓专业,力道不能轻易下判断……乔言本来一直以为房蔚是个流氓,见过他出手之后,她就知道了他远远没那么简单。   最早,乔言对房蔚的了解源于芷姐和外界传闻。   宴席上,介绍人芷姐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房蔚跟前,淡淡地说:“这人是房蔚,大你五岁,做房产生意,嘴巴很坏,心肠很黑,女人有一些,你和他谈谈吧。”   怎么谈?乔言云里雾里,看到一双墨黑的眼睛转到她身上,心里发憷。房蔚穿得衣冠楚楚,不笑的时候很冷漠,笑的时候有点邪恶,她硬着头皮对着他站了会,半天也没谈出一句话。   “别人说你能掰得天花乱坠,怎么见了我就有内涵了起来?”   “您误会了,我一直是有内涵的人。”   房蔚没说什么,转过身去,他的背后有服务生托着酒水。乔言马上离开了,追上了芷姐,弄得芷姐直直地盯住她。   “怎么了?”她感觉到莫名其妙。   “我不是叫你谈谈吗?”   “已经谈过了。”乔言直接越过芷姐,匆匆走出大厅。   绝非善类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她的这个想法一年后得到了证实。   当时房蔚已经包养了她,对外宣称是未婚夫。她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从古董研讨会上晚归,房蔚来接她。车子走入开发区的单行道后,突然从一个方向冲出一批人,手里都拿了西瓜刀和棒子。   房蔚吩咐倒车,司机退了几米,回答说后车轮被齿轮扎了。房蔚转过脸来看乔言,说:“看来是有备而来。”   乔言睁大眼睛:“你看着我干什么?”   房蔚解下围巾缠在她的脖颈,低声说:“闭上眼睛。”   乔言把眼睛瞪得更大,炯炯无畏。   车里很暗,借着树叶间渗漏的路灯光,她看清楚了房蔚的脸,说不上有任何喜怒,就那样安静地与她对视几秒,似乎在判断着什么,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的双臂撑在她和座椅之间,形成了半个包围圈,他一直看着她的脸,任凭车外的人挥刀弄棒,乒乒乓乓地砸响了一片。   玻璃哗啦碎了一块,司机着急着喊:“房先生,怎么办?”   乔言保持与他对视的姿势,一颗心却在慢慢下沉。就在她以为他要放弃了,看着他解开扣子的手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是先开口说道:“不准报警。我下车去。”   他快速脱下了大衣,围住乔言的上半身,突然又提起围巾,蒙住了乔言的眼睛,打了个死结。一瞬间乔言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伴随着几声闷哼及扑通倒地声,其余的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   “我草,这什么意思——”此起彼伏都是围殴者的叫骂声,还有凄哑的惨叫传到空旷夜空外。   乔言颤抖着手拉下围巾,靠在座椅里,死死抿住嘴唇。惨淡月色中,她看到房蔚凭借过人身手,横劈直踢,短短两分钟竟把六七个人全部放倒。领头的男人爬起上半身,拉住房蔚的裤腿,竭力喊着:“不是我们要——”   声音并没有说完,准确地说,是不被允许说完。   房蔚突然抬起左脚,踩在那人的肩膀上,喀嚓一声将他压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再弯腰捡起西瓜刀,屈膝一让,将刀子插在那人碎了的肩膀里。   车里的乔言打了个冷颤,坐着闷出一身汗。   房蔚钻进车里,抽出纸巾擦脸上和指节间的血渍,推了推发着呆的司机:“开车。”   车子以超出平时的速度前进。乔言僵硬地坐着一动没动,房蔚就着后视镜清理刚才被拉开的领口,突然冷淡地说:“乔言,我有畏血症,和临床反应有点不同,一见到血就控制不住自己,你不用害怕。”   不,乔言其实心里很害怕,只是脸上极力镇定而已。车子一停下,她就跑回自己的卧室,落锁,连滚带爬地扒上床铺,捂住被子抖个不停。   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太出离她的意料,狠得超乎想象。他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让它发生。   余下的日子,乔言不好走了。没了爸爸的陪同及庇护,能帮到她的只有自己。   时间似乎重叠在一起,现在的场景乔言也不好过。   陈定坚签了字,缩在沙发里发抖擦汗,和当年的乔言一样反应迟缓。乔言经历过那样的风浪之后,心境变得开阔多了,趁着混乱做好了所有她想做的事。   可是房蔚直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她马上考虑是避开还是装作不知情。他看都没看她,只对软成一团的经理说:“电子眼关了吗?”   陈经理拼命擦汗。“这个——”   “把录像也删了。”   陈经理听懂了,捱着墙壁缝朝二楼跑去。房蔚站在沙发前,脱下黑色修身西服,解开了袖扣。乔言顺着墙角也朝外面挪,却听到背对她的房蔚说了一句:“你留下来。”   乔言留不住,背好包,朝站立的背影与斜角处冲了出去。房蔚伸手一抓,拉住了她的马尾,将她硬生生地拖了回来。   “你知道陈经理有哮喘,故意带人来胁迫他签字?”他将她的脑袋掰过来,冷冷地对上她的眼睛。   乔言头发被拉得生疼,眼泪也快飙了出来。她伸腿去踢房蔚,嘴里喊着:“你放手,我叫你放手听见没有!”   房蔚放松了手臂,乔言抱住头,拼命用指腹压下发根被揪的疼痛感,观察了下现场的情况。她很快发现麻叔特别能打,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见他停歇过,用的全部都是实打实的拳头,只要是站在他周围的人,无一例外被击倒或是踢开。   她像是看着黑帮电影那样,无言对着一厅的人影幢幢。   耳光哥推搡间被人挤到沙发处,回头看见静立的乔言,扬起棒子敲了过来。乔言耳朵里还有些嗡嗡响,一个激灵矮下身,被绊倒在沙发里。刚走开的房蔚又退了回来,扯起耳光哥的身子,朝他后脑结结实实擂了一拳头。“看清楚了再打。”   钝击的闷沉传来,耳光哥惨叫一声仆倒在地,沤出的血水喷溅到乔言裤脚。   乔言飞快地挪到另一张沙发里,看着脚下苟延残喘的年轻人想:您这还算是轻的……   隐隐有人呼喊:“报警了吗?”   乔言清醒了过来,急着又冲了出去:“四叔,您带人先走吧,等会警察要来。”身子才冲到一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房蔚又拉住了她的衣领,将她钳制得动弹不得。   “我说你——我靠——你放不放手——”   房蔚起劲一甩,将乔言甩到了沙发上,一股大力反弹回来,乔言骨碌骨碌滚到地上去了。她突然听到房蔚在讲电话,大意是找人缓解出警的压力。“你对局长说说,请他派便衣来,别开警车,影响不好。我这要抓的人已经差不多了,就等他们上手铐。”   乔言马上站起身,拍了拍灰尘,向四叔挥手示意,叫他带冬泉住户离开。   “你是冬泉的法人代表吧?我们谈谈。”房蔚拉过她的手腕,拖着她朝楼上走。   乔言看了看裤脚的血,突然挣脱他的手,冷冷说:“我强烈要求有第三人在场。”   二次谈判(下)   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隔绝了其余的一切,包括杂音。   陈经理抖抖索索地坐在木制大椅中,不断擦汗,自房蔚进门后,他的汗就没干过。   房蔚先去洗掉指间的血迹,整理好了衣装,再落座围桌顶首,摊开一双干净的手放在桌面上,没一丝污垢,连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乔言远远坐在他对面,那是安全距离。她从背包里拿出忍冬山泉,也放在了桌上,临时充作武器。   她知道他有话要说,先开了口。“您声音大点,我有些听不见。”   房蔚将一份文件慢慢推了出来,放置在三人之间。   “陈定坚,男,32岁,患有先天性哮喘,由于熟悉本地业务,被董事会破格提拔为沉毅经理。当时在会上表态时,我就想陈经理的这种性格会不会给沉毅留下隐患,今天看来,你果然被这位乔小姐钻了空子。”   陈经理汗水直流。   房蔚收回注视他的目光,再移动到乔言脸上。“Simona说你去过美容院又走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乔言微微一笑。   “把合约书拿出来。”他直接说,“别逼着我动手。”   乔言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四叔带走了。”   房蔚突然站了起来,直接朝乔言这边走。乔言抓起瓶子退到一边,冷笑:“怎么,您还想动手打女人?”   陈经理坐着不动,完全隐形。房蔚将乔言逼到角落,伸手钳住了她的衬衣领,再沉声说了一遍:“拿出来。”   乔言仰头,对上他的眼睛。“您也看到了,刚才在混乱中,我三番四次冲出去和冬泉的人接手,就是为了转移合约书。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倒空给您看。”说着,她褪下了背包,当着他的面哗啦一扯,带子绷开,露出里面面巾纸、化妆盒、太阳伞和一串钥匙来。   房蔚低头逡视一眼,再慢慢浮出个笑:“乔言,你长能耐了啊。”   乔言拐开他的手,走到原位置坐下。   房蔚将她扯了起来。她开始挣扎:“死人渣还想搜身?”   “你哪一寸皮肤没被我摸过?”他把她牢牢圈在怀里,左臂箍住她的腰,右手顺着她的柔软线条摸了下去,停留在臀部上,往左右裤兜各按了一按。   乔言咬牙提膝击向他下半身。   房蔚讥笑着躲开。   乔言将手里的水瓶砸了出去,呼地一下洒了半桌子的水。“你他妈的小心点,这里没电子眼我也能告到你。”   房蔚还没说什么,刚转头看了看陈经理,陈经理就连忙摆手佐证:“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先出去吧。”   陈经理如释重负离开。   乔言也跟着站起身,想离开这隔离的空间,房蔚将桌面上那份文件扔了过来。“好好核对下陈定坚的笔迹。”   乔言拿起陈定坚的职位委任状,看到了三个碳写的正楷签名,而刚才她的那份合约上,虽然经过她的扶持,但陈定坚突发哮喘症,将字迹抖得不成样子。   房蔚抱起手臂,冷淡地看着她:“你说刚才那份合约书,拿到法院还有效吗?”   寂静。   乔言低头想了会,再回答着:“刚才在一楼,很不凑巧让我看出了你有个软肋。”   房蔚坐进椅子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烟雾浮起在他眉峰上,染出一片冷凝的黑。他的表情被隐藏了起来,她说出了答案:“怕舆论的监察和工程的透明度。”   房蔚突然动了动,她意外地发现他似乎轻松了下来。   乔言差不多已经走到门边,拉住了把手,说完她想说的:“我只要拿到了陈经理容后协议书就行——我猜想你肯定不会认账,这个不要紧。到时候我一公布这份协议,媒体就会蜂拥而至,总有那么两三家不是你能控制住的。只要有人关注这件事,冬泉街就有办法扩大影响,这样透明下去,政府最后肯定要出面。我还猜想过你上面有人,这个也不要紧,冬泉住户里不乏有上访过的刁民,他们的亲戚关系往往比你想的还要多。你看,陈经理的资料也是他们提供的,他们的力量照样不可忽视。”   “乔言,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房蔚吐出一口烟,看着她问。   乔言转过身来,笑容有些冷。“关键是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一无所有,不怕让你再剥削一遍。半年来我也活得好好地,你突然又冒了出来,所以我想你这次的目的十有八九是冲着冬泉街。”   房蔚低声说了什么,好像有个错字。乔言冷颜对着他,十分不耐:“你声音大点,我听不见。”   他的笑容也开始慢慢透凉:“拿走冬泉并不难,我没必要费那么多周张。”   “你是在提醒我点什么吗?不过很可惜,不管你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房蔚按熄了烟,一阵淡雾散去,乔言看到他的眉头紧锁。   “你真的不相信我?”他问的居然是这一句,好像这个比较重要。   乔言转过身,干脆不走了,抱住手臂靠在门上,仔细辨认他的神情。   她在找他在乎的东西,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房蔚应该是醒悟了过来,一瞬间就收拾了难看的脸色,拉松了领带,冷冷地说:“你走吧。”   乔言要求沉毅公司提供医药补偿,表示冬泉民众已遭到不明团伙大肆砍伤。房蔚出去一会,马上捏着一叠照片回来,摊开在乔言面前。   “这个是本市有名的街道组织做的,他们左臂上都有文青。我可以给你医药费,但罪名不能由沉毅承担。”   乔言红唇轻抿,露出个讥笑:“您可真是会演戏。”   房蔚抬头冷冷地看着她。   “刚才那个甩我耳光的年轻人,您还记得您对他说了什么?‘看清楚再打’,能这样说话,恐怕只能是幕后老板在发号施令吧?”   房蔚突然伸手抓乔言马尾,乔言朝旁边一跑,闪开了。他铁青着脸说:“乔言,我发现我不能稍微对你心软一下,要不会被你抓住机会反扑过来,啃得我皮都不剩。”   “怎么,您是承认了那些流氓是您招来的?”   房蔚又燃起一根烟,吐出烟雾,看着她讥笑:“所有事情在你眼里都是那个样子,我承不承认有什么区别?”   他叫乔言滚出去,乔言冷淡地睥睨他一眼,反手撩起左边散开的长发,用纸巾擦去了耳洞里流出的血丝。   房蔚站着看了一会,眼神一黯,自己先走了出去。   不久麻叔就推门走进,面无表情地说:“我送你去医院。”   在车上,两人一如既往不交谈,各自为政,不打扰对方。   依然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哑巴。   乔言用纸巾按住左耳下,侧头打量路边的风景。死寂中,麻叔突然开了口:“乔小姐,你相信过什么东西吗?”   “叫我乔言,别叫小姐。”   “你爱过什么人吗?”   “我连自己都爱不了,怎么爱人。”   麻叔闭上了嘴巴。乔言侧眼看了看他,注意到他的指骨比平常人暴凸,呈开散的横势走向。   这应该是一双历经战役的手,或者它的背后还带着故事。   乔言不想对他或者他身边的房蔚好奇,从来没想过主动去问些什么。不过这个时候,她真的有件事搁在了心里,有必要问一下。   “Simona按照音译过来,不会真的姓席吧?”   麻叔不看她,只皱眉。   乔言笑:“叔您放心,我没那么丧尽天良,去动她肚子里的孩子。您就照直说吧,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是姓席,本名叫梦娜。”   乔言失笑:“还真是个直来直去的妞。”   “乔小姐,我提醒你不要动她,她背后的人不是房……你惹不起。”   “叔您放心吧,我说话一向算数,别那样看着我。”   麻叔突然几不可闻叹了口气,面上似乎有过一丝挣扎,最后才说:“半年前,你蹲在这辆1711前面看车牌,看了有七八分钟也不动,房先生后来叫我把车买下来,说要看看是什么让你这么好奇。”   “您想知道吗?”   麻叔不说话。也有可能是他今天说的话太多了,他的表情显露出忍耐。   “我当时在想,如果用这辆提速车去撞人,肇事后能不能喷点漆,让它变成1744——要去试试?”   “乔小姐!!”   “别叫我小姐,叫我乔言。”   医院里医生诊断乔言系外伤性左耳穿孔,需静养一个月,如果实施手术耳朵会好得更快。乔言摆手说:“帮我划算下总额,开个单子出来,我签支票来着。”   医生忙不迭地开了个大额清单。   2万多。乔言拿起来弹了弹,转手递给麻叔,笑着说:“谢谢叔了。”   第二天,麻叔赶赴见面处,将面值6万的支票交给乔言,嘱咐说是所有医药赔偿。   乔言放好支票,抬头说:“叔您吃面吗?我请您。”   麻叔冷着脸转身就走。她跟在后面说:“新开了一家面馆,真的很好吃的。”   “记得早点去医院做手术。”他摆着一张山岩面孔大步走开。   乔言叹了口气,给四叔打了电话,叫他过来取冬泉住户医药费用,隐瞒了自己的病情。   三笑靳尚   一周以来乔言左耳失听,她朝耳朵里滴了药水,偏着头向右边,一股苦涩流到了鼻腔里。电话响过,以前在人间天堂帮助她的调酒师要她去BLUE酒吧客串。   乔言按住鼻子咳嗽,没什么心思化妆就出了门。   夜正好,BLUE散发着幽幽的小资情调。   乔言一直偏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调酒师哥哥聊天,顺便帮他调试鸡尾。萨克斯音乐舒缓传来,长相俊帅的演奏者朝她笑了笑,她也回以一笑。   “你认识他?”调酒师问。   “谁?”   “萨克斯手,靳尚。”   “不认识。难道还不能笑么?”   “那你为什么要偏头笑?”   “这样好看些。”   两人分散到吧台两边,招呼客人。乔言是玩票性质,对待顾客极放松。调酒师与她碰头后,又说:“靳尚看的不是你,是你右手边的这位美女。”   乔言抬头看了看,果然有一位衣着入时的女孩坐在吧台前的小圆桌上,淡淡地抿着一杯金汤力。从侧影探寻过去,她的轮廓很美,皮肤比面前的酒水还白。   调酒师曾经说过乔言的眼睛是毒眼,一般被她判断过的东西都八九不离十。乔言回答说:“BLUE不比那些喧嚣的场所,它淡雅得像名门闺秀。来这的人大多都是有情调的男女,享受一下邂逅的机缘,或者很巧妙地发展下去。总而言之,这里的顾客格调性普遍偏高。”   调酒师笑了起来:“你居然把所有的方面都夸到了,就算这样,你也猜不到她和靳尚之间发生了什么。”   乔言依言走过去给美女加了片柠檬,回来按住耳朵不说话。调酒师拿出乔言喜欢的金陵十二钗缩印邮票画册,放在吧台上。“说吧,说对了就是你的。”   乔言贪婪地看着姿色各妍的女子,像梦呓般地开口:“她是模特,因为身材比例分割是完美线系;香水趋向优雅,带有东方木香,应该是纪念版的纪梵希;点的酒水虽然不贵,但她手上戴的那枚白水晶花纹手镯可以卖到300万。好了,黛玉是我的。”   调酒师推过画册:“全中。我再补充一下,她叫于诺,是本市皮革大王的独女,身价过亿。”   乔言先将战利品收拾进背包,再抬头问:“Gim,您为什么一定要我注意到她?您本来是个不多话的男人。”   调酒师淡淡一笑:“芷姐安排我请你过来,在BLUE里小坐片刻。”   果然没这么简单。乔言听到周沅芷的名字就觉得头痛,她把脑袋歪得更厉害了。   一道挺拔的身影走向吧台,直接朝着乔言而来。迷离的灯光倾泻在他的脸上,将他英俊的五官凸显了出来,盖过了模特般身材的光彩。他走过来不需要说话,万千言语已经集中到他的眼睛里。   乔言转眼看了看于诺,发现美女没反应。   原来美女等的男人不是他。   靳尚看着乔言,容貌尽管耀眼,但他的表情总是平板的,俗称面瘫。他直接问:“你为什么要歪头对我笑,这样很挫,会降低我的品位。”   乔言抬眼看他,用手架在脖颈下,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想吸引您的注意力,您看,您现在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吧台上有一杯加冰的百利甜酒,气味芬芳。她趁那道修长的手指快要搭到杯沿时,灵敏地朝旁边一闪,躲避开了一次酒泼。   “噢,不好意思,遭遇多了之后我就反应习惯了。这样吧,我再给您调一杯,您尽情地泼。”说着,乔言真的调了一杯百利,放在了靳尚面前。   靳尚毫不犹豫拿起酒杯,哗啦一声朝乔言面容甩去。乔言竖起手边的托盘,将喷溅的酒水大多抵挡了下来。她从托盘后面露出半个脸,说:“您看,我没动吧。”   靳尚伸手示意领班过来,点了点乔言。   “您白费心,我是客串的,她开除不了我。”   乔言退到离靳尚三米开外,抱住手臂朝他笑意盈盈。芷姐不是要她来这里么,大概就是看这位遭美女冷落的帅哥了。   靳尚,靳尚,她默念两遍名字,不可抑止地笑了起来。   “房蔚!”一道略显急切的清美女音打断了乔言脸上的笑容。   于诺站了起来,左臂垂下,那只琉璃生光的手镯款款扣住她的手骨,衬得礼服身影的女孩更加风姿绰约。她的冰肌玉骨她的绝丽容颜一瞬间就描摹出来,顿时成为全场焦点。   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孩,乔言不得不承认,转眼看到靳尚的肩膀一僵,对着他的面瘫脸又笑了笑。   所有的目光注视在于诺身上,房蔚自然也能看到她。   他走了过来,修长身影立在她身边,仍然比她高出一个头。俊男美女配成一对,气质外形如此登对,引领了所有亮色。   他温和地问:“等很久了吗?”   于诺紧紧拉住他手臂,抿嘴秀气地笑:“我乐意。我就怕你不来。”   靳尚的脸更加僵冷了,乔言看着又退了一步。   “走吧。”房蔚携着她的微笑径直离开。两人身形相依,落座边缘点的酒桌,相对而坐,轻声细语说着什么。   靳尚不转过身看,只冷着脸对着酒橱,眼睛里的灰色掩藏不住,像个被夺走了宝贝的孩子。   乔言有点可怜他,他这个级别的青涩怎么对付得了房蔚呢?尽管刚才已经试探出他的脾气,对他的恶劣有所窥探,可如今他沉默地站着,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乔言真是不忍卒睹。   她摸出背包里的棉签,掏了掏左耳,也没说话。   靳尚仿似要自我救赎,努力看向她这边,没事找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总是歪着头!”   乔言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他真的走近了。   “刚有酒水跑进了我的耳朵,我闻出味道是88年的穆同,舍不得让它出来,所以要塞着。”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乔言对口说出个sorry,接通了芷姐的电话。   “看到靳尚了?”那边清媚不俗的声音传来,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谈谈你的看法吧。”   “没看法。”   “他有可能成为你的摇钱树。”   乔言眼睛亮了亮:“属可塑等级。外形好,脾气大,心里藏不住事。”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尾音索性清浅起来,身子也给蹲下了,“这样的人容易被控制。”   “他是我的私生子。”   “……”   “交给你了。”   “请问您有几个私生子?”   “就这个。房蔚那是骗你的,怕你不和他说话。”   乔言忍不住爆了个口型“我草”。   “不准骂人!”   “好吧。”   “明天到我公寓来一趟,我们签合约。”   靳尚的故事很简单,他似乎没有转身的勇气,总是摆着冷脸盯住乔言,乔言一看到于诺快要点单,马上退出吧台,背着包准备离开。   靳尚居然跟了过来,乔言忍住笑。   “你去哪里?”   “回家。”   “酒水账单你还没付。”   “是您泼的,连累您破费了。”   “别走了,我请你喝酒。”   “今晚不行,我还有事。”   靳尚拉住她的衣袖,冷冰冰地说:“就两分钟,陪我走出酒吧就好。”   “我的档次比不上于小姐,会降低您的品味的。”   “你这女人还记仇!”   “过奖了。”   乔言先离开靳尚一步朝前走。靳尚突然挽住了她的肩膀,低声说:“我给报酬。”   “搂肩200,牵手300,笑一下再加50。”   “好。”   “可是他们根本没看您。”   靳尚拖起乔言的手,一句话不说拉着她走出BULE,快出门时,他还伸手替她挡了一下旋转门轴,乔言喟叹,真是个好孩子。   酒吧外,靳尚丢下乔言的手腕,突然说:“你还别笑了,我只带了两千现钞,你得找我350。”   乔言按住嘴角。“不用了,以后我们还要见面。”   三只聋耳朵   乔言向靳尚告别,站在路边等出租。靳尚凑近她脸颊看了看,仿佛在怀疑夜景灯光有污染似的,戳了戳她耳下:“喂,你的穆同流出来了!”   乔言恍然,连忙拿出棉签,蘸了蘸地塞米松药水,塞进了耳洞。医生说过不能让滴耳液白点了,她照例按住了耳朵歪起头。   靳尚似乎看懂了:“原来你是耳朵有问题,偏偏要说得满嘴跑火车。”   乔言笑了笑:“您声音大点,我听不见。”   路边站着外形抢眼的帅哥和偏头疼的姑娘,过往行人免不了行注目礼。靳尚先问:“你不走吗?”   “等会。”   “等什么?”   身后飘浮起一丝靡靡之乐,还伴着酒吧大厅特别讲究的兰花清香。玻璃旋转门再次被推开,轻声细语走过来两道嗓音。   “我们还去哪里?”女孩柔媚地问,清脆的声音里怎么也掩藏不了高兴。   乔言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房蔚带着于诺走了出来。靳尚突然朝她这边靠了靠,仿似在寻求着什么庇护,就连精瘦有力的手臂也自动缠绕在她腰上。   乔言皱眉说:“别乱动,我耳朵里还有棉签。”   靳尚特地挪到她身后,双臂虚张,将她圈在了怀里。温暖的体温替她遮挡了下晚风,还带来他无以伦比的温柔气息。“冷吗?我的手借你。”   乔言心里暗叹,好演技,不枉费她称赞他为可塑之才。嘴里却低声说:“您白费心了,她不会看您的。”   于诺果然没注意到路边树下还站着这么一对连体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身边的男人,说出来的嗓音也是娇柔动听。“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   “嗯。”   房蔚答应了她,她显得更高兴。“不准骗我哦,不能像上次那样看《诸神之战》看到一半又跑了。”   房蔚的低笑声回答她:“你把我拉得这么紧,我想走也走不了。”   两人相携而去,走向停车位。   这边树下还有两个杵在一堆的人,一个僵硬一个沉默,都面向了对街。乔言一边在耳朵里转动着棉签,一边看了看不远处游荡的耳光哥,叹口气说:“再进去坐坐吧。”   一周前和乔言发生过冲突的年轻人也在酒吧外,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靠过来。乔言仔细观察到他的面容有点肿胀,猜想他在局里吃了点亏,当下避其锋芒,就带着靳尚又走进了BLUE。   靳尚点了很多酒,杂色居多,明显想买醉。乔言窝在卡座里打瞌睡,他却每次推醒她,对她尽情倾诉。断断续续中,乔言听明白了一个故事。   于诺冰清玉洁,在圈内很有名,靳尚一次走秀时被她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然后爱上了她。于诺很有爱心,周日出席义演为干渴症儿童募捐,现场的灯架倒下来,应邀出席慈善晚会的房蔚拉了于诺一把,解救美人于水火中。   但似乎这些不是重点,因为靳尚不止一次强调:“我现在好后悔啊!如果当时是我出手,于诺就会爱上我了!”   乔言漫不经心地听着,一直没说话。   靳尚终于喝得差不多了,白皙的脸上染着一层薄彩,模样俊秀可人。他抿嘴对她笑,尽管他的双瞳已经涣散着失去了焦点。“喂,我说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出声——”   “您知道车田正美吗?”乔言抬头说,“《诸神之战》的宣传海报里有一副神之铠甲,就是这位老师画的,我非常喜欢。”   乔言发现靳尚有项本领:容易喝醉也容易清醒。她只不过坐在沙发里想着心事,再回头看时,他已经收拾好衣装与仪表,恢复成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外形,一双眼睛黑得透亮。   “我刚才没说什么吧?”他冷淡地问。   “您喊了很多次于小姐的名字。”   靳尚当先站起,朝外走。乔言叫住他:“买单。”   外面行人稀稀落落,夜景沉溺出幽幽蓝色,一条偌大的街道不过两个小时就散退成冷宫,连老天都没站住乔言这边。   十一点,乔言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沿着街灯朝小区走,尾随而至的耳光哥赶了上来,恶狠狠地盯住她。“死女人,看这次谁能护着你!”   他的眼睛闪着寒光,但出奇地是还戴着耳罩,一左一右包裹着两颊,样子显得滑稽不类。   “您怎么了?”乔言有些吃惊地问。   “你他妈声音大点,我听不见!”耳光哥大叫。   这台词好熟悉,乔言仔细想了想,忍不住加大声音说:“难道您耳朵也穿孔了?”   不说不要紧,一说那人似乎来了气,抬起了右手,露出一截弹出冷光的匕首。   乔言赶紧朝后退:“有话好好说——”他按住弹簧柄的手指没放松,她又褪下背包,抱在了怀里。“这样吧,您想怎么样私了,您说了算!”   乔言筋疲力尽地摸进家门,甩开鞋子,直接倒在了地板上。她的额角、嘴边、手腕处都有擦伤,皮肤带着青紫,只不过没流血。   那个年轻人并没有放过她,将她按住墙壁上撞了几下,手掌还摸进过她的口袋里,要把她翻检干净。她为了保护从不离身的超薄手机,反抗过,结果换来更厉害的打骂。   所幸地是守夜的大爷喊来保安撵走了他。   乔言失去了背包,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手里还紧攥着手机,视若珍宝。她浑身无力,披散着头发仰躺在地,开始拨打乔迁的号码。   通了没人接。   三次过后,她只有费力地转过身,勉强够到茶几上的水瓶,将那瓶已经过期的忍冬山泉喝了下去。休息了一会,她站起来泡了个澡,从储藏间提出药包给自己上药。碘酒渗入皮肤里可有些痛,她小心吹着气,又涂抹上一层软膏。   麻木了这么久,也清醒了这么久,她终于回忆起房蔚的电话号码。她不抱希望地打过去,意外地发现他接通了。   时隔两年,他竟然没换号码。   “什么事?”房蔚的声音千篇一律地冷淡,习惯性地不问来者。   “上次那批人,是您叫的吧?”   “不是。”   “那您为什么还要去为难那个年轻人,把他打得耳穿孔?”   “不是我。”他的嗓音没有一丝讶然,回答问题时又快又准。   乔言心里窝着一把火。她勉强说声打扰按断了电话,有怨气没哪儿发。如果是她受房蔚报复所累,她也能明刀明枪地杀回去,可偏偏得到的答案与他无关。   她麻木地爬上床,拉过被子包住头,闭上眼睛入睡。睡到半夜,按照惯例喝了半瓶水,再接着数羊,迷迷糊糊间,她想起了于诺,想起了她为干渴症儿童募捐,忍不住说:我也有轻微的失水症,您怎么不来拯救我呢……   第二天下午,乔言起床梳洗,对着镜子仔细遮掩了下伤痕,觉得没那么显眼才出了门。   芷姐的公寓在富豪区,环境高雅。柱式门院,规则性建筑,整体呈现出古典主义风格。   乔言站在宽阔的砖石路前,踌躇了一下。   芷姐来历委实不低:省厅高官前妻,娱乐天地总监,武市杰出贡献奖得主。她的原名叫周沅芷,自认端了个好名姓,言谈举止之间总是透出一股优雅的自信。   乔言能认识她也属偶然。两年前,乔言作为礼仪小姐出席年终颁奖礼,坐在休息间里喝水,不经意听见其余女孩对周沅芷这个人的奚落,忍不住说:“您笑错了,周女士的名字不是取自《书剑恩仇录》里的李沅芷,而是来源于《楚辞·九歌》的‘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话刚说完,她就被周沅芷钦点为随从,陪着贵夫人跑前跑后忙了一晚。事后问及缘由,芷姐淡淡地说:“别人都笑话我老公找了个小的,只有你还去关注别的事,那就证明你秉性异于常人。冲着你的这份标新立异,我也得好好提携下你。”   可是芷姐的提携令乔言有些吃不消。   周沅芷身价高,眼光高,脾气也高。她从不给乔言实质性的利益恩惠,倒是推着乔言去见了房蔚,对此,乔言怀恨在心,尽量避着她和房蔚活动的圈子。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乔言最终还是栽在了房蔚手里,论及罪源,周沅芷也逃脱不了干系。   芷姐保养得当,从外形上看不出有五十五岁,她要求乔言叫她芷姐,不准叫阿姨。   乔言坐在压花缎面的沙发里,侧着头拍了拍耳朵,先开口说:“您声音大点,我有些听不见。”   芷姐穿着新款秋装,脖子下的珍珠项链摩挲作响,传在空旷的大厅里,平添几丝雍容气息。她冷冷地注视乔言很久,推过奶茶杯说道:“你就不能化好妆再来见我吗?一定要做到这么失礼?”   乔言挑眉:“您又不是韩剧里的阿姨,要这么讲究干什么?”   芷姐抚了抚鬓发,吩咐管家递上靳尚的资料,交代着说:“你换份工作,女孩常出入声色场合会降低了品味——”   乔言听到这里想起了靳尚也爱说的“品味”,暗自兴叹。   芷姐继续讲道:“靳尚这两年名声不大好,无论我怎么重金包装都红不起来,你想办法解决这个事。只要你签了约,他所有的报酬你抽去三分之一,年终还有公司的分利。”   乔言翻开靳尚记事档案,细细地看了起来。   “别暴露我的身份,他还不知道我是他母亲。再说,我现在的地位也不允许我有个私生子。”   “嗯。”   乔言戴上太阳帽走出公寓,街面边停着一辆保时捷。她特意绕开走,房蔚还是推开门站在了她面前。   “怎么?”她抬头问,白皙的皮肤经过阳光一照,青色瘀痕晕开了色泽,刺目得很。   房蔚低头端详她的容颜,看了有一会才说:“没什么。”   “没想到我会落得这么惨?”乔言冷冷道。   房蔚破天荒地没开口回答。   她径直朝前走去。走开两步想想又回头,转过身冷淡地看着他。“芷姐这边,该不会是您找我来的吧?”   “靳尚?”   “是的。”   “我的钱只会投资在于诺身上。”   “那敢情好。”乔言临走时又道声贺,“听说您要订婚了,先祝您百年好合。记住别给我下帖子,我没那份闲情逸致参加宴席。”   面前的房蔚仍然没说话,只隔着两米,一双肃穆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怎么?”她忍不住摸了摸脸,触及到伤口,咧了下嘴。   没人回答。   乔言干脆转头走掉,快到路口时,突然想明白了一件觉得怪怪的事:房蔚居然知道靳尚和芷姐的关系,这样只能说明他们交情匪浅。   如果不是芷姐提前说靳尚是她的私生子,乔言甚至要怀疑房蔚才是那个正牌儿子。   唯一的阳光   “小言,你要的人找到了,他果真在地下游乐厅打游戏。”   乔言拉了拉帽檐,遮住了洒落下来的阳光,顺便也遮挡了路人探寻过来的眼光。她的皮肤过于白皙,衬得伤痕青紫漫延,她并非无知无觉。电话里,稳重老实的四叔向她转达了耳光哥的情况,她嘱托说:“叔,您叫强子和阿华把他扯出来,带去川味酒楼,我马上到。”   “好地。”   “先别动他。”   “好地。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在地下城?”   “乔迁那小子读书时一拿了钱就做这些事,我逮他们那样的人逮习惯了。”   冬泉街的叔伯们的确是笔财富,他们爱护乔言,相信乔言,听从乔言。乔言深知民众基础的重要性,是以宁愿自身吃苦,也要先饱着他们。今天,就在乔言挨打的第二天,冬泉街老厂职工出动了不下十家的人力,很快就找到了耳光哥,把他拎到了三堂会审的酒楼里。   乔言到时,扫了眼门神一样站着的两个儿时伙伴,嘴角偷偷扯出个笑。但进门后,她就飞快地掀掉太阳帽,一口气地冲到圆桌前,提起了耳光哥的衣领,将自己一张青白的脸凑到他跟前。“知道我的意思吗?”   耳光哥被恐吓过,初期效果理想。他睁着眼睛问:“你……你什么意思?”   乔言冷笑:“从昨天您打我到现在还没过24小时,我就能找到您,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我完全有能力对付您!可是您想想,第一次我们有过节后我有没有为难您?没有!这又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我做事会经过脑子,懂得权衡现实利弊!我明着对您说吧,眼前除了冬泉街那件事,其余的我一概不想节外生枝。可是您还是把我给揍了,那您现在得表个态吧,这种情况下您该怎么办?”   乔言连哄带吓,果然把耳光哥镇住了,问出了两件她想知道的事,而且她相信,在这种现场气氛下,他的回答应该是真实的。   耳光哥告诉她:“那天我们接到大哥的电话,叫我们去沉毅清下场子,完事了找保安经理拿钱。后来你也看到了,沉毅的老大见人就踢,把我们全踢进了号子。到了晚上,突然又来了一个穿黑制服的男人,逮着我们暴打了一餐,把我的两个耳朵打废了。话说回来,那男的真他妈地嚣张啊,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打老子,还不让扯,老子算是第一次尝了这个新鲜劲。”   乔言走出来,等在外面喝茶的四叔问结果。乔言想了会,才开口回答:“那批流氓是沉毅保安叫来的,里面那个小子是麻叔打聋的,叔,我对您说过,房蔚的把柄不好抓,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他都不会留下任何口实。”   八月底的阳光骄傲可人,透着秋来的明朗,力度偏偏又能蒸发掉泪痕。乔言行走在夕阳里,几滴水珠滑落脸庞,瞬时看不见,她还戴着帽子,不让别人注意到她的脸,她的眼。   有穿着白衣道服的孩子站在路边散发传单,拉住她的衣袖,扬起可爱的笑脸说:“姐姐好像受了伤哦,来我们道场学武吧!”   乔言摸摸自己的伤口,顺手擦去了汗水混合物,对着这群纯净的孩子发怔。他们催促她,她想起了两次被虐遭遇,笑着回答:“好!”   去了阳光道馆后,乔言才发现年轻的武术指导老师开设的是少儿暑假班,她这个25岁的大龄娃明显不合群。   “要不您退了报名费吧,我这就走。”   场馆负责人就是武术老师,笑起来唇红齿白,清俊得如同阳光下第一抹芽柳,透露出薄荷香味。他看了看乔言低下的脸,说:“想不想保护好自己?”   “想。”   “那就加入我们吧,我们欢迎漂亮的孩子。”   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乔言很感激。她从帽檐下偷偷瞅着眼前秀气的下巴,轻声问:“老师怎么称呼?”   “我叫杨开。白杨的杨,开心的开。”   杨开穿着白色道服,行了很标准的起手礼,再一次展开了温暖的笑容。   乔言看着他,看着他干净透澈的眼睛,第一次说不出话。过了几秒,她才吐出几个字,像是沉溺在长久以来的梦境。“不,您是杨过的杨,叶开的开。”   她看了那么多书,奶奶讲过那么多故事,她会遇见书中飞扬灵秀的少年郎吗?像杨过爱护小龙女那样,能够庇护她一世一生?   乔言第二天来阳光道馆报道,正式成为空手道班学生。杨开叫她站在十岁孩子后面,和他们一起练习站步与吐纳。第一天下来,她刚入门,不过学得很认真。   “老师,我的肘部姿势对吗?”   杨开走过来,帮她调整姿势。   “老师,您能再示范一次扣腕动作吗?”   杨开手把手教会她转动腕部。   到了傍晚,孩子们啃着乔言带来的面包,都笑嘻嘻地对她说:“姐姐,你是来学空手道的吗?能不能示范下腕部动作呀?”   乔言坐在他们身边,喝水,擦汗,朝他们嘿嘿笑。一个胖胖的孩子冷饮喝多了,嚷着肚子疼。杨开连忙换好衣服,背起他跑向楼梯。   乔言无奈追出来:“哎,杨老师,打车去快一点!”   杨开边跑边回头:“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市内都堵塞了,还不如我跑得快!”他的浅蓝线衫融入人流中,像一角清新的天空,瞬间开合出坚定的色彩。   乔言目视他远去,先回头送出余下的孩子,给他留下一盏灯,关闭了场馆。   都市的夜正在慢慢浮起,似烟雾似昏晓线,将乔言的归路分割成两半。朝前,便是日复一日的灰暗,向后,才是阳光般的户型温暖。她回头看了看寂无一人的建筑,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记得场馆里的孩子说过,小胖是留守儿童,奶奶年纪大了,没法照料他,才将他送给了杨老师。杨老师一年来供着小胖吃喝,还教他空手道,把他当成弟弟那样来疼。   乔言喟叹,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干净纯真的男人,忍不住又回头看看镀了一层金边的招牌,深深折服上面的“阳光”二字。   乔言有把二手小提琴,是她花了2200元钱买来的。当时小区一位音院学生要当作废品处理,她在门前拦住了他。“我买。”   “它不值钱。我是说它不值你给这么多钱。”   “高贵的东西不能贱价处理。我宁愿花费所有保存她的音质。”   在那个学生惊异的眼光中,乔言拿出钱包里所剩的2200买下落难的雅马哈。她去了音行换弦,润松香,调音,看着小提琴慢慢地活过来。   音行老板鼓励乔言试试调整后的音色。乔言架在左肩,拉出几个刺耳的噪音,笑脸宴宴地对着老板。   老板黑着脸说:“你是不会拉还是没整好?不如我给你推荐一位指导老师吧?”   乔言马上拒绝,提着琴盒回到出租屋里,调大拾音器,自顾自地拉了起来。当然,她的技术没有隔壁音院学生强,演奏效果也是惊人的。   “702,702,麻烦你声音小点好吗?”   乔言置若罔闻,拉得忘情,其实还是一片噪音而已。   若干天后,她被人贴了红纸条;半个月后,她的家门被人喷了彩漆,引得偶尔回来一次的乔迁伸颈观望半天;再一个月后,当她洗去门前所有的污渍,却发现骷髅头宣传画塞进了门缝里。   终于,在乔言25岁的生涯中,雅马哈小提琴继忍冬山泉、超薄手机后成为她的第三件至宝,死都不离身。   乔言被小区住户投诉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底下看门的老大爷总是看着她叹气:“小言,你就不能消停会吗?”   乔言总是回答:“拉着舒心,停不了。”   乔迁伸出脑袋说:“我姐那是发泄,发泄你懂吗,老头?她活得非主流,脸皮厚过天,是不会听见别人说什么滴!”   乔言打得他向大爷道歉。   去了阳光场馆的第一周,小提琴也如影随形,乔言在中午休息时间会继续荼毒那批可爱的师弟们。孩子们抱头鼠窜,纷纷向杨开哥哥求救,杨开腼腆笑着,过来与乔言交涉。   “你会拉小提琴吗?”   “不会。”乔言回答得毫无羞愧,“但不能阻止我对她的热忱。”   杨开在依然轰鸣的演奏中静默站立了会,无功而返,哄着孩子们下楼玩游戏。阳光透过纸格窗户婆娑起舞,乔言犹如矗立的礁岩,看着脚下的翩跹光影,铁一般地拉完一个小时。   才一周,所有人忍受了她的这个怪癖,并且慢慢习惯了她的存在。如果某一天她坐着发呆,孩子们还会跑过去推推她,嚷着:“姐姐那可怕的琴呢?秀一秀吧,我们来测试下心脏承受能力。”   三场女剧   乔言背着化妆箱站在“人间天堂”前。时隔一个月,她再次来到这个销金窟,从内到外恢复了自信和镇定。她知道,这些神奇的变化来源于杨开的力量,经过一周多的舔噬伤口,他成功地感染了她,温暖了她,使她不用独自面对满屋的冷清。   乔言深深铭记。   她来这里做最后一次美胸指导,在会议室点开PPT,尽职尽责地传授所学知识。底下分管头牌的经理挽留她,说:“乔小姐,你真的不考虑下我们的提议吗?只要你签了人间,公关费首付300万。”   乔言一如既往地拒绝:“您太抬举我了。我的心思不在这里。”   如果要下水,她早在半年前就湿身了,何必苦撑到现在。委身给房蔚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最耻辱的红字,午夜梦回之际,嘴唇上的干渴感总是告诉她,曾经有个男人一定会半夜走进她的卧室,喂她喝水,而她只是属于他的私有财产。   或许所有人不知道,乔家第一个女儿独立的这半年来,为什么会每周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夜总会——除了洋酒提成高,还有个人是乔言想结识的,那就是坠入人间天堂有五年之久的变性人昆昆。   昆昆又靠在梳妆台前抽烟,一缕缕烟雾从她妖娆的红唇里吐出,迷蒙了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睛。乔言坐在她对面,仔细地打量着她的周身,目光停留在那对饱满峰峦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昆昆将粉刷丢了过来:“你想带我走?”   “嗯。您的合约要到期了。”   昆昆突然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亮出了袅袅腾雾的香烟底部,讥笑着说:“看到了吧?我抽什么牌子的?这种紫气东来已经停产了,我家里还有一壁橱——”   “所以呢?”乔言快速打断她。   昆昆抓起粉底盒砸过来:“所以我有的是闲钱,不缺乔大小姐那点穷酸薪水。”   “哦?那您隐瞒身份做变性手术干什么?”   昆昆脸色变了,这次抓起的是长长短短的修眉刀剪,恶狠狠地朝着乔言一把甩过来:“你他妈地乔言,老子就知道你进‘人间’不简单,心底肯定又在盘算着什么,要不怎么天天受得了那些贱人的鸟气,还笑得比谁都大方。”   乔言成功地要挟到了昆昆,要求她出任靳尚的御用化妆师。昆昆一边吐着烟雾一边冷笑:“你知道老子的手指在圈内是数一数二的金贵,歇业了五年,找回感觉要点时间——”   乔言又打断她:“我把化妆盒带来了,你先拿我做实验。”   昆昆只冷笑不说话。   乔言不在意,取出一格格的用品:“香奈儿、圣罗兰,全部都是你喜欢的牌子,它们等在箱子里快半年了,难道你舍得让它们风干飞掉?”   昆昆低眼瞅瞅应和亚洲女性的彩宴及配套双效妆刷,嘶吼一声:“好吧好吧,老子算是认命了。这些都是老子的心头肉啊,憋了五年不碰她,你又给掐出来了。”   乔言端坐于室,享受了昆昆的顶级化妆服务,睁开眼睛看时,平时只能算清丽的脸,这个时候也被拉出了立体轮廓,颇有些惊艳的感觉。   乔言非常满意,收拾好化妆品,将提前准备的合约书朝昆昆手里一压。“靳尚很难得搞定,好在公司开出的条件优渥。只要您签了字,以后我就是您的领导,您的薪水全部由我支付,而我的薪水是从靳尚报酬里抽取的,所以说来说去,您和我都得仰仗于靳尚的鼻息——”   “你还有完没完,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昆昆突然拈起裙子,一脚将乔言踢出了门,“你还真当你是王牌经纪?老冲着我唧唧歪歪的?”   乔言爬起来,拂了拂风衣衣摆,拉过箱子笑着走了。“昆昆,您的气胸又挪了位,对着镜子整整吧。”   乔言放好化妆箱,处理好库存的洋酒,依照要求赶往蔚远总部。十天来她关掉手机,不接受外界讯息,芷姐和乔迁找她快要找疯了。   芷姐留下一条又一条的语音信息,口气很不好。“乔言,你到底在哪里?别误了靳尚的正事。”   “难道你听说房蔚要订婚了,就伤心地躲了起来?”   “靳尚两年换七个经纪人,这次却爽快地同意了你,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私密吧?”   乔言听到这条留言赶紧拨了回去,认真地说:“芷姐,您放心吧,我做事一向有分寸。不准和艺人谈恋爱是经纪圈的死规定,这事儿我知道。再说您家公子条件这么好,我不敢高攀的。”   芷姐可能震惊于十天之后的幽灵回电,半天没出声。乔言又表态:“我这好着呢,您就别瞎操心了,倒是房蔚订婚您要多费点心,别让他这次空放了鸽子,怎么说您都是他阿姨,多少要派上证婚的用场。”   通常芷姐一听到阿姨类的称呼就像是被踩了痛脚,无论如何也要发作两句,今天却显得太安静了。乔言警觉了起来,开口问:“您是谁?怎么会拿着芷姐的电话?”   那边喀嚓一声挂了,毫不迟疑。   过了半小时,芷姐打电话来淡淡表示:“留言我收到了,管家帮忙转达的。”   周府的管家阿姨是有不爱说话的嗜好,乔言见怪不怪。不过翻到乔迁的泣血留言时,她的头又痛了起来。   乔迁告诉她:他向公司申请了十万贷款无力偿还,将乔家祖传玉签章抵押给财会部,请她速速去办理移交手续。   乔言站在路边,恨不过踢了一脚公交站台的宣传板,引来待乘人士的侧目。她冷静下来,返身摸出笔,拿出了无法兑换的空头支票,迅速在上面填写好十万数额。   蔚远有层楼是特地开辟出来做展板和建筑模型的,在财会部与总裁办公室之间。房蔚正对着项目经理交代地貌变化,Simona跑了进来,一头冲进他怀里。   “你真的不管我了吗?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的妆容花了,眼睫毛黑漉漉地挂着一层水雾。   在场的陪同经理脸色尴尬了起来,房蔚的语气倒是很镇定:“你们先出去,叫底楼不要再放人进来。”   Simona哭出了声音:“我算是其余的人吗?凭什么不让我进来?”   房蔚空出右手,向职员摆了摆,示意他们去把守关口。“你想跟我说话就不准哭。”他一手挽住她的背,一手摸出烟塞进嘴里,含糊着:“来,帮我点上。”   Simona从他怀里抬头,小扇子似的睫毛刷了两下,突然抽下他的烟,一把丢到地面,尖声叫:“你明知道抽烟对孩子不好,凭什么在我面前不避开点?”   房蔚低声笑,衬着她的嗓音有些歇斯底里。   Simona闹了一会,房蔚就推开她的身子,从她随身小包包里翻出湿纸巾揩衬衣,语气变得有些冷淡:“你三天来闹一次,妆总是哭残了,毁掉我几件外套还记得吧?”   Simona看着他的脸,逐渐噤声。她踌躇着咬住指甲尖,小声问:“你真的要跟于诺订婚?”   “嗯。”   “凭什么!”声音又尖叫了起来。   房蔚直接看住Simona:“她各方面都达到了要求。”   Simona不依:“我不管,我的家世相貌也很好,你怎么不跟我订婚?”   房蔚突然一掌拍下去,将她的卷发脑袋打得一震。“Simona,做事说话多用点脑子。”   Simona抽抽噎噎:“我知道你嫌弃我不是原装货……我知道你碍着爸爸的面子……”   房蔚声音冷了起来:“你还知道什么?要全部说出来吗?”   Simona不吭声了。   房蔚打了一个电话,简短说了两句就挂断。Simona勾着头,嘴巴嘟得蛮高,唇彩上的润色经泪水一冲,黯淡了不少。她划动脚尖,踌躇了一会,才缩着肩膀问:“你——一年前——和乔言——也定过婚,那这次——”   “出去。”   Simona的眼睛马上涌上了泪水。“凭什么不准我问!”   房蔚提起她的圆领裙子后颈,将她拎着朝外走,一边说:“乔言那次是为了给没出生的孩子一个名分,不能跟于诺的比。”   Simona挣扎着:“好嘛好嘛,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出去。”   正说着,接到电话的于诺一身亮丽地走了进来。她看了眼对立的两人,笑着说:“房蔚,我带Simona走吧,你专心工作。”   房蔚接过于诺的手帕,替她擦去脸侧为数不多的汗水,温和地问:“你赶着过来的?”   “是啊,我怕你等急了嘛!”于诺抿嘴笑。   Simona看了看他们两人,突然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房蔚摸摸于诺的长发,说:“为难你了。去吧。”   于诺踮起脚尖,眼眸里笑意盈盈,嘴角还俏皮地卷着。   房蔚低下头,在她脸侧轻轻一吻。   于诺拉住他的手臂,高兴地说:“晚上要犒劳我哦!”摆摆手轻盈转身,也走了出去。   房蔚展开Simona的湿纸巾,擦去嘴唇上的妆彩,最后一个慢慢离开。   乔言站在落地展板后,抱住手臂面对空旷大厅,松了口气。一时动了心思来了解下蔚远以前的房改项目,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出情景剧。   她细细看了下标注清晰的图板,弯腰默读底下注释的字,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走近。   乔言马上回头,对上房蔚墨黑的眼睛,朝后猛退一步。“您知道我在这里?”   房蔚快速接近,冷淡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脸上。“我现在才知道乔小姐有偷窥癖。”   四面楚歌   偷窥的确无德,尽管那是意外。   房蔚的气势过于骇人,脸色板得比雪还冷,乔言看得很清楚,他的眼里还带着些隐怒,尚在控制阶段,接下来如果她不好好对付,现场少不了又是掀起一起风暴。   因此她猜测着说:“我碰巧进来的,不是有意要窥探你们——”   “你听到了多少?”他冷冷打断她说话。   乔言一直朝着玻璃展台处退,心里感谢今天昆昆调制出来的精致妆容,使她不至于很轻易地流露出情绪来。房蔚这么大的反应,超乎她的意外,就算还生气,他从来都是冷暴力处置。   “您也知道——我耳朵不怎么好——你们谈话的内容我其实只听到了个大概——”   乔言继续猜测让他生气的原因,第二次降低自己的偷窥过失。   这句话好像是神奇的符咒,让房蔚冷漠逼近的脚步定住了,他一句话不说,摸出一根烟点燃,除了眉峰的冷淡,其余情况看起来还好。   乔言总算可以不退了。她放下手里僵持半举的手机,看到他扫过来的眼睛,笑了笑:“我没有偷拍——我是拿它拍模型图下面的标注,结果您就进来了——”   正说着,眼神扫到短信通的标志,顿时她又明白了:房蔚听到熟悉的铃声才返身回来的。   乔言低头,大拇指连点,马上动手修改来电音。   一道低温人影走进,她连退几步,还是处于小心谨慎的状态。   房蔚抽下烟,一下子弹开,开口说:“把你手机给我看下。”   “不行。”乔言果断地说,抱住了手臂,身板也挺直了起来。   房蔚冷淡地盯着她,似乎在辨析她的决心。   如果他真的要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对她动手,那她就和他拼到底。乔言是这样想的,面容上也是这样表现的,心里的决定直接从眼睛里流露了出来。   房蔚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对视了会,突然说:“我不看你的图片库,我只看你的联络簿。”   乔言站着不动。图片库的内容丰富多彩,她自然不愿意暴露隐秘。他又讥笑:“你的伎俩不外乎拿照片要挟我,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会儿装什么镇定?”   乔言抿嘴看住他,仍然不动。   房蔚干脆把话挑明了:“我知道你偷拍了我调情的照片,准备在对付我的时候就公布出来,不过那些我不在乎。”   乔言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抬头说:“您希望在我的联络簿里发现什么呢?”   “你会好奇我在找什么吗?”房蔚无声无息地靠过来,眼色沉黑,目光里居然还带着点跳动,就好像他在期盼着什么,“我还以为你这种程度的冷心冷肺,已经对我完全没了感觉。”   乔言又退了两步,皱住眉。“您站着说话,别再过来了。”   房蔚低笑。   乔言退到安全距离,说道:“我不想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如果您有空,不妨换个地方谈谈正事。”   “先看联络簿。”房蔚看到乔言面色上带着防备,又起步靠近她,始终逼着她朝旁边躲。乔言不由得怀疑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她的手机倒成了唯一要务。   她不能这么无限纠缠下去,她还得找到靳尚,让他看看跻身国内十大化妆师之列、武市排名第一的金手指画出的妆容。   乔言点开联络簿,转过手机屏幕,对准房蔚的眼睛一一翻出存贮的电话号码。蓝色的光芒跳跃在他双眼里,映得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1号键的杨开是谁?”   乔言并没有回答房蔚的问题,她不想节外生枝。房蔚再问了一遍,没得到答案,突然开口说:“既然占了一号位,想必对你来说比较重要。”   “您这算是威胁吗?打算对付一个事外的人?”   房蔚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乔言意外地发现他的侧脸不大好看。   她回头翻自己的手机,没发现什么能打击到他的内容。   先前的艳照他说过不在意,她相信。一年前她的确拿出过房蔚与名模晒日光浴的照片,将它公布在投票网上,使他与武市杰出贡献奖失之交臂,她都没看过他甩下什么脸色。   乔言尾随房蔚进了总裁办公室,自动理解为他默许了谈及正事的要求。   办公室占据了顶楼,四下视野开阔,明亮的环境也不像刚才展厅那样带来的压迫感。乔言第一次来,随便看了看,目光落在一排整齐归类的文件架上。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么个现代化的地方,竟采用了书店里常用的黑橡木,透着她喜欢的古朴感。有了这个细节装饰,她扫视房蔚地盘的眼光也变得温和了点,没平时那么不耐烦。   “你穿成这样准备去走台?”   房蔚冷淡的一句话震醒了神游物外的乔言,让她马上记起来了现在身居何处,她面对的是谁。   乔言今天穿的是去年金秋限量款风衣,内搭小连衣裙及打底裤,再加上昆昆的淡彩妆,外形上百分百能出镜。她本来就是要做到最美,推荐给靳尚看,没想到乔迁的麻烦事将她先拐到了蔚远。   “不是。”   “那要穿给谁看?”   乔言闭上嘴巴没回答。   房蔚坐进转椅,点燃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干脆低头看文件,再不说话。   这样,乔言只得先打破岑寂。“有两件事需要和您谈谈。”   “乔迁的事没得商量,叫他自己还钱。”他头也不抬,直接说。   “支票我已经交付给财会部——”   “你还能拿出10万?”房蔚抬头,撞进乔言镇定的黑眼睛,笑了起来,“要不要我打电话叫会计过来,鉴定下支票的真假?”   听到这里,乔言索性把脸一冷,开口说:“乔迁上班才一个月,就能借出10万贷款,这恐怕是您在背后操纵吧?再说他抵押的那个签章是赝品,我带来的才是民国流传下来的和田玉,市价值30万。”   说着,她从浅咖挎包里取出一方明净的盒子,捧在了手上,摆给房蔚看。   房蔚遥遥坐在大办公桌后,看都不看她的手,只是透过烟雾浏览她的脸色:“乔大小姐最大的本领就是把死的说成活的,我领教过,到现在还来这招,免了吧。”   乔言收好装玉的盒子,低头叹口气。房蔚问:“还有什么事吗?”   乔言在挎包里掏了掏,掏出先准备好的一叠文件纸,隔着桌子丢了过去,唰地一声滑到他眼前。“上次我从陈经理手里拿到协议书,这是副本,您可以先看看,里面列出了住户的要求。”   “陈经理已经自动辞职,不具备沉毅的法人资格,他签的这份文件无效。”   “好吧。”乔言摸出水瓶喝了一大口忍冬山泉,“那我们听证会上见。”   房蔚一手抽下烟,一手在桌面上拉出一份文件夹,摊开,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斜对着乔言的脸。“我猜得出来你下步要干什么,提前向政府报备过,主动争取到了这次听证会的举办权,这是授意文件,不如你过来看看。”他伸腿一蹬,滑开了椅子,空出桌前办公的地方。   乔言心里有些震惊,依言走过去查看。   白纸黑字,底部落下发展办的红印章。   乔言离得房蔚已经十分近了,防备了一上午的努力顷刻付诸东流——身后突然扑过来一阵淡淡烟草味,等她醒悟过来,房蔚已经压住了她的背脊,将她扑在了桌子上,并且低下他的嘴唇,咬住了她的耳尖,低声说:“还没什么要问的吗?”   你希望她问什么?   乔言颈项间传来房蔚温热的气息,伴随着衣薰香,一瞬间冲进她的鼻端,让她避开头,妆容也几乎要被压毁。她竭力撑起上半身,冷颜说:“您虽然平时渣着,但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贱吧?”   房蔚收拢两只手臂,牢牢圈在她的腰上,低下嘴唇摩挲在她脸颊。“乔言,你想过我吗?”   乔言抓起桌上的一叠文件纸,遮住了脸侧,语气十分嫌恶。“真是脏,别弄花了我的妆。”   他不吃女人胭脂,她很早就了解到,所以面对他时尽量涂了妆彩。   可是房蔚还是亲了下来,细碎之间带了啃吻,有力的手掌也在朝上游移,触到了她的胸。乔言震怒,伸手过去,摸到文件架上的手工刀,转腕朝背后刺去。   房蔚这次亲得太浑然忘我,没提防住,肩膀上被扎进了一刀。“这是你裁书签的小刀。”他闷声说了句,身子竟然强悍性地稳住不动,照样压住了她。   一柄带着细薄血丝的长柄木刀叮地一声丢弃在桌面上,泛出冷光。   乔言费力抬头,看见兰花图纹的篆刻,认出了是半年前丢在房蔚老公寓书房里的那套手工刀具。她伸手够了够,没拉到。   房蔚将刀身挥开得更远,贴着她的背与臀部,摸出挎包里的纸巾,反手按住了肩膀上。“别动,我见不得血。”   遇劫那晚往事历历在目,乔言拍了下桌面,低骂一句,果然不敢大幅度挣扎了。由于房蔚穿着黑色西服,血迹并没有涌现出来,就是他的手掌,也被他不慌不忙地清理了干净。   “房蔚!你真他妈地贱——”   “肯叫我的名字了?”他低眼看着乔言别过脸开骂,就瞅住空档抓到了她的嘴唇,亲住不放。   乔言以这个怪异的姿势被他压着,脸色逐渐通红。房蔚将她的腰身转过来,她趁机呼气。才呼吸了两口,他又低下头,咬住了她的下唇瓣。   “还没什么要问的吗?”他低声说,抵住她的额头。   乔言身体弓成一道弯,被呈放在宽厚大桌上,两手也在乱抓,想摸到什么武器。他嵌住她的手腕,直接看进她的眼睛里,像是对着她催眠。“你问吧,不管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乔言见反抗始终无效,索性仔细辨认他的神情。这一刻的房蔚不大像平时的坏,表情变得极认真,眼里还隐隐带着期待。   乔言真的开口问:“冬泉街您真的会收走?”   房蔚身躯一僵,仿似没料到这个问题与他期望的相差甚远,只不过嗯了声。   “地基没有下沉,你们怎么做到改经适房,把冬泉划入防治工程?”   “市政府的暖冬计划这个月就会启动,到时候暖气管道到经过冬泉,施工队要挖开河床下盘,沙子一撒,街面就陷了。”   “您是用这个理由说动发展办的负责人?”乔言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语气里满是质疑。   房蔚空出单手,抽出一张湿纸巾,按在乔言的嘴唇上,仔细地擦。“我爸给市里打了电话,加强了一下省厅关注暖冬计划的力度。”   乔言终于趁机抽出了手腕,呼地一下推开了房蔚,再也遮掩不住眼色里的厌恶。“我说您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套老街地皮,原来是有个坐省厅的爸爸!”   房蔚看着她的眼睛,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你问的问题不对,乔言,该问的没问,不该问的一个劲地钻。”   乔言快速离开他的桌子,站在了空旷的办公室中央,摸出水瓶又喝了一大口。她看到房蔚衬衣上染花了一片,猜测自己脸上也是妆残了,目光里更是不耐烦。   “最后一件事——那块和田玉是赝品,我真的不骗您,您还打算强扣着不放吗?”   房蔚直接看着她,不说话。   乔言伸手摸进包里,抓到昆昆早上乱丢过来的化妆盒和修眉刀,不由得握紧了。   “乔迁的女朋友怀孕了,他需要买房子,十万刚好是首付。”   乔言脸色一变,急匆匆朝外走。   “乔言!”房蔚冷冰冰地唤住了她,指着桌面上带血的手工刀说,“你整套工具里有三把小刀一把压线尺,前后戳伤我两次,就想这么走了?”   乔言冷笑:“您还指望我补偿您点什么?”   她快步赶到门边,拉开把手,回头说:“噢,忘了告诉您,刚才您忘情地压着我的时候,于小姐回来过一趟,站在玻璃外看了会,后来又跑开了。”   房蔚神色没什么变化,一点也不惊讶,身体仍是冷冰冰地站着。   乔言顿时明白他原来也看到了,忍不住暗骂:真是个畜生,当着未婚妻的面和别的女人调情,还能做到一脸镇定。   乔言留在洗手间里补妆,等着乔迁回短信过来。她回想着昆昆的手法,仔细对着镜子描摹。接到乔迁留言时,她也弄得差不多了。   经过房蔚办公室外,玻璃墙里映出两道人影。她匆匆走过,还能看到于诺站在办公桌前,神情有些不悦,而房蔚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冷脸想着什么,一动也不动。   乔言多少有点佩服房蔚,正值订婚前期,他的强大定力使得他不屑于安抚未婚妻,连流露出一点悔过的意思也没,就杵在那里唯我独尊。   “乔小姐!”于诺却追出来了,小碎步赶上乔言的脚步。   乔言干脆转身,看着她清染了一层嫣红脸蛋跑过来,在按住胸口微微气喘。   “请你以后不要见房蔚了,你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我们周围。”于诺颦住眉尖,认真地说。   “您说得对。”   于诺看着乔言的脸,一怔:“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真金足银,绝对不欺骗您。”乔言低头翻包包,神奇般地掏出一叠于诺的小海报,用嘴衔开笔帽,将笔和彩照一起递了过去,含糊着,“您能跟我签个名吗?谢谢。”   于诺狐疑地望着她。她马上抽下笔帽,十分清楚地说:“于小姐是我敬佩的人,我没必要欺骗您。”   “为什么要敬佩我?我不需要你的佩服。”   乔言舔了舔唇:“那您能帮我签名吗?”   “先说出你敬佩我的理由。”   “于小姐曾帮助过患干渴症的儿童——”   “那是我分内的事,与你无关。”   乔言看着她的冷若冰霜,陪起笑容:“您还在生气对吧,刚才那只是意外,别相信您眼睛看到的。”   于诺突然抽走乔言手中的照片和笔,按在墙上,迅速签了几个名。她回过身,冷眼看着乔言:“给——”   “谢谢。”乔言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了。果然,一道冷风急速挥了过来,于诺的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她的左脸上。   乔言一动不动,冷冷说:“我可以避开的,但我没躲,这下我们扯平了。”   “不。”于诺的声音还是柔柔弱弱的,但身子骨挺得很直,“这一巴掌是为了房蔚的伤口。你跟他乱搞不要紧,凭什么还要刺他一刀。”   乔言脸色极为难看,她克制住自己不要伤害于诺,低声说:“您知道吧,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地受辱,我之所以忍让了您,是因为我真的没骗您,我把您当作了偶像。不过下次——”她走近一步,抓起了于诺的手腕,轻声细语:“您再为了那个人渣挑衅我,我很难保证不做出失礼的事。”   于诺有点花容失色,乔言看了大快人心。“我记得他会警告历届女朋友,都表达出这个意思——不要去招惹乔言——看您这脸色,是不是表示他也对您说过?那么,您可要记好了。”   “不,他说的是‘不准招惹乔言’。”于诺在背后幽幽地冒了句,乔言扯出个冷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可是走了一段路,她心有不甘,又冲回了房蔚的办公室。   房蔚已经褪下了西服外套,只穿着衬衣站在乔言面前。细缕血丝源源不断地冒出,衬着衣料的浅色,凌乱成深褚。他斜靠在办公桌边缘,抬起黑沉沉的眼睛问:“怎么了?”   麻叔站在一边替他止血,山岩脸色更冷更硬了,明显带着不赞同。“乔小姐,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一定要动刀子?”   乔言拉开几步站定,就捱着门,打算等会有什么不对劲好转身跑。可是麻叔并没有过来追究,只劝房蔚去趟医院,像是没看到她这个人。   “不用了。”房蔚面色萧瑟,语气也很萧瑟。   乔言看他们完全无视她,权衡一下,从包里掏出昆昆的粉底盒,丢了过去。   麻叔挥手砸开,很震惊:“你干什么!”   “好好对于诺。”她摸出修眉刀,又丢出去。   麻叔照样挥开。“乔小姐你!”   乔言第三次在包里掏了掏,摸到了玉盒,不舍地放下。手指四处摸索,抓到一张小CD碟,看都没看朝着房蔚脑袋砸去。   这次房蔚伸出手,挥开了CD,碟盘哗啦一响,碎成两片跌在地上。   乔言低头看了看,脸上一阵痛惜。   刚在气头上,没注意到CD盘是杨开替她灌录的空手道录像,方便她空余时间揣摩。   “您对于诺好点,让她有幸福感,这样我也舒服些。”乔言对着房蔚的眼睛冷冷说完,“您明白我的意思吧?多关心她,陪着她,不要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揪住我不放。”   她蹲下身抓起两片小CD,收聚不了碟盘,只能留下一地杂物一阵风地离开,像来时一样行色匆匆。   ——·——·——·——   麻烦大家看下“作者有话说”   四散的鸳鸯   步行街广场前,乔言仰望电子屏看房产滚动广告,盘算乔迁首付的华清园需要多少钱。   “姐!”一道响亮的声音传过来,她的肩膀上还搭上了一只白净的手。   乔言弯背顶起乔迁腰肋,扯过他的手腕,将他顺溜地过肩摔了出去。   乔迁仰面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嚷了起来:“我靠你发什么神经啊!”他用手掌撑了两下,一时还没能站起身。   乔言对他抱起手臂,挑眉:“我这招不错吧,专门用来对付你的。”   乔迁反手撑在地面上,伸出长腿一踢,没挨到乔言风衣,大叫:“姐!姐!你存心整我!我死给你看!”   乔言从神奇的挎包里掏出一瓶水捏在手上,乔迁马上不作声了,乖乖爬了起来。   “乔,乔,乔,乔……迁……”   从背后又传来细如蚊蚋的嗓音,乔言迟疑回头,看到一个模样乖巧的女孩怯怯地站在灯柱下,粉红嘴唇扁了起来,彩瞳里蒙上一层水汽,手上的甜筒也啪地一声抓溜了。   乔言回过头,闭上眼睛,呼出口气。整理好脸上表情,她再转身,笑眯眯地对着那个女孩说:“是琪琪吧?我是乔迁的姐姐,乔言。”   琪琪飞快地跑到乔迁身边,拉住他手臂。“姐姐真的好可怕啊,原来你没骗我!”   乔言将一对相互扶持躲避家长发难的大龄儿童带到肯德基,帮他们点了瘦肉粥和鸡块。琪琪一直躲在乔迁手臂边,扫过纤长的黑睫毛,偷偷打量着乔言,如果偶尔遇上了乔言的目光,她马上像个受惊的兔子钻回乔迁臂弯里去了。   乔言咬牙说:“乔迁,琪琪多大?”   琪琪当然不敢开口,乔迁满不在乎地回答:“17,快18了。”   “你们以后怎么办?”   乔迁转头亲了亲琪琪头顶的蝴蝶结,将女友的瘦肉粥差不多尽收腹中,抓过纸巾擦嘴。“我爱她,当然结婚呗。”   乔言不指望他能突然明白事理,只连着问:“结婚?哪来的钱结婚?琪琪不读书吗?她家里的人会同意吗?”   乔迁挖起一口冰激凌送到琪琪嘴边,还吹出口气:“吃吧吃吧,长胖点,帮我生个白白的小子。”   乔言又抱起了手臂,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冷冷看着他。   乔迁赶紧移走姐姐面前的水杯水瓶及能充作武器的东西。“没钱怕什么,哥有嘛,我可以问他要。”   “乔迁!”乔言蓦地拔高了声音,“谁是你哥!找死是吧?”   琪琪扁嘴,一口冰激凌化在唇角。乔迁帮她擦了嘴角,小声说:“琪琪你去买杯可乐,我姐这儿太燥热了,帮她降下温。”   琪琪睁着眼睛点头,飞快地跑开了。   乔言一等琪琪转身,伸手过去,扯住了乔迁的格子围巾,将他的脑袋拽到自己眼皮底下说:“我跟你说乔迁,你什么事我都能忍,就是摊上房蔚这桩不行。我穷点不要紧,但我还想保留点自尊,你别给我不长脸,把我好不容易穿回来的衣服又给扒回去了,到那一天收不了场,看谁还能帮你挡着?我亲自来弄死你!”   乔迁滋滋地吸着冰水,看着乔言眨眨眼睛:“姐,你今天化的妆好性|感。”   “姐,我发现你嘴唇破了耶,是不是哥咬的?”   “姐,你其实去找过哥吧,他怎么说的?”   “哎哎,姐你别走嘛,钱还没付呢。”   乔言被乔迁拖住手臂,按在了身边位置上。他偷偷查看她的脸色,突然伸出两臂抱住她肩膀,把脸凑过去说:“姐,姐,我知道你讨厌哥,但他对我很大方啊,像上次我一去他办公室,叫声哥,他就把支票开给我了——”   乔言冷不丁探出手,拉住了乔迁耳钉,扯得他嗷嗷叫个不停,连耳朵带头,都快栽到她怀里去了。“我靠!姐你来阴地!痛啊我靠!还不快放手!”   乔言冷笑:“乔迁,我以前只以为你不懂事,图享乐,今天才发现你自甘下贱,只要有钱就一口一声认作哥,把我这个从小给你擦屁股的人不当数啊?”   乔迁摸摸耳廓,沾到了血,哀叫:“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生气了,你可以放手了。”   乔言不动。   “这儿还有很多人在看着呢。”   乔言松开手,抬头看见琪琪慌张的眼睛,马上坐正了身子,笑容可掬地说:“琪琪,第一次见面,姐姐没准备什么,先送你一块玉吧!”   她掏出澄净的玻璃盒,从黑锦缎上拈起和田玉穿线,提起来,送到阳光下。“这块和田玉原产自新疆白玉山,重53.9克,市价本来值十万,不过底部有瑕疵,现在最多能卖到两万,你给收好了,别落在乔迁手里。”   乔言拍开乔迁伸得长长的手臂,将次玉放在了琪琪掌心里。琪琪捧着玉牌,小心翼翼地点头。   乔迁又叫:“姐你偏心!凭什么不给我也来一块?”   “家里的那个祖传玉你不是已经拿去了吗?”   乔迁凑过眼睛看乔言的脸,仔细辨认:“晕,原来那块是真的啊!那你怎么老骗人,说那是假的?”   “不管是真是假,”乔言对他斜挑一眼:“我有GIC宝石鉴定证书,这个总骗不了你。”   “姐姐是干什么的?好像很厉害!”琪琪不大怕乔言了,悄悄摸了过来,挨着她坐下。   乔迁回答:“我姐是个杂工,什么都做,不过她说话你要挑着听,因为她说上个两三句就不耐烦,开始满嘴跑火车,老爱骗你这样的傻小孩。”   乔言一言不发,吃着粥,当他们过家家。   琪琪噘起嘴:“你是在说我笨吧?”   乔迁又过去哄:“你不笨,是我姐太狡诈了,一般人拿不下她,一定要出动我奶奶。”   乔言瞪了他一眼。   乔迁凑过嘴,对琪琪笑嘻嘻地说:“我奶奶常年不出门,是个千年大妖怪,不过她杀伤力太强了,像我姐这种满级状态见了她也得装孙子,噢,不对,我姐本来就是孙子辈,而且外号叫孙猴子。”   乔言伸手拧耳朵,乔迁躲开了。琪琪好奇地看着乔言,眼光里满是五颜六色。乔言觉得再被乔迁抹黑下去,以后一点做姐的威严也没了,干脆擦好嘴说:“琪琪,别听乔迁乱扯,姐姐就是个平常的女人,喜欢看书听歌,喜欢做手工,喜欢像你这样纯真的孩子,目前居无定所,可以打电话联系到我。如果乔迁欺负了你,我帮你收拾他。”   乔迁扯开嘴笑:“姐,你今天怎么不一口一个‘您’了,不好意思去寒碜这么可爱的琪琪吧?”转脸摸摸琪琪的脸蛋说,“我姐是奶奶培养出来的妖怪,从三岁开始背《论语》《诗经》,十岁学骈文八股文,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又被送进了W大文学院,没一天过上正常日子,所以她活得也很剽悍。你瞪着眼睛干什么,以为我骗你啊?我奶奶(家)是解放那会儿有名的资本家,底子厚着呢,看我姐抗打击能力好,直接抓过去耳提面命了,开私塾,讲孔孟,上鞭子,逼得她满脑子仁义道德,把我撇一边,现今成了高中生一个!”   乔言马上抬头,认真地看着乔迁:“你心里还在怨奶奶吧?”   乔迁丢开纸杯,笑嘻嘻地,脸上看不到什么阴影。“哪儿能怪那个老太婆呀,有一半原因也是我不爱学,看到家里砸钱培养你,顿时傻眼了,马上晓得要给她节约点,所以混到高中毕业就算了。”   乔言低声说:“乔迁,奶奶欠你的,我来还。”   乔迁告诉琪琪,姐姐一口“您”的怪毛病也是史前大妖怪逼出来的,叫她别理会。琪琪拽住乔言的手臂,轻轻地呼气说:“姐姐,奶奶把你抓得这么紧,那你有时间谈恋爱吗?”   乔言侧头想了一会,再回答:“没有。我的世界里只有古董图册和书,寒暑假也要去上培训班,没时间玩。”   等两个小朋友吃完了快餐,她低声问琪琪:“琪琪,你认识一个叫席梦娜的女孩吗?她英文名也叫Simona。”   琪琪睁着眼睛:“认识呀,她是我艺专的同学!”   乔言微微一笑:“她爸爸干什么的?”   “是个医生,在市医院上班。”   “噢。”   乔言整理好风衣衣襟,嘴角带笑坐着。乔迁凑过脑袋说:“姐,你笑得好寒碜啊,难道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乔言起身向他们告辞:“没什么,我先走了,外面还有朋友等着。”   乔迁看向玻璃外,发现一个身材修韧的年轻帅哥站在灯柱下朝这边笑着。他大叫:“姐,这个男人是谁?”   乔言回头拍了下他脑袋:“要叫他哥,别没大没小的。”   她推开门走向杨开,眼里笑意更盛。   今天站在蔚远展厅,尽管耳目有些不灵便,但她明明听到席梦娜说“你碍着爸爸的面子不敢和我订婚”,这个时候琪琪却告诉她,席梦娜家庭背景很一般。   那这个爸爸,是不是房蔚那边的?   她非常高兴没白走一趟,不管幕后真相如何,她至少已经掌握了知情权。   乔言走向阳光广场,心里做了个决定:房蔚再来招惹她,她可要下狠手了。   四回拉手   “您有空吗?中午我请您吃饭。”乔言笑着对杨开说,眉眼弯弯,温和得能化掉一江春水。   杨开眼里也带着笑意:“你总是给孩子们带吃的,承你这么多次情,还是由我来请吧!”   乔迁冲了出来,站在两人中间,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咦,长得没我哥好看嘛,姐你干嘛对他笑得那样傻?”   乔言冷冷地盯住乔迁,示意他闭嘴。可是乔迁还侧着头冲杨开嚷:“小子,我可对你说好了,我姐有未婚夫了,你别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你口口声声说的‘哥’要跟别人订婚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少跑出来丢人。”乔言趁乔迁震惊间,伸手拧住他的耳朵,将他扯到惊慌失措跑过来的琪琪身边,再返回来对杨开说:“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不要紧。”杨开温和地说,“他和你比较起来,让人吃惊的程度还是很轻的。”   乔言还是笑得好看:“原来您也会开玩笑啊,我还以为您的脾气和空手道一样,都是中规中矩。”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接到派去盯梢靳尚的助理的回电:“在格兰威。”   乔言携着杨开一起朝前走:“暑假培训班结束了,您有什么打算?”杨开身形挺拔,将她护在右边内侧,阳光洒过他的肩膀,照得她有点目眩。她听到他的声音始终温和地回答:“孩子们散了我就去旅游。”   乔言神色黯淡:“哦。”   杨开笑着:“不过我还会回来的,就呆在本地重新找份工作。”   乔言眼神燃亮了:“我代理的模特缺少个保安,您来吗?”   “什么性质的工作?”   “就是陪同兼保护之类。”   杨开还是笑得阳光灿烂:“再说吧。”   格兰威古堡酒店坐落在黄金地段,消费不菲,所到之人不是特约便是显贵,似乎要区分开其余场合的档次一般,要求顾客着装正式,谈吐文雅。   杨开拦住了要进门的乔言:“说好了是我请,可不准反悔。”   乔言不去拂开他的手,还悄悄走近了点:“听说这里的古韵鸳鸯粥要一百六十五一盅,我怕吃下去胃痛,所以您还是心安理得地让我找个人然后出来吧。”   两人走到典雅宴会厅落座,杨开拿着单牌对乔言说:“我请你喝古韵粥,如果你胃痛了,我送你去医院。”   乔言眉梢眼角含笑:“像小胖那样的待遇吗?”背着跑的待遇,如果跑不动了,还可以有抱……   “是的。”   乔言赶紧抬头:“麻烦来两碗,谢谢。”   杨开依然在笑:“我看你在肯德基已经喝了一碗粥——”   “没事,刚才那是热身,现在才来正式的。”   乔言趁间隙走向海派风格浓郁的贵客厅,穿着新潮的靳尚果然在里面,陪同他的是一位旗袍装女孩,化着裸妆,眉眼妩媚。   乔言足蹬软底靴走近,靳尚回头看了看她,坐在椅子里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边。“她就是我拒绝你的理由。”   乔言忖度配合自己妆容,应该摆出骄傲得不可方物的表情,遂抬起下巴朝女孩淡扫一眼。   那女孩仔细盯住她的脸,突然说:“什么嘛,这个不是我们老总的妞吗?上午她去过蔚远,老总等她走了发了好大脾气,把前台的啾啾都开除了,怪啾啾不长眼睛,随随便便放进她这样的人。”   听她说这么多,乔言就知道她城府的深浅。   靳尚握住乔言的手腕突然带了力,语气也变得轻轻淡淡。“是这样的吗?除了我,你还有其他的男人?”   乔言转头俯瞰他,朝被钳制的腕节飞了一眼刀,稍稍侧对那女孩时,脸上却浮起一个轻慢的笑。“靳尚,您的品味降低了哦,这样的女孩也能约出您,堂而皇之地跑来烧钱。”   女孩站起身,向乔言扑了过来。“我是公关部的经理,比你品位高多了!”   乔言闪过,躲在靳尚身后,捅捅他背心。“签名照。”   靳尚拦住歇斯底里的女孩,将她请了出去。再走回来,锦缎桌面上已经摆开了于诺亲笔签名的一张玉照。   乔言用新鲜茶水漱杯,倒满山泉,一口一口喝了下去。“怎么样,我拿到了传说中从不签中文名的于诺照,您是不是该乖乖跟我回去接通告了?”   靳尚低下头,一张俊脸无限靠近乔言,逼得她朝后仰去。“你怎么做到的?”   “惹她生气很容易,她一生气就会写中文发泄,这个您也知道。”   “可是我的于诺像天使,从来不会生气。”   乔言只抿嘴对他笑,再不回答。靳尚皱着眉峰看她半天,伸指戳了戳她的唇角,端详着:“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乔言好脾气诱导他:“是不是变漂亮了?”   “可能吧。”   乔言放下挎包,在他面前走了几步,转身站定摆了个POSE,冷凝住眉眼。“看好了,下周秋装新款发布会专定造型,连侧身角度都不能对错,您觉得怎么样?”   靳尚白了她一眼,坐下来亲了亲于诺照,收好放在外套内衬口袋里。   乔言也不恼,挨着他坐下,微微笑着说:“于小姐也会去。如果您能在发布会上胜出,取得商家的代言权,以后和她见面的机会更多。”   靳尚转过脸:“你帮我吗?”   “您得服从我的安排。”   “可以。”   乔言怕冷落了杨开,谈妥后就朝外走,靳尚又拉住了她。“我说你能不能——”   乔言被他扯住了手腕,挑眉:“怎么?”   靳尚认真地说:“拜托你一件事——以后看着我的时候能不能含蓄点,眼睛不要这么赤|裸|裸地发着光,像是看着一堆金子在畅想着什么……”   乔言暗想,您本来就是我的摇钱树,以后我都得吊在您身上了,不把您看紧点怎么开工资给底下的人。脸上却摆出最温和的表情说:“我一看到您就想起了历史中有名的楚大夫,也叫靳尚,顿时兴起见贤思齐之心,想将他的贤能发扬下去。”   靳尚脸色微微有点松动,他松开手指,朝她随便挥了挥:“这还差不多,你走吧。”   乔言正要走,突然又被他拉住了,不由得直接看住他:“又怎么了?”   “把你的妆洗掉,在外面等我出来。”   “给我理由。”   “你说的那个金手指,昆昆是吧?我承认她的妆很好看,把你这个丑女也塑造出了明星范儿,不过我不希望我们走在一起时,人家把更多的眼光投注在你身上。”   乔言笑笑:“好。”   第三次转身时,靳尚照样拉住了她手腕,她忍不住,抓起桌上的昆昆资料拍了过去,将他打理好的头发扇散了下来,垂了一小缕在额前,像是扭着脾气的孩子。   “放手!您要记住您的一举一动都是明星派头,不能随便流露出内心的想法,更不能轻易地拉住人,挽留人,您要始终当您站在镁光灯前,无论哪个角度,无论哪个场合,您都是最完美的。”   靳尚放了手。“你的想法有点奇怪。”   乔言抱住手臂,微微弯腰,俯视着他,对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说:“有了唯我独尊的气势再跟我谈想法吧,您现在还是胚玉,得打磨。”   靳尚仰头向后,衔接了乔言的正脸面容,笑着说:“好吧,我的经纪人就是与众不同。”   乔言第四次转身,刚做出这个动作,她就抓起资料本,朝右边劈去,果然打落了靳尚蠢蠢欲动的爪子。她冷冷地对着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靳尚扬手,朝她依次摇动五指,笑得开心:“卸妆了记得擦点润唇膏,遮掩下嘴角的伤口。”   乔言这才想起来是房蔚的杰作,暗骂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外面客厅里杨开正在喝粥,青花瓷汤匙磕着镂空银盅,动作始终斯文不乱。卸了妆的乔言走过去,拈起汤匙,朝他微微一笑,也低头用起午餐来。   两人像是默契了很多年的朋友,或者可以说是夫妻,平淡而温馨的氛围一直围绕在他们周围。就是以挑剔号称的靳尚看到这幅情景,都驻足一旁,冲着乔言的脑门说:“我饿了,你坐进去。”   乔言知道他看中的是杨开给她买的第二盅鸳鸯粥,头也不抬地说:“自己去买。”   “我罢演。”   “随便。”   “你会舍得让我流失通告?”   乔言擦净嘴角,抬头对他说:“您不是小孩子了,刚才已经和我签过约,完全有能力承担毁约的赔偿。实不相瞒,这笔误工费会比我的提成更多,我乐于见成。”   靳尚突然伸手抓住乔言的马尾,想将她提起来。乔言低声说:“于小姐来了。”   “少来,你都用这招骗过我三次。”   “您回头看下。”   靳尚始终不动也不回头。   一道压迫人的气息走近,紧接着一个冷淡的男声响起:“放手。”   PS:→_→真的想休息下,停会日更,光我一个人在给力,你们很打击人   五人铿锵行   房蔚牵着于诺站在两张台的过道间,才两小时不见,他的衣着与神色回复了以往的风格,铁红色衬衣搭配银色领带,墨色眼睛和西服一样黑,不需要重复第二次“放手”,那种张扬及果断的气势已经搁置在那里了,就是他身边的于诺,静静依靠在他手臂上,玫红色裙装也烘托出了男人的核心地位。   两人相依,外形抢眼,凝造出的效果是惊人的。   发梢被揪不至于让乔言吃痛,她抬眼瞧去,意料中地看到靳尚脸色黯淡下来,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始终坐着不动,房蔚转眼看了下缩在一边的侍应生,那人挺起胸膛,对着杵在过道里的靳尚说:“这位先生,你拦着道了,能让让吗?”   杨开静坐对首,看着所有发生的事,眼里稍稍带着惊异。乔言对他微微一笑,他马上明白了,继续安静呆着不动,陪她一起看靳尚的反应。   靳尚抱起了手臂,冲侍应生抬起了下巴:“叫被拦住的人自己跟我说。”   房蔚只对侍应生说:“请经理过来。”   侍应生掏出手帕擦汗,开始结结巴巴:“房,房,房先生,这样不,不好吧。上次你只对我皱了下眉头,经理就扣了我的奖金,要是这次你再说句话,经理会不会把这位先生请出去啊……”   “凭什么请我出去?”靳尚怒道。   “因,因为,我们老板,是房先生的,的朋友。”那人虽然结结巴巴,总算把话说完了。   靳尚冷了俊脸,紧皱住眉,突然向前迈出一步,坐着不动的乔言眼疾手快,搭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向了她这边,突起的爆发力几乎拉得他的小腹紧贴在她的肩膀上。   “注意形象。”乔言低声说。   “来。”房蔚侧身,重新牵起于诺的手,带着她畅然走过,落座斜后方的大桌旁。   五人分为两桌都留在了宴会厅里,只遥遥隔着木制雕栏装饰。   乔言感觉到掌心里靳尚的手臂仍是鼓胀胀的,开口说:“别动手,您讨不到便宜。”   深谙空手道的杨开坐在对面,以点头的动作加强了她的语气。“那个房先生练过搏击,我看得出来。”   靳尚从乔言手掌里挣脱出手臂,侧头盯住她:“我饿了,你请我吃粥。”   乔言垂眼叹息:“醋都吃饱了,您还吃什么粥。”看到他又抬起手掌抓向她发尾,她连忙站起身,顺手推舟地跑到杨开身边坐下,冷颜说:“您知道吧,这个地方要讲究素养。”   靳尚继续冷冷盯住她。   乔言又说:“这家格兰威是私家菜馆,老板不开设VIP服务,照顾不到您的身份,您输给了房蔚并不丢脸。再说房蔚也是这地儿的幕后投资者,您如果和他硬拼起来,在道理上您也会吃亏。”   靳尚哼了声:“就你会说。”   乔言忍痛将第二盅古韵鸳鸯粥推到他面前,面上神色尽量温和。“我知道您还在气什么——您是怪我没急着给您让座,引得后面于小姐一来您就收不了场,对吧?”   靳尚抱起手臂不说话,只低眼看着让人食指大动的古韵粥,半天才开了口,语气还是懒洋洋的:“汤匙拿起来,喂我。”   乔言脸色变了:“你给我适可而止吧,靳尚!”   一直微笑坐着的杨开执起青花瓷匙,用纸巾擦拭干净,对靳尚和颜悦色地说:“不介意我喂你吧?要知道,和明星面对面的机会还是很少见的,我很想珍惜这次机会。”他轻轻铲起一匙粥,似乎是特地挑了挑青白相间的颜色,将汤匙磕在了盅沿,发出清脆一响,而一截结实的手腕也滑出了他的衣袖,稍稍转个弯,带着一股柔和的力道出现在靳尚面前。   乔言坐在旁边适时解释:“他叫杨开,空手道黑带六段,是武术教练。我觉得您的人身安全很成问题,有意聘请他作陪护,他也答应了。”   靳尚愤恨地瞧了乔言一眼,低下头,合嘴含住汤匙,细细地吞下了一口粥。看他两条俊挺的眉皱成一团,乔言转脸对上杨开温润的眼睛,也笑了起来。   靳尚接过汤匙自己铲粥吃,动作不慌不忙,但乔言看得出来他的确饿了。   她侧头对着杨开耳朵,悄悄说:“我又找到了一条克制他的法宝。我发现他有些忌惮您。”   杨开低眼温和地笑:“你总是满嘴空话骗小孩,我什么时候有黑带六段?”   乔言低声嘿嘿笑,仍是偷偷摸摸地不让靳尚听得清。“拜托您千万别穿帮了,他公子哥的脾气一天两天不容易改,我还想借您多压制他几次。”   “好吧,那你得告诉我,另外能克制住他的法宝是什么——”   “昆昆。”   乔言高兴了这么久,转脸瞧了瞧埋头喝粥的靳尚,不经意撞进了斜前方一双黑眼睛里。她看到房蔚挪开视线,对着面向他的于诺说了句什么,于诺应声回头,似乎得到了启示一般,突然走了过来。   “你是杨开老师吧?可凑巧了,我刚好想找你这样的教练。”于诺对着杨开微笑,“如果不是房蔚说到你开道馆接受孩子习武,我估计要错失这个机会。”   杨开站起身,礼貌地周旋:“你们认识我?”   “不,是房蔚向我介绍了你。”于诺抿嘴一笑,“能请你过去谈谈吗?”   两败俱伤   两个小时前房蔚连杨开是谁都不知道,两个小时后,他就请于诺过来寒暄杨开,这种急速的变化让乔言笑容慢慢冷却下来。   站着的杨开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能问下是为了什么事吗?这里还有我的朋友,我不想丢下她。”   靳尚拿起纸巾擦嘴,朝于诺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于诺抚了抚秀发,说出的话犹如春风拂面,温柔得不能让人拒绝。“我收养了两名干渴症儿童,他们很喜欢武术,想报名参加暑期培训班,杨老师能接受他们吗?”   杨开马上回答:“好的,没问题。”   于诺顺理成章地请动杨开去了房蔚那桌,引得乔言的眼光像丝一样,越过木制雕栏,远远缠在他背上。靳尚看着乔言,抱臂讥笑:“你省省吧,于诺又不会吃了杨开,你怎么像个白痴那样盯着不放。”   乔言收回眼光,正视靳尚:“果然什么都不懂的人是最幸福的。”   靳尚嗤笑一声:“那你说说,你又懂什么?”   乔言没回答,扒拉着汤匙里的粥,抬起眼皮子瞅着斜前方的桌子。她看到于诺始终在和杨开亲切地交谈,倒是房蔚没什么表示,喝茶、点单置身事外,每逢杨开说话,他就顺势看过去一眼。   乔言猜想,他正在研判杨开。   乔言忍不住暗骂两句,心里很不痛快:凭什么他能这么肆无忌惮?想打击谁就打击谁,他把其余人都当成了什么?   听到靳尚不耐地弄出响声,她只得回过眼神,说:“您缺少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您缺少那种临场不乱的定力,我现在回答了您,您明白了吧?如果您想赢得于小姐的欢心,就一定要踩掉房蔚。”   靳尚沉默片刻,神色黯淡:“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乔言看着他黑掉的脸,又说:“也不尽然,主要是你第一战就碰上了高难度,难免有些损伤。”   靳尚再次沉默,半天才能抬起眼睛看乔言:“那你帮我把面子赢回来。”   乔言赶紧低头喝粥,他加强语气:“我保证余下的三个月都听从你的安排,决不罢演。”   能省很多麻烦当然求之不得。乔言抬起脸庞说:“注意到了于小姐的手腕吗?有块丝巾包着,我们就从那里突破起。”   于诺的皮肤雪白无暇,左手腕缠着一道淡绿丝巾,和玫红色长裙交相辉映。得到乔言指点的靳尚慢慢走上前,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腕节部,淡淡地说:“于诺,我能看下你的手吗?”   于诺笑容凝结在嘴角,她讶然抬头:“靳尚,公然要求观看女孩的手腕可不礼貌哦。”   靳尚就看着她不动:“我怀疑有人对你施虐,造成你皮肤受损。”   乔言反正落在最后,就站在靳尚右侧,她稍稍伸了伸脑袋,意外看到房蔚扫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轻慢,带了讥讽。   难道是她猜错了?乔言顺手取过侍应生端来的情人豆虾仁,将雪白的碟盘朝于诺面前一放,说:“这道菜式由咸香豆味闷制而成,再浇上黑醋,口感酥脆,是我请你们的,您要不要尝尝?”   于诺笑容淡了点:“这个有发性的吧?我不爱吃。”   乔言当然知道豆类烘焙虾仁的功效,房蔚左肩伤口只经过简单包扎,蒙住了血,见不得海鲜类食物。模特皮肤最娇嫩,如果手腕处先被人捏紫或是损伤,必定也不敢碰这些。   “那好吧,我请杨老师吃。”   乔言刚说完,杨开就冲她笑了笑,很干脆地执起了筷子,夹了一个虾仁送入嘴中。   房蔚突然开口:“坐下说话。”   乔言转眼看靳尚,询问:“走不走?”   靳尚不回答,紧挨着于诺左侧坐下,时不时打量她包住的腕节,大有深度关切之意。乔言看看杨开,示意他主动告辞,突然横伸过来一条黑色袖子的手臂,将她的左腕握住,出力一扯,拉得她倾斜着倒向最后一张椅子。   乔言撑住桌面,总算安全落座。她马上挪过那盘虾仁,重新放置在左手边,温和地说:“房蔚,不吃完私家菜算是对大厨的不敬,不如您帮帮忙吧?”   于诺急切地叫了起来:“乔小姐,你是故意的吧?”   靳尚看见于诺着急,自己也慌张了起来,仿佛感同身受。“于诺,别气别气,对身体不好。”他伸手给于诺夹了块蛋糕,刚好拦住了她要起立的身子。   杨开眼里带着探究,默然看着一切,偶尔碰上乔言的目光,便笑一笑。   沉坐不语的房蔚突然拿起了筷子,当着众人的面,夹起一枚枚虾仁不慌不忙地吃完。   于诺看着他稀松平常的脸色,语气里带了悲愤:“房蔚!你就这么听她的话?”   他这是代你受过。乔言端详着于诺的脸默默地想,本来这盘虾仁我一定有办法让你吃下去的,只是我于心不忍,他一定能看得出来。   乔言对于诺笑了笑,笑容坦荡。于诺突然咬住了下唇,探身出来,用左手按住了房蔚的筷子。“我们走好吗,房蔚?我不想看到她的脸。”   房蔚还没表态,乔言就开口说:“看到了吧,靳尚?”   靳尚站起了身,目光落在于诺左臂上,温度逐渐变冷。   “于小姐惯用左手,左手对她来说无比珍贵,可现在这上面出现了紫色的指痕,您还希望看到什么呢?”   冷暴力。   这是乔言想公布于众的答案。   于诺推开靳尚,走到房蔚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臂,转脸对乔言冷声冷语:“你凭什么伤害他?你以为你是谁?”   乔言看到她面色不善,当先退开了几步,站在靳尚身后说:“房先生怎么不开口说话?您真的有这么弱吗?弱到捏紫了于小姐的手腕,还要她出来收拾残局?”   “放手。”房蔚淡淡地一句,迫使于诺松开了手腕。他拿过一杯茶抿了口,示意侍应生过来,买了双份的单。   除了杨开置身事外,现场气氛变得极为凝滞,各人神色不同,关注的对象也不同。离奇地是,就在房蔚有条不紊地付款签字做着所有事时,剑拔弩张的三人都没有动。   “这就是气场。”乔言衔接上靳尚转脸过来疑惑的目光,叹口气小声地说。   “你先出去。”房蔚对于诺吩咐了句,于诺恨恨地盯了乔言一眼,果然先转身离开。   乔言突然拉住了靳尚手臂,将他带上了台座,让开了道路。   靳尚不解,她快速低声说:“您能带着杨开先走吗?”   房蔚垂下手,再抬起,拉松出一截袖子。他看着排第一的靳尚,解开了袖扣。   乔言大声叫:“不准动他,否则我跟你拼了!”   房蔚走过来直接抓向靳尚衣领,乔言将靳尚朝旁边使劲一推,推得他扑倒在椅子里,自己的领口就被房蔚拽了过去。他轻而易举地提起了她,冷冷说道:“你现在明白于诺那种护短的心情了?”   “房先生!”杨开赶过来,切入房蔚身边,要夺下乔言拖曳住的上半身。   房蔚用左臂搂住乔言腰部,将她圈到一边,抬脚朝杨开踢去。   “杨开!”乔言吓得脸都白了,“你别过来,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杨开双掌一合,拉开形意拳的起手势,口中快速说道:“得罪了,房先生!”   “杨开!”被抓住的乔言又尖叫,“你快看看靳尚,他的额头流血了!”   杨开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我就知道你紧张你的艺人,我不动手总可以了吧?”说着,他走到靳尚身边,扶起了痛得吸气的倒霉鬼,用纸巾按住了他的额头。   乔言挣扎着逃不脱,干脆转过身,抱住了房蔚,手脚并用挂在他身上,狠狠朝他左肩咬去。   房蔚瑟缩一抖,不过没放手。   乔言只用五秒就咬得黑色西服渗出了一点血丝,苦意蔓延到嘴里,她还不解恨。   房蔚揪住她的发尾,将她从他身上剥离下来,这次没有甩开,只提着她对她那双愤恨的眼睛说:“管好你们自己,我的未婚妻不烦外人来操心,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会逼得你们活不下去。”   “房蔚!”乔言突然开口,直接看进他眼底深处,“您真的没一点人性吗?连于小姐这样的人您都舍得伤害?”   房蔚放下她,不说一句话先行离开,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乔言重新绑好马尾,拉平风衣,走过去查看靳尚的伤口。靳尚冷冷挥开她的手,她无奈地说:“我对您说过了吧,挑衅他的后果就是两败俱伤,您又不信,一定要我出主意。”   杨开也看了过来,她轻轻说:“下次,我一定找机会告诉你所有的事,现在不行,我得静静。”   坐在回公司的车上时,三人俱沉默。最后还是乔言打破了僵局:“别那么灰心嘛,靳尚,房蔚吃光了我配料的虾仁,一定会痛上十天半个月的,这口气怎么说也算是出了。”   失恋(改错字,非伪更)   靳尚额头没有留下伤痕,无精打采地留在了公寓里,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乔言打他电话,他不接,还把所有的电话线掐了,一个人躺在沙发里看天花板,大半个小时也不眨下眼睛。   乔言用配备的钥匙开了门,小心翼翼地陪着他,坐在沙发旁的地毯里,哄着他说话。“靳尚,您爱吃菠萝吗?我给您带水果篮来了。”   “出去!”   乔言安静了会。看着他的脸色再小心开口:“我都帮您把于诺的订婚礼延期了,您怎么还不满意呢?”   靳尚的眼睛总算动了动:“你确定那盘虾仁让房蔚痛不欲生?能让他痛上半个月?还举行不了这周的订婚礼?”   “嗯。”   靳尚又闭上了嘴巴,翻过身,背对着乔言。乔言温声说:“快起来吧,今天要拍试镜装。”   “不行,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房蔚捏伤了于诺的手腕?”   “以前他对我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受伤后,我也会用丝巾围住了手。”   “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冷暴力?”   “嗯。”   “那他这次动手的原因呢?我的于诺善良得像天使,总不会像你这样反骨,故意去挑衅他吧?”   “我没有去挑衅他,我是看您哀求我想办法的份上,才勉为其难试了试虾仁这招。”乔言诚恳地说,“我避开他都唯恐不及,根本不会想到主动去招惹他。”   虾仁只要房蔚或者于诺其中一人吃下去就可以了,订婚礼就能延期,她曾经设想过,如果没人吃,那她必须取得于诺的受伤照,和以前房蔚调情照一起公布出来,照样给订婚带来阻力。   但她没想到虾仁和照片都得手了。   其实她的目的不是阻拦房蔚娶于诺,而是一次次迁就靳尚,耐心陪着他,让他在一次次的打击中明白一个事理:他的对手比他强大多了,无论他怎么做,于诺都不会转身看到他,与其哀怨地跟在人家身后,还不如回头好好工作吧。   芷姐方面,给了她不少压力,继上次见面,芷姐又明确表示:靳尚这两年风评很差,你想办法解决下,其中有一项就是他老追着于诺不放,让外界报道说他是借机炒作提高曝光率……   接手靳尚这份工作,不得不说难度比较大。   乔言有她自己的打算,她没像公司那样釜底抽薪,强压着靳尚回头,弄出适得其反的结果,而是顺着靳尚的脾气来,让他慢慢地受到打击,快速成长,走出单恋的阴影。   靳尚哪里知道自己经纪人的后妈心理,只追着问房蔚捏伤于诺的原因。   乔言考虑了下才回答:“我猜测是因为在蔚远那天早上,于小姐甩了我一耳光——”   靳尚猛地转过脸,冲着她讥笑:“得了吧,就你?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于诺什么身份?房蔚又不是白痴,会蠢到为前任情妇打他现在的未婚妻?更何况你还是个弃妇,被他踢出过门,落得被满大街笑话的下场,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圈子里听听呀,听听她们是怎样评价你的?”   乔言面色惨白,好半天没说话,开口时显得十分艰难:“您就一定要说完吗?不知道照顾下我的自尊?”   “你这种人会感觉到伤害?”靳尚毫不犹豫地说,“我还以为你冷心冷肺,已经没有感情了!”   “听着,靳尚。”乔言虎地一下站起身,俯视着他,“我就算对别人还狠,对你那是掏心窝地照顾,你没资格笑话我。”   她转头就朝门外走,靳尚慌忙从沙发上滚下来,爬起身,拉住了她的衣袖。“对不起,是我说过火了,我向你道歉。”   靳尚主动提出去影棚里试镜广告,一路上偷偷观察乔言脸色,不时地逗她说话。   现在,两个人的待遇完全相反了。   乔言只运用自己熟识的人,没给靳尚配上助理,由她亲自担任跑腿兼经纪事务,靳尚笑话她吝啬,她这次连逗他玩笑的心思也没了,直接来了个沉默不语。   靳尚发现了她的不正常:“你到底怎么了,不会是被我刚才的话打击到了吧?那也不对啊,就算还生我的气,只要我每次一提钱的事,你就马上转弯,不对我板着个脸了……”   “杨开走了。”乔言终于开口说,“我失恋了。”   靳尚看着她满脸寒霜,也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他推了推她:“难道是因为你以前的事,让他心里有芥蒂?”   “嗯。”   “不会吧,杨开看起来满开朗的样子——”   “您也说过了,我风评很差。”   靳尚赶紧笑:“我开玩笑的嘛!又不是真心话。”   “可那就是现实。”乔言冷冷地说,“我前天对他坦白了所有的事,他回答我说,让他外出旅游一个月考虑下,顺便拒绝了我的追求。”   靳尚第一次看到无坚不摧的经纪大人低下了高傲的头,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垂头丧气呀,说不定他是真的在考虑下,不是不喜欢你。”   “您觉得可能吗?”乔言眼圈红了,“这么一个温和的人,离开我的时候连笑容都挤不出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靳尚有些手忙脚乱:“哎,我警告你哦,不准哭出来,你是我心中最坚强的王牌经纪,一旦哭出来,你的形象就毁了!”   乔言抹去了眼泪,颓废靠进座椅里,朝前排的昆昆一吼:“笑什么笑,专心开你的车!”   昆昆悠然地说:“阳光一样的所在啊……明朗的笑容能照亮我内心荒芜的角落……嗯,这首诗送给你还真不错。”   只要昆昆一开口,靳尚基本就隐形,没办法,他的经纪人知道他害怕同志,特地请来了这位变性美女,对着他可男可女地折腾。   走进宣传大楼的影棚时,乔言拉住了靳尚,对他说:“抬头挺胸走进去。”   靳尚惊异:“怎么了?”   “今天是海选,到场的会有很多熟人,包括以前讥笑过您的媒体,和嘲笑过我的模特。”   靳尚笑:“明白了。”   乔言替他整了整衣领,沿着笔挺的身躯线路滑下她的手,喟叹着说:“靳尚,以后我们要同一条心,不能再发生今天这样内讧的事了,您能答应我吗?”   靳尚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吧,只要不是永结同心,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乔言站在他身前,仰头对他一笑:“那么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推开这道门,迎接首次由新经纪争取来的试镜权,争取拿下第一个代言。”   “好。”   昆昆站在窗边抽烟:“行了行了,别相对脉脉跑这里寒碜人了,快滚进去吧。”她无聊地摆摆手,朝休息室走去。   靳尚冲乔言微微一笑,推开了大门。   里面灯光璀璨,各种镁光灯闪烁不停,亮如群星。乔言尾随靳尚走进门,果然接受到了众多鄙夷的目光,还有各种各样低声嗤笑。   “哟,原来乔妹妹真的转行做经纪了?看来她的胸毁了,还有本领爬上靳尚的床啊。”   “不会吧,靳尚能靠着她死灰复燃?”   乔言陪着靳尚站在一边,两人找到了彼此的目光,相顾一笑。他先开口说:“我感觉还好,你呢?”   乔言也笑着:“反正除了失恋能打击我,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   “那你真不幸,你已经失恋了。”   “是啊,所以我的脸皮又厚了一寸。”   于是两人继续杵在满室嘲讽之中,镇定自若地等着排号。身后搁置着一柄银白色的反光灯,乔言偶尔朝旁边退了退,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她回头道歉:“对不起。”看清楚了一张黄白色的山岩脸后,又忍不住说:“麻叔,您站在这儿干什么?”   麻叔僵硬地站着,答非所问:“乔小姐,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乔言挑眉:“所以呢?”   “我代房先生向你说对不起——”   “他没做错什么。”乔言冷冷截断麻叔的话,“我说叔您到底来这干什么的?”   麻叔脸带不忍,继续说:“我都没想到流言能传到这里来,给你带来了伤害,更何况是房先生——”   乔言不耐:“得了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预测不了后面要发生的事。”   她拉着靳尚想起步离开,麻叔拦住了她:“乔小姐,房先生高烧三天退不了,想见你。你随我走一趟吧。”   PS:我已经很给力了……   我要靳尚站起来   “叔,您不会在这里动手吧?”乔言说着,尽量朝靳尚身后靠。靳尚男模出道,那1米八的身骨看起来还是挺有安全感的。他将她护在后面,也笑着对麻叔说:“这里可有很多摄影机哦,随便哪家拍下来,房先生就有麻烦了。”   麻叔脸色僵冷:“乔小姐,房先生真的想见你,他本人不好说,我斗胆来请你的。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先海涵。”   靳尚握住乔言的手掌,挡在她面前问:“要叫保安吗?”   乔言愠怒的声音传来:“别闹场,对您影响不好。”   麻叔趁机说:“乔小姐,请吧。”   乔言与麻叔交涉半天,眼看他大有不依不休的架势,她索性冷了脸告诉他:“您知道我有些马基雅维利主义,您想要我跑一趟,也行,但您得帮我做一件事——让靳尚拿到这次的代言权。”   靳尚比较贴心地碰碰她手臂,低声说:“没必要勉强自己,我有能力冲击下第一。”   “别说话。”   乔言看着麻叔走开,背对着他们打了个电话,过了会,他拿着电话走回来,放开她耳边,示意叫她听电话。   乔言接起,听着房蔚低哑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冒出来,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房蔚说:“我不能保证那家电子企业的老总一定会卖我个面子,不过他说过靳尚只要能上镜,代言就给他了。”   “谢谢。”乔言将电话还给麻叔,转头又拨昆昆的号码,快速说:“昆昆,靳尚这边要换个妆,您过来一下。”   等昆昆袅娜多姿地走过来时,乔言迎上去,展开手里的画报,和她细细商榷。“打底用黑粉吧,全部涂黑,借用2号反光造成古铜色的皮肤,遮掩不了商品的绚丽外表,您看怎么样?”   昆昆斜飞了下眼睛,懒洋洋地没动。   “五年前新丝路模特地区选拔赛,我当时看到您穿着衬衣出场的,就是化着这样的妆,拿下了本赛区非专业组的第一名。”   在乔言反复游说下,昆昆终于操起了老本行,细心给靳尚装扮。她将公司派出的化妆师留在靳尚脸上的作品毫不犹豫洗去了,重新进行打底勾芡,乔言站在一边,学得很仔细。   麻叔安静地等待着。   乔言目送靳尚走向2号摄影机,站在原地轻轻鼓了掌,朗声说:“靳尚今天很帅,一定能成功!”   靳尚背对她挥了挥手,走向了灯光璀璨的前台。   “没我的事了吧?”昆昆不等乔言发话,点燃一根薄荷烟,直接走出去了。   麻叔催促乔言动身,乔言抱住手臂,远观靳尚在镜头前的表现,冷冷说:“叔,现在这地儿没人,您老实跟我说,房蔚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他只想见见你。”   “别蒙我,叔,哪次见面他不是要伤害我,次数多了,我还敢那么利索地去吗?”   麻叔一时没说话,沉寂了好久,才叹了口气。“乔小姐如果多花点时间了解房先生,你们现在就不是这个局面了。”   乔言一直等到卸了妆的靳尚走回来,都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几家公司的平面模特散在休息区,依旧优雅地坐着,聚在一起喝喝咖啡谈谈美食。乔言看靳尚陪她站在一边,转身温和地问“累吗?”,看他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心里忍不住喟叹:靳尚并不是无药可救,平时表现得这么恶劣,只是小孩子脾气罢了。   正想着,他居然拧开一瓶山泉水递过来,笑着问:“哎,我的经纪大人,你今年多大?”   乔言心情正好,很爽快地告诉他了。“25。”   “不是吧,比我大三岁耶,你看起来没那么老嘛!”   乔言侧头瞟了他一眼。他又轻笑着说:“你现在好点了吗?”   “什么?”   “失恋的事。”   乔言恍然大悟,原来这位介于大男孩和公子哥之间的靳尚弟弟是在担心她的情绪啊。她回头正准备和他聊几句,耳边又传来模特女孩的喧哗。   “房蔚怎么到这里来了?”   “哪个房蔚,捧红于诺的那个吗?”   乔言转过身,直接对上靳尚的俊脸,抱住手臂对他说:“别动,也别说话,相信我。”   靳尚嘴角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孩子气似的。“那要我配合下吗?我可以牺牲一下色相,陪你演场吻戏。”   “您又发昏,这是什么地方,能随便开玩笑吗?”乔言抽出一只手,抬起掌心,抵住了他落下来的唇,将蠢蠢欲动的脑袋推了回去。   一道微温的气息走近身边,随着来人夹杂了清苦薄荷的呼吸,他还没开口说话,现场的温度就越升越高。“现在可以走了吧?”房蔚拉住乔言的手腕,直接想带她离开休息区,然而没牵动。   乔言暗地里使了劲,就是希求他第一下不能得手。果然,他转过脸来,冷凝着眉峰问:“你还想怎么样?”   乔言靠在靳尚身边,对着房蔚微微一笑:“请您一趟不容易,把事情做完再走吧?”   房蔚额角与短发上有汗丝冒出,细细地淌过他的脸庞,衬得气势有些冷淡。乔言研究着他的脸,忖度了下他的耐性,觉察到他眼里起了变化时,朝旁边坐着的那批女孩抬了抬下巴。   “我的名声反正烂光了,我不在乎。但是她们刚才笑话过靳尚,起因就在您身上,您有责任处理下。”乔言相信麻叔要交代的都说光了,也相信房蔚能听懂这里面的内在联系,很干脆地对他说,“我的艺人要比我走得更远,却在我俩的垃圾事上绊了一跤,现在,您必须扶起他。”   房蔚站着没动。乔言从包里摸出纸巾,抬手替他擦了满额头的汗,站到他身边,低声说:“不管我们有什么恩怨,不至于牺牲靳尚的前途,您好好想想吧。”   房蔚站着一动不动,却低下了头,冷淡地问:“你确信你能捧红他?”   “芷姐的幕后投资再加上我的计划,足够了。前提是您不能出来搅局。”   房蔚嘴角浮出个讥笑:“如果没了靳尚这档事,你是不是打算与我对立下去?”   乔言后退好几步,退回到靳尚的气息圈里,才开口说:“不敢当。只要您不来对付我,我绝对不会打扰到您。”   靳尚很听话地随乔言挽住了手臂,乖乖地隐形。每次听到他的名字时,他才回过脸来冲乔言笑了笑。乔言握住的是他的左臂,面对的却是房蔚,隔着两米距离,她与前面站着考虑的男人谈判。   房蔚伸出了左手,说了个字:“来。”   乔言总算松了口气,不过没在颜面上表现出来。她马上走到房蔚身边,任由他握住了她的手掌。先安置好她的位置,房蔚才抬起右手,直接伸向了靳尚:“欢迎靳公子加盟我旗下的矿泉水公司,出任形象代言。”   靳尚抱起手臂笑了笑:“是她爱喝的那个牌子我才代言哦。”   “靳尚!”乔言低声喊了句,示意他抓紧机会。   房蔚的眼色更冷了,伸出去的手臂岿然不动,摊开的掌面像一仞孤峰。靳尚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掌,笑着说:“您的钱不好赚,这是乔言告诉我的,不过我很想试试,您是不是传说中的百毒不侵六亲不认——”   房蔚拉住乔言的手直接朝外走。乔言拖着手臂说:“哎哎,我叫来的媒体还没抓拍到照片呢,您能不能再——”   房蔚转头扫了她一眼,她暗骂了一句,回头对着靳尚冒出个口型:您给我等着!   靳尚站在身后笑,扬起手掌,像往常一样依次摆动手指,使出惯用的招牌动作。乔言看向他,眼角不可避免地触及到了那片休息区,在模特脸上找到惊愕和羡慕的表情后,她才放心地跟着房蔚走出大门。   这样,谁还敢说她乔言是被扫地出门的下等货色?谁还敢笑话她的艺人已经过时了,不可能爬得起来?   就算是演戏,她也能爬给她们看!   给我五年时间   走出影棚大门,乔言开始挣脱房蔚的手,说道:“可以了,不需要再演戏了。”她将手臂甩来甩去,奈何高烧中的房蔚力道也不小,容不得她把手掌抽出分毫。   他的掌心传过来一股温热,声音的温度却不高。“你不是要造势吗?现在媒体还跟在了后面,你配合好点,还可以给他们一个‘破镜重圆’的背影照。”   乔言没再挣扎,沿着明净的走廊朝前走。“我们这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不是破镜重圆。”   房蔚突然捏紧了她的手,痛得她咝地抽口气。   到了M5里,麻叔正身坐在驾驶位上,目不斜视。   乔言用冰冷的左手抚摸火热的右手,给自己降温,方便减缓痛意。房蔚突然俯身过来,带来一圈低温,她马上靠向了车门,警惕地看着他:“干什么?”   房蔚扫了她一眼,伸手过去,抽出安全带给她系上。“坐好。”   乔言不以为然:“本市最大特色就是堵车,系不系这个没多大作用。”才说了一句,她察觉到房蔚脸色有所松动,似乎对她打破沉寂的说话行为并不排斥,不明就里之下她又闭上了嘴。   一路上气氛冷淡,除了麻叔询问房蔚要不要去医院,基本上再没人出声。   车子进入主道果然堵住了。   乔言老早就从挎包里翻出MP4塞进耳朵,杂七杂八的音乐充塞了整个耳膜,她听得百无聊赖。她靠在座椅里坐得好好的,房蔚突然抽下了她的耳塞。   “怎么了?”她转脸问。   “你的耳朵好了吗?”他居然问了这么一句。   “挺好的。”   乔言转过头端正坐着,再度沉默。房蔚却没有还给她耳塞的意思,将它拈在指间,细细看了下说:“这还是去年的那个?”   乔言能猜测到他下面要说什么,干脆地回答:“是的,寿命还有很长,我不打算换。”   可惜他还是说了句:“是没钱换新的吧?”   乔言抓过耳塞,颜面上已经升起一丝愠怒:“每次都要逮住机会嘲笑我穷,您累不累啊?或者说您经过这半年来的进化,已经变得像祢衡一样的尖酸刻薄?”   房蔚笑了起来,额头上的汗丝细细冒出。   麻叔开口了:“乔小姐,房先生这是在逗你说话呢。”   乔言重新戴好MP4,闭上了嘴。眼角扫到房蔚上半身靠了过来,她瞪着眼睛说:“我可警告您了啊,房——先生,您再唧唧歪歪的,我就要骂街了。”   “骂街是不是比骂人更胜一筹?”   乔言解开安全带,拍前排座位:“麻叔,我要下车。”   房蔚直接抓住她的两只手臂,对视她的眼睛,罔顾她的挣扎又问了一句:“祢衡是谁?”   麻叔并没有停车,也没有关注后座里的动静。乔言被房蔚拖到怀里抱住,忍不住低骂:“您可真不要脸,是我见过的男人里头最不要脸的一个了。面上装一副道貌岸然,性情反复不定,同时泡着几个女人,似乎所有的事到您跟前没一点原则了,您寒碜不寒碜啊?”   房蔚紧紧箍住乔言的腰身,用股大力压制住她的挣扎,带着高烧未退的体温。他将头低在她胸口,一句不发地听完了所有的话。乔言恨不得咬死他,他突然在她怀里蹭了蹭,把额头上的汗水给抹掉了。   “你!!”乔言被钳制得动弹不得,愤怒地踢车门。   房蔚抬起脸,近距离逼近乔言的嘴唇,低声说:“你再动一下,我保证不了下面发生的事。”   乔言突然听懂了,转脸朝着前面喊:“麻叔,您没死吧?难道要看着他这么无耻下去?”   麻叔专心地开车,半天才冒出一句:“房先生,对乔小姐再耐心点,别那么急。”   房蔚微微一笑,凑上嘴唇咬了乔言一口,将她抱到身边座位放下。乔言一经得到自由,马上抬腕扫了一耳光过去,房蔚正好低下脸,似乎没有避开的意思,安然接受了这一记锅贴。   乔言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峰,一怔,再度扬起的手掌就放下了。   房蔚俯身过来,给她系好了安全带,她这才明白,她能打到他还真是凑巧了。   “麻叔,您能开下灯吗?”   “怎么了?”问的是房蔚。   乔言等了半天才回答:“天暗了,看不见。”   “先别开。”   乔言很快就明白房蔚不准开灯的原因了。因为他一系好安全带,检查了一下稳固度,突然压住了她的上半身,将她抵在椅背上狠狠地吻了一场,吻得她的口腔里满是清苦薄荷味。   “我靠你——你他妈的——叔——救我——”   房蔚堵得她呼吸艰难才松了口,捏住了她的嘴角说:“这就是一个耳光的惩罚。”   车子一停稳乔言就推开车门朝外冲。房蔚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公寓路上拖。   乔言目测了下到达公寓大门的距离,使劲抽回自己的手,说:“你松开你松开,我自己走!”   房蔚果然松开了手腕,让她走在自己前面,进了家门。   乔言观察了下大厅情况,特地站到沙发后,冷眼看着走来走去的房蔚。房蔚先脱了风衣,挽起衬衣袖口,拿着一瓶天蓝色的清凉药水过来,强令她伸出手腕,替她驱散了腕节部的淡紫瘀痕。   乔言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没再抗拒推拿,配合着不动。   “大门和外墙都落了电子锁,你乖乖留在这里。”房蔚交代完,转身上楼沐浴,带回来一丝薄荷清爽。他当着乔言的面不慌不忙地系上浴袍带子、喝水吞药,再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在茶几上。   “这是加热的山泉水,你可以喝了润润嗓子,骂人的时候也要舒服些。”   乔言走过来一口气喝下,干涸的嘴唇变得红润起来,房蔚再给她倒了第二杯,她也喝完了。   “说吧,您找我什么事?”她退回原地抱起手臂,伫立在大厅一旁。   房蔚看了看她,脸上浮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能这样说话就表示你恢复了战斗力。”   乔言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近一周干的事,仔细甄分与他有关的内容。房蔚很快就开口问:“你找过Simona?”   乔言向来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明着的暗着的,只要是被人家发现了源头在她身上,或者笑,或者应允,总之她不回避难题。   她爽快地答应了是,在他追问原因后,她就问:“您怎么不跟Simona结婚?孩子对您来说不是很珍贵的吗?”   房蔚脸色阴暗了下来:“你也知道我想要一个孩子,半年前还敢让他流掉?”   “别扯远了,说Simona的事吧。”   房蔚神情冷淡,坐进沙发里不说话。   乔言猜测着:“难道说——那个孩子不是您的?”   房蔚突然起身,直接冲着乔言走去。乔言大步朝后退,看到他冷冰冰的脸越来越近,转身跑向大门。可是他很快追了上来,右臂搂住了她的腰,身子贴过来,将她按在了墙壁上。   “你还知道什么?”他低在她耳边问,语气变得十分危险。   乔言连人带身子被压制得动不了,更何况房蔚强有力的胸膛还抵住了她的后背。她扒拉在壁面上挣扎着说:“我说您能松开下吗,这样说话我挺难受的。”   房蔚稍稍松了点空间,但仍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高举在她的头顶上,使她挣扎不脱。她继续怀柔,眼看无效,干脆说:“您能开下壁灯吗?我看不见。”   房蔚的手掌突然变僵硬了,滚烫的胸口似乎也远离了她的身体,气息逐渐低缓。   “你说了两次你看不见。”他的声音带了点紧张味道,“你到底怎么了?”   乔言感谢这个时候她是背对着他的,这样,眼睛里的光彩就不会泄露出来。“我有夜盲症。”   房蔚将她翻转了过来,仔细看着她的眼睛:“你是骗我的吧?以前你只说过有轻微的失水症,从来没说过有其他的毛病!”   乔言靠在墙壁上叹气:“您想想您当时开出的条件是什么?——o型血、处女、无家族病史。我为了套您的钱,当然不会自爆短处。您可能怀疑同居前的那份体检怎么没查到我的隐疾?对,您现在猜到了——我做过手脚。我真的不骗您,我得了一种叫做‘视网膜色素病变’的遗传病,再过五年就会瞎了,这半年来我晚上不容易看清楚东西,医生说这就是初期的临床表现。”   房蔚完全僵硬地站住了,脸上的表情如置冰窟。   乔言从他身前小心挪出来,远远地站在沙发那边,大声说:“所以您放过我吧,给我五年的时间,让我把要做的事做完。”   要命的两人   房蔚背对着乔言,抬手按亮了壁灯。轻轻一响划破大厅的寂静,乔言看得清楚些了:房蔚肩膀抻着灯影的黯淡,僵硬了一分。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回头。   乔言观察不到他脸上表情,就继续说:“我这病是显性遗传,病源在我妈身上。她30岁就全瞎了,忍受不了黑灯瞎火的生活,趁我爸不注意时自杀了。奶奶怕我受到影响,从3岁起就接管我的生活,亲自教导我,要我坚强点。我从小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哪一天不按照她老人家的要求来的,只可惜大学毕业那会儿,被您和芷姐提点去了,不胜荣幸地当了一年差——”   房蔚突然转过身来,脸色苍白。   乔言目测她站着的地方仍属安全距离,抱起手臂端详着他的脸,畅快淋漓地说完所有。“乔迁是我妈死后我爸跟别的女人生的,这种遗传病落不到他头上,他什么都不知道。再说那混小子只管问家里要钱,其余的事他一律当成透明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厅死一般的沉寂,只隐隐透着兰花香气。   房蔚一直没说话,微低了眉峰,眼眸里的光由震惊逐渐转为平淡,就好像他也接受了她将全瞎这个事实。乔言看了暗暗称奇。他走开替她倒了一杯水,再次放在茶几上,说道:“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阻止我来找你?”   聪明。乔言忍不住飞扬了下眉角:“您对外的标准都说得挺清楚的,无家族病史,高身材,这两样我可占不上——”   房蔚突然露出个讥笑,清清楚楚地浮现在嘴角。“我记得还有个‘高素养’吧,你怎么不提?”   乔言偶被打断,不为所动,继续说她想说的。“现在的于小姐各方面都不错——”   “这事不用你操心。”他冷冷说道。   “我可能还没向您表述清楚——我的意思是说,除了因为靳尚的代言我们在工作上有所交接,私底下我不希望受到您的打扰——”   “出去。”   大厅里蓦地响起的冰冷男声划开了沉闷的空气。   乔言摊手看向房蔚:“可是门被您锁了。”   房蔚从浴袍口袋里摸出遥控器,按了下,大门应声叮地一响,锁扣跳开了。   乔言经过茶几拿起水杯喝完,再折过沙发走向大门,就在她的手搭上门把时,电子锁突然喀嚓一声,当着她的面依次阖上三道锁扣。   乔言转身怒目:“您什么意思?”   房蔚笑了下,英俊的脸上再也没那么冷淡。“有密码,你的三围。”   乔言抿住嘴按下6个数字,可是门并没有开。   “看来是你长胖了——你可以试着在每道数字前加上两寸。”   乔言伸手摸进随身挎包,掏出水瓶先丢了过去,房蔚侧身闪开,她摸到遗留下来的修眉刀,恶狠狠地朝他砸去。   房蔚躲避了她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陪她闹了一会。直到她没什么暗器可以丢了,他突然朝她大步走去。乔言转身绕着沙发跑,大声叫:“房蔚你真是不要脸!除了整我还会做点什么?我说你就不能正常一次吗?”   房蔚将她扑到了怀里,用两条手臂紧紧挽住她的腰,使她逃脱不掉。“乔言,你知道骗我的后果吧?”   乔言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勇气。她冰凉凉地问:“我怎么骗你了?”   “刚才这里到大门隔了七八米,你次次看准了我才丢东西,不像是有夜盲症的人。”   乔言一怔,脸边被房蔚咬了一口,她还没做出反应,他已经沿着她的脖颈及锁骨吻了下去。   房蔚的吻不急切不深透,嘴唇上的温度在她身上烙印一遍,浅尝辄止。乔言尽量朝后靠,以便拉开脸庞与他的距离,让他看得见她眼里的讥讽。   许是她的冷漠唤醒了他的沉迷。   房蔚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迅速冷了下来。   乔言开口说:“我知道您喜欢我的身体,所以我前面说了,我俩这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闭嘴。”房蔚右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嘴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声音却冷得像是冬天的雪。“既然你知道我是在玩你,现在要不要回顾一下一年前的那些姿势?”   他手上使出了大力,将她翻转了过来,撩起了她的线衫下摆。   压在沙发上的乔言眼红了,拼命挣扎,她的双手被他反扭着,连身衣裙已经翻卷到小腹上,而他的手掌带着一股温热探入了她的胸前,握住了她受伤的左边。   乔言身体轻微地颤抖,她很害怕他的力度和他的手指。   “你这个人渣!”气势上,她一点也不愿意输于他,“我咒你不得好死!”   房蔚拿过抱枕枕在她扑倒的双腿上,挪过自己的膝盖,紧紧压住了抱枕,钳制死了她不安挣扎的下半身。他俯低身子,靠近她耳边,冷冷说:“半年前你没弄死我,现在再叫我死,不大容易了。”   乔言突然停止了挣扎,肩膀僵硬地磕倒在沙发面上。   房蔚又冷冷说道:“我知道那天晚上的路匪是你叫来的。”他揪住她的马尾,将她的脸撇向一边,毫不犹豫朝着白皙的皮肤咬了下去。“乔言,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有时候毒得像条蛇。”   乔言了无声息,软答答地扑倒在沙发里,随房蔚褪下了她的上衣,光|裸的背犹如细腻珍珠,带了层柔和的色泽。她能感觉到房蔚滚烫的胸口贴了过来,她的后背与他的身体没有一点间隔,嗓子里堵得满了,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   房蔚压住她身上,吻着她的脸庞及肩膀,低声说:“怎么不说话?”   乔言闷在下面,一动不动,半天才冒出一句:“那些人不是我请来的。”   “哦?”他将她翻转身,低下头,仔细品尝她的胸脯。   她颤栗地呼吸:“我只在研讨会上故意透露过我回家的路线,然后打电话叫你来接。”   房蔚撕开了残存的裙幅,扯下了她的内裤。   乔言弓起身子,拼尽全力蜷缩成一团,让他无从下手。   他又摸向她的后颈,手掌一合,掐住了她整个脖子。“放开。”他冷冷说,语气里没一点怜惜,伟岸的身躯压下来,同样不带什么感情。   乔言咬住嘴唇紧闭眼睛,面庞透出一股青白,不发出任何声音。她的嘴唇越来越干,是窒息加脱水的现象,她能体会到,但仍是不求饶。   房蔚最后撤了手,拿过茶几上的电话,倒在了她的身边。   乔言战栗半天,才听清楚传来的是于诺娇柔的声音。那边问:“房蔚,你好点了吗?为什么在医院里没看到你?”   房蔚扯过浴袍盖在乔言裸|露的身躯上,低笑着说:“我没去医院,我留在家里忙点事。”   乔言伸出手臂悄悄朝前爬去,他翻身压住她,继续和于诺讲电话,语气变得极为温柔。“订婚宴你想怎么布置都可以,我支持你的每一项决定。”   两人和声细语说了一会,乔言被压得没了声息。   房蔚低头拍拍她的脸颊,说着:“少装死。”   乔言还是一动不动。   他伸手捞起沙发边的武器水瓶,拧开盖子,送到她嘴边。   她还是没反应。   房蔚快速起身,抱住乔言的上半身,喝了一大口水对着她的嘴送了下去。   水丝如银倾泻,她软绵绵地抿着嘴角。   “乔言,乔言!”房蔚的声音透着恐慌,手臂也在轻微地起颤。喊了一会,他放下她,打了个电话:“麻叔,过来开车!”   乔言的身体被轻轻地放在了沙发里,温热的气息远去,房蔚急匆匆走向了二楼。   乔言听到房蔚的脚步声消失了,马上翻起来,套好衣服,将他的浴袍缠在下半身,猛喝几口水,抓起包包冲向大门。趁着房主人换衣服那点空档,她按开了电子锁,一阵风地跑走了。   两全其美吧?   乔言两次衣衫落拓地从房蔚公寓里走出来,外围保安对她看了又看。好在房蔚的电话没打过来,她顺利地出了大门。   晚上接到尾数较熟的陌生来电,前后不少于五通,她回忆起这是房蔚的号码,将手机直接按熄了,专心给手腕处的勒痕敷药水。   一夜睡得不大安稳,梦里断断续续充斥着房蔚的伤害场景,像是老电影在回放:他生气地抿住嘴,他反扭住她的手……他低下头找她的嘴唇,喂下来一口清凉的水……   水。   乔言猛然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她的额头挂着一层薄汗,很有可能是被房蔚吓出来的。台灯光线柔和,照着她干涸的嘴唇,她突然清醒地发现,这里不是房蔚老公寓那间卧室,他不可能走得进来。   乔言拿过水瓶自己喝下了大半瓶山泉水。   第二天她被乔迁的鬼哭神嚎吵醒的,脑袋里还嗡嗡痛得厉害。她一摸闹钟看到是六点,冷着脸对乔迁说:“不要再摇了,再摇我身子架就要散了。你大清早的跑这儿鬼叫,一准是犯了什么事,说吧,这次又要我帮你收拾什么摊子?”   乔迁停住了摇晃她肩膀的动作,出神地看着她的眼睛:“姐,听说你快瞎了?”   乔言抬手磕了个爆栗过去,顺便拍开他凑过来的脸,说道:“怎么会这么问?难道是房蔚叫你来的?”   “你昨晚手机关机,哥给我——”   “谁是你哥!”乔言踢开毯子,顺便踢断了乔迁的话。   乔迁哭丧着脸:“你和哥都是催命鬼,一说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说了不准叫哥!”她将门一关,弹得他跳到一边,自己进了卫生间漱洗。   乔迁跟在后面还是把话讲清楚了:房蔚连夜打来三个电话,催促他找到她,看她到底有没有安全回家,而且房蔚不准他挂电话,听说他还没动身时,干脆派人半夜三点上门将他拽了出来,威逼他去她家……   乔言的手突然僵持住了:“你是说,他叫人跟你一起来的?”   “bingo,正确。”   乔言匆匆擦了脸,皱眉说:“乔迁,你怎么不长长脑子,随便什么人就往我这里带吗?现在好了,那个恶霸又知道我住在了哪里,我以后没清净日子了。”   “姐你怎么这样说哥!”乔迁大叫。   就在乔言在早餐店里埋头吃面时,乔迁还在为房蔚愤愤不平。他吵得狠了,她干脆伸出手腕,拉下薄毛衣堆领,给他看一圈圈淡淡的瘀痕。   乔迁呆了呆:“房哥做的?”   “是的。”   他突然掏出手机,狠狠地按下几个键,说着:“我找他评理。”   乔言压住了他的手腕,认真地对他说:“乔迁啊,看来姐姐没白疼你,不过我要你记住一件事——能离房蔚多远就离多远,我们斗不过他,不和他缠还不行吗?”   “那姐姐告诉我,你和房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在他公司里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想闹得太僵。”   乔言正视弟弟的眼睛,仔细研究他话语里的真实成分。乔迁低下头,嚷起来:“我靠姐你这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我吗?”   乔言抬起乔迁的下巴,看着这张和她大同小异的脸,盯住他的瞳仁深处说:“不管你是不是房蔚的走卒,我这次都很直接地告诉你,或者你可以转告给他——房蔚有个这么好的未婚妻应该知足了,我乔言不想成为他的猎奇对象,以供他无聊时耍耍乐子,或者随时随地地消遣下。”   “姐,不是吧,我看他好像很在乎你的嘛——”   乔言微微一笑,脸上永远不会露出任何脆弱的神色来,此时亦是如此。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张色彩鲜明的照片,一字摆开在乔迁面前,说:“这个地方叫千岛湖,房蔚买了一栋别墅送给一一,一一你见过吧,在人间那晚王利发拖你进包厢,有个女孩坐在房蔚怀里,就是她了。”   她随手扒了扒,拈出张房蔚抱着女孩坐在湖边长椅上的杂志照,甩在了乔迁眼皮底下:“这个模特是去年选美时的‘最上镜小姐’,好像叫佳佳,我一般叫她二二,和一一好区分点。”   乔迁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目瞪口呆。   乔言咕嘟嘟吸着豆浆,含糊着说:“这些都是房蔚花钱买下来的女孩,俗称包养,和姐去年一样。他对她们也很好,也很在乎,据说每个月还分月末月初去临幸后宫,让正牌娘娘于诺不满地闹了两场。”   “姐,你唬我的吧?”   “你不信?打个电话问问房蔚吧。”   乔迁真的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乔言心底叹了口气:一试就试出来了,这弟弟果然朝外拐着胳膊肘。   乔迁低声说了很久,有乔言能吃能喝能睡的情况,也有照片的事情。放下手机后他就惨白着脸,说道:“姐,哥真的没否认,还说有三三和四四,问你要不要她们的照片,凑一堆儿好开个绯闻专栏。”   乔言却是皱起了眉头,首先想起了紧要的细节:乔迁这么冒失地打过去,会不会让房蔚那个人渣以为她在关注着他的情况,顺带对他有觊觎之心?她杵着吸管不开心,乔迁斗胆拍了下她的脑袋,嚷着:“我说姐你表个态啊,这事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乔言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冷冷说:“乔迁,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看现在社会上哪个富豪不是包三养四的,房蔚作为其中的‘翘楚’,没过一年就爆出几件桃色绯闻,你还相信他这种人会有真心?我前面没走好,不想第二次犯错了,所以想远离他,你就别掺和了吧,不要老把我往他那边推,惹得我心里不高兴的,回头奶奶知道了你干的好事,说不准逮着你一起打。”   似乎是说到的话比较有神效,乔言看见乔迁的脸色变了。她满意地起身,要离开面店,他却扯住了她的袖子。   “姐——”乔迁张着嘴,干巴巴地说,“我刚才电话没关,房哥都听到了。”   乔言挑眉:“那又怎么了,你现在按掉也来得及。”   “可是他要你听电话——”   乔言伸手接过电话,打算彻底摊开了来说。没想到房蔚低沉的声音传来,直接一句话就打断她所有念头。   他说:“我带你去医院做下检查,如果你真有遗传病,我以后会禁止你出现在我的周围——你听得懂吧?”   她马上回答:“行。”   这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会来找她,而她也能安心地完成工作,甚至是梦想。   胆大妄为的二二   乔言尽管和房蔚有过口头约定,但依然按照自己的时间工作着,他不来,她就不会去找他。   公司的行政助理打来电话庆祝靳尚取得了液晶电视的代言权,同时也告诉她一件要事:靳尚借口有客人拜访,拒绝出席今天的宣传活动。   乔言寻思靳尚越过她直接向公司请假,十有八九又玩了花样,特地留个心眼从侧楼上去,站在对面阳台上观察下他的动静。   很快,她打个电话叫来一位摄影师,吩咐他只准对着客人拍,带着他进了公寓。   公司斥资几百万为靳尚单独建了集工作与娱乐一体的公寓,依照他的要求在露天阳台上做了个圆形温泉泳池,此时,他正和客人鸳鸯戏水。   客人是女孩,准确地说就是十天前穿着旗袍来见靳尚的那位,自称蔚远外交部经理。她现在只穿着惹火的比基尼,盈盈站在温泉中,似乎在对靳尚展示着傲人的身材。   乔言推开玻璃门,接触到室外空气,冷得抱起了手臂。她径直绕着泳池一圈,盯着那女孩说:“靳尚,您叫我来就是为了看现场版吗?看来我赌赢了哦,她的胸围根本没那么大嘛。”   懒洋洋靠在泳池边的靳尚脸色一变,看到乔言冷冷扫过来的眼光后,笑了笑,继续保持着面瘫脸,歪头对着客人不说什么。   既不揭穿也不救场。   女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哗啦一下朝靳尚打过去一波水,嚷着:“靳尚,你又跟这个老妖婆说了什么?”   “他和我打赌您胸围有36C。”乔言笑得明快,“可是据我目测,您才34C,而且还长成了下坠型的圆锥体,乳轴高度没6CM,低于基底直径的二分之一,是个货真价实的残次品。”   女孩闹了一会,乔言都是站得极远冷眼旁观,靳尚实在忍受不了,再次将她请出门。   “靳尚,您就这么不在乎您的名声吗?随便哪个女孩都能传出绯闻?”   靳尚穿着泳裤进门,乔言跟在后面抓紧教育,他进了卧室穿戴一新,抓着大毛巾走了回来,头发上还滴着水。   “来,帮我擦水。”靳尚像小狗那样乖乖坐在沙发上,将毛巾丢给了乔言。   乔言没动。他胡乱擦拭几下,将漆黑的头发弄得凌乱不堪,衬着敞开衬衣的胸肌纹理,模样十足性|感。   乔言挑眉看他,他凑过去左看右看:“熟女果然不一样,对着帅哥能做到坐怀不乱,哎,可惜了我这么好的身材,白给乔姥姥看了。”   乔言一掌将他的俊脸挥开,冷冷说:“我希望您不要再犯今天这样的低级错误,公司有公司的制度,您多少要遵守点。”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那女人是自己找来的,正准备色|诱我,你刚好来了救我一命。”他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以后的贞洁都交给你了。”   乔言直接一掌拍飞了他晃动个不停的脸。   两人赶到广场搭建的宣传台前,靳尚抱怨:“这什么地方,破破烂烂的,好歹我也是个明星吧,怎么能这么容易抛头露面。”   乔言削了他一眼:“您是个明星,不过是个二流的。这会儿能邀请您提高曝光率已经很不错了,您还想摆高架子?”   靳尚戴起墨镜,转身就走。   乔言跟在他身后,说:“靳尚哪,别任性了,您这两年传出的负面报道太多了,现在的地位不同以往,还是听我一句,脚踏实地从头再来吧。”   她没阻拦他四处游荡,只是跟定了他,陪他一直朝前走。   “刚才那盘带子,你打算怎么处理?”靳尚走了十分钟,头也不回地说道,“佳佳脾气大,你刺着她两次,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乔言嗤笑:“那个二二——哦,不对,是佳佳,生嫩了点,找他的饲主解决就行了,您不操心。”   靳尚又走了一会,突然背对着她传来了笑声:“佳佳说你嘴巴毒,心眼毒,是黑山老妖婆转世,我看着也像。”   还不是为了您好我才变成天山姥姥。乔言喟叹无语。   一辆车急冲过来,径直朝着过人行横道的靳尚撞去。跟在后面的乔言本来一颗心就放在他身上,眼角一扫到车影子,她马上本能地推了他一把。   她学过空手道,虽未出师,但能掌握力道。   靳尚上半身晃了两晃,趔趄到一旁还是站稳了。乔言却抢到了他站的死地,脸色褪成惨白,眼睁睁地等着车子呼啸而至。   斑马线前突兀地响起一声尖锐刹车,那辆保时捷堪堪擦到乔言裤腿,愣了下,又猛然调转车头,飞快地逃窜。   显然是故意行凶,临到杀人那一刹那间,车主人又打偏了方向盘。   乔言惊魂未定地站着,靳尚冲回来将她抱在怀里,一个劲地问:“乔言,你伤到哪里没有?我带你去医院!”   乔言推开他,脚步漂浮地走到花坛前坐下,他马上善解人意地掏出水瓶,拧开盖子,递到她嘴边。   喝下大半瓶山泉后,她怦怦跳着的心脏总算归位了。   靳尚弯腰站在一边,拍着她的脸,叫着:“乔言,乔言!”   “怎么了?”她茫然抬起头。   靳尚蹲下身子,平齐着她的视线,认真地说:“你裤子剐破了,卷起来让我看看好吗,我很担心你——”   乔言弯腰卷起牛仔裤,任由他检查伤势。   还好小腿没有流血,只擦了道红疤。   靳尚打电话叫公司来位助理替换乔言的职位。乔言想了半天,扯住他袖子说:“刚才那车要撞您,您看出来了吗?”   “看得出来。别说话,你休息下。”   “那您知道车主是谁吗?”   靳尚回头观察她气色:“不知道。”   “您想报警吗?”   靳尚的面瘫脸变恼怒了,语气也是又快又急。“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我叫你坐下休息,休息,听到了吗?”   乔言依言坐在花坛上,注视着宣传台那边的进展。靳尚拿着手帕给她扇风,沉默了会,才说:“刚才谢谢你,乔言。”   乔言抬头笑了笑:“您如果真要谢我,就乖乖地走回场地里参加宣传吧。我看到主办方的策划组已经来了。”   靳尚很配合地参加了宣传,站在简陋的秀台上笑容得体,赢得主办方的不吝称赞。   乔言转过脸掏出电话,找到未接来电,回拨给房蔚。   那边并没有接起,她耐心地拨了第二遍,这回很快就有反应了。   “刚才开会去了。”房蔚第一句话就是这样说的,后面呼吸淡淡,隐没了一切声音及话语。   “您有辆白色的保时捷吧?我记得车牌尾号为1372,上次我去找芷姐,您开着它等在了路边——”   房蔚突然开口:“半个月前我送给了佳佳。”   乔言一顿,皱眉说:“十五分钟前佳佳小姐在路口纵车意图撞伤靳尚,我已经录制好了监控录像,有充分证据起诉你们。”   “你受伤了吗?”   乔言不语,他加大了声音:“回答我!”   “没有。”   “报出你的地址,我来接你,我们当面谈。”   乔言爽快说出了地点,再加了一句:“干脆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吧,一次性写份报告,证实我在眼疾和车伤上都没有骗您——”   “等我。”那边匆匆挂了电话。   最后的温柔(上)   乔言站在广场上,看着房蔚推开车门,行色匆匆地向她走来。   “裤子剐破了,卷起来给我看看。”一下车,他就皱了眉峰,目光浏览一遍,最终落在她的左脚上。   乔言站着不动,他干脆蹲下身,卷起裤脚,查看她的伤痕。看了一下,他又伸出手掌捏住她的小腿,带了点劲,说:“痛不痛?”   乔言咝地一声抽气,拼命想甩开他的手掌,怒道:“刚才是红的,现在都变紫了,您还出力地捏来捏去,故意的吧?”   房蔚低伏在她脚边,仍然观察着伤势,甚至还试了试去捏她的小腿骨,引得她跳脚低喊个不停。他松了手劲,笑着说:“还好,骨头没断。”   乔言一个没忍住,狠狠朝他头顶砸了一拳。   房蔚不以为忤,站起身退后一步,看着她说:“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佳佳小姐意图撞伤靳尚,造成我的艺人身心极大损伤——”   房蔚敛了笑容打断她:“我再说一遍,上车。”   乔言弯腰整理好衣裤,越过他直接走向M5。他替她拉开车门,将她按进了副驾驶座。在车里,她看到他突然靠过来,连忙躲向了右侧,冷冷问:“干什么?”   房蔚讥笑着看她:“怎么每次这么大反应?还是说,你希望我能对你做点什么?”说着,他俯身下去,抽出安全带帮她系好。   乔言松了口气,有点相信半年未见,他的恶劣改变了些。才端正坐姿,房蔚突然扳住她的后脑,凑过嘴啃了她一口,正中她的下唇。   乔言吃痛,瞪大眼睛说:“您就不能正常点吗?”她看都没看,抓起车台上的水晶瓶朝他砸去。   “那个词不能用正常,要用正经。”房蔚躲到一边,黑黑的眼里充满奚落,“你不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吗?怎么每次说话都词不达意。”   麻叔不在这里,又处在私密空间,这种情况让乔言一度有所焦虑。她的手又摸到挎包里,房蔚已经按住了她的手臂,对她说:“坐好,别动那些小心思。”   乔言的包里这次新增了许多小玩意,方便她适时取用。听到他的话,她松开了抓住大理石纸震的手,安静地坐着。   车子一路驶向市中心医院。   “帮我把瓶子捡起来。”房蔚打破沉寂。   乔言侧身够了够,从后座里摸到刚才那个水晶瓶,重新摆放在车台上。紫色瓶身印着一圈外文,迎着阳光漾出妖艳晕彩,而且还特地没包装礼盒,直接裸|露了真容,这一切,不得不让乔言多注视了两眼。   “一一想代言这款香水,你给点专业意见吧。”房蔚笑着说。   “邵家千金邵一一?”   “对。”   可她只是靳尚的经纪人,她有什么义务要对他包养的女孩下论断?   乔言并没有开口。   房蔚侧头看了眼,让她不由得猜想他在观察她的反应。她皱起眉头说:“您直说吧,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房蔚冷淡回答:“从两年起我就开始投资娱乐界,一共签了三个女孩,你,一一,佳佳,于诺是后来加进来的。”他将车子拐了个弯,侧眼削了下她的胸口,她看得很清楚。   “你某些地方发展得超乎我的想象,我单独把你扣下来了,做了一年的孕母。”   乔言强按不适,回想起两年前她正在干什么:代言一款新式内衣,幕后老板似乎真的姓房,有次领队给经理打电话,就提及过“房先生本人会来吗?”   她仔细听着他说话,脑子里飞快联系着所有的可能性。   房蔚说:“佳佳过于骄纵,最先出局,我将她调到蔚远任虚职,养了她一年。她的合约一到期就靠上了靳尚,这就是你为什么总是见到她的原因。”   原来他是在试图向她解释点什么,比如一一二二之流他很可能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或者半公半私地暧昧着。   相信只要有人问,就一定会有人回答。   乔言却脱口而出:“您刚才那句话表述错了——佳佳小姐并没有能‘靠上’靳尚,而是靳尚被她缠住了。”   “这就是你最关心的内容?”房蔚脸色冷了下来。   “是的。”   房蔚突然停了车,转脸对她说:“把佳佳的撞人录像交出来,别逼我亲自动手搜。”   乔言迟疑地看着他:“您不是说佳佳的合约到期了吗?现在应该不归您来管了——”   他朝她微微一笑:“我的女人当然由我来管教。”   乔言忖度一下现行形势,干脆告诉他:“我刚才骗您的,车祸才发生十五分钟,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弄到交通视频。”   “我知道。”房蔚冷冷地盯着她,“你想借我的手惩治佳佳,故意打了那个电话。”   “那您为什么还要来呢?”或者她想说,蔚远的职员三番两次骚扰靳尚,他再不出面,她可要有动作了。   “医院检查。”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庞,说:“拿到那份检查报告你就明白了,我说话一向算数,如果你有遗传病,以后我没那么多的兴致来逗你。”   路途上气氛较闷,乔言却轻松了不少,直接在面容上表现了出来。房蔚眼色越来越沉,还有几次超速了,她出声警示过。   他不再说话,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娇娆的紫瓶上,半天没移开。他开口问:“怎么了?”   “邵小姐代言这个会降低她的品味,当然,连带着也会降低您的品味。”后面还有一句乔言没说出来:本来您的品味也不高……   品味这个词,其实最先是靳尚在她面前老嚷的,她想到他的面瘫脸就微微一笑。   “我的品位本来就不高,要不怎么会以为你是个淑女。”   他前晚还说过她像条毒蛇。乔言笑了笑:“您如果再说下去,我会理解为此刻的您正在气急败坏。”   房蔚第二次尖利地刹车,松开了方向盘:“你来开。”   “我不会。”   他直接打开她那边的车门,将她拖下了车,紧握住她的手腕朝前走去。   乔言看看他黑掉的脸,隐约觉得他似乎在生气,很有可能气得他连车都开不下去了。果然他打了个电话给麻叔,吩咐过来取车。   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生气,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去问。   手腕被拽得生疼,乔言赶不上他的步子,一路小跑。忍了会,她实在难受得厉害,就说:“您能放下手吗?我左脚有些不灵便。”   房蔚依言放手,蹲下来卷起她的裤脚,再次检查了她的伤势。她低头看着他关切的脸,一时之间真的猜测不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医院里两人呆了两个小时,房蔚带着乔言做了全面检查。他拿着血HCG结果问医生:“她真的没有怀孕?”那样子仿似十足的不信。   乔言冷颜旁观。一进医院他就催促她血检,把检眼镜一项丢到一边,她现在可是明白了他真正的心思。一个月前的那晚,他表现得那么疯狂,前后折磨她两次,还不做措施,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动过要她怀孕的念头。   乔言抱臂站在一边,房蔚走回来低下头,磕了磕她的额角。“很可惜。”   乔言挑眉:“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房蔚拉住她手腕,转战眼科。一位打着领带中等身材的男人追上来,说:“房先生,你见过梦娜吗?”   乔言侧耳倾听。   席父堵在他们面前,一脸焦急:“从前天起就联系不到她了,我很担心。”   前天正是乔言找过席梦娜的时间。她没想到她才去过一次就引起了房蔚的警觉,将席梦娜转移了。很快,她的猜测落实了。因为房蔚朝席父笑了笑,一脸镇定地说道:“席伯伯你放心,Simona可能是外出旅游了,我帮你留意下她的电话。”   席父感谢着离开。   房蔚转脸对乔言说:“很好奇?想知道这里面的秘密?”   乔言淡然扭头,直接朝眼科里走。   做过检查拍过片子后,乔言坐在椅子里,很镇定地听着医生给房蔚讲解她的眼疾。   医生尽量解释得清楚点:“视网膜内的血管与色素目前没有发生突变,不过有屈光反应,就是俗称近视了。”   房蔚突然狠狠捏了一把乔言的手腕,乔言咝的一声抽回自己的手。   医生继续说:“乔小姐的家人患过色素性网膜炎,这种遗传的几率也不能忽视。部分患者视网膜色素变性为显性遗传,父母双方只要有一方带致病基因,子女就会发病。也有部分患者视网膜色素变性为连锁性遗传,仅仅母亲带致病基因,子女才会发病。另有些病例同时伴有听力减退,这种类型视网膜色素变性多见于男性……”   房蔚打断他:“给我结论,朱医生。”   朱医生慢吞吞地说:“也就是说,乔小姐有潜伏发病的可能性。”   房蔚拉着乔言朝外走,身后又传来朱医生的话:“房先生,你这个月的检查不做了吗?”   房蔚不回答,直接带她走出医院。   乔言真的很好奇,暗暗地打量他,他转脸说:“怎么了?”   “难道您也得了不治之症?”   可能是她笑得太过随意,他的表情变得很不好。“放心,我有专人护理,身体比你健康。”   “好吧,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乔言转身走向林荫小道。   可是房蔚拉住了她:“别急,你今晚必须留在我那里。”   最后的温柔(下)   房蔚给出的承诺是如果乔言去了他的公寓,他愿意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包括隐私。乔言很爽快地告诉他,她的马基雅维利主义发作了,与其问他那些莺莺燕燕的问题,不如争取给靳尚多来两个代言权。   “您不是一直想着要我问您那些女孩的事吧?”乔言端详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觉得他快失去了耐性,颜面濒临发作。   房蔚矢口否认,他说:“我想和你谈个契约。”   “什么方面的?”乔言挑眉,马上后退一步,“要知道,我现在不提供色|情服务。”   房蔚冷冷扫视过来,伸手去抓她马尾,她灵敏地退到一旁。   麻叔开着车过来接他们。乔言杵着不上车,意图很明显,她不打算和房蔚有什么额外的协商。房蔚直接拦腰抱起她,将她塞进了车后座。   “要开灯吗?”一坐稳房蔚就转过脸,殷切地表示关心,“我怕你又看不见。”   乔言欠了欠身子:“不用了,白天光线还好。”   麻叔听着他们对话,一向偏于安静的他这次开了口,询问乔言的眼疾。房蔚拉松领带,冷淡地说:“这事你得问她了,她平常不大和我说话,一开口又是半真半假,到现在还没留下什么准信。”   乔言脸色如常地微微一笑。   麻叔说:“那乔小姐会在谁的面前老实点?”   “她奶奶。”   乔言敛起笑容,皱住了眉。房蔚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浮出个浅笑:“看来我说对了。”   车子停靠在专卖店外,房蔚拉着乔言进门,乔言推辞说:“就破了一条裤子而已,不用您赔。”   “从里到外换一下。”房蔚根本没看她,直接对着店员说。   乔言低头看看只剐破一条缝的牛仔裤和深紫毛衣,觉得行头尚好,转念一想,她又马上明白了什么。“您是要带我去哪里?参加聚会吗?”   房蔚走到休息区落座,翻开宣传图册,向店员准确报出乔言的尺码,将新款时装全部买全,震惊得店长亲自送他们出门。   “送到半山湖公寓。”他爽快地签了单,还留下了小费。   乔言站在店外车位前看他:“您到底想干什么?”   房蔚伸指拈了拈她的毛衣领,说:“都褪色了,你有能拿出手的衣服吗?”   她挥开他的手,冷冷说:“不劳您费心。”   他站在她跟前俯视她的眼睛:“我怎么能不费心,如果我带出场的女人一身寒酸气,那帮兔崽子会笑死我。”   乔言冷眼冷语:“那可不行,我们现在不是包养关系,我没义务充任您的女伴。”   乔言最后还是被房蔚连拉带拽扯进了芷兰居,而且还胁迫她换了一套长裙装。   芷兰是座古典风格的建筑,属于私人会所性质,一年前房蔚带她来过这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围住她评头论足,狠狠地嘲笑过她一番。   她记忆犹新,当然不肯轻易进门。   “要我抱你进去吗?”房蔚冷淡开口。   乔言被他一路拽紧了手腕,根本逃不脱。走不动的时候,他真的是抱过来的,无视过往行人的目光。他能做到这么坦然自若,她可做不到,大多时候还是坚持着勉力行走。   如今摊上这么一条伤腿,她又不想进去,自然在努力地找对策。   “如果您真有要事跟我商谈,我晚上可以直接来找您,可是现在我的时间很紧急——”   房蔚的手径直挽向乔言腰部,乔言赶紧挪到一边,抱住了绿化植株。   房蔚冷着脸将她抵在树前:“乔言,你知道我耐心有限。”   “我知道,可是我要向您说明,您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房蔚想了片刻才说了一句:“里面有个时装周的设计师,就是靳尚和于诺想取得代言的那家人。”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说服力了,乔言马上松了手,拍开衣服上的粉尘,端庄自若地朝里走。房蔚讥讽的声音传来:“果然是典型的马基雅维利主义。”   一进二楼大厅,零零散散的谈话者向乔言投来注目礼,明显带着惊异。乔言懂得他们的惊奇,半年前被房蔚踢出门的女人现在又走在了他身前,这里面的牵连的确值得嚼谈。   乔言抬头经过厅堂,顺便寻找形似设计师的身影,努力甄分她脑海里的存像。   这次想是有房蔚亲自到场,所经之处,她只听到私语窃窃,没有公开的嘲讽。   房蔚突然越过她身边,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这个细节动作她注意到了,她任由他带着她走完外面的廊道。   身后的议论稍稍加大了声音,有那么关键两句乔言捕捉到了:“邵一一也来了,这下可好,两任小蜜要撞‘房’了。”   语声委实可恶,乔言听后还能做到微微一笑。房蔚牵了手还不够,突然又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吧台前,调酒师首先招呼了句“房先生喝点什么”,房蔚向他吩咐:“请那边说话的黄先生喝一杯七色彩虹,就说我的意思。”   房蔚转身斜靠在吧台边缘,右手搁置在台面上,臂弯里还半围着乔言的腰,乔言安静地站好,坦然地接受各方面看好戏的目光。   先前嘲笑的黄先生对上房蔚的方向,面色变了变,咬牙喝下一大杯五颜六色的女士甜酒。   乔言怜悯地看着他。他其实也没说错,不过搁在今天房蔚忽喜忽怒的状态下,他难免有撞到枪口的嫌疑。   如果他不喝,下场又是什么样呢?   乔言试探着问:“这里是您开的?”   “不是,我有股份。”   她转念推敲:“会长难道是芷姐?”   房蔚对她微微一笑:“聪明。”   乔言了然,闭上了嘴巴。既然他这么大方地证明了与芷姐私交甚笃,她能联想到很多可能性。   “靳尚真的是芷姐的儿子?”她冷不丁问,“您两年前投资娱乐界,靳尚那个时候刚出道,芷姐不去扶持他反而扶持您,这其中的关联有些微妙。”   房蔚牵着她的手朝前走:“晚上告诉你答案。”   这样,有关她艺人的消息,她还必须留在房蔚公寓里,听一个外人揭示谜底。   前面房蔚都没办法让乔言首肯留宿,唯独涉及到靳尚,很成功地让她低了头。   芷姐喜欢的不外乎《离骚》,欣赏的不外乎古典主义,从她和靳尚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乔言抬头停在芷兰居的江离阁前,并没有很大意外,然而推开门对上邵一一惊愕的目光,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邵一一居然坐在一个公子哥怀里,那人是房蔚的朋友,一年前也狠狠削过乔言,房蔚从头到尾不制止。乔言忖度两人关系既然这么铁,这位爷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环拥住房蔚的水蜜桃吧?   邵一一着粉妆,涂粉色唇彩,很好地区分出与房蔚历届女友的界限。   房蔚朝搂抱住的两人笑笑,招呼乔言坐在他身边。   乔言一看那位商公子又是要话要说的样子,干脆抱住手臂,杵在沙发前先开了口:“别告诉我您这个二流院校毕业的公子哥就是这期秋装的设计师。”   一一反击:“商是国外首屈一指的服装界新星,这次的Style联合秀就是特地请他回来的。”   商公子抿了一口一一送过来的酒,曼斯条理开了口:“听说您的艺人也要竞争这次的代言?您现在这个态度跟首席裁剪师说话,不怕被开掉吗?您用脑子想想,您的一举一动直接关系着艺人的前途吧?”   他委婉自称裁剪师,对阵乔言时言必提“您”字,资深等级与乔言实属不相上下。   乔言当然知道他的底细,她敢说,就算她对他毕恭毕敬的,他也一样挖苦打击她。   房蔚闲散坐着,笑看他们针锋相对,如同一年前一样。   一一却是撅起了嘴,眼光瞟过房蔚的笑脸,哼了声:“凭什么啊,都围着她转。我还以为你把我推给商,会真心帮我引荐一次,原来也不过这样呀。”   乔言一时没找到破击商的策略,听一一这么一说,干脆将眼睛挪到她身上,暗想:敢情这位也被抛弃了,房蔚还真是一个用过就丢的男人……   不知道佳佳的命运怎么样?   乔言第一次对房蔚的女孩好奇了起来。   她一直抱臂端详着商,对着他又不说话,引得商公子脸上浮起个讥笑,说道:“您的骨架偏瘦,穿什么复古长裙装,别糟蹋了这身波西米亚的民族风。再说您穿就穿吧,长袖下面还戴两个NIKE护腕,让我瞅瞅,怕是山寨的吧?最后来说,您裙子穿也穿了,护腕戴也戴了,可千万别挂着浅咖色的包啊,几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您不觉得像个火鸡夺人眼球吗?”   一一咯咯地笑着。   乔言还仔细打量着商,不反驳他。房蔚开口了:“乔言,过来。”   乔言不理任何人,说:“您再多说两句,我就想起您是谁了。因为您这脸怪寒碜的,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商抿出个冷笑。   乔言转身打了个电话,低声交代几句。房蔚起身牵着她落座,褪下她的护腕,执起腕节仔细查看。乔言由于做了保护,皮肤上的浅色痕迹并不明显。他用食指缓缓抚过她的腕部皮肤,低声说:“我总是不知不觉带了力,每次都弄痛了你——这就是你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的原因吧?”   乔言马上抽回手说道:“哪能这么简单,我是透过表象看到您的实质,所以对您免疫。”   房蔚笑了起来。   一一将杯子朝几上一砸,弄出很大的响声。   乔言不看她那边,继续说:“您今天特地这么温柔,给我买了衣服、赚回了面子、介绍了朋友,那下面呢,下面您打算继续做点什么温柔的事?”   房蔚看了她一会才开口:“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乔言透过他的眼睛想明白了:“您是按照衣食住行四样来吧?我想来想去也就差吃这一项了——”他的手指向她的脸颊伸了过来,她赶紧拦住,说:“我有答案了——您带我去四合斋吧,我喜欢那里的拉面。”   “好。”   一一推开商的手臂,顺着沙发裸足爬了过来,露出一点点胸前的白。她靠近了房蔚身边,屈膝坐下,摇了摇他的衣袖:“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商的桃花眼瞟了过来,乔言对着他微微一笑。   “坐好。”没人说话的情况下,房蔚开了口。   一一放下他的袖子。   房蔚看了一一一眼,再对着商的方向说:“那边。”   一一撅嘴,转过身,真的要爬回去。   乔言却开口阻拦了:“等下,先别回去。”   阁子间精致的门很快被人从外大力推开。穿着修身黑裙的昆昆一阵风冲进来,提起商的领口,将他拉到她的嘴前,咬牙切齿地说:“商,我可找着你了啊,五年前你说我是男人,不跟我搞玻璃,老子特地为了你去变性,你倒好,屁股一拍跑到国外去,连个分手信都不捎回来。亏得老子把你的照片当做手机屏显,天天死盯着看,没敢忘记你这张桃花脸,要不扎人堆里   一放,你喝三乐四的,老子还被你蒙混了过去!”   商的脸色极为精彩,乔言仔细地看着,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最后,善于伪装的商被昆昆拽住领带拖了出去。   乔言首先起身:“邵小姐,现在解除了暴力危机,您可以爬回去了。”再转脸对房蔚说:“走吧,去把最后一项温柔完。”   两度退让   四合斋的拉面清淡可口,乔言吃得很欢快。房蔚坐在她对首,一直注视着她,没有动筷子。老板采取日本样式布置店面,竹木色桌椅,两人占据了稀落的东侧,挨得比较近。   乔言旁若无人地卷面,电话响了,她随手接起。   “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靳尚一开口语气就很冲,像是片刻都不能离开她似的。   乔言好言好语地安抚,并问:“怎么了?”   按理说,昆昆今天忙着修理商,她又外出陪着眼前的房蔚趟浑水,这位超级公子尚应该落得较清闲,至少没人能吵到他。   “你回来,我想见你。”靳尚低沉地说了句。   乔言一口面塞在了嘴里,被这落寞的语气震惊得半天吞不下去。房蔚伸手接过她的电话,一下子按熄了,还反手拍开她僵持不动的额头,冷冷说:“别露出这种呆样子。”   乔言横了他一眼,抢回手机按开拨打过去,对靳尚说:“我在吃拉面,现在没办法见您。”   两人又交涉了一会,大意是一个执意要见面,另外一个表示很有难度。房蔚看了半天,突然又要伸手夺电话,乔言眼疾手快退开桌子,温声劝着那边:“明天我请您吃面,您晚上别出门了,记得照顾下公司的形象。”   “你既然这么担心我跑出去鬼混,那为什么不回来看住我?”   乔言嗤笑:“靳尚,您是大人,不是孩子。”   她熟悉靳尚的脾气,趁他发作前先挂了线,再埋头于碗奋战。正吃着,她瞟见房蔚过于关注的眼光,抬头问:“又怎么了?”   “你对他一直这么好?”   乔言诧异:“经纪人对艺人不都是很好吗?”   房蔚再次推开她的额头,使之不至于埋在碗面里,引得她很不满。她挥开他的手说:“您最好不要动,否则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房蔚的眼睛里露出令她很熟悉的嘲讽之意。他放任她吃了会面,再冷不丁地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娱乐圈里经纪和艺人之间不能传绯闻是死定律。”   这个是事实,不过不妨碍她打断他:“我什么时候说过?”   对方眼里的冷淡与讥讽更盛张了,她想了一会,猛然醒悟:“我打芷姐的电话时说过这事——难道说,那次的电话是您接的?”   房蔚的表情很平淡,根本没有因为她揭穿他而感到羞愧。“是的。”   在电话里,乔言曾经劝慰过芷姐,让她督促房蔚与于诺的婚事,当时那边没有人回答,只传过来淡淡的呼吸。   现在他的表情亦然淡漠,也没透露过什么异样的表示。   乔言懒得关心了,直接起身,掏出纸巾擦嘴朝外走。房蔚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递给她一方手帕:“用这个。”   “不用了。”她已经走到大街上,开始张望出租。   熟悉的身影靠过来,传达的是熟悉的气息,包括那方她以前专属使用的手帕。   房蔚趁乔言不注意间掰住了她的后脑,替她再擦了一次嘴,所幸力道较轻,没让她跳脚起来。   “跟我在一起,要习惯这些。”他沉声说,“别急着抹杀过去,我将就你这么好,你怎么还能想到去拒绝。”   乔言退开了两步距离站定,朝一直向前川流不息的街道抬抬下巴:“房先生,是您教会我要朝前走,莫回头,就算被人打掉了牙齿,也要合血吞下去。”   乔言并没有说谎,跟着房蔚这一年,她用眼睛观察,用心去记忆,学会了很多东西。房蔚曾经笑话她像朵不起眼的灵脂,躲在他身边避雨避风,避着一切对她不利的事物,就暗暗地抓稳了根基,慢慢蔓延开去。   比如他带她参加宴会,她会默默记住每一个和他寒暄的商人,包括他们太太或者情人的喜好,等到下次见面时,她能准确记起他们的谈话,甄分出最有交往利益或发展前途的人物。   房蔚笑话她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尽管她一如既往地扮作花瓶,从头到尾不说话,但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怎么也不能掩饰住她的昭然野心。   再比如他惩治她的势利,将她带到圈子里去玩,任由历任女友奚落她、嘲笑她,规模与伤害指数一次次加深,她仍旧环抱住手臂,摆出最属乔言的气势,从开始的不言不语发展到后面的牙尖嘴利,这其中的功劳,他与那些她们是少不了的。   房蔚总是低笑个不停,要么走开要么坐着看斗嘴,从来不制止。直到她快离开他时,他才试探着问:“乔言,你的厚脸皮是不是被我训练出来的?”   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百折不饶的韧性,日后拥有令别人连连铩羽的强大定力,的确发轫于这张厚实的脸皮。   她很明快地回答了是,意外看到他鲜少露出的懊恼表情,心里无端地变得很快乐。   ……   像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不可一一数清。若问乔言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她的回答肯定让房蔚吃惊:一年见到这么多人,接触到这么多和枯燥书本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她觉得受益匪浅。   最大的收获就是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关系,就算她尚在网外,只要有缝,她从来不愁钻不进去。   “你对靳尚的好不能超出尺度。”在出租车里,房蔚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打断了乔言的回忆。   “他是我的摇钱树,别说超出尺度,就是要我整天给他浇水唱歌我也乐意,再说这事和您无关,您没必要老放在心里。”   房蔚冷淡了会,他的冷淡就是指不开口说话,气势有点蜇人而已。   乔言留意车子的动向,问:“您要去哪里?”   他答非所问,认真地说:“既然缺钱,你怎么不考虑下再傍上我呢?”   问题似乎又绕回来了,乔言皱起了眉,十分不耐。“你?”她嗤笑了一下,“别说再跟着你,光和你呆一起打次交道都让我劳心费力,我现在见着你就觉得特别的膈应人,那种感觉你懂吧?”   话一说完她就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没想到这次他的脸色只阴了下,没动手抓她。   过了会,他抓起她的手腕朝外拉:“下车,从现在到晚上还有三个小时,我请你看场电影。”   乔言不知道他这么退让的理由是什么,直觉想拒绝,然而看到《诸神之战》的海报后,她马上甩开他的手,走得比他还要轻快。   车田正美的绘笔,再加上神奇魔幻的想象,她愿意一睹为快。   拒绝   乔言观看电影时很专注,眼睛盯得紧紧的,似乎一个镜头都不愿意放过。坐在旁边的房蔚有话说:“乔言,乔言——”   她推开他的手臂,低声啧了声:“我说您能不能不打岔?”   房蔚将水瓶持之以恒地递过去:“喝水的时间到了。”   每隔两小时喂一次,这个频率是他悉心试出来的。   她恍然接过,舔舔干渴的嘴唇,开始牛饮。就在她灌注时,他又加了一句:“怎么喝水都舍不得挪开下眼睛,电影就这么好看?”   乔言转过脸朝他叹气:“我还只有五年的机会,趁现在眼睛没瞎,当然要看个够。”   房蔚抿住嘴沉默,正视着她,探究的目光伸入到她瞳底深处。   乔言先回过头,继续关注余下的内容,还抽空看了下震动过了的手机屏显:杨开在09月13日16:48到09月13日17:08一共呼叫您2次。   乔言快跳了起来,感觉到身边的气压过低,她连忙侧身说:“对不起,我先离开下。”说完也不等房蔚有所表示,径直先走出影厅。   一到外面的展厅,乔言马上回拨过去,向杨开致歉未及时接到电话。她和杨开分开快一个月,平时无论她怎么传呼他,那边总是没动静,昆昆每次看她拿着手机发呆,总是毫不留情地耻笑她,幸灾乐祸地说乔大小姐也中了桃花劫。渐渐地,乔言失去了勇气,再也不敢在每晚的七点和九点雷打不动地打电话过去,而是改变了习惯,将手机贴身收藏,心底默默盼望着他能回应她。   没想到今天杨开居然回电了,而且是一连拨了两次。   “杨开,你在吗?”那边寂静了两秒,乔言捧着电话问,深深克制住了嗓音波动,“是不是我一接到电话就开始噼里啪啦,让你无从适应?”   杨开爽朗的笑声传过来:“乔言,你在一分半钟说完了一个月发生的事,我的确没机会打断你。”   乔言讪讪,眼睛随便挪到《诸神之战》的宣传海报上,脸不知不觉地红了。   可惜那边的杨开看不见这种实属少见的奇迹。   好在杨开一直在笑,用快乐感染着她。他说:“我走过西双版纳,去过香格里拉,觉得那片神奇的土地也吸引不住我,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回来看看吧——”   他没有说破什么,可是乔言一颗心已经飞扬了起来。相比较分开千里远,他的这种“回头看看”显得弥足珍贵。更何况只要他能回来,她就会想办法接近他,锲而不舍地追求他,无论结果是否成败,她至少能告诉自己——我曾经努力过,老来不后悔。   杨开温润如春的声音持续传来,乔言听得安心了不少,尽量听他说着,不忍心打断。她正勾着头用指尖无意识地戳海报,身后响起导播小姐的声音:“小姐,请别点了好吗?这张海报我们还有用处。”   乔言背一凛,看到那张留下了印子的宣传画,非常懊恼。杨开适时笑着挂断电话,她马上回头低声说:“对不起。”   顺着导播小姐的背影看过去,乔言发现房蔚已经站在了大厅里,正冷着眉眼对着她,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乔言向导播小姐走近两步,笑着说:“小姐小姐,您长得好漂亮啊,别动好吗?我想用手机把您拍下来,添到我的素材里去,因为我正在做一个课题,是描述古典美的,您的气质和外形刚好吻合……”   导播小姐的脸稍稍降下霁色。乔言拿出高像素的手机,真的对着她摆弄了两下,完全浇息了人家的火星气。   乔言趁机说:“能送我一张《诸神之战》的宣传海报吗?我很喜欢车田正美的绘笔,这里面的‘神之铠甲’就是他画的。”   乔言将海报小心收起塞进包里,被房蔚拉住手腕,带进了西餐厅。   她没点餐,就包了几块糕点,打算后半夜肚子饿了时填充一下。   房蔚安静进餐,并没有招呼她,吃得不慌不忙。差不多时,他擦净了嘴说:“杨开回来了?”   乔言不由得抬起眼睛:“您居然偷听我打电话?”   “你的声音比较大,整个展厅都听得到。”   乔言闭紧嘴,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开了口:“您那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刚才的声音大不大——”   房蔚置若罔闻,继续说着:“声音大了也就算了,还要露出一副傻样的笑,连展厅小姐站在你身后有两分钟都看不到。”   乔言马上想到,他可能追出来站定的时间更长。   “您吃好了吧?我想走了。”她顿时觉得意兴索然,不想再耗下去了。   房蔚扬手压下她的手臂:“坐下,我还有话要说。”   乔言爽快落座。“说重点,我时间不多,耐心也不多了。”   房蔚沉默了一会,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和平时她的做法一样。   乔言索性冷了脸,一口气说:“您也知道,通常我没耐心时,说的都是真话,所以您有话直说吧,我会老老实实回答您的。”   现场气氛本来就不大融洽,现在又被她直接撕下堆着笑的伪装,空气顿时清冷了下来。   房蔚缓和了口气说道:“这个《诸神之战》公映的日期你知道吧?”   乔言毫不犹豫开口:“知道,8月6号,一个多月前。”   “那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迁惹毛了王利发,被拖进了人间天堂打了一顿。”   “还有呢?”   乔言没再说话,微低了头看桌布,不让房蔚看清楚她的眼睛。   房蔚的声音变冷:“乔言,你怎么不敢看我?”   乔言抬头与他对视,眼珠定住不动,等着他把话说完。   房蔚继续说:“于诺那天拉我看这部片子,麻叔发消息给我说了乔迁的事,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把于诺丢下了,叫来一一去哄王利发,在你来之前稳住了场面。”   乔言听到这里,脸色稍稍露出一点异样,也被对面捕捉到了。房蔚问:“你好像并不吃惊?”   不,她是在吃惊,只不过程度稍轻,她想到刚才对他说过要讲真话,就把这句心底话也说出来了。房蔚问原因,她爽快回答:“那天在BLUE外面,我听到于小姐说过——您看这部电影看了半截就跑出来了,我当时猜想您可能觉得闷,特地跑到人间去找乐子,只是凑巧碰上了我和乔迁。”   她摊着手笑了笑,坦然面对他寒下来的脸色。果然他开口的语气就是冰冷。“乔言,你的确很能忍,也很能装。你可能猜到了什么,偏要装作没发生过,连带着我对你的关心,你也一手抹个干净。”   原来他终于没等下去,选择了在今晚说出了心里话:他在意过她,还有可能是喜欢她,尽管这点表白有些隐晦。   他相信她听得懂。   实际上她不仅听懂了,而且能想到更多。   两人占据了西餐厅一角,面对着底下万千灯光。乔言转眼注视川流不息的街道说道:“房蔚哪,我不想和你再纠缠了,因为我觉得这样很没意思。我俩的合约只有一年,在那一年里我们就是很直白的肉|体关系,不存在有什么感情,至少我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异样的感情——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吧?就算你现在回过头来找我,不管是余情未了还是我做情妇比较称职,反正这些理由都不能让我好奇,就像平时我不跟你说话那样,你也完全当我隐形吧,看到我走过去,没必要时千万别开口,好好和于诺过日子。这样,我会觉得更自然些。”   房蔚坐着没说话,身体僵硬得像尊雕塑,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冷到底了,不能再有什么变化。乔言又说道:“你也说过我很毒,像条蛇,时不时地盯着你想找到把柄,甚至还要过你的命。这些你其实都没说错,我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改不了。朝后来说,就算你今天对我这么温柔过,对我坦白过你想找我回去,我还是不会心软的,后面该干什么照干不误,完全不会顾念旧情面。”   说了这么多,她觉得意思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无论谁再摊上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是避之不及的。   房蔚从头到尾只说了五个字:“走吧,天黑了。” 不欢而散 房蔚将乔言带回了公寓,一路上再也没说话。安置好她坐在沙发上,他取来加热的山泉水摆放在她面前。对上他一度沉默的脸,乔言找了个无害的时机问:“您能不能告诉我忍冬厂现在怎么样了?” 房蔚脱下外套,坐进离她较近的单座里,将领口拉得更松,冷冷说道:“这一个月你前后见了我九次,喝了五杯这样的水,到现在才想到去问问老厂怎么样了?” 九次,竟然有这么多。 难道说这个月在他的操纵下,她已经多次和他打过交道? 乔言吃惊的是这个,闭上了嘴巴,像惯例一样不多和他说话。房蔚示意她喝下水说:“老厂没多大盈利,我注入了点资金维持着罐装生产线,一个季度利润放大成的销售额最多10万。” “还剩多少工人?” “不足一百。” 乔言沉默,爸爸的市级品牌沦落到小额生产,从目前这种规模来说,应该是房蔚没把精力放在老厂上面,只让它吊着命苟延残喘。 “您怎么不让它破产呢?”乔言抓紧机会问。 房蔚抬头看她,目光里是鲜有的奚落。“水厂倒闭了,你喝什么?” 乔言却坦然无愧地笑了笑:“您的特长不在民营企业方面,不如把它还给乔家吧?” 房蔚伸手抓她,她飞快地挪到沙发顶端,小心应付他的突然发作。他冷了脸讥笑:“这就是你每次不遗余力地跟我周旋的目的?” 乔言低头翻挎包,抄检了一通才记起有关忍冬山泉销售的资料没带在身上,干脆摸出自制的草稿图摊开在茶几上,对他说:“我走遍本市,发现只有三家中型超市续订了忍冬水,其余的罐装都被塞到报刊亭里去了,要死不活地站在货架上,乏人问津。” 她拧开签名笔在简易图上画出几个圈,标注出进货的三大家和连接的报刊亭,推给他看。“您也知道这些地方很偏僻,再发展下去直接会销停老厂的生产线,按照您唯利是图的本性,它显然没有继续投入的可能,还不如盘出来,让给可以救活它的人。” “乔言,你真是无孔不入。”房蔚站起身俯视着她的眼睛,冷冷说道,“看我对你松动了,以为有资格和我协商老厂的问题?包括想拿走这条现值400万的生产线?” 乔言没否认,只摊手对他说:“您当初的目的是拿走原厂地皮,已经成功了,翻炒出了两百倍的利润,干嘛还抓着要破产的老厂不放呢?” 房蔚脸色黯淡了下去,仿似被戳中了看不见的伤口。 两人的商谈不欢而散。 余下的两个小时里,房蔚上楼洗过澡换好了衣服,赶着乔言也去清洗了一次。乔言回头看见大门又落锁了,问:“您不会强迫我做什么吧?” 房蔚看着她防备的神色,讥笑:“你不是老爱骂我人渣吗?既然是人渣,就别指望我对你高尚起来。” 乔言接过他手里的浴袍,隔开纱布拖着残腿淋浴了下。再下楼时穿好了高领衫、睡裤,还将浴袍套在外面裹得严实,十足地小心。 房蔚走过来蹲□,卷起她的裤腿,给她再上了一次药。 乔言忍住药水的蜇痛,咝咝地吐气:“我说您能不能轻点。” 弄好后,房蔚检查了她的手腕,看着她过于白皙而衬出淡紫抓痕的皮肤说:“平时你别惹我生气,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的神情居然有一丝懊恼,乔言侧低下头,想凑过去看得更仔细点。房蔚拍开她的额头,她抱臂冷笑:“我近视了嘛,当然要凑近点。” “怎么不说自己有夜盲症了,改口成了近视?” 她照样嗤笑:“您傻了吧,近视就是夜盲症的前兆,而夜盲又是瞎了的前兆,这个是规律,您居然表示不知道?” 房蔚离开乔言去了二楼,留下她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看电视。他回来对她说了几句什么,她自顾自地对着肥皂剧乐呵。 房蔚按熄电视,将她的头扳过来对上他的眼睛,说:“你说句真话。” 乔言手里扒拉出便签纸和笔,脸颊被他固定着不方便,很是不耐烦。“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你真的有遗传病?” 她对准他墨黑的眼珠重重嗯了声。 房蔚的脸色没露出什么犹豫,像是早就考虑好了一样,直接说:“我们再签一份合约,你做我的情人。” 乔言跑得远远的,面露嫌恶:“您可想得真美,有了于小姐还不够,又要包养我——” 房蔚笑:“你有遗传病就不能生小孩了,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妻子,于诺各方面刚好。” 乔言忍不住尖刻地骂了一句,房蔚不为所动,冷冷地看住她。“乔言,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我给了你机会,你应该好好抓住。” 乔言摸出老早就准备好的各类小东西砸过去,他避开了所有,说出关键之处。“依照你现在的实力还少不了我的扶持,你想想,如果我否定了前面的代言机会,抽走我的人脉关系,你和靳尚就难以生存下去。” 靳尚这个名字让乔言安静了下来。她想起房蔚提到过的留宿条件,询问了一些她疑惑的地方。房蔚针对她的发问有所回答,并表示既然他说了,就不怕她用这些内幕要挟他。 他已经做好了退路,显然是有备而来。 乔言看着他镇定的脸暗自忖度,他猜到了她怀疑的内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不需要骗你。” 乔言至此相信了由他和盘托出的几件事。 房父现年五十五岁,一共娶了两任妻子。第一个是靳尚的妈妈,年轻时已病逝。第二个是房蔚的生母芷姐,只和她保持了五年的婚姻关系,对外声称她的脾气过于尖刻,遂包养了第三个小蜜席梦娜。席父献上女儿得到市中心医院的转正资格,小心和房家的人打交道。芷姐不堪忍受小她两轮有余的三房凭子坐正,曾经出毒计要打掉席梦娜的孩子,幸亏房蔚抢救了下来,严禁席梦娜外出,将她保护了起来。这次乔言过来试探席,他干脆借机将席梦娜藏得严密,彻底隔绝了对她不利的人。 乔言好奇房蔚这么保护孩子的原因,他冷着脸回答:“你和芷姐只看到了这个小孩长大后会分割家产,没看到他也是无辜的生命。” 乔言冷笑:“您这么博爱,当初怎么不放过我爸爸那个老厂,让他也无辜下去?” 房蔚沉默了才开口:“商人之间最先讲的是利益,和对待小孩的问题不同。” “您的意思是说——我爸爸被流言击倒后,您趁火打劫了?” “是的。” “那还有没有我不知道的内幕呢?” “没有。” 终于,他间接承认了乔家工厂的倒闭和他有关联,只不过仍然坚持那两个投资商不是他的计策。 乔言按制住内心的烦躁,叱问他其余的事情。房蔚说:“我在外面闯荡了十年,过了很多年的私生子生活,近五年才被爸爸承认了身份。他这次负责武市的整改工作,想做出成绩调到中央去,你们那片冬泉街跑不脱规划,始终要被纳入防治工程,听证会只是个过场。” 乔言心冷了半截,脸色也垮掉一半。 房蔚断断续续地回答,她从他的话语里能推断到很多,比如房家现在成器的只能算房蔚,靳尚还不够资格,随着生母逝世、席梦娜再怀上了男孩,他的地位直线下降。芷姐半纵容半控制地安置靳尚,引导他走上娱乐圈,使他无法和占据了商业圈的房蔚相抗衡。 自家的孩子果然还是最好的。 乔言想起芷姐带着她走到房蔚面前,想起她落入了房蔚的掌中,再次厌烦芷姐的叵测居心。 连带着又把房蔚恨了一次。 房蔚看到她逐渐冷凝的眉眼,探身过来钳住了她的下巴,问:“又在乱想什么?” 乔言拍开他的手腕:“我要回家。” 房蔚并没有放乔言离开,说得很清楚:“你走出这个门就表示彻底与我断得干净,包括推开我能提供给你的方便,你想好了吗?” 乔言不耐烦:“三番四次地要我献身给您玩弄,您凭什么?” 房蔚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沉声说:“我这不是玩弄,你别想歪了。” 她踢他:“那于诺又算什么?” “和她结婚是必需的。” 乔言猛然抬头,仔细观察他的脸,尽管那张脸上的淡漠不让她看出什么端倪,她仍然锲而不舍地猜测下去。“让我猜猜——该不会是于家能促成你做成某件事,您必须将她推到正妻位置?” 房蔚不回答。她开始挣扎着走向大门,他出力抱住了她。“我和于家是政治联姻。” “您真是极端地自私,果然对女人都薄情得很,用过就丢,没想过真心付出一次。” 房蔚笑了笑,将嘴唇扎进她耳边散发里,含糊着说:“我的尊严都被你践踏在脚下,我哪里还有机会表露真心。” 两两相忘 大门锁得严实,乔言撑不住睡意,在房蔚公寓里找休息地方。她惊奇地发现除了主卧再没有第二张床,想了想,似乎是第一晚来这里时就没见过床的影子,只是她当时没在意而已。 二楼的书房和半年前那套老公寓的布置一样,桌面上摆放着她做了一半的水墨画书签,静静地躺在玻璃纸盒子里,似乎正在等待着她的回归。 乔言将书签收入包中,回头对上房蔚探视的目光,不由得说:“别费心了,我不会回来的。” 房蔚抽出环抱的手臂,推她:“去睡觉。” “您这只有一张床。” 房蔚不接话,她又明确表示:“以前我就和您没睡在过一起,现在更别提了。” 房蔚看了会她,似乎在辨析她的决心,半天才冷冷地说:“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你先把手工刀交出来。” 乔言权衡了下她与他体格上的利弊优势,很不情愿地摸出刚偷偷从书桌上抓来的手工刀,插在了竹筒里。 房蔚让出路线,她越过他身边走到一楼大厅,裹着毯子睡在了沙发上。 夜半12点,喝过水的乔言还了无睡意。 沙发边她特地留了盏落地灯,她将毯子拉到鼻尖下,闭上眼睛假寐。 房蔚说过不会强迫她,这点她信,让她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是乔家工厂的事。 从现在情况来看,如果她虚与委蛇答应做小,工厂的转接买办想必更容易,可是这个怨气与底线她又放不开,她不想轻贱自己。 追着房蔚反复对他游说,他放下狠话,除了拿来600万折旧费,她必须重新跟着他,这样才有可能让他签下那份老厂转让书。 这个夜晚有点匪夷所思——他威逼她签约做情人,她诱劝他签字转让厂权,然而谁都没胜过谁,谁都不肯退让一步。他们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他退了,她会彻底抹杀与他的联系,再回头对付他的时候不讲一点情面;如果她退了,她坚持了这么久的底线干什么,还不如早点去人间下水,任谁一个男人都比他看得顺眼。 纠其本质,两人都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通常是抓紧一切机会排除万难地前进,即使遇到猛烈的抵抗,他们宁愿在那里耗着,也没想过要回头。 乔言突然想起麻叔问她的一句话:乔小姐,你爱过什么人吗? 她回答,我连自己都爱不了,怎么爱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并不伤感,也从来没想过房蔚。今天在这间新公寓里,四周透过来的都是以前同居时的熟悉气息,灯的布置、书房里的挂画、浴室里相同牌子的用品,可见房蔚对这个新家还是用了心。 可她转念想到他怎么能那么坏呢,有时候还渣到了底,心里就没法感动起来。 临近两点,乔言迷迷糊糊地睡着,感觉到房蔚走了过来,用温暖的手拍着她的面颊。“乔言,乔言,起来喝水了。” 她被动地张开了嘴唇,很快地,一股温热的水流通过他的嘴送入了进来,淡而微甜,正是忍冬山泉的味道。 乔言闭着眼睛伸出手臂,扒拉着想回到床面,和以前的惯例一样。可是在今天凌晨,房蔚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只是用毯子将她裹紧了,两条手臂一上一下箍着,抱着她慢慢地坐回到沙发里。 如果在以前,他会拍醒她,服侍她喝下水就会转身离开她的卧室,帮她带上门; 现在这个时候,乔言暗暗地猜测到,经过她的负隅顽抗,他估计是要彻底放手了,最后抱一抱来表示他的舍不得。 乔言控制住呼吸的缓急继续装睡。 房蔚搂住她却在慢慢地晃动,双腿弓在茶几上,随着他胸膛的起伏,手臂也在颤动。他暗着声音说:“我知道你心狠,不会对我稍微松一下……” 乔言听着他死死压抑的呼吸及心跳,猜不出来他戛然而止的语意,等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他有话说不出来,心底喟叹。 “书柜里全部都是你喜欢的书,明天离开的时候你带走吧。” 说完了这一句,他再也没说话,抱着毯子裹着她坐到清晨,一直沉默,期间也只抽了一根烟。 他到底在想什么? 乔言本来对他是以不变应万变,差一点就没撑过这种架势。她鲜少对他好奇,鲜少主动去问有关他的事,不过再往深处探究下,她并不讨厌这种隔了层温文的相处。 共同生活这一年,房蔚每次看她关在书房里看书做手工,也会推门进来观摩,不厌其烦地逗她说话。大凡爱看书的人都有个习惯,不喜欢别人在旁边聒噪,所以她没对他有过好脸色。他不以为忤,要求她看书时读出来,权当让他听听她的天籁之音。 乔言被折磨得没办法,每周用三个晚上挑选一本书朗读出大半,顺便给他熏陶下奶奶自小规定的功课,半年过去,她前前后后读过了十几本。 其中有本《荆棘鸟》她读着读着就忘记发出声音,在看到梅吉抱着可怜的弗兰克坐在马厩草堆上摇晃时,她能想象到彼时那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心底的悲伤。 通常这样读书的冬夜里,他们没有纷争,难得形成温暖平和的气氛,实属奇迹。 在她观念中,房蔚就是一个粗粝的男人,怎么可能懂得了感性的东西。 现在被他抱在怀里轻轻颤动时,她突然明白他其实懂得,就在他们真正地离别之时。 第二天乔言洗漱完毕,从书房里选出几本书,合着边角痕迹变黑的《荆棘鸟》包在了一起,走出房蔚公寓。主人已经离开家,外院保安看她直接走来,笑着和她打过招呼:“乔小姐,早啊。” “早。”乔言自查今天的衣服非常端庄,没出现什么差错,对于他的热情还是有些不适应。 保安笑眯眯地说:“没拿掉什么东西吧?房先生吩咐过,以后不能让你进来了,你看你是不是回头再检查下?” 这个死人精,原来是在抬房蔚的面子。乔言一阵恍然,摆摆手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去靳尚公寓前,折到四合斋买了碗精美的拉面,收拾在提盒里,颇费力地打车到了公寓前。 一进门靳尚就冲了过来,口气很冷地喝问:“昨晚你去了哪里?” 乔言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小菜和陶碗,抬头问:“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前站了一夜!”靳尚的俊脸无限放大,快要凑到她的眼前了,目光里透出一股寒冷,她表示看得很清楚。他说:“你左脚受了伤,又夜不归宿,你说,你去了哪里?” 乔言将他的脸拍开:“去弄清楚一些事,反正对我俩都有好处。” 靳尚坐在餐桌前,没有动手吃面。乔言又问怎么了,他冷着脸回答:“你帮我抽开筷子。” 乔言将竹筷铺在大爷面前,他还是没动,她突然拉过面碗,头也不抬地卷起一挂面吃了起来。靳尚慌忙抢回碗,很嫌恶地望着她:“你这女人怎么这样,现在好了,搞得我要吃你的口水。” 看到乔言瞪着眼睛又要伸手过来,他马上奋战于碗,一边扒面一边含糊着说:“喂,乔姥姥,你住的黑风洞很恐怖也,门口贴满了各种小纸条,欠费的,投诉的,看来你在那栋楼里混得不怎么样啊。” 乔言脸不红心不跳对着他:“还有声讨我的大字报吗?” 靳尚虽然摆着面瘫脸,但他的眼睛很灵活,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笑意。 乔言抱臂思索:“那不对啊,这几晚我都连续没拉琴了,他们不至于逮着不放吧。” 乔言很快被靳尚接进了公寓,在公司高层的默许下非正式同居。 靳尚本来促成这桩同居事件,没想到才过了三晚,他就满屋子乱转,大声叫受不了。 乔言站在阳台上,纹丝不动地拉完一个小时的杂音,将小提琴好好收拾起来,精心程度让靳尚凑过来问:“这琴很贵?” 乔言白了他一眼,只丢下两个字:“傻瓜。” 她从来不和他打闹的,在他面前总是摆起后妈脸,要么端着经纪的架子。可是靳尚不知道太无聊了还是太激动了,一直缠着她问以前的事,仿似十分好奇。 “您到底想知道什么?”乔言皱住眉问他。 靳尚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带了一股执着,尚不自知。他降低声线问,显得有些紧张:“你还想回到房蔚身边去吗?” “不会的。”乔言回头一瞧他的专注神情,赶紧揪了眉毛问,“我说靳尚,您不会对我起异心了吧?” 靳尚微微一笑:“如果我不嫌弃你的过去,你来我怀里好吗?” 乔言直接一掌拍过去,将他挥到一边,查看记事本,头也不回地说:“靳尚,您实在无聊就找于诺小姐传绯闻吧,那样对您的曝光率还有用处些。” 身后半天没人回答,乔言转头一看,原来是靳公子冷着脸对着她,抿住的嘴角显示出了他的不悦。 她笑着把话说完:“公司决定让杨开过两天也搬进来,做您的私人保镖。您先准备下。” 三人同居 杨开搬进这座集工作与娱乐为一体的公寓两天,以他的温和与退让成功融入同居生活,磨合期之短让喜怒不定的昆昆也赞叹不已。她时不时打量落地窗前笑得文雅的杨开,扭头对乔言说:“你真爱上他了?” “很喜欢。”乔言对昆昆从来实话实说,因为后者耐心程度更短,不会给机会让她满嘴跑火车。 昆昆掏出即将进行的时装周联合秀的烫金请柬,甩给乔言,努了努嘴:“商那里我帮你搞定了。你带靳尚出场,我给他调立体夜妆,商优先对他亮灯,另外两个挂牌顾问自然知道怎么做。” “谢谢。”乔言恨不得抱住她亲一口。 昆昆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抵住乔言凑过来的额头,嫌恶地说:“别激动,老子对女人不感冒,尤其像你这样的蛇蝎。对了,见到商你少跟他斗嘴,老子看得不爽。” “好的。”乔言笑着满口应承。 昆昆临走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商说房蔚五天前早上在四合斋门口被人撞了车,磕到了胸口,吐了不少血。从医院醒来过后就着手准备与于诺的订婚,这些事你知道吗?” 乔言也惊异地看着她:“昆昆,您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怀疑房蔚被撞是我指使的?” 昆昆还是直直地看住她,半天丢下两个字:“蛇蝎。”转头就走了。 留下乔言一个人站在原地申辩不得。 靳尚白天没有外出接通告时,会留在工作室里练舞或者健身,自从目睹乔言这么辛苦地为他铺路接活干,他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 靳尚皮肤白皙身材颀长,走起台步很有气场,就在闲暇时舞动起来,和御用舞伴的配合那也是热力四射,交织在一起的肢体语言令人血脉喷张。 乔言静寂站在玻璃墙后,对她看中的这尊艺术品相当满意。 她知道他有潜力,她相信她的目光。 靳尚推门走出来,脸上带着笑,额角的汗丝一缕缕滑落,他特地将脸庞凑到她跟前,说:“擦擦。” 乔言退一步,摸出手帕递给他。他站着不动,眼里的光已经变得有些冷。 乔言干脆将手帕塞到他手里。他拿起来擦了两把,突然说:“这是男人的手帕。” “嗯。” “谁的?” “房蔚的。”上次在四合斋外,房蔚居然塞进了她的挎包里,乔言到现在才弄明白,那个男人的执着不是一般词语能够形容。 靳尚听完就要丢掉手帕,乔言眼疾手快抢下了,塞进荷包里。面对投射过来的鄙夷眼光,她只得开口解释:“这个九宫格据说很贵,我打算去定块女帕,合在一起送回去,庆祝房蔚与于小姐的订婚。” 她在靳尚脸上找到一丝浅薄怔忪的神色,便知道他对于诺还没有完全忘情。 靳尚带着落寞又要推门进去,乔言拉住他手腕,拿出早就接到的人事委任状,看着他的眼睛迟疑地说:“靳尚,还有个事您必须先做下思想准备……” “说吧,只要你陪着我,任何事我都捱得过去。” 乔言挑眉:“怎么又扯我身上了。” 靳尚对她展露一个迷人的微笑:“我很喜欢你,又很依赖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乔言推开他的脸,回归正事。“公司的老总打算下派一个助理给您——” “别告诉我是我很讨厌的人。” 乔言叹口气:“您猜对了,是那个骄傲的佳佳小姐。” 靳尚的公司只有一个总裁,芷姐是挂牌的娱乐顾问,无多大实权,并且她的重心放在了自己的事业上,这边只是以控股人的形式领了闲职。乔言打过电话追问这道人事命令是谁促成的,果然听她说出了房蔚的名字。 乔言弄明白了,芷姐的控股里还包含了房蔚的成分,他从一个月前开始入驻这家公司,显然,靳尚经纪人的这份工作也是他给的。 乔言想不通房蔚伸出这么多触角的原因是什么,几乎在她出现的地方,他一定会布置了人脉网。她猜测是他能预料到她拒签包养合约,所以先安排好人事关系,一旦遭遇她抵抗,他就抽走所有的脉络与支持。 涉及到靳尚的前途,乔言对付得极为小心。 说白了点,靳尚和她是利益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现在靳尚听到这个消息很不悦,她尽力开导他。“我对您说过,房蔚的钱不好赚对吧?” 靳尚并不知道他的身世和房蔚有什么联系,乔言也没有告诉他。主要是她太谨慎了,不想节外的内容扰乱他的生活。 “说过。”靳尚口气很不好。 乔言又说:“他已经否决了您给矿泉水代言的宣传,这次特地派个搅事的佳佳过来,就是给我们提个醒,在这家公司里,他绝对有能力控制我们。” 她说的这个其实是软威胁,只能代表她的猜测,靳尚已经表示了不屑。 乔言趁机对他殷殷嘱咐了几句,希望他不要给佳佳太难堪,毕竟都是公司的人,也得照顾下大小姐的薄颜面。 然而在晚上夜深人静时,乔言也曾隐约怀疑房蔚这么做的真实目的,只是被他先前告白兼挽留搅乱了正常思维,她怎么判断也不得要领。 “睡觉吧,第二天要早起。”想到杨开就在隔壁,她拉过被毯很快就睡着了。 能近距离接触到杨开乔言总是表现得很高兴,甚至还有一次很温柔的洗手作羹汤举止,引来靳尚十分的不满。他推开意粉盘子,对着餐桌那边的乔言说:“不好吃,我想喝你的排骨汤。” 杨开看了看他,将食盅递了过去:“用我的吧,还没动过,很干净的。” 不等靳尚有所表示,乔言就将杨开的手臂拉了回来,低声说:“别管他。他吵着要吃意粉,连累你跑断两条腿才买回来,现在又变了花样。” 靳尚的面瘫脸更冷了,看着他们坐在一端的目光也冷了。 杨开笑了笑,果然没再坚持。 靳尚返身走向大厅。乔言悄悄问旁边:“杨开,今晚的汤做得怎么样?” “还行。” “才还行啊?我以为你至少要说个‘不错’呢。” 杨开停顿一下,才转脸温和地说:“乔言,你是不是没做过饭?” 乔言语塞,环顾左右而言他。 杨开笑着不说话。她在他的笑容里败下阵来,说:“以前只给弟弟下过西红柿面条,其他的一概不会。” 杨开到了最后才揭示答案:“汤里盐放多了,我看你下食材的步骤也不对。” “你会做饭?”乔言的眼睛放出异样光彩,看得杨开直笑。她收敛了下满溢出的仰慕目光,低声说:“真是太好了。” 其实她很想说“你做我男朋友好吗”,又怕吓着人家了,踌躇一下,还是把话拐了个弯。一说完,她又懊恼不已,端着汤煲直奔靳尚而去,哄着他将所有汤水喝完。 杨开走出来说:“乔言,我才来了三天,你就给我三件惊奇,每天像是看连续剧,让我很期待明天发生的事。” 乔言微红了脸笑了笑。靳尚抓过水杯猛灌冷饮,伸手去揪她的马尾辫,她灵机一躲,闪身进了卧室。 身后靳尚还在嚷:“为什么汤这么咸!你给我回来!” 乔言留在卧室里,做完了那套水墨画书签,将它夹在新买来的书籍里,准备第二天送给杨开。 杨开说的惊奇就是这诸如此类的事了,因为他在签名里表示过:“别夸我笑得阳光外向,我其实是个传统的男人。” 听到这句话乔言眼神黯淡了一下,她知道他在善意提醒她,他不大习惯她的“惊世骇俗”之举,至少一年孕母的事他得用一段时间慢慢消化。 两人的卧室隔着一堵墙,心意却像吃古韵鸳鸯粥那次,始终相连着,不需要去点破什么。 她开始学习做汤,练书法,希望能牵引住他的视线。 昆昆告诉她,杨开出身不低。他的爸爸是邻市有名的国画大师,妈妈是企业家,他算得上名副其实的二代接班,不过他为人低调谦和,从来不对外显露,追求的也是舒适随意的生活。 既然这么优秀,身边不乏有女孩青睐。 乔言向昆昆质疑,很快就有回复:杨开就是抵挡不住邻市一名千金的追求,逃到武市来,办馆授课,和孩子们扎在一起。 乔言得知消息又黯然神伤了一会,好在杨开现在被她笼络到身边,这个天时地利她可是占尽了。 她尽得昆昆真传,打算徐徐图之。 死心 佳佳下派靳尚身边刮起一阵旋风,除了在生活中与乔言相对,在工作上与靳尚耍大牌,连温和无辜的杨开也不能幸免,被她连着使唤了两回去采购化妆用品,到手后又弃之不用,当着众人面丢沙发上,从鼻子里哼出一点声音。“什么眼光,牌子也买错了,还亏有人把他当个宝贝。” 靳尚笑了笑,塞住耳塞,听着音乐荡回了工作室,背影相当地洒脱不羁。 他那是见怪不怪,何况打击的是杨开,他用笑容表示出他的乐见其成。 乔言走过去拿起香水瓶端详,昆昆抽下嘴里的烟,向袖手站在一旁的佳佳弹过去,沙哑着嗓子说:“二货,你连着闹两天,这批人能忍你不代表老子能忍你,你眼睛放亮点,别来招惹老子,要不老子费了你。” 佳佳避开烟头,尖叫:“你他妈地说什么?” “听不懂?”昆昆冷笑,“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你有房蔚撑腰,忍过去了,包括站在你后面装死的乔大姥姥。不过老子先说明白了,你就是个二货,整天只知道拿房蔚的指派来充面子,等哪天你被人抽了台,混不下去了,老子笑着看你爬出去。” 佳佳抓起化妆包砸向昆昆,嘴里满不在乎地嚷着:“那你去笑啊,去搞啊,我不怕你们整垮我。” 昆昆冷眉一挑,蹬了高跟鞋,裸脚跑去抓佳佳。佳佳冲到杨开身后笑:“死人妖——” “佳佳!”一直冷眼旁观的乔言大声喊道。可是她的提醒已经晚了,昆昆早就变了脸色,一手薅住佳佳的头发,将她拖了出去。 杨开转脸对乔言看了又看:“佳佳不会有事吧。” 乔言勉强整理出一个笑容,说:“不要紧,佳佳做得太过火了,让昆姐教训下也是应该的。” 正说着,挣脱开的佳佳又跑了进来,一把冲进杨开的怀里,死死抱住他腰身不放开。“帅哥帮我挡一下。” 杨开扬起手臂,挡住了昆昆伸过来的利爪,低声说:“算了吧,再打下去就变成了暴力事件,传出去对公司名誉不好。” 昆昆转眼看了下乔言,乔言对她微微扯了下嘴角,她探出去的巴掌就慢慢放了下来。 等大厅里清净后,杨开看着默然不语的乔言,问:“他们为什么都要叫你‘乔姥姥’?” “让你见笑了。”乔言赶紧回答。 “不见笑,我就想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我说的见笑是指天天这样吵闹,会让你厌烦吧。” 杨开始终温和笑着:“这么令人惊奇的生活,怎么会厌烦呢?” 乔言对着他的不败笑容,叹口气:“你还真是宠辱不惊哪!” “能告诉我名字的事吗?” “我弟弟说我是从老妖洞修炼回的大妖怪,所以要叫我乔姥姥,以表示与天山童姥相同的妖孽级别。他们听到后,很自然地传开了。” “那冒昧地问下,老妖怪又是谁呢?” “我奶奶。” 乔言站在阳台上,手里还抓着那瓶被弃用的香水,俯视着一楼花圃旁的佳佳,看她正撅着嘴打电话。昆昆走过来,吐出一口烟问:“你刚才要我针对那个二货干什么?难道是想在杨开面前保留点温婉形象,只能叫我跳出来做恶人?” 她说对了,乔言又朝她微微一笑。 昆昆伸手撕乔言脸皮,乔言赶紧避开了,向佳佳抬了抬下巴:“努,看那边,她肯定是在给房蔚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 “您没发现佳佳变得有恃无恐吗?很多事简直是故意做的,我怀疑她受了房蔚的指使,特地跑到我们这边捣乱来的。” “那你还容着她?” 乔言摊手:“没法啊,老总直接给我打了电话施压,要我关照她,说她是控股人的代表,如果赶走了她,等于抽走了靳尚背后的投资。” 看到佳佳走上楼,乔言在楼梯边堵住她,抬起一直被捏在手里的紫色香水瓶,将标识凑到她眼皮底下说:“这个VB牌子我记得是邵一一代言的吧?” 上次在车里,房蔚用这款香水询问过乔言的专业意见,当时乔言没正面回答,不过记住了香水的味道和样子。 佳佳扭头,连眼角也不屑于看过来。 乔言知道摸对了门路,笑着说:“房蔚捧红了一一,怎么单独下派了您,要您来做靳尚的跟班呢?” 佳佳不说话,推开乔言的身子昂头朝楼上走,乔言跟过去说:“您就是这身臭脾气没讨到好,收敛点吧。” 在二楼小客厅里,乔言躲避了几下佳佳的丢砸,始终跟她耗下去。佳佳段数比不上乔言,几经乔言的旁敲侧击加讽刺,一气之下说出了事情的起始本末:邵一一脾气比她圆和,很讨房蔚的欢心,房蔚从两年前就开始扶植一一,对她不管不问。她追求靳尚是得到房蔚首肯的,这次他干脆将她调到靳尚身边,默许她一切行为,直接应允所有后果由他买单。 “难怪,难怪。”乔言围着佳佳走几步,冷眼打量她周身,“您胆敢这样任性妄为,原来是拿到了特赦令,房蔚做事果然不安好心。” 看到佳佳又要发作,她忍不住说:“您省省,邵一一现在被推到了商公子怀里,好歹还有个借力处。您再闹下去,让靳尚面子过不去,小心无家可归。” Style联合秀如期举行,佳佳被乔言降服住了,乖乖跟在靳尚身后出场,只不过走上红地毯时,她才主动挽住了靳尚的胳膊,抢着出镜了一次。乔言带着昆昆和杨开从工作人员的通道进入临时化妆间,和散在里面三三两两的模特打招呼。 “小乔妹妹,你真的退到线后做经纪了?” 昆昆跑出去抽烟,乔言躲在杨开身后,由他抵挡着往日熟识的男模魔爪。她在女模圈里混不开,但出奇地是很受男模们“爱戴”,经常被他们吆三喝四地欺负,时间长了,从斗嘴发展到使坏,两边谁都不让谁。 靳尚一走进来就抓住一个男模不安分的手,甩开,转头对杨开说:“你对他们太温柔了,看着他们捏乔言,也不知道动下拳头。” 杨开笑着说:“在这闹事不好。” 乔言从杨开背后挪出来,招呼靳尚坐下来定妆。靳尚看了看四散而空的化妆间,回答乔言:“你就让我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上妆、换衣服?难道我没专用的单间吗?” 乔言还没表示什么,一位和靳尚同台竞艺的模特走到门口站住,敲了敲门板上标注的男模公用字牌,转脸看住靳尚。“只有于诺那样的一线才有私人休息室,她未婚夫给她开辟的,你们有什么能力耍牌?|” “这话您就不对了。”乔言按住要起身的靳尚,笑着对那位帅哥说,“我家靳尚一个人配用了专职化妆师,专业保镖,外带两个模特出身的经纪和助理,走到哪里都是四人簇拥着,您放眼看看,整个武市还有谁能具备他这样的规模?” 的确只有他们这一家,别无分号。 化妆间顿时安静了不少。 乔言抱住手臂微微笑着,刚好房蔚牵着于诺的手从门前经过,这一室的人都看见了两人黑白色衣饰的搭配,流露出的时尚与精美将五彩纷纭的公共间比了下去,像是典雅派对现代涂鸦的无声痛击。 “哎哟,不对。”乔言心底暗叫不好,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今天整个武市的模特倾巢而出,想拿到联合时装秀的代言权,他们的服装必须自选,虽然台下有商的帮衬,但男模里靳尚如果不能脱颖而出,最后的结果难免会让众人诽谤起来,破坏了她辛辛苦苦给靳尚累积的正面形象。 首先这个颜色上就要做到既醒目又简约,至少搭配起来不能和其余公司的模特撞车。 乔言在昆昆化妆的时机里另行挑选靳尚的出场服饰,拿着画册飞快翻找,终于在三册里定好了全身的搭配。她站在过道里伸头瞧了瞧,对着两排外观上一模一样的格子间动脑筋。 她必须像房蔚那样,给自己的人开辟单独的地方,让她的衣装idea不曝光,使他一出场就达到美色震惊四座的效果。 乔言逐一轻敲格子间门板,但凡里面有人应声的,她就不推门观望。敲了四五间后,一面洁白的无任何字牌的门板没反应,她大胆推开,侧探了身子打量进去。 房蔚和于诺正在里面拥吻。他搂着她的腰身,低下头,将就着她微微仰起嘴唇的姿势,身姿紧密形势方酣。 乔言连忙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回头不期然对上靳尚黑色的眼睛,她吃惊地问:“您怎么跟出来了?” 靳尚的目光像是要透过门板一探究竟,根本不理会她的提问。他刚伸出手搭上门把,她就一把拉住他手臂,笑着对他说:“里面有人了,我们再找一间吧。” 可是就在乔言拉着靳尚朝前走时,靳尚突然掀开门板闯了进去,连带着将右手臂上钳住不放的乔言也带进了房间。 于诺的长裙肩带已经褪了一边,胸脯紧压在房蔚胸前,若隐若现露出浑圆的白色。她挽住房蔚脖颈,转过被吻得娇红的脸,皱眉呵斥:“你们怎么随便进来了?” 正值竞台前夕,乔言最关注的还是靳尚的思想状况,在她发现他面容死灰后,她忙不迭地拖着他离开了房间。 “打扰了两位,不好意思。” 靳尚坐在乔言花钱清除出的单间里,对着镜子一动不动。“我是不是很傻?”他迎上镜面传回的探究目光,看着乔言说,“总以为没看到她订婚的那一霎那,我还有机会去接近她,喜欢她。” 乔言心底喟叹,您这不是傻,是纯情到家了,白长了一张能摆酷的面瘫脸。她安静地等了一会,瞅着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变淡,再伸手拍他的肩膀。“喂,靳尚,我只给您五分钟恢复常态,多盯着点时间。” 她走到门外靠在墙壁上,摸出水瓶喝水。 一向娇美端庄的于诺居然主动去挑逗房蔚,刚才别说靳尚,就是她也吃惊了不少。不过她比靳尚更能做到不行于色,面对他最后一点对于诺的不能忘情,她体贴地给他留了空间。 侧对应的门轻轻一响,房蔚走了出来,身上的西服已经平熨如昔,看不出来先前因紧密搂抱而起的褶子。 乔言抬腕看时间,还剩两分钟。她站着继续等。 房蔚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翻手为云(一) 今夜星光灿烂,模特们在展台上争奇斗艳。工作人员清理后场,乔言仍勉力陪着靳尚。 靳尚排号靠后,自从休息室走出来,一路上的惊艳目光不在少数。他穿的是乔言特地挑选的藏蓝色翻领风衣及黑绸长袖衬衣,整体打造的是中世纪贵族风范。 “靳尚好帅!”这是佳佳第一眼见到时的反应,她咬着指甲没挪开眼睛。 乔言笑着点头首肯:“的确很帅。” 佳佳哼了下:“你别想勾搭他,就算把我赶走了,我们老板那一关还不好过呢!” 一直冷着脸的靳尚突然伸出手,将佳佳推出了过道衔接外台的门,佳佳一个趔趄,嚷着走开了。乔言抱臂站在一边,端详着靳尚的脸,叹气说:“看着我。” 靳尚转眼看了过来。 乔言摆出最温和的笑容:“您现在不好受,我知道。不过考虑到这套衣服的风格,我支持您面无表情地走上台去。我刚才看了下,房蔚就坐在嘉宾席里,正侧对着您的30°角。您走到前台,眼睛最后落在他那个方向,来个冷气逼人的目光,我保准您就有了唯我独尊的气场,后面的什么评选、折冠都不在话下。” 靳尚站着不说话,似乎在考虑她所说的可行性。 乔言捏着干净粉拍,将靳尚面容上的T型区重新扫了一遍,殷切劝导。“相信我,我亲身试验过,知道那个角度对您最好。” 靳尚果然带着冷漠而优雅的气势出场了。乔言早就退到了昆昆身边,站在角落圆柱旁,仔细看着裁判席里商的动作。场上的靳尚一旦走到灯光下,英俊立体的五官配合洒脱台步,霎时间就表现出了强大的专业素养。 昆昆表现得比乔言还要满意,低声赞了两句。“真不错。果然是个好苗子。” 乔言看到商优先亮了灯才松口气,低声说:“昆,您不觉得我们联手打造出来的靳尚很拽很帅吗?是不是特别有种成就感?” 昆昆抬手拍了下乔言脑袋,将她抱臂站立的准样儿拍得歪斜了身子,引来不远处房蔚的侧目。虽然看到他冷淡的目光一瞥而过,昆昆还是轻笑着说完。“对我来说把商弄上|床才是最大成就。” 乔言扫视商公子淡定的侧脸,想到他和她差不多的脾气,噤声。 走秀之后就是颁奖礼,在乔言这批人的运转下,男模里靳尚夺冠。女模那边于诺毫无悬念地拿到了综合奖第一。 靳尚并排与于诺站在一起,脸色仍是淡淡的,让乔言看不出他的喜怒或是伤心。乔言转首对昆昆说:“靳尚慢慢成长了起来,希望他后边越来越顺。” 这才说着,结果出了意外。 靳尚向司仪耳语几句,给大家微微鞠了个躬,先离开了前台。乔言的笑脸垮了下来,她转身正要去追,昆昆将她拉住了。“你也走了,证书谁来领?” 乔言还没开口,昆昆就削了个白眼过去,冷冷说:“别指望我,我这样的人一出场就会造成更大的八卦,会淹没对靳尚的报道。你也别找杨开和那个二货了,他们都不适合。” 台上司仪向观众解释靳尚身体不适,正圆着场。乔言检查自己衣装,尚算得体,就素着脸走上台代替了靳尚的位置。 颁奖的却是武市目前有影响力的商绅及文化界名腕,房蔚也在里面。他的出现无疑是靳尚回避的原因,乔言深知这个道理,嘴角噙好了得体的笑,怎么着也要继续完靳尚丢给她的烂场面。 房蔚亲手给于诺戴上了水晶冠饰,眼睛里的笑意能蔓延至嘴角。他温和对她说了句“很漂亮”,再虚扣住她的背部,在她左右脸颊各轻吻一下。 司仪适时笑着说:“房先生是我们特地请过来的嘉宾,又是于小姐的准未婚夫,大家难道不想祝福下这对新人吗?” 场上场下均是掌声,乔言也只能做出盛情的样子,鼓了鼓掌。 房蔚替于诺向大家致谢,再颁发靳尚的奖项。 乔言接过证书及水晶奖杯,主动伸出右手,和房蔚交握了一下。她始终正对着房蔚的眼睛,丝毫不回避他的冷淡目光,还笑着说了句:“谢谢。” 房蔚稍稍点头,抽走了手掌,直接走下台。 司仪略一惊愕,显然对颁奖嘉宾的旁若无人不大适应,接着才想起请获奖模特发表感言。于诺全身披散着灯光笑语宴宴,特别感谢了未婚夫房蔚的爱护与支持,幸福又满足的神色溢于言表。 乔言落在稍暗处琢磨着靳尚的致奖辞,左思右想之后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凑近麦先感谢了一通主办单位、签约公司、到场嘉宾及评委,甚至单独提到房蔚名字,很诚恳地表示“房先生曾大力赞誉过靳尚台风卓然,有合作意向”,希望更多的投资者能延续房先生的青睐之风,多支持靳尚的发展。 一席话说得委婉得体,笑着尊崇了各方面,既表现了她作为经纪推广艺人的目的,又体现了房蔚的影响力,总之滴水不漏地跟在了于诺后边,多少有平分一半主场光彩的嫌疑。 下场后昆昆在后台讥笑她:“我发现你真是超级厚脸皮啊,乔言。你也不管人家房先生愿不愿意,配不配合,自顾自地说得到他的支持,万一他后面反驳了你,你哪里去找和他‘有合作意向’的事实?” 乔言怜悯地看着昆昆:“您再仔细想想,我说这些话的目的。” 昆昆当然受不了乔姥姥一派镇定的样子,直接冲过来揪她脸皮。乔言躲在杨开身后,费力地说:“他反驳更好,可以帮靳尚炒作新闻,提高知名度!再说了,我家靳尚也是第一,凭什么让于小姐抢光了风采,盖住了他的关注度,我当然要想办法拿回话语权。” 昆昆说了句“我去盯着商”就昂头走了,杨开拉住乔言手腕,将她从身后牵了出来,笑着说:“我发现你们很爱躲在我后面。” 当然,可以趁机抱你。乔言心底翻出点酸味,没在言语上点破。杨开看了看她黯下来的脸,继续温和地说:“送靳尚回家后我请你吃宵夜,怎么样?” “真的?”乔言眼睛亮了起来。 杨开含笑说道:“瞧你乐呵得,不就是一顿饭吗?这么容易满足。” 乔言不知不觉拉住了他的袖子,仰视着他的眼睛,低声说:“和你单独在一起不容易——” “房蔚!”于诺清亮的叫声突然从装饰屏后传来,“我有点冷哦,外套找不到了!” 乔言转头,这才看到房蔚站在不远处,嘴角衔着一根烟,正淡淡吐出烟雾。他解开风衣扣子,将烟按熄了,头也不回地说:“来。” 正对着他的乔言和杨开当然不会动,于诺从他背后轻巧地跑出来,钻到他敞开的衣襟里,搂住了他的腰,仰脸对他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可以走了吧?” 房蔚低头含住她递过来的糖果,嗯了声,携着她走过乔言跟前,皱眉问:“这是什么东西?” “戒烟糖。”于诺笑着环拥住他,一起走向通道,离开了后台。 乔言本来陪着杨开站在一边,让开了路,转脸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摊了摊手:“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很好呀。” 杨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们见了对方,怎么像是不认识似的,从来不打招呼。” 这么尴尬的关系还怎么打招呼。乔言一边暗叹杨开想得开,一边在心底加强建设:她在意的阳光会不会太单纯了,如果把他丢在狼女堆里,一准没个骨头给她留下来。 其实她也记得对房蔚说过的话,现在这种情况正是她想要的。因为她两次申明过:“——你也完全当我隐形吧,看到我走过去,没必要时千万别开口。” 乔言走进休息间招呼靳尚离开,发现他还坐在镜子前,杵着脑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佳佳站在一旁嚷着,言谈举止之中十分地不屑。 乔言安静听了会,才知道佳佳在劝靳尚对于诺死心,改投她的怀抱。乔言顿时哭笑不得。 佳佳是这样说的:“还有两天他们就订婚了,你还不死心吗?现在他们好得如胶似膝,你自个跑这里伤心干什么呀,不如早点回头考虑我。再说了,于诺身价过亿,就你这样的水平也养不起啊,只有老板才能配她嘛,你看他们订婚的那颗钻戒,就是老板斥资百万买来的。” “出去。” 靳尚冷冷地说,居然也有了王的气势。佳佳撅嘴不应,他站起身将她推出休息室,拉过靠在门边的乔言,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要走了,您怎么还不卸妆?”乔言笑着缓和气氛。 “你来,我有些不舒服。” 乔言摸了摸他的额头,触及到一线温热,才知道他是真的生病了,刚好借机离开前场。鉴于他今晚表现很不错,她有心让他高兴点,依言拿起化妆棉,倒了卸妆水,替他擦净了脸。 房间里很静,只听得到靳尚淡淡的呼吸。 “好了。”乔言退后一步,笑着说,“卸了妆的靳尚还是很帅,要打起精神来哟。” 坐着的靳尚突然伸出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了她怀里,一动不动。 “你——”乔言吃惊不少,开始挣扎,却发现他越抱越紧,最后连他的发丝都在微微颤动。 “您到底怎么了,我的靳尚少爷?”她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地说。 靳尚闷声回答:“别动,借我靠一下。” 佳佳突然又推门而进,看见他们一站一抱的姿势,尖声冲了过来。乔言被箍住了腰,只能抓起包包抵住她的抓剐,自动无视她的哭喊。 佳佳嚷着:“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要向公司投诉你们!最恶心的就是你了,乔言,就等着老板来收拾你吧!” 被点名的乔言把怒气瞪回去:“他是您老板又不是我老板,管不了我,我劝您弄明白点。” 靳尚松开手臂站起身,拉开了气势汹汹的佳佳,将她差不多一下子甩到了门板上。佳佳惨白着脸哭叫:“乔言,你他妈地不要脸,拖着房蔚不算,还要霸占靳尚。我对你明说了吧,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不管这次房蔚会不会掰断我的手,我都要和你同归于尽!” 说着,她亮出了不知何时摸到的修眉刀,冲过来狠狠朝乔言扎去。靳尚挡在乔言身前,仗着高度抓住了佳佳的手腕,看得乔言急叫:“靳尚你小心点,别被划破了脸。哎哟,我说你反扭住她小臂呀,这样她就借不到力了。” 佳佳被靳尚推开,歇口气后冷不丁偷袭乔言,终于划破了她的手臂。顿时,乔言浅色的风衣袖子就染出一线血,她抱住手臂缩到一边,痛得吸气。 靳尚踢开佳佳,抱住乔言就朝医院冲,临中途碰到杨开,杨开慌忙跟了过来。 所幸修眉刀锋口浅薄,乔言只是皮外伤。她包扎好右臂,垂下手试了试,发现动作无障碍,走出医务室却对杨开耷拉着头说:“倒霉,现在吃饭喝水都不方便了。” 靳尚向护士询问伤势程度,护士抿嘴笑着说:“这位小姐包扎时冒了不少冷汗,我觉得她真的有可能很痛哦。” 靳尚冷下脸,喝问乔言房蔚的电话,乔言表示不清楚,他抓过她的包,翻出她的手机查看。乔言无奈,找到未接来电给他,看着他用她的电话打过去。 一接通,靳尚口气就很不好。“房蔚,佳佳戳伤了乔言,让乔言流了一袖子的血,你他妈要是个男人的话,就把佳佳领回去,别丢我们跟前任她像狗一样地乱咬人。” 看到靳尚没动静,杨开问:“怎么样了?” “他说‘等我’就挂断了电话。” 翻手为云(二) 这次见了血,不大不小算是故意伤人,总能把佳佳赶走吧? 乔言心里一直盘算着这件事,没怎么阻止靳尚打电话过去。佳佳留在他们身边只能搅局,还是房蔚的眼线,她怎么也不能放下戒心收留她,由得佳佳对他们作威作福,更何况她很在意佳佳老抱住杨开躲避昆昆的追打,有一下没一下地使唤着杨开的事情。 房蔚很快就赶到了医院,后面跟着小步碎跑的于诺,他走到外科楼层就返身说“来”,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到遥遥观望的乔言他们跟前。 “你在这里等下。”他温和地对于诺说了句,突然拉住乔言未受伤的手腕,要将她带进医务室。 乔言心底大叫不好,急着喊杨开名字,房蔚又搂住她的腰,把她锁在了手边,冷冷说:“其余人都别动,我找医生重新给她鉴定下伤势。” 走廊里的三人领教过他的脾气,默许了他的提议。 房蔚将乔言带进门,落锁,看着抱住登记表的护士说:“请你再给这位小姐检查一遍,我要确切答案。” 护士懵懵懂懂地站着。房蔚转脸对乔言说:“把衣服脱下来。”乔言退开他身边,跑到桌子后站住:“您有毛病吧?右手缠了纱布再解开不痛吗?” 房蔚突然走过来,将她堵在角落里,低声说:“站着别动。”一手剥下她的风衣,并且还要解开她的衬衣扣子。 “滚开!”乔言咬牙踢他,他不避开,箍住了她的腰,成功地褪下了半边衣服,裸|露出缠绕着纱布的白皙右臂来。 “您别光站着看,报警啊。”乔言从房蔚身前探出脑袋,冲着护士直喊。房蔚摸出手机丢在桌面上,手里对付着乔言扭动的身体,嘴里快速说:“家务事,你最好别管。” 乔言气白了脸:“你老婆在门外,你他妈地少讹诈人!” “我说你们两个——”护士妹妹迟疑地走过来,“不要紧吧?”她看了看房蔚的脸色,像是猜测着说,语气有点不连贯。“这位小姐——只是皮外伤啦——没多大事情哦——不过你这样抓着她,会弄痛她的。” 房蔚松了手,将两臂撑在角落两面墙上,形成了一个虚空的包围圈,但也没让乔言挤出来。他只坚持说:“把纱布解开让我看清楚,别让我亲自动手。” 乔言看到护士不敢再上前的表情,含恨解开纱布,露出了浸染一层淡红的最底层,冷冷说道:“现在看到了,您满意了?” 房蔚低下头冷冰冰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很痛,我要你长个记性。” 乔言恶狠狠地盯住他,他不回避她的眼光,把话说完:“凭你的身手不至于避不开佳佳的刀子,你这么轻易地让她伤到了,是不是暗地里在想办法把她撵走?” 乔言眼底一闪,怎么也抑制不住目光里的讶然。这样的想法她只是避不开刀锋时,潜意识里突然涌起的念头,他是怎么猜到的? “以后做事多用点脑子,少用苦肉计。”他擦去她脸边的汗水,冷冷说着,“佳佳伤了你右臂,我回去照样打断她右手还给你,不过这份工作她必须做下去。” 房蔚收回撑在墙壁上的手臂,丢下满眼震惊的护士和衣衫不整的乔言,先离开了医务室,再次带上了门。 护士转脸问:“那个——他不会真的要去打断什么佳佳的手吧?” 乔言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皱眉说:“不知道——很有可能。他对女人一向狠心。” 乔言催促杨开请她宵夜,看得靳尚白了脸色。他冷冷地吼一气,将他们两个塞进车里,亲自开车回了公寓。乔言十分不快,杨开表示明天也可以请吃饭,她才勉为其难地擦了身子,喝水,安心地睡了觉。 梦里房蔚那张恶人脸折磨了她半夜,她爬起来又喝了半瓶水,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走到落地窗前看星星,又没浪漫的夜空供她欣赏,最后还是靳尚走出门来,陪她坐在一起。 “您怎么还没睡?”乔言扭头瞧着靳尚带倦色的脸,“您不是在发烧吗?” 靳尚将手里加热的水杯放在她眼前,淡淡地说:“渴了就喝吧,我陪你。” “难道您在担心我?”乔言凑近了眼睛,想观察到他眼底的局促,结果他避开了头,只僵硬着侧脸说。“睡不着。” 突然又传来喀嚓一声轻响,杨开提着一床毯子走过来了。他将毯子递给乔言,示意她围住她和身边的靳尚,笑着说:“原来都睡不着啊?不如我们来讲故事吧。” 三人熬过了后半夜,乔言挖空心思追问杨开以前的事,无奈他总是笑,不接她话题。她对那个追他将他吓出家里的千金很好奇,可惜没探到一点风声。 乔言对昆昆表述了她的忧虑:“他这么回避过去,是不是在保护那个女孩的名声?” 昆昆先问了她的伤势,才不以为然地回答:“瞎说什么呢?说不准他是介意你知道他的过去,不敢追求他了。” 由于昨天靳尚拿到了高质量的代言权,公司特意放他们一天假。乔言窝在自己卧室的沙发里想睡觉,昆昆推推她说:“房蔚真狠,捏断了颜佳佳的右手,我今天看到那个二货打着绷带来的,躲在外面小声说话,再也不敢对我们大喊大叫的。” 乔言将昆昆赶了出去,还认真地说:“以后别叫她二货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一直到晚上乔言也没有高兴起来,因为杨开一说请她吃饭,后面突然冒出来很多人,有蹭饭的昆昆、低烧的靳尚、尾随不掉的佳佳,到了以前模特爱扎堆的湖畔自助餐厅,居然还碰上了昨晚与靳尚竞争失败的几个男模,他们也凑了过来。 乔言摆着后妈脸,冷眼看着聚集起来的众人。熟识点的模特嘲笑她,照样吆三喝四,要她帮他们取啤酒。杨开主动站起来说:“我去拿,她右手有伤,不大方便。” 乔言扭头对昆昆说:“姐,您帮我把他们喝倒。” 昆昆伸出一根指头点开她额头,失笑:“哟,连姐也叫得出口啊,你就这么急着和阳光小开单独在一起?” 乔言愤恨地叉起寿司吃下去。靳尚拿过一小碟果味糕,摆在她面前说:“吃这个,有营养。” 过了十分钟,商也被昆昆叫了过来,大家一看到他,突然哄了起来:“我说昨天靳尚怎么那么容易拿到奖,原来是有昆昆老公这个后台!” 昆昆咧嘴一笑,抽空对乔言说:“不准跟他斗嘴,想办法把他灌倒,我以后再帮你搞定杨开。” 乔言有点犯难,她酒量虽然有些,但不喜欢喝酒,因为奶奶以前的严厉管教还是在无形起着作用。除了她忤逆地跟了房蔚一年,这二十五年来,她鲜少犯错,拿奶奶骂的话来说,就是“畜牲命”,平时看起来很顺意,关键时爱给人致命一击。 乔言一直用眼角对着商,商回脸冷笑:“怎么,看我不顺眼吗,还是借着我想起了什么人?” 乔言哂笑:“您就自鸣得意吧。” 两人一凑到一起就毫不遮掩彼此的厌恶,这事任谁都看得出来。结果还是靳尚拿过她的罐装啤酒,敬了商一次又一次,硬是将他们俩都灌醉了。 乔言和佳佳都要拦靳尚,急着说:“靳尚,不要喝——” 靳尚挥开她们的手,皱眉说:“别管我,我心里烦。”临了散场,他一个劲地向乔言怀里倒去,吓得她手忙脚乱。 “带我回去。”喝醉了酒的靳尚还是很安静,除了脸上浮起的红晕,其余看不见什么失礼的地方。 乔言对他的醉酒姿态颇无招架力,还是杨开将他架回了车里。佳佳留在后座里照顾靳尚,替他擦去满头的汗。乔言最后爬上车,还能听到他喃喃自语:“于诺……乔言……于诺……乔言……乔言……” 佳佳不满地叫起来:“凭什么呀!他后面只念你的名字!” 乔言皱眉说道:“您好好对他,别老想着上他的床,他自然也能记住您。” 杨开突然转眼看了她一眼,她顿时懊恼言多必失,咬住了嘴。 车玻璃外砰砰传来敲击响声,乔言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对着商的桃花眼,冷冷问:“又怎么了?” 商一袭暗条纹西服穿得翩翩风采,丝毫不见凌乱姿态。他沉着眼睛看乔言半天,才开口说道:“您知道昆昆为什么叫您蛇蝎吗?” 乔言头痛地瞅着他,他继续说:“是我要她这样叫的。” “开车。”乔言干脆冲杨开嚷了句。 商突然伸出手,揪住她的毛衣领,冷冷说:“我知道您和房蔚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也知道您把他折磨得人不像人,现在看到他走出来,我很高兴。我不怕告诉您,他曾经为了您打残了那个甩你耳光的年轻人,被他告进局里关了几天,到现在还有把柄落在你们那边人手上——” “昆昆!”乔言着急地大喊一声,不让他把话说完。 昆昆摆着腰走过来,抓起商的领带,将他牵走了。 杨开看着乔言冒冷汗的脸,询问:“可以走了吧?” 乔言无声点头,对上后视镜佳佳怨恨的眼光,她又狠狠地瞪了回去。 在车上,她不方便开口,只在心底哀求杨开不要认为她真的很蛇蝎。 回到公寓,她就关紧门打电话给四叔,问道:“叔,房蔚真的打残了那个少年仔吗?” 四叔回答是。 “难道您取到了那个孩子的伤残报告?” 四叔惊异地说:“不是你教我的方法吗?请人跟着那个年轻人,看能不能抓到房蔚犯罪的证据,你果然没猜错,在你离开酒楼后,房蔚就找到了那个人,拖着他回去揍了一顿,把他的左手打断了——” 乔言心底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等着四叔先挂断电话。 她倒头睡在床上,扯过毯子蒙住了脸,忍不住想:就算我小人了一回,后面别怨我了,房蔚。 翻手为云(三) 房蔚斥资千万举办的豪华订婚礼刷新了武市记录,相比较一年多以前和乔言的低调过场,这次的庆典铺张得令人咋舌。 乔言在阅览室外走来走去,不时瞅着紧闭的门。自从昨晚回来后,杨开就很少跟她说话,态度变得有些冷淡。她猜测商说的话影响到了他,让他产生了她很狠心的误会,惶然之下又不知道怎么妥善解决这个负面事情,她干脆逮在门外,打算直接问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再也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地患得患失。 昆昆走过来将她扯进了房间里,塞给她一张报纸,示意她看看占据了大篇幅报道的本地新闻。乔言飞快地浏览着房蔚的订婚消息,发现没提及到她的名字,才抬头问:“怎么了?” 昆昆讥笑着看她。“房蔚这次迎亲车队砸了一千万,据说现场还请了模特走台助兴,随便一个抽奖节目就豪掷28万股票——” “俩字,烧钱。”乔言没耐心听下去,言简意赅地打断了昆昆的话,起身又要朝杨开那扇门走去。 昆昆将她扯了回来:“不止这吧,最起码还能说明他这次来真的。” “真的更好啊,省得您老拉我掺和他的事。” 这个星期昆昆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起很多次房蔚的名字,让她不由得怀疑其动机。经过打探后,昆昆说出了事实:商指使她这样做的。 乔言一听是商的唆使就厌烦,根本没兴趣去猜想原因是什么。看到昆昆冷下脸又要提由头,乔言连忙将那张彩报拍到她额头上,隔着障碍物说:“走了。”果断不听她的聒噪,直接溜掉了。 乔言临时找杨开告白也没有成功,因为发生了一件令她肉痛的事:公司老总把她叫到办公室里,严重警告了她和靳尚被人举报的“不正当关系”,并做出处罚本月奖金的决定。 乔言冷冷问道:“是颜佳佳举报的吧?”没得到老总的回答,她知道那是默认。 乔言坚持清白,据理力争。老总撂下话来:“房先生不看好和自己经纪搞暧昧的艺人,已经撤了背后的投资,转签了芷女士的新娱乐天地。现在,你的佣金完全由公司支付,你必须好好做事,不准再犯错了……” 乔言抱臂一言不发听完,心底没丝毫惊奇。她拿起桌子上的书面处决通知,道声歉离开了办公室。回来遇到了杨开,她尽量笑了笑,原来打好的腹稿就这样被冲得支离破碎。 “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看。”杨开停下来,关切地问了一声。 乔言微微一笑:“没什么,想到靳尚又跑出去了……觉得有些头痛。” 凑巧,颜佳佳助理刚打来电话告诉她:靳尚留在了于诺订婚的世纪庄园里,喝了三杯酒,情绪变得低落。她没办法带回他,因为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老总也知道了这件事,叮嘱乔言妥善处理好现场,别抹掉了靳尚和公司两重面子。 世纪庄园其实是座集休闲与娱乐的度假村,乔言从昆昆那里拿到请柬,顶替她的名字进了场。她打通了靳尚手机没人接,一直按着重播键循声走向花园,终于在花架后找到了他。 靳尚敞着休闲西服,靠在白色罗马柱上吹风,脸色还算正常。 “可以走了吗?”乔言罔顾一切,不关心发生过的和要发生的,直接问。 “坐在这里可以看见于诺。”午后的风吹起靳尚的衣角,他淡然地说了一句,继续透过鲜花及薄纱装饰拱门,远视流连观礼人群。 乔言顺眼看过去,看到房蔚牵着于诺陪来宾寒暄,礼花倾洒了一地,预示着仪式完毕,两位新人正接受来宾的祝福。 “把衣服扣上吧,您感冒还没好。”她皱眉提醒。 靳尚笑着扣好外套,眉眼尚带温和。他向她讲述了在这里和于诺共拍爱心MV的往事,语气中充满了感怀,倒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失魂落魄。乔言放了心,对他说:“再给您五分钟,看够了就随我回去。” “这么急干什么?”靳尚转身将手撑在了白柱上,凑过脸说,“那边有蛋糕,你肚子饿不饿?我去帮你拿一块。” 乔言退后一步,退开靳尚包围的气息圈,冷下脸问:“您饿吗?” “不饿。” 乔言不由得挑眉:“那还磨蹭什么,走吧。”靳尚笑了笑,斜倚在柱子上,学着她那个样子抱起手臂,冲她直抿嘴乐呵。“多陪下我,我不想这么早回公司听老板唠叨,今天又难得跟你单独在一起。” 乔言的直接反应就是削他一眼,当先朝外走,靳尚跟了过来。就在两人快离开庄园时,有人拉靳尚合影,把乔言孤零零撇到了一边。乔言打算先回到车上等,一转身就碰上了背对着她的房蔚。 这个月她总是能偶遇到他,对他穿黑色西服的背影还比较熟悉。今天她却是顶替昆昆进来的,意外打破了她不来观礼的誓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有尴尬。 房蔚和客人握手,送他们出花纱装饰门。乔言料想在众人面前房蔚不至于找她麻烦,授予观者谈笑话题,就紧挨着一位来宾身边顺利走了出去。 麻叔站在树荫下,拦住了乔言的去路。“怎么了,麻叔?”乔言十分诧异,“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做什么坏事。” “等等。”麻叔脸色不善,就是不放她离开。乔言看他紧紧相随,转头无奈地说:“叔,您这是何必。” 麻叔拉住她的手腕,打电话叫来了房蔚,退到一边说:“房先生,有什么话趁现在还能说,等乔小姐真出了这个庄园大门,后面怕是没机会了。” 乔言打量房蔚沉敛下来的脸色,好奇地问:“哦?您还有话要说?” 房蔚没回答,从麻叔外口袋里翻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看着乔言。“你来干什么?”一开口,他的语气就是冷冰冰的。 乔言看到他黑得透亮的眼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配合地解释了两句,想尽快离开这个低压场。她刚说完是为了靳尚而来,意外地发现他的目光变暗沉了,果断地朝后退。 “这儿人多,我奉劝您放清醒点,别给观众落下话柄。”她退了两步,冷冷说道,“于诺小姐也要过来了,您多少顾着她的面子。” 可惜她把房蔚想得过于被动,或者说是受人制约。他根本罔顾旁边走过的三三两两探奇的眼光,直接拉住身后走来的于诺手腕,将她牵到乔言面前,挽住她的腰身说:“于诺,我就跟她说一句话,你等下再来找我。” 于诺仰脸对他温柔一笑,抿着嘴说:“好。”乔言哪有耐心陪他们站在过往嘉宾前,转身就要走。于诺突然拉住她的袖子,笑着说:“乔小姐请留步,等我老公把话说完再走吧?” 乔言侧首扬眉:“放手。” 于诺笑意宴宴,眼里流露出一股坚持,手指也没松开。乔言正要抓下她的手腕,突然听到靳尚的声音在叫:“乔言——” 抬头就看见靳尚恳求的眼色,既温和又透出了点不忍。 乔言叹口气,没再掰开于诺手指。 一直站着不动的房蔚伸出手,牵住了于诺的右手,使她松开了乔言。“走吧。”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带着她先离开。 乔言示意靳尚跟上,没想到作壁上观的麻叔也跟过来了,还旁若无人地钻进他们公司的车里,占据了驾驶座。“我送你们。” 乔言赶紧摇手拒绝,麻叔回头说:“最后一次。”她耸下了肩膀,无奈应允。 靳尚坐在她身边,车子一开动就歪在她右肩上,怎么推都推不开。他嘴角卷着一丝笑意,到了后来逐渐沉睡,将发烫的额头抵在她脸侧,擦得她的下巴都热了起来。 乔言嫌恶地扭头看靳尚,一时之间颇有些无计可施。 “乔言。”麻叔突然开了口,让她想起来这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怎么了,叔?” “你真的没爱过什么人?” 乔言想了会才回答:“以前没有,现在很喜欢杨开。” 既然麻叔这么执着这个问题,她干脆爽快地告诉他。 麻叔旋即沉默,将车开到公司门口,临分手时才再打破岑寂:“房先生刚才有句话来不及说,我代他说完。” “好。”乔言架住靳尚发烫的上半身,忙得满头大汗,随口应承。 麻叔帮她托住了靳尚,山岩脸色有点松动,仿似也经过了踌躇一般。最后他才表示:“房先生和于小姐订了婚,后面会结婚。你以后不要出现在他们周围。” 乔言吃力地站稳,失笑说道:“这是两句话哪,叔。您的意思到底想强调哪一句?” 麻叔转身走开了。 乔言还在后面大声说:“麻叔,您走慢点,看着车。” 她目送麻叔过街。其实房蔚也曾说过禁止她出现在他周围,她已经答应了,并且打算遵循这个决定,好摆开过去,麻叔实在是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翻手为云(四) 低烧未退的靳尚跑到乔言卧室霸占了床铺,将主人挤在了沙发里看书,还不停地使唤她。“乔言,我要喝水。”“乔言,给我温度计。” 从世纪庄园回来后,公司老总果然逮住靳尚训了一通,靳尚漠不关心地听着,他的无动于衷连带乔言又一次被斥责。靳尚顿时就翻了脸,不是乔言拽得快,他差一点要踢中老板桌子。 乔言将他丢在一边反省,才过了几分钟,他就跑过来了。“喂,我在发烧,你好歹关心下我吧。” 公寓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闲人,据说都被昆昆拉去参加房蔚举行的庆典宴席,玩到深夜还不见归还。乔言嫌他烦躁,唰地一声合上书,把他赶出了房门。 当她站在阳台上重复每晚一小时的魔音练习时,靳尚躺在客厅沙发上冷不丁说:“今天我生日。” 乔言的小提琴声硬生生被这句话割断。她仔细想了想,今天的确是靳尚的生日,这么多人忙着看订婚热闹,参加婚庆活动,居然都忘记了这桩事。 “生日快乐,靳尚。”乔言依在阳台上说,背对着从世纪庄园升起的庆祝烟花,那砰砰啪啪的光彩璀璨如星,点燃了她身后的夜景。 靳尚冷着面瘫脸冒出一句:“如果真的要我快乐,你就放过我的耳朵。” 乔言走进来坐在沙发脚边,看到他黯淡着眼睛,耐心陪他说话。他告诉她,他从来不知道父母是谁,只知道每年会有一笔款项打到养母关阿姨账户上,充作他学习和生活的费用。 “我在泉井边长大的,后来关阿姨进了工厂,我就随她搬去了老街,在那里住了三年,读大学时才离开冬泉。” 乔言转脸问他:“怎么没想到回冬泉看看呢?说不定关阿姨很想您。” 靳尚抓起她的衣袖遮住眼睛,闷声说:“关阿姨视我如己出,没混出人样我不好意思回去见她。” 乔言沉顿未语。靳尚问:“现在冬泉怎么样了?” 乔言叹气:“您都不看报纸的?——冬泉老街被划入防治工程,年后就会被拆,这几天沉毅公司正在筹备听证会,想调停原住户与开发商之间的矛盾。” 不过问商业及政治的靳尚听了有些吃惊:“沉毅?房蔚的房产吗?” “是的。” 他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说:“真的要拆了,那关阿姨怎么办?她住哪里?” 乔言抽回衣袖,叹口气说:“关阿姨目前在照顾我奶奶,就住在我奶奶家里。” 这下靳尚十分吃惊了:“你认识关阿姨?——你好像知道我以前的事?” 乔言拿报纸拍了下他蠢蠢欲动的手腕:“是的。我接手您工作之前看过公司递交的资料,知道您的一些情况。” 除了官方报道的那些生日星座学历什么的,最主要的是芷姐提供的成长历程,监护人那一栏里写的就是关欣关阿姨的名字。看到这个名字,乔言顿时毫不犹豫答应了,无他,只因为靳尚也是老厂职工带出的孩子,比芷姐是生母之类的假理由更让她有了亲切感。 乔言将房蔚的婚庆烟花作为背景,站在阳台上源源不断地拉了《化蝶》《烟火》及《鱼》。靳尚忍不住走出来说:“原来你会拉小提琴呀?” 乔言笑了笑不答话,只为他一人倾情演奏。靳尚变得很高兴:“我赚到了,连杨开都没听过你的琴声。” 琴音悠扬入耳,缠绵如丝,散落在一片阴翳的夜景夜花中,不知缠住了几个人的心。但显而易见的是,靳尚被乔言治愈得很好,这个夜过后,他和她相处得很融洽,也对她极为听从。 靳尚询问乔言拉噪音的原因,她回答是发泄。探究深一点,她皱眉说:“我也有信仰的,每天看着信仰一点点垮塌下去,我心里其实很难过。有时候就通过小提琴的消磨来排遣郁结了。” 靳尚笑她:“你的信仰是什么呢?” “拿回我家工厂的信念。” 乔言涂抹好松香,小心收拾好小提琴,杨开推门而进,一向明朗的眉峰上带着些皱褶,像是降了层霜冷。乔言察言观色不去烦他,拿起水杯喝水,他却主动开口说:“抱歉没回复你的电话,当时被浅草耽搁了。” 乔言心里沉了一下,脸上尽量保持和缓。“谁是浅草?日本女孩吗?” 杨开看着她的眼睛说:“浅草就是追我的那个女孩,现在来到了武市。” 乔言了然,原来是在邻市吓走杨开的那位名门千金。她迟疑地问:“浅草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于小姐请她来参加订婚礼。我今天才知道,她是于小姐的朋友。” 乔言听后心底忍不住想:老天从来没有站在她这一边,无论是以前乞求不要见到房蔚还是现在追男朋友,它都和她对着干。 三天后,冬泉街沉治工作听证会如期举行。乔言被叔伯辈们推举为听证陈述人,差一点没及时赶到现场,因为冤魂不散的颜佳佳突然又冒出来了,连续制造不大不小的混乱,花费了乔言很多额外时间去摆平她。 乔言经过沉毅底楼,冬泉街的提高差价标语排在了门前,气势一点不亚于奥运会的开场礼。她一路匆匆走过,亲眼所见很多原住户的举措,心里越发佩服四叔他们胆大包天,比她强多了,居然敢和省委及市委领导直接叫阵。 推开会议室大门,乔言找个偏远点的位置坐下,仔细打听已经发生的情况。冬泉叔伯告诉乔言,在房书记的坐镇指挥下,在市领导的大力斡旋下,冬泉街年后动刀子已经成为定局,现在能争取的,如同她原先猜测的一般,只能是提高改房货币赔偿。 “那说好价格了吗?”乔言眯起眼睛,扫视圆拱形会场,看到房蔚遥遥坐在对首,抱住了手臂一言不发。 他的样子既冷淡又镇定,实际上,今天到场的这么多领导能给他开路,他的确不需要多操心其余的事,只在最后差价问题上由他点头首肯,再由政府出示形式公文就行。 乔言继续找,在主席端找到了房志远的名字,和传说中的硬派省委书记对上了号。 人渣的爸爸,轮廓上带着人渣的影子,手段作风就乔言探听到的而言,居然也和房蔚差不多。 四叔还站在前头据理力争,偏僻除了政府办的秘书在调和,房蔚还是不开口表示什么。后来主持人见两方气势一热一冷、一燥一淡,就提议中间修场,等沉毅董事会裁定结果。 四叔回头急着喊:“乔言,你给主持人说说,我个大老粗,三言两句讲不清楚。” 乔言刚在四叔叫场时已经安静准备好了一切。她掏出一叠打印的资料图片及数据,请叔伯散发到前台,先致歉来晚了,再清楚表示:“房先生如果不同意补偿,至少要保证这次的承包工作不能由沉毅进行,因为在您动工之前,我有充分证据表明,沉毅以往代理的两大房改区均有问题。” 她详细讲解了冬泉街地基结构,声称政府的暖冬计划管道横穿街底时,会挪走玉石过度开采河沙,造成地表深层沉陷。沉毅曾经代理过惠民及东湖区的房改工作,和这次的冬泉经适房整改规模一样,采用的都是高层蜂窝建筑,最终能导致地基不堪压力而陷沉。 “您怎么能肯定新建的冬泉小区一定会陷沉?”房蔚打断乔言的话。 “没陷沉也不要紧,贵公司还有尾期问题遗留习惯,照样能阻止原购户入住。”乔言说这话没有笑,却引来底下冬泉街代表轰然一笑。她指出沉毅代理的小区除了4栋楼底盘塌陷外,还有供暖及排污设备没到位的遗留问题。 房蔚脸上并未显露惊异之色,想必是已经了解他底下公司的毛病。他只转头看了沉毅新任经理一眼,那位新经理也在擦汗,站起身表述说:“房总已经督促过这些事,主要是我们技管人员监测不力,造成一小批尾期工程来不及改进。” 乔言对付房蔚的手段很简单,就是转移视线。她暴露出沉毅治下的很多问题,不断给听证方制造话题麻烦,一个接一个地丢过去,迫使他们如坐针毡,几乎要跳起来逃开当面对质。 环视整个会场,就房蔚坐得最沉稳。 沉毅前期并不属于蔚远产业,所做的工作出了纰漏也无法打击到他,只能减损他的颜面。不过乔言转念猜想,颜面和实际利益相比较起来,她更愿意相信他重视后者。 所以说,问题到了房蔚那里,最终还是成不了问题,只是给了他压力:要么修改补偿价格要么舍弃沉毅代理权。 他肯定是选择提高补价,这个改动的根基最少,对他来说几乎九牛一毛。 实际上乔言掌握的资料也有限,仅仅是她上次赶到蔚远处理乔迁的赊欠,无意中在展厅发现了沉毅上呈的规局图,将它们拍照下来主动去寻找破绽,才在两所小区里找到了一些话题问题。 当时房蔚转身回来得太快,她没有足够的时间离开,拿住手机还被他抓了个现行,她被动地出示了联络簿里的人名。 手机里全部是爸爸留给她的人脉资料,爸爸曾经说过:“这些人都是我的老战友,心眼实诚。以后你有麻烦事可以去找他们。他们的手机号码可能会换,但这上面留注的家庭地址和老宅电话不会换。” 乔言牢记这笔财富。她细细数了下,爸爸记载的各种细致问题竟高达一百多项,简直可以建造一个家族式网络图表。 然而她没想到,房蔚看过她的联络簿后,竟然也记住了几个靠前的关键名字,在后面的强拆事件里,让这些人名发挥了巨大影响力。 房蔚离开会场,带着董事会的商讨回来,报出最终的补偿价格:由原来676元/平方米提高到776元/平方米。 意料之内的小幅度上涨。 乔言坐着喝水,听任四叔带头哄闹。政府的人极力斡旋,场面有些喧嚣。 偌大的会场里,就乔言和房蔚遥远对坐,置身喧闹之外,仿似是浮华都市的冷眼旁观者。 谁也无法撼动谁,谁也无法影响到谁。 乔言接到杨开打来的电话,问:“你在哪里?” “在你背后。” 乔言猛然回头,果然看见杨开伫立在会议厅大门旁,清隽的蓝色线衫带来一抹亮色。她朝他走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袖。“是不是佳佳又出了状况?” 杨开笑着点头,反拉住她的手掌,将她温柔地带出会场,并向她解释:佳佳缠住靳尚撒娇,靳尚驱逐不得,两人险些在影棚里起摩擦。 “这边的商谈落入尾声,那我们快回去吧。”乔言很高兴杨开能主动牵住她,一路走出沉毅大楼都不松手。 一道银灰色车身唰地一声紧擦着杨开左边驶过,带起一阵稀薄烟尘。 乔言忍不住对着车尾嚷:“不长眼睛的吗?碾着人怎么办?” 杨开笑着摆手:“不碍事,我没关系的。” 步步紧逼 时间滑过一个月,乔言生活照旧。她尽心陪着靳尚排通告,核对他一次又一次出席发布会的时间,忙得没顾上自己的事情。杨开基本也是足不出门,问他为什么宅在靳尚身边,他回答得很清楚:躲避浅草的纠缠。 乔言听后长舒一口气。 不过颜佳佳一直没让她省心。有几次她正跟靳尚强调台风及致谢辞时,佳佳总是要闹出不大不小的麻烦,过了一段时间后,她总算明白了:佳佳就是房蔚送到他们身边,用来制造麻烦转移视线的。 转移什么视线呢? 这事和冬泉街的原住户签字协议拆迁有关。 上次在听证会上,以四叔为代表的提价团与房蔚为代表的听证方并没有谈妥最后价格,房蔚开价每平方米补偿七百多,并表示这是底线,四叔等人尚在犹豫,乔言委婉提醒过这个价格有待提高,但终究四叔还是在拆迁同意书上签了字。 就在四叔犹豫签字后,原来一批观望的老住户都纷纷跟风,765家全部签字完毕,表示首肯动工。 这一切,都发生在乔言不知情的时候。那时的她正陪着靳尚在外地走穴,手机充电器被佳佳藏起来了,接不到任何外在消息。然而就在这一天半内,房蔚第二次组织原住户代表举行了会议,用雷厉风行的手腕征集到了这765家的首肯动迁权。 乔言听到消息后无疑犹如挨了一记闷棍,她难以置信地追问四叔:“您为什么这么轻易签了字?现在又跑来告诉我您后悔了?您叫我怎么办?您要知道,那签了字的协议是具有法律效率的!” 四叔搓手,很为难地告诉她:“小言,你别气了,别气了啊。叔是一时糊涂,中了房蔚的道了,不是不珍惜你辛辛苦苦为我们争取来的权益……哎,你看我说话又不利索,都把你气红了眼……” 乔言去卫生间洗了次脸,回来坐在沙发里,听着四叔告诉她来龙去脉。 房蔚首先拿到了乔家最年长的谢书娴女士的签字,并有祖传签章为证,那上面红拓的谢女士名字清清楚楚加印在拆迁协议书上的,既有谢女士亲笔签名,又有章印辅证,四叔他们怎么会怀疑老乔家已经首先妥协了下来,背后同意了房蔚的补偿价格呢? 乔言听后脸发白:“我奶奶签了字?还有印章?” “是的。” 她急得手指发抖:“但叔您也不能就看乔家一家的主意啊!您可以和其他住户商量下——” 四叔不等她说完,又丢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当时开会的还有乔厂长的几位老战友,他们都到场了,代表各自老宅儿孙签了字。我一看大家都认了,就跟着签了……” 乔言完全懵住了。 她僵着脖子坐很久,才想起一个问题: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乔言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她想起了一些往事,打电话向乔迁求证,乔迁支支吾吾之下还是透露出了答案:房哥带着他去拜访过爸爸的那些老战友,许以便利,声称武市这期房改工程非常重要,如果做好了,能让省委领导有政绩向中央进军。 他说话无非很巧妙,既点出了后台硬,又抬出了政绩来规劝人。 “你怎么知道那些叔叔伯伯住哪里?”乔言咬牙切齿地问。 乔言拖着声音回答:“我上次去你那里,偷偷翻过你的手机——” 原来如此。房蔚看过她的联络簿,挑选出对他最有利的名字,吩咐乔迁找到了地址。 一瞬间,乔言几乎对这个弟弟绝望了。她不抱希望地问:“奶奶那边也是你哄着签字的吧?还有那枚和田玉签章,应该也是你偷走送给房蔚的吧?” 乔迁回答是。他用要和琪琪结婚的理由骗奶奶签字,拿到最大限额的补偿,奶奶以前只教导姐姐乔言,完全冷落过他,他算准了奶奶亏欠的心理,跪下来苦苦哀求她,终于让老人家签了字。 乔言打房蔚电话,他不接。到蔚远总部申请会谈,前台小姐一看到她,就摆出标准笑容说:“乔小姐,房总不在。” 乔言越过吧台直接朝电梯门走,那位小姐慌慌张张拉住她,脸色变得又白又冷。“乔小姐,请你别为难我,上期做接待的是啾啾,她就是因为随便放进你被我们老总开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 言尽至此,又恃保安围了过来,乔言无奈离开。 她抽空堵在蔚远车库外,房蔚驱车径直离开;去了一次半山湖公寓,外院大门的保安只对她笑着,怎么也不肯放她进门,解释说:“上次乔小姐离开我们这地儿,房先生就吩咐说了,以后不能让你进来。” 房蔚,你真是狠。 乔言心底冷笑,果然和那天晚上说的一样,走出公寓大门你就翻脸无情。 乔言没见到房蔚,对靳尚代言Style联合品牌的事情多关注起来,有些担心房蔚会插手干预,六亲不认。她连着催昆昆去找商打探后继情况,昆昆总是回答:“商说他不管后面的事。” 昆昆都不能拿下商公子的主意,那可以表示靳尚的代言有点悬,至少商家没在合同上应允过“一旦代言,必不换模特”的承诺,如果他们提出靳尚外形不适合走高端人群,铁定会撤销合约。 乔言精心打扮一番,假托芷姐名义进了芷兰居,在包厢里找到了喝茶的商。茶几上有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品尝的却只有一人。 尽管受到各方面坏情况的制约,乔言却没有表现出任何黯淡的地方。她光彩照人地站在商跟前,直接说明来意。 商一如既往地推脱,明显表示出不耐。 乔言知道他和房蔚一个鼻孔出气的,说不定还受到了房蔚的指使。她抱住手臂默默端详他,无论他怎么冷嘲热讽也不开口,逐渐让他冷掉了声音。 “您知道吧,昆昆一直说我们很相似。”乔言打定主意说,慢慢俯□子,冲着商俊秀的脸颊吹出一口气,“我就在想,既然我们如此相似,说不定这点能让我爱上您。” 商冷笑:“怎么,您靠得这么近,是想□我?” 内连阁子间的小门喀嚓一响被推开,穿着修身西服的房蔚走了进来。他拿起茶杯抿了口,对仰头摊靠在沙发背上的商冷冷说:“我先走了。” 乔言连忙跑到包厢门口站住,拦住了房蔚的去路。“希望您能听进去我的一句话。” 房蔚抬手解开袖扣,使他的手腕活动得更加方便些。乔言看得懂他的动作,对着他冷漠的眼睛说:“做人别太绝,留点回旋余地。” 她拉开门先走了出去。 她的厌恨已经表现得很清楚,至于这句劝告有没有效,她不敢担保。 日子不咸不淡地度过,乔言工作磕磕碰碰地进行中,四叔打来紧急电话:“拆迁办的队伍来了,小言快回来看看吧。” 看来四叔没有和房蔚取得和解,他的反悔和不断吵闹让房蔚彻底失去了耐心,房蔚干脆拿着拆迁同意书请动了工作人员,要提前强行拆除冬泉街了。 乔言很担心住在街尾的奶奶,打车赶了回去,靳尚看到她匆忙的样子,也跟上了车。 乔言极力推诿:“靳尚,这不是闹着玩的,您赶紧回去!” 靳尚拍着她的脑袋笑:“不用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做事吧。” 拆迁现场来了五台铲车和推土机,轰鸣作响,推倒房屋时扬起的尘土弥漫了底下原始住户的眼睛。拆迁办的主任揪住四叔的衣领,大声叫着:“叫他们拿着东西出来!老躲在房里要出人命!” 四叔和他对叫。那名叫邢斌的主任简直要提起四叔的身子,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这片的人最难办!开发商已经加了补价,提到了850,你他妈地还不满足!” 被摧垮的是东头两家的二层楼房。户主抱住孩子站在机器前,死都不再让开,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乔言拔腿跑回奶奶的红砖小院,刚进院门,一个闪着白光的搪瓷缸子飞了出来,乔言闪到一边,还对跟在了身后的靳尚嚷了句:“小心!” 靳尚侧身躲过,走到搪瓷缸旁看了看,笑着说:“哎哟,乔姥姥,这个好像是我小时候喝水的杯子。” 掩映的门板里传来奶奶激越的骂声:“你这个贱蹄子——” “奶奶!”乔言突然大喊一声,砰地跪在了院子里砖路上,截断了老人家千篇一律的说辞,“今天没时间骂我了,您一定要出面阻止这件事!” 陈旧的大门迎着冬日薄阳,撒着淡朴的光。屋内沉寂极久,万籁仿似无声,静得靳尚走到乔言右边,想拉起她跪着不起的身子。 “我已经有八年没出门了。”奶奶苍老的声音传出来,一改往日浮躁叫骂,变得很清楚,“不过我眼睛没瞎,看得懂周边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你的,乔言。” 木门吱呀一响大开,随着梨花拐杖点地的笃笃声,一道蓝色的确良袄褂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谢书娴女士满头白发,脸颊塌陷瘦削,布满了小块老人斑。她的身姿硬朗,走到乔言跟前不需要弯腰,直接用垂下的眼睛就能看得乔言一动不敢动。 “说吧,出了什么事。”她一开口,就使用了乔言惯对乔迁的口吻,苍老的声音里几乎不带什么波动的感情,说道,“总能找到解决法子。” 驱逐出境 “您是个明星吧?记得别站在人前,被拍下来不好。” 奶奶随乔言走出悠长的老巷,听完乔言所有的转述后,开头第一句话就是对着靳尚说的。 靳尚有些没弄明白,诧异地朝乔言瞧了瞧。奶奶杵了下拐杖说:“哎,榆木脑袋。” 就算还不懂,靳尚看到乔言对她奶奶小心翼翼的态度,马上也笑着低头。“奶奶,我是个唱歌和站台的,算不上什么明星。” 奶奶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孩子还知道谦虚,比乔迁强多了。” 烟弥雾涨的拆迁现场气氛依然紧张。在众多叫骂及吵嚷声中,乔言推着轮椅无声无息挤进人群圈,出现在推车前面。 轰鸣的机器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伸手接过被拆户主手里抱着的孩子,哄着他别哭,转身走到树下和靳尚站在一起。 圈子里最核心的人物是奶奶和轮椅上的老军人。两位老人用沧桑的面容对着气焰嚣张的拆迁队伍,目光里没有一点浑浊。 奶奶指着老英雄左胸上挂满的建国勋章及荣誉奖章,抬高了嗓音说:“你们看清楚了,这个老军人是抗日英雄,当年用双手扒出炸弹堆里的总政参谋,背在背上朝外突围,炸断了两条腿才把他救了出来。老英雄参加八年抗战实打实杀日本鬼子,没说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话,今天委托我站在这里给你们说一声:拼刺刀和鬼子对杀他都不怕,还怕了你们这些开铲车来的毛孙子?” 邢斌主任摆摆手,叫退旁边想冲上去拉人的下属,扭头瞪了一眼:“没长眼睛呢?这老太太都说了,老英雄是总政参谋的恩人,总政参谋是谁?现今我们房书记的哥哥!” 他笑着朝轮椅上的老军人迎了上去。“炮爷是您吧?哎,您不知道老房叔找了您三十多年哪,年年过节要在房书记前念叨您……” 奶奶突地一拄拐杖,打断他的话说:“叫你们能管事的来!” 树下,四叔擦了把汗走过来说:“乔言,也只你奶奶能请动二炮爷爷,都是个怪脾气。” 乔言拍着怀里打嗝的孩子。“炮爷三十五年没离开冬泉,看着我和乔迁长大的,这次出山是卖给老乔家的面子。” 四叔叹气:“等会请炮爷跟开发商谈吧,保管比我们有用。” 乔言点头,靳尚插了一句:“再加上气场这么大的奶奶,肯定能起到作用。” “不见得。”乔言忧心忡忡。 怀里的小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吐了奶。乔言手忙脚乱翻纸巾,没找到,就问靳尚:“有手帕吗?” 靳尚摇头:“没有。你上次那个呢?” “送出去了。” 靳尚抱着孩子就像紧搂着西瓜,乔言看他不济事,又把小孩接过来,走到水喉前将他放在藤编座椅里,一边用水清洗奶渍一边对他说:“毛毛哭成了大花猫,来,给姐姐笑一个。” 毛毛看到她瞪眼睛,真的咯咯笑了起来。 银灰色车子碾过石子路,停在不远处。房蔚推开车门,抬头看见蹲在一边的乔言,匆匆一瞥她的脸及孩子的脸,起步朝聚着不散的人群走去。 邢斌主任返身朝房蔚解释着什么,面露为难之色。房蔚一句话不说听完,抬起眉峰看着他,看得他一个劲地擦汗,不断应允,声音之大,使抱着孩子靠近的乔言听得比较清楚。 “下次会注意,下次会注意,一定不给政府的房改形象抹黑。” 乔言将哄好的毛毛还给站在人堆后的毛毛爸,转身对四叔说:“叔,您放心吧,下次他们再来……至少不会暴力拆迁了。” 她带着靳尚准备退到一旁观望阵营里,没想到奶奶站在核心圈里发话了:“小尚过来推炮爷,乔言过来做书记员!” 靳尚笑呵呵地照办了,只剩下乔言有些诧异地看着奶奶:“为什么要做书记?又不是公社那会儿开群众大会——” 奶奶已经带着炮爷和靳尚走过来了,不等乔言说完,她就杵着拐杖喝了声:“民间自有民间的惯例,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字,不把整个会谈内容记下来,难道还要我这把老骨头趴上去写不成?” 乔言猜想奶奶是要效仿武松杀嫂那样私设审堂,怕后面冲突起来,脚下踌躇了一会。奶奶扬起拐杖就要打下来,旁边伸过来两只手臂,同时将梨花木杖拦住了。房蔚看了看靳尚,靳尚转过脸笑着说:“哎哟,奶奶,乔言都这么大了,您再当着这多人的面前打她不好。” 冬泉东街一间普通民宅临时被征辟为谈判现场。靳尚谨遵奶奶嘱咐,推着炮爷占据在首席上,站在轮椅后闭住嘴巴。乔言握着细管狼毫笔,抖抖索索地在竖式信纸上做笔记。 炮爷从头到尾只说一句话表明立场:“乔家奶奶说的就是我的意思,有什么事听她讲。” 房蔚问过炮爷近况,想邀请他去房家祖宅生活,炮爷安稳坐着不说话,用他的沉默捍卫了刚才所说的那句立场话的分量。这样,全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乔家奶奶身上。 奶奶却不时回头去看坐在八仙桌后做笔记的乔言,抓起压纸的木尺,朝她手背上打去:“身子要直心要正,呼吸吐纳一阵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的心总是沉不下来,写出来的正楷比渣子还不如!” 松松拉拉教育了一些,兼有做人及做事的两重恪训。 乔言抱头躲过尺子,再跳回原位坐下,不敢说半句话。被打得狠了,她才丢下毛笔揉着手背回句嘴:“我比渣子强多了吧,干嘛逮着我指桑骂槐的。” 奶奶冷冷瞪了一眼,其余人好像置若罔闻。 最终,乔言用黑色钢笔记下了整个内容。 谈判时,奶奶为冬泉住户讨要最大限度的利益,要求房蔚召开董事会变更协议拆迁的条款。房蔚并没有立时退让,炮爷指了指奶奶叫她代言,奶奶就再度开口说:“这次房改工作关系到政府形象,关系到你们房家长远的官路,您这个小房总要不要请示下您爸爸,让他来跟炮爷协商下?” 房蔚坐在太师椅里听完所有话,面容没什么松动,只是凝住的眉峰有些冷。客厅里就他和奶奶对话,其余人像是隐形了一般,不发出一点声音。 “奶奶,这事需要迟两天给您回音。” 奶奶突然冷眼看住房蔚:“谁是您奶奶?” 房蔚停顿一下,说:“那我召开了董事会再来通知乔奶奶。” 奶奶扬起拐杖,直指着房蔚:“说了我不是您奶奶,小房总您的耳朵呢?不会像我这个老人家聋了吧?” 房蔚笑了笑:“老人家说到哪里去了。” “慢着——您叫我老人家,那您说说,我今年多大岁数,怎么个老法?” 房蔚越过奶奶苍老的面容看正后的乔言,乔言正在埋头疾书。奶奶重重杵了下拐杖,一口气说:“人到七十古来稀,眼睛一闭半坯泥。老太婆活了七十六岁,还从来没见过像小房总这样的后辈,以区区三十高龄来跟老太婆对话,寸土不让,半句也说不到投机,一个劲地跟要死的老太婆来争这坯坟地,追得这样急,难道是想赶在老太婆后面做个伴?” 房蔚一句话不说生受着,手边的茶也没有动一口。 奶奶抬起眼皮子直看着他:“小房总,我告诉您,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您今儿不顾冬泉街的请求把脸撂下了,来日里四叔就推着炮爷上中央去,请总政军委亲自划间房子安置炮爷,顺便一溜儿解决我们的问题。” 房蔚开口笑道:“奶奶您别生气,这事我们好商量。” 奶奶拄着拐杖慢慢站了起来,肃整着脸说:“别叫我奶奶,不敢当。我的两个孙子孙女都坏在您手里,一听您叫我奶奶,我这手啊抖个不停,就怕一个没耐住,亲自劈了您这不长眼的东西!” 老太太回头又冲着笔录的乔言喊:“你脑子呢?这句也写?” 乔言这才叹口气:“奶奶,我没写,我是在拟定条款给小房总过目。” 她屏住气一声不吭,不管奶奶骂谁指责谁,她都字字听着,其实和平时奶奶恨铁不成钢的叫骂比较起来,这种程度的对话只能算是小菜。但她深知奶奶的秉性及手段,预料到老人家恩威并施的结果,所以才按条理先写好了协议内容。 奶奶带人走了出去,乔言将纸约递给房蔚,说:“您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麻烦签个字。”房蔚站着没动,她耐住脾气说:“如果您觉得条款内容不合理,您可以下次再和冬泉街委会商议。” 房蔚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背上,看了几秒,他才说:“不用了,我都答应。” 如此爽快实出乔言意外。房蔚本质是商人,就算再“仁慈”再顾虑他家大伯的面子,他没道理连反抗都不来下,就这么直接应承了。 乔言不由得暗想,早知道奶奶有效力,还不如早点请她出山。 就在乔言耐心等着房蔚返回纸约底稿时,她发现他并没有签字的动作。她收拾好印泥及笔盒返身再次求证,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房蔚开口说:“下次我再将影印本带来,送给你奶奶。” 乔言点头,没必要再说什么,直接朝外面走去。 顷刻之间客厅的人就走了干净,只留下房蔚一个站在空地里,杯口的茶水还在袅袅冒着热气。 至此,冬泉百年老街的命运尘埃落定。 谈判一周后。 乔言从公司老总的办公室走出来,昆昆正靠在墙边抽烟。“怎么样了?” 乔言无精打采地回答:“公司其余艺人还好,就靳尚的通告被停了。” 昆昆按熄了烟,拍拍乔言脑袋:“走吧,说不定现在是靳尚的冬眠期,到了年后他就回暖了。” 靳尚的确在冬眠,只不过像是考拉一样窝在暖和的工作室里,看书听音乐,给自己充电。他的状态乔言比较放心,她越过玻璃墙,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昆昆紧随身后,拿来只给艺人定妆用的高级化妆盒,对乔言说:“杨开今晚在BLUE召开生日会,我给你打扮下,弄得漂漂亮亮去把小开勾回来。” 乔言仰面坐好,无力地说:“昆昆,您别弄得太显眼了,我有点累,怕配合不到位。” 昆昆拿粉拍推她的额头:“哟,乔大小姐的战斗力呢?这一连两个月受房蔚打击,受浅草夹板气,真的丧失了斗志吗?” 乔言抱住手臂不说话,想着自房蔚订婚后她所遭受的种种打压,以及浅草小姐若有若无存在杨开身边的消息,心思极力冲突着。 闻名未见面的对手浅草无疑是个聪明的人。她从来不主动来找杨开,只在他陪同靳尚出席仅有几次的发布会上偶遇他,用笑得明艳的脸庞吸引众多注意力,最终把发布会变成他们的绯闻小专线,为此,杨开受到了公司老总的处分,连带着乔言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乔言撸起袖子要去找浅草算账,杨开抱住了她的腰身,叹气说:“乔言,乔言,你冷静点。我就是怕你们起冲突,所以才要求你不去靳尚的发布会。” 乔言转脸冷笑:“杨开,您这是姑息养奸还是为虎作伥呢?凭什么让她毁掉了靳尚的发布会,引得人家投资商不痛快?再说了,保护靳尚也是您的工作吧,凭什么您拎不清次重的,偏要我们也跟着做小,受她的什么晦气?” 杨开紧钳住乔言的腰,不敢放手。“别生气乔言,浅草在武市只能留到12月底,她是打着投资娱乐的名义来的,等她玩过了这阵,满意了,我就有办法让她签了靳尚,支持他转型走影视界。” 乔言听明白了,感觉又受到一记闷棍样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你是说,你在出卖色相?” 杨开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微冷了声音说:“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我们又没有突破什么男女界限,就是陪她炒炒新闻而已。” 乔言挣脱出来,坐在沙发上,汗水顺颊流下,看不见的泪水朝心底吞回去。 说来说去,艺人的发展需要大量金钱支撑。她没有,从家里独立出来的杨开也没有,由于艺人过多靳尚两年来风评不佳,公司始终不敢花费大笔经费在靳尚身上,靳尚的每一步,乔言走得比他还要艰难。 房蔚现在撤了投资,芷姐对靳尚不管不问,这些又是靳尚的曲折前途上的雪霜灾难。 乔言等杨开走后,站在空旷的大厅里环顾四周,咬牙想:只要能给靳尚带来好处,不管多少个浅草,都来吧。 但是现实的真相总是残忍得让她措手不及。 八点的BLUE闪耀着幽幽蓝色光芒。 成群的男女聚在一起喝酒玩牌,还有跳舞唱歌的。乔言穿了宝蓝色长裙走进来,涂了同色眼影,置身幽暗灯光下,像是浮水而出的妖姬。 “您还敢来?”穿得帅气的尚公子走过来,依在吧台旁,冲着端庄坐在沙发里的乔言冷笑,“这座酒吧浅草包下来给杨开庆生,里面的女孩差不多都是她带来的,摆明了要给您好看。” 乔言特地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籍着明亮点的灯光,让所有人都看得见她无懈可击的姿态。 看她不说话,商又开口说道:“房蔚也在这里,不过他现在是于诺的未婚夫,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再出手帮您了。” “您呢?商楷?”乔言抬起拉卷的眼睫看着他,“您能帮我吗?” 商面露嫌恶:“我怎么可能帮您。我和您没关系。” 乔言认真地说:“昆昆说过,您每次不惜对我恶言恶语来掩饰关心,也从来不敢多看我一眼——” “停,停!”商赶紧滑到沙发里坐在她对面,扬手制止她再抒情下去,“我他妈就是心软的命,看不得你落难被人欺,说吧,要我做什么事,别再寒碜我了。” 乔言笑了起来:“等会我们跳第一支舞。” 音乐响起,一对对佳男美女滑入舞池,踏着舒缓的步子,滋生无限的暧昧。乔言看着商绷紧了的俊脸,笑着说:“放松点,试着享受和我在一起的时间。” 商搂紧了她的腰,朝她耳朵俯身过去,低声说:“蛇蝎,您别花费心思试探房蔚了,他现在在意的人是于诺,不知比您强多少辈。” 乔言干脆伸出另一只手挽住了商的脖颈,配合着音乐,踮起脚说道:“您眼力真的不怎么样,商。房蔚对我来说早就是过去式,我现在的目标是杨开。” 商叹了口气,没说什么。随着晃动的舞步,乔言看得见房蔚坐在不远处沙发里陪着于诺说话,有女孩过来请于诺喝酒时,他才退到单座上抽烟,迎着流转的灯影,他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一曲终了,今晚显得格外俊秀不凡的杨开挣脱浅草的手臂,朝乔言走了过来。一旦站定,他就牵住乔言的手,低头对她说:“刚才是我冷落了你,对不起。从现在开始你做我的舞伴。” 商笑着退开乔言身边,径直向房蔚走去。 浅草在不远处冷笑,扬手叫过一杯淡蓝色的酒,轻轻晃荡着。 乔言收回眼光,随着杨开的牵引姿势走入舞池。 乔言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只陪杨开跳了一支舞。她想带杨开离开这种暧昧的场合,单独送给他一份生日礼物。 杨开环视四周,笑容里有些为难:“今天我是寿星老,客人还没退场,我就走了,不大好。” 乔言看见浅草不安好心的目光,低声说:“就一会不行吗?” 这时,有位女孩请杨开帮忙引见认识浅草,将他带走了。乔言目视他们三人相处融洽走向二楼小吧台,转背过去,含恨喝下一杯烈性鸡尾。 她有意等了十分钟,还没等到杨开归还。 面前已经有三个空杯了。 乔言走到外面花园里散酒劲,不出什么意料遇到了浅草那边的声援团,清一色的娇滴滴的女孩子。她们将乔言围在树下,七嘴八舌地嘲笑她,从以前被房蔚包养踢出门再到现在不要脸抢浅草的未婚夫,恶毒言语无所不用其极。 乔言扬起眉峰抓住一个女孩的裙子前胸,冷冷问道:“杨开是浅草的未婚夫?” 那女孩对着她冷清的脸色照样讥笑:“哟,你这是装作不知道吧?” 乔言咬牙:“我本来就不知道。” 那些女孩又在哄笑,表示不相信。乔言知道辩解无用,推开她们想离开包围圈。有人伸出利爪抓她的手臂,她顿时火了,反手扭住那个女孩的手腕,将那张漂亮的脸蛋压在树皮上,吓得女孩尖叫:“乔言你只敢在我们面前耍横!有本事冲到二楼去啊,看看杨开在和浅草做什么!” 乔言索性恶人做到底,抬起裙子将膝盖压在那女孩的后腿背上,咔嚓一声掰下一段尖利的树枝,抵在了女孩的耳边说:“我乔言要做什么从来不受别人指使,您想招惹我,练练胆子再来。现在——带着您的妹妹团滚吧。” 女孩从尖利的树枝旁移出小脸蛋,捂住脸颊,招呼着其余呆立掉的人走开。 乔言转身,对上于诺震惊的目光,倒捏着树枝尖刃说:“怎么,以前没见过恶人吗?” 于诺不看她的眼睛,只侧头对着暗处呼唤:“房蔚,你在哪里?我好冷哎。” 一阵淡淡的烟草清凉味夹杂在夜风里传来。 房蔚从不远处的台阶走下来,解着西服扣子,出现在被花木遮蔽了视线的乔言面前。乔言越过于诺朝前走,身后响起房蔚十分冷淡的声音。 “杨夏两家是世交,从小就给杨开和浅草定了亲事,不管杨开怎么抵触,浅草都对外宣称杨开是她的未婚夫。” 乔言猛然转头看着房蔚:“您早知道?” 房蔚为于诺披上他的西服外套,乌黑的眼睛看向她,没有一点情绪波动。“这个消息早在邻市传开了,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 乔言将脚上的鞋子蹬掉,踢到草丛里,拔腿朝BLUE二楼跑去。 房蔚的话不似讥讽,可比讥讽更要她的命。 他说消息早在邻市传开了,那她为什么不知道? 很简单,她本来就不算是上层圈子里的人,只要是浅草发动大家对她隐瞒这个消息,她自然像个傻子一样被所有人看到了笑话。 就在冲向二楼那个暧昧的单间里,她还反问过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呢?有什么资格去呢?她又不是杨开的什么人。 但是她的心意往往比她的理智坚定。 乔言气喘郁郁跑到唯一亮了蓝灯的单间前,撞开了门。一阵冷风灌入,带动沙发床边的照片扑到她脚下。 尽管她猜测了最坏结果,但她没料到是这样的场景:浅草骑在杨开身上,半|裸着身体,绾住的头发垂散下来,脸上表情趋近妖娆。 杨开扶住了浅草的腰,嘴里模糊地吐出乔言的名字。 乔言滑倒着坐在门边,抓住了几张照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得见浅草的脸色,带着意犹未足的娇嗔。 “滚——”浅草含糊地吐出个字。 乔言攀援住门把手,站了起来。她砰地一声带上门,靠在墙壁上喘气,眼睛却不知不觉红了。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混杂的呻吟,她忍受不住,抓起门边的铁垃圾筒,哗啦一声砸开了对面的玻璃。 应声跑上来很多人。乔言红着眼眶看着他们,冷冷说道:“报警,里面发生了强|奸案。” 乔言光脚走在街道上,晚上十点,凄清的灯光拉长了她孤单的身影。 商跑上前抓住她被玻璃碎片割出血的手腕,大声朝她叫着:“乔言,去医院包扎下!” 乔言扭头看着他脸,问道:“怎么是您来了?” “你还想要谁?” “昆昆呢?” “在你后面。” 乔言转身,果然看见了落在几米远抽着烟的昆昆。她朝她走过去,在夜风中伸出手臂,颤抖着说:“给我一根。” 昆昆叫商褪下西服包住乔言,再对她说:“回去洗个澡吧,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忘了。烟你别抽,老太太不是说过了吗,女孩抽烟容易坠入风尘。你要是实在难受,捱不住,干脆到老太太跟前跪一宿,听她发落你,保准那种痛能治好现在的痛。” 乔言哑着嗓子问:“您怎么知道我奶奶特——厉害?” 昆昆笑:“乔奶奶一口一个小房总叫得房蔚抬不起头,三言两语就让他退让了,这种本事谁不知道呀。” 可是乔言笑不起来,她的心里沉甸甸的,觉得老天总是和她对着来。 昆昆告诉她BLUE的后继情况:杨开获查被人下了药,和浅草春风一度。等浅草打开门出席在众人面前时,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除了睡过去的杨开,没有什么直接证据可以告到她强|奸了谁。 乔言委顿坐在街边,听着昆昆转述一切,自然也注意到了地上已经没有照片的细节。 很快,靳尚开车冲了过来,一下车就不顾商和昆昆异样的眼光,直接抱起了乔言,嘴里飞快说道:“我说叫你不要去吧,你偏要去,现在弄得这个样子,存心不让我睡个安稳觉。” 他带着一脸痛惜将乔言抱进了车里,飞快离去。乔言靠在副座里,眼角掠过昏黄的灯光,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车影正安静停放在对巷口,银灰色,泛出了点幽幽冷芒。 好像是房蔚等在了这里,等在了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乔言握紧了从浅草那里抓来的、被房蔚拍下的以前的亲吻照,心底一股恨意涌现了出来:为什么这些照片她都不知道存在过,却传到了浅草手里? 靳尚带乔言到医院包扎伤口,乔言突然昏倒在地,医生顺势留下她住院观察几天。 靳尚小心翼翼地陪着她,逗她说话,给她讲故事,鲜花和水果天天变换着花样送过来,只希望她能破颜笑一笑。 乔言眼底藏着多深的怒气不让别人看出来,伪装得十分辛苦。她拉过被子盖住头,蒙住了一切视线,对探望的人无动于衷。 昆昆、商、杨开、靳尚相继铩羽退下,终于有一天让她等到了房蔚。 房蔚一进门,刚对随行的于诺说了句:“你去医院对面的咖啡厅等我。”乔言就睁开了眼睛。 她屏住气等着房蔚走过来。 房蔚没说什么,寂静中掀开了乔言的被子。 迎接他的当然是乔言冰冷至极的眼睛。 他愣了下,低声问:“伤到了哪里?怎么还没好?” 乔言从病床垫被里抽出为数不多的那几张照片,恶狠狠朝他脸上砸去。“看清楚了房蔚,这些照片是你有意给浅草的吧?” 房蔚站着不动,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看都不看飞散到一边的照片。乔言抽下挂着点滴的针头,站在了床面上,居高临下对着他冷笑:“你怎么不说话了?这么镇定地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是我冤枉了你?” 房蔚退开两步,站在她的脚力范围外,冷冷说:“浅草问我要的。” “她要你就给?你安的是什么心?就算不念旧情,你也应该想想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都快结婚了,还要传出与前任未婚妻不清不白的旧闻,对你有好处吗?对你有作用吗?还是你生来就这么贱,容得我一次又一次诅咒你,恨死你?” 乔言怒不可遏,跳下床,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转腕向沉默不语的房蔚刺去。出乎意料地是,房蔚没有躲避,任由她一刀刺入了肩膀,在旧伤口上狠狠添加了一道新痕迹。 房蔚脸色铁青地拔下刀子,丢在了地面,冷冷看着乔言。“还有什么要恨的,一次来个了断。” 他看都不看源源冒出的血丝,不代表乔言也能无动于衷。他忍住了畏血的症状,眉峰皱得这么紧,她突然间失去了再刺一刀的勇气,就推开他的身子,要向门外冲出去。 房蔚捞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抱在了怀里,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很能对付我吗?怎么不动手了?” 乔言一边挣扎一边抖着嗓音喊:“我只恨我不是男人,没办法力气大过你,还逃不开你的报复!” 房蔚在她□的脖子处咬了口,收紧了手臂。“你就这么恨我吗?” 乔言眼角已经挣扎出了泪意,她转头冲他恶狠狠嚷道:“我恨不得你去死!见了你就觉得恶心!这些还不够吗?” 房蔚的手臂突然像灌铅了一样,半天不知道放松。他僵硬地站着,勒得她烦躁地踢他脚踝。每次被她牵扯一下,他的肩膀就要冒出更多的血水来,已经有一些沾染在她病号服上。 “放开!放开!”乔言十分震惊。 房蔚像是失去了知觉,不知痛地箍住不动。 于诺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他们这种状况,脸色唰地变得苍白。她冲过来,扬手就要朝乔言脸上打去,差不多已经哭出声来。“我说了不准伤害他!” 房蔚抱起乔言,转身躲开了于诺这一巴掌。他放开乔言拉住于诺手腕,将她带到一边,轻声哄着她,叫她不要激动。 闻声走入两名医生,观看了下现场环境,主动要替房蔚包扎伤口。 乔言退到床铺边坐好,喝口水缓和气。 由于房蔚被于诺抱住了腰脱身不得,只能留在病房里让医生处理伤势,当他挽住哭泣中的于诺手臂,褪下外套露开半边肩膀时,乔言才看见那道狰狞的切口爬在他左肩上,不是简单的包扎就能处理得了。 “要缝针。”医生对房蔚说。 房蔚侧过头,只看着于诺的脸说:“不准哭了。我没事。” 接到消息的靳尚匆匆赶来。他拉起乔言,仔细查看她的周身,站在病房里对着在场所有人冷冷说道:“谁伤害了她,我一定要追究法律责任。” 乔言抽回手腕,坐在床上看着他:“今天不是有个试镜吗?您怎么来了?” 靳尚从手边的小登山包里抽出加热的山泉水,递给她,无奈地说:“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安心对着镜头吗?” 乔言喝下他悉心照料的水,没说话。看到他坚持要剥下她的袖子查验勒痕,她连忙阻止了他。“您这么做没用,要叫法医来。” 于诺挣开房蔚的右臂走了出来,冲着乔言冷笑。“乔小姐,我奉劝你最好想清楚——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些照片是我偷出来交给浅草的,和房蔚无关吧?现在就凭你刺他的这一刀,我就可以告你故意伤人罪!让你和靳尚永远不能翻身!” 乔言推开靳尚,站了起来。“我这个人没什么势力没什么后台,但有一项比于小姐强,那就是不怕死。您说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您这两句恐吓?不相信吗?那尽管来吧!” 靳尚抓住她马尾,将她揪到身后坐下,愠声说道:“你还有完没完,和她啰嗦什么,直接叫法医和警察来不就完了?” 同时,房蔚也喝止了于诺,一边费力地穿上带血的衬衣,一边将她唤了出去。只是他退出门口时,那双乌黑的眼睛直盯住靳尚抓住乔言马尾的手,透着一股冷意。 背对着门的靳尚蹲□子,冲乔言微微一笑:“现在清净多了。” 乔言忍不住叹气:“我伤了于诺的面子,等于伤了房蔚的面子,他以后怕是要报复您。” 靳尚乖巧地坐在她面前:“没关系,我又不是一定要做明星,转行做回普通男人更让我开心。” 乔言目露感激:“您今天舍弃于小姐一个劲地帮我,谢谢您了。” 靳尚哈哈大笑:“她有未婚夫照顾,我操什么心啊。” 等房间里恢复了平和的安静时,靳尚又很认真地说:“乔言,于诺其实是害怕房蔚离开她,变得有些焦虑,你以后尽量少跟她起冲突吧,我怕对你不利。” 乔言冷笑回答:“那证明房蔚对她不够好,让她没了安全感,她就转过头来假想我是情敌。您也看到了啊,我从来没去招惹他们,都是他们找事净朝我身上撞。” 靳尚轻拍着她的脑袋叹气:“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房蔚的影响力,就你一个人看不出来吗?” 乔言穿着干净的长袖T恤倒在床铺上,将靳尚挥开一边,仔细想着他说的这句话。可是她想了又想,从一年多以前房蔚对她忽冷忽热的表现想起,追溯到半年后他暴力夹杂着爱恨的纠缠,再联系上近期他在暗地里变本加厉的打击,不夸张地说,她只想到了他可能是由旧爱生出巨恨,从来没找到哪里有一点点能影响到他的地方。 当事人都感觉不到,说出来谁又信呢? 靳尚似乎比较相信。他说:“杨开生日那晚就是房蔚打电话叫我来接你的。商楷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他,被他揍了一顿。” 乔言一听到杨开名字心底又被狠狠剜了一刀,变得十分不耐烦,下了逐客令。 靳尚笑着说完所有话。“乔姥姥,我什么都告诉了你,是希望你想清楚——放着这么大的阳光男生你不珍惜,还去纠结着什么过去,很不明智的哦!” 乔言掀开被子踢了他一脚:“我没纠结过去,我是在哀悼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却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了。” 靳尚拖过凳子,趴在她床沿边,一双黑眼睛对她看了又看。“杨开现在不是处子之身,不是还有我吗?” 乔言转身蒙住了脑袋,闷声说:“靳尚求您别开玩笑了,我没心情。” “好吧好吧。”靳尚回答的结果就是压在她的一角被毯,也将就着睡了。 乔言才花费了一周时间来调整失落的心情,奶奶就直接杀过来了。 听闻她在杨开生日会上的所作所为,老人家拿起拐杖追着她打,将她从病床上扫到了地板上,又从病房里赶到了走廊里。“你就多大的出息啊?敢为了男人喝酒闹事?我怎么跟你说的,你时间有限,不能把精力花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你倒好,错了一次又一次,是嫌我没被你气死吧?” 那梨花木杖敲在身上很痛,乔言自小挨打,被奶奶训练出来眼疾手快,这么灵活的身手还是吃到了几下子。不过她不敢叫别人阻拦,只拼命哀叫着,光脚朝走廊尽头冲去。 房蔚突然走出电梯,出现在她面前。她跑得过猛,直接和他撞在一起。奶奶哪管来的是什么人,照打不误,房蔚看到旁边落下来的木棍,一把反手抓住了,开口就是冷冷的一句。“您为什么打她?” 乔言挣开他的怀抱,退得比较远。 奶奶砰地一声拄落拐杖,紧了脸面说:“这是我们乔家的家务事,轮不到您这个外人来管。” 麻叔紧跟着走了出来,站在身后说:“房先生,肩伤复查不是这个楼层。”房蔚背对着他扬手阻止了他的声音,接着看向奶奶,说道:“那也不能随便打她,把她手上脸上抽红了——” 奶奶截断他的话冷笑:“小房总,您是昏了头吧,您可别忘了您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夫,站在这里跟我质问我孙女的事,不怕被人笑话吗?再说了,您不长脸分不清里外主次,我家的乔言还想补着这张脸,继续在社会上求个清白生存。您就当行行好,放过她了吧。” 房蔚站着没说话,嘴唇抿得死紧。乔言皱住眉低声说了句:“您走吧,别惹我奶奶生气。” 她走上前要将奶奶扶回去,麻叔突然开口说:“老人家,房先生只不过看在乔小姐的面子上 敬重你,不顶撞你,但也没落到随便由人打发的地步上,你是不是也要检查下自己的言行?” 这话虽然不像麻叔的风格,但的的确确是他板着脸说出来的。“麻叔!”房蔚首先喝止了他,转头低声说:“是我做错了,奶奶教训得对。” “说了我不是您奶奶,您少认亲,我也担当不起。” 奶奶拄着拐杖,带走乔言,一步步回到了病房。 一旦摒弃众人,她就用拐杖指着乔言喝问:“你和他什么关系,凭什么他到现在还来关心你?” 乔言有口难辨:“他都有未婚妻了,我怎么可能还和他有关系?” 奶奶冷眼打量她半天,才说:“听我的话,早点离开他的视线,这样对你才有好处。” 奶奶威逼乔言发誓,乔言捏住耳朵跪了下来,揉着被敲出来的肉苞,含泪说道:“好。” “还有那个杨开,挺弄不清白的,你也回绝掉。” 乔言正有此意:“好。” 乔言有个很隐秘的习惯,那就是不接受身体不洁净的男人。这个洁净是指除了她之外,再没和其余女人发生关系。由于她痛恨自己委身过房蔚,她总是拿起刷子多擦几次她的前胸后背,长时间积习下来,几乎成了强迫症。 她执拗地想,既然她没办法做到完整,那她只能喜欢上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 她知道这种想法对她来说是奢求,所以不敢轻易说出口。 杨开来找她几次,她不是睡着了就是被靳尚挡了回去,总之先隔断了她对他往昔的追慕深情。等到杨开再次走到她面前,她已经能调整好语气对他说话了,不会让他看出来她心底的割裂之痛。 “杨开,您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也改变不了浅草是您未婚妻的事实,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希望您活得自在点。” 言尽至此,无论杨开眼神多么哀婉,乔言都不会回头再看他了。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浅草一身亮丽地靠在了门口。她冲着乔言直笑:“乔小姐,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了,知道抓住我给靳尚的投资,转手放开了我的未婚夫,这种合作对呀!” 杨开抓住乔言的手臂,变了脸色。“你和她协议过什么?” 乔言挣开他的手,看着他叹气:“杨开,这种二流剧情的对白您也信么?您真是太单纯了。” 杨开黯然神伤地离开病房。 乔言转身收拾衣物及鲜花,阴魂不散的浅草靠了过来。她突然朝后扯过浅草的围巾,将她按住了病床上。“我什么时候和你合作过?” 浅草妩媚地笑了起来。“别人都说乔言是无孔不入的女人,我只是提出那句话试一试嘛。” 乔言按住她,从背包隔层掏出一张照片,晃荡在她眼前。“您没说错,那天这么慌忙,我还能拍到您的半|****,就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您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 浅草瞅瞅那张放大她裸身及脸上表情的照片,将它挥在了一边,吹口气说:“这种程度的曝光威胁不到我。” 乔言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削掉了她的一些头发,放开她,冷笑着朝门口走去。 浅草拖住了乔言。“不过如果你能答应我彻底离开杨开,我就考虑帮你介绍几个投资人。”乔言挣扎着要走,她吓得手脚并用抱住背包不放手。“我认输还不行吗?是,是,是,谁叫杨开现在对你还没完全死心,你就当送佛送到西,一路成全我们吧。” 2010年底,百年冬泉老街遭遇全面拆迁。 乔言沿着悠长的街巷走过来,心底不是不伤感的。这里记载着乔家创业的光辉历史,承载着儿时游玩的记忆,还有多得数不清的晨昏从这里穿过,带走十几岁的乔言上学放学时急匆匆的身影。 家家户户忙着将物品装运出来。乔言走到奶奶的院落,动手整理一叠叠封皮泛黄的书籍,将它们分类捆在一起,放在了推车上。 靳尚从里屋走了出来,拍着身上的灰说:“乔言,奶奶的藏书真是多啊!我从早上清到现在,才退出了一间屋子。” 乔言抬头说:“奶奶教了半个世纪的书,我也跟着看了二十年的书,能不多吗?” 靳尚一边收拾一边凑了过来:“哎哟,我的乔姥姥看了这么多书,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叫做一吻定情?” 乔言抓起一本旧书拍在了他的嘴唇上,送过去尘封多年的霉味。“注意分寸,我是您老大。” 靳尚拍着满嘴灰尘,笑了起来。 奶奶走出来问:“那些古董卖了吗?” 乔言掏出当票给她看:“五件器皿抵押了近八十万,选的是终期。” 奶奶仔细查看着:“怎么有雅马哈的小提琴?这是什么东西?” 靳尚猛地抓走当票,难以置信地看着乔言:“你把你最喜欢的小提琴也典当了?” 乔言点头。“它是第一代调音师松上大师的遗作,我保不住,只能转交给有眼光的人。不过很可惜,只典出了30万。” 夕阳西下,浩浩汤汤的搬迁队伍一点点朝着日暮黄尘尽头走去。 乔言陪着奶奶最后走出来,奶奶坐在四叔借来的三轮车上,怀里死死搂住一个用帆布包住的铁盒子。当初乔言和靳尚合力从砖底挖出黑盒子时,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奶奶,这是什么呢?这么沉?” 奶奶清淡回答:“你爷爷生前留给我的破旧铁券,我收拾在一起,当做过时的玩意儿。” 乔言走到路边小土丘上,回头望着烟尘遮天的队伍,忍不住对靳尚说:“我们这算不算是流离失所?” 靳尚笑着拍拍她:“别那么伤感,会有更好的家等着你。” 奶奶突然招呼乔言跑过去。“那边有辆车,停了一段时间,你过去看看。” 乔言转头看去。果然有辆银灰色车停驻在树底,奶奶没看错,来人事出有因。 “房蔚的。”乔言不悦地说。 奶奶推她:“正好,乔迁也要来了,你请他们一起去街外的茶楼坐坐。” 乔言拍净了身上的灰,带着房蔚朝茶楼方向走。 房蔚始终走在她身后,有时候会伸手拦住斜伸过来的枝桠或是从天而降的遗落品,然而没得到她的一句称谢。 他开口说:“乔言,你现在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肯说吗?” 乔言继续朝前走。 “你带你奶奶搬到哪里去?” 乔言背对着他,踢开路边的障碍垃圾物,还是懒得出声。一直将他带进了茶座,她就软着身子倒在了木椅里,不断捶着酸痛的膝盖。 靳尚并不在这里。 乔迁却是跪在了奶奶面前,抱住她的大腿:“奶奶,奶奶,您把族谱收回去吧,别吓我。” 奶奶拿起朱砂笔当面划去了乔迁的名字,转身拍着他的头顶说:“你起来,奶奶有话对你说。” 即使遇到这么惊异的变故,房蔚也只是站在一边,脸色像往常一样镇定。 “乔言!”奶奶扬声唤了句。 乔言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掏出准备好的支票,双手平展在房蔚身边的茶几上。 奶奶看着房蔚的脸说:“这是乔迁欠您的十万块,我代他还了,就当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乔言再掏出余下的七十万支票放在乔迁眼前,退到一边。 奶奶坐下来说:“乔迁,你姐带着你不容易,为你挨了不少打。她现在拿出所有积蓄,下定决心和你断绝关系,你一定要顺着她。你姐今年25,还只有五年时间好做事,再朝后去,她就像你大妈眼睛瞎了,到那个时候她也照顾不了你。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把这钱收了吧,好好跟着小房总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再来找她了。” 一向顽劣不堪的乔迁显然没想到会遇见奶奶和姐姐的当堂会审,尤其是这么温和又没责骂的形式。他吓白了脸,一个劲地抱住奶奶大腿,哭着:“奶奶,您打我吧骂我吧,别赶我走啊,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乔言踢踢乔迁的小腿,皱眉说:“起来。没个自尊。” 乔迁转抱姐姐的腿:“姐,姐,你给奶奶说说,我真的知错了。” 奶奶不管乔迁嚎得惊天动地的,只转脸对房蔚说:“小房总,请您来是想对您说清楚,现在乔迁已经和乔家没关系了,麻烦您将协议书交给我们,再由我们代交给街委会。” 房蔚突然沉身坐了下去,艰难地开口说:“奶奶,您这么做是在打我的脸吧?” 乔言挣脱乔迁的拖抱,冷淡立在奶奶身后,再也不看他一眼。 房蔚将协议影印本放在了茶几上,当先苍白着脸离开。 奶奶拉着面带不忍的乔言也相继离开,乔迁坐在地上大哭,最终没唤回两位亲人的眷顾。 搬迁过后一周,乔言向公司老总申请调往外地工作,得到准许。 武市的发展环境对靳尚很不利,因为继房蔚抽掉背后投资、阻断了Style联合秀代言后,他加大了影响力度,迫使靳尚乏人问津,终于让靳尚达到了整月接不到一个通告的地步。 他的目的乔言不可得知,她也没心思转头去恳求他网开一面。 继续留在这里只能处处碰壁。 放眼望去,武市所有的人脉关系乔言差不多断了,所有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实在是很难找出一两件让她坚持留下来,就在她转交给四叔全部收集资料后,她带着靳尚飞向了邻市,那里有个很好听的景点,叫做湘水一隔。 奶奶鼓励她走出新生,放开一切去拼搏,无论成败,不能蹉跎岁月。 乔言走得静谧,对外隐瞒了所有的去向,只因她下定决心不回来了。 这一去,就是天远水阔,无限生机涌现。 见证(麻叔番外) 我叫麻左,在家排名第五,被人称作麻五。乔言第一次见到我,只对我的姓氏好奇过,很精明地指出我是房蔚从远处的郧西挖过来的,不过没猜到房蔚请我出来的理由是因为她。 第二次见到乔言,她耳朵穿了孔,房蔚叫我送她去医院,并叮嘱说和她说话小心点,不要过多透露他这边的消息。 这是为什么?既然他这么关心她,他好像从很早以前起就害怕她知道他喜欢她。 乔言被那个年轻人打得耳朵流血,事后我只看到房蔚站在暗处阴狠的表情,没看到这个伤口对乔言有什么影响。她坐在车里想方设法问席梦娜的事情,还对着我笑,跟我讲了一个故事。“麻叔您知道龙五吗?《赌神》里面的,身手很厉害,和您一样拽。听说扮演他的演员也是这么瘦,这么能打,还是黑社会出身,叔您说那个人会不会是您亲戚啊?” 我看到凑到跟前的这张脸,神采飞扬的,忍不住想如果她这样对着房蔚,那他是不是一点也没招架能力。 一年前房蔚救了我一命。他去郧西考察,答应投资本地两个企业,县领导陪着他转到了我们村子。晚上,他一个人出来站在竹楼上抽烟,问店老板对面的山是不是景点。 我正为了抢水厂建修权和对方谈判,几句下去,那边的人先动手。打到房蔚那边时,刀子划破了他的裤子,见了点血,他突然抽下烟丢到一边,提住围攻我的流氓甩了下去,传来的惨叫声震醒了一屋的人。 “下面有麻篷,那人死不了。”他红着眼睛看着我们,“不过再丢个人下去就承受不住。” 没人再去试第二次。 我们拿刀砍只会流血,他要人命,发起狂来什么都顾不得。 房蔚通过关系帮我们村解决了用水难的问题,还注入了一笔钱给水厂,做了整个村的恩人。 半年后,他再来郧西找我,要我做他的保镖。 他瘦了很多,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回武市整个路上没多说一句话。 他本来就是个少话的男人,这么沉默,我当他是性格原因,和第一次见面那样坐着不动。 一次喝醉了酒,他拉着我的衣服说:“叔,你帮帮我,见到乔言就把她赶走,要不然这个女人会要我的命。” 我拿开他的酒杯问:“哪个是乔言?” 他仰靠在沙发背上说:“是我女朋友,被我赶走了。孩子流掉了,她就走了。”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这几句,一是他赶走的,一是她狠心自己要走的,我听得也昏了头,把自己的杯子推远了点。他告诉我,乔言是个狠心的女人,无论他怎么表示她爸爸不是他有意害的,她总是恨着他,故意流掉了孩子,还叫黑户来整他。 “那些人拿着刀子朝我身上扎,乔言看着我流血不说一句话,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狠毒?”房蔚醉了,眼睛也红了,低声说了几句,倒在沙发里睡着了。 看来年轻人的感情事比较复杂,我这个过了四十多年的老光棍理解不了。 房蔚就这一次酒后失言,朝后再也没有失态过。 他从来不提乔言的名字,半年来也没处过什么女朋友,就是接到房书记的电话后,愣了半天。“你要我负责冬泉街的整改?要我做出成绩来?” 他低头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脸上很少露出这样为难的神色。我不多话,他把自己关在房里闷了一下午,走出门就对我说:“麻叔,我请你喝酒。” 在一家干净的小饭店里,他很恭敬地给我敬了酒,开口说:“麻叔,你要帮我。” 他这话说了两次,但没哪一次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斟酌着要回答他,他好像看穿了我,直接说:“这次不一样,是来真的。乔言就在那个冬泉街住着,我要是答应了我爸去动那块地,肯定要碰到她。” 我第二次听到了乔言这个名字,看着他直着望过来的眼睛,有点明白了这半年他是苦着熬自己,不敢轻易去碰有关乔言的事。 他的痛苦我看在眼里,一点也假不了。 “不要让乔言知道我……,她心狠,转头会拿这个对付我。”房蔚这个时候看着很难受,又没平时那种狠劲,就算话没说完,我也懂了。 他对这个乔言没多大抵抗能力。还没见面,就露出了脆弱。 再朝下去,他该怎么办。 我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晚上,出手比我重多了,杀人不用刀,用刀不放血,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黑道混过来的。 我问过他的出身,他告诉我二十岁以前就在社会上漂,混开了黑白两道,笼络了一大批人脉,他的母亲芷姐现在挤到了武市名人录里,很注重她和他的前程,近五年才能让房书记承认了他的身份。就是这么一将私生子身份转正,房书记就丢来冬泉整改工作,要他帮忙做出成绩。除了利益,房家还要拿到进到中央的梯子。 房蔚推不脱安排,最后接了政府派管的工程。他克制住自己不去找乔言,不过乔迁犯了事,他还是马上赶了过去。 在人间天堂包厢外我看到乔言的脸,心里有些吃惊。 乔言长相中上,眼睛灵活,不是戏曲里唱的那种绝代佳人,我没找出能让房蔚忘不掉的魅力。她一开口说话,我就知道她不好对付,最起码脑子比长相转得开。 我还记起来了,这半年来我看过她两次。一次房蔚带人走出步行街,街口有个女孩背对他站着,抱起手臂侧头看《诸神之战》的电影宣传牌,他走过去了,还回头多瞧了一眼。第二次房蔚指着一辆宝马,站在销售二楼对我说:“麻叔帮我买下来。”我走到车跟前,才看到一个女孩蹲在车牌前,拄着下巴在想什么,她的眼睛一看到我,马上变灵活了,整个人也扑到我面前说:“叔想买车吗?这车配您刚好……” 房蔚和乔言接触多了,身上带着伤痕回来。 见证(下) 房蔚和乔言接触多了,身上带着伤痕回来,看不见的看得见的,他都不让我发现。我算是生活在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这些事,更何况是乔言那个丫头。 房蔚周边围了不少女孩,有十几岁的席梦娜、20出头的于诺,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人。 不过琪琪是他介绍给乔迁的。 琪琪是他的远房表妹,长得乖巧,他拍着她的头叫她去照顾乔迁。我怀疑琪琪的能力,房蔚笑着说:“琪琪看起来像个小兔子,其实有韧性,可以用她磨磨乔迁的懒劲。” 我没阻止这件事。说穿了,他是给自己多留一个见乔言的理由,我何必去拆穿他。 房蔚的想法和做法有很大差别。他做什么事都干脆,就是遇上乔言的事,他总要多拐几个弯,有点回避,最后等感情战胜了理智,他才出面。 他知道乔言的生活习惯,爱固定去几个地方,特地避开了她活动的圈子,就像她避开他的一样。这两人私底下好像在较着劲,可把我这个叔愁死了。 房蔚比乔言先输。他最多熬了一个星期,就要想点办法去见见乔言,还要做得滴水不漏,不让她看出来他是故意见她的。 席梦娜、于诺都被他利用过。 像席梦娜一来找他,他就安排她去乔言呆过的医院、美容院,还不要我接席梦娜,他亲自抽时间去接她。我确实懂不了他的想法,又不好多嘴,倒是有次席梦娜捣腾得厉害,死活不去乔言打工的酒吧,他一句话不说,提起她的衣领将她丢出了门。 席梦娜坐在门外哭。我看不过去,叫她先回家了。 “房先生——”我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好开口。 房蔚抽着烟,神情有些烦躁。“怎么了,麻叔?” “你对乔小姐也是这样不耐烦吗?” 他很快就回答了:“不是。” “那你——” “乔言关了手机,九天没露面,连乔迁也找不到她。”他按熄了烟,翻出芷姐的手机查看来电显,听我问他,他又回答说:“那个黄毛把她打成了耳穿孔,她没去医院做手术,连个口讯也没留下就直接消失了,我很担心她。” 我叹口气,心里想:你既然这么关心她,那平时怎么不表现出来? 房蔚是个聪明人,很早就看出了我的想法。趁着这次机会,他又强调了一次。“麻叔,我想在乔言面前留点自尊。你不知道她的厉害,如果被她知道了我想回头找她,她肯定要拿这个事变本加厉地对付我。” 我没说话。一来我是个40多岁的叔辈,掺在他的感情问题中间不明智,二来我懂不了他这一边挣扎一边喜欢乔言的心态。 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很简单,要么一脚将这样的女人踢得更远,眼里变得清净些,要么拉她坐下来好好谈一下,不管接受不接受,总能有个说法。 有次在饭局里我帮房蔚挡酒,喝多了,跟他说了我的想法。 他告诉我他以前也说过真心话,但没想到乔言走得更干脆,09年11月1号刚说完,2个月后她就流掉了孩子,头也不回地搬出了公寓。 那个时候对他的打击最大。 我解开衣领散酒气,大口喷着火劲说:“那你现在怎么办?就这样拖着?” 房蔚递过来醒酒茶,不说话。 我还以为他是在继续挣扎,没想到他很快就和于诺订了婚。 听房蔚讲,于诺的出现和乔言不一样。两年前芷姐拿来一大叠女孩的照片,叫他在里面选一个,生孩子也好处对象也好,总之像以前那样定一个下来,免得他出去乱泡。 芷姐吃过夫家不守信用的亏,这方面对房蔚要求稍微严点。 她向房蔚推荐了几个女孩,其中就有乔言。谈到乔言时她的印象是这样的:“这个是乔安的女儿,读了十七年书,被她奶奶管死了,从没出过门,性格看起来不错,说话又细声细气的,选她吧,容易控制。” 我不知道房蔚为什么最后真的选了她,我不相信他就看了两眼照片能定下一个女朋友。 现在总能听到他说上当了。上当归上当,他没向芷姐抱怨过乔言不好。 有个事情在他们房家统一不了意见:芷姐喜欢乔言多点,要房蔚娶她做媳妇。房书记看中的是于诺,希望房蔚和于家联姻壮大势力。 于诺出身好,身价高,整个武市都知道。她家有钱又有势,爷爷还是退休的老政委,替补的缺也被叔叔辈填了,和房家实力差不多。 最紧要的是于诺很听话,对房蔚依顺,嫁过来后也容易融入房家。 她真心对房蔚好,没小姐架子,一点不在乎他的过去,就算他要去见乔言,她也陪着。 酒吧里、餐厅里她给他创造机会。 这样的傻女孩的确不多了。 我劝房蔚就这样算了吧,好好跟于诺过,他答应了。 房蔚的答应有个过程,改变他的想法也有个过程,他前后用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他尽量迁就于诺,答应她每个要求,抽出很多时间陪她。 乔言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圈子里。 这也是个聪明的女孩。 房蔚以前是每隔一个星期去见乔言,于诺出现后,他变成了十天去一次。 有时候我开车送他们出去玩,看他们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心里也会为他们高兴。只要碰到了乔迁,我就会问乔言怎么样了,他总是说很好,我更放了心。 这样两边都活得安稳。 不过于诺好像越来越不高兴,有几次说话语气冲了点,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追着房蔚问:“我是替补的吧?你能不能完全忘掉过去,一心一意地跟我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订婚,房蔚耐着脾气劝她,说是也可以分开。 于诺说到最后哭了起来,扑到了他怀里。“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个时候你救了我,我就知道这辈子我一定要跟着你,因为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和我们于家没关系。” 我想起来了,房蔚救她的那次最先的动机也是因为乔言。 房蔚收到慈善义演的请帖,直接丢到了茶几上。我手上有些闲钱,打算捐出去。后来他知道是为了失水症儿童募捐,马上赶过来捐了两百万,在现场又顺手拉了于诺一把,两人算是正式打了个照面。 于诺从此主动追求他,向他先提出了订婚的事。 房蔚没有马上答应,拒绝的时候也很干脆。他愿意和女孩处一段时间,但就是不愿意订婚。 后来他的订婚是乔言促成的,因为她直接讲过:“房蔚你订婚吧,结婚也可以,别再让于小姐有借口来找我了,我不是你的什么人,对她的指责付不起责任。” 乔言好像从来不知道,在感情上她能左右房蔚。 而且我和房蔚也没想到,于诺已经得了焦虑症,私底下吃了不少药,控制不了的时候就去找乔言,一定要骂过她才能舒心。 乔言是个最能忍的人。我看她有很多手段,唯独对于诺退让过。她负责靳尚的一切,包办他的星途星程。于诺也是个明星,在外面名气大,乔言总是避开与她起冲突,帮她珍惜打造出来的形象。 乔言不是个善良到底的人。她在蔚远总部拿刀子扎伤了房蔚,我检查过他的伤口,韧带割伤,进肉四寸,狠劲大得吓人。等她一离开办公室,房蔚就摔烂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像是控制不住畏血症,他要狠狠发泄点什么。 到了晚上,他回来就开始发高烧,坚持不去医院。我想拖他去,他靠在沙发上说:“麻叔你让我烧下去,我不想这么早订婚。” 我吃惊地问:“那于小姐那边——” “是我爸瞒着我答应的,见了报纸。我在想办法澄清这件事。” “但今天乔言说过——” 他又打断了我:“我听到了,她叫我订婚,你不需要再说一遍。” 看他满脸流汗的样子,我不放心,催促他吃药睡觉。他把电视按开,换到电影频道,看着台词不多的港片,也不说话。 他的汗越流越多,我拿他没办法。看到好笑的地方他不笑,插了广告也不换台,我睡一觉起来,发现他还坐着。 “小房你到底怎么了?” “今天我把乔言吓坏了。”他总算开口说了话。一说话脸上又很懊恼,我忍不住摇头。 坐了三四个小时原来在想这个事。 他接着说:“在展厅的时候她见了我就想跑,我没控制住脾气,吓着她了,她一个劲地朝后退。其实我想她走近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扯出了杨开的事……” 乔言删了他的电话,换成杨开,这下又开始让他紧张了。 他一紧张,就蒙头不顾订婚的事,想着办法要她回来,放下脾气追着她,带她买衣服看电影见商楷,先不说方法对不对,看他样子反正是豁出去了。 事后我才知道房蔚还用过威胁,算是软硬都试了遍,没让乔言转过弯来。 他丢了魂样的坐在我面前,头一次惨白着脸,我看不下去,对他发狠说:“你就这么一定要她?换成于小姐不行吗?清醒一下,小房,转头看看你有没有做错的?” 我的意思是叫他多体谅下于诺,他却跟我说他的确做错了。 他要乔言签字做他的情人,对她隐瞒了他的病。 说到这个病,又是麻烦事。 房蔚的外公得了瞎眼病去世,就是乔言说的“视网膜色素病变”,芷姐从去年起也检查出有这个病,视力正在弱化。听医生说家族病隐性遗传的情况较复杂,房蔚很有可能也是携带者。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我半天没缓过劲,问房蔚:“不是说乔言有这个毛病吗?” 房蔚笑了笑:“麻叔这样看着我也没用啊,到现在我还没搞清楚她是不是骗我的。” 我慢慢知道了事情真相:房蔚母亲那边有遗传病是真的,他从小就知道。倒是乔言突然这么一说,没人能证明她的病根,房蔚带她检查过,医生也没给出肯定的答复。 她和他都变成了携带者。 我哭笑不得。 乔言说话真真假假,就她奶奶出来说过一回她要瞎,把乔迁吓哭了。在这之前房蔚也考虑过她的病情,彻底放弃了要她生小孩的想法。 两人凑在一起,小孩就是四分之一的诱发几率。 这个房蔚不敢赌,加上乔言一直拒绝回来,对他冷言冷语,他后来干脆听她的话,专心安抚于诺的焦躁,和于诺订了婚。 他们俩是彻底断了。 这次我没有松口气。 说实在话我很同情房蔚,他救了我又给我们村一条活路,是我的恩人。 我看他对乔言束手无策,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但是他不配合。 房蔚发起狠来和一年前一样,把他和乔言朝死路上逼,不给自己一点退路。我对这个事看得最清楚,也比以前更了解他,心里急脸上就表现了出来。 房蔚给我点上烟,笑着说:“麻叔,你别管了,就让我断个干净。” 他说到做到,加快冬泉整改工作,用各种手段拿到了协议书,又让拆迁办的人先动手强拆老街。 这边还没做完,他就去针对靳尚。 我知道靳尚是他弟弟,而且这个弟弟是他出钱从小养到大的,这次不惜赔上了靳尚,显然下了他的血本。 他为了不给自己留余地,做了六亲不认的事。 乔言急了,主动跑来找他,他避开了。 我想起了订婚那天,房蔚看到乔言时眼睛里发光的样子,要靠走到我跟前来摸我的烟才能平息那种紧张劲,心里对他更同情了。 他先转头离开乔言,带走了于诺。 我知道他做出了选择。 我支持他的决定。 我在车上想了半天,最后对乔言说:不要再出现了,让他们安心生活。 乔言用行动答应了我这句话。除了听证会,她的确没出现在我们面前。 但谁也没想到乔奶奶站出来了,推出了炮爷。 我看到房蔚接到拆迁办的电话时,站在窗子边抽了一根烟,不急着去现场。 我陪他站着没说话。 他安静了一会就告诉我答案:不见面他还能狠着心做一切事,见了面他就没办法狠下心来。 我大吃一惊。 他这一个月的打击加斗狠眼看着快成功时又要扯开一个角,放乔言钻进去。 “叔,你别去了。”他抓走了车钥匙,“给我留点面子。” 我帮他安抚住了于诺。 他知道他肯定是输,还是去了。回来时脸色果然不好过,坐着抽了一包烟,对着垃圾电视剧不知道想什么。 “奶奶说话真是狠,每个字像刀子一样刻在我心上,比乔言厉害多了。” 房蔚在中间一段时间尽量陪着于诺,稳住了她的病情。他和乔言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苗头又被乔言一刀扎掉了,他带伤回来,彻底崩溃了。 我不知道乔言对他说了什么,竟然伤他这么深。 他的伤口反复感染溃烂,他坚持不去医院,躺在床上昏睡。发烧不吃药,脱水不打针,一个星期瘦了几斤。芷姐赶过来看他,他看着她不说话。 不管芷姐说什么,他都是一个表情。临到芷姐出门,他才开口说:“我死不了。乔言那边你不准动她。我睡一下就好了。” 房蔚等烧退了就去了医院,碰到了乔言和她奶奶。 他真的没什么希望了,就靠着本性做点事,挡下了乔家奶奶的棍子,站在走廊里听她骂。 乔言叫他走,他站着不动。 我转过身不看他的样子。 这还不是最大的打击。后来乔奶奶赶乔迁出乔家,这么宠弟弟的乔言不说一句话,房蔚回来脸色变得苍白。 他没猜错,乔言已经打定主意丢干净和他有关的人和事,彻底不见面了。 最后半个月是芷姐断了靳尚的通告。 乔言离开了本市,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房蔚用一个月接受这个消息,再用一个月平静心情。 我相信只要不见乔言的面,他绝对还是原来那个商人性格的房蔚。 (1)番外:难道你对我像你弟弟一样吗? 靳尚:乔言,这是什么面? 乔言:西红柿鸡蛋面。 靳尚:不好吃,我要吃炸酱面。 乔言将靳尚的盘子拿到厨房里,用干净筷子挑出鸡蛋和西红柿,再捣了两筷子辣酱在面里,拿回来丢在靳尚面前。 靳尚:怎么这么辣?还有股酸味! 乔言抬起眼睛:你吃不吃? 靳尚笑:听说你弟弟就是吃这样的食物长大的? 乔言杵着筷子,想了一会,叹口气:别提他了,添堵。 靳尚吃完后还追着问:乔言,你来这边以后还在想着乔迁? 乔言将抹布甩到靳尚那边,冷着脸说:说了别提他的名字! 靳尚笑着:你比他大八岁,带着他长大,感情肯定很深吧? 乔言:是的—— 靳尚:那我把他接来? 乔言:没你的事,别乱掺和。 靳尚:怎么没我的事,你毒害乔迁的面现在移到我盘子里,他不来,我一准要辣死。 乔言:有吃的已经很不错了。 靳尚:那你把爱乔迁的一半心也移到我身上吧。 乔言:我本来就把你当成乔迁。 靳尚推开椅子走掉了。 (2)夏凯是个混蛋,你离他远点。 靳尚:今天夏凯有没有缠着你? 乔言:他缠着我干什么?我出去找投资商,他又不是我的跟班。 靳尚:你怎么回答了三句? 乔言:不是吧,说话多少也有限制? 靳尚拍了她一后脑勺:总之那人是个花花公子,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一定要离他远点! 乔言惊奇:你去哪里? 靳尚:听到没有? 乔言:我说你到底要去哪里? 靳尚:你先答应我。 乔言:好。快说吧。 靳尚:我去找个人。你每天这么辛苦,我有办法拉到投资,减缓一下你的压力。 乔言:真的假的? 靳尚:是真的。 乔言:难道你要去找房蔚? 靳尚冷眼看她:你满脑子就只能想到他? 乔言:那是谁? 靳尚:不说了,飞机要误点了,等我回。 (3)……持续更新中,太困了,我先睡了。等放上古言那边修改的底稿后,先睡会,明天晚上再来加番外。各位晚安! 美好的开端 乔言带靳尚去的地方叫做湘城,地级市的规模,有三个爸爸的老战友在那儿。湘城是奶奶亲自给她挑选的,经过乔迁背地出卖的教训后,奶奶对能帮上她的人审之又审,最后敲定就是它了。 “环境好,很多摄制组都爱去那里取景,对靳尚发展有帮助。”奶奶做出结论说。 乔言不怀疑奶奶眼光,更何况她没有忤逆老人家的意思。然而她劝奶奶和她一起走时,奶奶拒绝了。“奶奶时日不多了,留在老厂职工这边帮你发最后一批养老费,钱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奶奶将她赶出了武市,她含泪离开。 乔言带着靳尚从头做起,这边没有子公司接待他们,她就特地为靳尚租了套公寓式的工作室,对外仍然保持着大牌明星的派头。靳尚想她轻松点,不大支持她花销过大替他包装。乔言笑着说:“您值这个价格。再说不拿出一流明星的排场来,那些投资商会瞧不起我们这些外来的。” 靳尚要揪她的马尾:“我看是你把话先放出去了吧?一来这边就给我打广告,要我上综艺节目增加曝光率,还对记者说我是武市首席男模,觉得湘城人文底蕴浓厚才来这边发展的——也不怕牛皮吹破天。” 乔言扭头避开他的手,说道:“那敢情好,现在您只需要拿出首席男模的气度来就可以了。” 在乔言各方面努力下,靳尚初期取得了很好反响。他积极出席公益活动,接拍了三支运动商品广告,市中心显眼地方都挂着他的宣传横幅。乔言站在冬日暖阳下,抬头看着靳尚的笑脸宣传海报,自己也笑了起来。 第一步既然取得了成功,有了口碑后,她开始向第二步发展。 她和靳尚换了个新地方,能有这么多的成功,连她内心也是很吃惊的。其实这一切还少不了夏浅草的提携。 夏家在本地很有人脉和威望,乔言虽然没有走得太远,就在武市隔壁的隔壁,但这个地方,恰好就是夏家兄妹豪掷千万力图发展的创业圈。 夏浅草为了套牢杨开,下了很大血本。她怕乔言使手段勾走杨开的魂,给了乔言比较实在的资料,引诱乔言出了武市。浅草作为夏家持外有方的悍女,对情敌乔言不可不防,但乔言是机会主义者,抓着她的资料认识了几个片商,给靳尚首先铺平了道路。 今天湘城市中心广场有一次艺术节,以示迎元旦庆新春之意。乔言早早地来到这里,佯装欣赏画架上挂着的字画,心里一直注意着背后的动静。 她在等本城富豪之一的夫人陈女士。 跟着房蔚混的那一年,她牢牢记住了最有交往利益的商绅,当时陈先生和夫人就落入了她的心意中。宴席上所有到场嘉宾臂弯中都挂着娇俏鲜嫩的女孩或者情人,唯独这位陈先生对着发妻呵护有加,令她印象十分深刻。 在湘城陈女士报了瑜伽班,乔言也报了,已经混到了点头熟的程度;今天这场偶遇加会晤是临门一脚,成不成就看乔言余下的即兴发挥了。 广场花棚前有个女孩拉着一个男人袖子哭诉他的冷血无情,甩掉她像是换了件衣服那么简单,乔言侧眼看过去,发现男人长得极英俊,身上衣着全部耗价不菲,就连从衬衣袖口稍稍露出的手表表盘,一些细碎的钻石光芒也耀花了她的眼。 那个男人抱着手臂,恰好遮住了陈女士要走过来的路线,陈女士看到这哭哭啼啼的场景,微微一顿,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留下乔言扼腕。她赶紧沿着花棚旁走了过去,制造再一次偶遇的假象。 一直看着前女友哭泣的男人突然伸臂抓住了乔言,对着那女孩说:“薇薇,你清醒点,看下你和她的区别。你说我能为了你放弃她吗?” 乔言预感到天方夜谭要在她身上发生,连忙挣脱那男人使了大力的手腕,转脸冷冷说:“先生,我不认识您,请您放庄重点。” 关键是不能莫名其妙地竖起薇薇这个她都不认识的仇敌和引得陈女士转头观望,破坏她辛苦建立的形象。 没想到那个男人笑着冲她嘘了声:“乔乔,还在生我的气吗?我这边马上就好,宝贝在前面再等我会。” 他居然知道她是谁。乔言算是碰到极品了。 乔言顺势离开,在一次转身时,成功地碰到了陈女士身上,两人不期而遇,微笑着聊了两句。当陈女士知道乔言自小学过书法,趁这次艺术节来到广场挥墨义务替行人书写春联时,脸上露出的笑容更大。 乔言听到陈女士也有索求春联之意,暗地里松口气。其实她根本没有自小练字,只不过在这个月狂练“宁静致远”四字横幅,打算就在今天展露下。在她绕着说横幅比春联更有意义时,陈女士也点头首肯了。 乔言赶紧混进低头书法的行家中,一口气写了“宁静致远”,效果非常不错,和奶奶平时的督导责任也分不开。 乔言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看着陈女士收拾了横幅离去,没有额外多提一句话。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来人向她颈脖吹了口气:“乔乔,跟我走吧。” “戏演完了?”乔言冷冷转过眼睛,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夏。”不出三十岁的夏先生依然笑得温柔。 乔言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在脑海里搜索半天无果,直接问:“夏先生是家父故友?” 夏只是笑着,还要伸出手弹她的额角,被她避开了。“你少骂人,谁不知道你爸已经过世了,现在对我扯什么故友关系,是想我也挂掉吧?” 乔言自忖没和他熟到如此亲昵的地步,转身就要走开。 夏站在后面笑着说:“陈蓉是我姨妈,如果你想结交她,我可以帮你引荐。” 陈蓉就是陈女士。 乔言转身看向他:“您是夏凯?浅草的哥哥夏凯?” 夏凯慢慢走过来,直接对视她的眼睛,温柔地说:“乔言,做我的女朋友吧。” 乔言心里想着是这一切太离奇了,她知道自己的综合条件,还不足够让街边随便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男人向她提出交往请求,看到他“用情如斯”,很是腹诽了几句。 夏凯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又开口说:“我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这个月需要懂古董的女孩出席宴席,浅草向我推荐了你。当然,你也猜得出来她这样做对我们三方都有利。” 乔言站定了微微一笑:“承您的贵情,我不需要。” 晚上乔言在自己的租房里翻查邮件,看都未看标注有杨开的发信人内容,直接删除了。 她不是勤快人,又有意不关注武市新闻,只固定在月末扫除邮箱。坤坤发过来消息,她还是点开看了:房蔚半年后结婚。杨开“被订婚”“被幸福”。坤坤等着她回来。 乔言想了想,敲了几个字回复:我很好,勿念。 关上电脑,她进行第二步计划,在几部电影剧本里替靳尚选角。有部古装戏投资不大,但她十分看好,因为她知道,但凡帅哥饰演深情款款爱而不得的角色,极大程度上能博得女性观众的同情及眼泪。 第二天她就兴致勃勃地向靳尚说了她的想法。靳尚低眼看了她半天,才松动了下面瘫脸:“你确信要我演这么肉脚的公子苏北?能文能武偏偏过不了女人那一关?而且还是个男配?” 乔言笑着拍拍他肩膀:“相信我的眼光,W大文学院硕士学位不是拿来喝白水的,剧本是否有潜力我能看得出来。” 乔言拿着奶奶给她的一百万找到了电影导演,直接提出了让靳尚参演的要求,导演本来还想矜持下,她凑过去说了声“我知道你没钱了,夏小姐介绍我来的”,马上让他改变了主意。 靳尚戏份优先录制。乔言陪着靳尚,细心替他化妆,给他讲代入角色的心得。靳尚白衣翩翩,公子绝世风华倒是展现出来了,不过对她讲解的“哀而不伤”眼神提出过质疑。 “苏北站在云霞壁前吹箫,回想着他遇到薇薇的点点滴滴,眼睛里还不能有幽怨?” 乔言哂笑:“苏北临壁前最后一跳是全片高|潮,要展现出他悄然而逝的哀伤美,不能有怨气。” 靳尚抚额喟叹。她干脆说:“我就对您这么说吧,大凡情圣都是一个模子塑出来的,就是要温柔婉转的眼神,秒杀柔弱心脏一片,管他是不是圣父。” 靳尚突然冷了脸:“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了?难道是按照房蔚被你虐的样子来设定的?” 乔言一怔,再叹口气:“说了现成的您又不信。” 身后有人传来低笑声。 乔言回头望去,看到是一袭黑青色宫廷款大衣装扮的夏凯,站在初雪树下,衬得人如玉挺拔。 如期相遇 夏凯这周出现的频率较高,不像是特意为了乔言而来,却总是出现在她的周围。自元旦首次见面后,乔言有意查了下他的资料,对他的性格心知肚明。靳尚不喜欢见到他,言谈之中总是表露出夏凯为人奸猾,非乔言良选。乔言好笑地看着靳尚:“我的靳公子,您瞎操什么心呢?他对我和我对他的感觉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利用。这点,我比您看得清楚。” 靳尚伸手拧她的脸,说:“那你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吧?换女人的速度比脱衣服快。” “知道。”乔言退开一步,接着他的话说,“每个月换一个,他的前女友从模特演员到小家碧玉应有尽有,还时不时传点共度**的绯闻。” 靳尚还要说什么,她扬手阻止了他,表示她已经下了论断。 夏凯的讨论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再也没被提起。 今天的薇薇一直找借口闹情绪,靳尚和她配戏被NG了很多次。乔言觉得夏凯来得正好。果然,导演迎了上去,笑着说:“夏公子来探薇薇的班了?薇薇看到你有动力,肯定能一次通过。” 靳尚坐下休息,乔言赶紧递上加热的水和他喜欢的歌谱,围着他忙前忙后。靳尚冷颜看了会,向她致谢。她笑着回答:“您比以前成熟多了,知道再也不能随便发脾气,做事待人也很客气。不过那边的薇薇还有得磨。” 乔言预计错误。夏凯到场并不是来安抚薇薇,而是站在一边漠然看着一切。薇薇没演好,将气撒在靳尚身上,靳尚对着她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衣服后领,要将她丢出场外。不是乔言眼疾手快化解了这场尴尬,今天的片尾戏无论如何都没法杀青。 “靳尚!靳尚!”乔言伸出单手拉住靳尚的衣服,险些被他带得倒地。还好他转头看了下她苍白的嘴唇,气马上消了,给她拿来了忍冬水,照顾着她喝下。 一直没动作的夏凯走出来,站在薇薇身边说了几句话,使她破涕为笑。 乔言一边喝着水一边观察那边动静,慨叹夏凯御人有方。 这样,夏凯以薇薇为软肋不费吹灰之力约出了乔言,第一次将她单人带走。 湘城的春冬两季是种极致的魅力,暖则花木兴盛,冷则滴水成冰。乔言戴好帽子和围巾,一路随夏凯来到一栋窗几明亮的大楼里。她抬头看着四壁婚纱及挂画,才知道这所外表气派的建筑居然是间工作室。 “旅华设计师J.K先生今天会在这里逗留,指点他的学生完成一件婚纱作品。”两人围着转廊来到四楼时,夏凯看到她眼里的疑惑,替她解释了几句。 乔言对时装界有所耳闻,知道J.K的名气。顶级模特也会因为穿上了他设计的作品而感到荣幸。 “这一切和我没关系。”乔言直奔主题,“您带我来这里有什么作用呢?” 夏凯看着她不说话,眼里带着一丝笑意,让高峨的玻璃建筑映上一层雪花后,还能透露出淡淡的暖意。 乔言心下诧异,低眼朝底层看去。 房蔚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肩膀上接了点雪花,像是两年前每逢回到老公寓那样,很自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主人迎上去,吩咐助理接过他的大衣,顺便替他拂了拂雪花。 “怎么?”乔言收回眼光问。 夏凯笑着说:“于诺快结婚了,房蔚过来取她定制的礼服,喏,就是橱窗宣传画里挂着的那套,你帮我看看,我该送什么首饰给于诺。” 首饰不应该由您来操心。乔言只是在心里想着,并没有点破。 夏凯适时加了一句:“这里的主人还能设计珠宝。” 乔言当先走到靠近里墙边的沙发小几上坐下,面对助理生送来的热饮,没动作。夏凯好奇地问:“你只喝刚才那种矿泉水吗?” 乔言避而不答:“拿样品图来吧,我帮您看看。” 乔言翻查画册,偶尔抬头看了下夏凯,看到他侧脸淡淡的,没什么固定表情。既然不是带着玩味期待她和房蔚的见面,也不是恶作剧,那种官方的淡定让乔言猜不透他的心思。 乔言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她挪转画册,移到他眼前问:“这套宫廷款怎么样?” 夏凯看了一眼:“好。”伸出手握住她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房蔚没有上到四楼,而是留在了大厅。他靠坐在沙发里等着主人回来,夏凯携着乔言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目光掠过夏凯的脸,继续看着电子屏上的新闻。 乔言走到他那边取挂架上的帽子围巾和包包,还能听到新闻里漫出来的几句声音。“……加强领导干部党性修养,弘扬良好作风,继续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斗争……” 见到房蔚这么认真地关注新闻,乔言也转头看了看画面。中央领导人正在纪检会上发表重要讲话,牢牢牵制了他的视线。 她并没有忘记败走湘城的大部分起因都在这个男人身上,站在沙发后几步,终究没忍住向他剜了两眼刀,却意外地发现他好像瘦了不少。 夏凯拖着乔言的手腕将她拉出了大门。 雪后下午光线素淡,乔言的手机也沉寂着没声响,夏凯带着她转了几个地方,正式提出交往要求。“我对你很感兴趣,尤其对你的临场镇定力钦佩不已。”他笑着对她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有这么聪明的女人在身边,我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乔言还低头在挎包里翻记事本,翻了一下午没翻到,不断回忆是在哪里掉了这个重要物品。听到夏凯提了两次请求,她抬头说:“您直说吧,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夏凯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起来:“你要听真话?” “嗯。” “胸模的身材据说很好。”他伸出一根手指,沿着她的脸侧慢慢滑下,像是描摹着她的轮廓,“如果你躺在我的床上,那种**的滋味——” 乔言提膝狠狠击向他的下半身,能猜测到夏凯这个痞子流氓肯定避得开她的偷袭,当机立断抓起包砸向了他的脑袋。夏凯笑着躲过,似乎是心甘情愿地挨她的打,头部并没有避开。 乔言趁机踢了一脚,他哎哟哎哟笑着闪到路边。在看到她头也不回地走开时,他还抓起了一团雪,砸得她满颈开花。 乔言转身流利地骂了一串英文,夏凯伸手抹掉花坛上的雪,抓在手掌里形成一个圆球。她收了声音,他遥遥站着说:“我的车就在前面,我送你回去。” 两人对峙了一会,最后夏凯成功地将乔言塞进了车里,送她回了小区。临下车时,他极快地凑过嘴唇吻了她的耳侧一下,笑着说:“回去看看新闻——房书记出了点事。” 快速地发展 乔言回家后先四处翻了翻,还是没找到记录着靳尚行程安排的记事本,不由得谴责自己的散漫。好在临近新年,靳尚接手的通告也不多了,她凭着记忆写出了所有他的工作活动。 等到上网时,翻查省市新闻,让她吃了一惊——《花季少女泣血哭诉被包养,怀二胎威胁省委书记房志远》《省委书记的“廉政建设”》…… 乔言仔细浏览大大小小立场不一的新闻,找到了转载及点击爆棚的一个视频,点开,哭得梨花带雨的席梦娜就出现在眼前。 席梦娜出示了各项收据和医院证明,证实所生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是房志远,而她仍然被拒之门外。 乔言结合资料推断出了来龙去脉:席梦娜不满足地下情妇的身份,要求入驻房家,被拒绝,趁这次房志远能向中央调动的机会,干脆爆出他们两人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但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发现房志远私生活问题后,中纪委成立调查小组开始查处他是否有受贿、渎职等多项行为,目前已经引得他坐立难安,相应地,一些网站报道和视频也被人私下消除了,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被暴露在公众面前。 “大儿子房蔚,现年31岁,2010年度武市杰出贡献奖得主,系“地王”之称的房地产商人……其私人生活作风也有颇多失检之处……” 乔言默看武市新闻,点击房蔚报道下面的链接,惊奇地发现有很多八卦照片是她以前拍摄的。当然,负面报道里没提过一次她的名字,倒是“准未婚妻”于诺和“包养小蜜”邵一一等人的名字出现了一次又一次。 乔言又点击放大照片,那上面的房蔚在人间天堂包厢里抱住邵一一的亲密照、房蔚抓伤于诺手腕的暴力照、颜佳佳与房蔚的湖边亲密合影都再次证明了一个事实:这些的确是她转交给四叔的资料内容。 一瞬间,乔言有些明白了。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四叔挑唆起来的。 离开武市前,四叔来找她,问过房蔚的一些事,还要走了所有的资料,包括那些照片,说是他在她走之后怕被房蔚报复,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然而她没有想到,平时老实本分的四叔在失去了冬泉街的房产及街邻的信任后,始终对房家怀恨在心,背地里找到了席梦娜,教唆她状告房志远。 为什么房蔚不阻止呢?难道是他阻止不了吗? 乔言心里惊奇这个事。 她顾不得去找答案,再点击有关靳尚的新闻。 “房家小儿子原名房籣,现化名为靳尚,据悉是武市第一男模,目前已离开武市朝影视界发展,除早年盛传几件绯闻,其口碑及品性是房家唯一能上台面的内容。” 没有靳尚的负面报道,只有他的公益活动广告及捐款事件,这些令乔言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也是她极早运筹帷幄的结果。一当上靳尚的经纪人后,她就注意培养他的正面形象,哄着他做了很多善事,来到湘城,她又催着他出席各种公益节目,大行善举,整个地给他创造了良好发展空间。 乔言有些惊魂未定地坐着,心里总是怦怦跳个不停,她弄不清楚自己这么大反应的原因是什么,久经考虑之后,拨打了四叔的电话。 四叔果然没有接电话,她并不意外,再转拨昆昆时,很顺利地听昆昆说出了所有知道的事情。 昆昆告诉她:“乔迁离开了房蔚的公司。房蔚去找他要你的电话,他说连他都不知道,还一个劲地和房蔚撇清关系,说是房蔚逼走了你,他也要远离房蔚。就连琪琪,他也埋怨了几句。” 乔言听后内心极为震撼。她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愣着坐在了床沿上。昆昆帮她说出了心里话:“乔言,乔迁懂事了,对吧。看来你没有白疼他啊。” 乔言从鼻子里嗯出个字。 昆昆又说:“前两个月房蔚生了一场大病,还做过一次手术——” 乔言打断她的话:“昆昆,我不是找您打听房蔚的,我想请您帮忙找下我四叔,出了这么多事,我有些担心他。” 昆昆不为之所动:“听我说完!” 乔言暗地叹口气。“好吧。” “他大概是想知道你的消息,就去找了你奶奶。老人家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回来后商就觉得他不大对劲。再往后他就公布了和于诺结婚的日期,平静地过日子,连接四个月没喝一滴酒没抽一根烟,整个人萎顿了下来。乔言,你知道吧,他有可能是得了重病。” 乔言闭上了眼睛,抿紧了嘴唇,不开口。 “你和他说下话吧,乔言,我看着也觉得挺难受的。”昆昆细声细气地说,“如果他真有病,你就劝他好好治,如果只是失恋,你就——” 电话里的声音没说完,突然传来一句男人尖冷的嗓音:“乔言,您甭回也甭说话,直接捏死他吧,真的,捏死他,别让他再活下去了。” 那边撂了电话,嘟嘟地直响,和商公子平时明利的风格一模一样。 乔言看着电话,咬牙说:“我靠,我都走了还净朝我身上扯事儿。” 后面不管怎么拨打四叔的电话都没人接,向以前老厂职工辗转打听四叔的去向,也没得到确切答案。乔言无奈,通过关阿姨手机找到了奶奶。 “奶奶,四叔那事——”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奶奶非常清楚地说:“不用管,就凭这些事房家还倒不了,你一旦插手,后面的祸害就转移到你身上去了。你年纪还轻,路长得很,没必要陪着木头老四受房家整治。” 乔言听奶奶这么一说,更急了:“您的意思是——四叔已经被房家整了?” 奶奶激越声音传来:“你四叔现在越老越糊涂,听不进我的劝,死劲地捣鼓这事。老房派人来找过他,他倒好,把那人打了一顿就跑了,惹得老房火气更大,现在整天派流氓堵在我们这片,见人就问四叔回来没有……” 乔言越听越心惊。仅仅半年,武市发生这么多变故,一向老实的四叔居然会和房家闹得水火不容。 她再问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奶奶咳嗽了好半天,把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我说了你不准哭,要坚强点。”奶奶一如既往地平稳开口道,“——还只有一个月了。” 乔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手上一松,吧嗒掉了电话。 尽管她早就预知了这个结局,当奶奶亲口说出来时,她还是接受不了。如果朝悲观里想,她也只剩下乔迁一个亲人了。 从小将她抚养到大的奶奶、口恶心善的奶奶、说话做事个性十足的奶奶,真的不能再陪她走下去了。 嗡鸣声持续传来,乔言擦干了眼泪,看到屏显上是陌生来电,想都没想就掐了。等第二遍电话打进来时,她清醒过来有可能是商机,连忙又接了。 “您好。”一旦开口,她就恢复了礼貌。 夏凯低笑着:“我不好。” 乔言皱住了眉:“有什么事就直说。” “我爸举办了一个古董赏析会,你过来一趟吧。”那边的夏凯十分明快地说,没使用商量口吻。 乔言考虑数秒。他又是一阵轻笑:“姨父姨妈都会来,我也刚好缺少个女伴入场。” 乔言先打电话确认了靳尚的工作情况,见无异样,才在第三天被夏凯驱车带着去了趟夏家会所,参加了那个远在两百里开外的邻市聚会。 据说到会的是文艺界的泰山北斗,足足可见夏凯父亲的影响力。乔言直接从下榻的酒店出来,挽了条围巾就准备上车,夏凯拦住了她:“你不穿礼服?” “没。” 夏凯笑了起来:“我早就猜到你没那么热心,先替你准备好了。” 乔言照样钻进温暖的车厢内,呵着气说:“我怕冷,就这样穿算了。”她拉拉身上的羽绒服,表示不大愿意换掉它。 夏凯微微一笑,居然没有再要求她。 进了场,乔言和满厅衣装严谨的嘉宾对比起来,显然成了个异类。好在来宾年龄层偏高,她也不觉得自己怎么地格格不入。陈蓉女士走过来亲切地挽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腕从夏凯牢牢钳住的铁掌里解救出来。 余下的时间,乔言也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顺利。 她站在一名面色冷峻的长者跟前,也不胆怯,和他大胆讨论了古董的历史,就连那位伯伯收藏的玉脂瓶,她也大方地捏在手里,很是评论了一番。“有瑕疵,滴口色泽不纯,本是子母双杯,现在被您拆开买了一个来,失去了效用啊!” 离开乔言四处寒暄的陈女士走回来,笑着对脸冷得像块冰的伯伯说:“哥,碰到行家了吧,我就说了你这瓶子有问题,你还把它当宝藏了二十年——” 回酒店的路上,乔言沉默了会,才开口说:“您明明看到伯父在和我说话,居然不提醒我他就是您爸爸,而且还是省博物馆的顾问。” 夏凯点开小提琴协奏曲听着,笑得轻快。“在我家所有人看到我爸都会跑得远远的,谁敢上去找他说话?也就你,直接冲着他去了,我想拉你都来不及。” 那是因为要避开他老想抓住她的手。乔言没有说出口。 夏凯将乔言送到房间门口,看着她一直冷淡的脸,突然说:“乔言,这几天你很不高兴吧?” “发生了些事……”她转身刷卡,不大想谈。 夏凯扳过她的身体,温润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帽子上,再开口说:“我能看下你的头发吗?” 乔言退后一步,一怔。“怎么了?” 他执意要求看她右侧耳上的头发,并且说:“那天我送你回去时,亲了亲你的耳朵,看到你有一块颜色浅点的头发——” “是的。”乔言看他这么执着的目光,干脆取下帽子,将右耳对着他,撩起发根,让他仔细看清楚掩藏在里面的伤痕。 “我两年前过马路撞到了车子,把脑袋磕了下,留了个伤口。” 夏凯看了会,替她戴好帽子,拍拍她的后脑说:“进去吧,睡个好觉。”   近在咫尺   靳尚的星途取得前所未有的发展高度,本年度末被评为“最佳新人奖”及“最上镜先生”,他的曝光率涵盖了大多数网站,就连薇薇都反过来攀着他的新闻出名。她打电话央求乔言帮忙,乔言思索一会,对靳尚说出了意见。   “趁电影杀青,您牵着薇薇的手进酒店请她吃餐饭,表现得自然点,我打电话通知娱乐周刊来抓拍照片。”   靳尚向来对她百依百顺,不过却质疑了这条成令。“为什么要帮薇薇,让她藉着我出名?”   乔言微微一叹:“您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取得的这些成绩,有很大一部分是夏家帮忙的。”   她向他解释了作为房家儿子的先天优利、他本身自己的努力,但到了陌生地方后,的确是夏氏父子的暗中帮助才让他的星光大道走得如此顺当。   面对自己经纪人近十天来的动态,靳尚突然警觉了起来:“夏伯父也帮了我?是因为你吧?”   “是的。”   “他为什么要帮我?这些和薇薇又有什么联系?”   乔言考虑一刻,才开口说道:“因为我答应了夏凯要做他的女朋友。而且,薇薇借着你上位就会放开夏凯,这是她承诺的。”   靳尚沉下了眼睛,一张俊脸瞬时布满了阴霾。他鲜少对乔言发脾气,就算在此时,他也在控制着声音缓急,冷眼看着乔言心不在焉的表情。   “你这么急着找男友干什么?不是说好了等我五年契约一满,就娶你做老婆吗?”   乔言慢慢退到沙发边坐下,歪倒在扶手上说:“靳尚,别开玩笑了。我没心情。”   “我没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乔言直接拒绝了他,就像很早以前他灌醉商楷商公子那晚,她也是一口气打退了他的念头。“做经纪人只是我的工作,我能对您好那是我分内的事,跟个人感情无关。”   而且娱乐圈的死规定她也必须遵守——不能和艺人有恋情。   靳尚低下头,观察她的脸色,说:“你这么急着答应夏凯,难道是怕我哥来找你?”   乔言从扶手上转过脸,抬起眼皮子问:“您什么时候叫房蔚作哥了?”   靳尚嗤笑:“别岔开话题,回答我。”   乔言又将脸埋进了手臂里,蹭发根旧伤口那个地方的痒,话倒是说得很清晰。“不是。”   “那就嫁给我。”   “不可能。”   “你是怕见着我哥?”   乔言真想踢他一脚。“靳尚,您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龟毛?说了不行不行,您还要揪着我不放。”   靳尚抱臂冷笑:“那是以前我给你的自由太多了!让你跑出去和别的男人谈恋爱,走了一个杨开不够,又来个夏凯。”   乔言瞧着他唯我独尊的样子,面色有一阵思索。靳尚抽出手钳住她的下巴,冷冷地说:“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我回房家一趟,跟我爸谈谈,你给我乖乖地留在公寓里,哪儿都不准去,听到了吧?”   乔言拍下他的手,不耐地说:“少蹬鼻子上脸啊靳尚,您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没资格管我。”   靳尚又抓住了她。“我回去要我爸点头同意这事,先跟你订婚,四年后再结婚。”   乔言直接走到休息间里,砰地关上门,留下他一个人自说自话。   靳尚说的是真话,第二天早上他就离开了湘城,到了晚上打电话回来查岗,告诉乔言他已经到房家了。   “我哥也在,他没反对。”   乔言考虑的可不是这,被关在公寓里一天,她早就想清楚了个中利害关系。“我不信房书记会答应您。”她直接说,“他是讲头脸的人物,不会放任你们兄弟俩都沾上同一个女人,更何况我还被房蔚赶出门过。”   靳尚的嗓音变得很温柔,仿似隔着几百里远,他就站在她面前笑着。“他们两个算什么,我回来只是知会他们一声,顺便要点投资费。”   乔言喟叹。   尽管她无意和靳尚扯上私情关系,但她相信他有百折不饶的恒心。从武市到湘城,如果他没那个韧性,他也不会那么快出名。工作上的这点同时也可以证明一件事:靳尚一旦下了决心,那也是旁若无人自己说了算的。   乔言不打算和他多废话,转念想了想,趁他挂断前终于艰难地开口说:“房蔚在您身边么?”   靳尚那边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很无奈,她就是知道。   因为她又听到了新闻的声音,不大,也没任何其余的背景杂音,和房蔚以前的老习惯一样,当他坐下来关注一些实事消息时,铁定是清除周边的人和事,尤其爱将她撵走。   “请他接个电话吧,谢谢。”   靳尚当然没有那么爽快地放开电话,他磨着乔言说出理由,乔言就是不解释。最后,他冲着话筒外喊了句,声音变得远离了点:“房蔚,乔言找你听电话!”   从更远处传来两个冷淡的字:“不接。”   靳尚的声音笑着回来:“听到了吧?”   乔言又用心想了会,低声说:“等会把他的号码发到我的手机上。”   她处理好了靳尚的事情,掐表看着新闻放完的时间,再等了会,才开始拨打房蔚的电话,按完数字,她就发现其实还是以前的那组老号码,只不过她忘了而已。   房蔚没接电话,显然知道是她打过来的。   乔言本想放弃,咬咬牙还是坚持住了。在长达五分钟的不屈不挠后,房蔚终于接起来说话了。   “什么事?”他依然习惯性地不问来者,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乔言早就习惯了,顺利地说出了刚打好腹稿的话。“听说你病了?”   “嗯。”   “严重吗?”   那边没回答,她干脆换个问法:“死不了吧?”   “乔——言——”房蔚咬牙吐出她的名字,冷冰冰地说着,“你给我小心点。”   “喊什么喊,我不吃这一套。再说了,你一向爱装样子,谁知道你这次病得要死是不是真的。”   房蔚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你真的要我死?”   换成乔言不敢开口了。   有那么一会儿的寂静了,只听得见他轻微的呼吸,就像近在咫尺。乔言了解他的心里已经起了变化,赶紧抓紧时间说:“四叔做的那些事无可厚非,他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扳得倒你们房家,你就当帮我个忙吧,叫房书记放过他。”   “你没资格要——”   “我知道,我知道。”她依然很了然地说,“我没资格要求你做任何事,你也没必要为我做任何事,我们现在没一点关系,而且我现在才转头求你,显得非常的不知好歹——你要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她知道她说对了,因为那边已经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乔言甩开手里的电话,仰脸倒在了沙发上。虽然摸到了房蔚的脾气,但她耐着性子跟他说话时总是爱出状况,现在也是如此。   在靳尚加了锁的公寓里转悠半天,洗过澡吃过饭,她小睡了一会,又捡起电话拨打了过去。房蔚大概被她吵得没法,一说话语气就是冷冰冰的:“一点了。”   乔言开始轻声细语地劝说他以大局出发,无非是化解以四叔为代表的老街群众和房书记之间的矛盾。她看他不接话,索性厚着脸皮说:“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下其中的利弊,如果你觉得老街群众像群蚂蚁,不够跟你们房家抗衡,那我还可以出钱打官司,一直打到闹大影响为止。”   房蔚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问:“我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1347XXX1372。”打了这么多次,她脑袋即使有个缺,也把这串救命的数字给牢牢记住了。   她条件反射地说出来,他的口风有所松缓,但问的还是其余事情。   “是夏凯主动来找你的吧?”   她想了想,听懂了。“是的。”   “离开他。”房蔚直接下了命令,使用的是毋庸置疑的语气,“换你四叔事情的和平解决。”   乔言和房蔚商谈再次无果,他们似乎有些鸡同鸭讲,又各自为政,能取得的效果当然也是寥寥。乔言还是花了点时间回想她和他的对话,瞻前顾后半天,接受了他们之间没希望能达成一次共识的事实。   她没有离开夏凯,房蔚都要结婚了,她也没必要受他摆布。   和夏凯谈恋爱极其宽松,两天才见一次面,他又处处迁就她,她只需要挂个女友头衔出席下必要场合就行了,这样利人利己的好事她当然会干。   最主要的是夏凯会时不时地给她介绍片源,或者投资客人。   她诚心感谢夏凯,他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我向姨妈推荐了你,姨妈又向爸爸推荐了你,现在我们全家都知道你的名气了,尤其是我爸,想和你再探讨下古董历史。”   他说得这么客气,不代表她什么都能罔顾。   “您爸爸知道我的过去吧?”乔言直接说,“我不想使你们家蒙羞。”   “知道。”他站在她跟前,冲着她笑着,“不过我姨妈说过——‘年轻人犯了错不要紧,只要她有心悔过也行’,她还说你的本性纯良,是个不错的女孩。”   乔言听后虽然没在脸上表露出什么,但内心极其感激陈女士。   就在夏凯帮忙把她放出靳尚公寓的第二天,她专程去拜访了陈蓉阿姨,送了一套她珍藏已久的《金陵十二钗》签印画,单纯表达对陈蓉阿姨的敬仰之情。   当然敬仰这个词,也是她临时乱编的。   她不想过多牵扯到她和夏凯的事,在陈蓉问起的时候,她也只是笑着蒙混过去。   一个月的保鲜女友有个什么好说的。   五天过去了,靳尚没有回,来的是房蔚。   乔言正站在艺术广场里抬头看电子屏,那上面播放着靳尚以前录制的访谈。旁边擦过两个灰色衣服的男人,等她回过神时,发现外套腰肋处被割开了一线,还好她穿得多,没伤到皮肉。   她十分惊异。   今天是老历二十九,各行各业的人都急着回家过年。她是无家可归,但不至于招惹上下血本摸行人腰包的小偷。   乔言匆匆朝回走,尽量擦着人多的地方找出路。   电话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房蔚的号码,并没有接。但这电话也很有耐心,一直响个不停,她只顾推着人流朝外走,终于来到了宽松点的灯柱下。   一阵熟悉的铃声传来。   乔言猛然抬起头,很直接地看到了房蔚。   他穿着挺括的大衣就站在她跟前,双手交握于衣摆前,配着同款色调的领带及裤装,外形十分整洁。从他的眼睛和安静的姿态来看,似乎在等着她过来。   简直是稳操胜券。   而他的大衣口袋里还源源不断传来未接的手机铃声,预示着他就在这里,就站在了湘城广场上。   这样,谁都不能再动乔言,就连乔言自己也动不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晚安!大大地PS:向各位请个假可以吗可以吗,我想周五晚上去看《洛杉矶之战》,我是电影发烧友啊   前因后果   乔言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房蔚问道:“你来干什么?”   她这次是正面对着他,看得很清楚,在黑色大衣的映衬下,他的脸形清瘦了不少。他的目光沿着她的周身扫了一遍,手却摸进口袋里,掏出了响个不停的电话。   房蔚没回答乔言的问题,只是接起电话说着:“她在我这里,麻叔你回来,不用找了。”   他的眼神过于阴沉,乔言被它钉住了脚步,站着一动也不能动。她刚才只是掐断了他的电话,不至于让他变得这么冰冷,于是她很快猜到:出事了。   房蔚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抬高,将她的腰侧细细检查了下,还伸出两指滑进割缝里,贴着她的腰线摸了下,检查打底衫下的皮肤是否受伤了。   乔言僵硬站着,冷颜问:“出了什么事?”经过他的触摸,衣服上的裂缝已经有些豁开了。   见他不说话,她又咬牙说:“你好了没有?还摸个什么?”   房蔚就站在她的身边,将手掌都塞进了裂口里,贴在她的衫子上说:“乔言,算你命大。这种裂口是特制的匕首划开的,比市面上的钢刺还要长两寸。”   乔言本来要挣开他的手,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呢?我这是有人恶意搞恐吓伤害?”   显然是。   既然匕首的来历有些门道,她能猜测到是与黑市上的流氓组织有关。但她来湘城后,根本没树过敌,想来想去,也只有四叔的事可能会引来麻烦。   她不怕麻烦,她只怕房蔚。随便什么也好,但千万不要是他来。因为他来了,她无非又要受控于他,还得承他的恩情,纠缠在一起有个什么意思?   他是订过婚的男人,道德约束却只有她一个人在背着;就算以前他是自由身,她对于往事有芥蒂,也不见得会怎么地接受他爱上他。   更何况现在。   但单看她的脸,是看不出什么额外的情绪来,她就那么冷冰冰地站着,和以前在医院里对于诺说“不怕死”的表情一样。房蔚拉紧她的手腕,看着她冷掉的一张脸说道:“你属牛的吧?怎么拗得这么厉害,和那些收钱做事的流氓较个什么劲?”   乔言心里其实烦躁得很,自从再见到房蔚,又要莫名其妙地扭到一起,她就不痛快。   “你别管我了,真的,我不想承你的情,也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是死是活让他们直接来吧,我都受得了。”她说完推开他的手臂,转身就要走。   “你是不要命还是怎么地?”房蔚伸手抓住了她帽子下的散发,将她一把薅了回来,痛得她的五官都变了形,“跟我打电话时还厚着脸皮叫我帮忙,这下又要倒着来,难道你一看到我就有排斥心理?”   “很有可能。”   房蔚手上一带劲,又把她拉到了怀里。“想好了再回答!”   乔言抱住了帽子,返身伸脚去踢他,叫道:“那跟这不一样!四叔的事本来就是你引起来的,你不负责按下去,难道真的要看着我为了他和你打官司?”   房蔚放开手,看着她的眼睛,很有威迫性。“原来你心里还是不愿意与我对着来的,看你以前整我整得这么起劲,我还以为你只想得到报复人。”   乔言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她怕再发展下去又要当街行凶。   房蔚将乔言拖到了车里送到了他订下的酒店里,一路上没得到什么好眼色,自然,乔言的脸也给丢光了。房蔚看她不愿意走的时候就抱,她跳开了,他又将她抓住,像是米包一样的夹紧,弄得她不得不败下阵来,乖乖地跟到了酒店。   一进门,他就转过身来,把她抵在了门板上,低下了嘴唇。   乔言撇过脸,脖颈却被他含在了嘴里,痛得她直叫唤:“诶,我说你有毛病吧,说话就说话,咬我干什么?”   她这样张开了嘴,房蔚趁机挪过嘴唇,镶嵌住她的,抵着一阵厮磨。   乔言真的头昏,像他这样情圣模样的姿态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但她十分鄙夷。双手反扑在门板上扒拉半天,她终于找到了着力点,猛地提起膝盖,将他稍微顶开了一点。   房蔚低头看了下她的脸色,走开了,取过加热器里的水,递给了她。   乔言喝下冬泉水,坐在沙发里。两人暂且相安无事。   “说吧,出了什么事。”她喘息好了,首先开口道。   房蔚一直在观察她的情况,呼吸、情绪,各方面的。他看了半天才说:“乔言,你想过我吗?”   又来了。乔言心底嗤笑。   以前那个半年没见面时,他也逮住了机会问她这句话;现在半年不见面,他还是想知道这个答案。   乔言扭头直接看着他:“想过。像你这样恶劣的男人我当然想过,有时候半夜做梦还会被你吓醒。”   房蔚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叹息。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蛋,一直对着她的眼睛说:“既然你知道没办法摆脱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将来?”   “也想过。但是我俩没将来。”   乔言起身走到更远的地方坐下,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直接看着他沉默的脸说道:“你就算结了婚也不会放过我,还是想着要我当你的情人,对吧?但是我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不爱跟别人的老公搅和在一起,这样下去,我们两个又会回到开头,见面就要争斗。”   房蔚半天没说话,乔言猜测不到他是否听进去了。他过后才开口:“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可以不结婚。”   “不,不。”她极快接口说道,“我不承担那种骂名。而且你作为房家的儿子,也承担不起。”   两人谈话一旦陷入僵局,房蔚先离开了房间。乔言松口气,用手拾掇着外套破掉的缝隙,拉开门打算回去。   麻叔正站在了门外,起脚走了两步,将她逼回了房里。   有时候面对着房蔚不好说的话,在麻叔这里往往一点即通。乔言问了几件事,麻叔果然一一回答了——   靳尚回去向房书记提出要和乔言结婚,顺便拉赞助费。房书记终究看了房蔚的脸色,没点头答应。靳尚说他不会顾虑其余人的想法,一定要把乔言弄到手,由于吵闹得太厉害了,房书记当下就放出狠话:兄弟俩谁都别想娶乔言进门,要不他亲自弄死她。   整个过程房蔚没表态。   席梦娜起诉房书记以包养为名对她故意实施人身伤害,四叔躲在暗处帮她出主意。早在几天前,四叔和房书记的矛盾就升级了。   房书记的秘书找来黑市上的打手,要他们找出四叔打一顿,依照道上的规矩,一定残手脚。四叔躲得很好,他们受到秘书点拨,转头来找乔言,打算用她钓出四叔。   麻叔还解释了,房书记之所以这么狠心,也和靳尚的反叛有关——他并不关心房书记死活,只想让他们首肯娶乔言。   乔言全身冰冷地坐着,问:“房志远用我来钓四叔,也没必要叫那些人下狠手吧?刚才他们划我一刀,哪像是要抓住我的样子!”   麻叔也抬高她的手臂,低头瞧了瞧衣服上的裂口。她仔细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问:“怎么?我说错了吗?”   麻叔的山岩脸微微松动:“哎,房先生——”   乔言直觉到她又被房蔚骗了,心下恼怒,站起身就要走。麻叔赶紧拉住她:“房先生也是为了你好,他不说得严重点,你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在麻叔的看管下,乔言根本走不了。她被动地坐在沙发里,询问四叔和房书记之间的恩怨还有没有转机。麻叔也劝她不要操心了,总之有房蔚横在里面,两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真的危险。   乔言没混过黑道,资历终究浅了点,听奶奶和麻叔都这样对她说过,她预料不到后面会发生的事,先放下了一半的心。   剩下的就是乔迁和房蔚的问题了。   “乔迁怎么样了?”   “他现在有份固定工作,琪琪快生了。他到处找你,想你回去看看。”   乔言沉吟未语。麻叔又跟着说:“你奶奶年纪大了,去医院不大方便。你是他们的姐姐,侄儿出生时,你多少要到面打点下。”   乔言还是不说话,在心里慢慢地盘算。   “席梦娜那事——房蔚为什么不阻止?”末了,她还是问出了口。   麻叔看着她叹气:“房先生那个时候病了,躺在医院里要动手术,哪有闲功夫去管其余的事。”   “他,他得了什么病?”   “半年前在‘四合斋’车祸落下的后遗症,由于没休息好,胸口长出了块状物,循环系统受到干扰,需要开腔清除。”   “那他现在没事吧?”   麻叔再望着乔言,眼睛里有着明显的不认同。“乔小姐,其实你也知道问这话没作用。你自己想想,房先生只要牵扯到你,怎么可能会没事。”   乔言转过脸,黯淡着神色说道:“叔,您这话说得不大地道。我本意就不想跟他扯,已经离开了武市了,您怎么还能把过错算到我头上。”   麻叔一时也没有说话,最后才重重开口请求。“乔小姐,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房先生得了你说的那种眼痛病,他才是真的要瞎了。”   乔言震惊地抬起头:“视网膜色素病变?”   “是的。”   麻叔趁机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又说道:“他是真的,你是假的,以后别再对他开玩笑了。”   乔言没解释什么,只是黯然。   房蔚提着乔言惯用的小旅行箱走进来,将另外一张房卡交给了麻叔。麻叔退了出去,乔言打开箱子看到满满的内衣打底衫及化妆品,才知道他去了她的出租屋。   她看着摆放整齐的胸衣内裤,咬牙说:“这一套我晾在了阳台上,你也给收拾了进来?”   “怎么了?”房蔚镇定地看着她。   乔言快忍不住了:“没什么!重点是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尤其这么私——”   没等说完,房蔚就越过了她,拉开了门,露出了管家侧进半边的身子。“送来了?”   管家递过几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谢谢。”他提着走回来,顺个放在沙发椅上,再对乔言说:“这里面是外套,你洗澡换了。”   乔言站着没动,房间里有足够的暖气,但她的破衣服还穿得好好的,憋出了脸色上的红晕。   房蔚低头仔细瞧了瞧她的眼睛,笑道:“怎么,不好意思?你脸皮这么厚,会在乎我做了什么事?”   乔言推开他,向他伸出了手。“把电话还给我。”   刚才进门时他将她抵在门板上死亲,她就知道他摸走了她的电话和钥匙,要不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进到她的租房里面。   再朝深处想一想,她就猜得到是他拿走了记事本,很轻松地掌握了靳尚的档期和她的工作安排。因为在那天订婚纱的工作室里,她常用的包就挂在了离他不远处。   看房蔚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乔言很想冲上去揪掉他的脸。麻叔告诉她,为了跟她呆在一起过这三天年,房蔚很早就开始布置了,只不过利用了流氓要抓她的这个机会,也算是煞费苦心。   “乔小姐,你答应我,这三天好好待他,让他高兴一下吧。”麻叔最后还提了这个要求。   乔言看着麻叔恳切的脸,想想房蔚的情况,终于说了声好。   房蔚当着乔言的面锁好了她的手机和小物品,将唯一的一根钥匙带进了浴室。   乔言听着传来的哗哗水声,很是想了半天。最后,她走到浴室前一脚踢开门,直接闯了进去。   里面雾气蒸腾,她看不见房蔚的表情,不过注意到了他拉过浴巾围住了下半身。   “你别动。”乔言出声说。   房蔚抬起头,一串串温顺的水珠沿着他的头发滴下来。“怎么了?”他等了会没看到她的后继动作,又笑着说:“难得你这么主动,光看有什么用,来点实在的吧。”   曾经爱过(本章相当于乔言番外)   水雾湿气充斥整个室内。两人处在较私密的空间里,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能听得见。房蔚眼里起了变化,他伸出手来,就待抱住乔言。   乔言衣冠严整闯进来的,总觉得心理上有了优势。她退到门边,抵着房蔚的胸膛说:“你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上半身。”   房蔚带着满身水珠抱住她,哪管她进来是干什么的,他的手掌自顾自地摸索,已经剥开了她的外套。“一起洗。”他嘴里含糊着说,还逸出一两句低笑声,“我全身都给你看。”   乔言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十指用力,将他的脸固定在自己面前。“房蔚!”她抬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很清楚地说:“我们不可能做那种事,你已经订了婚。”   房蔚突然迸发出一股大力,将她压在墙壁上,双手撑在了她左右耳边。“那你进来干什么?”他低下头冷冷地说,似乎在确保每一个字透过哗哗水声能传到她耳朵里。   “你转过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她的呼吸虽然有点艰难,但心里话一定要说出口。   房蔚从来没有让乔言占据过主导地位,现在也是如此。他压下嘴唇抵着她亲吻,仍然继续着他想做的动作。乔言的衣衫被他撩到了肩膀上,露出了紫色的肩带及内衣,那枝色泽鲜艳的红杏纹身就这样横亘在他眼前。   他亲手划下的伤口,终结了乔言胸模生涯的丑陋伤疤,他不可能越过它,因为正是这个伤痕,一次次提醒了他有多恨她,她有多恨他。   乔言背靠在冰冷的砖面墙壁上,一直看着房蔚的脸。她比他还沉默,根本不会去挣扎。经过了这半年的分分合合,如果说她还不了解他在想什么,那是假话。但她从来没有说出口,如同他一样。   他对她又爱又恨,她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爱与恨都在一线之间,互相转化成对立面。乔言以前没见到房蔚,可以迫使自己不去想他们的事,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说到底,她只是善于伪装及镇定罢了。   在她观念里,能有多爱一个人,可以为了他抛弃一切?   她不信。   跟着他的前半年,她也像其余女孩一样,对他的外貌财势能力倾心过,爱得表面,爱得无声无息,连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奶奶急电召她回老街,她忍受着老人家的诟骂、媳妇辈的奚落、模特界的嘲笑,仍然认定应该坚持下去。   直到她急着跑出来找房蔚,被一辆带奥运通行证的黑色路虎撞翻了跟头,磕到了脑袋,才把她给震醒。当时车主的样子她记得不大清楚,熬着一阵头晕,她只看到了从车后座半降车窗里露出的一张方正的脸,很像她见过的什么人。   但她着急问爸爸的事,没多加注意,只知道爬起来含着泪继续朝前跑,也不管身后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喂,喂,你没事吧?”   那人应该是开车的司机,她没有回头。   摸进房蔚常驻的会所里,她看到他正和朋友打麻将,肩膀上还趴着一个女孩。她走过去直接推倒牌局,顾不上满脸的汗和未干透的血丝,反手抓住他的衣襟问:“听说我爸爸死前来找过你?他说了什么?”   房蔚请其余人退了出去。他安抚她,告诉她:“你爸爸半年前的确来找过我,谈合并案的事情。我拒绝了他,建议他申请破产,除此之外我没有做任何事。”   她怀疑他背后做了什么,但没有一点证据。   她变得竭斯底里。   再醒过来时是在医院,医生告诫她要静心休养,否则孩子不保。   她的脑袋上留下了一个伤口,提醒她万事切莫慌张,因为就算她第一时间听说爸爸的死和房蔚有关,惊惶地跑出来找他,希望她听到的都是假的,他还不是坐着好好的?   乔言收起了焦虑,开始暗中搜集房蔚的证据。也有可能他并不知道,她曾经爱过他,被那次偶尔的车祸一撞,顷刻烟消云外。   她不想再尝试那种为了一个人反复瞻前顾后的感觉。三个月后,她意外流产。再两个月后,她被赶出门。   半年后,他又来找她,希望她回去。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倒是麻叔两次问她爱过人吗,今天还和她推心置腹地谈话,让她意识到不是她一个人受到了伤害。   诚然刚听到房蔚病情的那一瞬她于心不忍过,也开始考虑要对他好。可这种好不是爱情,像她乔言,早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耐心。   她的世界剩下的不多了,她抓住了一切机会朝前走,哪怕是冒进。   水声依旧哗哗地响着,带走所有前尘往事。   房蔚果然停下了动作,收回摸向她胸脯的手,转过了身。   隔着这么近,乔言看得很清楚,他的肩膀上留了一道明显的伤痕,水雾冲刷下来,呈微红色。就在他转身时,胸前那道像蜈蚣脚的缝口又一次刺激了她的眼睛。   他的确受了伤,做了手术。   他的背部也有较明显的伤痕,如果她没记错,是引来流氓劫车的那晚造成的。   只是她没想到,她给他的伤害远远超过了想象。   “那天早上,你是不是开车跟在了我后面?”乔言走开几步拉下一块大浴巾,抖开,披在了房蔚的后背上。   房蔚站着没动。“哪天早上?”   “我给靳尚买拉面的那次。”   “嗯。”   “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我舍不得。”他低着声音说,“前天晚上我用靳尚威胁你,要你留下来,第二天你还是走了,我就跟在你后面,希望你回下头。”   乔言没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拉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她也洗完澡换好衣服,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她和房蔚各坐一边,中间隔着满屋的冷清。她向他要回电话,遭到拒绝,直接说道:“我在等夏凯的电话。”   她是夏凯女朋友的事相信靳尚已经告诉过他了,可他还执意留她三天,希望这新春和她一起度过。   看到房蔚翻着报纸不回答,她又问:“靳尚呢?”   “他负责留下来说服我爸,我负责过来照顾你的安全。”他的回答倒是挺明确的。   乔言也有意要提正事。“四叔教席梦娜告你爸,也只能让你爸升不了职,不至于让你们老房家倒台,你能不能叫你爸收回那些流氓,放过四叔一次?”她看到房蔚的侧脸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又加了一句:“或者私了也行。”   “乔言,你这话说得太天真了,我又不是我爸,能左右事情的发展。”房蔚丢开报纸,冷淡地看着她,“我是看在你的面子才插手这件事。没了你跟我的这层关系,冬泉街和你四叔早就被上面捏死了。”   乔言撇过脸抿住了嘴。   他又说:“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它是事实。”   乔言嘴角不由得对他掀起一点冷笑:“用不着你告诉我官本位思想,这些我都知道。”   房蔚走到她跟前弯下腰,摸了摸她仰起来的脸。脸上温柔的表情还没落下来,他突然又掐了她的面皮,将它给捻红了。“你给我安分点,不准管这事。”   乔言暗怒,伸脚踢他。他躲过去,等她平息了才走回来。   她的心思一会儿被拔高一会儿又被压下来,委实有些不适应,正自我调节,她又听到房蔚说话了。“你睡觉的地方到处丢满了书,就桌子那块是干净的。不过我在那上面发现了夏凯的一些报道——”   她爽快承认了。   房蔚马上降低了语气:“你在打他的主意?”   “不是,只是了解下他。”   “为什么要了解他?”   乔言起身走到较远的地方才说:“我想先做好准备。万一他对我兴趣越来越大,我也好有个应对办法。”   房蔚露出讥笑,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她看没什么危险了,才找个地方坐下。“你笑什么,我看了他的报道后,才记起来两年多前就是他开车撞我的。”   乔言没有撒谎,她的确在观望夏凯。   夏凯装作没发生什么事一样的接近她,起先她还以为是夏浅草介绍过来的,所以他才认识她,要她做女朋友,给他解闷,也方便带她出席他爸的古董会。但越到后来,她发现夏家都对她很友好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夏浅草给她片商讯息,夏父和陈蓉阿姨提携她,夏凯帮她捧红了靳尚。   这些来得太快,但不自然。   乔言绝对不相信自己能有什么资本让夏家青睐,她暗中找了找,就发现了答案——夏凯两年多前带着姨父去武市投资,开的就是有通行证的路虎,以示畅通无阻之意。   于是她又想,他怕是过意不去,所以想弥补下吧?   但这弥补也太多了点。   所以到了最后,她干脆持观望态度,陪着他将这一个月委蛇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唠个长嗑,我一般不跳出来给大家说什么的,还望严者宽厚,深深鞠躬谢谢各位。1,写到这里我第一次卡文,要理顺前面铺垫的内容。为了让大家放心,我也说出卡文的内容——乔父工厂面临倒闭后,能采取的方法,以及医学里细节注意问题,都是我不了解的领域,所以得请教相关朋友,造成更文缓慢,比如文里就“申请破产”四个字,我私下却做了很多功课。从融资、并购、破产了解起,推断当时房蔚不伸手的原因,这些都是隐形的东西,不需要写出来,我就没写,但得了解,方便融合后面剧情。大家很关心男女主角的结局,其实在我这里这些都不成问题,我关心的是照应完了前面的铺垫之后,完满讲完这个故事,讲好这个故事,至于结尾,如果我能照顾到,一定给大家照顾,其余的只能为剧情服务了,这点想请大家支持,先谢谢了。2,这个故事源自于杜琪峰的《柔道龙虎榜》,他向黑泽明致意,我是他的粉丝,看完后也深有感触,忍不住构思了一个故事,但不是致意。这部影片是老公推荐我看的,以我这么驽钝的人都看懂了,不可不谓欢喜。电影带着港片式的无厘头,从头笑到中间,最后哭着结尾。导演似乎在说着一个道理:无论你以什么态度活着,最重要的是要和梦想去比试,要坚持下去。内容上:柔道冠军东尼找到以前的高手司徒宝,希望和他比试一场。东尼告诉司徒宝,他已经得了”视网膜色素病变”,最多还有一年就瞎了。瞎之前一定要和所有的柔道高手打一场,司徒宝就是终极目标。司徒宝活得浑浑噩噩,整天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弄钱赌博,尊严也丢了。东尼一度对他失望。一直想做明星的小梦从富裕的家庭里跑出来,住住租屋吃泡面,只求先生存下去,然后唱歌出名。三个人碰到了一块,矛盾不断,但有一次够树上的红气球时,他们像孩子一样叠起了罗汉,去抓那个预示着“理想”的气球,逐渐消除了隔阂。电影的最后少不了比武,在一片凄哑的清唱中结束,得“视网膜色素病变”的另有其人。3,看后久久不能平静,于是就写出了乔言这个“孩子”。4,本章算周二22号更新,周三努力码字,看能不能再更一章。5,房书记的事确有原型。他的处分我也问过一位长者,他是政协委员,详细解释了这种情况不会让房家倒势,只是蒙羞。写这个事情是诱因,推动剧情发展下去,其余的就不需要我多写多说了。6,大纲早就在2010年底订好了,我按照铺垫写完夏凯,有朋友说是有狗血,我听了十分汗颜。就我本意是前面铺垫了就好点,但大家这么说,肯定就是我狗血了,还望大家多宽厚。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和耐心。   一步一进   乔言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光线熹微,飘飘扬扬的雪花又卷在了半空中。“吃什么?我请你。”   房蔚笑声传来,仍然那么可恨。“你穿着我给你买的衣服,住着我给你开的房间,还想请我吃饭?”   乔言低头看看新外套,觉得很保暖,也很好。她抬起眼睛说:“所以作为礼尚往来,我也应该请你一次。”   房蔚走过来替她戴好帽子和围巾,呼吸淡淡的,脸上不再有玩笑的神色。她知道他一向如此,调侃两句就会放过她,也配合着没动。   他突然低下头说:“你是喜欢我的吧?”   乔言一怔,极快就反应过来,嗤笑一声:“喜欢又不能当饭吃,现今世界只谈钱,不谈感情,伤自尊的。”这句话其实是在笑话她自己,可他不一定知道。   两人在一家普通餐厅吃面。她不用酒店的晚餐也是想出来转转,看能不能打个电话给夏凯。   房蔚不吃面,点了稀饭。乔言咬着筷子看了一会,眼色有点惊异:“你身体真的不行了吗?只能吃流质食物?”   房蔚看了下她,伸手拍开她的额头,将她僵住的脸给拍走。“刚才洗澡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问什么?”   乔言懂他这个动作,忍不住嗤笑:“我眼睛近视了,当然要凑近点,你拍我干什么。”   他从流理台上取下一碟馒头糕点,又说:“光看没用,晚上来我床上试试,就知道我行不行。”   乔言闭上了嘴巴。她吃完一碗面后,看着眼前的白色小碟。那上面有三只面粉捏成的小猪,耳朵鼻子尾巴是粉红色的,非常可爱。   房蔚将盘碟推了过来。她端详了会,才开口说:“我小时候一直想做这样的馒头给乔迁吃——”言未尽,想起和乔迁分离,心下又黯然。   她长乔迁八岁,从他五岁起他们就在一起,每天对付完奶奶的功课,她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弟弟玩,那种玩法和《倚天屠龙记》里的殷素素伸脚绊张无忌是一样的,她时不时欺负下他,无形之中将奶奶的压力给转移了开去。   房蔚坐在她侧边,抓住了她的手,说道:“想他了就回去吧。”   不能回去。乔言心里很清楚,回去了等于又落入他的掌控中,还得跟他纠缠,这样前面的努力就前功尽弃。她抽回了左手,揽过杯盘,把三只小猪吃完了。   房蔚眼色稍显暗淡。   这种拒绝其实比以前更温和了些,但也没改变她的心思,还是那么坚定。   他应该懂。   乔言一边吃一边想着该怎么开口说下面的话,要涉及到实际东西的话,否则会浪费她前面特意营造的宽和气氛。房蔚的心也是狠的,她明白,没迁就到他的意思时,他一样不留情面。   “你去找过我奶奶?她说了什么?”沉吟一下,她终于问道。   房蔚拉住她的手腕,制止她拈起纸巾的动作,却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骂了我一顿,把整条街都惊动了。”   这个像奶奶的作风。乔言低眼看看他手里捏的手帕,又是一阵喟叹:他的性格还真是不屈不挠——还是那块九宫格。她当做订婚礼物送过去,他拆开她的礼品盒,把它找出来了,再带在了身上。   两人随后去了一间音乐吧厅里坐着,也是乔言提议的。小提琴悠扬的声音随时传来,伴合着淡淡的灯光,环境照样温馨。   她走到吧台打了个电话,夏凯找她的声音非常急切。“你在哪里?”   乔言没回答。“怎么了?”   “打你电话总是关机!”   “那靳尚的事——”   “你还记得靳尚的出场礼?今晚大年三十,电视台有节目,我都已经帮你报上去了!”   “他人不在湘城。”   “你来。”夏凯的声音按制着火气,语调尽量在轻缓着,“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吗,你代他上场。”   乔言回头看看房蔚,房蔚抱住手臂靠坐在沙发里,眼色冷淡得很。她转脸回答:“来不了。”她总不能说被软禁和保护起来了,要不越忙越乱。而且她没想到,夏凯会对她这么费心,在已经拒绝答应靳尚除夕夜参加明星周年庆的活动后,他还是执着地要他们露脸,给他们提高知名度。   夏凯沉默一刻,随即抬高了声音:“是不是房蔚来了?”   “是的。”   乔言马上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急促的下楼脚步声,还有助理惊异质问了一句“夏先生你去哪里?”,她警觉到夏凯生气了,再朝深处想,不禁有些震惊:夏凯似乎对她真的很在意。   “你在哪里?”夏凯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极端冰冷,“你是我的女朋友,除夕夜不跟我呆在一起,还敢跟其余的男人搅和个不停?”   “听我说,夏凯,给我三天时间,我要处理一些事。”乔言不大喜欢他这样“强硬正名”,啧了下嘴说道,“等过了这三天,我回来继续挂名领您的头衔,别给我乱扣帽子。”   那边已经传来发动车子的声音。“报地址!”他冷冰冰地说着,穿透力异常广大,“你不说是吧?那我把整个市翻过来也要找到你和房蔚。”   乔言突然看到房蔚起身朝她这边走,连忙说:“夏凯,帮我个忙,别找过来,我夹在您和房蔚之间很为难。”   那边喀嚓一声挂了电话。   乔言拿着电话看了会——这夏凯和房蔚平时待她或待人都很淡定,一旦发作起来,脾气那是相当的厉害。   房蔚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回卡座里坐下,冷淡地说:“不用担心,我等他来。”   不说还好,一说她更担心了。   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立场做任何事,一个是前未婚夫,一个是假男友,却偏偏一个比一个较真。   “不要紧,他不是问题。”乔言推开茶几上的水杯,从包里抽出一叠材料,看着房蔚的眼睛说,“我想跟你说个事,希望你能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章有点短,因为我怕大家要休息了,有的读者MM在等更新,所以先斩断发上来了。明天继续更下面的   身不由己   乔言赶到楼层里一看,那个张局正抵在房蔚身前,不让他再进一步,而夏凯抱住了手臂,靠在墙壁上冲着他冷笑。   “我没想到我们再见面是这种情况。”夏凯依然保持着公子哥的翩翩风度,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他拂了拂西服衣摆,淡笑着说:“你抢了老子的女朋友,还敢对老子动粗,简直就是牛逼大过天,以为湘城也是你房蔚开的?”   张局这个时候应该是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夹在两人中间一直斡旋。“两位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都是熟人,别搞僵了。”   乔言听说他们俩很熟,非常吃惊,沿着壁角慢慢地走了过来。   房蔚紧抿住嘴,脸色冷得铁青。他先看了看除去了手铐、站在一边的麻叔,对他说:“麻叔,打个电话,把这一层的电子录像带走。”   张局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小房,你这样做就不好了。”   乔言也听懂了,她看到麻叔已经在执行房蔚的命令,调关系来拿录像,方便他肆无忌惮地对付夏凯。她冲过去抱住了房蔚的腰,死死扒住他,抬高了声音叫:“房蔚,你嚣张过了头吧?还想在警察面前打人?不怕再关一次?”   夏凯不慌不忙地脱下西服外套,递给一边的助理,也吩咐着说:“等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准跟我爸说。”   眼看两人真的杠住了,周围的人说了都没用,乔言转到房蔚身前,抵住他的胸口,抬头说道:“来这里以后一直都是夏凯在照顾我,你真的要恩将仇报?”   房蔚低头看看她的脸,眼里火气稍缓。夏凯站在身后说:“乔言,你过来。”乔言抓住房蔚当然不敢放手,也没办法回到夏凯身边去,夏凯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想将她转个面来。   房蔚突然推开了乔言,抓住夏凯手腕,将他反手扭住了胳臂,脚下也使劲踢去。没想到夏凯也练过强身术,处在不利的情况下,他还能矮□子挣脱房蔚的抓击,转过身来,避开了那一脚,并且还以颜色侧踢了一下。   两人一交手就分开,乔言抓住这个空档,蹲在地上捂住后脑喊道:“房蔚,我的头被你打破了,在流血呢!”她这一说马上缓解了场面,两人都扑过去查看她的伤势,看到没事才松了脸色。   乔言借房蔚一推之机使诈吓开了两人,手上用力连抓带拽,将房蔚推进房里先锁好了门,再回头找夏凯。   夏凯在另外的空房间里依在墙壁上抽烟,抱住手臂淡淡地看着她。她还没开口,他就说道:“乔言,你不自重。”   乔言摸出纸巾擦去汗,冷笑:“这话怎么说?”   夏凯对着她的素面吐出一口烟。“你也知道我没那么爱你,玩玩而已,但我还是赶过来了,你想过其中的原因没有?”   “哦?您还有这个心思?恕我眼拙,我还真是没看出来。”   夏凯皱了眉,捏住她的下巴,移过来摆过去地看。“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乔言,我是来救你的,你怎么一点不知道感激。”   乔言听他话中有话,拍下他的手,冷冷说道:“什么叫救我?——把话说清楚。”   夏凯仍然把玩着她的头发,还时不时偷空摸她的脸蛋,漫不经心地说:“房蔚就要和于诺结婚了,是于诺的男人,你老跟他缠在一起算什么?”   乔言低下眼睛想了一会,发现他说的是正确的,但也没解释什么。   夏凯又说:“你带着靳尚吃了这么多苦,眼看着快要被《周报》评为王牌经纪人,这个时候又和房蔚搅在一起,把自己辛苦建立的形象给毁了。”   乔言避开夏凯的手指,看着他:“说下去。”   再朝下说,夏凯就暴露出了很多问题。尽管他的言谈举止都是淡淡的,但话里痛恨乔言“不自爱”的意思极重。乔言等了半天,没听到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冷不丁地问:“夏凯,您管我这么多做什么呢?其实说到底,我又不是您的责任。”   夏凯的脸色变了变。“你以为你是宝呢?个个想抓着你不放?”   乔言笑了笑:“那你就走吧,这三天别来找我。”   夏凯抓住她的手腕冷笑:“我实话告诉你吧乔言——是我爸劝我承担起责任来的,要不就你这条件这容貌,还真是入不了我夏凯的眼。”   乔言心道“总算来了”,继续试探着他,希望他能说出真心话。有关她不了解的真心话,比如他和房蔚是怎么认识的,比如他们为什么这么看不惯对方。   夏凯并不是傻人,看得出来乔言的目的,他的脸上有过一番挣扎,才说出了心里话。“我和姨父就是你找了两三年的……那两个投资人。”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这是不二法则。   乔言全身冰冷地坐在沙发里,听着夏凯揭示了一切——   大约两年多前,夏凯带着一大笔资金入驻武市,准备发展房地产业,想开创自己的企业。他发现武市已经被人脉关系过硬的房蔚垄断了,私下去找他,希望能凭借房夏两家的优势,联合开发即将要公布的世纪度假村计划,遭到拒绝。   那个时候的夏凯是年轻气盛的,想急于做出成绩,背后又有家里和姨父撑腰,难免有些与房蔚一较高低的念头。   因为据他所知,房蔚还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敢那么直接地打压他,使他拿不到任何一份房改合约,这些情况都激发了他的斗志。   世纪度假村的蓝图刚好规划在离开发区不远处,囊括了忍冬山泉水厂。   夏凯知道房蔚想拿到乔家老厂的地皮,先一步找到乔父,提议买下整个厂。乔父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又提议入股扩大品牌生产,顺利地诱导乔父转出了所有资金背水一战。然而夏凯是玩票性质,又抵不过姨父的规劝,渐渐地收掉了斗狠的心思。   他在乔家工厂里亏掉了一笔钱,数额不是很大,但让他面子不好过。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条消息,有正规报道说忍冬山泉里含有致癌物质,顿时砸倒了市级品牌的信誉。   乔家陷入慌乱,夏凯陷入厌烦。他去找房蔚,质问这条消息是不是房蔚授权公布的,房蔚却笑话他说话做事不经过大脑。   夏凯抽走了所有资金,包括以姨父名义注入的投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武市。一周后,他请姨父打电话给乔家,劝他们将工厂抵押出去,降低自己因不明智投资带来的亏损。姨父回答说是乔家女儿接的电话,已经听从了他的提议,准备售厂了。   姨父问:“你为什么要我提醒乔家,把底价报低点?”   夏凯烦躁地回答:“喊那么高没人要,忍冬厂我去考察过,里面的生产线有漏洞。再说我跟房蔚达成过协议,我出面叫乔家低价卖厂,他方便收购,再返回一半我亏损的股份。”   利益驱动之下,他主动去找了房蔚两次,先斗狠再商谈合作,以这种方式挤垮了乔家,促使乔言走向了房蔚。   来到湘城重新开始创业,夏凯却睡得不大安稳。他的事业取得很好的发展,但他的良心迫使他继续关注着乔家的后继情况:乔父气急攻心离世了;乔言做了一年的孕母,后被赶出门,在界内留下笑柄;乔家奶奶病情加深,怒斥乔言种种忤逆行为;甚至乔家唯一的儿子乔迁,最后也跑到房蔚公司里当起了职员。   夏凯不是没有悔恨过,他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造成另外一个家庭无辜受难,几经犹豫向父亲说出了一切。夏父面冷心善,连同夏母一起劝他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那个时候,浅草已经很迷恋杨开了,回来时向他描述了在武市的种种,笑着说到了房蔚。“这么厉害的男人也被乔言掐死了,这是报应对吧,哥?”   “那乔言呢?”   “那个女人更心狠手辣,我得想个办法让她离开杨开。”   夏凯等到了“心狠手辣”的乔言,却发现她和传言有误,他怀着复杂的心情主动接近了她,引起了房蔚极大的痛恨。   乔言听着夏凯剖析往事,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她看见夏凯蹲在跟前,想都没想挥手甩了一巴掌过去。   夏凯承受了她这一巴掌,苦笑着说:“乔言,你如果想哭就哭吧。”   乔言咬牙又抽了一巴掌,将他两边都抡圆满了。“滚!都是一群人渣败类!”她踢开夏凯,不解恨,又冲过去对他拳打脚踢,眼泪却始终含着不掉下来。   夏凯站着一动不动,让她打。看到她苍白着脸大步朝外走时,他突然使出大力抱住了她。“乔言,乔言,你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好好补偿你。你不管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离开房蔚。如果还不行,我俩结婚好不好,对,结婚,让我负责照顾你的后半生,帮你完成想做的事。”   乔言发力挣扎,冷冷地说:“放手!”   夏凯没有放手,只是紧紧抱住她,将她围困在自己胸里,传出的声音近似喟叹。“我知道现在时机不当,但我还是想对你说——我喜欢你,真心喜欢你,不是愧疚那么简单。”   乔言怀着麻木的心情将夏凯怒骂一顿,极尽所学之能,说到最后,她还补踢了一脚。夏凯闷哼一声,抚着受伤的膝盖弯下腰,脸上痛得抽走了血色。她的怒气已经发作得差不多了,给下面即将要质问的房蔚提供了很大便利。   至少,他没得到夏凯那样的待遇。   乔言一打开房门,就直接走到房蔚跟前,冷冷盯住他的眼睛。“我就问你一句话,房蔚。”   “你怎么了?”房蔚想伸手摸她红掉的眼眶,眼里透出了点慌乱,“是不是夏凯对你说了什么?”   “你还能装得这么镇定,真是不简单。”乔言拍开他的手,讥笑,“你以为夏凯不敢对我说以前的事,所以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看着我和他交往。噢,不对,你也三番两次要求我离开他过,看来心里多少还是在意的。”   房蔚示意跟进来的麻叔退出去,帮他带上门。“有什么事坐下来说,我今天就在这里,随便你处置。”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一直好着脾气和她周旋。   乔言就差提着他的衣领质问了。这个时候她扯住房蔚的外套,将他揪得近自己身来,仰脸问道:“两年前那则消息——到底是不是你散布的?”   “不是我。”房蔚站着不动,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再重申,“真的不是我。”   乔言咬牙:“那你做了什么?”   房蔚伸手抱住她,防止她跌倒。“我不是对你说了吗?你爸想我收购老厂,我觉得价格太高了就没答应,一直到夏凯来找我时才跟他合作,低价从你手上买走了老厂。”   乔言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呢,看着我爸有难不知道帮下忙,还反过头来答应夏凯去踩低价格?”   房蔚慌张了起来,不住地亲她的脸颊,企图缓和她的情绪。“我那个时候做的事,是每一个商人都会做的啊。”   乔言推开了他,冷冷说道:“你走——你不走我走。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从今以后,我就当你房蔚这个人没存在过。”   房蔚更不敢放手。   房蔚没有走。在长达两个小时里,他紧紧抱住乔言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无声地流泪,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不断哄着她,逗她开口说话,无奈她冷得像块铁,只哭得畅快淋漓,完全没有缓和下来的意思。   房蔚叹气说:“我什么事都答应你,好不好?你别哭了。我马上就叫人整理下矿泉水厂的资料,一个星期后转让给你,不收你一分钱,好不好?唉,你别哭呀,对我说句话吧。”   乔言还是没说话,似乎在通过无声流泪来洗刷所有的委屈及苦楚。房蔚替她擦完了一盒纸巾,让她的脸不至于被眼泪鼻涕淹没了,还照顾着她干涸的嘴唇。   乔言补充完水分,哭得头晕,整个地栽向了沙发。   房蔚连忙脱下她的外套和雪地靴,抱来薄被,帮她盖好了,拖过椅子坐在她对面,不断端详她的脸色。   乔言拉高被子,转过脸去,睡了一会又被房蔚弄醒,随即冷冷地瞪着他。   他弯下腰看着她,无奈地说:“我怕你躲在被子里哭,就想把你翻过身来对着我。”僵持了一会没发生什么改变,他又叹口气说:“是我错了,你睡吧,我坐在这里看着你。”   乔言的心里仍在痛哭着。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耳边听到房蔚在说:“乔言,今天是大年夜,我给你的红包留在了武市,是栋公寓,里面还有你喜欢的东西。”   他站起来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阵,再开口说:“钥匙放在你口袋里了,有空就回来看看。”   乔言听他有离别之意,心下稍微缓和了点,没再那么冷硬。   睡到半夜,她又被房蔚拍醒喂水,从被子里伸出手臂就要接下他的杯子。   房蔚仍是亲力亲为。他抱起她的上半身,将水杯移到她嘴边,服侍着她将热水喝了下去。死寂中,她没有过多反应,他却开口说道:“你跟着我一年让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两点准时醒来,叫你起来喝水。后来你走了,我可以不用醒过来,但一到两点我还是睡不着。”   乔言径直睡下,他在她脸上亲了亲,低声说:“回来吧,我们从头再来,一定会让你高兴些。”   她还是没反应。   他合衣坐在她身边,沉默了一夜。   余下两天的时间过得很慢。乔言打开笔记本,翻查各方面讯息,重点关注的还是靳尚电影的后继报道。网站里不断有影片的花絮,确保了公映之前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她看了也很满意。   明星要的就是效应和适当的曝光率。   房蔚大多数时候出了门,委托麻叔陪着她,他们之间一时也没过多的交流。   冷局在大年初二,也就是最后一天被打破——房蔚准备带着麻叔回武市,叫乔言照顾好自己,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给他打电话。   乔言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谢谢,不用了。”   房蔚一向是罔视她冷漠的人,只管问自己在意的事。“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四叔目前还没消息,工作上了正轨,乔言要考虑的事情不多,首当其冲就是房蔚。   “开年后我就去相亲,找个差不多的男人嫁了,看能不能帮我打理下水厂。如果你说话不算数,我就凑足钱再从你手上买过来——总之彻底摆脱过去,好好生活。”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没有骗他。   房蔚马上走回来,揽过她的腰杆,冷冷地说:“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乔言变了脸色,和他对峙半天,麻叔过来打圆场,拉开了房蔚。   两人最后一次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在话发这章很为难,尤其是在大家看来局势未明的情况下。我承诺周日更,先放一章出来。前因后果都写清楚了,我的故事差不多进入尾声。下面一章就是上卷的结局,也是整个故事结局。请大家别给我压力,我想按照原来的构思写完。大约在星期二见到下一章。下卷只有两章,是以房蔚视角的番外故事,一章剖析这两年来发生的事,一章是结局完了之后发生的事,喜欢的朋友可以多关注下,谢谢。   结局   过了三天新年,乔言当真相起亲来。第一任对象是个工商局的办事员,容貌中正,沉默寡言,和她平日接触的公子哥、高干子弟自是不同,她好好待着人家,闭口不提往事,就怕对方一个没耐心被吓跑了。   记得出门前,从祖宅赶回来的靳尚对着她左看右看,冷着脸问:“你穿得这么锉干什么?”   乔言低头审视自己的衣装。为了配合今日的办事员对象,她特地挑了保守黑色长外套赴约,外形上看的确有点颓败。   等她赶到餐厅,才和那人聊了几句,培养了下气氛,靳尚就走过来说:“乔言,下午有场发布会,你吃快点。”   第一次约会受到打扰,相亲对象保持了良好风度,两天后当他再看到靳尚出现在周围时,主动向乔言说了拜拜。   紧接着乔言向地下发展。她暗中看中了一位斯文沉稳的体育老师,初期和他见面也博取了对方的好感,接下来的约会却出了纰漏——夏凯撞见了,不容分说将她塞进了车里,死死压着她,不准她逃脱。   乔言算是明白了,在湘城这块地,她是没法完成相亲—恋爱—结婚大计了,整个地被靳尚和夏凯这两人掐死了。   她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夏凯。   夏凯笑了起来:“宝贝还在恨我吗?这都一个星期过去了,你怎么还这大火气?”   家仇尚未得报,她哪有心思玩笑。趁他笑着妥协时,她架起肘部,使出了杨开曾经教过的搏击术,左一下右一下对他劈头打了起来。   夏凯笑着躲避,缩向了车后座:“哎,别打脸,有话好好说。”见她冷着颜面不泄气的样子,他又一把抱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口,低笑着说:“好了好了乔言,动静太大了——外面的人以为我们在搞车震。”   乔言拉住他的头发,将他从自己胸前甩开,艰难地推开车门钻了出去。夏凯还待伸手拉,她突然回头又踢了一脚,痛得他咝地一声收了手臂,含恨地说:“你这妞脾气怎么这么倔。”   乔言将手里皱成一团的电影彩单扔在他脸上,一句话不说就走开了。看到路边带点瞠目结舌意味的相亲对象,她也没什么心思寒暄了,点点头就算过去。   开春嫁人计划失败,乔言抽空回了一趟武市。   半年过去,除了开发区挺立起两栋高楼坯子,整个市没发生多大变化。一些人做完了他们计划好的事情,不像乔言那么倒霉。比如夏浅草已经和杨开结了婚,昆昆继续守着商楷,乔迁抱到了一个胖女儿。   乔言一出现在医院时,乔迁就将孩子朝床上一放,整个身子朝姐姐扑了过去。“姐,姐,你总算回来了,还不走了对吧?来,让我捏捏,看长胖了没有。”   他笑嘻嘻地在乔言身上左摸右摸,还翻检过她的包包,嚷着说:“给你侄女带了什么来呢?少说也得是块玉吧?”   他还在想着以前的玉,要和琪琪的见面礼一样隆重,乔言哭笑不得。通过半日相处,她发现乔迁的确长大了,并没有回避当爸爸的责任,心底也放了心。而且她还听到他叮嘱琪琪说:“我姐回来是看你和孩子的,你别整治别的事,给房哥打了电话报信。”   乔言处理好医院的事,临走时去了趟眼科,询问以前给房蔚做过检查的朱医生。想必是房蔚带着另一个“视网膜色素病变”的病人来科室,让朱医生记忆深刻,他直接说了结果。“房先生家的家族病遗传情况较复杂,他本人也有可能会瞎掉。”   乔言裹紧了大衣,冒着风雪朝街口走去,听了朱医生的论断后,她只觉得更冷了。生活好像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体会到了其中的冷酷。   两年前在房蔚老公寓里,她曾经看到过一本医学杂志,随手拿起来翻了翻,发现内里夹了枚她裁剪的书签,顿时就将那页的“视网膜色素病变”给记住了。她以前看过一个港片,也是讲有关这种病的内容,两下来去,病名在她脑海里生了根。   她对房蔚脱口而出这个病,也是记忆深刻的原因,和家里人无关。当时的她只是急着摆脱房蔚,撒了谎,但她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会是真的。就算她和房蔚的纠缠还曲折,还匪夷所思,就她心里来说,她从来没诅咒过别人瞎掉。   连着拆迁那次,她请奶奶配合她,也是想给乔迁一个教训,好告诉他以后没有家里人可依靠了,他必须自力更生。   可是盲眼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存在,就在她眼前发生。   她想起了奶奶说过的话“微言慎行”,这时才深深体会到内中滋味。   乔言去租房区看望奶奶,奶奶一看到她就杵了下拐杖,喝道:“穿得这么黑干什么?我还没死呢!”   乔言赶紧过去温言相劝,劝奶奶和她一起到湘城生活,让她陪着她走完最后大半个月。晚上在偏房留宿,乔言就着电灯看书,奶奶走进来撸了撸书皮,发现是本言情小说,奇迹般地没有责骂她。   “房蔚来找过我。”奶奶先开了口,乔言放下了书,望着她。   “他问我你去了哪里,如果找到了你,他能不能娶你,想我答应你们的事。”   乔言还是没回答,仔细听着奶奶说,也有可能是她的烦忧落在了老人眼里,像以往那样被洞察分明。   “我将他骂走了。第二天他又来了,我接着骂,他还是不说话,只站在院子里让人看热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样连接骂了三天,我的气出干净了,他还是站着不走。”   奶奶坐在床沿上,缓缓抚摸着乔言的头发,突然说:“小言,他向我要走了所有你看过的书,还有你收藏的木板铅印画,准备给你一个新的家。”   乔言叹了口气,拉过板凳凑到奶奶跟前,将脑袋伏在她的膝盖上。   奶奶拍了拍她:“说实在话,我还是不喜欢他,不想见到他。但我转头一想,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呢?谁来帮你一把,在你病了的时候照顾你一下?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算了,就让他去找你了。”   乔言趴在奶奶双腿上,碾了碾脑袋,顺便把眼角的两滴泪擦干,抖着嗓子说:“奶奶,我没办法原谅他。他和夏凯见死不救,暗地里逼死了爸爸,我一想到爸爸最后那张惨白的脸,就觉得心里很痛,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奶奶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又说傻话,这日子还长得很呢,你不能老想着仇恨,得朝前走。”   在这方简陋的民居里,奶奶陪着乔言说了很多话,一改以前冷脸冷面的作风,温和着脾气安抚了她半天。这个可怜又可敬的老人,最终放弃了对房蔚的厌恶,一门心思地为孙女安排后路。   “别说了奶奶,您就让他和于小姐结婚吧,我不想插手人家的事。”乔言最后皱着眉头丢下狠话,奶奶看了她半天,也答应了。   临睡前,乔言按开手机,果然不出意外看到了房蔚的三条未接来电,像往常一样抹掉了。翻找短信,靳尚给她发了消息:我爸松口答应撤掉委派信。   委派信就是秘书私下联系组织找四叔的意思,但仅仅只是松了口,有没有成效还得看往后。   乔言猜测这里面也有房蔚的功劳,翻身从被窝里爬起来,跑到奶奶那边问四叔后来的情况。   奶奶已经睡了,隔着房门喊:“说了不管你四叔的事,你还白欠着房家的人情干什么?真是脑子生了锈!”   “那四叔回来了吗?”   “没有!”奶奶瓮声瓮气地回答,“你明天就要走了,这边的事就不操心了,趁早睡吧!”   乔言跺跺脚,裹紧棉大衣,转头朝院子里的偏房跑。她突然看到院门外的暗处露出了一点猩红的光,还飘来一阵淡淡的烟味。   乔言狐疑地朝门口走去。   烟头红光被抛在了泥雪地里,划出一道弧线,黑暗中已经没有人,只有远去的脚步声。   她站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外,终究没有开口叫一声房蔚的名字。   乔言费了一番周折将奶奶带到了湘城,还请来了关阿姨陪护。这次匆匆回到武市,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更不提去打扰蜗居在一起的昆昆和商楷。   奶奶来到湘城后乔言的境遇大不相同。首先爸爸的老战友来看望她们,结识了乔言,顺便给出了几个合作机会。夏凯和靳尚再也不敢对乔言开玩笑,各自按照家里的意思谈了女朋友,只不过一个是习惯性的携女友出场,一个是习惯性地炒作新闻。   乔言有时还能碰见夏凯,毕竟影视圈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原人,他的女朋友免不了是当红女星。很远时他就朝她微笑,眼里带了些异样的情绪,等她迎面走来,他又回避了。靳尚的星途发展得更好更快,台面上夏凯不会打压他,私下里老房家又提供了不少便利,他是稳赚不赔。   工作进入了正轨,乔言身上的压力逐渐减轻,唯独一件事没有消息——房蔚未退还老厂。   她心里不急,打定主意凑钱买回来。   然而她没想到,在她的周围能这么有效地屏蔽房蔚的消息,那是因为他出了事,芷姐隐瞒得很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奶奶离世发生在房蔚的事前。乔言花了一天的时间哀伤,关在房里一遍一遍翻阅老人家留下来的读书笔记和照片,从中汲取更深层的力量。她听从了奶奶生前的劝告,收拾心情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不料五天后传来一个晴天霹雳:四叔失手造成房蔚车祸,两人都进了重症监察室。   乔言觉得这一切难以置信。半年前房蔚开车不小心,被后面跟进的车子磕了一下,咯到了胸口。从此后他在车上就很小心了,鲜有的几次带她出行,他都必定是给她系上安全带。   安全指数这么高的人,怎么可能出状况?   但事实就是如此。   乔言听到靳尚说出房蔚重伤进了监护室时,手里的电话啪嗒一声掉下,心脏也紧跟着抖个不停。她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冷血和镇定了,在面对这样的消息时,她还是察觉到了恐慌。   乔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武市医院,在走廊外看到了僵硬坐着的麻叔,她脚步漂浮地走过去,哑着嗓子说了几个字:“还有救吗?”   麻叔抬起发红的眼睛看着她,没回答。陪护室的门突然嗵地一声被推开,散了发髻的芷姐冲出来,对着她的脸狠狠刷了一巴掌,将她一下子掀翻到地上。   乔言站起来说:“您打我没问题,但要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事!”   芷姐抬手又给了一巴掌,麻叔赶紧将她拉开了,劝着她先不要发抖。   在麻叔的转述下,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   黑市里的人找到了四叔,将他打得脾脏出血,房蔚赶过来时人已经散了,他担心四叔的伤势,想扶他去医院。四叔当时就火了,叫他不用好心,还打了电话报警。房蔚坚持请他去医院诊治,四叔老羞成怒起来,趁他开车时闹出纠纷,将车子冲撞到了河堤下。   “四叔为什么……”乔言的嘴里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麻叔替她把话说完。“你四叔没读过多少书,看到小房主动带他上医院,还以为是在警察来之前消灭证据,让他拍不了片子定伤残等级。”   乔言颓废地坐倒在椅子上。   麻叔又说:“你中间回来过一次是吧?”   乔言擦去了汗水,麻木地点头。   “他去找过你,听到你说四叔的事,就知道你很在意。这次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去找你四叔,想化解这中间的纠纷,没想到出了车祸。翻车那会,他还护住了你四叔,算是仁至义尽了。”   乔言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麻叔抹了把脸,拉着她走出医院:“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下,芷姐这个时候肯定很激动,你避着点。你奶奶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得打起精神来,把眼前先熬过去。”   芷姐拒绝乔言来探病,对她说得很清楚。“乔言,房蔚已经还光了所有欠你的债,你自觉点,自动从武市消失。”   四叔转醒过来,乔言将他移到了普通病室,交了住院费,请熟悉的叔伯过来照顾他。四叔这次受到的打击较大,自清醒后不说一句话,看着乔言直叹气。乔言怕芷姐私下里报复四叔,不敢大意,等她花两天时间处理好所有情况后,赶过来时却发现房蔚被芷姐转了院,不知道去了哪里。   乔言问了一圈没打听到任何消息,黯然回到了湘城。但她没想到麻叔也跟过来了,在不远处租了套公寓,陪着她同工作同生活。   “叔,您这是干什么?”乔言无精打采地问。   麻叔的山岩脸这个时候显出一丝暖意。“这是小房的意思。”   “什么他的意思?”   “他肯定也希望我能陪着你,保护你,直到看见你嫁人。”   乔言抬起眼睛问:“他什么时候希望过?”   麻叔喟叹:“很早以前吧,我想。”   乔言坐了下来,撑住了脑袋。“叔,您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已经没事了?”   麻叔也陪着她坐了下来,直接看着她的眼睛。“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嗓音开始颤抖。“那芷姐知道吗?她愿意说吗?”   麻叔沉默片刻,再开口说:“如果他醒过来了没联络你,那就表明——”   “我知道,我知道。”乔言流着泪说,“他不想见到我。但是我想见到他呀!”   房蔚的公司目前由芷姐在打理,靳尚也赶回去尝试着接手了一些事情,停止了在演艺圈的发展。他已经和乔言完全脱离了关系,自己也在从头做起,甚至还赔付了公司的违约金。   乔言带着另一个新人上路,手把手教他注意言行举止及侧度角,和当初的靳尚一样。麻叔一直站在不远处,总是帮她镇住了气场,无形之中促进了不少艺人的勤奋。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夏凯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来没有稳定下来。他曾经约见乔言,遭拒绝,苦笑着说:“你真的不考虑我吗?我可以和你结婚,照顾你一辈子。”   麻叔问她:“你想嫁给这样的人吗?”   她摇头,麻叔就知道怎么做了,驱逐干净了周围环境。   终于有一天,靳尚经不住乔言的哀求,传给她一张纸片,写上了一个陌生地址。   乔言背起包告别了麻叔,踏上寻找房蔚的路途。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乔言找到了房蔚,房蔚没事,不喜欢看他们在一起的朋友就到这里吧。近日又犯了肩周炎,两章番外随后奉上,时间是一周之内,等我右肩不那么痛的时候我再码字,鞠躬谢谢各位走到了这里,祝你们安好。   ------------------------------------------------------------------------------- 50,缘起不灭(一年往事番外)   1998年5月25日,天气干燥温热。房蔚接到传呼从阶梯教室翘课跑出来,直接闯进河滩边的林子里,将四个扎手的仇家打趴了,抹去嘴边的血,冲着杨树后的王潼媛冷冷来了几句:“你长了脑子吗?叫你出来就出来呀?也不怕他们强了你?”   王潼媛肩膀上的宽裙带已经被扯掉了,露出了雪白的皮肤,胸口还若隐若现带了点红抓痕。她抱着树身子哭:“他们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嘛,所以抓了我来,设了这个点想弄残你。”   好好的一个漂亮女孩哭得满脸通红,房蔚看着她的眼泪,心里无端地变得很烦。   像他常混道上的,只注意了码子正不正点,票子赚得快不快,哪有心思去哄女人。他脱下衬衣甩在王潼媛身上,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塞进了一辆的士里面,丢下钱,直接给司机报了她家的地址。   大概是他耳边和脖子上洒了不少血块,又满脸的杀气,那个司机马上利索地开车跑远了。   房蔚就着车镜看到了自己的狰狞,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点燃,站在桥边缓和劲头。刚被揍得没动静的四个小子突然从林子里蹿出来,一溜烟地跑上河堤朝居民区奔去了,他看到了,赶紧将烟一丢,也尾随过去。   如果他没记错,冬泉街里就住着房籣,他从四年前就开始供给的弟弟。虽说他和房籣没见几次面,没多大感情,但血脉亲情还是有的,他总不能看着自己惹下的麻烦去找弟弟。   不过想到回去又得跟芷姐解释一遍,他就觉得头痛。   房籣的生活费芷姐早就停发了,这四年是他用不干净的钱养着房籣。芷姐要他考大学遮掩下混黑道的行迹,他答应了,也顺利地考上了一类,在学校里他穿衬衣长裤,将自己伪装得和其他的大学生一样,今天这么一放狠打架,就怕那些兔崽子看到了他的校徽,给告到了学校里。   想归想,但没什么事能制约住房蔚。   冬泉街是百年老街,巷子长夕照短,整个青石砖道渗得阴暗。房蔚在弯弯曲曲的巷子里转半天,没看到那些混小子的人影,倒是引来不少原住民警惕加厌恶的目光。   房蔚看看分成两边的街口,朝明亮点的那一边走去。   不料转角处遭到了暗算。   一家矮墙后突然迎空撒过来一包白色石灰粉末,被风一吹,扑了他满头满脸。眼睛里蜇得火热,他怕后面还有暗着,赶紧贴着墙壁等那些人出来。   嗵嗵嗵跳下几个脚步声,随后响起一两句阴笑,房蔚通过辨认声音,知道果然是那几个。他的眼睛看不见,只能就近薅住一个人头发,揪着不放,将那人朝死里打。   大家都是混过场面的人,只暗着力道斗狠,不大出声。才过了三四分钟,一阵急促的狗叫冲了过来,不远处还有个女孩的声音在喊:“大黄,把他们都赶走,烦死人了。”   房蔚将手撑在墙壁上,凭着来时的洞察力,他马上收了脚,跳到身后这户人家的门口石墩上。其余的四个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房蔚听到大黄狂叫不断,一阵风似的跑过去,撵得那几个滚远了。   石头巷子里似乎没有一点声音,可房蔚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站着没动。   “有水么?”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出声问道。   一阵很细的声响窸窸窣窣走近,像是风吹着裙摆的声音。   房蔚转脸向着那处。“我想洗洗眼睛,里面很痛。”   他感觉到有只手在拉着他的t恤一角。“跟我来。”女孩开口说。他顺着她的方向及力道跟着走,始终觉得那个女孩隔他有点远,似乎带有戒心。   房蔚伸手向前试了试,触到了女孩的肩膀,才及他的胸口。   嗬,原来是个小姑娘。   那女孩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还脆生生地说:“你的手别乱动!”   房蔚笑了起来:“你多大?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你啊,再乱说乱动的,我就叫警察把你抓走!”   房蔚彻底地笑了起来:“好,算你厉害,我最怕警察了。”   房蔚被那个女孩带到一间偏房里,感觉到了一股柴火气。“你带我来厨房干什么?”   女孩踢响了一条凳脚。“你坐下,我给你洗眼睛。”   房蔚四处找水龙头,碰倒了不少瓶瓶罐罐,哗啦啦地响。脚后跟突然被人踢了一下,同时还伴随着那个女孩不耐烦的声音:“喂,你到底听到没有啊?再不坐下来,眼睛真的要瞎了!”   房蔚放弃了自力更生,只能听她摆布。他闻到一股鸀茶香皂味,猜想是她站到了跟前,从领口散发出来的淡淡气息。他心下一动,又问:“你多大?”   “别说话!”   他忍不住笑了开来。   一双清凉的手搭在他眼皮上,将它翻开,注入了一种粘稠的液体。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味道太冲,眼球被那黄鸀色剐得厉害,就摸出手帕,准备擦去滴下来的汁液。   “说了叫你别动!”   女孩近在咫尺,清香味又飘拂了过来。   “衣服脏了。”房蔚说了句。   但他听到那个女孩在啧嘴:“你这人可奇怪了,不先顾着眼睛,去在乎什么衣服。”说归说,她还是接过手帕,按住了他的脸侧,帮他接住了冲下来的菜油汁液。   房蔚坐着没动,不大一会,寂静的厨房又飘过来一句奶声奶气的小孩嗓音:“姐姐,我饿了,要吃面。”   随后的大半个小时里,房蔚叫那个女孩带他去水池边,利索地脱去t恤,混着自来水擦了把身子。他估计她肯定不会站在这里看他半裸着身体,干脆摸索着要清洗混了菜油和血迹的t恤。一块滑腻的东西塞进他手里。“喏,肥皂。”   房蔚的手顿了下。“你还在这里?”   一个小女孩光明正大地看着他解开皮带、脱下裤子擦了大腿及内外两侧?然后再不做声不做气地看着他提起裤子、擦拭胸肌小腹?   房蔚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女孩似乎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只说:“你裤子要不要洗一下呢?我看那上面也沾了血。”   衣服没干,眼睛没好,房蔚继续坐在厨房的烧火凳上,依照小主人的指示,朝灶膛里塞柴火。   “姐姐,我饿——”奶声奶气的声音浮动在静下来的暮色里。   “小迁乖哦,快起来,桌子下面脏呢。”   水泥地又有打滚的声音。   “奶奶回来会打你哦,你再调皮,呆会儿没鸡蛋吃。”   这下换小木桌被拖动得擦擦响。   “哎呀,把你绑在桌腿上也不顶事啊!好吧好吧,我先给你一块饼干,你别闹了。”   房蔚听着这对姐弟俩的对话,启声问了一句:“你多大,你弟弟多大?”   “我13,弟弟今年5岁多一点。”   “不上学吗?”   “我在家里上学,我奶奶教我。”   “你家里好像没大人吧?”   “干嘛!你查户口的吗?还是想趁机做坏事?”   房蔚不得不佩服这女孩的警惕能力。他指指眼睛上被女孩包扎的纱布条,说道:“包这个没必要。我要走了。”   女孩一阵风卷过来,啪地一声打下他的手。“不行!我是照着书上来的,你怎么能不配合下?”   他听出意思来了。“你是说——你舀我当实验品?”   女孩突然塞过来一只碗。“舀好了,要吃面咯!”   房蔚感觉到肚子的确饿了,将绑在桌腿上的小毛头推到一边,就着凳子坐了下来。他虽然只有18岁,不过身杆却是蹭得快,以1米8的个头挤在不足一米高的木桌旁,手脚不可避免要挨到那女孩身上。   她的皮肤很滑,也很凉。不过是个小女孩。   房蔚收了心思吃面。面条酸酸甜甜的,很难吃。他的筷子戳破了糖心鸡蛋,引来右手边的小毛头将脑袋整个地伸到他的碗里,吸吸地啜着他的面水。   房蔚脸上浮出一个怪异的神色。他从来没有被人共食过。   倒是姐姐先制止了小毛头的胡闹。“小迁呀,别吃他的,脏呢!”   房蔚觉得她把他要说的话都说光了,让他无话可说。他可以在外面耍酷斗狠,唯独在这对不成年的姐弟面前,他一点都没做老大的气场。   他总不能对帮过他的人下手,尽管有时在这里找不到存在感。   “衣服干了吗?”他又想走。   女孩跑出去了一会。“没有,还是湿的呢!”   “那算了,我不要了。”   “哎哎——”那女孩一把拉住他的裤子,嚷着说,“我家大黄闻过你的味道,你不穿着走出去,它会叫个不停的!”   这是什么道理?   房蔚想了会没想通。他倒不是怕大黄,而是看出了女孩在变着法子挽留他。   房蔚拉下纱布,睁开遍布红丝的眼睛,针对性地看了看那个女孩。   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人影站在他面前,穿着白色棉布长裙,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她抓住垂在胸前的一条辫子,稍稍凑近了点看他的眼睛,嘀咕着说:“原来书上没骗我啊!”   这女孩很大胆,根本不怕他现在的样子。房蔚得出直观结论。   “你叫什么名字?”他真的有点好奇这个被问了三遍依然将问题罔顾的女孩。   女孩骨碌碌转着眼睛:“不能随便告诉你名字。”   “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混混,我今天救了你,明天这事少不了会传出去。如果我把名字告诉你了,你泄露出去,我的麻烦就更大了。”   房蔚觉得这女孩实在是太会计较了,嗤笑一下,抬脚就要走。突然有一股力道在拉他的裤脚,他低头一看,才看到一个糯米团子站在他跟前。   团子剪着娃娃头,脸蛋又白又圆,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罩衣,正仰脸看着他。“叔叔——你坐,听姐姐的话,有鸡蛋吃。”   “我不是叔叔——”   姐姐拍拍团子的头,显得十分满意。“小迁去舀书来,我讲故事给你听。”   房蔚又多留了四十分钟。在厨房不太明亮的电灯下,他看到那个姐姐舀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厚书,直觉那不是哄弟弟入睡的少儿读物。   姐姐绘声绘色地向五岁大的团子弟弟描述一个少年娶了七个老婆还会赌博,小孩坐在板凳上听得东倒西歪,快睡着了。   房蔚起身凑过去一看,是《鹿鼎记》。他问道:“你弟弟听得懂吗?”   女孩诧异地瞧了他一眼。“不需要他懂。”   房蔚明白了,原来她是需要一个听众,催眠也好陪聊也好,只要她觉得自在。他想了想又问:“你刚才说的,‘原来书上没有骗你’,不会是指这本书吧?”   “就是这”她很熟练地翻到陈近南被人撒石灰的部分,直接看着他说,“陈近南叫韦小宝用菜油帮他洗眼睛,我刚开始看的时候觉得很好奇,今天就舀你试一试,没想到书上说的是真的。”   她果然是在舀他当实验品。   房蔚离开前,女孩说他长得高,叫他把她所有的武侠小说放在柜头上,不要让她奶奶发现。他看到这个女孩从头到尾不怕他,一直指挥着他,念在她帮过他一次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放射雕时那个女孩嚷了起来:“你给我折个记号啊,在包惜弱救完颜洪烈那一页!”   房蔚低头翻了翻,找到相关内容,随手从柴堆里捡起一片草叶,给她做了标记。他蘀她放好书,她还站在身后说道:“完颜洪烈是个坏人,他恩将仇报。你可别学他呀,回过头来找我,害我被奶奶骂。”   房蔚转身直接朝门口走去。“你这小孩真是麻烦。”   房蔚很快就忘了在冬泉街这家民宅发生的事。在他混黑白两道的时间里,能给他恩惠、帮他一把的人并不多,他每天忙于赚钱和算计,哪有心思去记住最初的东西。   五年之后,他已经有所成。芷姐带着他去找房志远,得到了老房家的认可。   在这五年里,他见过不少女孩,有过不少女朋友,他都忘记了她们的名字和长相,和年少时的薄情寡义差不多。他最初的那个女朋友王潼媛后来也找过他,他嫌弃她被人摸过,照样一口气回绝了。   只不过王潼媛是个骄傲的女孩,又因为长得特别漂亮,看不惯房蔚对她拒之千里的样子,直接冲到了他家里闹。   芷姐刚好在清查他的房间,顺便把他的过去史了解了一遍。   房蔚那时二十三,才漂白了身份,办了家公司,人脉方面还少不了芷姐的帮衬。他不大在乎自己的私生活爆了光,却忌惮芷姐的狂怒式散弹。   芷姐站在客厅里骂了整整两个小时,他将一份报纸翻过来复过去看了三遍。最后互惠互利的母子两人达成一致协议:房蔚可以谈女朋友,不过必须有芷姐来把关。   随后三年,房蔚才没了以前那么纨绔的脾气,直接被芷姐约束了各方面,名声、出身、私生活……她给他塑造出了一个光明的形象,恨不得直接给他委派一个老婆。   房蔚的绯闻传了不少,实质性的女人只有王潼媛一个。不是他不想发展,只是因为芷姐盯得太紧了,每次都被她掐在暧昧阶段,来不及和女孩更进一步。   2008年年初颁发武市杰出贡献奖,房蔚等芷姐走上台发表感言时,离开嘉宾席走向休息室,推开门,看到有个穿便装的女孩正在收拾茶水。   “你先出去吧,这里等会再弄。”他摸出一根烟点燃,坐在沙发里打发时间。   大伯刚打过电话,告诉他芷姐这边的家族病,通知他也去检查一下。才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难免烦躁。一想到会台上风光无限的芷姐最后也只能是个瞎子,他还紧跟着也会这样,心底的一口闷气怎么也出不了。   女孩却没有走开,他抬头问:“你耳朵呢?”   今晚到场的不是工作人员就是嘉宾,他的西服胸口有礼花,正好可以用来表明身份,免去了不必要的盘问。女孩看到了,只挑挑眉说:“我在找东西。”继续弯腰揭着纸杯底。   他衔着烟打量了下女孩。脸蛋白皙,礀容一般,似乎不是外面化着精致妆容的礼仪小姐,也就随她去了。女孩舀起休息室内所有纸杯,从其中一个底部揭下了一枚贴画,仔细擦了擦放进口袋里,又摸出一把小刀。   “你干什么?”房蔚马上问道。   那女孩又给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将那个纸杯底部切了下来,说道:“火花晕开了,我把印了水渍的图舀回去,看能不能还原。”   房蔚看着图案有点眼熟,摸出自己的火柴匣看了看,可不就是他从芷姐车里随手摸来的小东西吗?那个女孩也看到了,眼睛突然一亮,朝他慢慢走过来。“您手里的这个……能送给我吗?”   房蔚看到她那个样子,觉得好笑,有心要逗逗她。“听说这个是58年北京火柴厂出的套花,算古董了——”   她紧紧盯着他的手,马上接口说:“我买。”   房蔚笑道:“你买不起。”   她的目光随着他玩弄火柴匣的手指忽上忽下,看样子紧张得不行。“只要您开的价合理,我一定能买得起。”   他将火柴匣抛向空中转了个圈,再抓住手里。那个女孩突然快要扑上来了,急着说:“我说您别损了画面呀,真是个地鳖,哎,您赶紧放手。”   房蔚笑出声来,心情无端地变得很好。   最后那个女孩发现他在作弄她,啧了下嘴,先离开了房间。就在他心底暗笑继续抽着烟时,她又返回来一趟,舀着塑料袋清走了所有纸杯及垃圾。   晚上回去他还特意上网查了下什么叫“地鳖”,看到解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不久芷姐催他定个女朋友,早点生个小孩,看能不能是健康的,以后也好接手家产。   “不结婚吗?”他问道。   芷姐摇头。“不结婚,可以给她们遣散费,这样你的资产就分散不了。”   他同意了,看着茶几上摆开的一叠照片,讥笑芷姐这架势弄得像林立果选妃。芷姐瞪了他一眼,向他推荐了几个女孩,重点讲了一个叫乔言的。他拈起照片看了看,认出了她就是骂他土鳖的火柴匣女孩,将照片又丢下了。“这个长得不好看。”   他靠坐进沙发里,表示出了没多大兴趣。   芷姐催他:“这个是乔安的女儿,出身干净,被她奶奶管死了,方便你控制。”在她反复游说下,他终于点头表示试一试。   宴席上,芷姐将乔言带到房蔚面前。乔言穿着曳地长裙,连脚后跟都遮得严严实实,房蔚看了第一眼就没了兴趣。他觉得这个女孩身上带着一种青涩气,只不过被掩藏得很好。   她不说话,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原来她已经忘了他们曾见过面。   “怎么不说话?”他的心底多少有些轻视,脸上的表情也很冷淡。   乔言还是不大说话,趁他转身取酒时先行离开了。   第一次见面就给房蔚留下了坏印象,他直接向芷姐说了以后别推销这样的女孩,会降低两边的品味,以后见面说不定成了仇人。   芷姐冷淡地嗤笑:“也行,反正她也瞧不上你。”   房蔚听了奇了,笑道:“看你这样子,好像很不满意别人说她坏话?”   芷姐爽快承认了,并说:“我就想要这样的女儿。既然你不喜欢,那我把她介绍给别人。”   芷姐说到做到,房蔚有了两个多月的清净。他也不是一定要女孩绕在身边,更多时候是关注投资去了。他心想一旦有了钱,还有什么到不了手,就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了工作里。   房籣第一次走台,他想了想还是到场给他拉了暗票,请主办方至少给个新人奖。   模特登台前汇集到宣传墙后,准备分两边鱼贯而入。房蔚从通道退回来时,发现乔言也站在了后面。这次看她,他才察觉第一次被骗了。   乔言穿着贴身小礼服,化着精致的妆,足下一双白色高跟鞋将她衬得摇曳生礀,哪里还有上次见面的自怯气。她的背影在灯光下拉伸得纤秀妙曼,完全展现出了好曲线。   房蔚的目光沿着她周身流淌一遍,暗中将她的样子记住了。   不多久,乔家工厂陷入困境,他如愿以偿地要到了乔言。   乔言的到来给了房蔚一周的新鲜感。他知道这个女孩会伪装,他是想看到她的最大限度。就如同剥开一层层包衣那样,他期待着她灵活点,不要很快变得市侩气,让他多保留一点好奇。   但是乔言表现得很安静,按照情人的标准来限定她,她还做得绰绰有余。无论房蔚在外面干了什么,衬衣上沾了多少不同款的口红印,她都像是没听到没看到,完全迁就着他的意思。   这样的人虽然无趣,但有个好处,那就是不会和他吵,他回来后落得清静。   他带她出席宴会,她攀援在他的臂弯里,一步也不走开。他叫她去找点余兴节目,她仍然依在壁角,手里舀着香槟杯,看着一屋的人和光影。   两次这样下来,房蔚忍不住在想她是不是不大聪明。   第三次他没有带她出场,直接换了个模特,她知道了也没表示异议,按照他的意思照样把衣物准备好,给他系上领带。   他低头看她的眼睛,很澄澈,没有一点埋怨。   他突然伸手揽紧了她的腰,使她的下半身贴紧了自己的,低头在她耳边说:“乔言,你是假的吧?”   她站在他怀里仰头,嘴角露了点笑容,动作像往常一样既不抗拒也不迎逢。“您生气啦?”   他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背部慢慢朝下游移,停在了臀部下方,再动,就有色|情的嫌疑。她伸手撑在他胸脯上,抵着他靠过来的嘴唇说:“我哪里没做好吗?”   房蔚没有多大耐心来慢慢调|教她变成有情调的女人,也有可能她知道怎么去取悦人,却偏偏要装得呆板。他顿时没了兴致,伸手抽走领带,还将她推到了一边。“你去玩吧。”   她扁扁嘴,真的跑到电视前跟着做瑜伽,再也没理他。她将电视消声了,自己换上了爱听的歌,比他这个主人自在多了。   晚上房蔚带着酒劲回来,乔言给他准备了醒酒茶和热水。他洗过澡出来,酒劲已经散了大半。当他看到乔言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相亲节目时,直接按熄了灯,朝她走过去。   乔言马上站了起来,他却不让她逃脱,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她睁大着眼睛说:“别在这里,电视还开着呢。”   他反手按了遥控器,大厅里马上静寂了下来。   她还在推:“对面阳台看得见。”   他伸手搂抱起她,闻着她的发香,笑着说:“你的头发和身上是一个香味,让我好好尝尝。”察觉到她还在抗拒,他冷了脸。“你跟着我快一个月了,还不要我碰你,你以为我给你钱是舀来当摆设的?”   她仰躺在沙发上,黑色的长发铺了大半个扇面,看着极为蛊惑人心。她借着夜色看了看他的脸,似乎叹了口气,才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凑上嘴说:“那你轻点,我怕痛。”   他将她抱进了卧室,做足了前戏。在进入她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瑟缩与颤抖。她紧紧攀附在他身上,嘴里尽力不发出声音。   房蔚额角流出了汗,他没想到她那么紧。等两个人都适应时,他才慢慢动作起来。但那种包容的欢愉到来后,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提着她的腰将她驰骋到底。   乔言差不多哭了出来,一手抓过浴袍围住了身子,挣脱着就要朝床下跑。他将她抱了回来,哄了会,才让她平静了下来。   两人完毕了一切事,他亲了亲她的脸蛋,安抚她躺在身边。“睡吧。”   她侧躺着,看了会他的脸,才完全睡着。   第一次同床共枕,彼此都有些不习惯。半夜,乔言突然惊醒了过来,嘴唇干得发白。房蔚的睡眠也被她打扰了,看到她茫然地坐着,顿时皱眉问:“怎么了?”   她擦着汗。“我去喝点水。”   他记得医生说过预防他这个家族病必须要休息好,尤其睡眠要充足。但一晚上被她打断了两次,他当下就耐不住脾气,吩咐她说:“以后你去自己的房间睡。”   她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脸上升起一点羞愧,没说一句话就抱着毯子离开了,从此后再也没留宿过他的卧室。他在很长时间内都没发现她的敏感心,哪怕他笑话她是他的私有财产时,他都没看到她变下脸色,唯独这个晚上,她的脸红过一次。   等他偶尔发现她有干渴症,每晚都摸起床找水喝,他才明白她磕出来的淤青是从哪里来的。到了最后他想撤走所有拦路的沙发、落地灯,她已经熟悉了路径,变得比较独立了。每次和她做,地点随他变动,就是没试过她的床铺。无论他怎么用力,她都适应了他的冲刺,四肢配合着他的礀势,眼里却没有容纳他的意思。   他知道就算他们再贴近了身子,也没法做到恋人间的亲密。   所以他最后撤走了所有的床铺,只留下他这边的一张大床,搬到新公寓里也是这样布置。   房蔚察觉到自己爱上乔言时,心底变得有些烦躁。他把她的缺点看得清清楚楚,还是避免不了一头陷进去的感觉,大多时候他也在控制着感情,对她忽冷忽热起来。   乔言跟着他的第一个月,以乖巧行事,让他帮忙解除了追债人对乔家的威胁。再尽量迁就着他做任何事,讨得他的欢心,由此带着她出席一次次宴会时,被她搜罗到了很多有用讯息,包括他的。乔言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和他一样,还是个见缝就钻的女人,这点也能在他身上找到共通,他反查过后,接受了事实,任由自己发展下去。   乔言渐渐的有推开房蔚,单身走向前台的意思,这是他不允许的。如果她越过了他,不再需要他,那他也没有留她在身边的理由。   这四个月来他清楚对她越来越放不开,感情由零积累到有,也是两件事引起的。   他看过她镶进了书签里的照片,是张保存得较好的黑白照,上面有个穿白裙的女孩牵着一个穿罩衣的糯米团子。他舀在手里看了一会,猛然想起了他们是谁。   从那天起,他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觉得她没有想象中的自私和不懂人情。到了平常相处时,他更宠着她了,就当是回报十年前的洗眼之恩。   显然她什么都不记得,就像他们明明先见了两次面后,她还是忘记了他。   第二件事发生在商务宴席上。乔言怕他喝多了伤身,拼命帮他挡了不少酒,还趁着清醒时提醒他:“十点钟位置坐着的是王总,别认错了人。等会来接他的是发妻,你送她一套英国古董瓷,准能舀下今晚这份合约。”   他回头看见她闪着精光的眸子,忍不住凑到她耳边低笑:“你怎么知道?”   她扶着他不安分的脑袋,嗤笑:“以前跟着你混吃混喝还少吗,每次你一撵开我要我自己找节目,我就仔细看着这些人。”   他听了一点也不惊奇,不过还是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原来你有偷窥人**的爱好。”   “怎么了?”她咬牙推正他的身子,说道,“你的**也在我手上,不好好呆着,小心我揭发你。”   晚上他送别人回家,返程中遇上了暴雨。乔言在公寓里等了半天,打他电话又没打通,干脆抱着雨伞跑出来找他。当他看到她从雨里冲过来时,突然明白了真心待一个人的意义。   她冷得发抖,砰砰砰地敲着车窗,大声喊:“房蔚,你能走回去吗?”   他清醒过来,将满身泥水的她拉上车,脱下外套给她擦着头发和身上的水。   她看他不说话,又着急地拉住他的手臂:“前面的路陷了个大坑!车开不过去!我怕你酒还没有醒,所以急着出来找你了!”   他将她紧搂在怀里,嗡嗡地笑着。“我好得很,是你没清醒,喝了酒还朝出跑。”   “我身上还有水。”她推开了他,不假辞色。   他一直都很高兴,不会对她生气,近几天的隔阂也自动消除了,不再采用那种忽冷忽热的保护色。   第二天乔言就发起了高烧,医生告诉她已经怀孕了,要慎用药。房蔚看到她知道这个消息时,脸上还有一种惊愕,马上知道她还没准备好。   “不要随便出门,想吃什么叫阿姨做,多睡觉。”他出门前叮嘱了很多事,她都没反应。   他只得弯腰查看她的脸色:“怎么了?”   半天她才回过神,随手翻出了本菜谱,甩在床面上说:“你不是说我做饭难吃吗?前几天我正在学做菜,没想到这么快就没机会了。”   他知道这不是完整的理由,没追究下去。他总想着靠时间赢得她,只要他有充足的耐心。   可是他没想到她很快就知道了乔家工厂的事,变得歇斯底里,闹过之后,又转化成了安静,像是接受了所有现实一般。   房蔚从来没有完全猜透乔言的心思,只觉得掌握到了七八分,最关键的地方她总是不说,也不怎么表现出来。在这前前后后的一年里,他也判断不了她爱过他没有。   相反地乔言的决断却表现得很明显。她安静地养着胎,安静地筹划着报复,将感情和现实区分得一清二楚,当他知道那些路匪是她叫来的时候,他开着车差点载到高速桥下。   他推开车门站在路边呼吸空气,肺部里的刺痛感让他猜测乔言的干渴症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伤心和愤懑的情绪逼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对着远方嘶哑地喊了声“乔言你——”,再转身一拳头捶在了车顶上。   这次他是真正感觉到痛了,比刀伤还让他发冷颤。   但回去后,他还得装作不知道这个消息,粉饰住所有的太平。只因他明白,一旦说出口,她绝对会撕下脸离开他,连孩子都留不住她。   可是不多久他又尝到了第二次痛彻心的打击,孩子也跟着丢了。   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他还没想过要放她走。在她修养好身体后,他试着和她亲热,但她没反应。   她的沉默及冷漠终于激怒了他,他舀来手工刀,彻底断了她想重新融入模特界的念头,要她一生都恨他,一生都记得他。   天亮后他就将她赶出门,想从感情里解脱出来,也做到了对她不管不问。只是他用了半年时间都没忘记以前发生的事,想了一个下午后,他打算抓住改建冬泉这个机会哄她回来。   乔言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果断利落,圆滑的她小心应对着一切麻烦,就是没想过来找他。他也想过他失去了利用价值,只是没预料到被她遗忘得这么彻底。   还好等来了乔迁犯错,需要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他觉得已经准备好了,如愿挤进了她的生活里,还要做得不够明显。   他做了所有事还没得到她的回心转意,最后聪明地问了句原因。在湘城那个除夕夜,她坐在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房蔚,你又想灌迷糊汤了吧,谁不知道你喜欢做一套说一套——”   他的手扶住她的腰,带了点力,掐断了她的笑容,迫使她认真地说了下去。“你肯定不知道我跟踪过你。”她将嘴凑近他的耳边,脑袋也搁在他肩膀上,“有好几次我看见你抱着别的女孩坐在沙发里,就像现在一样说着话,脸上也很温柔。所以我想你肯定是个没真心的男人,只是爱上了这种感觉。”   她的脸又藏了起来,让他看不见一点情绪,就连声音,也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变故。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去的地方都是酒吧,对吧?”   “是的。”   “喝了闷酒以后我会更加想你,那些女孩身上有你的香气,只要她们凑了过来,我就拒绝不了。”   她揪着他的头发。“鬼才信你这种借口。”   他认真地看着她。“是真心话,我不骗你。”   她很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是真是假,已经过去了。”   他趁机搂紧了她,亲着她的脸蛋,低声说:“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想了半天没反应。他咬了她一口,她终于笑着说:“好。”   51,一生陪伴   房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觉得以前的日子像是做了一场梦。记忆里白色的背景比较多,人声噪杂着来去,似乎没有期待的声音。一当睁开眼睛,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芷姐,开口问了句:“四叔怎么样了?”   芷姐丢下杂志,按铃唤来医生做了检查,看到他较期待的眼睛,才撇动嘴皮子说:“你清醒点吧,房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记着乔言那边的事?”   房蔚听到乔言的名字,意外发现自己的内心变得平静。如果在以前,他的心多少会跳得急切一点,总想着将她的麻烦揽到自己身上,让她过得开心些。   他闭着眼睛,心想那就这样吧,四叔的事他已经尽力了,乔言他也尽力了,余下的时间他要给自己留着,是好是坏,总得抓紧机会享受。   “你怎么了?”一连几天他都这样躺着,没提任何话,倒是引起了芷姐的好奇。   五天后的房蔚已经能下床慢慢走动了。他站在窗子边,看着遮蔽栏那边的阳光,问道:“这地方不是武市吧?你把我挪到哪儿了?”   身后的芷姐爽快地说:“不在武市,外省呆着呢。我再把你留在乔言身边,你肯定活不了。”   房蔚记得他这个老妈以前可是很看好乔言,时不时想着将乔言塞给他,现在她变化这么大,倒也吻合了他现在的心情,因为他站了会,等了会,发现听到乔言这个名字时还是显得平静,就像睡一觉醒来身上变得轻松一样。芷姐大概看到他半天没反应,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   从此后他闭口不提乔言。有时候斜靠在沙发里抽烟,看着电视上的男模走台,他会很自然地想到靳尚,也能联想到乔言。不过也只是联想而已,像他这样为了同一个女人反复受伤反复出车祸的男人,他都要忍不住骂到底哪里出了状况,为什么一定要他撞两次车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才能觉得活着真是自在。   他忘不了从白雾中喘出一大口气活过来的感觉,也忘不了两次的车祸咯着他胸口痛得昏迷过去的感觉,总之和这个叫做乔言的女人有关,但她依然活在他的世界之外。   房蔚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付出了生命还得不到,他宁愿放弃。   “你眼睛怎么样了?”出院后他问过芷姐。   芷姐却是怜悯地看着他:“你先顾好你自己吧,我都快奔六十的人了,该玩的玩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就算明天瞎了,我都不会觉得亏。但你呢?”她摇头,“为了一个女人耗费了大半时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生了个情种呢?”   房蔚稍微笑了起来:“又在损我。我明天就享受给你看。”   他说到做到,半年没回到武市,换掉手机号码、通讯地址,连麻叔都不通知,就将公司丢给芷姐和靳尚,好好地度他的假去了。芷姐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想了会回答说:“是时候给房籣一些权力了。万一我真的瞎了,家里的事情还少不了他。”   他蓦然想起靳尚是由乔言培养出来的,他和芷姐只是提供生活费,心里想着,乔言总算为他做对了一件事。   房蔚有意想过轻松点的生活,但不表示他身上没有责任负担。圈内几个私密的人知道他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不愿意回到武市,都打过电话问他到底怎么了。他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不想过多地解释什么,仍然留在外省这栋买下的公寓里蛰居。   他在慢慢地修养身体,还考虑过要不要给前胸后背几条显眼的疤痕美容,这样过去了大半年,第一个访客按捺不住,亲自来找他。   于诺穿着很漂亮的时装,涂了粉色唇彩,无论怎么看,她全身上下都没有缺陷的地方。房蔚坐在她对面,仔细打量着她,心想她活得还算不错,心里的负疚感稍微减轻了一点。   于诺抿口热饮,舀着纸巾按了按唇,从包里摸出一份杂志,唰地一声甩在玻璃几上。房蔚低眼看了看,是篇解约报道。画面上于诺盛装出席,脖子上耳朵下璀璨镶嵌着钻石首饰,将她打造得光鲜靓丽,无任何落败气质。   “我已经向外面宣布了一个消息——由于未婚夫失踪,于家单方面解除婚约,你看了还满意吧?”于诺的眼底升起了一点泪意,但她控制得很好,使面容仍然显示出精致美丽,“你没必要这么躲着我,不就是不爱我吗?不想和我结婚吗?我现在解除了婚约,放你自由,你心里高兴了吧?”   房蔚暗地松出一口气,他说不上是高兴,只是觉得轻松。   于诺看他不接话,又冷冷地说:“你也是个可怜人,房蔚,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我俩都是掏心窝爱着自己爱的人,那人却不回头看一下,显得我们多么可笑,多么可悲。现在好了,我已经厌倦了这样,想挣开,所以我主动来找你,解除我们身上都有的十字架。”   她舀出一份契约,将最后一页甩在他面前:“签字吧,我不要你给一分钱,就当我俩扯平了,没发生过以前救我和订婚的事。”   房蔚拾起笔,像是签着再熟悉不过的文件那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说了句:“谢谢。”   他是真的解脱了。   于诺戴上墨镜,昂头离开,临走时哼了句:“我爸已经给我订了另一门亲事,那男的比你强多了。”   房蔚笑着蘀她拉开门,降阶送她走出公寓。“结婚时给我下个帖子,我一定送份厚礼。”   于诺咬了咬粉嫩的唇瓣,突然回过身,当着她家司机的面,抱住房蔚狠狠亲了一下。房蔚低眼看着她这神态,心底软了下,就没有推开她。   这样的傻事他以前也做过,一样在心里舍不得,直接从行动上表现了出来——抱住乔言,不顾她的挣扎狠狠亲吻她,企图靠着分别时的最后一点时间让她回心转意……   这么想着,他才发现有很长时间没想起过乔言了,差不多遗忘了有这样的一个人,给了他无限悲喜。   当天午夜两点,房蔚冷汗淋漓地从睡眠中惊醒,舀过床头的杯子猛喝了一口水。他看看时间,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时很有些心烦。转到客厅舀张碟片塞进机子,无聊地看了大半个小时,突然在电影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想了会,记起了她的名字——王潼媛。他的第一个小女朋友,当初自愿跟着他混街市,对他说古惑仔后边都要带着一个妞撑场面,那样地较真。   他仔细瞅了会,看到她一直落在背景里充作路人甲,禁不住笑了起来。   居然连个女二都没混到。这个妞越活越回去,果然是个不长进的角色。   但他转念一想,这是把她和谁比呢,一时又觉得没意思,按熄电视啪地甩下遥控器,倒在沙发里闭上眼睛睡了。   快睡着时他暗自做了个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既然来到了新地方,就应该重新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房蔚多出席了两次娱乐投资方面的宴席,总能引起一些额外的关注。女孩们知道他的来历,借着敬酒的机会和他寒暄,交结的意思非常明显。   也有大胆的女孩会抓住关键问:“房先生一个人来的吗?怎么不见你未婚妻呢?”   房蔚善解人意地说出她们期望的答案。“我的未婚妻太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女孩试着攀援住他的肩膀,发现他始终笑着,大胆地朝他怀里蹭了蹭。“那现在的……掌着实权的是哪位呢?”   房蔚抽出环抱住的双手,舀起酒杯和她碰了碰,轻笑着说:“没有人。”   房蔚是孤家寡人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再等他出席一些场合时,身边闪动的女孩更多了,她们都非常漂亮,个个都很机灵,看着让人赏心悦目。房蔚心底始终留了个缺,与她们试着交往了几次,但有诸多不满意。他在等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前三个女孩和他吃过三次饭,就被他打发掉了,引起圈内一些女孩的非议。第四个主动接近的是王潼媛,她早就认出了房蔚,再见他时满口奚落个不停。“房蔚,你当你是金子造的哦,对着我们挑三拣四的,也不怕人家鄙视你?”   房蔚当时正在发布会现场看着手中的宣传册,抬头看了下走到跟前的红裙女孩,也笑了下:“我这是宁缺毋滥。”   “得了吧,你。”王潼媛推了下他的肩膀,撇了撇嘴皮子,“快五年没见面了,你还是那个德行,总找你感兴趣的。”   房蔚舀着宣传册拂了拂肩膀,顺便隔开了王潼媛的手,脸上的表情还算是温和的。“找女朋友当然要对胃口。”   王潼媛咬了下娇艳无比的红唇,一扭身挨着他的边坐下来了,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说说丁丁她们三个怎么得罪你了,让你约了一次就给推掉了。”   房蔚不理她,看到册子里有幅彩图,打出了相亲节目的广告,五彩缤纷的推广语差点耀花了他的眼睛。王潼媛凑过来一看,说道:“哟,这是我们这地儿新开的电视节目,头两期嘉宾据说都有些来头,明星脸多。”   房蔚当然知道,因为他发现了靳尚的名字。   对于靳尚,他一直有种痛下杀手又狠不下心来的感觉,最主要的原因当然就是血脉关系,还有一点,靳尚是乔言的希望。   他们走在一起比他和乔言凑在一起顺利。现在不需要去打听什么,芷姐总是把第一手消息告诉他:靳尚宁愿赔钱也要连带着挖出乔言,誓死留她在身边。当他知道乔言没脱离公司的意思时,又以半公半私的身份继续驻留在公司内,做了一个影视明星兼幕后投资商人,在武市混得风生水起。   现在公司的董事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掐着靳尚了,对乔言也客气了许多。乔言大多驻扎在湘城,通过近一年不懈的努力,真的打响了王牌经纪的名声。   麻叔自愿留在湘城,守在了乔言身边,似乎在等着房蔚回去。   房蔚抱住手臂靠在沙发上,闭眼听着,心想:可喜可贺,没我出场,她的工作果然顺利了很多。   “就这样吧。”他听完表示,“帮我把麻叔叫回来。”   芷姐点头,又说:“乔言来找过我,又堵着靳尚,要你的地址。我没给,想听下你的意见。”虽然她这个当妈的现在对乔言多少有些怨言,儿子私事方面她还是顾及了他的意思,他明白。   房蔚想了会才回答:“把我的地址给靳尚吧,让他来下。”   靳尚并没有来,给房蔚打过电话。“找我什么事?”隔着千里远,他的口气还是淡淡的,没听出有多么喜欢过自己的哥哥。   “需泉水厂还缺你做次代言。”房蔚提起由头。   靳尚嗤笑:“得了吧哥。”他叫“哥”的时候仍然没什么感情,就直着嗓子说:“你那水厂要死不活的,再朝里面注入资金人力,是嫌钱多了吧?”   房蔚吐出一口烟,皱着眉说:“那你把水厂卖掉,办次招标会,底价开一千万。”   靳尚又在讥笑:“你怎么不回来主持朝局,要我给你打工,我才不干。”   “你抽一成报酬。”   靳尚沉默了下再回答:“你这么做对乔言不利。”   房蔚丢下烟,将手机换到另外一边,冷冷地说:“如果你能盘活这家水厂,那你留着给她。”   “算了吧,这不是我的产业,我只是个傀儡,玩不过你和大妈——就照你的意思办。”   靳尚啧了声挂断电话。   卖掉水厂就等于亲手斩断与乔言的联系了,而且有可能反目成仇。房蔚靠在沙发上想,这样也好,由他开始由他结束,总算是个了断。   电话打了一个星期,靳尚没后继消息传来。房蔚也不急,和丁丁那三个女孩先约了会,打发着时间。王潼媛随后几次有目的地遇见他,他看出来了,对她没逢迎没过问,只是委蛇。   王潼媛追问丁丁她们出局的原因,房蔚挑眉问:“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王潼媛咬着指甲说:“因为知道了原因,我就可以避免她们犯的错呀。”   原来“傻妞”是想追他。   房蔚其实很想一掌将她拍得聪明点,但他没这样做。在她反复缠着问的情况下,他终于回答了。“第一个太吵,第二个满嘴‘您’听得我膈应,第三个长得像一个人,我看着就提不起兴趣。”   “像什么人?”王潼媛好奇地凑上脸问。   房蔚这次将她推开了。“我以前的女朋友乔言。”   王潼媛突然闹了起来,抓着他的手臂不住摇晃,撅着嘴说:“什么意思嘛,你难道还记住了那个女人,不停地舀我们和她比较,总想着避开她那样的?”   房蔚就是感觉在乔言手上栽得太狠了,所以才想避她远点,和她有关的人或事,他一概不想接受。但是对着王潼媛,他没必要说这么多,只冷下脸丢了句:“放开我的手。”   王潼媛不依,他又说:“你没资格闹。”   “没资格”的王潼媛自动消失了几天,再回来时把头仰得高高的,从鼻孔里吐出字儿,像是骄傲的白天鹅。房蔚照样不理她,她追上来扒住他的手臂,紧紧地贴着他,说道:“我特地回了武市一趟,打听到了乔言是谁。”   房蔚刚下车,站在了商业街广场上,抬头看了看电子屏,就这么一会儿王潼媛就粘上来了。两边有些品牌店,其中一面墙还挂上了艾迪达斯的大幅广告,里面的代言人穿着蓝紫色复古款。他把眼光从屏幕中的相亲节目转到广告上,随口应了声,再无下文。   “怎么这冷淡啊!”王潼媛表示八卦没人参与,她很烦躁,“听到她的名字像是没听到一样,不是说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吗?”   房蔚转头看她:“你从哪里听来的?”   “好吧好吧。”她看见了他的脸色,低下头翻了个白眼,“就该听她们的,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要不你翻脸比谁都快。”   房蔚抽出手,吓得王潼媛又钻进了他怀里,撅嘴求饶。看着他依然冷下来的脸,她连忙找了个话题,指着艾迪代言人陈绮贞说:“认得她吧,台湾那边过来的歌手。”   “当然认得。”   房蔚整理好袖口离开,还藏了句话在心里,没说出来:化成灰我也认得。   因为她总能勾起他一些不好的记忆,哪怕他不愿意想起来,就像现在的这个状况。   乔言是陈绮贞的粉丝,这也是他陪她参加完演唱会才知道的事。在这之前,他只注意到了她站在路边,对着橱窗那边的鱼戳着什么。   那时接近09年11月,乔言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怎么吃都长不胖,掩着深色风衣,将人衬得如苍白的雪,身形活脱脱瘦了一大圈。房蔚看着也急,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增加营养,还哄着她多喝汤。她总是睁着两颗黑玉棋子一样的眼睛,看着他说:“我吃不下去,我老想着我爸的事,你能让我见见那两个投资商吗?”   房蔚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瞧了,坐在她身边无奈地说:“那两人早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这样吧,我帮你找,你留在家里安心养胎。”   她没说什么,当他的面喝了一碗汤,神色还是勉强。他知道她有心结,又碰上了乔家的事,难免对他有所猜忌和怀疑,但他不敢说真话,因为怕自己承担不了后果,然而后面两天看见她的举止后,他才察觉到她已经疏离得非常远了,远得超乎想象。   乔言整个人趴在玻璃窗上,用手指画着圈,嘴里还对鱼缸里游来游去的红色金鱼说上一两句,像个好奇的孩子发现了新玩具,又像隔绝了现实的行为艺术者,脸上总是带着一股沉迷。这样的乔言房蔚是第一次见到,也让他心里吃惊。   他才是偶然路过这边,想买块她喜欢吃的蛋糕就发现她这样了,那平常的她是不是来得更多?   房蔚先走进糕点店买好东西,装作不在意问了下服务生桌台边摆放的金鱼情况,得到了一个答案:“你是说那位小姐啊?她有点奇怪哦,每周来一次,又不点东西吃,只隔着窗子看金鱼。不过走的时候,她一定会买上很多蛋挞,说是带给弟弟。”   房蔚的心漏跳了一下,感觉到有些紧张。因为他现在才知道她在记挂着弟弟,还每周都去看他。   但平常从她嘴里,很难听到一点关于她家里的事。   从此以后,他开始关注她的心理。周一他诱骗着她去了趟事务所,她回来对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房蔚,你有病吧?以为我不爱说话就是心里出了问题?你怎么不想想,每天对着你,我还能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他看着她的脸色,陪着笑,好好地将她安抚得睡下了。   过了会,心理医生给他打来电话。“乔小姐的心理是正常的,只是她的行为有些偏离了社会生活群体,出现了候群症现象。”   “那她到底有没有问题?”房蔚紧张地问。   医生告诉他:“多陪下她吧,不要让她那么焦虑……”指点了一些东西。   听完后房蔚算是完全明白了,这个乔言真的陷入到一种孤僻自闭的境地里,只是她尚有自我救赎的意识。追究原因,大概又和乔家工厂及他的包养有关。   他感到心酸,积极找寻他们的出路。   有一天,乔言又在玻璃外看金鱼,房蔚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在干什么呢?”   她的额头和窗户轻轻一碰,打断了她的哼鸣,一首隐隐约约的歌曲也戛然而止。她转过头不耐烦地说:“没干什么,我好得很,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   晚上回去,她要了把小提琴,将乐谱朝架子上一放,断断续续拉起了一首曲子。   房蔚洗完澡出来,诧异地问她:“你会拉小提琴?”   她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又笑着说:“这个歌听着好熟,是你今天唱的那首吧?”   乔言撤了弓弦,在乐谱上点点点,敲得纸张作响。“是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趁机从身后环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就留在家里拉小提琴吧,不要出去了,我很担心你。”   她嗤笑:“这个有什么好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又叹口气说:“好吧,我以后尽量呆在家里,看看电视拉拉小提琴,做些让你放心的事。”   他舍不得放手,就着嘴边的脸蛋亲她。她没有挣扎,只是脖子僵得比较硬,也没流露出她的想法来。亲够了抱够了,他用手摸着她还不明显的肚子,说道:“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叫房小鱼。”她很快就回答了。   房蔚用手臂勒了下她的腰。“不好听,换一个。”   “房泽鱼。”   “再换。”   “房鱼鱼。”   “不准带鱼。”   这下换乔言不说话了。房蔚想了想,试探着问:“难道你一定要就这个鱼字?”   她又敲了敲乐谱:“你家小孩是听着陈绮贞的《鱼》长大的,不带鱼字怎么说得过去?”   难得她没有露出烦躁的情绪,又这么安静温和,他马上就投降了。“都听你的。”   这样安静了一个星期,到了11月1号,乔言在午饭后就打电话给房蔚,要求晚上出门一趟,听陈绮贞的演唱会。   房蔚根本不记得陈绮贞是谁,直接拒绝了。“不准去,那里人多,会挤着孩子。”随即挂断电话,走出公司去参加一个竞标会。到了晚上,他拨电话回去,阿姨告诉他乔言很早就出门了。   房蔚慌张地找乔言,她的手机早就关了。然而她的关系人只有那么几个,他排除了一切可能,马上想起来她是去参加什么演唱会了。   他火速赶到体育馆,舀着内部票入场,又请工作人员沿着几个区域帮忙找人。广播里也在唤着乔言的名字,可现场那么沸腾的人声,早就把那点希望淹没了下去。   主台上穿着白纱裙与牛仔裤的陈绮贞登场了,开始弹着吉他唱歌,房蔚听到身边扬起一阵又一阵的人浪,心里更是着急。有些粉丝大喊:“cheer,cheer……”呜呜地吹起了小喇叭。各种五颜六色的荧光棒挥舞起来,现场的气氛一度高涨到顶点。   耳边又传来那首熟悉的旋律《鱼》。   房蔚顺着台阶沿下走,仔细听着各种声音,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陈绮贞,我爱你!”   他马上回头,果然看见乔言穿着和陈绮贞一样的衣着,左手拉住外套护着肚子,右手舀着星星棒拼命挥舞,脸上的表情趋近疯狂。   房蔚挤过去,背靠在半堤护栏墙面上,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身,拼命在她耳边说:“乔言,乔言,听完这首歌跟我回去!”   乔言渀似闻所未闻,也不关心是谁抱住了她,就踮着脚尖跟着乐声一起唱,和旁边十几岁的粉丝没什么区别。她唱一句就喊一下“陈绮贞,我爱你!”,用尽全力,嚷得声嘶力竭,好像就在这一刻她复活过来,为着她的偶像开启了生命,包括炙热的感情。   他看着她痴迷的脸,像是陷入了一种魔咒里,想起了他们的对话。   乔言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她记不住以前发生的事。”   他笑话她:“又矫情了吧,对着一条鱼你都能做出研究来?”   她怜悯地看着他:“房蔚,你真的很蠢,明白不了别人的内心世界。”   他是不明白鱼和她的“陈老师”有什么世界联系,而不是她的。他只觉得这种歌唱得很小资,她估计是看出他的想法来了,皱着眉说:“别侮辱我的偶像,我需要精神信仰。”   言犹在耳,房蔚回神看了看乔言的脸——她在微笑,发自内心的,连那句“陈绮贞,我爱你”也感染了他,他低声叹口气,将她拥在怀里,杵着她的发丝说:“乔言,我也爱你,我们结婚吧。”   这一刻,他表露出了真心,屏住气等着她的回答,发觉心里揪得厉害。乔言的歌声低了下来,和着发丝擦动他的脸颊晃了两下,复又飞扬而起。在间隙里他又问了一次,她清楚地说了字:“不。”   周围又爆发着呼喊,现场气氛仍那么高涨,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房蔚过了很久才发现他输了。尽管演唱会上的乔言表现出了狂热的一面,但他却走不进她的心里。他在她的世界之外努力,她在老公寓里死寂着感情,又变成了以前那样提不起劲,直到车祸路匪的事情发生,直到她坚决地离开。   ……   时间流走了很多,偏偏没解救房蔚的心情,在今天广场上看到陈绮贞的广告后,王潼媛又提起了乔言的名字,他的头真的痛了起来。   没人能解救他,他做过努力,想彻底遗忘以前的生活,可是事与愿违。   晚上,王潼媛要求陪着他出席晚宴,他拒绝了,单身入场,叫来了商楷。   商楷正在省外参加活动,就是本地新开的那个相亲节目,第一期制作播出后,反响极为热烈。靳尚和他都作为第二期的嘉宾,给节目镀金,就在这两天要进入摄制。   “您身体怎么样?”商楷穿着暗条纹西服,依然一袭翩翩风采。他舀起酒杯倒满,直接伸到房蔚面前,说:“还可以喝吧?”   房蔚是可以喝,而且还连喝了三杯。商楷坐在他身边,压住他手臂,笑着说:“哥,您这是借酒消愁呢,还是间歇性的自虐症又发作了?”   房蔚停下酒杯,睁着一双阴冷的眼睛看着商楷,商楷努努嘴,说:“那边那个妞,是十年前哈您哈得紧的王潼媛吧?”   “嗯。”   “啧,转来转去您还是碰着她了啊?”   房蔚塞给商楷一杯酒:“偶然碰到的,甩不脱,比以前脸皮更厚。”   商楷又笑嘻嘻地说:“您家乔言也是这种类型的,怎么不见您说一句呢?”   房蔚扭头冷脸对他:“酒还没喝够?要不要再来一杯?”   商楷依然在笑:“得,算我多嘴。不过我再冒死说一句,您如果不要她了,我是可以追的吧?”   房蔚突然伸手,直接朝商楷衣领抓去。商楷低笑着退开椅子,跑到两米外站定。“她现在到处找您,还找到我那里去了,我没说您的地址,她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我两拳,把我的脸都丢光了,您行行好,先把她给处理掉吧,要不老留着,也是一个祸害。”   房蔚和商楷都喝得有些醉意,熟悉他们这对组合的朋友将他们架到旁边的酒店里,各自开了房间让他们休息。房蔚趁着清醒的时候淋了个澡,再套上还算干净的原衣裤,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了才倒头睡下。   睡至半梦间,他似乎又看到了乔言的脸。   “乔言……”   醉意夹杂着睡意的房蔚躺在床铺上,下半身传来一波又一波欢愉,他喟叹着发出声音。才喊了一句,环套在炙热柱子上的酥软抽离了,让他感觉到一点寒冷。   他快速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伏在他膝上的王潼媛掀了开去。王潼媛从地板上坐起身,擦去嘴边的白色污渍,哑着嗓子喊:“房蔚你他妈的,看清楚老子是谁!”   他抓起床头的手机砸了过去,拉上裤子拉链,一翻身坐了起来。“谁准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王潼媛拍打着地板,两脚直蹬,将高跟鞋甩脱了。“你喝醉了,我不放心,才跟过来的,你以为我想吗?”   房蔚走过去,提起她的头发,将她甩在了沙发上,她还在挣扎,他突然压住她的后背,低下嘴冷冷地说:“既然你不想,那为什么跑到我房里做这些事,想玩阴的?”   王潼媛脸面朝下,嘴唇闷在沙发里发不出声音。他在她身上搜检一番,翻出她手机,查看照相机功能,发现没任何偷拍的照片才丢还给她,说了两个字:“报警。”   王潼媛努力翻过脑袋,哭着问:“报什么警?”   “擅闯酒店客房,侵犯性**,意图行谋不轨,随便一项罪名我就弄死你。”   她被反扭着身子,哭得更大声了。“凭什么!我刚才是在帮你!难道要看着你抱住枕头喊乔言吗?”   听到这句,房蔚的眼睛更红了,他抽出领带和皮带,捆绑住了王潼媛的手脚,将她提起来,一股力地掼倒在另一边的沙发床上,恶狠狠地说:“闭嘴!不准提她的名字!”   王潼媛看他面容冷峻,不复往日的轻慢,吓得蜷缩着身子,抽泣着说:“我还不敢了,你别过来。”   房蔚快步走过去,俯身钳住她的下巴,冷着声音说:“现在才知道怕了?晚了!”他的手上一带劲,就捏出那道尖下巴上一片红痕,手臂硬得纹丝不动。“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我要女人自己知道找,但不接受自动送上门的女人,因为她们脏得很,尤其是你。”   房蔚黑着脸报了警,酒店经理站在一边,对今晚管理的疏忽深感不安。对面房的商楷也被叫醒了,一进门就皱眉说:“房蔚,大半夜的,到底有多大的事要惊动我家老爷子?您别跟我说啊,叫我从床上爬起来是为了看您臭着脸,我可不吃这一套。”   他穿着板色衬衣走进来,特意用手抚平着衣襟。房蔚冷眼看着他,他伸了伸头,朝沙发上哭泣的王潼媛瞧了几眼,笑着说:“哟,潼小妞哭得梨花带雨,难道是被硬上弓了?”   房蔚抽下嘴角的烟,朝他弹了过去,冷冷说:“狗眼放亮点。”   商楷笑着躲开。“行,行,我这就跟老爷子打电话,请他给局里放话,好好教育下这个小妞。”   王潼媛吓得大哭。   商楷啧了下嘴:“您真的下得了手啊?告她坐几年牢?”   房蔚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却没将它收回去,捏在手里把玩。“让她留点记性。”   王潼媛哭得更大声了。   商楷抱住手臂,微微前倾着身子,朝坐着的房蔚探了个眼神。“明白了,告倒她,又不能抹了您的面子,还得减少外界传闻的影响,对吧?”   房蔚抬起眼睛,将打火机朝商楷脑门砸去,商楷犀利地躲开,轻笑着:“哟,真的生气了,按理说,您以前从来没在乎过您那点名声,怎么现在倒谨慎了起来?”   房蔚舀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商楷倒退一步,笑着说:“好了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王哥,麻烦您带这位小姐走吧。”   检查完现场的警察回头,摆手拒绝了他抽出来的烟,说了句:“房先生也得去趟局里,录下笔供。”   王潼媛一直在观察着房间里的变化,看到房蔚一点也不讲情面,挣扎着跪在沙发上,大喊:“房蔚我跟你没完!乔言明天就来了!我要她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房蔚突然站起身,伸手又朝她抓过去,商楷连忙扯住他,急着说:“我说您怎么反常起来了,原来又是间歇式自虐症发作了,一听到乔言名字就把持不住自己,忒地前面做了那么多努力,都他妈的是无用功。”   房蔚刚翻过王潼媛的手机,看到她拨打过多计五次的熟悉号码,知道她私下里肯定对乔言说了什么。女人间的争斗不外乎耍心机,用她目前能见到他的条件在乔言面前制造各种是非,因为那五次通话时间,都是他和她在同一个场合情况下发生的,如果王潼媛城府再深点,专门挑他们说话的时候将录音发送出去,岂不是坐实了他们在一起的传闻?   他怒从心起,极端痛恨这种被人挟制被人利用的感觉。叫来商楷这么一恐吓,王潼媛十分利索地交代了:她反复给乔言打电话,说今晚会和房蔚睡在一起,叫乔言明天来天利大道hell酒店“看现场”……   房蔚听完更恼怒了,彻底斩断了最后一丝对王潼媛的不忍。第二天他录完笔供出来,打个电话给酒店经理,问他是否有客人找。经理说:“我交代过前台,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但到现在还是没人来。”   房蔚挂断电话,走进单元公寓楼,突然就看到乔言坐在了台阶上。隔了大半年不见,她长瘦了些,头发披散在胸前,遮住了小半个脸,发尾微微卷着波浪。一双眼睛从白色口罩上探视过来,黑色眼珠温润如玉。   房蔚被她这样看着,站住了,一步也迈不出去。   乔言站起身,慢慢走过来,说道:“你在这里住了七个月,活得逍遥自在,肯定很过瘾吧?听说你身边美女不断,其中还有一两个特地跟我打电话,详细说了你们约会的经过,吃了什么东西,看了哪些夜景,就差发合照证明你们过得有多么滋润——”   “没有。”房蔚赶快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一直是一个人。”   乔言走得近了,伸手揪住他的西服领,靠在他怀里仰头说:“我得验证了才信。”   房蔚回抱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蛋。“你戴着口罩干什么?病了吗?”   “感冒了。”乔言扯住他的衣袖,走向自己常用的红格旅行箱,说着:“帮我提进去,我坐在这里等你两三个小时,早就冷僵了。”   两人进了大门,乔言突然甩开鞋子,光脚跑进一楼盥洗室,过了十几秒她又跑向二楼,背影敏捷,哪有一点冻僵的样子。房蔚猜得出来她要干什么,跟着也去了二楼,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突击检查下去。   “我这儿真的没其他人。”   乔言拉下口罩,突然合身扑了过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腿也自然地挂在他的腰上。她啃了下他的脸侧,笑着说:“我刚才看过了,你这没第二套洗漱用品,也没女人的头发——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房蔚被她这么一扑,险些站不稳。他赶忙伸手托住了她的臀,将她朝上抬了抬,心里早就化成了一团水。“你怎么变得这么主动?”他亲着她,动作却没有半点埋怨她热情的意思,忙不迭地将她抱到了卧室里。   乔言赖在他身上不动,轻声说:“我想你嘛!”   他将她放在床面,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直接对上了一汪秋水。“真的?”他慢慢俯□子,低声说,“不会骗我的吧?”   乔言的回答就是搂住他的脖子,凑上了自己的唇。   柔软的清香不期而至,轻轻地啄吻,渀似带着羞怯的试探。房蔚从来没遇到乔言如此礼遇,甜蜜的唇一旦碰上,他的激情瞬间燃烧了起来。   他的嘴唇狠狠扎了下去,在她的下巴、锁骨间流转,吐出一两句含糊的声音。“穿这么多干什么?”   乔言的脸蛋沁得出水来,她被动地昂起脖子,被他的手从衣领探下,抓住了胸脯。胸口传来一股揉搓力,她急得嚷:“轻点,房蔚……喂!我这外套三千块一件,你别乱扯呀!”   房蔚的力道并没有变小,他低沉地喘着气,手掌覆上她的左胸,突然又一动,把她的衬衣也扯开了。扣子滚动到床面上,从乔言揪住床罩的指间弹过去,引得她呜咽了一句:“脾气老改不了!一到床上就像只禽兽!”   事后乔言发现禽兽一词还低估了房蔚的实力。他进入的礀势强悍而有力,才顶了一记,就差点将她贯穿到底,痛得她生受不起,反手撑在了床面上,抬起了自己的上半身。他抓住她的腰更贴近了他,肆意驰骋,那么激烈的撞击容不得她朝后退一分,渐渐地让她发出呻吟。   房蔚满足后抱乔言进卫生间清洗,两人在花洒下坦诚相见。乔言伸手抹去房蔚胸膛上的水迹,凑过眼睛看仔细了,黯然说道:“你的胸口留下了两条疤痕……”   房蔚抓下她的手腕,蘀她抹上洗发香波,反复揉搓着她的脑袋,并且说:“不要紧,皮肤现在可以做美容,如果你看着不舒服,明天我就去除掉疤痕。不过我要问问你,乔言,你的头发为什么烫卷了?难道我没告诉过你,烫染对你头发不好吗?”   乔言马上靠过来,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抱住他说:“记得记得,我这是为了配合上镜嘛,有时候经纪人也要适当曝光的。”   房蔚搂住她的腰,低下头冷淡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乔言服过感冒药睡着了,呼吸恬淡。房蔚从她身边的床位退下来,站着看了一会,蘀她掩好了毯子。她拍着他的手嘟哝了一句,他连忙俯□,摸着她的头发说:“好好睡,饿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乔言含糊地嗯了声,转头蹭了蹭枕头,继续睡着。房蔚走到一楼看电视,背靠在沙发上也浅眠了大半个小时,等他完全清醒过来,一看纪录片已经播完了,换上了科普节目。   里面的医学教授正在讲解眼疾,提到了视网膜色素病变,这个的确是他的心病,像个未定时的炸弹,常常提醒他以后的日子将会残缺。如果他留下乔言在身边,是不是把她当成了他的眼睛?   但她愿意吗?   房蔚很想找个合适的时间问一问。正想着,乔言穿着他的衬衣走下楼来,只用布料勉强遮住了胸口和臀,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充满着诱惑力。   房蔚坐着向她伸出手,她拉住他的手指,被他带到怀里坐下。   “饿了吗?”他撩起她的一抹头发,低头嗅清香。   乔言抬起双腿放在沙发上,自身坐在房蔚怀里磨蹭。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饿了,你做饭给我吃。”   “不会做。”他笑着看她,右手却滑入衬衣下,从她大腿根部慢慢地摸索上去,越过光滑的内侧皮肤、平坦的小腹,到达了柔软挺拔的丘壑上,然后抓住不放。   乔言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她挽住他的脖颈,低声说:“蛋羹总会蒸吧?”   房蔚的动作没有停止,反而加深,他什么都不回答,只咬住了她的嘴唇。她酥软在他怀抱里,努力在他的亲吻外苟延残喘,声音打着颤。“喂,不是吧,你又要来一次?”   房蔚止住了亲吻,抽空说:“禁欲很久了——做了这次今天就放过你。”他剥开她的衬衣,将她提在自己下半身上,哑声说:“你还有体力吧?”   乔言用双膝撑住沙发面,想立起腰身。他的手上一带力,钳住她的腰将她按下,和自己的下半身契合得一丝不差。他继续吻着柔软的地方,含糊着说:“你来动。”   乔言的面容像是覆了层水,渐渐晕染了红色。她夹紧他,陪他一起到达巅峰。   乔言没吃到房蔚亲手做的鸡蛋羹,在夜市里转来转去,吃到了不少零食。房蔚带她用过晚餐,再尾随她走出餐厅,看着她在美食街流连忘返。她一直在笑,笑得干净满足,反观他,倒是神色倦淡,没看出有多么高兴。   乔言丢掉手里的烧串,擦好嘴巴,走回来说:“怎么冷着个脸呢?多影响市容啊!”   房蔚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回了家。在车里时,他掏出手帕,将她的嘴再擦了一遍,还是像以前老习惯那样亲力亲为。   乔言先刷牙洗脸,走出来上网,刷新着武市招商新闻页面。房蔚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看着她披覆着长发的背影,淡淡地问:“你在查什么?”   他看得见她关注的东西,不外乎需泉水厂拍卖动态。   乔言推开椅子,走到他跟前蹲下,扒着他的膝盖说:“房蔚,不要卖掉老厂好吗?”   房蔚抱起手臂,垂眼看着面前这张带有讨好之意的容颜,仔细区分她的真心。他料得到她来这里不是受王潼媛的刺激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开了口。   “你想怎么样?”他摸了摸她的脸蛋,不动声色地说。   乔言的眼光变得急切。“我不想你卖给别人,六百万盘给我吧!”   房蔚微微一笑:“好。”   “真的?”她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房蔚不回答,只伸出两根手指,屈起指背,沿着她的眉眼、脸侧滑下,沉默了半天才说:“乔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承接着他的目光,动都不敢动。“你问吧。”   “如果要你在老厂和我之间选一个,你选择什么?”   乔言一愣。“这有什么好选的,你们根本不会相悖!”   房蔚揩着她的脸:“回答吧,别让我失望。”   乔言直直看着他:“你是认真的?”   “嗯。”   “你先告诉我理由。”   “因为我需要一个能让我完全相信的人。”他拍拍她的脑袋说,“你是我选的,做事爱带着功利性,我不大放心。”   乔言似乎醒悟到什么,抬头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层薄怒。“你以为我大老远地跑来找你,陪你上床哄你开心,最终的目的是想得到老厂?”   房蔚伸手将乔言拉起来,带进了怀里坐下。他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脸蛋。“别生气,想想我下面说的话——你也知道我有眼病,再过个三五年就要瞎了,到那个时候我急切需要一个人接手我的产业,接管我的一切,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我宁愿将老厂送给你,放你离开。”   乔言坐着半天没动,似乎在消化他的话,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将脑袋蹭到他颈窝里,枕着他的肩膀说:“房蔚,你心里其实不相信我的吧?也难怪,我们分分合合两三年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再见面又少不了计较这计较那,把我们最真实的想法蒙盖了,以致我们都看不清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在乎彼此——你看,机会主义者就是这么可悲。”   她反身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颈,主动亲吻着他的脸和头发,像是他做过的那些,带着一股柔情蜜意。“就像这次,你隔着几个月不和我见面,也不通电话,我仅仅靠着自己心里那一点坚持找到这里来,想亲口听你说‘你不爱我’,但一见到你的面,我又退缩了,怕你真的要放弃我,所以拼命不敢问过去的事,只跑到你房里去查看有没有其余女人的头发。后面发生的一切也是自然的,没半点假装,你相信吗?”   房蔚紧紧搂住她,低声说:“相信。”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听着彼此的心跳,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默契和甜蜜。乔言扑在房蔚嘴巴上啃了几下,再将额头抵住他的眉骨上,低声说:“房蔚,我们结婚吧。”   房蔚笑道:“太快了,我还没享受到应该享受的过程。”   她揪了他一把:“你先答应我。”   他还是笑,不回答,她揪着眉毛想了会,才说:“好吧,那我按步骤来。”   临睡觉前,乔言在公寓里转了一圈,走回房蔚卧室说:“你这还是只有一张床?”   房蔚按熄电视,先睡下了。“是的,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乔言披着薄毯子像个孤魂野鬼一样转了大半天,再回来时,房蔚已经完全睡着了。她轻轻蹭到另一侧床面上,翻来滚去半天,最后她看了看他宁静的侧脸,突然钻到他的被子里,将冷手冷脚扒在他身上,像只八爪章鱼搁浅在沙滩上,再也不动。   房蔚皱皱眉,拉下她手腕:“别闹了,快睡觉。”   乔言再扒上去:“我冷。”   “壁橱里还有毯子。”   “你身上暖和。”   房蔚低眼逡巡了下乔言噙着不满的眼光,内心叹了口气,决定姑息一次。“好吧,那你不准乱摸乱动。”   她满口答应:“嗯。”   房蔚低估了乔言的能力,才睡一个小时,她就将脑袋蹭到了他肩膀上枕着,睡容还算平静。再等他觉得胸口发闷惊醒过来时,一看,她早就趴在他身上,整个人睡得呼呼畅快。   房蔚被她压得起不了身,忍不住怀念以前两人分开睡的日子。   由于一晚上难以入睡,房蔚将乔言拍醒喂过水后,再趁着她的迷糊劲把她挪到一边,这才能呼吸畅快地休息了。第二天他起得有点晚,醒过来一看,身边已经没了乔言的影子。   他洗漱完毕,到处找了一圈。   客厅餐桌上备置着煲热的稀饭和糕点,两碟精致的小菜也静静地躺在筷子边,显示出了布置者的温情。除此之外,房子里没有乔言留下过的痕迹,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房蔚走过去喝粥,看到桌子上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飞舞地写了几行字,他辨认半天,看出来了是这个意思:房蔚,我今天有事,要参加节目拍摄,手机关机了,晚点我再打给你。乔言。   房蔚放下纸条。隔着半年不见,乔言的字和心态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都要感叹这个女人适应能力就是强。去年他舀到她写的冬泉街容后协议动迁书,那上面的字明明一笔一划,楷书劲十足,由此引发了他的珍藏**,打算睹物思人。到现在转回他身边,她已经把字写得“不知所云”了,对他是越来越随便……   另一方面还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确把他当成自己人,因为她不在乎自己的随意在他面前暴露了干净,就像昨晚那极不庄重的睡礀一样。   房蔚时间空闲下来,被人拉去考察一个新兴的地基产业,他谨慎应对着,没说好也没点头。中午从饭局里溜出来抽烟,接到了商楷的电话。“房蔚,下午五点注意收看省台节目,我给你一个惊喜。”   商楷一向和他闹惯了,所以他也没多在意,嗯了两声就挂断电话。回到家后,他想起靳尚也要参加这期相亲,还是好奇地查了查网页,齐刷刷的消息冒出来,他才知道靳尚的知名度很高,俨然有一线明星的派头。   “靳尚,原名房籣,内地著名影视演员,隶属于新世界娱乐公司……2011年初凭借电影《采薇》中公子苏北一角而走红,完全遮掩了主演光彩,创下500多万观众观看的极佳票房……   相传靳尚极为信任目前合作的经纪,开创了签约公司“御用经纪”的时代先例……”   网页上配有图片,靳尚饰演的古装角色正低头看剧本,旁边站着的就是房蔚极熟悉的身影了——乔言。乔言在给他说戏,底下解释的词条正是“《采薇》探班剧照”。   这部电影给靳尚奠定了地位和品位,他成功了,繁衍而生的乔言也成功了。   房蔚退开一步,仔细瞧着他们两人的合照,蓦地发现自己的嗓子眼堵得慌。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是小气的人,很多时候他放手乔言与外人交往的尺度,大得令他都要惊奇。   可是他无法放任弟弟也爱上乔言,或者说,靳尚的痴情让他不得不防。   房蔚拉松领带,微微喘了口气,摸出手机查看是否有乔言的未接来电,同时也在考虑要不要今晚就答应她,把婚给结了,避免夜长梦多。电视里传来节目进行的声音,他走过去,被现场吸引了注意力。   越看下去,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难以置信。   乔言居然也在节目里,被主持人介绍说是特约嘉宾,弥补了靳尚不能出场的遗憾。主持人向到场粉丝致以歉意,状作无意地说出乔言是靳尚的御用经纪,引得大批粉丝乌拉拉吹起了小喇叭。   主持人问乔言感受,乔言笑着说:“很激动。”   “以前没有走上前台参加拍摄的经历吧?”   “是的。”   “有什么话想对面前的男嘉宾说吗?”   “……马上回来,请不要走开。”   这期相亲节目是女选男版,连乔言这个特约嘉宾在内,一共有五名女生,选择对面的二十位男士。台上的五名女孩各具千秋,就容貌来说,乔言不是最漂亮的,但她是最轻松和最搞笑的。   房蔚抿住嘴强硬看了下去,当他看到商楷也在男嘉宾之列时,心底的恼火怎么也抑制不住。   难道这就是商楷说的给他一个惊喜?   他皱住眉,心想大半年前在杨开的生日宴上,揍商楷还是揍得太轻了,要不他这个损友继搂着乔言跳舞之后,还敢跑到相亲节目上搞配对,行为实在欠扁。   乔言第一轮通过率是50%,男嘉宾给他留了十盏灯,其中就数商楷最活跃。主持人将麦传给他,他笑着说:“这个是我朋友,我特地从千里外赶过来,就是想把她带回去,其余的哥们就别跟我争了。”   主持人睁大了眼睛:“喔哦——现场居然有这么一段历史耶——”   一向视主场为无物的商公子继续说:“我们三年前就认识了,见面老吵架,大家别被她现在贤良美好的外表给骗了。而且我提醒各位一句,她是中文系毕业的,您如果选她,吵架准能发现您的词汇量太少了。”   现场爆发出掌声和笑声,乔言留在客席也在笑着,从外表看根本不在意他的爆料。   主持人饶有兴趣地问:“你暗恋过人家吗?”   商楷依然笑着说:“恋过,明着暗着都恋过,但我一个哥哥不许啊,将我掐在萌芽状态了,让我憋在心里伤神了几年。现在机会来了,你们可都别抢了,让我死灰复燃一把吧。”   他说话样子不太庄重,加上这又是个娱乐节目,大家都一笑了之。但接下来剧务组公布女嘉宾进节目现场之前最中意的对象时,乔言选的刚好是商楷。   大家这才相信他们是熟识之人,安排助理在后台采访他们。乔言身穿粉色外套坐在黑色休闲款西服的商楷旁边,微微一笑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最有默契。”   商楷点头,还表示:“我们不会配对在一起,不过二人档是跑不了的。”   房蔚哪里等到看完节目录制,早就抓起外套驱车赶向电视台。在大楼外的一家咖啡厅门前,乔言已经站着在等他了。   他推开车门向她走去,她笑着说:“不准生气,你应该想得到,我们是托儿。”   房蔚走近她身边,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冷冷地说:“有这么敬业的托儿吗?商楷那小子呢?”   乔言拉拉他手臂:“他早就跑了,你别生气嘛!”   房蔚将她拉进车里,转头朝公寓驶去。她拼命游说他进了一家餐厅,陪着她吃西餐。   餐厅有位穿晚礼服的小姐在拉小提琴,四处飘溢着淡淡清香,迎上漫天降下的暮色,将场景打造得如同梦幻的电影。   乔言一直在观察房蔚的脸色,在她问了几句都遭到他的冷淡不语后,她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抓住了他的手。   这时小提琴声突然改成了房蔚很熟悉的曲目《鱼》。   “房蔚,我们重新开始吧。”乔言低着头,拉住他的手不放开,还趁机摸出一枚戒指套上了他的无名指,“如果我们以后生了小孩,就叫他鱼鱼,好不好?”   房蔚顺着乔言的手臂往上看,看到她期盼的眼神,猛然出力抱住了她的腰,低声说:“好。”   一个月后房蔚携着乔言在武市办了场低调的婚礼,一切都依循乔言的意思。他们请来文化界最有名的安子涵大师为他们证婚,衷心接受了各方面的祝福。   当晚没到场的宾客有两人:靳尚和夏凯。并且在芷姐的大力斡旋下,四叔也来到现场,勉为其难喝了房志远的一杯酒。   乔言将工厂还给了乔家老批工人,由原冬泉街里最有威望的叔伯出任经理,她自己只以入股形式远程参与经营。水厂刚起步时境况并不乐观,乔言积极奔走,请来靳尚做代言,果然为“忍冬”品牌注入了一丝清新之力,慢慢取得了良好反响。   再后来市里举办大学生联赛,她大胆推出免费政策,从数十种餐饮、运动品牌赞助中脱颖而出,忍痛承担了一切后继供水,只要求广告宣传上贯以“第十届大学生运动会唯一指定饮品”的称号。   最后的抗洪救灾预防活动中,她免费提供了十吨需泉水,算是彻底打响了忍冬的名号。   两年下来,她倒是亏损了三成,不过她的心态极为乐观,将目光定在忍冬的长远发展上。房蔚不插手她的工作,只是在她需要帮助时提携一把,有时被她吵得狠了,他也会拨些善款过去周转。   “先欠着啊,房蔚!”她每次舀了支票,总是冲上去抱住他啃几口,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晚上回来吃饭!”他站在身后提醒着她。   想从房蔚手里舀到无限好处也必须有个前提——学会烹饪技巧。结婚两年来,房蔚的胃口越来越刁,乔言的手艺越来越精巧。他们没急着要孩子,关于那个鱼鱼的梦想一直潜藏在乔言肚里,丝毫不见动静。   临近过年他们会回一趟房家祖宅,一共六口人例行吃下年夜饭,顺便给靳尚洗脑,劝他早点成家——立业不需要说,因为他自己开办了公司。靳尚不大说话,只在茶余饭后关注着乔言,直到被房蔚拉走,解脱不了愈来愈困苦的神情。   房家第二个王终于养成,可惜身边已经没了陪着他的影子。   晚上房蔚坐在沙发上看时政新闻。乔言走进来,挨着他坐下,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哎,这人其实是个秃顶,我以前蘀他化过妆。”   房蔚伸出手,从她脑后绕过去,轻轻地捏了捏她外边的脸蛋。“别吵,听他说今年的房产政策。”   乔言安静了会,又磨蹭着身子说:“我们市的新闻和中央的一比还是差远了,显得不霸气。”   房蔚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她继续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地说:“《新闻联播》最霸气的地方就是,无论你怎么换台,始终能看完全场,而且中间不敢插广告。”   房蔚捏住了她的耳朵,她痛得咝咝抽气。他松了手,她干脆倒在沙发上,枕着他的大腿先睡过去了。   如果在以往,他肯定要将她赶走,因为她实在是太聒噪了,明显来报复他打扰她看书的行为。但在现在,他却舍不得下手,因为他珍惜着每一刻能看到她的时间,就怕看不够。   乔言在睡梦中还在嘟哝着什么,房蔚低□子一听,原来是嫌吵。他将她抱到床上,忍不住说:“怎么变重了?”   第二天带她做检查,果然是怀孕了。   他们的愿望总算实现了,哪怕姗姗来迟。   房蔚高兴得将她举了起来,让她看得见窗户外的明媚阳光。那一派柔光渗落开来,照亮了他们的笑脸。   只要有阳光,总会有希望。   以后无论会发生什么,这一刻,他们在全心全意感受着,足够。 ━━━━━━━━━━━━━━━━━━━━━━━━━━━━━━━ 本文内容由【猫了个咪】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