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杏林春暖》 作者:欣欣向荣 文案: 总之一句话,穿越成了假冒太监的林杏儿,凭借自己一身医术,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的事儿。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 主角:林杏 ================== 第1章 二狗子傻了 冬夜本就长,加之从昨儿就阴着天,这夜就更长的没了边儿,若是真没边儿就好了。 林杏觉得自己冻透了的身子,刚有些暖和过来,耳边儿就听见一声比着一声急的更鼓,跟催命似的连着敲了五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真应了那句话,起的比鸡早,睡得比鬼晚,干的比牛累,吃的比猪差,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不过骂归骂,只要她还想活着穿回去过她的滋润小日子,就得接着受罪,真不知自己怎么就穿到这鸟不拉屎的古代来了,而且,还是朝代不明的古代,莫非安然那丫头也穿这儿来了?要不然自己没理由跑这儿来啊。 再说,穿就穿吧,反正如今无论小说还是影视剧,都流行这个题材,赶着热乎劲儿,自己混一回也算开眼了,可自己明明记得,别人穿过来不是养尊处优就是叱咤风云,莫不是混的风生水起,小日子的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变了呢。 既然穿到了皇宫,即便不是得宠后妃,好歹也是个前景看佳的宫女才有搞头啊,可如今自己竟然成了太监。 唯一让林杏庆幸的是,自己这个太监是假冒伪劣产品,虽然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女孩是怎么瞒天过海进宫成了太监的,但比起身体少了零件的太监,林杏儿宁愿自己是个冒牌货。 林杏在心里又诅咒了几句,才费劲的从被窝里爬起来,这里是北六所,下等太监的集体宿舍,四下漏风的破屋子里,一张连铺挤了十二个太监,翻个身都费劲,更别提这些太监身上的味儿,一股子一股子往鼻子里钻,臭的人直恶心。 不过,也不能怪这些太监,别看宫里金碧辉煌的,皇上后妃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挺体面,可只要是人就免不了吃喝拉撒,说白了,皇上娘娘再体面尊贵,屎盆子也得有人倒,这样的差事自然就落在了他们这些最下等的太监身上。 天天倒屎盆子刷马桶,离着老远都能闻见一股子臭味儿,更何况十二个人在一屋里睡,亏了是冬天,要是天热还不知臭成什么样儿呢,自己必须尽快想招儿离开这儿,自己好歹也是个颇有声望的名医,即便穿了,也不至于沦落成倒马桶的吧。 这几天她一直在寻找契机,这种往上攀的机会,在宫里是不少,可那是主子身边当差的,他们这些洒扫处的下等太监,别说皇上跟各宫的娘娘了,就是那些宫女,嬷嬷,眼角夹他们一眼,都怕熏着。 更何况,宫里虽说机会多,可争机会的人更多,毕竟谁不乐意捞好差事啊,两天前自己同屋里的李玉贵就从管事方大寿哪儿谋了个洒扫的差事,就这么个扫地的差事,听说就使了足足十两银子。 说起来,太监的待遇还不算太差,那些总管太监,掌事太监就不说了,每个月的月例银子瞄都不瞄,光那些朝臣给的好处,下面奴才的孝敬,就不知有多少了,哪看的上那点儿月例,也就他们这些苦巴巴的下等太监才死盯着那点儿月钱。 林杏每个月的工钱是二两银子,米一斗半,公费制钱六百文,加上节赏,寿赏,加班赏,说起来也算过得去。 可这宫里的主子多,奴才更多,他们这种下等奴才,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盘剥对象,赏钱就别想了,没等到洒扫处就没了,就算那点儿月例银子也得孝敬上头的大太监,到手能剩下多少可想而知了。 林杏听同屋的人私下里议论,李玉贵自打进宫到今年,整整四年才存下了这十两银子,一股脑全给了方大寿,才谋了这么个差事。 林杏儿翻过自己的包袱,自己跟李玉贵同年进来的,人家存了十两银子,自己便没这么多,怎么也得有点儿吧,要真有,自己也谋个别处的差事,好歹先离开这臭屋子再说。 可翻了个底儿朝天,就找到了一串铜钱,也不知这丫头怎么这么穷,这么多年就攒下这点儿存项。拿钱谋差事的念头黄了,林杏也只能另想招儿。 正想着,被人推了一把,是她旁边的二狗子,比她大两岁,虽说自己才穿过来几天,却也看得出来,这小子是个实心眼的,对自己更是颇为照顾,没有这小子,估摸自己早饿死了。看在这些的面儿上,即便这小子有些冒失,林杏儿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二狗子一边儿套衣裳一边儿道:“楞什么神儿?还没醒盹呢,都敲一遍五更鼓了,再不麻利点儿,误了差事,一顿板子可跑不了,这寒冬腊月的天儿,挨了板子十有八九咱的小命就交代了,快着点儿。”说话儿拉着林杏儿就往外跑,刚一出去就是一阵扑面的寒风,西北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身上的衣裳根本就挡不住深冬的寒气,冻得两人直打哆嗦,却也不敢耽搁,摸黑儿,顺着长长的夹道往前跑。 跑了足有一刻钟,浑身暖和了些,也进了掌事太监点卯的院子。 洒扫处的掌事太监方大寿有五十大几了,估摸也是不如意,要不然也不至于混了大半辈子,才混一个洒扫处的管事。 因为混的不如意,这家伙脾气坏的很,寻个借口就会发作一通,每天来点卯的小太监莫不是战战兢兢,生怕撞到枪口上,只看他阴沉沉的一张驴脸,林杏就知这老家伙心里极度不爽,不定要寻谁的晦气了。 方大寿看了眼底下这帮臭气熏天的小太监,想起昨儿在御花园碰见刘敬,那老家伙见了自己好一顿没头没脸的排头,心里这憋了一宿的火蹭蹭的往上窜,他刘敬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变着法儿的攀上了柳海不知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子,谋了个御花园差事,轮的上他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吗,才从这儿走了几天儿啊。 越想越气,气上来,看底下这些小太监越发的不顺眼,琢磨找个倒霉蛋儿出出心里这口恶气。目光挨个扫过,这些当差的小太监虽说年纪都不大,可当差久了,哪能不知道方大寿的心思,一看势头不好,吓得没一个敢抬头的,胆小的忍不住直打哆嗦。 方大寿瞧了一遭,不知是不是找不着借口,忽想起刘敬那些话,脸色一阴,开口道:“浮云轩的贵人娘娘闹了这些日子病,太医院的御医们来了好几位,吃了不知多少药,也不见好,可巧儿贵人娘娘前儿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说是梦见自己给一条蟒蛇一口吞进肚子里吃了,昨儿特意寻了解梦的嬷嬷来,说是娘娘这病是跟属蛇的犯冲,找出来几个打死,娘娘的病自然不药而愈。” 说到这儿顿了顿,一双阴鸷的眼睛扫过下头,立刻好几个小太监腿一软,趴跪在地上,一叠声的求饶。 林杏儿是个医生,对于这样的胡说八道自然不信,不过,她也飞快的想到,自己这个身体貌似也是属蛇的,如果这个借口成立的话,自己跟跪着的这些太监一样别想活命。 想到此,不禁出了一头冷汗,这么多天来,林杏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脆弱到只需要这样一个可笑的借口,就可能消逝。 忽听二狗子的声音传来:“林兴你傻了,还不跪下求饶,或许能保住一条小命。” 林杏儿看了旁边跪着的几个人,这些人显然已经吓的半死,一个个趴在地上,魂儿都没了,林杏儿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粗略设想了一下,自己也跪在地上的结果,即便方大寿忽发慈悲,估摸自己活命的概率也不高,如果不跪下求饶,大概也只有拼一下自己的运气了,毕竟已经没了后路。 想到此,林杏儿并未跪下,反而上前几步,站在了方大寿跟前。 方大寿显然没想到洒扫处还有这么大胆儿的小子,敢在自己发火的时候往前凑,他扫了林杏儿两眼,心里不免讶异了,林兴他自然认识,这小子是洒扫处有名儿的怂蛋儿,人不机灵也就罢了,还不回说话儿,成天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三脚踹不出个屁,不是他同屋的二狗子护着,还不知被人欺负成啥样儿了,平日里碰上自己,这小子是嫩个躲就躲,怎么今儿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竟然敢往自己跟前凑。 即便心情再不好,想找替死鬼,这时候的方大寿也不禁有些疑惑,盯着林杏儿,想看看这小子到底从哪儿借的胆子? 林杏儿刚早在脑子里把事儿过了一遍,初步想好了对策,这会儿倒也不慌,低声:“奴才能不能多句嘴,娘娘这病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些什么症候?” 方大寿微微眯起眼看了他半晌:“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会治病?” 林杏往前凑了凑:“奴才不敢欺瞒管事大人,奴才祖上传下了万用万灵的方子,能治百病,只不过,为了不出差错还是得清楚症候妥帖些。” 方大寿眼睛陡然一亮,虽说这小子的话有大半自己不信,可万一呢,万一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他家里这个祖传的方子,要是真能治好贵人娘娘的病,自己惦记了几十年的好差事,还用的找愁吗 。 林杏儿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的心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个应急的法子有门,正想趁热打铁,蛊惑一下这老太监,不想二狗子却窜了过来,一把把他拽了回去,压着她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管事大人,林兴昨儿夜里冻得狠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他这是说胡话呢,管事大人您老大人大量,饶他这回。”说着,伸进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包,几步过去塞到方大寿手里。 林杏愣了愣,虽说二狗子一直挺照顾自己,但林杏也从没把二狗子当成朋友,用安然那丫头的话说,自己这人本性凉薄,轻易也捂不热。 林杏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年除了安然那丫头,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哪怕是生她的父母,见识了她们跟自己争夺遗产的丑恶嘴脸之后,心里唯一一丝期待跟亲情也散了。 她觉得凉薄挺好,除了安然,所有人都不值得自己真心对待,所以她实在不能理解二狗子这是抽什么风。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这包银子对二狗子的意义,二狗子比自己进宫还晚两年,存了两年才存了五两银子,天天絮叨着,回头得机会叫人捎回家去,说家里除了爹娘,还有好几个弟妹,怕他们挨饿。 林杏儿对此嗤之以鼻,他爹娘都忍心把他卖进宫当太监,他还顾念家里做什么,可这小子就是一根筋儿的念着家里的爹娘弟妹。 就这点儿银子天天贴胸口放着,想家的时候就伸手摸摸,仿佛摸着银子就能见着爹娘弟妹似的。 这样命根子似的银子,此时他却毫不犹豫的拿出来,贿赂方大寿,想救自己一命,林杏愣愣瞅着二狗子,心里琢磨,这小子是不是傻了? 第2章 咱的赌一把 方大寿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忽的呵呵笑了两声,老公鸭嗓子笑起来跟踩了鸡脖子似的,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倒是个实心眼的小子,这里比不得别处,苦巴巴的熬了几年,才攒了这么点儿存项,你们的好处,拿了,咱家这心里也不安生,得了,咱家领了你的心意就是,这银子还是自己收着吧。”说着一扬手银子包丢回了二狗子。 二狗子捏着银子包愣在当场,不明白今儿怎么连银子都不灵了,洒扫处谁不知方大寿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银子只要入了他的眼,就甭想着拿回来了,他们这些小太监的二两月例银子,刚到手就得交上去一半当孝敬,想谋个好些的差事,还得送大好处,今儿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了不成? 方大寿可没功夫理会二狗子,而是冲林杏招招手:“你这小子平常瞧着不念不语的,倒是个内秀的,你过来。” 林杏没动,却开口道:“管事大人,奴才今儿得当差事呢,这会儿时辰可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要误了差事。” 方大寿瞅了这小子一会儿,他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自觉看人还是有些眼光的,别管这小子之前怂不怂,今儿这意思看来,倒真像个有本事的。 这有本事就有底气,有底气才敢要好处,这是谁都明白的理儿,方大寿一点儿都不担心林杏跟他耍花活,这天下是万岁爷的,可在这洒扫处,他方大寿就是天,这小子要是敢忽悠自己,寻个机会弄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想到此点点头:“你倒是机灵。”随手往下一指:“你今儿替他的差事。”方大寿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玉贵。 这小子使银子谋了差事,如今正得意呢,不想好日子没过上两天,又回去倒马桶去了,心里那个郁闷就别提了,瞥了林杏一眼,心说,这小子之前怂的那样,他们怎么欺负都不敢吱声,今儿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真想不明白,却也不敢违逆方大寿,忙跟着二狗子干活去了。 地上趴跪的几个小太监,也如蒙大赦跑的飞快,一个个恨不能在脚下按俩风火轮,不一会儿功夫,就散的干干净净,院里只剩下方大寿师徒跟林杏。 四德子是洒扫处的红人,林杏听人说过,先头也是干的倒马桶的差事,后来不知怎么巴结上方大寿,成了他的干儿,出出进进的跟在身边儿,底下的小太监想巴结贿赂方大寿都得通过他才行,这小子不用干活,还能捞不少好处,底下的小太监没有不眼红的。 估摸也是这个励志前辈摆在这儿,李玉贵才玩命的往上攀,林杏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想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的本性,没什么可耻的,谁不想过舒坦日子呢,自己不也一样。 四德子从里头搬了板凳出来,扶着方大寿坐下,又倒了一碗热茶,方大寿喝了两口热茶,方才道:“浮云轩住的娘娘虽说微份不高,前些日子却连得了皇上几回召见,咱们万岁爷是个冷性儿,对后宫的娘娘们从来都是淡淡的,能得召见个一两回就不得了了,可见浮云轩这位是入了万岁爷的眼,要不然,也不会一连遣了两个太医过来瞧病,可就是不见效,论说,这事儿跟咱们洒扫处也挂不上边儿,偏偏娘娘做了这么个梦,这宫里的奴才虽多,可就数着咱们洒扫处的好欺负,好事儿落不上,这倒霉丢命的事儿一准派到了咱们头上,好歹的,我也算你们的师傅,但能有个活路,也不能把你们往死里头推不是。” 林杏忙道:“您老是菩萨心。” 方大寿嗤一声乐了:“你小子倒会拍马屁,闲话我也不说,咱们就说正事,浮云轩当差的,有咱家一个老熟人,略扫听了扫听,说这位娘娘入冬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见有什么症候,不想前些日子忽就病了,一开始只是闹头疼,发热,嗓子眼儿干,太医来瞧了说是痰火内盛,吃了太医几服药下去,不见好,这两日天天闹心慌,恶心,瞧着反倒更重了,也不知怎么个缘故?” 林杏微微沉吟,不能切脉只能从症候上粗略辨别,头疼?发热?嗓子眼干?太医既说是痰火内盛,定是切出了一息六至以上的促脉,方断定是痰火内盛之症,入药后症候不解,反而闹起了心慌,恶心,这是典型的药不对症。 从方大寿描绘的症状看,这位云贵人倒像是中暑的症状,中暑?对啊!林杏猛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医案里,曾经有过一个古时的病例,言道:时洞庭叶翁,冬月遘疾几殆,群医咸以痰火治之,只一医独云中暑也,重皆掩口大笑,言冬月怎会有暑热之症,岂非胡言,却下香糯饮以试之,一剂而愈,这位云贵人显然也是一样的症候。 想明白了,林杏心里大定,却知道若跟方大寿说实话,这老太监肯定以为自己胡说八道,断不会用自己的法子,反而会觉自己蒙骗于他,不如还用之前的托词。 想到此,开口道:“倒真是巧了,这个症候奴才的娘也得过,跟您老说的一模一样,找了郎中来瞧过说是痰火,吃了药也不见好,反倒更重了,眼瞅着人都病迷了,我爹才翻出来这个祖传的秘方来,照着方子只吃了一回,我娘就好了。” 方大寿听了激动的不行,忙道:“你可记清了?你娘的症候真跟我刚说的一样?” 林杏点点头斩钉截铁的道:“一模一样。” 方大寿一伸手:“那快把秘方拿来。” 林杏心说,这方子一出来能瞒得过方大寿,也绝不可能瞒的过太医。 方大寿见她迟疑,以为她要反悔呢,驴脸一掉哼了一声:“怎么着,还怕咱家吞了你家的祖传秘方不成。” 林杏忙道:“哪能呢,只不过我爹临死的时候交代过,这个祖传秘方万万不能传出去,就算在奴才家也只传男不传女。” 噗嗤……旁边的四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他道:“你都进宫当太监了,你爹还指望你传宗接代不成,什么传男不传女,进了宫,咱们这辈子就绝了这门了。” 林杏低下头:“奴才虽说绝了后,可听我娘说过,我们林家以前也算大户,奴才这门绝了,还有些旁支的兄弟,想来能承继林家香火。” 四德子愣了愣,这小子在洒扫处刷了四年马桶,统共说的话也没几句,弄得他们都以为这小子是怂蛋呢,如今听这小子说话,倒是个有计较的。 方大寿忽道:“你念过书?” 林杏点点头:“我爹中过秀才,起初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奴才自小念了几年书,后来我爹病没了,娘没法子才送我进宫。” 林杏的胡说八道,倒是赚得了方大寿一丝怜悯之心,叹了口气:“你也是个没运道的,好歹也是个书香门第,若你爹活着,怎么也不至于进宫里当奴才。”说着话头一转:“只不过,既然要治娘娘的病,就得把你家的祖传秘方献上去才行,若不然岂不白费功夫了。” 林杏低声道:“奴才有句话说出来,您别恼,您老纵然再有体面,手也伸不到浮云轩的娘娘跟前儿不是,莫说浮云轩的管事太监掌事嬷嬷,就是外头,多少眼珠子盯着呢,更何况,还有太医院的人,他们治不好娘娘,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没本事,只会把娘娘的病往重里头说,只要没治好,他们就没事儿,倘若有人出头治好了,岂不就坐实了他们医术不精的罪名,您老在宫里的年头长了,自然比奴才明白,得罪了这些太医,以后怕有大麻烦。” 方大寿看了他一会儿:“依着你该怎么办?” 林杏目光闪了闪:“奴才就是胡说八道呢,哪有什么法子,还得您老拿主意。” 方大寿呵呵笑了起来:“以前真没瞧出来,你小子这么机灵,行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这事儿成了,咱家若能谋个好差事,断然少了你的好处,快说快说。” 林杏:“奴才大胆问一句,您老在浮云轩的老熟人当的什么差事?” 方大寿:“虽不多体面也能递上两句话,在主子跟前应着端茶倒水的差事……”说着看向林杏,猛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蹭的站了起来:“你是想通过他直接把药递上去?这可不成,若有个差错,别说好差事了,只怕咱家这条老命都得搭进去。” 林杏却道:“奴才听人说过一句话,觉得很是有理儿,这好事没有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有时候就得赌一把才成。” 方大寿死死盯着林杏,脑子里划过昨儿刘敬那副嘴脸,忽咬了咬牙:“他娘的,老子就不信老天爷这么偏心,每次都站在他刘秃子一边儿,咱家就赌这一回,赢了,咱爷们谋个好差事吃香喝辣的,输了,不就一条老命吗,咱家也不是那些达官贵人,这条贱命不值几个钱,你小子快去准备,咱家这就找我那老熟人拿主意去。”撂下话转身走了。 他走了,四德子可没走,围着林杏转了几圈,挑着眉道:“你小子行啊,这心眼子都赶上藕眼儿了,以前怎么就没瞧处来呢。” 林杏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跟哥哥们学的吗,弟弟年纪小,往后还得指望着哥哥提点呢。” 四德子哼了一声:“我提点你,别让你小子带沟里去吧,甭废话了,赶紧写方子,我得抓药去,这事儿可耽搁不得。” 林杏也不再推辞,寻了纸笔,写了方子,吹干了递给四德子。 四德子左右端详了半天,又瞧了林杏一眼,说了句:“以往我可是眼拙了,闹半天,咱们这洒扫处还藏着一个识文断字的秀才呢。” “什么秀才?不过略识几个字罢了,比不得哥哥们的本事。” 四德子摆摆手:“你小子就别奉承了,估摸往后哥哥我给你提鞋,你都瞧不上呢。”撂下话匆匆去了。 林杏甩了甩手,好久不写毛笔字,都有些手生了,四德子的话说的不错,自己真要是能爬上去,就四德子这个蔫坏损的小子,给自己提鞋都不要…… 第3章 莫非中暑了 方大寿说的老熟人是浮云轩茶房当差的郑贯,是他的同乡,比方大寿晚入宫几年,得了他些照顾,便常来往走动。 郑贯先头在御花园里头当差,照顾花草,也是该着他走运,赶上云贵人去赏花,口渴等不及叫茶,见他在跟前,就吩咐他端碗茶来解渴,郑贯灵机一动,把自己平日里晒干的花瓣放进碗里,抓了把糖霜,兑上井水端了上去。 正是暑热里,云贵人吃了一口甜丝丝凉森森的,燥渴顿消,再瞧手里的茶碗,虽只是普通的白瓷碗,配上鲜亮的花瓣,却分外好看,便要了郑贯去浮云轩当差,专门伺候茶水。 郑贯得了这么个好差事,自然喜出望外,他又是个念旧的,虽得了好差事,却还记着方大寿当年照顾的情份,时不时的给他通个消息什么的。 方大寿深知他的性子,这一路都在琢磨怎么能让他答应,说起来,这事儿成了对郑贯的好处并不大,若是坏了,可是要牵连他一起掉脑袋的。 想了一道儿终于想出个主意来,郑贯自打进了浮云轩,就一扑纳心的把云贵人当成了主子,再无二心,只要他知道这药真能治好云贵人的病,十有八九能答应,此事藏者掖着反倒成不了。 打定了主意,一见郑贯就把事儿原原本本说了,郑贯听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说你怎么老糊涂了,这样没根儿话也信,那小子才多大,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会在洒扫处干了这么多年,太医都不成,他一个倒马桶的小太监倒能治,岂不是笑话吗。” 方大寿忙道:“我先头也是这么想,可这小子言之凿凿,说她娘当日也得过这个病,跟娘娘的症候一般无二,他爹拿出了祖传秘方,照着方子吃了一回就好了,想来是真的。” 说着,瞧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不想想,你如今能在浮云轩当差,可多亏了贵人娘娘提拔,不是咱家乌鸦嘴,若万一娘娘有个不好,你的命便能保住,恐怕也不能留在宫里当差了 ,真发落到义庄上烧死人,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郑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宫里最忌讳死人,主子死了,跟前伺候的大多落不得好下场,如今云贵人的病,眼瞅着一天重似一天,这么下去还真难说。洒扫处的小太监不能信,他却信得过方大寿,方大寿最是惜命,这样掉脑袋的主意,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断不会说出来。 他哪儿知道方大寿是受了刘敬的刺激,从心里说,方大寿也觉这事儿十分险,可他更知道,若自己不趁着机会赌上这一把,照着云贵人做的那个梦,说不准自己也得跟着倒霉,毕竟自己也属蛇。 郑贯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应了,不一会儿四德子踹了包药来,交给郑贯。 郑贯打开一瞧,倒放心了,他虽不懂医术,好歹也在浮云轩的茶房,当了一年的多差事,娘娘进的茶水药汤,都是从他手里出去的,久了,多少也认识几味药材,而四德子送来这几味药,香糯,厚朴跟烧的焦黄的白扁豆,他都是认识的,不是什么虎狼之药,试试也没什么,即便治不好娘娘的病,也应无碍。 想到此,不禁松了口气问四德子煎法。 四德子:“林兴说不用煎,把这些放到暖壶子里,兑上开水泡半个时辰,当茶吃了就成。” 方大寿不禁皱眉:“你是不是听差了,怎这么简单?” 四德子挠挠头:“儿子也是这么想的,问了那小子好几遍呢,说你家这祖传秘方的煎法是不是太简单了,那小子却一口咬定没错。” 方大寿虽觉有些不靠谱,可都到这会儿了,也由不得他不信。 郑贯毕竟见多识广,开口道:“这个法子倒不奇怪,暑热的时候,太医院开的解暑汤,也有这样的煎法儿。” 解暑汤?郑贯不提还好,这一提,方大寿更忐忑起来,这寒冬腊月的,谁家吃解暑汤啊。 郑贯担心主子唤他,也不敢多耽搁,跟方大寿说了两句,忙着回去了,进了浮云轩茶房,想了想,照着四德子的法子闷了一壶,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倒进茶碗端了出去。 云贵人正闹口干呢,见他捧了茶来,接过去吃了足足大半碗,大概是觉得味道跟平日吃的茶不一样,有些苦,微微皱了皱眉,刚想说换别的茶来,却忽觉晕沉沉的头脑仿佛清明了些,比之前舒坦了不少,莫非是这茶的功效?索性把剩下的也吃了,仿佛又好了些,心里大喜,便问郑贯:“这是什么茶?” 郑贯自然不敢欺瞒主子,扑通跪在地上:“回主子,娘娘病了这些日子不见好,老奴愁的不行,听人说了这么一个百试百灵的祖传秘方,就想着试试。” “郑贯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旁边浮云轩的管事刘嬷嬷眉毛都竖起来了,指着他:“娘娘何等贵体,你不知从什么地儿寻的野药方子,也敢给娘娘用,若是有个万一……” 刘嬷嬷话未说完,云贵人摆摆手拦住:“这是他的一片心,嬷嬷就别怪罪他了,吃了他这一碗茶,我这身上倒觉松快了许多,也有了力气,可见他寻的这个方子有用,比那些太医的药强远了,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方子,是什么药这般神奇?” 郑贯:“是老奴的一个同乡,如今在洒扫处管事。” 刘嬷嬷听了撇撇嘴:“我当是谁,原来是方大寿,他倒会钻营,拐弯抹角的把好儿卖到娘娘跟前儿来了,我也认识他不是一两年了,怎不知他还这么个百试百灵的祖传秘方?” 郑贯忙道:“不是他,是洒扫处一个小太监的祖传秘方。” 云贵人:“倒不知是什么药,这才吃了一碗,这会儿更觉好了。” 郑贯:“回主子话,其实这秘方里的药,老奴也都识得,极是平常,跟夏月里太医院开下的解暑汤有些像,就一味香糯,一味厚朴,加上些许炒的焦黄的白扁豆,用开水泡上半个时辰,老奴也是瞧着没什么害处,才敢私自给娘娘端上来试试。” 香薷?厚朴?白扁豆?这倒奇了? 正说着,小太监进来回说太医来请脉,刘嬷嬷不仅哼了一声:“都是些庸医,瞧着咱们主子好欺负,没一个上心的,这么个小病,瞧了这些日子不见好,反倒越加重了,依着老奴,倒是不来的更好些,免得越治越坏。” 云贵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这些太医在宫里当差,一个个小心着呢,宁可糊弄着,也断然不敢下猛药,他们来了也好,我正想问问他们,这几味倒是什么药,治什么的病症?请他们进来吧。” 两个太医进来磕头见礼请脉,两人轮番号了一遍脉,互相瞧了一眼,不免有些疑惑,暗道,昨儿来瞧脉,以脉相来看,断不可能好转,今儿的脉象怎就平缓起来,竟是大好了。 正疑惑间,忽听云贵人道:“可有什么不妥?” 两人忙道:“并无不妥,娘娘脉象平和,从脉象上瞧,娘娘的症候像是解了。” 刘嬷嬷哼了一声:“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像解了。” 两个太医尴尬的搓了搓手:“不知娘娘觉着如何?” 云贵人点点头:“我也觉着松快了许多,对了,有件事儿请教两位大人。” 两人忙道不敢。 云贵人:“不知香糯,厚朴,跟炒黄的扁豆放在一起是个什么方子?能解何症?” 两人愣了愣:“这几味药放在一起,用开水冲泡闷上半个时辰,代茶饮用,是最平常不过的解暑方子香糯饮,不知娘娘问这个做甚?” 解暑?云贵人愣了愣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来问问罢了,两位大人辛苦了,嬷嬷替我送两位大人。” 不一会儿,刘嬷嬷回来,见娘娘撑着头不知想什么忙道:“既松快了,就歇一觉,怎还劳神?” 云贵人:“我正在想这香糯饮既是最平常不过的解暑方子,怎会成了谁家的祖传秘方?” 刘嬷嬷一愣:“是啊,这也不是啥稀罕方子,怕是方大寿这老家伙故弄玄虚,想在娘娘跟前儿上好,惦记着谋个好差事呢。” 云贵人:“即便如此,他怎就知道这香糯饮能解我的症候呢?嬷嬷别忘了,那两个太医可是瞧了这些日子都不见好呢。” 刘嬷嬷点点头:“可也是,这香糯饮既是解暑方子,自然中暑才对症,如今这寒冬腊月的,莫非娘娘的病是从暑热上来的?这可新鲜。” 云贵人道:“要解开这里头的事儿,怕得把洒扫处那个小太监叫来问问才能知道。” 刘嬷嬷:“这有什么难的,方大寿不正打这个主意呢吗,这会儿时候早,娘娘先睡会儿,等睡醒了再问不迟。” 云贵人点点头:“倒是有些乏了。” 刘嬷嬷服侍着她睡下,放下床帐,出来瞧了郑贯一眼:“你去告诉方大寿,过了晌午儿叫那个献出祖传秘方的小子来一趟浮云轩,娘娘有话问他。” 郑贯大喜,忙着跑去寻方大寿了,刘嬷嬷不禁摇摇头,当初娘娘把郑贯要过来就是图他性子老实,如今看来,这人太老实了也不成,这件事儿如今是成了,真要是有个闪失,头一个倒霉的就是郑贯。 不过,方大寿这鬼精鬼精的老家伙,这一回却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垫了脚,往后明白过来,还不知怎么后悔呢,话又说回来,洒扫处这个下三滥的地儿,倒真是出了不少人才啊…… 第4章 谁算计了谁 郑贯来寻方大寿的时候,林杏正守着地上的火盆子烤火呢,可着洒扫处也就方大寿这老太监有这待遇,自己住一个小院,屋里点上炭火盆子,炕烧的热热,还有四德子这个干儿子伺候着,要多熨帖有多熨帖,比起她们十二个挤的那个破屋子,这里堪称天堂。 这人一暖和过来就不想动了,只不过手脚实在痒痒的难受,林杏伸出两只手,在心里骂了句娘,想自己以前那双纤纤玉手花了多少功夫啊,漂亮的连那些专业手模都比不上,当初还有个广告商特意找来,出高价让自己给他家的护手霜代言呢。 如今这双手,刷了整整四年马桶,真正一个惨不忍睹,尤其这寒冬腊月,水泼出去立马成了冰,更遑论,干这样的活儿了,本该嫩白的一双小手,布满冻疮,那口子咧开跟小孩嘴似的,冻的狠了不觉知,这一缓过来钻心的痒痒,脚更是。 林杏捏了捏自己的脚,越捏越痒,索性不理它了,估摸着忍过今儿,就能换个地儿了,到时候再收拾吧。 方大寿没有林杏想得开,这不知吉凶祸福的,连坐都坐不下,在屋里来回转悠,四德子也跟在后头,爷俩跟转磨的驴子似的。 四德子瞥见林杏做的稳当,心里极不平衡,伸腿踢了她一脚:“你小子那祖传秘方到底成不成?我怎么瞅着你那方子跟野药似的。” 林杏心说,你他娘懂个屁,抬起头嘿嘿一乐:“这会儿我说不成有用吗?” 四德子一愣的功夫,脑袋就挨了一巴掌,方大寿站住脚:“烦不烦,问个屁,没看见我这嗓子眼儿都冒烟了。” 四德子瞪了林杏一眼忙从炕桌上的暖壶子里倒了一碗茶递过来,方大寿喝了一口,看了林杏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眼瞅近晌午了,方大寿更有些焦躁不安,把四德子遣出去望着,自己在屋里来回走,跟没头的苍蝇似的。 正瞎撞呢,忽听四德子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门帘子一挑,从外头进来个四十多的太监,面相比方大寿和善许多,穿着方大寿一样的服饰,估摸这位就是方大寿在浮云轩的老熟人。 林杏站起来立在一边儿,并不着急上前,这鱼饵已经下去了,不怕它不上钩。 方大寿真是松了一口大气,既然郑贯能过来,就说明没出大事儿,却也拿不准,几步上前拉着郑贯的手:“老弟可来了,再不来,我这儿非急死不可,老弟快说说怎么着了?娘娘可吃了那药?” 郑贯点点头:“倒真是灵验,娘娘只吃了一碗就见大好了,如今睡的安稳,想来睡过这一觉就差不多了。” 方大寿只觉从天上忽悠掉下来个大馅饼,正砸自己脑袋上,欢喜的手脚都没地儿放了,刚想说什么,忽听四德子咳嗽了一声,眼角瞥向林杏。 方大寿目光闪了闪,开口道:“林兴从明儿起,你也别倒马桶了,跟李玉贵一块儿当差。” 林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就知道方大寿这爷俩没一个好东西,刚之所以留着自己在这儿,是怕万一出了事儿,也好把自己推出去顶罪,如今眼瞅事儿成了,这好处自然想独吞。 只不过自己早防着这招儿呢,才用了香薷饮这样再平常不多的解暑方,只要有点儿脑子的,就会明白,这香糯饮绝不可能是谁家的祖传秘方,云贵人这病是因对症才得大好,至于这寒冬腊月里得暑热之症,云贵人必会寻自己去问个清楚,这事儿虽是通过方大寿成的,可这好处,他想甩开自己绝无可能,就给自己换个扫地的差事就打发了啊,做梦,当自己要饭的呢。 不过,林杏也不说什么,弓着身子:“奴才谢掌事大人提拔。” 方大寿挥挥手:“以后上心点儿当差就是。” 林杏出了屋,见四德子跟了出来,开口道:“哥哥还有什么吩咐?” 四德子笑了一声,在他肩膀拍了一下,低声道:“这回哥哥教你个乖儿,想让你哥哥我提鞋,早着呢,不过,你小子也算赚了,李玉贵换这个扫地的差事,可使了十两银子的好处呢,你小子镚子没出,就捞了这么大的好处,回去偷着乐去吧。” 林杏躬身:“弟弟受教了,这就回去偷着乐去。”快步出了院子。 四德子啐了一口:“小兔崽子才多大就在小爷跟前耍心眼子 ,差得远呢。”转身刚要进屋,就见郑贯走了出来。 四德子愣了愣,忙去扶他干爹,却被方大寿一把甩开,紧着两步拽住郑贯气急败坏的道:“我说郑老弟,这话怎那么说的,这方子可是老哥我献上去的,娘娘召林兴做什么?” 郑贯看了他一眼:“这个我可不知道,咱们当奴才的,主子怎么吩咐就怎么办,哪还敢问为啥,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吗,要我说,老哥也别多想,那小子即便在娘娘跟前得了意,也是老哥提拔的,将来真要是混出个人样儿来,也短不了老哥的好处不是。” 说着,往外走了几步,却又站住回过头道:“娘娘大病初愈,见不得脏污,那小子可得好好收拾收拾才成。”撂下话走了。 方大寿立在院里,半天没动劲儿,四德子刚靠前,啪就挨了一大嘴巴,打的四德子眼前直冒金星,老半天才缓过来,知道干爹恼的狠了,不敢吱声,跟着进了屋。 方大寿坐在炕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儿才开口:“四德子,你说娘娘这好端端的非召见林兴做甚?” 四德子哪知道啊,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半边脸小声道:“莫不是娘娘一时兴起。” 方大寿点点头:“我琢磨也是,林兴这小兔崽子倒是有些运道,你去找身干净的衣裳,让他好好洗吧洗吧,省的一会儿去了浮云轩,熏着贵人娘娘。” 四德子虽不情愿却也没辙儿。 再说林杏回屋的时候,同屋都没下差呢,难的清净,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说起来,这丫头还真是一穷二白,就一个破包袱,已经被林杏翻了几遍,只不过当时匆忙,翻的不底细,这会儿得空仔细翻了翻。 还是那点儿东西,几件破旧不堪的衣裳,小的穿不得了,还打着补丁,也不知这丫头留着这个做什么? 林杏刚要丢开,手忽的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愣了愣,心道,莫非这丫头还真藏了私房,提起那件破袄捋了捋,在衣裳角呢。 林杏寻了剪子剪开,从里头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来,看见这个荷包,林杏眼睛都亮了,这荷包的样式虽简单,可这料子却稀罕,自己没记错的话,这荷包的料子应该是有寸锦寸金之称的云锦。 云锦是历代的贡品,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东西,看来这丫头的身份也颇耐人寻味啊,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块玉佩。 林杏拿起来摸了摸,对着窗外的亮仔细端详半晌,玉质润泽,没有一丝杂色,是难得一见的和田羊脂玉,雕工精致细腻,是一只鸳鸯。既是鸳鸯就该有一对才是。 想到此,林杏刚要仔细搜罗,忽听外头四德子的声音传来:“林兴你小子死哪儿去了,赶紧出来。” 林杏嘴角一瞥,飞快把玉佩塞进荷包,收到怀里,把包袱裹上才不紧不慢的走出去。 四德子怀里抱着个包袱,捂着鼻子站的老远,生怕熏着他似的,看见林杏,四德子不耐烦的道:“你小子今儿造化了,贵人娘娘召你去浮云轩问话呢。” 林杏却不着急装糊涂的道:“奴才正收拾着想搬去李玉贵哪儿呢,怎么又得娘娘召见,哥哥莫不是传话传差了吧?” 四德子没好气的道:“你小子少得了便宜卖乖,赶紧的误了事儿,娘娘怪罪下来,要你的小命。” 林杏嘿嘿一乐,那哥哥进屋等会儿,我去打水洗脸。 四德子好容易从这屋出去,死也不进去,哼了一声:“你在这屋换个屁,干爹说了,让你去他哪儿换,娘娘病刚好见不得脏东西,回头冲撞了娘娘,谁也别想落好,你倒是快着点儿,蘑菇什么呢?” 林杏这才跟着他走了,大概生怕她身上这股屎尿味儿熏着娘娘,四德子还特意叫人烧了两桶热水放到屋里,交代她好好洗洗,丢下手里的包袱出去了。 看见这两桶水,林杏直觉浑身都痒痒,也不知这丫头多少日子没洗澡了,自己穿过来这几天,天没亮就当差,黑了才回来,别说洗脸,看看自己这张脸长得啥样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想到此,过去把门闩插上,开始脱衣裳,这一脱衣裳那股子臭味儿把林杏自己都差点熏个跟头,这丫头也真够脏的。 外头冷风里等着的四德子都快冻成冰棍了,催了好几回都没用,恼起来刚要踹门进来,刚走到跟前,门一开,从屋里出来个俊俏白净的小子,倒让四德子看傻了…… 第5章 好一个美人 林杏颇惊喜的发现自己这个皮囊还不算太差,年纪虽不大可塑性却高,除了身材扁平了些,五官却颇为清秀,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皮肤也白净,好好保养着,将来绝对一个美人胚子。当然,林杏在心里还是觉得以前的自己更美,不过,落到这种境地,也没得选了。 林杏不大满意,可把四德子着实惊艳了一下,哪想到这么个不起眼脏不拉几的小子,洗吧干净了,竟这么好看呢,这张小脸比外头那些宫女都白净。 瞧着这张脸,四德子满身的怨气嗤溜卸了个无影无踪,回过神嘿嘿一乐凑到林杏跟前:“不成想,我们洒扫处还藏着你这么个漂亮人儿呢,这肉皮可真细粉……”说着,一只爪子奔着林杏的脸就摸了过来。 可惜还没摸着呢,就听林杏说了句:“小心……”四德子没回过味儿来,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倒踉跄摔了出去,疼的他哎呦哎呦半天没起来。 林杏忙几步过去,拉他:“刚弟弟提醒哥哥有台阶呢,哥哥怎么还是摔了。” 四德子自己也不明白啊,好容易站起来,瞧了瞧那台阶,自己明明站在台阶上头,怎么就摔下来? 正纳闷呢,方大寿一身新的从外头进来:“磨叽什么呢,赶紧着,浮云轩哪儿传了话来,说娘娘醒了。” 忽瞄见林兴那张小脸儿,也不禁愣了愣,目光一闪,心说,这小子倒生的白净,不过,他们在宫里当奴才的,尤其还是没根儿的太监,这模样白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琢磨着,这小子听话还罢了,要是敢跟自己使心眼儿,回头把这小子弄去刘秃子哪儿去,那可是个有名儿的色鬼,别看家伙什都没了,色心却没丢,宫女他不敢动,没事就折腾些清秀的小太监,进了他的手,不脱层皮别想出来。 林杏见方大寿阴沉沉的目光,就知这老太监没按好心,到这会儿她倒不怕了。林杏可不傻,几个宫斗剧看过来,不明白也明白了,这宫里的后妃最想贿赂的就是太医,求得就是个安稳。 就拿浮云轩这位来说,若不是自己出手,再让这些太医治下去,一个小小的中暑,最后不定就成了要命的大病,吃了这次亏,自己的手艺对这位云贵人来说,绝对弥足珍贵,她必会拉拢提拔自己,只要从方大寿手里出去,就再没有回来的道理,这老太监想使坏也没机会。 两人各怀心思的出了北六所,四德子本来要跟着,却给方大寿一巴掌扇了回去,方大寿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机会的时候就得六亲不认,干儿算个屁啊,回过脸儿却对林兴笑了一声,做出一副慈善的嘴脸:“四德子如今越发不会瞧眼色,浮云轩什么地儿,也是他一个下三滥能去的,不长眼,这个干儿咱家认得不合意,有心再寻一个,回头你给咱家瞧着点儿,只要性子老实人伶俐就成。” 方大寿说完顿了顿,琢磨着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这小子只要有点儿眼色就得接着,哪想林杏只是嘿嘿乐着:“那可是奴才们的造化了。”接着就没音了,根本没接着的意思。 方大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阴阴的笑了两声心说,成,你小子等着,看过了今儿,老子收拾不死你。 说话儿进了浮云轩,林杏略打量了一遭,得出的结论是这位云贵人应该并不大受宠,跟自己想象中富丽堂皇的宫苑差太远,就是个单独的院子,而且,这里既然离着北六所近,自然距离皇上的寝殿就远。 她记得看过一个资料说,得宠的妃子一般都离皇上不远,能时不时的召过去伺候,这位云贵人住到这儿来了,怎可能受宠。 更何况,浮云轩伺候的人也不多,就林杏一路瞧来统共也没几个,进了院瞧见一个眉目凌厉颇为严肃的嬷嬷。 方大寿紧前几步见礼:“给嬷嬷请安了。” 那嬷嬷瞥了他一眼:“方大寿你倒是好本事,这才几天儿啊,都钻营到我们浮云轩来了。” 方大寿嘿嘿一笑:“瞧您老说的,这不是知道贵人娘娘病了,心里头着急吗,也不瞒着您老,如今年纪大了,这把老骨头真禁不得折腾了,心想着换个清闲些的差事,还指望您老多提拔。” 嬷嬷哼了一声:“你都钻营到娘娘跟前儿来了,还用我提拔。” 说着看向林杏:“倒是白净,跟我进去吧,娘娘等着呢。” 林杏还没答应,方大寿急忙应一声,就要往前走,却被嬷嬷一下拦住:“娘娘只说召这小子,可没说见你,在这儿候着吧。”撂下话带着林杏进去了。方大寿再不忿也只能候着。 林杏跟着刘嬷嬷一进屋就瞧见侧卧在软榻上的美人,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一只手撑着蓬松的云鬓,戴着一只剔透的青玉镯,越发显得皓腕如雪,身上是一件淡粉的衣裳,仍有些病容却更添了几分柔弱之姿。 别说男人,就是林杏儿都动心了,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林杏虽喜欢美男,对美女一样不讨厌,她一直认为好色是人的本性,没必要扼杀,像安然那么一本正经的有什么意思,更何况那丫头骨子里也是个色女,只不过属于闷骚型。 林杏儿给美人迷住,一时忘了这里是古代,两只眼直勾勾盯着美人,半天没反应,直到刘嬷嬷低喝一声:“放肆,往哪儿看呢,再看,挖了你这死奴才一双狗眼。” 林杏这才回神儿,想起这可是宫里,一个弄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就没了,在自己没找着回去的法子之前,她可不想死,忙跪在地上老实的磕头。 刘嬷嬷哼了一声:“这小子贼眉鼠眼,跟他师傅一个德行,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杏眨了眨眼,琢磨自己怎么蹦出来个师傅,这婆子说的不会是方大寿那老太监吧,她可不想跟方大寿连在一块儿。 想到此,忙道:“回娘娘,奴才并非无礼,是想瞧瞧娘娘的气色,怕暑热症候不解,延殆下去伤了根本。” 云贵人眼睛一亮,温声道:“嬷嬷莫吓他,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林杏这才站起来。 云贵人方道:“我来问你,你怎知道我得是暑热之症?这寒冬腊月呵气成冰,这暑热从何处而来?” 林杏:“娘娘可否容奴才问这位嬷嬷些事儿?” 云贵人疑惑的点点头。 林杏谢了娘娘,看向刘嬷嬷:“敢问嬷嬷,娘娘这症候起的时候,可是换过衣裳被褥之类?” 刘嬷嬷愕然:“你怎知道,正是那几日,瞧着天越发冷起来,换了厚些的被褥,这个却与娘娘的症候有什么干系?” 林杏不理会她的问题,继续道:“那些新换的被褥可在暑天里晾晒过?” 刘嬷嬷越发讶异:“你怎么知道这些,夏天日头大,想着晒的透些,便挪出去多晒了几次。” 林杏点点头:“在暑热之时晾晒被褥,暑热之气藏于被褥之中,即便到了冬月例,铺盖着藏了暑热之气的被褥,娘娘本就身体柔弱,自然禁不住被中暑热相侵,故此得了暑热之症,按说这暑热症并不要紧,坏就坏在,太医不问缘由只凭脉象断定娘娘乃是痰火内盛之症,用了祛痰火的虎狼之药,药不对症,症候不解便会越来越重,既是暑热之症,香糯饮最为对症,自然一剂可解。” 林杏一番话就连刘嬷嬷都收起了挑剔之心,从心里觉着,这小子虽有些贼眉鼠眼,这医术倒真不差,若娘娘跟前有这么个人伺候着,往后也就不用瞧那些太医的脸色了。 再往深里头想,若他有本事帮着娘娘调理调理身子,万一怀上龙胎,也不至于窝在这鸟不拉屎的浮云轩了,只不过,这小子说的云山雾罩,是真有本事还是凑巧瞎蒙的,需得底细试探一二。 想到此,瞧了主子一眼开口道:“你果真通晓医术?” 林杏微微躬身:“通晓奴才不敢说,只不过进宫前跟在奴才的爹身边学了几个草头方儿,懂得些药理儿罢了。” 云贵人笑了一声:“你倒是谦虚,说起来,刘嬷嬷这几日总闹身上不好,她信不过那些太医,正好你在这儿,就给嬷嬷瞧瞧吧。” 林杏哪会不知道云贵人想试探自己,心说自己这也就倒霉催的穿到这儿来,要搁现代,想找自己看病,得提前一个月拿号,都不一定排的上呢。 说着刘嬷嬷已经伸出手腕子来,搭在靠枕上,林杏只得过去切脉,只一搭就松开了手。 刘嬷嬷不信的道:“这么快就瞧出来了,你可得仔细些。” 林杏看了她一眼:“嬷嬷近日可时常觉得头晕?” 刘嬷嬷一愣,不禁道:“这小子还真些本事,这一搭脉就把症候瞧出来了,那你说说,我这是何种病症,该吃何药?” 林杏:“嬷嬷这病不用吃药,若嬷嬷信得过奴才,奴才帮嬷嬷按几下试试。” 刘嬷嬷正备受此苦,自然不会拒绝,忙道:“那你快些。” 林杏点点头:“只不过您老得坐下才成。” 刘嬷嬷瞄了主子一眼,云贵人摆摆手,叫旁边的宫女挪了个绣墩过来。 刘嬷嬷一坐下,林杏儿就顺着他的脖颈按了起来,林杏的按摩手法可是专业到不能再专业了,自然极为舒坦。 舒坦的刘嬷嬷眼睛都快闭上了,林杏瞅准了机会,按住她的脑袋一扭,只听咔一声,屋里就连云贵人的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第6章 顺子的八卦 云贵人待要质问林杏,却见刘嬷嬷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摸摸自己的后脖颈子喃喃的道:“奇了,这么一下子,倒舒坦了。” 云贵人方松了口气,瞅着林杏的目光越发晶亮:“小林子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嬷嬷这膀子疼可闹不少日子了,试了好些法子总不见好,怎你这么扭了一下就好了。” 林杏:“嬷嬷不是膀子的病,根儿在后脖子的骨头上,有些错位,娘娘别看这会儿瞧着好了,也是治标不治本,过些日子还得犯。” 刘嬷嬷忙道:“你这狗奴才坏心,既然治了怎不给我去了根儿,留着病做什么?” 林杏摇摇头:“不是奴才不给您老治,您老这病是常年低头劳累所至,治病不难,难的是您这低头的习惯不好改。” 刘嬷嬷立马就明白了,可不嘛,自己一个奴婢 ,在这宫里,是个主子站出来,自己都得下跪磕头,哪敢抬脑袋啊,猛然想起,自己那些老姐们儿,可不都有这个毛病吗。 想到此,越发信了林杏,脸色也慈祥了不少,跟云贵人道:“前些日子茶房给郑贯打下手的福子挪出去养病,听见说不大好,估摸是回不来了,咱们这浮云轩本来人手就不多,这又少了一个,使唤着真有些折手,老奴瞅这小林子倒伶俐,说话清楚,还通些药理,不如要过来在茶房也能帮衬着郑贯。” 一番话正说到云贵人心里去,瞧了林杏一眼:“小林子,嬷嬷的话你也听见了,可愿意吗?” 林杏自然知道这会儿得表衷心,扑通跪在地上:“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刘嬷嬷:“得了吧,娘娘也不用你来生做什么牛马,以后上心当差就是报答娘娘了,回去收拾收拾就搬过来吧。” 刘嬷嬷说完不见林杏动弹,不免皱了皱眉,琢磨这小子不是打蛇上棍,想凭自己的本事要条件吧,却听林杏道:“奴才还没给娘娘请脉呢,虽娘娘的气色瞧着好了,也该仔细些。” 刘嬷嬷脸色和缓:“算你这奴才有心。”扶着云贵人躺好,把手腕子搭在榻边儿的软枕上,林杏的爪子搭了上去,心说这可是皇上的女人,今儿这便宜占大了。 只不过,对比云贵人的纤纤玉手,越发显得自己的爪子难看,等她抬手,刘嬷嬷忙问:“如何?可好利落了?是不是照着你那方子再吃几剂药?” 林杏摇摇头:“这倒不用,如今冬月里,不适宜吃太多解暑的汤剂,更何况……”说着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 刘嬷嬷跟云贵人立马紧张了起来。 云贵人迫不及待的问:“可是还有什么不对?” 林杏:“敢问娘娘的小日子可准?” 刘嬷嬷接过话头:“就是不准,才叫人发愁,不是前便是后,有时一两个月才见一回,来的时候就闹肚子疼,太医的药也吃了不少,却总不见好,只说需慢慢调理,就是一帮子庸医,见咱们娘娘性子好儿,便不上心,要不是这些庸医耽搁的,前几个月连着侍寝了几回,这会儿不定都怀上龙胎了。”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娘娘是有些体寒,并不要紧,娘娘身子弱,总吃药不利调养,回头奴才琢磨琢磨,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云贵人点点头:“往后的日子长了,也不用急在一时,嬷嬷叫郑贯送小林子回去走一趟,小林子这几年没出过洒扫处,只怕不认识道儿,别回头走岔了撞到别处,惹了祸事。” 刘嬷嬷应了一声,跟林杏道:“你这狗奴才造化了,刚见面就可主子的疼,生怕你走迷了回不来,还得叫人陪着你。”林杏嘿嘿笑着又磕了头,这才出来。 站在风口里冻得直打哆嗦的方大寿,瞧林杏出来本要发作,却瞄见旁边的刘嬷嬷,到了嗓子眼儿的骂,生生的咽了回去,几步过去:“嬷嬷,娘娘可是传老奴进去?” 刘嬷嬷瞥了他一眼:“娘娘劳了会儿神,身子乏了,躺着养神呢,吩咐我谢你帮我们浮云轩荐了个妥帖的人,这个是娘娘赏你的吃酒的,大冷的天也祛祛寒气。”说着丢过来一串钱。 方大寿愣了愣,一时没听明白:“嬷嬷这是哪里的话?什么妥帖的人?” 刘嬷嬷笑眯眯的一指林杏:“不就是小林子,要不都说你方大寿会调教人呢,洒扫处的差事不体面,出来的人却一个比着一个的伶俐,小林子投了娘娘的眼缘,往后就是我们浮云轩的人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儿。”撂下话也不管方大寿脸色多难看,扭身回去喊郑贯陪林杏回去收拾东西。 方大寿就算再想说什么,这会儿也晚了,林杏如今可是浮云轩的人,他一个洒扫处的管事太监哪儿得罪的起啊,可这口气憋在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再说,他还没整明白怎么会子事儿呢,就算是林兴家里的祖传秘方,可自己才是献方子的人,这好处该落到自己头上才是,怎么就便宜了这小兔崽子呢。 越想越憋屈,赶着林兴回去拿自己包袱的空,把郑贯拖到一边儿小声问:“我说老弟,咱俩可是同乡,有道是亲不亲家乡人,咱不是外人,你实话跟我说,这倒是怎么个缘故,合着老哥费了这么大劲,就为了这一串钱不成。” 郑贯是个老实人,心里也觉这事儿不妥当,便道:“刚小林子在娘娘跟前回话的时候,我在茶房呢,真没听见说了啥,只听说娘娘瞧着林兴伶俐讨喜,才要到跟前儿去的,至于你的差事,也别着急,娘娘是个善心人,回头得了机会我帮你垫句话儿。” 方大寿也不傻,心里明白这就是个场面话,谁当真谁缺心眼儿,却也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再不甘心的也只能眼瞅着林兴这狗奴才踩着自己的脑袋瓜攀上去,不过,他不着急,人有三衰六旺,就不信这狗奴才能一直得意,回头落到自己手上,连前带后一块算总账。 林杏这会儿可没工夫理会方大寿想什么,她本来不想回来,可想想那个破包袱,好歹是这丫头唯一的念想,丢了有些对不住她,这才回来走了一趟。 再有,也想跟二狗子告个别,自己没把二狗子当朋友,可就冲他拿命根子似的银子救自己的情份,怎么也得辞个行,就这么走了,心里头过不去。 林杏却忘了,他们当的差事,天不黑都是回不来的,想叫方大寿破了个例,估摸没戏,林杏想想也就打消了主意,回头得了机会再说吧。 提着包袱出来,刚要跟郑贯回浮云轩,就听放大寿阴阳怪气的道:“林公公走好,天冷路滑,看着点儿脚下,别摔着。” 林杏自然知道这老太监气毒了,却不以为意,转过身冲他一躬身:“小林子这儿谢您老提拔了。”眼瞅着方大寿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忍不住笑了一声,跟着郑贯走了。 不想郑贯却是个唠叨没完的性子,一道上都跟林兴说方大寿怎么也算他师傅云云,即便有不对的地儿,当徒弟的也该着谅解等等……从洒扫处到浮云轩,竟唠叨了一路,林杏烦不胜烦。 好容易忍到浮云轩,正想松口气呢,却没想自己竟然跟郑贯住一屋,即便条件比起洒扫处有天壤之别,可旁边多了个唠叨的老太监,林杏真怕自己哪天忍不住把郑贯灭了口。 也不知是不是郑贯瞧出了自己的歹意,过后虽还是唠叨,却收敛了不少。 林杏不怎么乐意搭理郑贯,倒是喜欢旁边屋里的叫顺子的小太监,是在院子里扫地干杂活儿的,今年才十二,虽是太监却生了一张帅脸,裂开嘴傻傻一笑,整个就一勾人的小正太,能萌人一脸血,勾的林杏心里痒痒的不行,得了机会就凑过去跟他说话,或拉拉小手,或摸摸脸。 想想自己也够倒霉的了,就这么点儿爱好,竟然穿到了皇宫里,害的她只能占太监的便宜,当然,还有云大美人儿。 说到云贵人,林杏是真想不明白,白搁着这么个美女日日望穿春水的当怨妇,皇上莫非不是男人? 想不明白,便忍不住问了一句,把顺子吓得,身子一歪差点儿栽火盆里去,急急的道:“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不能瞎说。” 林兴见他一本正经的,火光烤的一张俊脸越发好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嘿嘿笑道:“这屋里没别人,就咱们俩,说几句闲话儿谁能听了去。” 顺子眼睛眨了眨,大概觉得林杏的话有理,方才小声道:“有个跟我一块进宫的同乡,如今分在敬事房当差,听他说咱们皇上不好这个。” 林杏嗤一声乐了:“男人不好美人的,除了无能就是同性恋。” 顺子愣了愣:“什么是同性恋?” 瞧着这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林杏忽觉这么教小孩子有些罪恶感,咳嗽了一声:“那个,没什么,你接着说。” 顺子嗯了一声:“这宫里别的没有,要说美人可有的是呢,说句不要命的话,咱们娘娘虽不差,可比起钟粹宫的慧妃,延禧宫的月嫔,还有周美人赵美人真数不上呢,这些可是宫里有名儿美人,也不见皇上多稀罕,朝堂大臣,外头的老百姓私下里没少议论这事儿,不是宫里曾经有位早夭的公主,还不知外头传成什么样儿呢。” 就一位公主?林杏挑了挑眉:“莫不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是有的。” 顺子噗嗤一声乐了:“林哥哥糊涂了,怎连万岁爷的年纪都忘了,万岁爷今年才二十八,什么年纪大了。” 二十八?林杏点点头,年纪若没问题,肯定就是自己刚说的,不是无能就是断袖,就不知这位皇上是哪一种了? 第7章 有块儿石头 林杏正瞎琢磨呢,忽听顺子道:“万岁爷的事儿可是宫里的大忌,弄不好就掉脑袋,咱还是说点儿别的吧。” 林杏挑了挑眉:“这宫里除了皇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顺子晃了晃脑袋:“多着呢,宫里这么大,主子奴才有多少,哪天不出点稀罕事儿,就说前些日子那档子事儿,御前太监赵二起了贼心,惦记上定天石,竟想偷出去,被侍卫当场拿住,不等万岁爷审他,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听说那血裹着白花花的脑浆子流的满地都是,吓死人呢,也不知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杏:“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有什么新鲜的,不过,定天石是什么?按说他一个御前太监,应该不缺银子使唤啊,平白无故的偷什么定天石啊。” 顺子贼头贼脑的左右看了看,方才小声道:“这事儿宫里私下都传遍了,说赵二是瞧上了慧妃宫里一个叫珠儿的小宫女,两人偷偷结了对食,不知听谁说定天石是神物,捣碎了合水吞下,裤裆里的东西能再长出来。” 噗……林杏刚喝嘴里的一口差都喷了出去,咳嗽了起来。 顺子吓了一跳,忙又是捶又是捋的,折腾了半天,林杏才缓过来,指着顺子:“这可是听谁胡说的,那东西都割了,就算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也长不出来,赵二这是被人忽悠了,死的真冤。” 顺子却道:“林哥哥不知道,这可不是忽悠的,能不能长那东西不知道,可以前听我师父说过,那块定天石是咱们大齐太祖开国时,老天赐下的宝贝,那些翰林院的大学士们也都说,古书上曾有记载,这是神石,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敲着脑袋想了半天,猛然抬起头来道:“对,叫瞬息百年,我也不知这词儿是啥意思,就听我师父说,不得了,是真龙才能压得住的宝贝,不是真龙,别人碰一下就活不成,要不然赵二哪会死的这么惨。” 林杏却没听他后头的话,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瞬息百年这四个字,这个词儿她在一些古籍里也见过多次,古人常把不能解释的事情归类为神赐,天赐等等。 记得有个故事是说一个人进山砍柴,不小心迷了路,等他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沧海桑田百年之后了,这便是瞬息百年。 安然消失后,自己很研究了一阵这些,以她看来,古籍上记载的瞬息百年,拿到现代就是最流行的穿越,既然能往前,自然也能往后,林杏觉得,或许某个地方或某个东西,具备着扭转时空的磁场,只要磁场启动,回溯时间也不是不可能,就如安然忽然消失,自己跑到这儿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此说来,那块所谓的定天石或许能带自己穿回去,想到自己过去过的滋润小日子,她一刻都不想在这破地儿待了。 而且,她也相当清楚,自己穿的这个身体背景复杂,处境实在不妙,谁家没事儿干把自己闺女送宫里当太监啊。 更何况,还能瞒天过海的躲过太监进宫的净身程序,这简直是不可能办到的,如果太监净身都能随便躲过,那皇上脑袋上的绿帽子,还不得一摞一摞的啊。 虽她林杏自认聪明,可这古代的皇宫也不是玩的,弄不好小命就没了,这丫头要是没了脑袋,自己还能不能存在真难说。 综上所述,为了安全起见,自己还是尽早穿回去妥帖,至于安然那丫头的下落,等回去再研究吧,自己的小命没了,找着那丫头也没用,所以,这个定天石自己怎么也得去瞅瞅。 想到此拉住顺子:“这定天石在哪儿?” 顺子给他热烈的眼神瞅的一激灵:“那,那个林,林哥哥,你,你可别,别想不开……”说着偷瞄了林杏的裤裆一眼,小声咕哝了一句:“其实没了那个,也没啥,除了尿尿的时候,跟以前不大一样,不当吃不当喝的。” 林杏愕然片刻笑了起来,见顺子一张俊脸都红了,那个腼腆劲儿实在可爱,林杏色心一动,靠过去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顺子更是害臊的不行,眼睛都不敢看林杏,低着头半天才想起定天石的事儿,生怕林杏想不开,忙道:“出了赵二的事儿之后,那定天石就摆在万岁爷起座的暖阁里了,外人不等靠前,就得被侍卫乱刀砍死,林哥哥就别想了。” 林杏见顺子急的一头汗,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也不好再逗他,点点头:“哥哥就是随便说说,哥的小命金贵着呢,好容易不刷马桶了,没得上赶着找死的,行了,我得走了,再不回去,郑贯不定怎么唠叨呢。”说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站起来走了。 刚进茶房就瞧见刘嬷嬷坐在炉子边儿上,正跟郑贯说话呢,见他进来刘嬷嬷点了点他:“你这奴才好好的不当差,跑哪儿躲懒去了,也就郑贯老实由着你欺负,换二一个试试,早回了主子娘娘,不把你小子的屁股打个稀烂,都算便宜你。” 林杏嘿嘿笑道:“小的知道这是嬷嬷提点呢,还是嬷嬷疼奴才。”说着凑到后头去给刘嬷嬷按摩肩颈:“嬷嬷可还觉得头晕?” 刘嬷嬷舒坦的哼唧了一声:“自打每天晚上照着你的法子,做了那个枕头操,这几日越发觉得松快了,头晕的毛病没见犯,前儿跟那帮老姐们儿还说呢,她们听了都想找你瞧瞧,回头得空我带你过去,我这帮老姐们当了半辈子差,落下一身病,你要是能治就给她们治治,也省的熬着受罪。” 林杏忙应着:“这还不容易,下回您老再跟老姐儿们说话,就让奴才跟着,奴才给嬷嬷们一次清了病根儿。” 刘嬷嬷笑的不行:“你这狗奴就是嘴好,死人都能叫你说活了,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娘娘遣我来是想问问你,既通药理,可会做药膳?” 林杏目光闪了闪:“是娘娘身上又不好了?” 刘嬷嬷摇摇头:“不是娘娘,自打饭前吃一盏你说的姜茶之后,这些日子觉着好了不少,夜里不换汤婆子,也能睡整宿的觉了。” 林杏:“其实娘娘体寒是因阳虚,因娘娘不喜动的缘故,有道是动则阳生,娘娘若能勤出去走动走动,身子骨自会强健起来。” 刘嬷嬷略沉吟:“我也说娘娘得出去走走,只如今还在冬月里,怎么也得开春再说。”说着,顿了顿小声道:“不是咱们娘娘要吃的,是皇上,皇上这些日子身上不好,太医去了好几拨,却都给轰了出来。” 刘嬷嬷一说林杏就明白了,说白了,皇上闹脾气使性子,病了不吃药,就得有人哄,至于谁哄,除了这些后妃也没别人了,不管皇上吃不吃,怎么也得表表心意才行。故此,这些女人群起而动,就打起了药膳的主意。 药膳这个东西不说糊弄人,也差不多,常年累月的吃,或许有些效用,一次两次也就糊弄糊弄自己,去去心病罢了。 而且,云贵人的位份低,又不算多得宠,这药膳能不能送到皇上跟前都两说,不过,自己倒是可以借机去前头溜达溜达,若得机会,也瞅瞅那定天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想到此,便道:“药膳倒不难,只这药膳说到底还是吃食,既需对症更得迎合皇上的口味才成。” 刘嬷嬷一拍大腿:“就说你小子机灵,脑瓜儿转的快,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正是愁这个呢,你虽进宫的年头不短,却一直在洒扫处当差,有些事儿你不知,咱们万岁爷于吃食上,最是讲究,等闲差一点儿的,筷子都不动一下,御膳房的御厨们天天搜枯了肠子琢磨做什么,就这,万岁爷还不一定满意呢。” 林杏心说,原来这皇上是个吃货,想了想道:“嬷嬷可知皇上怎么病的?” 刘嬷嬷往外头瞧了瞧压低声道:“听见说是从慈宁宫出来就病了,估摸是生了闲气,你想想可有顺气的?” 刘嬷嬷一说,林杏倒想起安然常做的罗卜丝饼,岂不正好,便跟刘嬷嬷说了。 刘嬷嬷听了忙摇头:“不成,不成,这样平常老百姓家里的吃食哪成。” 林杏笑了:“嬷嬷糊涂了,皇上什么没吃过见过啊,咱就算做出个花儿来也没用,反倒是老百姓家里的平常吃食才稀罕。” 刘嬷嬷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儿,却仍有些犹豫:“若是别人都送的山珍海味,就咱们浮云轩送一盘子罗卜丝饼,皇上怪罪下来,可担待不起。” 林杏:“您老就放心吧,只要是咱们娘娘亲手做出来的,就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强。” 刘嬷嬷眼睛一亮,却道:“可咱们娘娘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会做这个?” 林杏嘿嘿笑了:“这个罗卜丝饼极为简单,只要练几次一准能做好,回头娘娘得了宠,奴才也能跟着沾沾光,往万岁爷的乾清宫见识见识去。” 刘嬷嬷笑着呸了一声:“你这狗奴才的心倒大,这来浮云轩几天儿啊,就惦记上乾清宫了,得了,只要这事儿能成,娘娘去送药膳的时候,让你跟着,只怕你这奴才胆小,见到真龙吓尿了裤子……” 第8章 美人冻晕了 浮云轩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儿,云贵人给皇上送吃食,怎么也得多跟着几个奴才,才像会子事儿,大概嫌林杏年纪小,压不住岔,刘嬷嬷把郑贯也叫上了。 云贵人打头,他们跟在后头,老远瞧着也是乌泱泱一群人,林杏手里提着小竹篮,时不时往两边打量,瞧着跟故宫也差不多,长长的夹道四通八达,一进进的宫苑隐在其中,林杏本来还憋着想是不是能碰上一出宫斗的好戏呢,这会儿真觉自己想多了。 大冷的天儿,还飘着雪粒子,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林杏收回目光落在前头的云贵人身上,心里着实佩服,终于明白这位的体寒之症,不是因为不动,根本就是冻出来的。 如今可是冬天,尤其这古代的冬天可比现代可冷多了,就林杏体感今儿的气温,最少也得零下十度以上,自己里头穿了两层棉袄,还一个劲儿的哆嗦呢,前头这位穿的那叫一个轻薄。 大红羽缎斗篷里头可是单的,小北风一搜,真正得美丽冻人,林杏真怕没等到地儿呢,这位就晕半道上了。 好容易走到了地儿,连门都没让进,刘嬷嬷上去递了话儿,守门的小太监眼角都不夹一下,直等刘嬷嬷塞了银子过去,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去。 不大会儿功夫,出来个五十多的老太监,估摸是御前的总管太监,倒比看门的小太监客气的多,到跟前就要磕头,云贵人忙让刘嬷嬷扶住他:“成公公腿脚不好,这礼儿就免了吧。” 老太监也不坚持:“那老奴就谢贵人体恤了,前几日听说贵人娘娘病才好了,这大冷天儿怎么到乾清宫来了,若着了寒气可怎么好。” 云贵人忙道:“今儿想起一样家乡的吃食,亲手做了,知道万岁爷这几日胃口不好,便送了一些过来,请万岁爷尝尝。” 林杏忙把手里的提篮递了过去,成贵忙接了笑道:“倒不知贵人娘娘还擅厨艺。” 云贵人脸色微红:“家乡粗食,上不得台面,有劳成公公。” 成贵:“娘娘客气了,这是奴才的本份,那娘娘您请稍候片刻,待奴才进去回话儿。”撂下话提着小篮进去了。 林杏心说这才是老狐狸呢,礼数一点不差,实在的好处却一点儿没少拿,要是真在意贵人大病初愈,也不会晾在风口里头冻着了。 林杏略往里望了望,什么都没瞧见,又朝两边瞧了瞧,两边是太监值守的屋子,看来跟着云贵人,想进去瞧瞧那定天石不大可能。 就算皇上被自己的萝卜丝儿饼所动,想起浮云轩还有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来,估摸也是脱光了,红绸子一裹抗过来了事。 即便给云贵人伺候爽了,给她升了值,自己一个伺候茶水的小太监,也贴不到乾清宫来,更何况,听顺子的意思,这位弄不好哪方面有毛病,真要有毛病,别说萝卜丝儿饼,就是弄个人参娃来也没用。 走开下想进这乾清宫的暖阁,就得混到御前来才成,就算林杏再没常识也知道,这御前的差事是宫里抢破头的差事,宫里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眼红的盯着,挖空了心眼子的想谋到御前来。 以太监来说,一级一级的往上钻营升职,到了御前,也就基本升到头了,刚那个老太监就是所有太监的终极梦想,自己如今狗屁都算不上,想到御前,非的出邪招儿不行,可这邪招儿真的好好琢磨琢磨。 林杏算着得过了一刻钟,刚那老太监才出来,云贵人忙迎了过去:“万岁爷可尝了?” 成贵:“贵人今儿来的有些不巧,万岁爷刚进了一盅子紫米粥,一盘子奶饽饽,贵人放心,等会儿万岁爷饿了,老奴一定把贵人的心意呈上去。” 云贵人大概也想到是这个结果,虽失望倒也能接受:“那就有劳公公了。” 一行人在风口里冻了半天,连皇上的毛儿没瞧见,又原路回去了。 一进浮云轩云贵人就撑不住了,身子晃了晃,刘嬷嬷忙扶着进去,一叠声叫林杏号脉。林杏真想翻白眼,这还用号脉啊,明显就是冻的,不过还是假模假式的瞧了瞧,叫郑贯端碗姜汤来灌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缓了过来,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发呆,不知琢磨什么呢。 刘嬷嬷叹了口气挥挥手,遣林杏几个出去,林杏巴不得呢,虽说美人养眼,可看多了也有些审美疲劳,尤其云美人这样没事儿找愁型的,偶尔瞧瞧还成,看多了,容易得忧郁症,自己还得想想怎么往御前钻营吧。 想钻营就得有门路,而这门路可是人脉打通的,其实中国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一样,只要有人,就又捷径可走,猛然想起乾清宫门口有个小太监手里藏着的骰子,林杏眼睛一亮,对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些小太监在宫里当差也出不去,唯一的乐子不就是赌吗,到了晚上宫门一下钥,谁还管得着,只要自己赌出了名头,就不怕没人来找自己。 想着去寻了顺子扫听宫里可有赌局。 顺子虽小,好歹进宫几年了,比林杏这个冒牌货可强得多,本来还以为林杏找他还要问定天石的事儿,心里正后悔不该跟他说起这个,一听是赌局,立马眉开眼笑起来:“赌局宫里多着呢,林哥哥要是喜欢玩,倒容易的多,只不过那些大太监们玩的大,我们这样的小太监凑不上前儿,索性就自己开了赌局,离着近就有一个,就在御花园旁边的值房里,下的注不大,就图个乐子,哥哥要是想玩,今儿晚上咱们去瞧瞧,就算玩上一宿也输不了几个钱。” 林杏点点头:“那哥哥今儿晚上就跟你见识见识。” 好容易盼到了天黑,林杏从自己包袱里拿了两串钱,塞到腰里,跟顺子偷偷出了浮云轩,往御花园西边的值房去了。 刚到近前,就听见里头,大,大,大,小,小,小……嚷嚷的一声比着一声高,别提多热闹了。 顺子这么老实的性子都兴奋的两眼冒光,拽着林杏一头就钻了进去,屋子里有张老大的桌子,桌子一圈围着十几个小太监,年纪都不大,也不知都是哪宫里的,中间坐庄掷骰子年纪大些,瞧着得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生的细眉细眼,颇有些阴柔,按说这样漂亮的人,林杏应该喜欢,却有些排斥他身上阴沉的气息,即便扎在一堆猴喊夜叫的小太监中间,手里摇着骰宝,也仿佛跟这吵闹的气氛格格不入,这样阴沉的人,大多不是好鸟,自己得小心着些。 林杏微微侧头:“摇骰子的是谁?” 顺子瞟了一眼小声道:“哥哥说刘玉吗,他是御花园管事太监刘秃子的干儿,这赌局就是刘秃子开的。” 两人正说着,忽一个小太监撞过来,一把抓住顺子:“你小子还敢来,不怕连裤子都输了,到时候光着腚回浮云轩,冲撞了你们贵人娘娘,打你个半死,咦!这是谁?生的倒真白净。” 顺子忙道:“这是我们浮云轩茶房里当差的林哥哥,今儿得了闲儿,过来瞧瞧。” “哎呦!哥哥叫的倒亲,不过,进了咱们这儿光瞧着可不成,有道是赌场无父子,到了这儿亲娘老子都不认,哥哥兄弟管什么,既然来了玩两把试试手气吧。” 说着喊了一句:“你们几个让让。” 这小太监显然是个说话管事的,一句话,围着刘玉那桌的小太监呼啦啦闪开一条道儿:“这位林哥哥请吧。” 林杏儿心里明白,这小子见自己是新人,想从自己身上捞一把沾点儿便宜,也不点破,走到桌前。 刘玉上下瞧了他一遭,手里的骰宝在手里摇了几下,按在桌上:“下注吧,大还是小?” 林杏从腰里拿出一串钱丢在桌上:“压大。” 林杏一出口,众人纷纷跟着下注,却都压的小,只有顺子掏出一串钱跟着林杏压了大。 刘玉目光闪了闪,揭开骰宝:“小点。” 林杏不以为意:“我这人自来是先输后赢,玩两把溜开手,运气就来了。” 刘玉呵呵笑了两声,手里的骰宝刚要摇,却听林杏道:“且慢,这局可否我来摇?” 刘玉微愣了一下,看了她半晌,把骰宝递给她。 林杏打开骰宝看了一眼,重新合上,在耳边摇了几下按在桌上:“我这局还是压大,周围的小太监你看我,我看你,压了小。” 林杏笑了一声,揭开,呵呵笑道:“瞧说着这运气就来了,顺子收钱。“顺子应了一声,两只手一哗啦都堆到了林杏跟前。 林杏看了周围一圈:“还玩不玩?“ 刚招呼的那个小太监先嚷嚷了起来:”玩,为什么不玩,你小子赢了钱就想跑,没这么便宜的事儿。“说着掏出一串钱丢在桌上。 林杏手里的骰宝摇了几下,按在桌上,问他:“这局让你先挑,大还是小?“那小太监围着骰宝转了几圈,才道:“小。” 周围的小太监仍是一窝蜂跟着压小。 林杏开口道:“买定离手可不能反悔。” “哪儿这么多废话……”说着等不及林杏,伸手揭开骰宝,瞧见里头的点数,眼睛都直了,三个六点,大的不能再大了。 林杏嘿嘿笑了起来,拱拱手:“贪财,贪财了……” 第9章 难道没毛病 刚那小太监输急了眼,一蹿跳上板凳指着林杏:“你小子耍诈出老千。” 林杏还没说话呢,顺子先急了:“周来根,你别血口喷人,林哥哥才没耍诈呢。” 周来根哼了一声:“没耍诈,他能连着赢两把。” “那,那是林哥哥手气旺,合该着今儿发财。” “我呸,就他手气旺合该发财,老子就背运破财,老天爷是他爹不成,肯定出老千了。” 顺子气的脸红脖子粗,还要跟他理论,林杏拦住他,没瞧周来根,反倒看向旁边一直不出声的刘玉:“这位哥哥说句话吧,莫非这就是你们赌局的规矩,新人来了许输不许赢。” 刘玉盯了他一会儿,呵呵笑了起来:“咱们这赌局虽小却最是规矩,谁来了都一样,这位小兄弟的手气旺旺,就该着今儿发财。” 说着一脚把周来根踹了下去:“输不起就滚蛋,少在这儿丢人。”扫了周围一眼:“咱们当奴才的没家没业,就剩这点儿乐子了,愣着做什么,趁着再玩几把,天一亮就得回去当差了。”众人呼啦又围了起来。 这一晚上林杏手气极好,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眼前的铜钱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中间还夹着几块碎银子。 顺子怀里头抱着好几件棉袄,再瞧那些小太监就狼狈了,尤其周来根浑身就剩下一条裤子,唧唧索索站在那儿,冻的跟个小鸡子似的可怜非常,嘴里还嚷嚷着:“接着来,接着来,小爷就不信手气这么背。” 刘玉站起来道:“还来,再来等着挨板子吧,时候不早了,散了散。” 周来根儿只得悻悻然的朝外头望了一眼,昨儿半夜就下了雪粒子,半宿过去,隔着窗户纸都能瞧见外头白乎乎的雪光,火盆子里的火灭了,寒风从门缝里头钻进来,冻得他上下牙直打架,瞄了顺子手里的衣裳一眼,咬了咬牙,刚要就着身上这点儿热乎劲儿冲出去,却被人一把抓住。 周来根侧头一瞧是林杏,眉头都竖了起来:“你今儿手气旺,小爷愿赌服输,你拽我干什么?” 林杏笑道:“今儿我头一回来,往后还短不了几位照应,本钱还是我的,至于赢的这些,各位兄弟拿回去,今儿天冷就当小林子请各位兄弟吃酒了。”说着从里头拿了自己跟顺子下的本钱,拍了拍傻愣的顺子:“再不走就误差事了。”推门出去了。 顺子回过神来,忙把衣裳往周来根怀里一塞,跟着跑了,紧赶慢赶的追上林杏不满的道:“林哥哥,好容易赢了,你怎么又把钱还回去了?” 林杏站住脚见他一脸财迷,不禁笑了:“这点儿钱算什么,你林哥哥这叫放长线钓大鱼,适当施以小惠,才会有想不到的惊喜,顺子跟哥哥学着点儿吧。” 顺子认真的点点头:“嗯,郑爷爷说你比我们都聪明,也让我跟着你学呢。” 郑贯?林杏愣了愣:“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个?” 顺子挠挠头:“林哥哥第一天来浮云轩的时候,郑爷爷就说了。” 林杏心说,这唠叨的老太监倒是个眼毒的,瞧着挺老实,心里什么都明白,想想也是,郑贯可比方大寿进宫晚,如今混的比方大寿都强,可见比方大寿聪明的多。 两人说着话儿往前走,眼瞅到了浮云轩,迎面却过来个老太监,这老太监生的真难看,绿豆眼,扫帚眉,大嘴叉子,一身的肥肉,下巴上拥着厚厚的两层肥肉,脖子跟脸都连一起了,跟只赖蛤蟆似的,到了跟前嘿嘿一笑:“这才几天不见,小顺子长大了,更出息了,瞧着肉皮儿细粉的……”说着爪子就伸了过来。顺子吓的嗖一下躲到了林杏身后。 林杏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瞄了他一眼:“你是谁?” 因下了雪,林杏把帽子往下扯了扯遮住了脸,省的雪粒子刮子脸上冰的慌,老太监才没瞧见林杏的正脸儿,这会儿林杏一抬头,可看了个正着。 老太监一对绿豆眼都大了一圈:“哎呦,咱们这儿啥时进来这么个漂亮人儿,瞧这模样,比那些主子娘娘跟前伺候的大宫女都体面。”正要往前凑,忽听刘玉的声音:“干爹怎么过来了?” 老太监腿没迈出去呢,听见刘玉的声音,忙又缩了回去,侧过头看了刘玉一眼,呵呵笑了两声:“随便走走,随便走走。” 刘玉:“干爹的病刚好,还是仔细些好,外头冷,儿子扶您回去歇着吧。”冲林杏点点头,拖着老太监走了。 顺子这才从后头出来,拉着林杏道:“林哥哥以后碰上他可得躲远些。” 林杏纳闷:“为什么,他是老虎不成,能吃了我?” 顺子:“他比吃人的老虎可怕多了,他是御花园的管事刘秃子,心肠最坏。” 林杏越发好奇:“怎么个坏法儿?” 顺子凑近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举凡落到他手里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死不了也得残了。”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心说,原来是个老变态,估摸是自己残了,造成心理扭曲,忽想起刘玉不禁道:“刘玉真是他干儿?” 顺子道:“什么干儿,哪有天天往干爹被窝里头钻的干儿,听人说刘玉也是洒扫处当差的,后来认了刘秃子当干爹,才调到御花园来,也不知他有什么手段,刘秃子对别人坏,对他却言听计从的,这御花园的掌事太监虽是刘秃子,真正管事儿却是他的干儿刘玉。” 林杏回头瞧了眼走远的两人,暗道,这刘玉为了往上爬,牺牲可比自己大多了,一想到刘玉这么一颗顺溜的白菜,却被这么一头肥猪拱了,真有些可惜。 转念一想,可惜什么,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自己什么事儿,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谋御前的差事吧,这饵是下去了,就不知是哪儿的鱼上钩了。 算了,先不想了,熬了一宿,这会儿困得都睁不开眼了,拉着顺子回到浮云轩,在郑贯跟前点个卯,就回屋补眠去了。 说起来云美人对自己还是颇为优待的,说是在茶房当差,从进来那天,自己就没干过什么,也就开了几个调养的方子,时不时给云贵人号号脉,就没她什么事儿了,林杏如今的日子,在别的太监眼里要多羡慕又多羡慕,可羡慕也没用,没人的本事也只能干瞪眼。 林杏窝在被子里睡得正美呢,却被人推醒了,自然不爽,睁开眼一看是郑贯,只能咕哝两声认倒霉,她能对付方大寿,却拿郑贯这样的没招儿,这老太监虽然唠叨,对自己还挺好,弄得林杏有火也没处发。 往窗户外头瞟了一眼,白的晃眼,不禁道:“天还没黑呢,您老叫我起来做什么?” 郑贯:“刚敬事房传了信儿来,今儿晚上万岁爷召咱们娘娘伺候呢,嬷嬷叫你赶紧过去。” 林杏挑了挑眉,看来这萝卜丝饼还真管用,云美人这冻没白挨。 侍寝就侍寝呗,这会儿召自己过去做什么?莫非还想让自己一个太监传授她房中术不成,更何况,不说皇上有毛病吗,就算云美人的技术再好,也是对牛弹琴,不过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探一下皇上的底儿,要真是有什么毛病的话,自己给他治治,或许就不用费劲了,顺理成章就能到御前伺候。 想到此,一咕噜爬起来,洗了把脸就去了,刚进屋就给兴奋的刘嬷嬷抓着,带到了云贵人前头:“快着给主子瞧瞧,调养了这些日子,可好些了,昨儿又受了凉,要不要紧?” 林杏搭着脉琢磨着怎么开始:“娘娘,奴才的爹说过,治病最怕讳疾忌医,有几句话奴才想问底细?”说着扫了眼旁边立规矩的宫女。 刘嬷嬷会意,挥手遣了屋里的宫女太监:“行了,人都出去了,有什么话问吧?” 林杏略沉吟方道:“娘娘屡次侍寝,却始终不得龙胎,娘娘虽有些体寒之症,却也不至于不孕,会不会是万岁爷……” 说到这儿顿了顿,刘嬷嬷脸色大变,忙道:“这话可不能胡说,要掉脑袋的,万岁爷春秋鼎盛,太医日日请脉,哪会有什么不妥?” 林杏却看向云贵人:“有句没王法的话,奴才问了,娘娘可别恼,娘娘侍寝的时候,万岁爷的表现如何?可有后继无力之态?” 云贵人一张美人脸腾地的红了起来。 刘嬷嬷指着他:“你这狗奴才年纪不大,男女间的事儿懂得倒不少,我瞧你不该在浮云轩,该着去敬事房当差才对,今儿你嘴里这些话让外人听了去,你这狗奴才纵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林杏:“此事干系娘娘能否怀上龙胎,奴才不得不问。” 忽听云贵人小声道:“皇上龙虎精神,又怎会后继无力,到底是我没福气,虽侍寝多次,却仍无喜讯。”说着长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刘嬷嬷忙道:“娘娘何必如此,今儿万岁爷不是召娘娘侍寝吗,娘娘上心的伺候着,不定老天垂怜,就怀上了。” 云贵人点点头,仿佛想起什么,目光一变,软软的荡起几分春意,林杏反倒更纳闷了,从云美人的反应来看,皇上不像有毛病的样儿,不然,云贵人绝不可能如此神情。 这是一个女人想男人的情态,而且,对那个男人在床上的表现异常满足,才会如此惦记,可外头不都说皇上不好女色吗? 林杏真有些糊涂了,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跟自己一个小太监也没什么关系,自己还是接着补觉去,晚上还不知怎么折腾呢。 刚回屋,顺子就贼呼呼的钻了进来:“林哥哥,御花园的刘玉叫人给我送了信过来,说,明儿别的宫有个大赌局,问林哥哥去不去?” 第10章 你个死太监 刘玉?林杏很有些讶异,虽说饵下去了,却没想到上钩的是他,即便刘玉颇有些姿色,但昨儿一见他,林杏就直觉危险,林杏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他望着自己的目光跟别人截然不同,内容极为复杂,即便自己也瞧不出他的心思。 却有一点,林杏很清楚,刘玉对自己绝无善意,这也是林杏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儿,自己从十一进宫,就在洒扫处刷马桶,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大概只有二狗子。便在洒扫处,自己都称得上是个隐形人,怎会招惹上刘玉。 忽然想起昨儿顺子貌似说过,刘玉也是从洒扫处出来的,莫非刘玉跟自己早就相识?或者自己跟他真有什么关系? 想到此,侧头问顺子:“刘玉以前也在洒扫处?” 顺子点点头:“算算日子,林哥哥跟刘玉还是一年进宫的呢,林哥哥之前该见过他的,哥哥不记得了吗?” 林杏心说自己就是个冒牌货,哪知道之前的事儿啊,不过刘玉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好歹也得探探才行,若他真想害自己,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先下手为强。 拿定主意,跟顺子道:“你一会儿给刘玉捎个信儿,就说我一准去。”顺子应着跑了。 天没黑,敬事房的人就来了,把云贵人扶进了软轿抬走了,瞄见那张绯红的美人脸,看的林杏心里都荡漾。 刘嬷嬷带着宫女跟着去了,大概觉得林杏没什么用,就把她留在了浮云轩,反倒便宜了。 眼瞅着天黑了,林杏见外头还有些落雪,怕冷在里头又套了层棉袄,从包袱里仍拿了两串钱,忽瞄见云贵人前些日子赏给自己的荷包,里头是两个银元宝,不大,一两一个。想着没准用得着,便从荷包里挖了出来,塞到腰里就出去了。 郑贯对于林杏的行踪至多就唠叨两句,基本不管,浮云轩从上到下谁不知,林杏得主子看重,即便瞧见她偷懒耍滑,也没人敢吱声,也就更方便了林杏。 本来顺子死活要跟去,林杏怕刘玉不定安得什么心,若使坏,自己一个人想个法儿脱身不难,带上顺子就难了,故此,好生安慰了顺子几句,答应下次一定带他,小家伙才嘟着嘴回屋了。 想到顺子那张可爱的小脸,林杏的手就痒痒,这小正太萌起来,真能萌死人,怪不得现代那些阿姨都喜欢这些半大孩子呢,摸摸捏捏的,有说不出的舒爽。 林杏嘿嘿,刚笑了两声,忽听刘玉阴沉的声音响起:“你倒是心大,这时候还笑的出来。” 林杏左右看了看,瞄见前头的墙根儿下有个黑影儿,手里的提灯往上照了照,正是刘玉,这一见面,听声儿就没好来的,而且,没有昨儿的陌生,听话头,这小子跟自己貌似真认识。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走了过去:“刘哥哥这话说的,咱们当奴才的,心不大难道栓根儿绳子上吊不成,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到什么时候都得想着以后,这会儿不如意,不定以后就好了,哭丧着脸是过日子,笑着也是过日子,做什么不让自己痛快点儿。” 刘玉沉默良久:“大半年不见你倒真变了不少,不是知道底细,我都差点儿认错了人。” 林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小子果然认识自己,两人在洒扫处是有什么恩怨不成?不管有什么恩怨,自己也不能接着,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虽说自己不怕他,可树这么个阴险的敌人,也不大妙。 想着,走到刘玉跟前:“刘哥哥认识我?” 刘玉冷哼了一声:“这里只你我二人,还装什么,之前倒是错看了你,不想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巴上了云贵人。” 林杏却笑了:“刘哥哥这话可是笑话了,你不一样巴结上了刘秃子吗,只不过弟弟没有刘哥哥的好本事,只能撞大运……” 林杏话未说完,一只手伸了过来,不等她躲闪,直接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林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她自觉聪明,认为会点儿拳脚功夫,再机灵点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这会儿才知道,自己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对付对付四德子那样儿蠢货,刘玉这家伙显然是高手,不出手则已,出手就直接拿住自己的要害,死太监冰凉的手指精准的捏住自己的颈动脉。 林杏非常清楚,只要他稍微一扭,自己不死也得残,而他的脸几乎贴在自己脸上,也让林杏彻底看清楚了他眼里的恨意,林杏从心里发毛,这小子岂是不怀好意,简直恨不能掐死自己。 林杏费力的眨了眨眼:“有话好说,有话好……呃……”脖子上的手一用力,林杏险些背过气去,好在他又放松了些,林杏才得以喘息,半天才说了句:“我不记得你了?” 见刘玉没什么反应,林杏几乎绝望了,想不到自己的小命竟然丢在这儿了,正想着死了是不是能穿回去呢,死太监却开口了:“你倒真长了不少能耐,不记得我了?你当一句话就能把我糊弄过去?” 林杏一听有门儿,忙道:“真的,不骗你,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醒过来就什么都忘了,就连二狗子都不记得了,还是他后来跟我说才知道。” 刘玉看了她良久,眼里虽半信半疑,手却放了下去。 林杏大松了一口气,正琢磨自己这会儿百米冲刺跑回浮云轩,可不可行的时候,四太监阴沉着声音道:“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儿,惹恼了我,这会儿就掐死你,丢进粪池子里当花肥。” 林杏心里问候了死太监的祖宗八代,可也知道这会儿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形势比人强,这口气怎么也得先忍过去,等以后寻机会看老娘怎么折腾你。 打定主意也就不再想逃跑的事儿了,反而往刘玉跟前凑了凑:“我说刘哥哥,我是真不记得了,不管之前咱俩有什么恩怨,弟弟这儿都给你陪个不是。” 虽说不舍,还是从腰里把那两腚银子拿出来,塞到刘玉手里:“我刚到浮云轩,就得了这么点儿赏,权当弟弟赔给哥哥的,哥哥就别跟弟弟计较了。” 林杏说完就见刘玉仍是阴沉的盯着自己,心说,莫非这死太监嫌少,真他娘的贪,不过,林杏明白一个道理,钱再好跟命比起来,也狗屁不是,能换来命,多少钱都值。 故此,又道:“哥哥要是嫌少,我这儿道是还有个法子,不如哥哥找个大点儿的赌局,咱们多赢它几把,弟弟没别的本事,倒是这手气旺,十赌九赢,这条生财的路子,哥哥看成不成?” 林杏刚说完,脖子一紧,又给这死太监掐住了:“说,你是谁?” 林杏不禁怒起来,尼玛,怎么说怎么不行了,她的臭脾气以前可是出了名儿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欺负啊,怒道:“我他娘知道自己是谁?一醒过来就成了刷马桶的太监,天天起早贪黑的刷马桶,身上比粪坑还臭,好容易巴上个好点儿的差事,你还来找麻烦,你既然想掐死我,就利落点儿,别磨叽,我正他娘不想活了呢。” 林杏的一番气话,死太监倒笑了,只不过笑的有点儿慎得慌:“你还真不像她,既然,你说十赌九赢,这么大个财路,断了也真可惜。”说着放开林杏。 林杏揉着自己的脖子,估摸都青了,正摸着就听死太监冷声道:“磨蹭什么?走啊,还想我背你怎么着?” “去哪儿?”林杏愕然看着他。 刘玉:“还能去哪儿,你不会忘了今儿出来的正事儿吧。” 林杏发现,自己的直觉真他娘灵透了,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好东西,果然,只不过,自己到底跟这死太监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死太监恨不能掐死自己,再有,这死太监要带自己去哪儿啊? 林杏微微侧头瞧了瞧两侧的宫墙,基本宫里的道儿都差不多。自从穿过来,林杏只跟着云贵人去过一趟乾清宫,平常出浮云轩大都是顺子跟着,顺子别看小,记性却好,宫里的道儿大都认识。 这会儿跟着刘玉,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啊,琢磨这死太监别是想把自己带去哪儿灭口吧。 正瞎琢磨呢,忽听死太监说了声:“到了,进去吧。” 林杏愣了愣,见眼前像个门,也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刚要问是哪儿,后背一个大力,就给死太监推了进去,不等她反应过来,院门咣当就关上了,接着就是落锁的声音,然后死太监的声音传来:“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回去,就依着的话,之前的事儿一笔勾销,你要是回不去,别说我没告诉你,等天亮,给那些管事的大太监拿住,想死怕都不易。” 林杏知道上当,气的七窍生烟,跳着脚:“刘玉你个死太监,老子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活该你给老变态折腾,你个死太监……” 林杏跳着脚骂了半天,门那边儿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倒是自己口干舌燥,嗓子眼儿都快冒烟儿了,茶是别想了,抓了把雪塞嘴里聊胜于无,手里提的灯笼也早不知甩哪儿去了。 好在下了雪,就着雪光隐约能看清院里的情景,像是一个荒废的院子,也不知是哪儿,不是自己如今就在这儿,林杏都想不出皇宫还有这么破烂的地儿,屋子的窗户纸都没了,一阵北风过来,吹得呼啦啦响,听得人慎得慌。 林杏一点儿进屋的想法都没有,这么个破院子,不用说,里头也没什么好东西,还是赶紧想着怎么出去要紧,真要在这儿破地儿待上一宿,就算不给管事拿住,也得冻个半死,这死太监还真毒。 林杏扶着墙慢慢的走,她异常清楚,宫里的墙都高的离谱,就算自己有蹿房越脊的本事,也不可能翻过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狗洞。 听顺子说过,宫里养狗的多了,不说嫔妃就是太监都喜欢养狗,故此,大多的院子都会留狗洞。 林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依靠狗洞救命,找了一圈真给她找着了,后墙根儿有一个,长时间不用,堆了不少积雪。 林杏也顾不上冷了,蹲在墙根儿,费了半天力气,才把狗洞里的雪都扒拉出来,两只手冻得都快没知觉了,就着雪光看了看,不禁叹了口气。 当初刚从洒扫处出来的时候,都快冻烂了,是自己每天用生姜花椒水,泡了好些日子,才好起来,这一下估计又要犯了,刘玉这死太监,等自己出去再想法儿收拾他,这次是自己没防备,下一回非找回来不可。 林杏搓了搓两只手,弯腰试了试,差不多,缩着身子挤了出去,站起来,把自己身上的雪拍了拍,亏的自己身量小,不然,今儿晚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这是哪儿? 明显不是刚跟死太监过来的夹道,算了,管它是哪儿呢,总比关在破院子里强,既然出来了,沿着夹道走,只要方向不错,早晚能走回去。 林杏左右看了看,粗略辨了一下方向,顺着夹道走了下去,越走林杏越觉得自己太想当然,这宫里四通八达,就算白天都能走蒙圈了,更何况,这会儿是半夜,黑灯瞎火的。 而且,林杏严重怀疑自己辨的方向错了,这怎么越走越不对呢? 正琢磨是不是换个方向,忽瞧见前面影绰绰的有亮儿,也管不得许多了,奔着亮就过去了。 近了,倒是瞧见了牌匾,竟是御膳房,不知是不是饿了,离着老远都仿佛闻见一股子香味,林杏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下口水。 她本来就是个吃货,以前守着安然这个顶级大厨,根本不用愁,想打牙祭直接去找那丫头就行,无论南北大菜还是各地小吃,那丫头都能做出最地道的味儿来,如今倒好,别说大菜,就算在浮云轩伙食好了不少,跟自己以前也没法比啊。她想念烤鸭,烧鸡,卤猪蹄,炖肘子…… 林杏眼前划过一盘盘美食,馋的她哈喇子都滴了出来,吸溜了一口,琢磨自己进去打打牙祭,应该没什么吧,这会儿深更半夜的,估摸里头也没什么人看着,好歹先混个饱肚子,再琢磨怎么回浮云轩,也不枉白出来受回罪。 想到此,便往御膳房望了望,从大门走进去这样找死的事儿,只要林杏没傻,就绝不会干,她估量了一下路线,小心的从旁边绕过去,捋着御膳房的后墙找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就说得有,别的地儿都养狗,御膳房这么肥的衙门,怎会不养。 而且,这狗洞也大的多,林杏没费什么劲儿就钻了进去,进去就不用琢磨了,顺着味儿走就成。 顺着廊子奇拐八绕,终于找着了地儿,伸手戳破了窗户纸,往里头望了望,没见着人,估摸趁着半夜出去吃酒躲懒去了,正好给自己机会。 林杏蹑手蹑脚的把门推开,走进去之后仍小心的把门掩上,打量一遭,颇有些失望,什么都没有,架子上的食材倒是挺多,可都是生的。 忽瞄见那边儿的小灶儿上搁着蒸笼,抽了抽鼻子,貌似刚那股子香味就是从这儿传出去的,过去一掀,果然,是一笼喷香的肉包子。 林杏儿捏了一个刚要往嘴里头塞,忽听门外仿佛有说话声,吓了一跳,忙把包子丢了回去,身子一缩,躲在架子后头,从架子的窟窿眼往外看。 只见门一开,进来个男的,看见这个男的,林杏儿那颗心忽悠就窜到嗓子眼儿了,心说,不会这么倒霉吧!就偷了一回嘴,重点是还没偷到嘴呢,就给宫里的老大活逮了,要是因这个砍了头,她得冤死。 别问她怎么知道外头的就是皇上,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的,就知道这是常识,深更半夜的,皇宫里除了太监跟军机处两个值班的章京,加上以备不时之需的俩太医,就皇上一个男人。 而值班的章京跟太医断不会半夜跑到御膳房来的,更何况,外头这位,年纪瞧着有二十五六的样子,据说皇上二十八,天天吃香喝辣,保养得当,比实际年龄小些,也在情理之中。 别问她怎么看出来不是太监的,她好歹是女人,是不是男人还是能分出来的,不过,这皇上长得还真不赖…… 正想着,忽发现外头的男人没了,林杏愣了愣,莫非走了?这可是自己的运气…… 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忽感觉旁边反复有一道酷冷的视线盯着自己,林杏浑身的汗毛都炸了,缓缓侧头,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第11章 是不是肾亏 林杏一直觉得自己足够聪明,而聪明人跟笨蛋最大的区别,就是对突发事件的反应能力,即便她一直想谋到御前当差,却也明白这会儿遇上皇宫老大,绝对是最糟糕的时候。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宫里一个最不起眼的低等太监,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要自己的小命,而自己一个浮云轩当差的小太监,深更半夜的跑到御膳房来,怎么说都说不清。 或者,都没机会说,只眼前这位一句话,自己的脑袋立时就会搬家,想要保住脑袋,现如今只有一条路,撞大运。 想到此,大着胆子凑过去,拿肩膀顶了他一下,嘿嘿一乐:“我还说给管事的活逮了,不想遇上个一样来偷嘴的,可把我吓的够呛,这会儿心还扑腾呢,不信你摸,你摸摸。”说着,一把拿起男人的手,往自己胸前拽。 林杏可不怕被占便宜,慢说这丫头如今发育迟缓,十五了还是个飞机场,就算被摸,给这么个帅哥摸摸也不吃亏。 男人目光微微一滞,手却并未缩回来,而是由着林杏按到胸前,林杏感觉他紧绷的身体略略放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充分说明,自己头一步算蒙过去了。 男人的紧绷,显然不是因为紧张,作为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他的紧绷只可能是不习惯别人触碰的原因,自己的行为若是搁在平常,估摸都够诛九族的罪过了。 这会儿能保住命的路子,就是尽量跟这男人套近乎,装的越像,活命的机会越大。 男人终于缩回手,习惯的背在身后,直直看着他,半晌儿才道:“你是来偷吃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习惯了发号施令,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也透出不容忽视的威严。 林杏白了他一眼:“你也别装了,不偷吃,深更半夜的跑这儿来做什么?不过,今儿小爷走霉运,刚赌钱差点儿输掉裤子,好容易摸进御膳房,想弄点儿好料打打牙祭,谁想就一笼包子,真真的晦气。” 说着,钻过去,掀开笼屉,提溜起一个包子一股脑塞进嘴里,那鲜美的滋味儿,林杏眼睛都眯起来了。 接连吃了三个,烫的只吸溜儿,一边儿吃着,还招呼对面的男人:“我说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趁现在没人赶紧着,等会儿管事的来了,想吃就晚了。” 见男人仍不动,林杏索性一手捏了一个包子,窜过去就塞到他手里:“快吃快吃,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见男人皱眉盯着自己的手,林杏嘿嘿一乐:“那个,刚进来的时候蹭了些灰。”随便在自己衣服上蹭了两下,接着过去拿包子。 生怕没得吃,嘴里连着塞了两个,把腮帮子都撑得鼓囊囊的,脸都变形了,塞的太多,一时卡在嗓子眼儿,抻脖子瞪眼,直冲男人伸手。 男人皱了皱眉,不知从哪儿弄了碗水递给她,林杏都顾不得接过来,抓着他的手,灌了进去,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心说,自己这么卖力气的表演容易吗,差点儿就让包子噎死。 捋了捋脖子,对男人挥挥手:“谢啦,你别管我,快吃吧。”见男人看向空空的笼屉,林杏挠挠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今儿饿了一天,好容易见着包子,就什么都忘了,我再翻翻,没准还有好吃的,这里可是御膳房,没道理就几笼包子啊……” 可惜翻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好料,一回头倒傻了,男人不知从哪儿弄出了只烧鸡来,放在桌子上,林杏眼睛都亮了,一下子扑过来,抓着烧鸡,撕开,递给男人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啃了起来。 不一会儿,啃完了自己的,眼睛还直勾勾盯着男人手里的另一半,吧唧吧唧嘴:“你怎么不吃……”白等男人把手里的半只烧鸡,也给她吃了,林杏才一屁股坐在火灶边儿上,打了个饱嗝,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足的叹了口气。 忽听男人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林兴心里咯噔一下,琢磨老大不是想问清楚,回头好找自己麻烦吧,这个还是不露的好,嘿嘿一乐,低声道:“我说咱可是做贼的,你见过哪个做贼的,还自报家门,又不是傻。” 说着瞟了外头一眼:“时候可不早了,再不回去,等管事的起来,一顿板子就挨上了。”几步窜到了门边儿,拉开一条缝往外头看了看。 其实林杏知道外头没人,老大既然在屋里跟自己废了半天话,外头当差的肯定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御前当差的可都是人精,知道老大不想戳破,自然会躲起来,不过,林杏的样子还是要做足了,贼眉鼠眼的扒了扒头,回过头冲男人挥挥手:“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天快亮了呢。”撂下话不等男人再说什么,嗤溜跑了。 从狗洞钻出去,林杏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跑了飞快,后头奉命跟过来的小太监,就瞧见一个人影儿,嗖就没了,不禁骂了句:“跑的倒真快。” 回来跟师傅回了,成贵愣了愣:“没追上?” 小太监点点头:“那小子不知吃了什么,一出了狗洞,跑的比兔子还快呢,没等奴才追,就没影儿了。” 成贵倒乐了,拍了拍他:“这狗奴才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更是个人精,估摸早就看出是万岁爷,怕掉脑袋,刚才在屋里装王八蛋呢,这会儿脱身,自然跑的飞快。” 小太监一跺脚:“这小子真坏透了,一会儿回了万岁爷,看不找出来砍个十七八段。” 成贵摇摇头:“万岁爷刚既没降罪,自然是有心饶他,也算这小子命大,由他去吧。” 不说成贵师徒说什么,且说林杏,这一口气都不知跑了多远,等停下来的时候,累的一丝儿力气都没了,也顾不得有没有雪,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气儿还没喘匀实,眼前就露出一个人脑袋,正是刘玉,皱着眉冷冷看着她:“你跑哪儿去了?” 不看见刘玉还好,一看见他,林杏肺都要气炸了,不是这死太监,自己至于这么惨吗,这会儿还有脸来问她跑哪儿去了,当老娘这么好欺负不成,老娘就是打不过也咬死你。 想到此,一咕噜爬起来,直接就扑了过去,刘玉大概没想到她会忽然发疯,一时没防备,被林杏扑在地上。 林杏占了上风,哪还会客气,骑在刘玉身上,一阵乱拳打了过去:“老子怎么得罪你了,你他娘这么害老子,你个死太监,活该让老变态玩死,活该你断子绝孙……” 林杏几句话骂过来,死太监怒了,一翻身,两人就掉了个,林杏的两手被他抓住,他的力气极大,手跟铁钳似的,林杏给他抓在手里,一动也动不了。 死太监浑身怒意蓬勃,眼里的恨意如把把尖刀,仿佛要把林杏凌迟,林杏彻底清醒过来,暗悔自己冲动,好容易从那破院子跑出来,这会儿要是死在他手里,可真冤死了。 想到此,不禁道:“那个,你,你别冲动,你可是说过,只要我自己从那院子出来,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君子一诺千金,反悔的就是小人。” 不知是不是林杏的话起了作用,死太监倒是放开了她,林杏急忙爬起来,蹭一下躲了老远,指着他:“那个,既然咱们达成了共识,以后便互不相欠了,回见了。”撂下话,转身就想跑,却不防被刘玉一把拽住。 林杏吓了一跳:“你,你想反悔?” 刘玉冷冷看了她一眼,也不吭声,拖着她往前走,林杏本来还以为这厮又想使坏门,等瞅见浮云轩,才明白他是拖自己回来,怕自己瞎跑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看见浮云轩,林杏急忙甩开他,跑进了浮云轩,正碰上起来扫雪的顺子,顺子见林杏这一身又是泥又是雪的,吓了一跳,急忙丢开扫帚,迎了上来:“林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杏摆摆手:“别提了,算老子倒霉,碰上个煞星,你快给我弄盆上回教给你的花椒生姜水,我这两只手都快冻掉了,再不泡泡,冻疮又得犯了。”顺子应着跑了。 林杏两只手泡进热呼呼的生姜花椒水里,舒坦的吁了口气,琢磨刘玉那死太监,怎么这么恨自己呢,瞧那意思可不像寻常恩怨,难道自己跟他有什么杀父夺妻之仇?怎么可能,自己才多大啊? 算了,不想了,以后离这煞星远点儿就是,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缓了会儿,想起什么,不对啊,昨儿晚上皇上不是招了云贵人侍寝吗,怎么半夜不跟美人干正事儿,跑御膳房去做什么,难道是干一半儿饿了,去找点儿吃的,这不笑话吗。 看来外头传的也有些道理,皇上多半那方面不成,不然,面对云贵人这样的美人,哪还想的到吃呢。 忽想起刚自己一回来就瞧见郑贯了,不禁道:“娘娘回来了?” 顺子点点头:“半夜就回来了。” 林杏好奇的道:“怎么这么早?” 顺子见屋里没别人才小声道:“林哥哥不知道,莫说咱们娘娘只是个贵人,就是钟粹宫的慧妃主子,万岁爷若招寝,也一样送回去,这是规矩,便皇上格外怜惜的,至多也就赐在边儿上的围房里歇会子,想在龙床上睡整宿的觉儿,也只有皇后娘娘才成,偏偏咱们万岁爷自始至终没立皇后,便宫里的娘娘们,皇上也是颇淡的,能招寝就不错了,哪还会留宿。” 林杏撇撇嘴,心说,他那是不行,真要是行的,这么多美人,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啊。 正想着,郑贯一脚迈了进来说娘娘传她过去,不用想也知道是想让她号脉。 其实林杏如今差不多认定了,十有八九是皇上有问题,所以,即便天天招寝云美人,想怀龙胎也难。 而且,这刚完事就号脉,就算自己是大罗金仙,也号不出什么来啊,不过,话说回来,就瞧皇上的气色,倒真不像个肾亏不孕的…… 第12章 又得见面了 林杏进来的时候,见云贵人跟往常一样靠坐在软榻上,撑着胳膊望着窗外,只不过少了之前的幽怨,眉眼盈盈水波流转,荡出几分难言的春,情,竟比往日更动人,看来这美人还得有男人才行,哪怕男人不大行,也总比没有强,这才滋润了一回,美人就跟经了雨露的花儿一样,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刘嬷嬷拍了他一下:“主子跟前还只管直眉瞪眼的做什么,还不给主子瞧瞧脉,看看怀上了没有?” 云贵人回过头:“哪有这么快,嬷嬷也太心急了,小林子别听嬷嬷胡说,唤你来是想问问,你可还会别的什么吃食?” 刘嬷嬷愣了一下,小声问:“莫不是昨儿皇上提了萝卜丝儿饼?” 云贵人:“这倒没有,只略问了我一句家乡在哪儿?倒是成公公提点了一句,说那萝卜丝饼万岁爷吃了有多半个。” 林杏暗暗撇嘴,心说,这男人也真够无耻的,美人都睡好几回了,连人是哪儿的都不知道,倒因一个萝卜丝儿饼才想起来。 刘嬷嬷却激动的不行:“哎哟,这可难得,宫里谁不知咱们万岁爷是有名儿的嘴刁,那些御厨做出来的吃食,也不见得能让万岁爷问上一句呢,倒真是娘娘的造化,小林子,你快着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也好做出来送过去,万岁爷一准儿能想起咱们娘娘的好来。” 林杏觉着刘嬷嬷纯属想多了,皇上即便想起云贵人,想的也是吃,说起来也奇怪,这宫里山珍海味,什么好料没有啊,不说别的,就昨儿那笼包子,也比萝卜丝饼好吃多了,皇上不是嘴叼就是个贱皮子,不如弄点儿大腌萝卜,棒子面窝头,送过去,没准这位吃着比什么都可心。 想是这么想,林杏可不敢说出来,干系自己的小命呢,不过,还有什么吃食?真得想想,在安然这个顶级大厨身边儿待了这么多年,莫说吃食就是南北大菜,林杏都能如数家珍,可惜,只是嘴上说跟吃,真让她做,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说到底她是个大夫,跟安然这个厨子可没法儿比,便一些简单的,也只大概知道做法,真让她动手,还不知做出什么黑暗料理来呢。 想到此,为难的道:“吃食奴才倒是知道一些,只不过奴才蠢笨,怕是做的不好,反倒给娘娘惹了祸事。” 刘嬷嬷一听忍不住乐了,指着他:“难为你这奴才还有自知之明,你做萝卜丝饼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你这小子不是个做厨子的料,行了,你也不用为难,咱们浮云轩的厨娘,虽比不得那些御厨,做些小吃食也不难,你只把知道的做法儿说来,我想法子,这次还是想个精致些的好。” 精致些的?林杏倒想起来安然做过的一道菜,水晶萝卜卷。 林杏话一出口,云贵人就蹙了蹙眉:“怎么又是萝卜?” 刘嬷嬷也道:“可不嘛,小林子,你就不能想点儿别的吗?” 林杏:“这个娘娘就有所不知了,咱们宫里不当萝卜是好东西,民间却有冬吃萝卜夏吃姜的话,萝卜有消食、降气之功,能治咳嗽,还能通便。冬月天寒,人们多食热物,胃内易积火,萝卜性寒,萝卜可祛火生津,冬天常食萝卜,春日便不易生燥火,娘娘,这萝卜可是赛人参的好东西呢。” 刘嬷嬷:“照你这么说,倒是民间的老百姓有福了,冬底下,家家户户都拿人参当饭吃呢。” 林杏嘿嘿一笑:“这话说穿了,就是外头的穷老百姓哄着自己乐的,要真有人参,谁还能天天抱着萝卜啃不成。” 云贵人扑哧一声乐了:“小林子通药性,既她说好,必有道理,让厨娘瞧着做吧。” 林杏忙道:“那萝卜丝儿饼之所以能让入万岁爷的眼,说到底是皇上体念娘娘的心意,不然,这么寻常的吃食,怕连瞟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呢。” 云贵人倒也聪明,林杏点了她一句,立马就明白过来:“是了,万岁爷体念的是我的心意,这水晶萝卜卷,自然也一样。”说着站起来去了小厨房。 这水晶萝卜卷的做法并不难,太难的林杏也记不住,就是把猪肉馅调好,包到汆软的萝卜片里卷好了,上笼屉蒸熟,出锅后淋上香油就成了,即便云贵人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人,做一道这样的菜,也没什么难度。 刘嬷嬷夹起一块尝了尝,点点头:“做法简单,却清香爽口。” 云美人眼睛一亮,盯着那盘萝卜卷,也不知是不是想起昨儿夜里的事儿了,蕴着水汽儿的目光,荡了一下,桃腮腾起红晕,迷迷离离的诱人非常。 林杏琢磨自己要是男的,这会儿也得扑过去,美人思春啊,可是最勾人的风情,哪怕自己是个女的,都有点儿扛不住。 送着美人走了,林杏还琢磨,可惜了这么个美人,要是在外头,谁舍得让她独守空房当怨妇啊。 正想呢,就听嬷嬷道:“想什么呢?还不快着把这刚出锅的罗卜卷送去乾清宫,再耽搁,等冷了可就走味儿了。“林杏脑袋嗡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尖儿:“嬷,嬷嬷,说什么?我送过去?” 刘嬷嬷点点头:“这是娘娘特意吩咐下的,说你机灵,咱们浮云轩这些奴才都加一块儿,也没你一个人儿心灵儿,更何况,你嘴也甜,万一成公公要是问什么,你就把刚跟娘娘说的那些说一遍儿,这个别的奴才可说不清楚。” 林杏眼睛都大了两圈,搁以前,自己巴不得有这样往御前露脸的差事呢,可今儿不成么啊,昨儿自己刚把老大忽悠了一顿,还琢磨过些日子,等皇上忘了自己,再想法儿谋御前的差事呢,今儿过去,万一撞到老大手里,能有自己的好儿吗? 林杏岁不认为皇上会有闲工夫记住自己,哪怕有些印象,也不过一两天就丢脖子后头去了,毕竟这宫里太监宫女的不知有多少,皇上想记也记不过来,谁成想,今儿就摊上这么个差事,自己这不上赶着找倒霉吗。 想到此,忙道:“那个,嬷嬷,小的昨儿夜里失了盹,一宿没睡,这会儿脑袋里都是糨子呢,还是让郑爷爷送吧,他性子稳妥,我这个猴性儿,又没见过大世面,那天跟着娘娘往乾清宫走了一趟,这会儿想起来腿肚子还转筋呢。” 刘嬷嬷笑道:“你少哄我,那天我可是瞧得真真儿,你小子是个熊胆儿,一点儿怕的意思都没有,倒是郑贯,昨儿夜里刚进乾清宫,吓得一张老脸都白的没血色了,我还一个劲儿怕他晕在乾清宫里呢,万一冲撞了万岁爷,他这条老命就甭想着要了。” 林杏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档子事儿,郑贯平日那个唠叨劲儿,真没瞧出是个如此胆小的,可自己真不能去乾清宫啊。 眼珠子转了转:“刘嬷嬷,要不您老跑一趟吧,奴才伺候娘娘的日子短,这么要紧的差事,交给奴才,万一砸了,奴才的小命倒不要紧,只怕坏了娘娘的大事,再说,上回娘娘亲自过去,都等了大半天,我去,怕连看门的小太监都不夹奴才一眼。” 刘嬷嬷小声道:“今儿可不一样了,咱们娘娘昨儿刚侍寝,乾清宫的人谁不知道,哪还敢怠慢咱们浮云轩的人,再说,这吃食是成公公特意提点的,哪个奴才敢拦着,你就别磨叽了,赶紧送过去,说不准皇上一高兴,今儿晚上也招娘娘伺候,那咱们可有盼头了,快去快去……” 说着,唤了顺子过来,把食盒子塞到顺子手里,交代他跟林杏一块过去,便推着林杏出了浮云轩,赶鸭子上架一样,林杏不想去都不行,只能沿着宫道往前走。 倒是顺子兴奋的不行,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林哥哥,我进宫几年了,还是头一回摊上这样的好差事呢。” 林杏没好气的道:“这算什么好差事?” 顺子:“哥哥怎么傻了,只要是咱这宫里的奴才,谁不想往御前凑呢,万岁爷跟前儿的差事,打破头也抢不上呢,听人说御前的李长生先头就是周美人跟前儿跑腿儿的,因暑热的时候,给皇上送了一回冰镇的莲子羹,就叫成公公瞧上了,调到了乾清宫当差,成了成公公的徒弟,如今皇上跟前的红人,除了成公公就数他了,便外头朝上的那些大臣见了他都得称呼一声李公公呢。” 林杏见他一脸向往,不禁道:“顺子也想去御前当差?” 顺子:“进宫的时候,我就发誓了,这辈子要出人头地,等将来熬出头,有了银子,就在外头买个小院子,把我娘跟妹子接过去住着,省的给人当老妈子丫头的受罪。” 林杏:“你不恨你娘吗?如果你娘不把你送到宫里,等你长大了就能娶妻生子。” 顺子摇摇头:“娘是没法儿了,不是家里实在没了活路,也不会把我送宫里来,送我来的那天,我娘的眼泪就没停过,一个劲儿说对不住我,对不住我们丁家的祖宗,到了宫门前头还死死抱着我不撒手呢,这会儿我还记得娘抱着我的时候,那么紧,那么暖和,有时候当差的时候冻得狠了,或是挨了打,我就想想娘抱我的感觉,就不觉着冷,也不觉着疼了,我娘说过,人总得有个盼头才能活的下去,林哥哥,我就想我娘跟妹子能吃饱穿暖了,过两天舒坦日子,林哥哥别笑话顺子,顺子笨,不会拐弯抹角,想什么说什么。” 林杏拍了拍他:“谁说你笨了,你说的对,人总得有个盼头,等你出人头地了,林哥哥也跟着你沾沾光。” 顺子:“林哥哥又逗我呢。”说着羞涩的低下头,脸都红了,林杏忍不住捏了他的脸一下。 给顺子一打岔,倒放松了些,林杏琢磨昨儿夜里自己也就见过皇上一个人儿,即便成贵跟御前的人都在外头听着自己忽悠,也没见着自己,溜的时候,自己又跑的飞快,只要不是皇上,估摸没人认得出,自己就是昨儿御膳房偷嘴的小太监。 今儿既然没听见什么信儿,想来皇上不打算追究,自己瞎紧张什么,别昨儿忽悠了过去,今儿反倒漏了马脚,岂不是倒霉催的吗。 想明白,也就不怕了,而且,顺子说的是,自己想谋御前的差事,今儿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第13章 变态老妖婆 成贵从里头出来的时候,林杏刚跟门前的小太监张三聊的热络,这小太监平常都把骰子带在身上,必然好赌,林杏投其所好,自然聊得很是投机。 林杏也不禁暗叹,莫怪宫里的女人无所不用其极的争宠,记得上回便是云贵人亲自过来,这些守门的小太监都不乐意搭理。 昨儿云贵人刚侍了寝,今儿自己这个浮云轩的奴才都能跟他们搭上话了,可见有多势力。 在乾清宫当差,头一样就得会看风向,这样才能得了好处,还不至于得罪人,昨儿皇上招了浮云轩的云贵人伺候,今儿一早,成公公跟前的李长生特意来打过招呼了,说浮云轩要来送吃食,哪还有不明白的。 昨儿皇上之所以招寝,说白了,不就是云贵人做的的那个萝卜丝饼,合了万岁爷的脾胃吗,一招灵儿自然得续上,这宫里没有傻子。 故此,张三一听林杏说是浮云轩的,便忙叫李四把菜接了过去,自己这儿跟林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 本来不怎么瞧得上林杏,莫说林杏一个低等太监,就是浮云轩的云贵人来了,对他们这些御前当差的奴才们,也得客客气气,不赏几个好处,想传话进去,门儿都没有。 却没想几句话过来,这小子竟是同道中人,说起赌局里的事儿头头是道,一听就是高手,勾的张三恨不能这会儿就跟他支桌子赌一局,对她说的赌运好更是半信半疑:“你小子可别吹牛。” 林杏一拍胸脯:“我林兴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吹牛,我这手气可是出了名儿的旺,不信你问问顺子,他可是瞪眼瞅着我赢钱呢。” 顺子忙点头:“林哥哥的手气最旺,压什么出什么,那晚上大杀四方,赢的周来根儿裤子都输了,林哥哥心眼儿好,怕周来根大冷的天跑出去冻死,才把裤子还给他。” 张三笑道:“周来根儿这狗奴才,手里统共没几个钱,还偏喜欢往赌局里头钻,上回钻到我们这儿来,让我一脚踹了出去,抖落出两串铜钱就敢上桌,当我们这儿是穷鬼呢。” 说着,看向林杏:“你要真有本事,这么着,回头撺了局儿去叫你,好好的玩上几把,只不过,咱这丑话可得先说在头里,我们这赌局压得大,一两串钱就算了,还不够丢人的呢。” 林杏嘿嘿一笑:“那是,那是,哥哥们都是御前的红人,平常得的赏儿都不知有多少,玩的自然也大,小的虽月例不多,好在差事当得好,主子也赏下几个银子,给哥哥们凑个手还成。” 张三呵呵笑道:“成,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你听我的信儿。” 两人这正说着,瞧见成贵打里头出来,连忙站好。 林杏躬身上前:“小林子给总管大人请安。” 成贵瞧了他一眼,颇有些意外,倒没想到浮云轩来送吃食的是这么个眼生的奴才,还以为是昨儿晚上的郑贯呢,不禁道:“怎么是你俩,郑贯呢?” 林兴眼珠转了转:“郑爷爷昨儿着了寒,有些咳嗽,娘娘体恤,让他回屋歇着去了,瞧着奴才两个闲着,便派了差事。” 成贵听了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倒会说话,得了,算你们两个有造化,万岁爷传你们进去问话呢,跟咱家进去吧。” 成贵一句话林杏险些晕过去,本来想的好好,就送个萝卜卷,之多也就在御前总管成贵跟前说上两句话,谁想,皇上竟然抽风要见自己跟顺子,这要是一下子认出自己就是昨儿晚上偷嘴的小太监,自己的小命还不交代了。 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成贵倒不觉什么,这宫里的奴才,除了御前当差的,能时不时见着皇上,外头这些当差的小太监,大多一辈子连皇上的影儿都没见过,这忽得了召见,自然会怕,便道:“不用怕,皇上问什么答什么,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万岁爷不会怪罪你们的。” 林兴心说,谁怕这个啊,可到了这时候怕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林杏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皇上不记得自己了,或者,昨儿根本没看清楚自己长的什么样儿,毕竟脸上蹭的都是灰,想瞧出本来模样也不易,倒是这声音得想法儿遮遮。 一边儿琢磨,一边儿跟着成贵往里走,从进了大殿,林杏跟顺子俩人就没抬过头,进了暖阁,两人扑通就趴跪在地上:“奴才林兴,丁大顺给万岁爷磕头。” 林杏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金砖,生怕皇上听出自己的声音,特意捏着嗓子喊的。 皇上瞧也没瞧,只是开口道:“这个萝卜卷可是云贵人亲手做的?” 熟悉的声音,仿佛比昨儿晚上更威严几分,冷淡淡的辩不出喜怒。 林杏定了定神儿,捏着嗓子道:“回万岁爷,是我们贵人娘娘亲手做的,说萝卜宽中下气,便想起了这个吃食。” 大概觉得林杏的嗓子有点儿刺耳,微微皱了皱眉,挥挥手:“难为这奴才倒记得清楚明白,赏。” 林杏跟顺子急忙磕头谢恩,跟着成贵出来,林杏终于松了口气,一阵风过来,忍不住打了激灵,这么冷的天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却听成贵道:“你的嗓子怎么了?刚不还好好的吗。” 林杏忙道:“奴才有个毛病,一紧张,声音儿就变。” 成贵摇头失笑,叫旁边的李长生送他们出去。 到了外头,李长生皮笑肉不笑的拿出两个银锭子,在手里掂了掂:“你们俩今儿倒是好运气,这些日子万岁爷可是连臣工们都没见,却召了你们俩奴才面圣,还放了赏,你说,你们俩是不是祖坟都冒青烟了啊,这是万岁爷的赏,拿着吧。” 嘴里说拿着,却没给他们的意思。 林杏心里骂了一句,你他娘这不明点儿的想雁过拔毛吗,心里骂着,脸上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凑过去:“李公公就别寒碜奴才们了,奴才们哪有这样的福气,要不是李公公在皇上跟前帮着奴才们说了话,万岁爷日理万机的,哪有空见我们这样的奴才呢,所以说,这赏也该给李公公才是。” 林杏几句马屁拍的李长生异常舒坦,看了林杏一眼:“你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得了,既是万岁爷赏的就拿着吧。”说着两锭银子丢给了林杏,假模假式往回走。 林杏急忙拦住他,把银子塞到他袖子里,低声道:“以后还的指望公公多提点着奴才们。”李长生咳嗽了一声:“都是当差的,自然该互相提点。“这才转身回去。 林杏暗暗啐了一口,你大爷,敢在老娘跟前充大爷,以后等老娘混上来,这声大爷让你小子成倍的叫回来,把剩下的一锭银子死塞给顺子:“拿着吧,万岁爷的赏。” 顺子忙推了回来:“这是万岁爷赏林哥哥的,我不要。” 林杏白了他一眼:“废什么话啊,让你拿就拿着,这点儿小钱儿,你林哥哥还没瞧在眼里。” 见顺子仍执拗的不要,叹了口气:“我就孤身一人儿,不比你,还有亲娘妹子得养活着,你不是还想买院子吗。” 顺子:“林哥哥宫外没亲人了吗?” 林杏心说,谁他娘知道有没有,最好没有,有也跟自己没干系,摇摇脑袋:“没了,我们林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死绝了。” 顺子还是不收,林杏没辙的道:“就算我存你哪儿的,哥哥不仔细,你帮哥哥收着。”这小子才收了起来。 林杏不禁抬头看了看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当坏人,这好人实在的不好当啊,自己难得当一回,这费劲的,白给钱还让人嫌弃,往哪儿说理去啊。 眼瞅雪又落了下来,忙催着顺子往回走,刚到御花园,瞧见前头不知谁堆了个雪人,胖墩墩怪可爱。 顺子毕竟还是个孩子,一瞧见雪人什么都顾不得了,撒丫子就往前头跑,都没瞧见侧面出来的人,林杏想叫他已经晚了,顺子一头撞到了头先的老嬷嬷身上。 那老嬷嬷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哎呦,哪个挨千刀的,这是要撞出我的肠子来啊。”缓过来,一把抓住顺子:“你个狗奴才,没长眼怎么着。”扬手就是两嘴巴。 老婆子力气极大,两巴掌过来,顺子的脸都没法儿看了,却仍不解气,扬起手还要打,林杏忙跑过来:“嬷嬷高抬贵手。” 那嬷嬷瞧了林杏一眼,哼了一声:“怎么着你还想帮他求情不成,你若求情也不难,只要替这狗奴才挨我十巴掌,今儿的事儿就算完了。” 顺子听了忙跪在地上磕头:“嬷嬷,嬷嬷您就打奴才吧,是奴才冲撞了您,跟林哥哥没关系……” 那老婆子可不客气,抬手又是两巴掌,直打的顺子顺子两个嘴角往下淌血。 林杏恨不能一拳结果了这刁婆子,出手真他娘毒,却知道,自己要是冲动的话,怕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可让她这么眼睁睁看着顺子挨这老婆子十巴掌,估摸顺子的命也去了大半,这宫里的嬷嬷都是打人的行家。 忽瞧见这婆子脸上的白斑,生出一个主意来:“嬷嬷,手下留情。” 老婆子停下手,撇了他一眼:“怎么着想通了,愿意替这奴才挨打。” 林杏摇摇头,见老婆子刚要抬手,忙道:“嬷嬷是否喜吃生食?” 老婆子愣了愣,阴沉沉的看了他半晌儿:“你怎么知道?” 林杏知道自己蒙对了,笑道:“奴才还知道嬷嬷睡觉的时候喜欢磨牙,并时常肚子疼,尤其肚脐周围更疼的厉害。” 老婆子没说什么呢,旁边的小宫女忍不住惊呼一声:“嬷嬷这小太监说的一点儿不错,可见知道您老人家的病……” 小宫女话未说完,就挨了老婆子一嘴巴:“多嘴。” 林杏暗骂这老婆子变态,老婆子打量林杏几眼:“你这张嘴到会说,就不知要是舌头没了,还说不说的出话,你当老婆子是你个狗奴才几句话就能忽悠的不成。” 林杏却不怕:“嬷嬷自己的身子,自是比奴才清楚,嬷嬷如今食量宽大,却面黄肌瘦,脸生白斑,这是虫疾之症,若不尽早驱虫,待那些虫子掏空了嬷嬷的身子,便大罗金仙下凡,怕也救不了嬷嬷了。” 林杏几句话真把这老婆子吓唬住了,后头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凑上前:“嬷嬷,这狗奴才说的有理,太医不也说您肚子里虫子吗,药也吃了不少,就是总不见效,既然这奴才瞧了出来,不如问问,说不定他有什么偏方呢。” 这老婆子不是别人正是钟粹宫,慧妃跟前的管事张嬷嬷,自来有个怪癖,喜食生食,越是带着血筋儿的肉越喜欢,以前年轻倒不觉得什么,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越发不舒坦。 吃的越来越多,人却越来越瘦,早上起来还时常腹痛,有时候疼起来,在炕上打滚。也找太医瞧了,都说是有虫子,开了驱虫的汤药,吃了不知多少,就是没见打下来一条虫子来,这一晃都闹小一年了,近几日越发闹得厉害,不想被这个小太监瞧了出来。 听了小宫女的话,张嬷嬷有些心动,要是这小太监真有什么偏方,自己倒不用受罪了。 想到此,脸色略缓了缓问:“莫非你能治我的病?” 林杏点点头:“能治,只嬷嬷饶了奴才们,奴才就能把嬷嬷肚子里的虫子驱出去。” 张嬷嬷眼睛一亮,却又闪过利光:“太医的方子,我可是吃了不少,没见有效的,莫非你这奴才比太医都能?” 林杏忙摇头:“奴才无能,只不过奴才小时候也得过虫疾,也吃了不少药,却都不管用,凑巧来了个游方和尚,走渴了,进我家讨口水喝,见我坐在院子里,就说我肚子里生了虫,给了我娘一个草头方儿就走了,不想吃下就好了,刚见嬷嬷脸上的白斑,跟奴才小时候一个样儿,才猜出嬷嬷肚子疼的。” “什么草头方?你给我说说。” 林杏:“方子极简单,只把摈榔碾成细末,加上朝着东边儿长的石榴根儿煎成汤喝下就成了。” 老婆子虽半信半疑,却想着不如回去试试,万一有用呢,至于这撞了自己的奴才,打了几巴掌气也消了大半,便瞪了顺子一眼:“还不滚,等着领赏呢。” 林杏一听哪还会留在这儿找打,抓住顺子一溜烟跑了,等她停下来,顺子急忙问:“林哥哥,走错了,浮云轩在哪边儿呢,这里是北六所。”脸肿的老高,说话都不利落了。 林杏抽出自己的帕子,包了些雪,系住塞给顺子:“先用这个捂着,等那老妖婆走了,咱们再回去。” 顺子接过按在脸上:“干嘛要等她们走了?” 林杏:“不等她们走了,让那老妖婆知道咱们是浮云轩的人,过后不定有什么麻烦呢。” 顺子一愣:“林哥哥不是帮那嬷嬷治病了吗,她怎么还会找咱们麻烦?” 林杏翻个白眼:“你傻啊,那老妖婆都把你打成这样儿了,我不治死她算便宜的,还帮她治病,想得美。” 顺子眼睛努力瞪了瞪:“那刚哥哥说的那个方子?” 林杏嘿嘿一笑:“那个方子是驱虫没错,只不过得有药引子,刚我一害怕,忘了把药引子告诉她了,至于结果,没准能打下来几条虫子,只不过得折腾几天了。”伸手把顺子的嘴巴合上:“赶紧按着,一会儿回去,我给你抹上药,睡一觉明儿就好了。” 眼瞅着那帮人没影儿了,林杏才带着顺子回浮云轩,刘嬷嬷一瞧顺子的脸,吓了一跳:“这可是怎么了,难道是万岁爷不喜,降罪了?” 林杏摇摇头:“不是皇上,是半道儿遇上个老妖婆,顺子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那老妖婆一发疯,打了顺子几巴掌。” “老妖婆?长得什么样儿?” 林杏想了想:“面黄肌瘦,大肚子,一脸恶相,嘴角有一颗老大的痦子。” 刘嬷嬷脸一白:“这可是钟粹宫的管事张嬷嬷,跟着慧妃娘娘一起进来的,宫里有名的厉害角色,若底下的宫女太监犯了错撞到她手上,不死也得扒层皮,顺子只挨了几巴掌,倒是运气呢,只不过得罪了她,怕咱们娘娘要有麻烦了。” 林杏:“嬷嬷放心,那老妖婆不知我们是浮云轩的,走的时候,我特意从北六所那边儿绕了一圈。” 刘嬷嬷松了口气,点了点他:“你这小子,当真坏透了。”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坏透了?这才哪到哪儿啊,回头得机会,看自己怎么折腾那变态的老妖婆,钟粹宫了不起啊。忽见刘嬷嬷怀里抱着个精致的小木盒,即便盖的严实,也隐约透出股子诡异的香味儿来。 刘嬷嬷见她盯着自己怀里的盒子,用袖子掩住,掏出个荷包递给他:“这是娘娘赏给你的,交代你不用理会别的差事,刚乾清宫递了消息,今儿晚上十有八九,万岁爷还招咱们娘娘伺候,你快着回屋歇歇,娘娘吩咐今儿晚上让你跟过去,可有的熬呢。”撂下话喜滋滋的走了。 顺子见林杏脸色阴晴不定,小声道:“林哥哥想什么呢?” 林杏把刘嬷嬷的荷包递给他:“帮我收着吧,这浮云轩怕要待不住了……” 第14章 就是这么巧 林杏始终明白一个道理,这人一旦蠢起来,谁也拦不住,说到底,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莫不是得陇望蜀,有一便想要二,有了二还想着三,如果自己刚才没有闻错的话,刘嬷嬷怀里那个小盒子里,装的该是催,情的香料。 林杏在一本古籍中看过,古代内宫之中,有些嫔妃为了争宠,会把一些有催,情作用的药物或香料放到洗澡水中沐浴,借此来获得皇上青睐。 而这些催情的药物在内宫之中可是禁药,莫说用,便是私藏都是死罪,云贵人当各宫的嫔妃都是傻子不成,而且,她一个贵人连得皇上召寝,早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正愁拿不住扳倒她的把柄呢,她倒自己送上去了,能有好儿才怪。 一旦出事,云贵人算自作自受,他们这些浮云轩里当差,也甭想落上好儿,自己得尽快换个差事,可往哪儿换,真是个问题。 天色渐晚的时候,林杏跟着接云贵人的软轿去了乾清宫,云贵人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林杏更加确定,不过,这个方子倒配的极妙,更用玫瑰花香遮掩了气味,而玫瑰本身便有催,情的作用。 只是想要凭借这样的香味儿,让男人欲罢不能,真不是一般的蠢,据林杏研究,古人遗留下的那些催,情方,若口服或许有些用处,单凭香料,至多增加情趣罢了,根本没有传说中的神奇功效。 且,举凡这样的药物香料,往往都有避孕的功能,用的次数多了,没准还会造成不孕不育,云贵人既用了这催,情香,就绝无可能怀上龙胎,所以,林杏才说这女人蠢到家了。 偏偏自己还不能说破,私藏禁药,本身就是死罪,自己若说破,怕不等云美人倒霉,自己的小命就悬了,宫里的女人,哪怕外表柔弱入如云美人,林杏也不敢小看她们的狠辣手段,故此,她只有装傻另谋出路一途,但愿自己能在云贵人倒霉之前从浮云轩出去,省的连累自己。 忽一阵北风刮过来,冻得林杏连打了几个激灵,往宫里瞄了一眼,心里真有些不平衡,皇上搂着美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翻云覆雨,自己就得在冰天雪地里冻着,还站在宫外头候着,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侧头瞟了刘嬷嬷一眼,心里万分佩服,这么大年纪,比自己还抗冷,站的笔管条直,眉头都不皱一下。 林杏左右看了看,琢磨里头的万岁爷要是体力好,时间长点儿,自己这些人非得冻成冰雕不行。 正想着,就见李长生从里头走了出来,目光划过林杏,落到刘嬷嬷身上:“天怪冷的,嬷嬷若不嫌弃不如在奴才们的值房里烤烤火吧,一会儿有了信儿,再知会嬷嬷,也省的在外头风口里头冻着。” 刘嬷嬷自是欢喜,有暖和屋子谁乐意冻着啊,更何况,这李长生可是成贵的徒弟,御前得脸的奴才,这会儿亲自出来邀自己去值房,可见皇上看中主子娘娘,李长生才会照顾她们这些娘娘跟前儿的人,忙着谢了,迈脚进了旁边的值房。 林杏刚要跟进去暖和暖和,不妨被一人抓住,林杏回头一瞧是张三:“张三哥莫不是有事儿?” 张三:“你小子倒会装傻,忘了昨儿咱们说的事儿了?” 林杏愣了愣,低声道:“可如今我们贵人娘娘在里头呢,不妥吧。” 张三嘿嘿一乐:“不妥什么啊,谁还拿你个小太监当盘菜啊,慢说还有一会子呢,便你们娘娘出来,自有乾清宫的暖轿送回去,你们也不过跟着溜达一趟罢了,本来我还想今儿去找你,正好你来了,倒省的我跑了。” 见林杏仍有些犹豫不禁道:“怎么着,昨儿还说大话呢,今儿就蔫了。” 林杏往里头努努嘴:“不是我蔫了,我们浮云轩的掌事嬷嬷在呢。” 张三:“这还不容易。”几步迈进去:“嬷嬷,我们一块儿的有个小林子的同乡,想着叫他过去说说话儿,您瞧成不?” 刘嬷嬷自然明白这是张三胡编的瞎话,不定是攒了赌局,拉着小林子去赌钱耍子,虽不明白林杏什么时候跟御前的人搭上的,却暗暗高兴,要是这小子能跟御前的人混出交情,那以后皇上这儿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不用到处瞎打听了。 想到此,笑道:“难得有个同乡,今儿这差事就不用你当了,快去吧,回头晚了,自己回去就是。” 不等林杏再说什么,张三抓住他一溜烟跑了,从乾清宫侧面一直跑到前头,眼瞅都过了军机处,林杏忙道:“张三哥,再往前可就出宫了。” 张三翻翻白眼:“出什么宫,早着呢,再说,这会儿宫门早下了钥,谁出得去啊,你跟我走吧,都在前头。” 林杏:“做什么跑这么远?” 张三:“你当这里是你们那鸟不拉屎的浮云轩啊,这可是乾清宫,万岁爷眼皮子底下,谁敢公然聚赌,是嫌自己命长不成,前头离得远些,轻易也没人来,才得折腾,走吧,我可指望你给我翻本呢,老子大冷天的站一天,好容易得点儿赏钱,都便宜这群兔崽子了。” 过了军机处走不远就听见吵嚷着大小的声音。 张三眼睛都亮了,拖着林兴钻了进去,屋子不大,也是太监们的值房,只不过点了两个火盆子,一进屋扑脸的热,赌桌四周围着七八个人,有单腿踩着板凳的,有直接蹲在上头的,也又个子小,勉强挤进去半个身子的,一个个都盯着桌上的骰宝,嘴里嚷嚷着大,大,大,小,小…… 等骰宝一开,有赢了嘿嘿笑的,也有尖着嗓子骂娘的,小小一个赌桌把人的本性表现的淋漓尽致。 张三一进来,就有个看上去三十来的太监招呼他:“你小子还敢冒出来,上回可还欠的银子呢,赶紧着还钱。” 张三:“万公公您着什么急啊,不就是几个银子吗,一会儿等我赢了,一准儿还给您。” 那叫万公公的气乐了,指着他:“你这小子不讲究,有句话说嫖赌的债不能赊,咱们这些没根儿的太监,想欠风月债也没那家伙什,这赌债就越发不能赊欠,更何况,你小子臭手,十赌九输,等着你小子赢钱,老子这银子早打水漂了。” 张三把林杏往前头一推:“瞧见没,今儿我请了高人来,一会儿保准赢你们个落花流水。” 高人?万公公上下打量林杏儿一眼,不屑的道:“就这小子,瞧着跟个丫头似的,哪个宫的?” 林杏心里明白这屋里的人都有些来头,故此不敢怠慢:“奴才在浮云轩茶房里头当差。” 浮云轩?万公公目光一闪:“你倒是运气,天天在御花园附近溜达,都没落到刘秃子手里,既然来了,那就试试吧,让咱家见识见识你有什么本事。”说着把骰宝丢给他,掏出一锭银子:“咱家压大。” 林杏道:“奴才劝您老还是压小吧,以奴才的经验,这把出的必然是小点儿。” 万公公倒乐了,看了张三一眼:“这小子跟着你别的本事没学会,倒是这吹牛学了十成十,咱家从不听别人的,就压大。” 林杏笑了笑,手里的骰宝摇了摇,按在桌子上,看着万公公打开,周围的太监不约而同唏了一声。 万公公愣了愣,盯着那骰宝里头的骰子,呵呵笑了两声:“小子倒有点儿本事,再来。“林杏刚要合上骰宝,被万公公一下按住,盯着他:“你小子说说,这会儿开的是大是小?” 林杏目光一转:“奴才猜这次仍是小。” 万公公:“咱家偏就不信这个邪。”丢出一锭银子来:“压大。” 盯着桌上白花花的两锭银子,林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说,这家伙真是个财主啊,也不知在哪儿当差,莫非还有比御前肥的差事? 赌局一直开到半夜,直听见外头敲了四更鼓,万公公才抖抖手:“行了,时候不早,散了吧。” 瞅着眼林杏跟前的银子,呵呵笑道:“你小子还真是高手,这一晚上就瞅着你赢了,合着咱家几个都是陪你练手的。” 林杏忙道:“是您老让着小的,不然哪有我赢的份儿。” 万公公哈哈一笑:“会说话,浮云轩倒是出了机灵鬼儿,今儿不算,哪天咱家再找你小子赌个痛快。”说着迈脚走了。 他一走,呼啦啦屋子里的人都散了,张三把银子分成两份,把其中一份塞给林杏:“这是你的,往后赢了,咱们哥俩就平分。” 林杏刚要推辞,张三不乐意了:“这是你应得的,今儿不是你,我还不知输多少呢,你要是不拿着,就是看不起哥哥。” 林杏这才收起来,两人出了值房往回走,走没几步,跑来个小太监叫着张三走了,林杏便自己回浮云轩。 走了一会儿,觉着有些眼熟,抬头瞧了瞧,正瞧见不远的御膳房,刚想走过去,忽闻见一股子香味儿隔着墙钻出来,方觉饥肠辘辘,闻着像是烤鸡的味儿。 林杏忍不住吧唧吧唧嘴,琢磨今儿自己要是再进去偷点儿吃的,不会还再撞上老大吧。 想着便饶了过去,走到狗洞边儿上,想想还是不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自己再撞上那位,估摸可没上回的好运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想到此,刚要走,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又来偷嘴吃吗?” 第15章 冤家路窄了 林杏身子一僵,不会这么巧吧,缓缓转头:“呵呵,原来是你啊。”忽瞧见那边儿像是李长生,正往这边儿瞄呢,忙低下头:“那个,你忙,你忙啊,我还有差事,回见。”说着转身就要跑,不想皇上却伸手拦下了。 林杏一愣抬头看着他,不明白老大这什么意思?真要给李长生瞧出自己,可坏菜了。 皇上指了指里头:“今儿里头管事的太监与我相熟。” 林杏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才明白过来,老大这是要帮自己偷嘴,是这个意思吧,自己应该没理解错误吧。 林杏瞧了眼越来越近的李长生,自己这会儿想溜也得给这小子发现,还不如先进御膳房躲躲,顺道还能弄点儿好料打打牙祭,再说,既然老大都打算帮自己偷嘴,自己还怕什么? 想到此嘿嘿一笑:“哥哥心眼真好儿,回头我派了月例,请哥哥吃一顿好的。”说着一猫腰就从狗洞钻了进去。 钻到里头,不见老大跟过去,林杏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自己一个小太监钻个狗洞不叫事儿,皇上钻狗洞可稀罕,在心里坏笑了一声,假装着急的道:“哥哥怎么还不进来。” 皇上看了那狗洞一眼:“那边儿有门,你等我一会儿。” 林杏忙道:“可使不得,咱们这可是偷嘴的,哪有光明正大走门的,不是上赶着让人逮吗。” 皇上轻笑了一声:“不妨事,刚不说了今儿值班的管事跟我相熟,你别动,我这就过去。”说着迈步走了,还把李长生叫过来,吩咐了几句。 李长生心里说,怪不得万岁爷这两天总在御膳房周围溜达呢,莫不是为了等这偷嘴的奴才,万岁爷这倒是怎么想的啊?万岁爷不让他跟近了,刚离得有些远,那奴才又给万岁爷挡了半个身子,加上低着头,自己根本没瞧出是哪个宫的,只大约瞧着身量不大。 要真是个美人,万岁爷这么上心还不奇怪,这么个不知哪儿的奴才,万岁爷这般大费周章的作什么? 心里纳闷,嘴上可不敢说,照着皇上的吩咐去找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去了,亏了这是乾清宫的小御膳房,管事都是自己人,要是外头的,可是柳海那老家伙管事,老家伙是太后跟前儿的人,虽说不敢违逆皇上,对他们这些御前的人可不会客气,那老家伙是个油盐不进的,比谁都贪,想求他办的事儿,就拿银子来吧。 林杏在狗洞边儿站了一会儿,就见皇上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见林杏贼呼呼的四处张望不禁道:“不去找吃的,看什么呢?” 林杏翻了白眼:“我可没哥哥的胆量,这当贼能当得如此理直气壮,我这颗心,打进来就直扑腾。”说着东躲西藏的沿着廊子过去,瞧见那天的屋子掩着门,这一路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林杏就知道这是给老大清场了。 真没想到,自己都混成太监了,还有这样的待遇,林杏忽然想起当年有个颇有背景的公子哥儿追自己,动不动就清场,吃个饭,也得包下整个餐厅。 自己跟他处过一阵儿,后来分手的时候颇费了些力气,本来她想的挺好啊,跟这样的公子哥儿玩玩也没什么,你情我愿,到时候腻了一拍两散。 谁想那位不知抽什么风,认了真,非要跟自己求婚,吓得她连夜跑国外躲了好几个月,听说公子哥有了新欢才回来,被安然那丫头笑了好些日子。 不对,今儿怎么想起这件事儿了,这位可不是公子哥儿,是皇上,一句话自己脑袋就得搬家,而且,即便这位抽风,也不可能对自己这么一个小太监有想法儿吧,估摸就是觉得新鲜,觉着没人敢跟他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儿。 所以说,这人有时候就爱犯贱,皇上也一样。 想到此,林杏胆子反而大了,既然上次自己的脑袋没搬家,想来自己的小命就保住了,能保住命就说明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自己一直想往御前谋差事,与其拐弯抹角的跟御前的奴才套近乎,倒不如直接从老大身上下手,只要他一句话,莫说谋御前的差事,就算当上御前总管都不新鲜,何必舍近求远。 既然老大不点破,自己就装傻呗,将来揭开,自己接着装不就得了,只要能把老大糊弄过去,自己的舒坦日子就来了。 更何况皇上长得实在不差,想着,撕了一只烤鸡腿递过去:“哥哥也吃。” 皇上看了看她那只冒着油光的小手,微微皱了皱眉,摇摇头:“你吃吧。” 林杏收回来啃了一口,看了他一眼:“哥哥怎么穿这样的衣裳,叫管事瞧见可是要挨板子的。” 皇上咳嗽了一声:“今儿出来的匆忙,忘了换,好在不当差,又是晚上,没人注意这些。” 林杏眨眨眼:“哥哥在哪宫里当差,怎这般舒坦?” 皇上目光一闪:“我在御前当差。” 御前?林杏抹了抹手,凑过来:“我可听说御前的差事不是谁都能谋来的,得有门路才成,哥哥能在御前当差,必是有来历的了。” “我跟成公公占些亲。” 林杏一拍大腿:“我就说,怪不得哥哥这差事当得如此熨帖,您这门路都通天了。” “你在哪个宫当差?”皇上看了他一眼,想不出哪个宫有这样的奴才。 林杏低了低头:“我可比不得哥哥,先头在洒扫处刷了好几年马桶,哥哥是不知道,洒扫的方大寿忒不是个东西,平常没事儿就找茬儿,我们月例银子还没到手呢,就让他扣下了一半,想要谋个好些的差事,不给他上供,就得一辈子刷马桶。” 见老大目光沉了沉,林杏心里这个乐啊,暗道,方大寿你个老不死,不等你使坏琢磨老娘,老娘先给上眼药,看看谁把谁琢磨了。 “方大寿是洒扫处的管事?” 林杏点点头:“我是运气好,才出了洒扫处,不然,这会儿不定怎么受罪呢。”正说着,忽听外头有响动,林杏蹭的站了起来:“可了不得,听着像来人了,咱们还是走吧,即便你跟管事相熟,逮着也不是麻烦,我先走了。”说着往门外窜。 到了门口却回头:“还不知哥哥叫什么呢?” “朱三,我叫朱三。” 林杏心道,老大真当自己傻啊,朱是国姓,三估计是皇上的排行,这么明显的事情,硬是装不明白,还真是难受啊。 摆摆手:“朱三哥哥,我记下了,回见啊。”撂下话,一溜烟跑了。 林杏这会儿学聪明了,没走之前的狗洞,换了一个狗洞钻了出去,没瞧见李长生,才松了口气,跑着回浮云轩了。 李长生本来还想瞧瞧这小太监到底是谁呢,上回师傅就说这小子忽悠万岁爷呢,这可是欺君之罪,这小子活腻了不成。 守在狗洞边儿上,琢磨这小子一出来,自己正好瞧见,没想到守了半天,连鬼影子都没瞧见,眼瞅天都亮了,不敢耽搁皇上早朝,只得走了,琢磨等下了差事,好好去御膳房问问,到底瞧见人没? 再说林杏,回到浮云轩,正补眠呢,忽顺子推醒,林杏揉了揉眼,不满的道:“你叫我做什么?” 顺子脸色都变了:“林哥哥出事儿了,钟粹宫的人来了,说咱们浮云轩私藏禁药,让所有奴才都出去审问呢。” 林杏一听心都凉了,自己到底慢了一步,这事儿一出,云美人算完了,自己也得跟着倒霉,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忙起来,跟着顺子出去。 浮云轩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站在院子里,云美人立在廊下的台阶上,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昏倒的样儿,旁边站着几个老嬷嬷。 看见头先的那位,林杏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毁了,还真是冤家路窄,正是钟粹宫那个肚子里生虫子的老妖婆,不过看她的气色,应该还没吃自己那个驱虫方儿,不然,绝无可能站在这儿。 既然没吃就有救,饶是林杏低着头,张嬷嬷仍然一眼就落在她身上,脸色一阴,扫了眼手里的盒子:“怪不得贵人这儿会私藏禁药呢,原来有个懂药理的奴才。” 林杏一听就知不好,这老妖婆实在阴险,她这般一说,云贵人自然会把罪名都推到自己身上,毕竟死一个奴才,若能保住她也不算什么。 果然老妖婆的话音刚落,云贵人死气沉沉的眼里,顿时有了些许亮光,抬手一指林杏:“小林子,罔顾我平日对你信赖有加,你竟敢私藏禁药,陷害主子,这等恶奴,留着也是祸害,来人拖出去打死。” 林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还真让自己猜对了,别看这女人柔柔弱弱,狠起来比谁都毒,只不过想让自己给她顶罪,做梦,你既不仁,那就休怪老娘无义了。 几步过去,跪在老妖婆跟前:“奴才冤枉啊,奴才一个下等太监,哪有这样的胆子,敢藏禁药,即便奴才有这样的胆子,又去哪儿寻这些,奴才可是连宫门都没出过。” 云贵人脸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你这狗奴才,做下这样的事儿不认,还想着推到主子身上不成,咱们这浮云轩,只你一个懂药理,不是你还能是谁?真真一个黑了心的奴才,还不拖下去,等什么?” 张嬷嬷却拦道:“且慢,虽说这些奴才命贱,毕竟是条命,不能冤枉了,事情还没查清楚,就把人打死,贵人娘娘这般做,可有灭口之嫌啊。” 刘嬷嬷见娘娘脸色更白,忙道:“张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主子还能冤枉一个奴才不成。” 张嬷嬷呵呵一笑:“冤不冤枉,得审清楚儿了才知道,老奴来的时候,慧妃娘娘可是特意交代了,此事干系龙体,兹事体大,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方可。” 说着看向林杏:“你接着说。” 林杏看了云贵人跟刘嬷嬷一眼,心说,这主仆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既如此,就莫怪自己了,她也不可能等死遂开口道:“嬷嬷明鉴,奴才是懂些药性,正是因为懂一点儿药性,这禁药更不可能是奴才藏得。” 说着看了眼那个盒子:“如果奴才没闻错的话,这盒子里的禁药,是迷迭依兰用玫瑰精油调配而成,这三样都是难得的东西,迷迭依兰更是千金难求,便是最有名的香料铺子,也不一定能把这三样都寻着,嬷嬷只要顺着这条路查,不出三天必然能查出这禁药是出自何人之手?” 林杏话音刚落,就听刘嬷嬷惶急的叫了起来:“娘娘,娘娘……”云贵人眼睛一翻晕了。 刘嬷嬷:“张嬷嬷,贵人娘娘连着两日招寝,只怕此事肚子里已有龙胎,若有个闪失,怕嬷嬷也担待不起吧。” 云贵人这一晕,张嬷嬷也有些麻爪儿,有些拿不准主意,心里明白,虽说在太后的主张下,慧妃主子暂时协理后宫事务,却也知道皇上的性子,因宁王之事,本就跟太后形同水火,若不是大齐以孝治天下,皇上那会对太后一再忍让。 而慧妃因是太后的外甥女,本就不得皇上待见,若云贵人真有个什么闪失,皇上怪到慧妃娘娘头上,可是麻烦,不免有些踌躇。 林杏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嬷嬷,这迷迭依兰之香既能催情,也能避子,只用了这香,绝无可能有孕。” 刘嬷嬷气的直哆嗦:“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敢这般咒娘娘。” 林杏:“奴才不敢,只是怕张嬷嬷不明白,把这几味香的药理说与嬷嬷知道罢了。” 张嬷嬷阴沉沉笑了:“这奴才倒聪明,他说的是,只查出这几味香药的来处,就什么都清楚了。” 刘嬷嬷脸色惨白,心知这是慧妃的手段,却也无可奈何。 忽郑贯上前一步开口:“这药是老奴藏得。” 第16章 望而知其病 张嬷嬷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也没想到这时候蹦出来个找死的,私藏禁药这样的罪过都敢忘自己身上揽,只不过,即便出来个顶罪的,云贵人也甭想摘出去 ,好容易捏着这个把柄,断不会让她再有翻身的机会。 想到此,冷笑了两声:“浮云轩的奴才倒不怕死,只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说私藏就能私藏的,我这儿既然审问不清,只能交给慎刑司了,想必到了那儿,就都清楚了,至于贵人,您还是好生在屋里歇着吧,等审问出结果,惠妃娘娘自会上奏万岁爷太后娘娘知道,来人,把这些奴才带走,严加审问。” 林杏心都凉了,这会儿真后悔,昨晚上没跟皇上说清楚自己是浮云轩的,哪怕皇上只是没事儿拿自己解解闷儿玩儿,也是一线生机啊,如今进了慎刑司,别说什么定天石了,只怕自己的小命都难保。这老妖婆摆明就是要收拾云贵人,他们浮云轩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了替死鬼。 慎刑司的牢房里,林杏正琢磨自己怎么才能躲过这一难,忽听旁边抽泣的声音,侧头一看,是顺子,正在那儿抹眼泪呢,到底还是个孩子。 林杏叹了口气:“别哭了,到了这儿,你就是哭瞎了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出去要紧。” 顺子抹了抹眼泪:“林哥哥想什么呢?宫里谁不知道,落到慎刑司的奴才,就没几个能出去的,即便出去了,不落个残疾也得扒层皮,其实我也不是难受自己个,我是想起了我娘跟妹子,我要是死了,她们可再没指望了。” 林杏翻了白眼:“到这会儿了,顾你自己吧。” 正说着,就听外头有说话的声音,林杏仔细听了听,暗道不好,听着怎么像是方大寿的声儿呢。 林杏听得不错,方大寿这些日子可是恨得牙根直痒痒,一直憋着劲儿想收拾林杏,却苦无机会,如今一听说浮云轩的奴才都进了慎刑司,哪还坐得住,带着自己的干儿四德子就来了。 看门儿的番役头儿,跟他见过几次,又使了银子,顺理成章的进了牢房,瞧见林杏,方大寿冷笑了几声:“小林子公公,不是净想着攀高枝吗,怎么着,没想到也有今天吧。” 林杏却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一躬身:“原来是管事大人,奴才给您老请安了,您老这一项可好。” 方大寿哼了一声:“这会儿想起给咱家请安了,不是你这狗奴才阴咱家的时候了。” 林杏疑惑的道:“管事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奴才可一直念念不忘管事大人的举荐提携之恩,还想着哪天回去给您老磕头呢。” “你他娘的放狗屁。”方大寿气的脸都红了,指着林杏:“你,你行啊,都到这会儿了,还死咬牙硬的不承认,一会儿咱家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这慎刑司整治人可是出了名儿的,只你受用一回,保管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林杏:“您老人家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奴才可一直当您老是恩人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玉扳指递了过去:“这是昨儿奴才得的赏儿,瞧着正适合您老,便收了起来,本想今儿得空给您老送过去,不想却出了事,好在您老上这儿来了,正好孝敬您。” 方大寿伸手夺过那枚扳指,对着灯亮瞧了瞧,见晶莹剔透,水头极好,知道是好东西,收进自己怀里,看向林杏不免有些疑惑,心说,莫非自己真冤枉这奴才了不成。 把上回的事儿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开口道:“你他娘少耍嘴皮子,我来问你,你那个什么祖传秘方怎么就成了解暑的香糯饮?不是咱家问了太医院的人,到这会儿还不知道给你小子阴了呢。” 林杏眨眨眼:“什么香糯饮?奴才不知,那个方子的确是我林家祖传秘方,我爹临死一再交代了的。” 林杏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自己会医术的事儿,宫里没几个人知道,到了这会儿,自己就得死咬着不知道,省的这老太监使坏。 方大寿:“你当真不知道?” 林杏忙道:“奴才当真不知。” 方大寿不免有些犹豫,难道自己真想错了。扭头问旁边的四德子:“你说呢?” 旁边的四德子打从进来就盯着林杏,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的,心说,这才几天不见,这小子出落的越发清俊,这会儿那双水汪汪的眼,只瞟了自己一眼,四德子的魂儿都快飞了,这细皮嫩肉的哪禁得住那些番役折腾啊。 听见干爹的话,忙凑过去低声道:“依儿子瞧,小林子不像打谎,您想想,这小子十一就进宫乐,哪懂的什么医术,歪打正着的得了贵人提拔,却没忘了干爹的恩德,还算个知恩图报的,干爹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了。” 方大寿见他眼珠子一劲儿盯着林杏,哪会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伸腿踹了他一脚:“你倒跟刘秃子一个德行。” 心里虽拿不准林杏说的是真是假,却记得林杏从洒扫处走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冷冷一笑:“你这狗奴才惯会说嘴儿,当老子傻不成,几句话就想混过去,既然你有心孝敬,这扳指咱家就收了,至于你这狗奴才,还是欠些教训。“说着凑近林杏:“这回你小子要是有本事出去,之前的事儿便一笔勾销,若出不去,是死是活就是你的运气了。” 撂下话,踢了四德子一脚:“还不走?” 爷俩刚出去,就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番役,打开牢门,把林杏跟顺子一把拽了出来:“我们头说了今儿先审你们俩。” 顺子吓坏了忙叫了声林哥哥,林杏拍了拍他:“别怕,没事儿,有我呢。”拉着他跟两个番役走出去 ,进了一个黑漆漆屋子。 林杏略扫了眼墙上挂的刑具,心说,方大寿,姑奶奶日你大爷。 屋子中间放了张八仙桌,桌上切了两盘下酒的肉,后头一个汉子单腿踩在板凳上,拿着酒碗正在哪儿灌酒呢,看见人带来了,就碗丢在桌子上,上下打量了林杏一遭:“你就是那个小林子?怎么得罪方大寿了?这老家伙可是有名儿的瓷公鸡,一毛不拔的主儿,这回倒给我这儿送了二两银子的好处,让我好好招呼招呼你。” 林杏在心里又问候了一下方大寿的祖宗八代,看向番役头:“小的进了慎刑司,存的银子也就打了水漂,不过,若小的有出去的一日,莫说二两,便是二十两,二百两都不在话下。” 番役头哈哈笑了起来:“你小子倒是敢说大话,没银子,老子跟你说个屁,来人咱们这儿的家伙给这俩小子过一遍,让他们好生受用受用。” 旁边的番役上前一步要给两人上刑,林杏却不慌不忙的道:“小的这会儿虽没银子,却能治你的病,如果小的没瞧错的话,你腿脚疼的毛病有几年了吧。” 番役头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杏嘿嘿一笑:“我不仅知道,还知道你这病先是从脚趾上起的,逐渐蔓延至腿,先开头并不严重,后来却越发越频繁,病发常在深夜,痛不可忍,过后却跟好人一般。” 旁边一个汉子一拍大腿:“头儿,这小子莫非能掐会算,怎么就知道头儿的病呢,上个月因为腿疼,头儿还告了好几天假呢。” 何老六也纳闷啊,自己这个病这小子怎么知道的,而且,还知道的这么底细,连自己从哪儿发的病都知道,怪不得人都说宫里藏龙卧虎呢,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太监,都有这样的本事,还真不能小看了这些没根儿的奴才。 自己的确有腿脚疼的毛病,一开始是脚,后来腿也开始疼,大夫也看了不少,可就不见好,就像这小子说的,好起来跟没事儿人一样,一旦犯起来,疼的他一个爷们都想撞墙,更奇的是,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有这毛病的,难道就凭着看自己几眼就能瞧出病来,这也太神了。 想到此,不禁道:“你也没给我号脉,怎么就知道我有这个病?” 林杏笑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切脉排在最后,望而知其病也不算稀罕。” 何老六挠挠头:“这之乎者也的,我可听不明白,啥意思?” 旁边的汉子忙道:“我听明白了,就是一看就知道您得的什么病。” 说着,凑到跟前小声道:“听意思这小子是个能人,要是他能治好头儿您的毛病,可不比方大寿那二两银子值多了吗。” 何老六把他扯到一边儿:“这可是私藏禁药的罪过,真要是牵连进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手下的笑了一声:“头儿也太小心了,关到咱们这儿来的,哪有小事儿,这禁药说是大事儿就是大事儿,说是小事儿就是小事儿,端看是谁犯的事儿了,浮云轩这位位份低,偏得皇上接连招寝,钟粹宫那位能咽的下这口气吗,这是变着法儿的拔这个眼中钉呢,底下这些奴才不过都是当差的,哪用头儿担什么事儿,只他关在咱们这儿的时候,适当的照顾照顾也就是了,而且,这小子够机灵,说不准将来出去有什么造化呢,要真能混出头,有今儿这点儿情面在,对咱们也没坏处不是。” 一番话说得番役头儿动了心,过去挪了条板凳放在林杏跟前,呵呵一笑:“林大夫请坐请坐……” 第17章 又绕回来了 这就成林大夫了?顺子两只眼都看直了,他可是听说过慎刑司的酷刑,这些番役大爷除了银子,天王老子都不认,这一回审下来,自己的命还能不能保住都难说,谁想刚还怕的哆嗦呢,一转眼的功夫,林哥哥就从阶下囚变成座上客了,怪不得都说林哥哥聪明呢。 想着不禁用更加崇拜的眼神望着林杏,林杏这会儿可没功夫理会顺子,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看着何老六:“大夫可不敢当,只不过略通些药理罢了。” “林大夫客气了,不说别的,就是您这瞅一眼就能瞧出病的本事,就算太医院的太医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啊。” 何老六一想到自己犯病时的难受劲儿,对林杏就越发客气,小心翼翼的道:“林大夫既瞧出了我这病,一定有法儿治了。” 林杏:“你这病若起时发现,许还能治,如今却难了。” 何老六忙道:“林大夫的意思是没治了?” 林杏:“也不是不能治,只是麻烦些,需施雷火针法。” “那这个雷火针,林大夫会不?” 林杏看向他:“会倒是会。”见他脸露喜色,又叹了口气:“只这雷火针法,颇为麻烦,更需精心准备,一时半会儿是不成的。” 好容易有了希望,哪能林杏一句话就打退堂鼓呢,忙道:“不怕麻烦,不怕麻烦,只要林大夫能治好我这病,我何老六别的不敢保,只要林大夫在慎刑司一天,保证没人敢动林大夫一根手指头,您快跟我说说,这个雷火针到底怎么个法子?有什么麻烦之处?” 林杏:“要说这针法并不难,只是啰嗦了一些,需用熟艾,乳香,没药,穿山甲,硫磺,雄黄,川乌,草乌,桃树皮,麝香,把这些药自乳香之下都研成末,拌于艾叶,摊在草纸上,卷紧如拇指状,外头再用乌金纸做皮黏住,收在瓷瓶之中,埋在地下七七四十九日,用时,以红布七层置于患处,将针于灯上烧燃吹灭,针于布上,觉痛既止,稍停再针,每日连针三次,一月可愈。” 林杏一番话莫说何老六,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听了个晕乎乎,这些都是大老粗,即便得了病,至多就胡乱吃些药,哪听过这样麻烦的治法。 更何况,这里可是慎刑司大牢,即便这个法子真行,也施展不了啊,何老六定了定神:“那个,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林杏看了他一眼:“此法可除根,别的法子也有,却只能缓解一时,治标不治本。” 何老六想了想:“那我这病要是不治会如何?” 林杏挑挑眉:“如果不治,会逐渐严重蔓延,日子长了,一旦生成石头,就无药可医了。” 何老六吓了一跳:“石,石头,哪儿长石头?” 林杏看向他的脚:“从脚关节开始长,一直蔓延至全身。” 何老六脸都白了:“林大夫,真没别的法子了吗?” 林杏想了想:“别的法子也有,你这个病说白了就是痹症,痹症多由风起,有道是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而行血当强肾,我倒是曾经看过一个灵方,取黄芪、虫草、灵芝、黑蚂蚁煎水,每日3次,如此喝上半年,肾气充足,自然血行风灭。” 何老六都听傻了:“虫,虫草,灵,灵芝……”自己往哪儿弄这些宝贝药去啊,就是宫里的御药房,这些药也是极难得的,即便有,自己也吃不起啊,别说半年,吃上几天,自己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风去。 何老六心里头转了转,开口:“林大夫,还有没有别的法子?除不除根儿的不要紧,只要能少犯几回,我就念佛了。” 林杏:“若缓解倒不难,可用葛根冲水做茶每日饮用即可。” 何老六忙道:“这个好,这个好,回头我就试试,你们俩愣着做什么,还不送林大夫回去。” 林杏站起来拉着顺子回了牢房,回来没多一会儿,刚那两个番役就来了,把关他跟顺子的牢房洒扫了一边儿,铺上两层厚厚的稻草,还拿来了饭菜,虽不是鸡鸭鱼肉,比起先头的馊饭可强多了。 林杏明白这是何老六能做的极限了,毕竟他也不过是个番役头。 顺子却激动的不行,望着林杏:“林哥哥你真厉害,刚才就看了一眼,怎么就知道他得的什么病呢?“林杏见他眼睛直冒光,不禁笑了一声低声道:“告诉你个秘密,我是蒙。“啊……顺子嘴巴张的老大,整个都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怎么会是蒙的?这种事儿哪蒙的了?“林杏笑了:“刚咱们进那屋的时候,桌子上统共就摆了两盘下酒菜,一盘猪肝,一盘猪肺,可见何老六喜好吃下水这类东西,却又好酒,日积月累十有八九会生痹症,果然,我一蒙就中了。“顺子眨眨眼:”吃下水喝酒就会得病吗?“ 林杏:”其实人的病大多都是从饮食而起,说白了,就是吃出来了。“顺子:”林哥哥你懂得真多。“ 林杏不禁叹了口气,看向外头,心说懂得再多也不可能从这儿飞出去,有什么用。 林杏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太过自信了一些,哪怕再聪明,再机灵,在这深宫之中生存也难,这里就他娘没什么好人,自己只能利用自身优势耍耍小聪明,对于自己的命运,没有任何主导权,就像江河里无根儿的浮萍,一阵风浪打过来,就不知飘哪儿去了。 林杏没自叹太久,不过一夜的时间就审查清楚了,云贵人身边儿宫女惠儿招认是云贵人想用禁药固宠,故此让刘嬷嬷从宫外找门路寻来的,她亲耳听见娘娘跟刘嬷嬷说的。 慧妃上奏皇上,龙颜大怒,云贵人打入冷宫幽禁,刘嬷嬷当场杖毙,浮云轩其余奴才,发落到洒扫处当差,逛了一圈,林杏又干回了老差事,真郁闷啊。 而且这,回的处境比之前更悲催,方大寿这老太监明显就是没按好心,林杏可不信方大寿那天在慎刑司说的话,会前账一笔勾销,这老太监阴着呢,就冲自己当初从洒扫处走时说的那几句,这厮也不会放过自己。 尤其他没让自己去刷马桶,而是跟李玉贵一起扫地,更说明他想整治自己,这在洒扫处可是好差事,不然,当初李玉贵也不会舍的拿十两银子谋,方大寿绝无可能对自己这么好,不定琢磨什么坏水儿呢,自己得防着点儿。 这天天刚擦黑了,方大寿忽把自己叫了过去,林杏立马就警惕了起来。 方大寿撇了他一眼心说,任你小子跑到天边儿上,最后不还得攥在老子手里吗,何老六这厮收了自己的好处银子,却不办事儿,这小子在慎刑司的时候一点儿罪都没受,自己底细扫听了才知道,是这小子给何老六治了腿脚疼的毛病,还开了个葛根泡水的方子。 想到这个,方大寿就恨得直咬牙,那天自己又差点儿给这小子忽悠了,这狗奴才睁着眼就说瞎话 ,自己倒是要看看,给刘秃子折腾个半死,这狗奴才还有没有力气跟自己动心眼子。 想到此,阴阴一笑:“一会儿咱家跟个老哥们吃酒,你机灵,你就在咱家跟前伺候酒局儿吧。“等林杏儿瞧见肥猪一样满脸猥亵的刘秃子,顿时就明白方大寿打的主意,心里骂了一句,缺了八辈儿德的老阉货,这哪儿是让自己伺候酒局儿啊,这是把自己往老变态这儿推呢,慢说自己是个冒牌的,就是真太监,也不能给这老变态祸害了啊,这老变态要是识相就老实点儿,真要是起了贼心,那就莫怪自己心狠手辣,弄死这死肥猪也算为民除害了。 打定主意,只当没瞧见刘秃子色眯眯盯在自己身上眼珠子,老实的给他们倒酒。 刘秃子跟方大寿不对付了几十年,要不是为了浮云轩发落下来的这个清俊小太监,才不赏方大寿这个脸儿呢,目光落在林杏的清俊的小脸上,琢磨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段使唤出来,好生的受用一回。 方大寿本来就没憋好屁,喝了几杯下去就说自己醉了,招呼着不情不愿的四德子出去溜达醒酒去了,大冷的天也不怕冻死这老不死的。 方大寿前脚一走,刘秃子哪还忍得住,冲着林杏色眯眯一乐:“这么俊的模样,瞧着就可人疼,咱家一向最是疼人,来让咱家先抱抱,咱家好好疼疼你……“说着一下就扑了过来。 林杏嘴里嚷嚷着:“管事大人,别,别……“脚底下却伸了出去,绊了肥猪一脚,趁着肥猪往前扑劲儿,抬手拿起炕上的酒坛子冲着猪头就要砸下去。 坛子没落到肥猪的脑袋上,门就开了,是刘玉这死太监。刘秃子回过味来,刚要说话,刘玉一掌削在他的后颈上,肥猪哼唧了一声倒在地上。 林杏愣了愣看着他,不明白这死太监演的是哪一出。 刘玉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刚要开口,忽听外头张嬷嬷的声音传来:“方大寿,林兴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啊,仔细娘娘扒了你的皮。” 第18章 皇上真来了 方大寿本来想好好整治林杏一顿,也好出出这口恶气,哪想这档口钟粹宫的张嬷嬷会来啊。慧妃娘娘可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虽说皇上因此不待见,可太后摆在那儿呢,慧妃不一样协理六宫吗,这就是跟脚儿,只万岁爷一天不立皇后,慧妃就是后宫里除太后之外最大的主子。 钟粹宫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他一个洒扫处的掌事太监,哪里巴结的上钟粹宫的人啊,之前浮云轩一个打杂的奴才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位慧妃娘娘跟前的人了。 故此,一听四德子说,钟粹宫的人来了,还不信呢,等迎出去一见是张嬷嬷,方大寿险些没晕过去,慌的手脚都乱了:“嬷嬷今儿怎么有空贵脚踏贱地?” 张嬷嬷用帕子捂着鼻子,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一进洒扫处就总觉有股子屎尿味儿,不是娘娘想召见林兴,自己何必跑着一趟。 说起林兴,张嬷嬷真觉这小子运气好的出奇,按理说,云贵人倒了,他这辈子也就是刷马桶的命了,谁想昨儿自己无意间提到这奴才懂些药理,娘娘就动心了,让自己来洒扫处把人带过去问问。 见了方大寿,也没废话直接要人:“浮云轩有个叫林兴的奴才是不是在你这儿,快去叫他跟走一趟,娘娘召他问话呢。” 张嬷嬷一句话,方大寿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忙道:“娘娘召这奴才做什么? 张嬷嬷撇了他一眼:“怎么,娘娘召谁,你个洒扫处的奴才也想问个真章?” “不,不敢,只是……刘敬才来了,非让林兴伺候着吃酒……” 张嬷嬷一听刘敬,眉头皱了起来,想起林兴的模样,暗道不好,娘娘召林兴过去是想为己所用,这要是让刘敬给祸害了,还用个屁啊。 想到此,恼恨起来,一巴掌甩在方大寿脸上:“还不快去把人叫出来,只管在这人啰嗦什么。” 方大寿挨了一嘴巴,再不敢耽搁,忙着进去了,心说这么半天,刘敬也该得手了,自己挨了这一巴掌,既祸害了林杏这狗奴才,又顺道给刘秃子上了眼药,怎么想都值了。 一推开门还等着瞧林杏的惨样儿呢,不想屋里只有刘秃子躺在地上,闭着眼也不知是死是活,旁边还有他干儿刘玉,正掐人中呢。 而本应惨不忍睹的林杏,反倒什么事儿都没有的站在旁边,身上的衣裳都不带乱的,方大寿愣了愣,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没事儿?” 林杏眉毛一挑乐了:“管事大人这话问的不明白,奴才不过就是伺候斟酒,能有什么事儿。” 方大寿指了指刘秃子:“那,这是怎么回事?” 林杏:“这个奴才就不知了,刘管事吃了酒,不知怎么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还生怕方大寿不信,指了指刘玉:“刘哥哥刚也再,不信问他。” 刘玉不禁看了林杏一眼,林杏根本不理他,虽不明白这死太监为什么才会出手打晕他干爹,却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跟这死太监是一根儿绳上的蚂蚱,想摘出去就得口径一致,把事儿往方大寿身上推。 方大寿的肺都差点儿气炸了,就说这狗奴才不是个东西,这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呢,就往自己身上扣罪名:“你,你胡说,这酒能有什么?难道我还能在酒里下毒不成?” 林杏却早瞧见后头的张嬷嬷了,既然张嬷嬷来寻自己,不是为了她自己的虫疾就是慧妃动了心思,想招揽自己为她所用,这个机会巴巴的送到自己眼前来,哪还会怕方大寿,只要从洒扫处出去,外头还不由着自己施展。 这些后宫的嫔妃最好忽悠,除了龙胎就是争宠,想怀龙胎儿不用说了,即便争宠也得有本钱不是,无论哪一样,身边有个懂药理的奴才,都是事半功倍的事儿,所以,自己这身医术在宫里绝对是抢手货。 尤其,太医院还是一帮废物点心的前提下,更显得自己的本事高人一等,这就是自己在后宫里混的本钱。 有了张嬷嬷哪还会怕方大寿,不怀好意的开口:“这可说不定,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是什么心肠呢。” 方大寿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指着她:“你少血口喷人,这里可是宫里,哪来的什么毒药?” 林杏:“我可没说有毒药,是方管事自己说的。”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方大寿气的嘴头子都不利落了,忽见刘玉阴沉沉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刘玉虽是刘秃子的干儿,却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见他怀疑自己,生怕刘秃子有个好歹,刘玉要寻自己的不自在,琢磨怎么解释清楚才好,可到了这会儿,纵然他浑身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想着,一眼瞅见炕桌上的酒坛子,眼睛一亮,提起来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死瞪着林兴恨声道:“要是毒酒,咱家一样活不成,你这狗奴才想往咱家身上泼脏水,做梦。” 林杏乐了:“奴才可没说什么,都是方管事自己说的。” 林杏话音刚落,方大寿忽然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了起来,张嬷嬷一惊,心说难道方大寿真在酒里下了毒? 正疑心,地上的刘秃子倒是醒了过来,睁开两只三角眼,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儿,可就是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他就记得自己往那清俊的小太监身上扑了过去,后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莫非是着了那奴才的道儿? 费了半天劲儿爬起来,刚要质问,却一眼瞧见刘玉,不免哆嗦了一下:“那个,你,你怎么来了?” 刘玉哼了一声:“我再不来,干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着,侧头撇了方大寿一眼。 刘敬这才瞧见方大寿猫腰捂着肚子,正在那儿哎呦呢,眼珠一转,不禁吓了一身冷汗,想自己跟方大寿自来就不对付,他忽然请自己吃酒,能有什么好心,自己不是遭了这老家伙的暗算吧。 气上来,上前就给了方大寿一脚:“你想毒死老子。” 方大寿挨了一脚,也顾不上了找他算账,猫着腰蹭到张嬷嬷跟前:“嬷嬷赎罪,奴才内急……”话没说完就听扑哧哧几声,一股子屎尿顺着方大寿的裤子就窜了出来,那臭的……周围没有不捂鼻子的。 张嬷嬷一下子躲了老远,再不想在洒扫处待着了,跟林杏道:“你快跟我走,慧妃娘娘召你问话。” 见林杏出来,几步出了院子,一直走老远,仿佛还能闻见那股子臭味儿呢,暗道晦气。 林杏却暗乐,方大寿这老不死的想暗算自己,就不想想,要玩阴的,谁暗算的过大夫,自己刚顺手往坛子里加了一包巴豆粉,就算要不了这老太监的命,也得去半条,更何况,还这样当众出丑,以后谁见了他都得躲远远的。 至于刘玉,林杏倒真看不明白了,之前他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能把自己整死是真,今儿出手帮自己,也不假,这真真假假越发叫人猜不透。 算了,猜不透就先不猜,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在慧妃跟前讨个巧儿,再从钟粹宫顺理成章的谋到御前把。 林杏如今是真看明白了,这后宫里哪儿都比不上皇上跟前儿的差事,得搂钱不说,还相对安全。 林杏也不傻,从自己在御膳房的两回遭遇来看,皇上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只要自己装的像,绝不会要自己的脑袋,而且,有这么点儿偶遇的小情份,自己在御前的差事应该不难当。等到了御前,就能好好研究研究那块所谓的定天石了,这么想着顿觉前途光明。 瞄了眼前头的张嬷嬷,见她还是之前的样儿,看来这老妖婆还没用自己给的方子,这样也好,等自己谋去了御前,这老婆子是死是活,都不干自己的事儿了。 想着便到了钟粹宫,林杏略打量四周,暗暗点头,果然比浮云轩气派多了,她听顺子说过,钟粹宫的慧妃是比云贵人还出挑的美人,之前的云贵人在林杏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美人儿了,这位慧妃比云贵人还美,倒让林杏颇有几分期待。 跟着张嬷嬷进了寝殿,刚一进去就闻见一股子香味儿,说不出是花香还是别的什么,幽幽淡淡,说不出的好闻,余光瞄见炕上斜靠着个美人,没瞧底细呢,张嬷嬷咳嗽了一声。 林杏心里腹诽了一句,跪在地上:“奴才林兴给慧妃娘娘请安,祝慧妃娘娘玉容常妍,青春永驻。” 林杏刚说完就听扑哧一声,接着便是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这奴才真真生了一张巧嘴,起来吧,抬头让本宫瞧瞧。” 林杏巴不得呢,站起来一抬头,只见一个美人靠在团花福寿的迎枕上,身穿一身正红的衣裳,雪肤花貌,艳如桃李,头上只插了一支累丝金凤钗,说话的时候,凤嘴里衔着的一串珍珠,颤了颤,明晃晃耀人的眼。 林杏眼睛都亮了,琢磨这可是好东西,只这凤钗上的珍珠就值老鼻子钱了,果然,比云美人有底子,而且,这大美人着实更为祸水,真不明白皇上怎么舍得就这么白晾着,简直暴殄天物。 林杏正瞎捉摸呢,就听慧妃开口道:“倒是好清俊的摸样,听说你懂药理,可是真的?” 林杏刚要大肆表现一番,忽见外头跑进来个小太监:“娘娘,万岁爷往咱们钟粹宫来了?” 第19章 都憋着坏呢 瞧着皇上出了延禧宫又奔着钟粹宫去了,李长生悄悄凑到师傅跟前小声道:“师傅,皇上今儿是怎么了,莫非这是要雨露均沾了?” 成贵目光闪了闪,不怨李长生这么想,万岁爷一贯性冷儿,平常翻个牌子都难,更别提亲自进后宫了,谁知今儿却抬脚奔着后宫来了。不止如此,瞧这意思还要去钟粹宫。 皇上跟太后也就表面过得去,内里毫无母子之情,皇上并非当今太后所出,这隔着肚皮隔层山,本就不亲近,加之太后一心向着她所生的宁王,私下勾连外戚动作不断,母子早已貌合神离。 而慧妃正是太后的外甥女,自打进宫备受皇上冷落,入宫数年,招寝的次数五个指头都数的出来,若去别的娘娘宫里还说的过去,去钟粹宫就真有些奇怪儿了。 忽想起刚在延禧宫的时候皇上的目光,猛然间灵光一闪,万岁爷不是想找御膳房那个奴才吧!提起这个,就更让人想不通了,即便皇上在御膳房跟那奴才遇过两回,也不至于这么下心思找啊,说到底不过一个奴才罢了。 正想着,已经到了钟粹宫,慧妃早迎着了,激动的都不知怎么着了,蹲身行礼的时候时候,身子都忍不住轻颤。 这人呼啦啦都出来迎接皇上了,也就没人理会林杏,林杏在寝殿里头待着不妥,也跟着出来了。 林杏又不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着这个机会把事儿戳破,简直顺理成章,故此便一直跟了出来,缩在最后,琢磨皇上一会儿瞧见自己之后,该怎么装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只不过,还是忍不住瞄了眼慧妃娘娘,心里大是感叹,不管多刚强的女人,见了自己的男人,都会变得软弱。 不过转眼就把一个贵人给弄进了冷宫幽禁,慧妃这手段心机,不用想也知道,可这么厉害的女人,见了男人一样做小伏低的伺候着,即便目光有些幽怨,却也满含期待,期待眼前的男人,丈夫能够瞧她一眼,倒真可惜了这样的美人儿。 正怜惜美人呢,忽觉一道目光射了过来,林杏一机灵,不用想也知道是皇上,他刚才就找好了地点,自己站的这儿虽是最后,却刻意跟前头的太监宫女落下一截子,孤立在队伍外头,异常显眼,除非皇上眼里只有美人,不然,只要往奴才堆儿里扫上一眼,就能瞧见自己。 所以,林杏知道皇上发现自己了,却并未抬头,跟前头那些宫女太监一样,微弯着腰候着。 成贵发现万岁爷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正好看见林杏,不禁一愣,暗道,怎么是他?对于林杏,成贵还是颇有印象得,这小子的机灵劲儿,自己的徒弟李长生都比不了,可惜就是命不济,跟错了主子,云贵人一倒,他们这些跟前的奴才,自然没个好儿,不是洒扫处当秽差,就是发落到城外的义庄上烧死人,这一辈子甭想再有出头之日,怎么会在钟粹宫?莫非皇上找的是这小子? 慧妃激动的迎着皇上进了殿内,服侍着皇上坐下,刚想说句什么,不想,皇上却抬手一指林杏:“这奴才瞧着有些眼生。” 慧妃一愣,不明所以的顺着看过去,这才想起林杏,忙道:“这奴才原是洒扫处的,妾妃见他机灵会说话,就想要到跟前儿来使唤,今儿刚过来,故此,万岁爷瞧着眼生些。” 心里着实不明白皇上怎么会注意这个奴才,莫非是心里惦记着浮云轩那贱人,认出这奴才是浮云轩的人,若真如此,自己倒失策了。 刚要挥手叫林杏下去,就听皇上开口道:“朕跟前儿倒也少这么个机灵的奴才。” 慧妃一呆,心里转了几个过子,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上这奴才了?想要到御前去?还是随口说了一句,倒叫自己怎么应对。 正为难,皇上又开口了:“怎么?慧妃舍不得这奴才。”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还不明白,就是傻了,慧妃忙道:“能伺候万岁爷是他的造化,林兴你还不过来磕头谢恩。” 林杏心里都快乐开花了,这运气来了,天王老子也挡不住,不老大一句话自己就成御前的人了,忙跪到跟前儿磕头:“奴才林兴定尽心尽力伺候万岁爷。” 慧妃仿佛瞧见皇上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再瞧,却发现还是原先冷淡的神色,疑心是自己看差了,忙摇摇头。 见皇上已经站了起来,心里一急忙道:“昨儿瞧见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好,嫔妾做了些梅花糕,万岁爷尝尝。” 林杏心说,为了留住皇上,慧妃也算费尽心机了,这样酥软的声音,自己听着都动心,却听皇上丢下一句:“改日吧。”站起来走了。 林杏忙跟着一起出了钟粹宫,虽说美人挺可怜,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差事要紧,更何况,这宫里的美人,林杏算是领教了,越美心肠越毒,手段越狠,这裹着糖的砒霜,甜是甜,可能要人命啊,还是敬而远之吧。 再说,自己还有一场大戏得唱呢。 林杏跟着大队奴才回了乾清宫,眼瞅着皇上进了大殿,她可没敢跟进去,虽说皇上开口把自己要了过来,她却知道这御前有御前的规矩,御前的太监宫女的头儿是成贵,说白了,在这乾清宫,皇上如果是大老板,成贵就是自己的直属领导,自己干什么差事得听成贵分派。 林杏在外头立了足有一刻钟,大冷的天冻的都快成雕像了,才瞧见成贵出来,忙上前请安:“奴才林兴给总管大人请安。” 成贵倒是没为难他,只问他:“先头在浮云轩当什么差事?”听林杏说是茶房,成贵点点头:“那就还当老差事吧,不过御前不比浮云轩,你当仔细着,若有丝毫差错,仔细你的小命。” 林杏倒是也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能摊上这么个好差事,虽说同样是端茶倒水,可伺候的是皇上,那就大不一样了,虽然天天守在皇上跟前,属高危职业,可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到什么时候都一样。 比起看门的张三,这差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最重要的还能进皇上的暖阁,简直如意的不能再如意了。 真不知那个定天石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可能让自己穿回去,希望渺茫的时候,林杏还不觉着什么,如今近在眼前了,反倒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算了,不想了,无论如何先得瞧见再说。 成贵知道他是从洒扫处出来的,生怕他身上残留着屎尿味儿,吩咐李长生领着林杏下去洗澡换衣裳。 这次分的屋子比浮云轩又强了不少,挺清净的屋子,可惜的是得跟李长生一屋,不过屋子较大,一人一边儿中间隔着老大个屏风,也碍不着什么,从洒扫处那个十二的集体宿舍出来,这样的标间对林杏来说,已经跟天堂差不多了。 更何况,自己不一定住几天呢,万一那块什么定天石真能让自己穿回去,谁还在这儿破地儿待着啊,自己那大房子大屋的,可着劲儿的折腾呗,也省的在这儿,男不男女不女的混日子。 只这这李长生真不避嫌,自己在屏风后头洗澡,他也不知道回避回避,就在他自己的炕上坐着,大概觉得同是太监,没什么可避的。 林杏倒也不怕,就自己这平板的身材,只要往水里一缩,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来,其实,十五岁应该算少女了,身体早应发育,而自己却毫无迹象,这肯定有问题。 林杏给自己号过脉,从脉象来看,定是服用过什么秘药之类的东西,来抑制身体发育成长,即便以林杏的医术也没瞧出来到底吃的什么药,所以也无从可解。 林杏自己也不想解,毕竟自己只是过客,这丫头的身体,来历,以后的人生,都跟自己无关,等找到途径,穿回去过自己有钱有闲有男人的小日子去,谁管这丫头啊。 不过,林杏却知道,这种秘药能持续发挥作用,必须不间断的服用,一旦断了,作用也会渐渐消失,这宫里必然有给自己送秘药的人,也该是最清楚这丫头底细的人,只不知,这个人是谁了?“林杏擦干子身上的水,刚套上衣裳,就听外头小太监道:“长生哥哥,成总管来问林哥哥可收拾好了不?若是收拾好了,万岁爷哪儿等着上茶呢。” 李长生目光一闪:“知道了,这就去。” 见林杏出来,围着他转了两圈:“我说你小子行啊,云贵人进了冷宫,你们浮云轩的奴才都跟着倒霉了,你倒能谋到御前来了,说说怎么个路子?” 林杏对成贵的眼光实在不敢苟同,李长生简直蠢得没边儿了,天天在皇上跟前伺候着,就算之前不知道,今儿在钟粹宫也该明白,自己就是御膳房忽悠皇上的小太监了。 成贵心里明镜似的,才格外提拔自己在御茶坊当差,李长生也不走走脑子,谁一来御前,就能给皇上端茶倒水,他不也是靠上成贵才得的这个差事吗。 只不过自己没必要提醒他,更何况,林杏也不知皇上如此对自己,是好事儿还是坏事,毕竟天威难测。 想着笑了一声装糊涂:“奴才哪有长生哥哥的门路,奴才心里也纳闷呢,本来慧妃娘娘召见,不知怎么就到御前来了。” 李长生虽不信,可也想不出别的原因,只能暗道这小子交了狗屎运,却也没憋着好屁,把他带到茶房,给烹茶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就丢开林杏不搭理了。 林杏哪会看不出李长生憋着坏,想看自己的笑话,也不点破,只是对煮茶的小太监道:“我今儿刚来,拿不准万岁爷的喜好,若有错处,皇上降罪,只怕要连累哥几个了,哥几个多担待吧。”说着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差盘子就要走。 那小太监脸都白了忙道:“那个,我刚拿错了,万岁爷平日吃的是这个。”说着把手边的盖碗换了林杏盘子里的。 林杏暗笑了一声,心说,跟姑奶奶斗心眼儿,就你们这几块料儿,摞起来也不是个儿…… 第20章 你吃我看着 林杏这一路都在琢磨,怎么演这场戏才逼真,逼真了以后的日子才好混,而且,既然皇上在暖阁里,自己是不是今儿就能看到定天石了。 成贵瞧着林杏进来,心里暗叹这小子心眼子实在多,自从钟粹宫开始就没抬过头,装的别提多像了。 成贵之所以没戳破他,先头是存了一丝善念,如今……偷瞄了皇上一眼,自打这小子进来,皇上的神情虽没太大变化,可成贵还是瞧出了些苗头,即便想不明白这奴才哪儿入了皇上的眼,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自己不信,皇上对这小子太不一般。 自己若此时戳破这小子的伎俩,等于败了皇上的兴,最好的法子就是继续装糊涂,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成贵总结出一个原则,那就是在御前当差该糊涂的时候必须糊涂。 林杏躬着身子进来,目不斜视,眼睛只盯着御案上的茶碗,小心的换到自己盘子上,就要退下,忽听皇上开口:“你叫什么?” 林杏忙跪在地上:“回万岁爷奴才林兴。” 皇上:“抬起头来。” 林杏身子抖了抖,缓缓抬头,只瞧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皇上有些不耐:“朕让你抬头,莫非你要抗旨。” 林杏忙又抬起头,对上皇上的一瞬,眼睛猛然睁大,嘴巴张开:“朱三……” 一边儿的成贵直撇嘴,心说,这小子太会演戏了,不是自己早知道底细,这会儿也能给这小子骗过去,却不得不配合,厉声道:“大胆……” 林杏仿佛刚回过神来,忙磕头:“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皇上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伸手拍了他的帽子两下:“你是该万死,不过,今儿朕心情好,先记着吧,往后仔细当差,将功补过,若再有差错,一并处罚,一顿板子下去,管教你这奴才屁股开花。” 林杏忙磕头:“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下去吧。” 林杏忙退了出去,退出去前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本想瞧瞧那个定天石在哪儿,不想,却正对上皇上的目光,吓得一激灵,忙低头退了出去。 皇上瞧了门口一眼,收回目光:“这奴才先头在浮云轩当差?” 成贵忙道:“是,上回送水晶萝卜卷的就是他,心眼活泛,人机灵,会说话。” 皇上目光一闪,唇角微扬:“既然你也说他机灵,就让他侍膳吧。” 侍膳?林杏眼睛一亮,只听名儿就知道是个清闲的美差,尤其,适合自己这样的吃货,忙跟成贵道:“奴才多谢总管大人提拔,不过这侍膳的规矩,奴才不知,只怕会出差错……” 成贵:“今儿你先在旁边儿瞧着,等学会了,再正式侍膳。” 林杏心说,这不就是说,人家坐着,自己站着,人家吃着,自己看着吗,这滋味可不大好受,不过,有得看总比空想强些。 林杏想的是好,可真正到了眼前就不一样了,虽说皇上吃饭跟自己想的满汉全席南北大菜有些出入,却也是山珍海味都有,且烹制的极为精细。 要搁现代,林杏还真瞧不上,有安然这个顶级厨师在,自己想吃什么不行,可自打穿到这倒霉的古代,自己肚子里严重缺少油水,之前在洒扫处不提,就算在浮云轩,吃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即便有好食材,摊上那个蠢厨娘也做不出什么好菜,这御膳瞧着倒还像回子事儿。 想着,忍不住咕噜噜咽了下口水,在寂静的暖阁里异常清晰。 成贵皱眉瞪了他一眼,林杏急忙低下头,心说,这能怨自己吗,自己正饿着呢,眼看着这么一桌山珍海味不能吃,能不馋吗?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能尽量忍着了。 余光却盯着侍膳太监夹起来的樱桃肉,那晶莹剔透的色泽,瞧着就勾人馋虫,也不知这御厨做的比安然如何? 眼巴巴瞧着皇上把那颗红通通的樱桃肉放进嘴里,那清脆的咔嚓声一出来,林杏忍不住又咽了一下口水,光听声儿就知道炸的有多脆。 皇上这顿饭吃的不紧不慢,满满一桌子菜也就动了几样儿就撂筷子了。 成贵刚要让撤下,忽听皇上开口:“且慢。”目光闪了闪落在林杏身上:“小林子,你来说说这些菜,哪个好?” 林杏差点儿骂娘,心说,你他奶奶的吃了一溜够,却问老娘哪个好,老娘也没吃到嘴,知道屁啊。 心里不满,面上可不敢带出来,忙道:“奴才瞧着这道樱桃肉做的好,色香味意形俱全。” 林杏话音刚落就听皇上又道:“你没吃怎知道味儿?” 林杏暗暗翻了白眼,这不废话吗:“那个,奴才猜的。” 就听皇上轻笑了一声,话音一转:“小林子听说你是南边人。这道南菜想必知道,这么着,你若说出这道菜的做法儿,朕就把这道樱桃肉赏给你如何?” 林杏眼睛嗖就亮了,成贵一边儿瞧这奴才的两只眼都快赶上夜猫子了,贼亮贼亮的,只不过,成贵可不信林杏能说出这道樱桃肉的做法来。 这道樱桃肉虽是来自于南菜,却是正儿八经的御膳,这小子再能,也不过一个洒扫处出来的小太监,刷马桶或许在行,至于这做菜,估摸见没见过这道菜,又怎会知道做法,皇上这明显就是拿这奴才逗乐子呢。 不想却没难住林杏 林杏:“回万岁爷,这道樱桃肉看似寻常,却不易做,先得选上好的五花肉,三七肥瘦最佳,开水里汆了生血,洗净,切成小块,再加葱姜,小火炖至八成熟,入油锅炸成牙黄色,再炒酸甜汁儿,小火煨一刻钟,大火收汁儿即可,只是火候尤为重要,肉丁过油,早则腻,晚则柴,糖醋汁儿口正味美,柔而不烈,方是一道成功的樱桃肉,再有,这猪肉味甘、性平,入脾、胃、肾经;补肾养血,滋阴润燥。加之开胃的酸甜汁儿,最适宜做开胃菜食用。” 不说皇上,整个暖阁的人就连侍膳太监都一脸惊愕的望着林杏。 成贵心说,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就这几句,御膳房的一等御厨韩子章,都不一定能说得出来,这小子信手拈来竟说的头头是道,且最后一句暗含药理,难道这小子还懂药理,倒是在哪儿学的这些? “ 皇上笑了:“说的好,这道樱桃肉赏你了。“林杏嘻嘻笑着谢恩,刚要抱着樱桃肉回屋,却听皇上道:“准你在这儿用。” 林杏虽有些意外,心里却窃喜,这樱桃肉就得趁着热吃才好,若是凉了就走了味儿,如今外头冰天雪地的,等自己拿回自己屋,早凉透了,在这儿吃最好。 想到此也不客气,端着樱桃肉,拿起筷子先夹了一个,尝了尝味儿,就林杏觉得,比安然做的差一些,不过,比起自己之前吃的那些猪汤狗食,也算顶级佳肴了,遂甩开腮帮子吃了一起来,筷子夹的那叫一个快,看的成贵几个眼花缭乱,不过一会儿,一盘子樱桃肉就给她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抹抹嘴儿,还打了个饱嗝。 成贵差点儿晕过去,这狗奴才不知是神经大条,还是不怕死,皇上跟前就敢这么大吃大嚼的,瞧他那张嘴上吃的直冒油光,忍不住瞧了万岁爷一眼。 这一瞧成贵更纳闷了,皇上没恼不说,那双一贯清冷的眸子里,仿佛还隐约透出一丝笑意,开口说了一句道:“今儿差事当得不差。” 成贵顿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是告诉自己,从明儿起,御前侍膳的差事就归这小子了,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林杏美滋滋的吃了一盘子樱桃肉,摸着自己的肚子下了差,刚进了自己住的院子,呼啦啦就围上来七八个小太监,一口一个林哥哥叫的别提多亲了:“听说林哥哥得了万岁爷的赏。” 林杏:“不过就是一盘樱桃肉罢了。” 张三钻出来一把抓住她:“好家伙,一盘樱桃肉,好大口气,我的哥哥那可是御膳,万岁爷吃剩下的,赏给王公大臣各宫娘娘都是了不得的赏赐,得三拜九叩感恩戴德,哥哥如今得了造化,往后可得提携兄弟。” 林杏撇了他一眼,上回见张三,自己还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呢,如今掉了个儿,张三可是比自己大上好几岁呢,真亏他这句哥哥叫的出口,可见御前都是见风使舵的人才。 心里却明白,越是底下当差的越不能得罪,尤其御前当差,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得罪了这些人,甭想有好果子吃,自己又没熬到成贵那份儿上,自然得多攒些人脉,也好尽快站稳脚跟。 想到此,嘿嘿一乐:“张三哥就别寒碜兄弟了,不过是运气好点儿,兄弟这刚来,御前的规矩不大懂,往后还得请各位哥哥多提点,回头得了空闲,请几位哥哥吃酒。” 张三却道:“我一瞧林兄弟就是个痛快人儿,不过吃酒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攒几个人痛快的赌上几把,上回万公公输儿了个底儿掉,这些日子一直嚷嚷着要找你回本呢。” 林杏眼珠一转,拉着张三到一边儿小声问:“如今哥哥可该跟兄弟说了吧,那位万公公倒是个什么来路?” 第21章 整个一蠢货 张三:“就知道你得扫听他,万全是敬事房的人。”敬事房?那不就是管着皇上下半身的机构吗,这个林杏还是知道的,怪不得出手如此大方,这后宫的女人,别管位份多高,只要想跟皇上同房,都得归敬事房管,这好处还不可这劲儿的捞啊,恐怕比这些御前的差事还肥呢,这样的人得好好拉拢,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想着,便应了张三:“ 张三哥跟万公公回个话,别的兄弟不成,若说赌,兄弟可是谁都不怕。” 张三嘿嘿一乐:“这话痛快,回头我就攒局儿,好好的玩它一宿,如今你在御前,可方便多了。” 一想到自己的即将鼓起来的钱袋子,张三哪还有心思跟林杏打岔,说了两句,忙着跑去找人攒赌局去了。 别的小太监也都去当差,人都散了,林杏才进屋,脱了鞋躺在床上,摸着肚子正消食呢,李长生下差回来了。 扒头瞧了林杏一眼,开口道:“你小子倒会卖乖,这刚来一天儿就混了个侍膳的差事。” 林杏知道这小子看自己不顺眼,估摸是觉得自己在御前露了脸,抢了他的风头,本来就不是心眼宽的,哪容得下自己这个后来的比他强。 不过,这样的人林杏瞧不进眼里,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自己刚一来,李长生就跟自己不对付,这小子就是个蠢货,跟他一般见识自己都掉价儿。 林杏不理他的酸话,呵呵笑着:“我这就是运气好点儿,祖坟上冒了一股子青烟,过几天还不知怎么着呢,比不得长生哥哥,有总管大人这个师傅撑着,往后御前大总管就是长生哥哥您的了,奴才还等着长生哥哥照应呢。” 李长生一听话头,心里的酸气散了些,琢磨也是啊,这小子不过运气好点儿,往后还不知怎么意思呢,再说,自己在御前伺候好几年了,有师傅在,还能让这后来的小子拔了头筹不成,如今且留着他,往后看看,懂事儿的就留着,要是敢跟自己争,得机会好好收拾他。 打定了主意,李长生也不再搭理林杏,从外头叫了个小太监来,伺候着给他铺床洗脚,林杏在一边儿瞧着,心说这谱摆的,不知道还当他是主子呢。 林杏看了那小太监两眼,有些眼熟,不是茶房里当差的,是刚外头围着自己叽叽喳喳说闲话的一个,貌似叫刘喜儿。 伺候着李长生洗了脚,又去拿了酒菜过来,摆在桌上。 林杏扫了一眼,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菜做的极精致,就林杏看比皇上的御膳也不差什么,估计是御膳房特意做的。 李长生吱溜喝了一口酒,啪叽吃了两口菜,得意的瞥了林杏一眼,那意思很明白,瞧见没,老子不用皇上赏一样能吃着好的。 林杏心里暗笑,这小子是狂的没边儿了,仗着他师傅成贵在乾清宫作威作福,不知收敛,如今有成贵在,没人把他如何,真要有一天他师傅倒了,这小子甭想落好,就这点儿心机,早让人算计八百回了。 李长生可不知林杏的想法,兀自洋洋得意,吃的差不多了,看了林杏一眼,开始念三阴,指了指自己桌上的菜:“这是周和孝敬的。” 见林杏一脸迷糊 ,哼了一声:“你没来之前,周和可是当了十几年侍膳的差。” 林杏顿时就明白了,这几个菜是周和孝敬李长生的,目的不用说,肯定是让他挤兑自己,把差事要回去。 林杏目光闪了闪,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长生哥哥的意思,奴才明白,其实奴才也知道,抢了周爷爷的差事,我这心里也替周爷爷抱屈呢,奴才这样的新人,哪能跟周爷爷比啊,侍膳的差事更是头一天,什么规矩都不懂,总管大人先头也是让奴才先跟着周爷爷学,等学好了再当差,不想今儿一下差,总管大人就吩咐,明儿让奴才伺候万岁爷,奴才这心里还直打鼓,生怕明儿伺候不好,脑袋搬家,长生哥哥是总管大人的徒弟,要不哥哥帮着奴才跟总管大人说说情,还让奴才回茶房当差得了。” 李长生愣了愣:“你当真乐意?”虽说御茶房也是肥差,可真不能跟侍膳比,端茶递水的差事,得天天在跟前立规矩,哪像侍膳,也就一天三顿伺候着就成了,御膳房的御厨还得上赶着给好处,不然,只侍膳的嘴歪一歪,丢了差事是小事儿,怕老命都悬。 所以,这差事肥的流油,周和吃惯了甜头,哪舍得把这么好的差事让出去,这才走了李长生的门路,想让李长生挤兑挤兑林杏。 李长生本来以为自己还得费点儿功夫,才能让着小子知难而退,不想林杏这般识相,自己只点了一句,就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还表示不想当这个差,让自己找师傅递话儿。 李长生心里别提多满意了,一想到这件事成了,周和答应自己的一百两银子就到手了,就美的不行,那可是一百两啊,就算自己有些存项,一百两也不是个小数。 在李长生想来,林杏这是怕了自己,不敢占好差事,满意的点点头,琢磨这小子毕竟是皇上钦点来御前的,也不能白让他吃亏,想了想,肉疼的从腰里抠出一块碎银子丢了过去:“这个赏你,往后跟着李爷混,没你的亏吃。” 林杏也不客气,接在手里笑眯眯的道:“往后长生哥哥可得多照应着奴才。” 李长生没搭理林杏,站起来走了。 林杏知道这小子一定是找成贵去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试试成贵是个什么秉性,以便想想往后该怎么应付。 想着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估摸也就有一钱重,随手丢在一边儿。 林杏如今算是知道了,拿在手里的银子,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在浮云轩自己得的那些赏,如今可是一根儿毛都没了,也就那半块玉佩,自己怕弄丢,缝在了衣裳里,这才留住了,不然,一样找不回来。 瞧瞧外头又起了风,林杏便想出去打桶热水来洗漱,还没出去,门就开了,刘喜儿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倒在盆里端了过来,嘴里说着:“奴才刚见林哥哥没睡,便提了一桶热水来,给哥哥泡泡脚,如今天冷,这脚一暖和,全身就暖和了,泡透了,哥哥一准能睡个好觉。” 林杏心说,这小子真挺有心机,趁着李长生不再,到自己跟前巴结,林杏自然不能让他伺候自己洗脚,虽说这个身子,年纪不大又没怎么发育,瞧着跟这些小太监差不多,可毕竟是个女孩儿,手还好说,做了这么些年粗活,看不大出来,脚就不行了,男女的脚还是很好区分的。 便笑着拦住他:“谢谢你了,我这粗活干长了,不惯人伺候。”见刘喜脸上有些无措,又道:“你要是有心帮我,以后只把热水提来就是。”侧头瞥见旁边的碎银子,拿给他:“这个你拿着,天冷吃些酒祛祛寒。” 刘喜愕然看着他,他自然不敢得罪李长生,但对刚来一天就能混到御前侍膳的林杏,也存着巴结的心思。 心里明白,虽说林杏刚来,还没站稳脚,往后能不能留在御前都难说,不过万一呢,万一这小子得了意,到时候再巴结可就晚了,这就跟押宝一样,押对了,往后就不用愁了,只背着押错了了也不怕,只背着李长生行事,不会有大麻烦。 存了这个心思,才过来巴结,想不到林杏不用他伺候不说,反赏了他一块银子,刘喜儿手里攥着银子,出去给冷风一吹才醒过味儿来,自己这不是做梦,不禁往后看了看,心说,真不能小看了这位。 记得师傅跟自己说过,看人有没有能耐,就看这人怎么使钱就知道,抠门儿的一辈子发不了财,出手大方的一准是有大本事的,尤其比对抠门的李长生,刘喜儿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斜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林杏不是不爱财,相反是非常的爱,只不过,心里异常明白,到什么时候得说什么话,如今用银子能收买人心,对她来说,比放起来有用的多。 自己可是新人儿,御前出了名的水深,自己要是不拉拢几个人,就算皇上钦点的,也架不住这些人和在一起给自己使绊子,所以说,这人脉是必须的。 至于李长生,林杏毫不发愁,只要成贵不傻,断不会答应李长生换自己的差事,林杏比谁都明白,自己之所以一天就能谋到侍膳的差事,绝对是上头那位老大的意思,不然,给成贵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自己这样的新手伺候皇上吃喝。 周和是病急乱投医,找了李长生这个蠢货谋事儿,自己正好借此推到成贵身上,何乐而不为呢。就是不知道成贵会是什么意思了。 泡了脚刚套上袜子,李长生气哼哼的回来了,几步过来,指着林杏:“你这狗奴才行啊,连小爷都敢阴,明知道是皇上钦点的,还让我去找师傅递话儿,害我给师傅好一顿数落,你说,你小子按的什么坏心眼子。” 林杏心里暗乐,脸上却不露,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长生哥哥这话从何说起,奴才们的差事自来都是总管大人分派,万岁爷日理万机,哪会管这样的小事儿,长生哥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长生愣了愣,刚自己到师傅哪儿,刚起个头儿,还没说正事儿呢,就让师傅拦了,让他别跟这小子为难,还把他好一顿数落,自己事儿没办成不说,反倒吃了排头,憋屈的不行,出来寻了今儿值事的小太监,问了问,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没准是皇上的意思。 李长生一听火就窜上来了,合着是林兴这小子阴自己的,气冲冲回来质问林杏,不想,林杏却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迷糊样儿。 李长生盯着他打量半晌,表情不像作假,想想也对,万岁爷什么时候管过奴才的差事,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管,哪管得过来啊,这种差事分派自来都是师傅负责,莫非师傅瞧上这小子了 ,想再收个徒弟? 一想到此,李长生更看林杏不顺眼了,指着他:“你最好识相点儿,别想着巴结我师傅,谋好差事,我师傅的性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巴结的。” 林杏暗笑,着实不明白成贵那么个老奸巨猾的人精,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蠢货徒弟,估摸不是成贵护着,这蠢货八条命都没了。 对付这小子真拉低了自己的智商,便顺着他说:“奴才哪敢巴望总管大人,往后就跟在长生哥哥后头混了,哥哥吃肉给奴才留口汤就成。” 林杏的低姿态,终于让李长生满意了,心里的邪火也泄了大半,觉着弄不好真冤枉这小子了,想想这小子既然如此识相,当上侍膳太监,也没什么坏处,往后得了赏儿,还不是一样得孝敬自己,敢有歪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收拾他都不晚。 想着到平了气儿,开始指使林杏:“你去给我倒杯茶来,跟你说的,小爷嗓子都冒烟儿了。” 林杏目光沉了沉,拿自己当丫头使唤了,行,这会儿咱们先记着,等往后老娘叫你知道知道,让老娘伺候的后果。 也不生气,笑眯眯的从暖壶子里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李长生见她如此听话,最后疑虑也去了,喝了茶,躺在炕上,又让林杏给他盖上被子。 林杏脾气异常好,从善如流,不过就是倒茶盖被子罢了,算不了什么,这会儿由着这蠢货折腾,往后有他后悔的时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别看你现在蹦的欢,就怕秋后拉清单。 刚收拾好想躺下,迷迷糊糊的还没睡过去呢,就听窗户外头张三的声儿:“林兴,林兴,出来……” 林杏愣了愣,心说,这小子不会今儿就把赌局攒好了吧,套上棉袄刚要出去,忽见李长生也已经穿了鞋,站了起来:“我今儿晚上没事儿,跟你们去凑凑热闹……” 第22章 老娘就阴你 一瞧见李长生,张三微微皱了皱眉:“呵呵,李公公还没睡啊,时辰可不早了。” 李长生撇了他一眼:“怎么着,听话音儿是不待见我去了。” 张三忙道:“哪能呢,就是听说李公公明儿当值,李公公不比我们几个,就是看大门的,李公公在御前侍奉着,那可出不得半点儿差错,李公公也知道,我们几个没王法的一赌起来,可就没时候了,就是怕耽搁了李公公的差事。” 李长生哼了一声:“我都不怕,你怕个屁。”说着迈腿先走了。 张三落后一步拽住林杏小声道:“我说兄弟,李长生怎么跟出来了?” 林杏摆摆手:“我哪儿知道,刚你在外头一叫,他就穿鞋了,他乐意去就去,怕什么。” 张三跺了跺脚:“瞧着兄弟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儿糊涂了,李长生可是成总总管的徒弟,后头有这么个师傅戳着,谁敢赢他的钱,他这去了,咱们还能痛快的了吗。” 林杏目光一闪,暗道,看来李长生的人缘真够差了,估计张三这些人早心怀怨愤,只是忌讳成贵,不敢说什么,如此一来,今儿倒是一个拉拢人马的好机会,虽说不能跟成贵作对,也不能让李长生好过。 想到此,凑到张三耳朵边儿上嘀咕了几句,张三眼睛一亮,却又有些害怕:“这么着能成吗,这小子可不地道,最是记恨,回头在总管跟前递几句小话,咱们兄弟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林杏拍了拍他:“有道是赌场无父子,他既然来了,输赢只能由着运气,没说让咱们白给他送银子的理儿,而且,若这一回不把他赌怕了,恐怕以后麻烦事多着呢,他吃着了甜头还有个完啊,即便总管大人是他亲爹,也管不着赌桌上的事儿不是。” 张三啐了一口:“就是说,老子这口窝囊气忍多少日子了,今儿兄弟要是能帮我找回来,哥哥一定给你站脚助威。” 林杏心道,这小子倒不傻,他不敢出头得罪李长生,倒好意思说给自己站脚助威。 林杏也不为难他,本来今儿这事儿也没让他掺合,李长生不仅是个蠢货还是个小人,就这一天,林杏就瞧出来了,自己跟这小子永远和平不了,不至于你死我活,也是有你没我,不是自己想算计他,是李长生容不下自己,那咱就得瞧瞧谁手段高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也省的日子无聊。 还是上回那间值房,人也还是那几个,林杏一进来就瞧见万全,没在赌桌旁边,反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手里捏着俩核桃,在哪儿噶啦噶啦的揉的正起劲儿。 瞧见林杏刚要过来,却一眼瞥见了李长生,眉头一皱:“呦,李公公今儿怎么这么闲。” 李长生也不要脸,嘿嘿一笑:“这不到月底了吗,手头有点儿紧,就想着到你们这儿撞撞运气。” 他一句话屋里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虽说不敢得罪成贵,可对李长生没有不烦的,尤其这小子得了便宜卖乖,他手头紧往这儿撞运气来了,把他们当成什么,合着,他们就是给他送钱的不成。 万全听了都暗憋暗气,有心冲他两句,一想他师傅,到底忍住了,却瞪了张三一眼,只管跟林杏打招呼:“你小子这一冒猛子,影儿都不见,我这还合计,你小子是赢了咱家的好东西躲起来了呢。” 林杏嘿嘿一笑:“瞧您老说的,小子的眼皮子就这么浅,前头是摊上点儿事,没顾上,今儿得了空这不来了吗,您老还别说嘴,咱这赌桌上可不论长幼,一会儿小子赢了您的好东西,您老可不能赖。” 万全哈哈笑了起来,若有若无撇了李长生一眼:“赌桌无父子,这个规矩谁不知道,用你小子瞎咧咧,若是输了认赌服输,没得耍赖不认的,咱家可丢不起那人,今儿你小子来了,咱家非把输的赢回来不行。”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银锭子扔到桌上:“这把咱家压大。” 不等林杏掏银子,张三已经麻利儿拿出一锭银子来放下。 林杏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倒会瞧眼色,估计知道自己刚来御前,手里没钱,这才上赶着掏银子。 林杏这一压,周围几个都记得上回林杏大杀四方的赌运,纷纷跟着林杏下注,倒是万全这边儿就他一人压大。 万全哭笑不得,指着他们:“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算定了咱家输不成,咱家还就不信这个邪,一会儿出来的是大,哭不死你们,小林子你倒是快着点儿,磨蹭什么呢,别耽误咱家发财。” 林杏笑了,摇起骰宝,按在桌上,周围跟着喊,小,小,小……骰宝一开,周围一片笑声,万全倒不在意:“千刀万剐不赢头一把,咱们往后看。”又丢出一锭银子:“这回咱家压小。” 林杏也不说什么,摇摇骰宝打开,周围又是一阵雀跃…… 林杏连赢了五把,跟前儿齐齐整整摆着五颗银锭子,白花花晃人的眼,一边儿的李长生眼睛都看直了,哪曾想这小子真有这样的本事,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赢了万全五锭银子,这可比得什么赏都快。 瞅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不免眼红,琢磨自己也跟着沾点儿便宜多好,从腰里费劲巴拉的抠出一块碎银子来放到桌上:“那个我跟小林子压一样的。” 林杏目光一闪,心说来了就好,老娘今儿不让光着腚出去,都算便宜你小子。 万全拿起他那块碎银子嗤一声笑了:“李公公您这寒碜咱家呢,好歹是御前伺候的,这么点儿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手,就算李公公手头紧,想赢银子,这本钱也得下吧。” 李长生见周围人都看着自己,有些讪讪之色:“我这不是来的匆忙,没戴银子出来吗。” 万全眼里可不揉沙子:“没带银子怕什么,回去拿一趟也不晚,咱家等的起。” 李长生脸色不大好看,心说,这老不死真不是个东西,打定主意要跟自己找别扭不成,不以为然的道:“我先玩一把,若是赢了还用得着回去拿什么,不是现成的本钱吗。” 万全给他一句话噎住,脸色沉了下来。 林杏笑着打圆场:“长生哥哥说的是,输了这把再回去拿银子也不晚。” 因为李长生跟着压了,别的人心里不忿,明知道林杏逢赌必赢,却都纷纷跟着万全压了,可见李长生这厮的人缘差的已经人神共愤。 林杏手里的骰宝摇了摇扣在桌上,看向一脸财迷的李长生,打开,假意吃惊:“怎么是小?” 周围跟着下注的本来以为这把必输,不想却开出了小,真正是意外之喜。 林杏遗憾的道:“愿赌服输。”从自己跟前拿了两锭银子丢给了万全。 李长生却一伸手把自己下注的那块碎银子收了回去,呵呵笑了两声:“我刚就是闹着玩的,没想着下注。” 众人不齿他的行为,纷纷别开脸,懒得搭理他。林杏只是笑了笑,跟万全几个接着赌。 也怪了,只要李长生不跟着下注,赢得依然是林杏,不一会儿,林杏眼前的银子就堆成了小山,把李长生眼馋的直搓手,最终忍不住跟着又下了注。 万全可不干了,就算不敢惹成贵,也忍不了李长生的行径,呵呵冷笑:“李公公,赌桌上有赌桌的规矩,要都跟你似的,输了耍赖,赢了就往自己怀里头揣,那咱家还玩什么,直接把银子给你不得了。” 李长生摸摸鼻子:“那个,这回我真下注,不开玩笑。” 万全哼了一声:“你要下注也行,不过,你这点儿本儿可不成。” 李长生琢磨自己不可能这么背,自己一压就输,索性一咬牙,抠出一锭银子来放下:“这总行了吧。” 万全懒得搭理他别开头。 林兴却道:“长生哥哥咱话还得说在前头,虽说我的运气不差,可也有输的时候,若这把压错了,这银子你可不能再拿回去。” 李长生不觉自己会这么倒霉,盯着万全跟前的银子,不耐烦的催促林兴:“你哪这么多屁话,快开。” 林杏目光一闪,拿起骰摇了几下,打开。 万全哈哈笑了起来:“是小,咱家就说没这么邪性,一晚上都是你小子赢。” 李长生一见输了,伸手就要拿银子,林杏先他一步拿起银子丢给万全。 李长生恼了,指着他:“那是我的银子,还来。” 林杏:“有句话叫赌场无父子,长生哥哥您这好歹是御前的人,要是再耍赖 ,可说不过去了。” “就是说,赌桌上还有往回拿银子的,你倒不吃亏了,把别人当傻子不成……”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李长生脸色难看之极,瞧着自己的银子成了别人的,心里怎么也过不去,琢磨自己已经输了两把,不可能第三把还输吧,如果第三把赢了,自己不是都捞回来了吗。 可自己真没带多少银子出来,忽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个宝贝,是前些日子从承恩公王庚交给自己的,不如这会儿拿出来翻本。 想到此,伸到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翠玉的鼻烟壶来,放到桌子上:“小爷拿这个下注,这可是宝贝,你要输了,你桌上的银子都是小爷的。” 李长生这么一干,万全倒真有些踌躇起来,李长生说的是,这个鼻烟壶先不用瞧细致了,只瞧这鲜亮的颜色就知道是好东西,宫里谁不知御前总管成贵好这个,李长生变着法儿的淘换了这么个宝贝,定是为了孝敬师傅,若是输在赌桌上,回头在他师傅跟前儿告个刁状,不定自己就得倒霉。 想到此不禁看了林杏一眼,心里忽有了底气,这么个刚谋到御前的小子都不怕他李长生,自己怕什么,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再说,赌桌上,就算把他爹压上来也得认赌服输,遂呵呵一笑:“李公公这是好东西,若咱家只拿银子未免不公,正好儿,昨儿咱家得了个物件儿。”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串青红宝石手串来。 林杏眼睛都直了,自己对这些可是狠研究过几年,别的不敢说,是不是好东西,一掌眼也能瞧出个八九不离十,就这两个物件儿可比前头万全输给自己的玉扳指强太多了,随便一件拿到现代都是国宝级的宝贝,这要是自己的该多好,可惜只能瞅瞅,也算长了些见识。 倒是得琢磨琢磨李长生从哪儿弄来这样的宝贝,自己是不是也能弄几件玩玩。 正琢磨着被李长生推了一把:“愣什么神儿,赶紧开,今儿小爷不禁要翻本,还要把万全这个手串赢过来。” 林杏目光一闪:“长生哥哥可得想好了,这起手无悔,这要是输了,长生哥哥可别埋怨,要不这么着,这把长生哥哥来摇骰宝,哥哥的手气怎么也比我强。” 李长生一琢磨有理,这赌钱猜大小,凭的就是个运道,林兴这小子都能十赌九赢,自己难道就逢赌必输? 想到此,也不客气,拿着骰宝摇了起来。 林杏支起耳朵听着,对于赌术,林杏原来也就停留在KTV里玩几把骰子的水准,后来阴差阳错的给一个香港人看病,后来香港人病好了,自己才知道那位是港府有名的老千,好玩之余跟他学了几招,听骰子的点数自己学的最好,只要认真听,十有八九不会猜错。 倒是没想到,这向为了好玩学来的本事,在这里却派上了大用场,李长生这把摇的点数应该是大,而以李长生的性子,多疑多变,之前两把都压的大,这把林杏猜他压小。 刚想到此,就听李长生嚷嚷了一句:“小爷压小。” 林杏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李长生揭开骰宝之后,脸色发白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酸爽了。 却不想前头说的那般牢靠,这小子还要反悔,伸手就去拿自己的鼻烟壶。 万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李公公,咱可是说好了赌桌无父子,起手无悔,怎么着,你想耍赖。” 李长生脸色一变,这东西真不是自己的,是承恩公让自己转给师傅的,这要是输在赌桌上,自己怎么跟承恩公交代。 越想越不行,忙道:“万爷爷您高抬贵手吧,这东西真不能输,这么着,您先把这个鼻烟壶给我,回头我叫人给您送银子来。” 万全冷笑了一声:“说的好听,宫里谁不知你李公公是属母狗的,只进不出的主儿,这东西给了你,估摸咱家连根儿银子毛都见不着,鼻烟壶就在咱家这儿,也丢不了,你回去取银子来赎,这东西瞧着怎么也值个一千两银子,咱家就看在总管大人面子上,给你打个对折,一口价五百两。” 五百两?李长生险些没晕过去,自己虽在御前当差,常有好处,可师傅看的紧,攒了这些年也就几百两银子,一气儿都给了万全,自己不白忙活了吗。 越想越舍不得,忽瞧见林杏,气便不大一出来,一把抓住他:“ 是不是你小子耍阴招儿,故意害小爷的。” 林杏却委屈的道:“长生哥哥这是说什么呢,我刚可把自己赢的银子都压在了长生哥哥身上,如今也输了精光。” 李长生一想是啊,真要是这小子阴自己,还能跟着自己一起输不成。 林杏见他信了自己,把他扯到一边儿,低声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先认倒霉了,不过,长生哥哥别急,今儿我是赌运不佳,过两天我一定把这鼻烟壶给长生哥哥赢回来。” 李长生心里没注意,病急乱投医,把林杏当成了知心人:“不瞒你,这个鼻烟壶是承恩公托我转交给师傅的,若是输给万全,回头追究起来,我可担待不起。” 林杏目光一闪,心说,原来是这么个来历,内官跟外臣私下来往,可是犯了大忌,成贵不至于如此糊涂,估摸是李长生自作主张,干出来的事儿。 林杏眼珠子一转,暗道,这不是个现成的套儿吗,正好借此机会收拾这小子一回,看他以后还敢使唤自己。 想好了,嘿嘿一笑:“长生哥哥怎么傻了,这东西别管从哪儿来的,到了你这儿就是你的了,谁知道你给没给你师傅,难道承恩公还能巴着总管大人问不成,这事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 李长生一琢磨是啊,师傅不知道,承恩公不可能问,自己就只当没这东西不就结了,何必把自己的存项拿出来,再说,林兴不是答应自己,过几天帮自己赢回来吗,到时候,这鼻烟壶成了自己的,岂不又多了一笔外财。 这么一想,觉着自己还赚了,心情略好了一些,却一瞥见万全手里的鼻烟壶,心里又是一堵,哼了一声跟万全道:“小爷今儿手气背,便宜你了,改日小爷赢回来就是,算什么大事。”说着,一甩手走了…… 第23章 驴肉的功效 “呸,这会儿大方起来了,不是刚往回揣银子的时候了,什么东西,仗着成总管耀武扬威,没有总管大人在后头撑着,他李长生算个屁啊……” 李长生一走,屋里就骂了起来,林杏不以为然,在宫里见风使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保命的本事,没有不会的。 不过,以成贵的精明怎么会收李长生这么个蠢货当徒弟,真让人想不透。 正想着,忽听万全道:“你们还别不服,这人啊,除了能耐本事,还得会投胎,李长生可是成总管的表外甥儿,就凭这一样儿,在宫里比谁都稳当,不然,你们以为就凭他能在御前当差,成贵就是知道,他这个表外甥蠢,才把李长生搁在眼皮子底下,也免得别人算计了去。” 林杏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李长生能如成贵的眼,原来还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 万全把自己赢的银子仍在桌上:“今儿咱家高兴,这些银子请大家吃红,分了吧。” 众人欢呼一声一拥而上,不一会儿就拿着白得的银子散了,桌上还剩下一份已经包好。 万全拿起来笑了笑:“这帮猴崽子虽说贪财,倒还讲些规矩。”看向林杏:“咱家早瞧出来了,你小子是个能耐人,心眼儿活泛,有本事,难得还讲义气,胆子大,也不怕事,不过,这胆大还得心细才行,不然,真给人阴一回,小命可就没了,李长生之所以这么硬气,凭的就是他表舅成贵,你若想在乾清宫站稳脚,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成贵,咱家跟他打过几年交道,不是个不讲理的,这事儿你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说着,从怀里拿出鼻烟壶连同银子包一起放到她手里,转身走了。 林杏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包,足有七八两,再瞧这翠玉鼻烟壶,不禁笑了起来,还是万全这老家伙聪明,一早就瞧出自己给李长生设的套。 老家伙可一点儿都不傻,知道这个鼻烟壶是块烫手山芋,塞给自己,一是让自己知他个人情,最重要的,也能撇清了干系,不想得罪成贵,这意思很明白,自己惹得事儿,自己搪,估摸这老家伙是怕自己吞了这宝贝,才敲打自己。 着实多虑了,自己也不是李长生那蠢货,即便贪财,也不会只贪这么一个鼻烟壶,钱财这东西讲究的是活流儿,得有源源不断的进项才行,不是有句话叫家财万贯不如日进分文吗,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自己这次要收拾的是李长生,这鼻烟壶可是关键,想着不禁又笑了,就凭李长生那个蠢货跟老娘斗,等着吧。 林杏怀里揣着银子,手里捏着鼻烟壶,一摇三晃的往回走,路过御膳房外墙的时候,瞧见那个狗洞,想起那天皇上跟自己说他叫朱三,朱是皇姓,三是皇上的排行,可不叫朱三吗,朱三,朱三……想到这么土鳖的名儿,扣在那个一脸酷的假正经头上,林杏就忍不住想乐。 只不过那个定天石,自己怎么没见着呢?不说就摆在暖阁里头吗,昨儿侍膳的时候,自己可是下死力的瞄了无数遍,可就没瞧见那什么定天石,莫非都是讹传? 要是顺子在跟前儿就好了,也能问问,想起顺子,林杏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给顺子弄个好点儿的差事,那么可爱的小正太,天天刷马桶,想想都叫人心疼。 不知万全在敬事房是个什么地位,要是能管点儿事儿,求求他或许有戏,要是真能进敬事房,顺子给他娘跟妹子买房的梦想,也就不是奢望了。 林杏刚进乾清宫,就瞧见刘喜正在那儿做贼似的东张西望呢,看见林杏忙着跑了过来:“我的哥哥哎,您怎么才回来,您如今可当着侍膳的差事,要是因为哥哥耽搁了万岁爷上早朝,林哥哥这条命可就交代了。” 林杏目光闪了闪,知道这小子是跑到自己跟前卖好来了,自己算着时间呢,皇上五更起来才传膳,这会儿早着呢。 不过,还是颇领情,从腰里又掏出块碎银子来扔给他:“谢谢你给我提醒,今儿晚上赢了不少,这个给你吃红。” 刘喜儿哪想到这位如此大方,自己不过上赶着过来卖个好儿,又得了好处,比起李长生那个只知道搜刮好处的,这位简直就是财神爷啊,往后自己可得聪明点儿,这会儿才刚进乾清宫,将来要是得了势,能少的了自己的好处吗。 越想越激动,想着林杏赌了一晚上,没吃没喝没洗脸,忙着去提热水打饭,刚李长生一回来就给总管叫去了,倒方便了自己。 林杏也没推辞,这有人上赶着伺候,自己一味拒绝反倒不好。 洗了手脸,重新梳了头发,刘喜儿就端来了热腾腾的早餐,简单营养,两个素包子,一碗小米粥,还有两个煮鸡蛋,看来这乾清宫的伙食是比别处强多了。 林杏饿了一晚上,风卷残云的吃了个精光,刘喜儿收拾了碗筷出去了,也到了林杏当差的时辰。 把帽子正了正,就往暖阁去了,刚到外头就瞧见立在廊檐下的周和,看见自己,眼里的仿佛闪过什么。 林杏心说,这老太监一定没憋好屁,自己得小心着点儿。 一时听见里头说传膳,林杏才弓着腰进去,一边儿走一边儿琢磨,怪不得这宫里的奴才都有颈椎腰椎的毛病呢,成年累月这么猫着腰,能好的了吗。 进来之后,忍不住瞄了皇上一眼,瞧着跟昨儿没什么不一样的,仍是一张面瘫脸,跟谁欠他二百吊似的,虽说长得不赖,可这种类型的帅哥,自来不是林杏的菜。 举凡遇上这种面瘫自以为是的,她都觉得是装王八蛋,就不信这厮在床上还这德行,尤其眼前这位,没准还有特殊爱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假正经。 大概感觉这奴才贼呼呼的目光,皇上看了他一眼,这奴才昨儿一定又跑出去了,不然,也不至于一早起来就精神不济。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把他弄到跟前儿来想做什么,就是觉着,这小子跟宫里的小太监都不一样,那张过于白净的小脸上,表情丰富,异常鲜活,比起别的奴才,这小子身上,多了那么一丝活气儿,让他心情莫名放松,甚至有种淡淡的愉悦。 皇上对自己产生这种莫名的情绪,颇为惊讶,却并不排斥,既然不排斥,找出来放到自己跟前儿好了,也想看看,这种愉悦能持续多久。 不过,这奴才一双贼眼没事儿四处撒摸什么,莫非才刚来乾清宫就惦记上这儿的东西了,连自己的差事都忘了。 成贵见林杏站着不动,轻咳了一声,林杏方才回神,见桌上的早膳已经摆好了,微微上前,拿起牙著开始试菜。 皇上的早膳比想象的简单清蒸驴肉、熬白菜、溜鸡丝、溜海参、烹紫盖、酥火烧、酱肉,素炒白菜,加豇豆粥一罐。 以林杏看,有些油腻,这些还不如自己的小米粥煮鸡蛋素包子呢,不过,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皇上是老大,他想吃什么吃什么,可这驴肉自己真不吃怎么办。 当年从林家传下来的药书里,发现了一个熬驴皮阿胶的方子,正赶上那阵子,有个死缠烂打追着自己不放的男人,索性去了自家在山东的药厂,开始照着秘方熬制阿胶,后来熬阿胶的方子是弄明白了,自己对驴肉也开始敬而远之,尤其这还是清蒸驴肉,别说尝了,就是光闻着这股子味儿都犯恶心。 略一犹豫的空当,给周和看在眼里,眼睛就是一亮,这奴才莫非不吃驴肉,要真这样可有热闹瞧了,给皇上侍膳还敢挑拣,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这狗奴才死了,自己才解气,让他跟自己抢差事。 成贵微微皱了皱眉,发现这小子的心思还真难猜,有时候真不知他琢磨什么呢,刚要提醒他,皇上却开口了:“这驴肉莫非有什么不妥?” 一句话后头的周和急忙跪在了地上:“这驴肉是奴才亲眼瞧着蒸的,奴才用脑袋担保不会有半点儿差错,林公公不动,只怕另有原因,老奴听见说,有些南边人是不食驴肉的。” 林杏暗骂这老太监阴险,这不明摆着给自己下套吗,不过,让自己吃驴肉还真为难,脑子转了转,想出一个主意,躬身道:“回万岁爷话,非是奴才不食驴肉,而是另有缘故。” 皇上挑挑眉:“哦,什么缘故,你倒说说看?” 林杏:“医书上记载,驴肉性味甘凉,有补气利血,固本培元之功,最适宜体弱气虚,远年劳损之人食用,而万岁爷春秋鼎盛,气血两旺,食用此物只怕有害无益。” 周和气的满脸通红,哆哆嗦嗦的道:“你这是毫无根据的信口开河,早膳用清蒸驴肉,在宫里已有数十年,若真如林公公所说有毒,怎么还能沿用至今。” 林杏却道:“周公公这话差了,别说用了数十年,就算用了成百上千年,也不一定是对的,更何况,我只说这清蒸驴肉不适宜万岁爷,万岁爷食用之后或可有害无益,却没说有毒,驴肉自古便是滋补圣品,民间更有天上龙肉,人间驴肉之说,可见驴肉是好东西,只是需给体质虚弱之人食用方可,对于健壮如万岁爷者,却不合适,尤其早膳食用,害处更大。” 周和忙道:“你,你胡说八道啊,万岁爷终日忧心国事,本就劳累,早上起来正该进补,怎会有害。” 林杏:“周公公,你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不解医理,咱们人一日三餐吃下去的东西,大部分都在夜里消耗,也就是说,虽然睡了,胃肠还在活动,你想想胃肠活动了一晚上,好容易把白天吃的东西都消化了,刚歇一会儿,却又吃这样大补的驴肉,能好的了吗。” “你,你胡说八道……” 林杏倒是不反驳,只道:“奴才是不是胡说,也极容易证明,把太医院的太医找来问问不就明白了吗。” 周和才不信她呢,认准了林杏是跟自己对着干,才这么胡说八道的,一个狗奴才,张开闭口的医理,药书,当自己是太医了不成,忙给皇上磕头:“这狗奴才一心陷害老奴,万岁爷,老奴冤枉啊。” 皇上瞧了他一眼,又看向林杏,如果说,昨儿这奴才说出一句满含医理的话是巧合,那么从今儿的事儿看来,这奴才还真是个有些本事的,自己还当他就是一个只知道偷嘴的吃货呢,倒更勾起了兴致,挥挥手:“去把孙济世叫来。” 林杏一听这名字,险些没乐出来,这位起的名儿跟自己有一拼,当初爷爷给自己起名的时候,就是觉得林家世代杏林,医药传家,才给自己起了个这么俗的名字,这位孙济世更直白,直接就叫济世。 能进乾清宫,估计是太医院的头儿,想起给云贵人看病的那俩庸医,林杏对太医院的医术不报太大希望。 这天还没亮呢,万岁爷就召见,孙济世吓得脑袋直嗡嗡,琢磨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不对啊,昨儿自己还请了平安脉,万岁爷六脉平和,身体康健,怎么这才一天的功夫就病了,难道是急病?这可了不得。 心里害怕,一路小跑的来了乾清宫,大冷的天,身上的衣裳都让汗打透了,可见跑的多快,瞧见皇上无恙,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只是既然皇上无恙,一大早召自己来做什么? 正纳闷呢,就听皇上道:“孙济世,你来说说,驴肉可是药?” 孙济世一愣,目光扫过桌上的那碗清蒸驴肉,还是不明白皇上问这个作甚,却不敢怠慢,忙道:“驴肉的确是药,医书早有记载,驴肉性甘味平,补血益气,对体虚劳损之人尤为适宜,归心肝经,对劳损,心烦,风眩之症更有奇效。” 孙济世一句话周和吓得脸上都没人色了,本来以为林杏是胡说八道,只要孙济世一来,必然会揭穿这狗奴才的把戏,不想,孙济世说的竟跟这狗奴才差不多,那自己这谋害龙体的罪名,岂不做实了。 越想越怕,咚咚的磕头:“奴,奴才不知驴肉有害龙体,老奴死罪……” 孙济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给人当枪使了,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太监身上,瞧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二三的样儿,生的极清俊白净,那双眼睛滴溜溜转着,一看心眼子就多。 昨儿听说乾清宫新来了个侍膳太监,莫非就是他。 皇上召孙济世,就是好奇林杏是不是真懂医理,如今看来是真的了,而对于周和这样的奴才是死是活,毫不关心,见他不停求饶,未免不耐,挥挥手。 成贵忙叫人把不断求饶的周和拖了出去,心里明白,周和这老家伙算是完了。 成贵颇复杂的看向林杏,虽早知道这小子心眼儿多,可也没想到这么厉害,成贵猜着,这小子一定不吃驴肉,才迟疑,周和自然也瞧出来了,故此才借机发难,本来这小子极不利的局势,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掉了个个儿,真不知这小子是怎么长的,这已经不是心眼子多了,这是心计。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唇角微扬了扬:“你这奴才的肚子李倒有点儿玩意,朕还当你就知道吃呢。“林杏愣了愣,心说,这话听着可近乎,这是调侃自己是个吃货呢,能让皇上调侃,可是想不到的好事儿,遂打蛇上棍,嘿嘿一笑:“奴才肚子里也就这二两香油,还是得万岁爷点拨的,若是万岁爷能再点拨奴才几回,以后奴才就不用丢人现眼了。” 皇上忍不住笑了出来,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帽子:“你这狗奴才倒会进谗言了,朕瞧你这屁股上插上棍儿,比猴儿都灵,还用朕点拨什么,既然你懂这么多,往后朕的膳食就精心些,若有差错,仔细你这猴屁股要给朕的板子打烂了……” 第24章 老娘又升了 听话儿听音儿,锣鼓听声儿,御前的人哪有傻子,就算皇上什么都不说,一个眼色也明白意思。 更何况,皇上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别听着像骂这小子,仔细一咂摸就知道是亲近之意,皇上这几句话的意思,等于把御膳总管的差事给了林杏,这可是了不得肥差。从今儿往后,皇上一日三餐点心汤茶,都得经过林杏点头才行,光想想都知道有多少好处。 一顿早膳不禁料理了周和,还捞了这么个肥的流油的差事,更得了皇上的意,这样一箭三雕的好事儿,竟都落在他身上。 即便成贵这个御前大总管,都不得不佩服,忍不住侧头看了眼旁边的李长生,心里暗暗叹息,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平常日子瞧着自己这个徒弟还算过得去,虽说爱贪些小便宜,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如今跟这小子一比…… 成贵叹了口气,还是别比了,拍马都追不上人这心眼子啊,只不过,让皇上空着肚子上早朝还真是头一遭,忖度着万岁爷的脸色,倒不像恼,且,嘴角那个清淡的笑意,貌似心情不错,心里着实想不明白。 等皇上一走,林杏本想去御膳房走走,自己如今既领了掌管御膳的差事,怎么也得上自己的地盘溜达溜达,让以前巴结周和,给周和塞好处银子的那些人认认人,以后别送错了地儿。 可又想自己这扎着膀子一去,那些人恐怕不买账,忽瞄见那边儿探头探脑的刘喜儿,倒是有了主意,招招手。 刘喜儿一听见信儿,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心说,自己这运气来了,神仙都挡不住,早上刚决定要傍着林兴,一顿饭的功夫,这位就从侍膳太监变成侍膳总管,这升的,脚下踩着风火轮也没这么快。 更定了心思,一早瞄着这边儿呢,见林杏招手,忙颠颠儿的跑了过去,笑着道:“奴才给林哥哥道喜了,听说林哥哥又高升了。” 林杏:“什么高升,不还是侍膳。” 刘喜儿忙道:“我的哥哥,这侍膳的名头多了,侍膳太监跟侍膳总管可不一样,万岁爷御口亲封,哥哥如今管着大事儿呢。” 林杏笑了:“什么御口亲封,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封我当官了呢,别胡说,就是个当差的,只是给万岁爷当差,怎么也得尽心,你跟我去御膳房走一趟,给周和那老混账一闹,万岁爷的早膳都未用,得赶紧着准备些吃食,一会儿万岁爷下了早朝找补找补。” 刘喜儿多精,一听就明白这是提拔自己呢,激动地手脚都乱了,忙跟着林杏奔着御膳房去了。 到了御膳房门口,林杏站下,抬头看了看,不免失笑,自己跟这地儿还真有缘,不过,这御膳房原来就在乾清宫边儿上,怪不得皇上没事儿就来溜达呢。 刘喜儿见她瞅着御膳房的牌匾,以为她没来过呢,忙道:“这是咱们乾清宫附属的小御膳房,只管着万岁爷的御膳,厨子不多,大多是太监,每日早起宫门开的时候,进来四个御厨当值,做万岁爷的御膳,夜里宫门下钥,万岁爷再要点心宵夜,就由精于厨艺的太监料理了,若是宫宴席或是过节什么的,都从外头的大御膳房走菜,大御膳房的总管柳海,是太后跟前儿的人,性子极贪,又阴险狡诈,是个有了银子连亲娘都不认的主儿,过手就拔毛,碍于太后娘娘的面子,没人敢跟他作对,哥哥以后若是跟他打交道,可得小心着点儿。” 林杏点点头,看来又是一个方大寿啊,这宫里真就没几个好人。好在自己管着皇上的三餐,说白了,从今往后就跟小御膳房打交道了,这个柳海碍不着自己什么事儿。 想到此,便问:“小御膳房的总管是谁?” 刘喜儿:“管着小御膳房的是万升。” 林杏目光一闪:“跟敬事房的万全有什么干系吗?” 刘喜儿忙道:“原来哥哥认识敬事房的万公公,那可好了,这万升正是万全的亲兄弟,万全在敬事房不怎么管事儿,却没人敢得罪,就是瞅着这个兄弟的面子呢。” 林杏暗暗点头,这宫里还真是关系套着关系,要是得罪了一个,不定在哪儿等着你呢,只不过,这兄弟俩都跑宫里当太监,他万家不是绝后了吗,还真想得开,笑了笑抬脚迈了进去。 乾清宫再大,也是都围着一个主子转,只要是当差的,莫不竖起耳朵听着御前的消息,皇上就是放个屁,不过一会儿也都知道了,更何况,御口封了个侍膳总管,这么大的事儿,御膳房早就知道了。 万升自打得了信儿,心里就直敲鼓,有句话叫一朝君子一朝臣,别看自己这个御膳房总管听着挺体面,真要是论起来,真不如皇上跟前的侍膳太监,这离着皇上越近,体面就越大,管不管事都一样。 御膳房底下这帮小太监,瞧着自己的脸色过日子,自己得瞧侍膳的脸色过日子,这才是体面呢。 如今这侍膳总管忽悠一换,真不知自己这个总管还当不当的长远,尤其,新上来这位之前听都没听过,扫听了大半天,也就知道这个叫林兴的,先头在浮云轩茶房当差,后云贵人获罪,这小子就给发落去了洒扫处,后来不知怎么,皇上去了一趟钟粹宫,就把他带回来了,昨儿才当上侍膳太监,今儿就成了侍膳总管,这事儿光听着都像假的,可就是真真儿的发生了。 琢磨这个林兴倒是怎么个性子,送多少好处才能疏通开这条门路,保住自己的差事。 正琢磨呢,手底下的小太监跑来,回说乾清宫那位侍膳总管来了。万升吓了一跳,急忙迎了出去。 林杏一看跑出来的人,就知道一定是万升,这张脸跟万全长得忒像了,要说差别,就是这个万升比万全胖一些,估计在御膳房里头油水足,吃的肥头大耳满脸油光。 万升看见林杏明显的愣了一下,下意识往林杏后头瞅了瞅。 林杏好笑的道:“不用瞧了,我就是林兴。” 万升虽惊异非常,却很快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步:“林公公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本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杏笑了:“万总管就别拿我打趣儿了,咱们这样的人,还谈什么前途不前途的,趁还有口气的时候,吃点儿,喝点儿,多享享福儿,比什么都强。” 万升忙附和着,心里也不免纳闷,这小太监瞧着也就十二三的样儿,这么大年纪的小子,别说混成侍膳总管,就是在御前打杂都没他的份儿啊,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还是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系。 当着这些人倒不好扫听,什么秉性也更拿不准了。 林杏在御膳房溜达了一圈,特意去上回的屋里待了一会儿,万升觑着空把今儿的膳食清单拿了过来,请林杏过目。 拿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宫里的像林杏这么大的太监多是自幼进宫,识字的极少,所以,在宫里能写会算的奴才,基本都能出头,自己兄弟俩,是因为进宫晚,进宫前在当铺里当过几年伙计,学会了识字算账,才能摊上这样的好差事。 这林兴要是不认字,自己巴巴的拿来膳食清单,不等于当众羞辱他吗,回头这位记在心里,给自己使个绊子,自己这差事可就当到头了。 顾虑到这个,拿过来膳食清单忙道:“小的给您念来听听。” 林杏看了他一眼:“给我吧,我瞧瞧就行。” 万升只能递了过去。 林杏接过,不过粗略看了一遍儿,她心里明白,这些什么御膳清单不过是套路,就像周和说的,数十年都一个样儿,翻不出什么新鲜样儿来,而且,早把皇上的喜好摸的一清二楚,上了膳食清单,必都是御厨斟酌过无数遍的。 想想也是,这么多人琢磨一个人,心肝儿脾肺肾都得成了透明的,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却也象征性的删了几个菜,以示自己尽心当差。 听见万升又问:“一会儿万岁爷下了朝用什么点心?” 林杏想了想:“万岁爷未用早膳,等会儿下朝的时候又近了晌午,若用太解饱的东西,只怕会耽误正膳,你叫御厨掂量几个清爽的点心,一会儿送上来就是。” 万升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放了放,听这位的话音儿,不像要难为自己,只不过,这头一回见面,真拿不准这位的脾性,就算想送好处,也不知从何处入手,瞧了眼他旁边的刘喜儿,琢磨着是不是寻机会跟着小子扫听扫听。 正想着,林兴已经站了起来,见万升要送,笑着止住他:“万总管就不用跟我客气了,咱们当奴才的只要把万岁爷伺候好了,比什么都强。” 说着,顿了顿笑眯眯的道:“再说,我跟万总管今儿虽是头一回见,却跟敬事房的万公公颇为相熟,咱们呐,可是自己人,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撂下话带着刘喜儿走了。 万升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一把抓过旁边的小太监:“快去敬事房把我哥哥找来。” 小太监忙着跑了,万升把点心的事儿吩咐下去,就在屋里转磨着急的等着自己哥哥。 万全一进屋,见自己兄弟跟拉磨的驴似的来回转悠,不禁道:“这么大年纪,怎还这般,什么大事儿值当急成这样。” 万升忙拽着他做到炕上:“我的亲哥哎,你可真行啊,认识了这么个能耐人,也不知会弟弟一声,今儿差点儿闹了笑话。” 一句话说的万全更迷糊了:“什么能耐人?我可越听越迷糊了。” 万升:“我问你,你可认识御前的林公公?” 万全愣了愣,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的莫非是林兴那猴精的小子。” 万升忙道:“什么猴小子,如今这位可是御前的侍膳总管了,还是咱们万岁爷御口亲封的,从今儿起,你兄弟我就得瞅着人家的脸色过日子,你倒是赶紧说说,林公公什么秉性?可好疏通?” 万全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子倒真能耐,早上走的时候,我还点了他两句,叫他别得罪成贵,不想,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侍膳总管了。” 见自己兄弟急的一脑门子汗,便道:“你别急,这小子虽性子油滑,心机深沉,却是个讲规矩的,只要别得罪她,没什么大事儿,至于疏通,就更容易了,这小子最是爱财,而且,眼光极好,是不是好东西一眼就能瞧出来,你要给他好处,最好别送银子,搜罗几样儿难得的好玩意给他,比什么都强。” 万升彻底放心了:“他走的时候还跟我撂下句话,说咱们是自己人,只是他随口一提,我也不好当真,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万全:“这小子聪明着呢,知道自己刚到御前,跟前儿没有帮手,你是小御膳房的总管,加上有我跟他结下的交情,自然要拉拢你。” 万升却有些忧虑:“哥哥,这事儿可不好弄,周和虽说下去了,谁知道这个林公公能待几天儿啊,咱们哥俩这会儿跟他成了自己人,他要是好了,咱自然跟着沾光,就怕他这个侍膳总管当不长远,那咱哥们可押错宝了。” 万全笑了起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先头我还有些替这小子担心,怕他年纪小,不理事,如今看来,这小子可比我想的精明多了,你瞅着吧,往后不定成贵的差事,都让他谋了去。” 万升知道自己这个哥哥虽懒散好赌,眼光却是一等一的毒,尤其会看人,这也是他们哥俩能混到这个份儿上的原因,又问:“如今该怎么办?” 万全想了想:“听说这小子在浮云轩的时候,跟一个叫小顺子的太监交好,如今还在洒扫处呢,你不如把那小子要到跟前儿收他当徒弟,这么一来,不就近多了吗。” 万升一拍大腿:“哥哥这招儿妙,等过会儿得了空儿,我亲自跑一趟,今儿就把人要过来。” 不提兄弟俩如何商量,再说林杏,话儿撂给了万升,让他自己琢磨去,就回了大殿,算着皇上快下朝了,叫刘喜儿给万升送信儿过去,等皇上人进了暖阁,热腾腾的点心就送了过来。 林杏只瞟了一眼,便暗赞万升会办事儿,点心不多却极精致素雅,八宝袋,水晶盏,花边酥饺,加上一盘脆皮三丝春卷,搭配碧玉羹,色香味儿俱全,光瞧着就有食欲。 见皇上已经坐在了炕上,忙挨个试了一遍,虽说林杏私心觉得,比安然做的还差那么点儿,却也极难得了 ,到底是御厨,有点儿真本事,比太医院那些混吃等死的庸医强多了。 只可惜,自己只能尝尝,要是能吃个饱儿就好了,尤其,还得眼巴巴看着别人吃,实在痛苦。 林杏瞧着皇上眼色,夹了一颗八宝袋放到皇上跟前的盘子里,见皇上吃进嘴里,连点儿表情都没有,心里嘀咕,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索性又夹了一个脆皮三丝卷,盯着皇上的表情,还是没瞧出端详。 而且,连暗示都没了。 林杏只能凭着自己的喜好,自己喜欢吃什么,就给皇上夹什么,瞧着吃了有一半,老大才挥挥手。 林杏松了口气,看这意思自己能下差了,叫人把桌上的点心撤下去,刚要跟着退出去,忽听上头的老大开口了:“小林子,你念过书?” 对于这个,林杏早就想好托词了,就把自己跟云贵人编的那一套再说一遍就成:“回万岁爷,奴才家也算是医药传家,奴才的祖爷爷,爷爷,奴才的爹都是大夫,奴才自小跟着爹念过几年书,医理也是那时候学的,后来奴才的爹病没了,孤儿寡母的过不下去,才送了奴才进宫。” 说着,还抹了抹眼泪,声儿都抽搭了。 别说成贵,就连李长生在一边儿都看傻了,心说,这小子真的假的啊,昨儿晚上还在赌桌上大杀四方呢,这会儿就跟个娘们似的抽搭着抹起眼泪儿了,就他这身世哭什么啊?宫里随便拽出一个来都比他惨的多,至少他还念过书呢,自己可是连一个大字都不认得。 成贵也有些意外,御前的奴才都知道规矩,万岁爷跟前没一个敢放肆的,就算多看皇上一眼都是死罪 ,更何况这样哭天抹泪的了,刚要出口呵斥,却见皇上脸色并无不悦,反而有些温软的势头,忙又咽了回去,琢磨万岁爷这是动了怜悯之心不成。 林杏哭的这个累啊,她自来就没哭过,当年她爸妈当着她的面儿,叫嚣着分财产的时候,自己都没掉过一滴眼泪,这会儿的眼泪都是自己硬生生挤出来的。 林杏仔细研究过,想要在御前站住脚,就得把上头这位老大哄好了,而这位却是天下最难哄的男人,天下至尊,手握生杀大权,这样的男人,能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有道是无欲则刚,用在这儿也挺恰当。 皇上就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所以也是最难哄的,更别提什么情份了,刚跟他睡过的女人,转过天儿就能幽禁冷宫,这样的人有个屁情份啊。 不过,据林杏的经验,一般越强大的男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相对弱小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也能激起几分怜悯之心,所以,在这样的男人面前示弱装可怜,或许是可行之计。 只不过,这位老大倒是有点儿反应啊,再不开口,自己可真哭不下去了。 正想着,是不是咬一下自己的舌头,再挤出几滴眼泪来,就听皇上开口了:“又不是女子,哭什么哭,没得叫人笑话,别哭了,桌子上这些点心赏给你,吃饱了就想不起别的了。” 林杏松了口气,忙跪下:“奴才谢万岁爷赏。” 第25章 看谁死得快 皇上低头瞧着趴跪在地上的林杏,目光闪了闪,琢磨自己是不是让这狗奴才蒙了,刚还抹眼泪儿呢,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连哭的意思都没了,心里疑惑遂开口:“抬起头来。” 林杏愣了愣,心说,自己这儿谢赏呢,抬什么头啊,莫非老大又不爽了,想着,抬起头来,打算度量一下老大的脸色,再想应对之策。 林杏本人的性子,照安然的话说就是女王,强势非常,但那是林杏不是林兴,强势的林杏装到了林兴这个柔弱娇小的皮囊里,产生了一种惊人的变化。 因服食了秘药,抑制住生长发育,本来十五的林兴,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大,瘦瘦弱弱,娇娇小小,因是女子,扮成小太监更是格外俊俏,挤出的眼泪没来得及擦,犹自挂在腮边儿,又因得了赏赐,一双贼亮的眼睛里透出些许喜色,配上白皙的肌肤,巴掌大点儿的一张小脸,杀伤力极强,尤其对于男人。 皇上还以为这狗奴才是假哭呢,不想这一抬头,竟瞧见这么一张脸,恍惚中,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竟觉跪在底下的奴才,像极了自己幼年时养的一只小兔子,眼睛红红,弱弱小小,软软乎乎,说不出的可爱。 见她眼里流露出些许惧色,脸上的表情不由柔和了起来:“怎么还哭,朕不是赏了你吃的吗。” 林杏心里暗骂,让老娘吃你的剩饭,老娘还得三拜九叩感激涕零的谢恩,老娘这不是哭,这是难受,真想赏,你倒是赏别的啊,赏剩饭算怎么回事儿,这暖阁里随便一个物件儿赏给自己都成,哪怕皇上脚下那个掐丝景泰蓝的痰桶,自己都能心甘情愿的谢主隆恩,你吃剩下的给老娘,你不见外,老娘还嫌呢。 不过,瞧皇上这柔和的目光,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要知道,激起这位老大的同情心可不易,得趁热打铁。 想到此,狠狠心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疼的她吸了一口气,眼泪啪嗒啪嗒滚了下来,生怕给这位看出端倪,低下头抹了抹,抽搭了两下:“奴才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奴才自打落生,就没人像万岁爷一样对奴才轻声细语的说话,就是奴才的爹,为了让奴才背药书,也是非打即骂的,后来进了宫,在洒扫处当差,不犯错也要挨打,只有奴才的娘会心疼奴才……” 说到伤心处又抽了两下:“皇上对奴才这般好,奴,奴才想起奴才的娘了……” 噗……皇上刚喝进嘴里一口香茶,都喷了出来。 成贵哭笑不得喝骂:“胡说什么呢。” 林杏却装作不知,抬起头眼巴巴望着皇上:“奴,奴才说的是真的,不敢欺瞒万岁爷。” 成贵待要喝止,皇上挥挥手道:“朕是天下之主,更是天下黎民的父母,小林子这话也有些道理。” 说着,站起来走到林兴跟前,微微弯腰:“朕虽不是你娘,却可以保证,在这乾清宫里,没人敢欺负你。” 林杏大喜过望,哪想到自己临时起意,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竟收到了如此惊人的效果,这位老大可是金口玉言,一句话能要人的命,同样,一句话也能把人捧上天,有皇上今儿这一句,自己以后在乾清宫都能横着走了,谁敢欺负自己,那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啊。 林杏怎么也没想到,皇上这么好糊弄,忙嘻嘻笑着磕头:“奴才谢万岁爷。” 皇上见他脸上还挂着泪儿,却咧开嘴笑了,一张小脸上又哭又笑,眉眼儿格外鲜活,忍不住道:“行了,下去洗把脸吧,都成花猫了,一会儿大臣觐见,瞧见你这奴才,还当朕打你了呢。” 林杏忙道:“万岁爷才不打奴才呢,万岁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撂下这句拍马屁的话才退了出去。 留下皇上兀自发怔,半晌儿轻笑了一声:“成贵,你听见这奴才话了,这奴才竟说朕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这话朕听着可新鲜,满朝文武后宫嫔妃,哪个见了朕不是怕的,只这奴才才会说这样的傻话,倒是个心眼实在的,对了,他刚说洒扫处,朕记得小林子跟朕说过,洒扫处的掌事太监克扣他们的月例,私拿好处,对他们非打即骂,这些奴才虽进宫为奴,也是朕的子民,哪能由着这些刁奴胡作非为,一会儿你去查问查问,若果真如此,不用再回,直接仗毙。” 成贵忙应了一声,心说,方大寿这条老命算交代了,林杏演的这出戏,自己可是从头看到尾,这奴才明显就是做戏,自己都能看出来,没想到皇上竟认了真,瞧皇上这意思,就算自己,往后都得对这小子客气点儿。 这小子心眼子太多了,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那眼泪说来就来,胆子还大,什么都敢说,敢把万岁爷比成自己娘的,不说宫里的奴才,就是朝里的文武大臣也不敢啊,这要是较起真儿来,说是杀头的罪过也不为过,可这小子说了就没事儿。 不仅没事儿,还得了万岁爷怜惜,金口一开,往后谁还敢欺负这小子,当这小子祖宗一样供着,还差不多。 而且,以成贵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小子真不是个善茬儿,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就自己所知,方大寿对这小子也没做什么,反而让着小子借着机会踩着方大寿进了浮云轩。 林兴之所以记恨方大寿,估计是后来云贵人获罪,又落到洒扫处,受了些苦,这才想方设法的收拾方大寿,这手段真真老辣,倒不知她小小年纪,怎么来的这些心机手段,竟比在宫里熬了几十年的老人都厉害。 想着皇上吩咐的,也不敢怠慢,出来就奔着洒扫处来了,这事儿既然万岁爷吩咐下了,就得尽早料理,不然,等万岁爷再问起来,可没自己什么好儿。 成贵这个御前大总管,就算太后娘娘也得给几分体面,更何况,洒扫处这么个不得待见的腌臜地儿,别说成贵,就算御前看门的张三来了,方大寿都得远接高迎。 如今一听四德子说成贵来了,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差了:“你说谁来了?” 四德子一想到成贵那张脸,就忍不住哆嗦:“干爹,御前的成大总管来了,后头还跟着慎刑司的管事赵丰,瞅这架势可不像好来的。” 方大寿听说慎刑司的赵丰来了,吓得险些没尿了裤子,就算病的头晕眼花,也不敢再躺着了,叫四德子搀着自己往外走,一见成贵腿都软了:“大,大总管,今儿怎么上老奴这腌臜地儿来了,快请进去说。” 成贵打量他一遭,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说起这个,方大寿就不禁咬牙,不知林兴那狗奴才动了什么手脚,自己灌了几口酒后,整整拉了三天,拉的他头晕眼花,老命都去了半条,今儿才刚好点儿。 忽想起,自打林兴给钟粹宫的张嬷嬷带走之后,到今儿都听不见信儿,他也让四德子扫听了,可钟粹宫门户严谨,自己一个洒扫处的管事根本够不上,谁搭理自己啊,别说扫听林兴了,连句话都搭不上,使了十两银子才扫听出钟粹宫根本没林兴这么个人。 方大寿琢磨,那狗奴才不定是得罪了慧主子,一顿板子打死了,要不然,怎么人好好进了钟粹宫,就没了呢。 心里还可惜呢,觉得便宜了林杏,这会儿成贵一问,倒勾起了心里的恨意,咬着牙道:“不瞒总管大人,老奴这洒扫处出了个狗奴才 ,不知给老奴下了什么药,老奴拉了好几天肚子。” 说着,还恨恨的道:“这狗奴才就别落到我手里,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成贵一听就明白了大概,不用想也知道,方大寿嘴里的狗奴才一定是林兴,看来,林兴在洒扫处当差的时候,不仅没让方大寿占什么便宜,反而把方大寿收拾了一溜够,到这会儿,方大寿还咬牙切齿的想收拾林兴呢,简直就蠢到家了。 也懒得跟他废话,开口道:“你这儿咱家来的少,今儿咱家走这一趟,是因听说你作为洒扫处掌事,不思认真办差,反而克扣下头的月例银子,私拿好处,可有此事?” 方大寿一听就傻了,心说,宫里那个掌事的不这么干,拿好处,克扣月例,早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这算什么大事啊,怎么总管大人还巴巴的前来问罪不成,莫非总管大人最近手头紧,想从自己这儿弄点儿好处。 虽说知道御前当差油水多,不一定瞧得上自己的孝敬,可想来想去,也就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忙侧头在四德子耳边道:“快去把我那两个金元宝拿来。” 四德子忙回去拿了出来,交给方大寿。 方大寿嘻嘻笑着,上前就往成贵袖子里塞:“总管大人辛苦,这是老奴给您老喝茶的,您老别嫌少……” 见成贵没推辞,方大寿越发觉得,自己这回交了狗屎运,只要能巴结上成贵,说不定自己也能谋个御前的差事。 越想越高兴,觉得虚浮的腿脚儿都有了力气,刚要再说两句,就见成贵把袖子里的金子拿了出来,本来还有些笑模样的脸,猛然一变:“本来咱家还以为冤枉了你,可今儿瞧你这做派,竟然敢公然贿赂咱家,可见克扣月例,私拿好处的事儿是真的,你当咱家跟你一样不成,咱家为皇上办差,莫不兢兢业业,若收了你这两锭金子,岂不跟你这狗奴才一样了。” 说着,拱拱手:“万岁爷下了口谕,让咱家查问此事,若查问是实,不用回万岁爷,直接把你这狗奴才杖毙。” 成贵一句话,方大寿腿一软,堆乎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嘴里却道:“老奴冤枉冤枉啊……” 成贵点点头:“咱家既奉皇命查问此事,必会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来人,把洒扫处的奴才都叫过来,咱家倒要仔细问问有没有克扣月例之事?” 成贵一发话,不过一会儿工夫,洒扫处几十个小太监就都到了跟前。 成贵略扫了一眼,洒扫处是宫里最下等的差事,但能有点儿门路的,都不愿意干这样的秽差,见不着主子,更得不了什么赏赐,方大寿想落好处,自然要从这些小太监身上下手,这事儿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方大寿运气差了点儿,他这洒扫处出了个林兴,这小子就是方大寿的催命符,得罪了他,方大寿不想死都不行。 想到此,开口道:“咱家奉了万岁爷口谕,来查问方大寿克扣月例私拿好处之事,咱家现在问你们可有此事?” 成贵问了一遍没人出声,心知这些小太监是让方大寿收拾怕了,接着道:“你们不用怕,这件事儿万岁爷开了金口,势必要查问个水落石出。” 成贵话音刚落,就见人群里出来个小太监,怯生生的看了方大寿一眼,开口道:“奴,奴才来洒扫处有一个多月了,至今也没见着一文钱,问了同屋的,说洒扫处的规矩,新人头一个月的月例都没有,以后每个月的月例,也要拿出一半孝敬管事大人。” 方大寿听了,气得眼冒金星,指着他:“丁大顺,你胡说什么呢,咱家知道你跟林兴那狗奴才穿一条裤子,才胡说八道的诬陷咱家,我还跟你说,你别想着那狗奴才回来救你,就那狗奴才的脾性,不定早让慧主子打死了。” 成贵倒是一愣,不禁看向那个小太监,年纪看上去跟林兴差不多大小,身上的衣裳已经破旧不堪,脸上还有一道一道的痕迹,估计没少挨打,明明害怕的直打哆嗦,却仍然咬着唇站了出来,眼里也含着泪光,喃喃的道:“林哥哥才不会死,不会死……” 成贵不禁琢磨,林兴之所以要弄死方大寿,是不是跟这个奴才有什么干系。 在洒扫处当差的,没有不恨方大寿的,这会儿有一个站出来,立马就有跟着的,不一会儿就站出了十好几个,剩下的都是惧怕方大寿报复,没敢出来,不过十几个也足够了。 成贵冷冷看了方大寿一眼:“看来确有其事,那就怨不得咱家了,来人,拖下去杖毙。” 方大寿两眼一翻晕在地上。 慎刑司的人可不管你晕不晕,既然皇上下了口谕,那就必须的死,上来几个人把方大寿绑在大板凳上,小臂粗的大棍子照着方大寿的脑袋一棍子打了下去。 方大寿都没来得惨叫,就归了西,脑浆子掺着血流了一地。 人死了,成贵的差事也就了了,至于后头的事儿不归他管,转身回乾清宫了。 顺子吓坏了,没想到自己站出来说了一句,方大寿就死了,还死的这么惨,腿一软,不是被旁边的人架住,就栽地上了。 侧头一瞧是郑贯,眼泪都下来了:“郑爷爷,我不是有心要害死他的。” 郑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做的没错。” “我,我是想到林哥哥,方管事一定是害了林哥哥,我就想……把事情说出来,没想到……” 顺子语无伦次,忽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放心吧,你林哥哥死不了。” 顺子愣了愣看向刘玉:“你,你怎么知道?” 刘玉冷哼了一声:“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吗,你林哥哥是祸害,谁死她也死不了。” 正说着,忽见一个胖胖的老太监进了院子,慎刑司的总管赵丰,正指挥手下料理方大寿的尸体呢,瞧见这位,忙迎了出去:“哎呦喂,这不是万总管吗,怎么有空上这腌臜地儿来了。” 万升呵呵一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赵丰愣了愣,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小太监,笑道:“能让你万总管瞧上眼儿,可是天大的造化,你们这里谁是丁大顺?” 顺子傻傻的应道:“奴,奴才是,是丁大顺。” 就见那个胖胖的老太监几步过来,也不嫌顺子身上脏,一把把他拽了过去,上下打量一遭,笑道:“咱家想着收个徒弟,你乐不乐意?” 顺子又不傻,忙跪在地上:“顺子给师傅磕头。” 万升笑眯眯的扶起他,摸了摸他脸上的伤,心疼的道:“放心吧,有师傅在,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 顺子傻傻的跟着胖太监走了。 等着洒扫处新来的管事来了,赵丰也带着人要走,刘玉却觑空给赵丰手底下的番役,塞了块银子,拽到一边儿扫听:“今儿倒是怎么回事儿?” 那番役得了好处,自然知无不言,再说,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便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了一些影儿,好像是洒扫处有个太监叫林兴的,不知怎么到了御前,短短几天就混成了侍膳总管,估摸是记着方大寿的仇,在万岁爷跟前儿递了句话儿,要不然,也不至于立时杖毙,刚那个胖太监瞅见没,就是小御膳房的万总管,跑这儿来收徒弟,就是瞧着那个林兴的面子,你说说,这人要真是走了运,神仙都挡不住,一个洒扫处刷马桶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万岁爷跟前的红人了呢,你要是有关系,赶紧走走,傍上这位,往后可少不得好处…… ” 第26章 像只小兔子 林杏回屋也没敢睡,怕自己困极了,一沾上枕头,不定就睡到什么时候了,别的好说,要是耽误了皇上的午膳,自己还混个屁啊。 叫刘喜儿打了凉水过来,洗了把脸,觉得精神了些,看着食盒里的点心不禁皱眉。 刘喜儿多精,一见这眼色就知道不想用,忙道:“今儿外头冷的紧,正该吃些热乎的,万岁爷赏下的吃食,不若留着晚上再用,奴才这就去叫御厨给林哥哥下碗面,热乎乎的吃了,也暖和些。” 林杏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拿捏我的心思了,放心吧,回头我就跟成总管说,从今儿起,你就到侍膳监听用。” 刘喜大喜,扑通跪在地上:“奴才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师傅的大恩。” 林杏知道,自己如今成了侍膳监总管,底下的小太监都得叫自己师傅,不过,这两个字听着别扭,便道:“你还是叫哥哥吧,这个听着顺耳。” 刘喜儿更高兴了,这往后别人都叫师傅自己叫哥哥,岂不更显亲近,亏了自己主意正,傍上了这位,不然,自己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再熬个十七八年,也到不了侍膳监啊。 心里高兴,忙去御膳房给林杏张罗面去了,不会儿功夫,一碗热腾腾面就放到了桌子上。 刘喜儿:“御厨说怕林哥哥饿坏了,匆忙间不得细做,便用熬浓的鸡汤,下了碗面,让林哥哥先垫垫饥,等万岁爷用了午膳之后,林哥哥想吃什么,只管点,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咱御膳房应有尽有。” 林杏笑了一声:“这御厨倒会见风使舵。” 刘喜儿:“林哥哥不知道,今儿一听说林哥哥领了侍膳的差事,来当值的便换成了是=外头御膳房的一等御厨韩子章。” 一等御厨?林杏挑挑眉:“这么说,这个韩子章的手艺天下第一了?” 刘喜儿:“这个可不好说,韩子章的手艺是不差,可也就是近五年才当上一等御厨,之前那位郑老爷子,在宫里几十年了,有天下第一厨之称,那手艺才真叫一个好呢,这个韩子章暗地里勾结外头御膳房的管事柳海,在御厨大赛上动了手脚,把郑老爷子的手弄残了,这才当上一等御厨,这人手段可不一般,又跟柳海内外勾结,林哥哥跟他共事的时候,可得小心着点儿。” 林杏挑了挑眉:“还有御厨大赛?” 刘喜:“可不嘛,万岁爷好美食,可是出了名儿的,咱们的大齐年年都会办御厨大赛,只不过,这五年,被韩子章跟柳海暗地操纵,这御厨大赛就成了过场。” 林杏:“皇上难道会坐视不管,由着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折腾。” 刘喜:“柳海又是太后娘娘跟前儿的人,皇上虽不是太后所出,到底是母子,孝道当先,万岁爷瞧着太后娘娘的面子,便不大理会这些,再说,这御厨大赛,万岁爷不过就图个乐子,没必要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跟太后娘娘过不去。” 林杏想起慧妃,那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生生成了怨妇,不就是因为是太后的外甥女吗,皇上对慧妃有多厌憎,就说明对太后有多反感,这母子俩,面儿上的和平都快维系不住了,私底下估摸早就形同水火。 只这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倒是混到了御前来,可定天石呢?自己可是仔细找了几遍,都没见着。 想到此,便问刘喜儿:“听人说暖阁里放着咱们大齐的镇国之宝定天石,怎么我没瞧见呢?” 刘喜儿:“林哥哥来的晚了些,前些日子钦天监的监正岳罡上了折子说,说今年连着下雪,怕明年闹灾,请旨把定天石供到了钦天监,找了和尚老道诵经,好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林杏道:“这定天石有这么神吗?” 刘喜点头:“那可是,这定天石是神石,咱们大齐立国之时便从天而降,护佑咱们大齐国运昌隆,永世太平。” 林杏懒得听他胡说八道,直接问:“你可见过定天石?” 刘喜摇摇头:“奴才没得造化,不能在万岁爷跟前伺候,不曾见过,那日钦天监的岳罡岳大人来请定天石的时候,用好几层蜀锦严严实实的裹住了,奴才也没瞧见,不过,林哥哥不用着急,等过些日子,定天石移回乾清宫,到时候,林哥哥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吗。” 林杏忍不住笑了:“你当暖阁是御花园呢,由着我随便溜达。” 心里倒是不着急了,反正再过几天就能见着了,而且,林杏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自己之前是太想穿回去,有些亟不可待,才会觉得定天石有什么磁场,能打通时空隧道。 后来想想,不大可能,要是定天石真有这样神奇功能,天天都摆在暖阁里,也没见皇上穿啊,所以说,这个事儿还真不可信。 只是,无论如何自己也得看看,真不行才能彻底死心。 虽说是匆忙间做的,御厨的手艺的确不差,浓浓的鸡汤,头发丝细的银丝面,上头的浇头是鸡胸脯肉撕成细细的鸡丝,最难得还有两根嫩绿的小白菜心,光看着就有食欲。 林杏西里呼噜吃了整整一碗,只觉浑身舒坦,见刘喜儿收拾自己的床榻,不禁道:“你收拾这个做什么?” 刘喜儿忙道:“林哥哥如今是侍膳总管,哪还用住在这儿,总管都有自己的院子,侍膳总管的院子就在大总管旁边儿,刚奴才出去,正好碰上来迎您的人,想着先头周和在哪儿住了好些年,怕哥哥忌讳,叫他们回去再收拾几遍儿,之前周和用过的旧东西都扔出去,重换新的,等哥哥伺候万岁爷用了午膳,再挪过去岂非正好。” 林杏点点头,这有了自己的院子,往后就方便多了,天天洗澡也不用避着谁,想着,打了个哈气,刚还勉强能忍着,这会儿一吃饱,更困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生怕她睡着,耽搁了差事,刘喜儿忙提醒了一句:“林哥哥快到午膳的时辰了。” 林杏看了看那边儿的沙漏,认命的站了起来,往大殿走,等着里头传膳,便领着人进了暖阁。 一道道菜的摆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林杏刚吃了一大碗面,这会儿肚子饱饱的,再香也吃不下,只意思意思的尝了一遍,旁边侍膳的小太监便接了过去伺候皇上吃饭,林杏倒落了个轻松,只站在皇上旁边儿等着就成。 心说,这当了头儿就是不一样,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了,只不过,很快林杏就发现还不如自己动手呢,本来就困,加上什么都不干,暖阁里又格外暖和,阵阵睡意袭来,她努力挣了好几次眼都没成功,最后只能低下头打掩护,可那一个劲儿往下点儿的小脑袋,能瞒得过谁。 从刚才林杏眼睛发直的时候,皇上就发现了,只是不吭声,想看看这奴才到底胆子有多大,现在看来,这奴才的胆儿比天还大,在自己跟前都敢打瞌睡,那眼睛半睁半闭,都成了一条缝儿,小脑袋一点点,跟小鸡吃米似的。 眼瞅就要栽地上了,皇上咳嗽了一声,林杏一激灵,忙清醒过来,站好,提醒自己这是在御前,不能睡,可不一会儿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林杏一狠心,刚要狠掐自己一下,忽听皇上道:“小林子,朕知你念过药书,可会写字?” 林杏不知皇上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却道:“奴才能写几个字,只写的不大好。” 林杏这纯是谦虚,自己的书法可是经过名家指点的。 皇上点点头:“写的不好不妨事,心诚即可。”说着一指里头的耳房:“朕这几日有些心烦,你去耳房里替朕抄几遍心经,也好静心养性。” 林杏愣了愣,心说,是自己困极产生幻觉了吗,皇上吃着半截儿饭,竟让自己这个侍膳总管去抄什么心经,自己这本来就困,要是再抄经,还不跟吃了强力安眠药似的。 大概见他不动,皇上有些不耐:“怎么?你不愿意?” 林杏哪敢啊,忙道:“能替万岁爷抄经是奴才的福分,奴才这就去。”说着走了进去。 这耳房估计是平日皇上小憩的地儿,等于是暖阁的里间儿,设有床帐寝具,对面窗下有个小榻,小太监把文房四宝经书摆在榻桌上,又铺好了白宣纸,用是金狮子的镇纸压住,让林杏跪坐在小榻上抄经。 交代好便出去了,整个耳房就剩下林杏一个。林杏只能认命的开始抄经,心里暗骂,你他娘静心养性就得自己炒,让老娘抄有个屁用啊。 这暖阁底下通着地龙,站着还不觉得,这一坐下就更暖和了,屁股底下暖融融,脑子里都是催眠的心经,加上本来就困的不行了,林杏勉强撑着写了两行,就再也撑不住了,偷眼往外头瞄了一眼,中间隔着纱帐,什么都瞧不清,只隐约听见轻微的杯盘之声,估摸皇上一时半会儿吃不完,遂放松儿了下来,支着脑袋,靠在旁边的窗户上,琢磨自己就闭会儿眼,错过盹就好了。 成贵进来,见皇上正用午膳,便立在一边儿,打算等会儿再回方大寿的事儿,却暗暗奇怪,这皇上用午膳,怎么没见着林兴在旁边伺候着,瞧了旁边当值的小太监一眼,顺着小太监的眼色,往里屋望了望,隐约瞧见窗下的小榻上有个人影儿。 心里更纳闷了,林兴这么个侍膳的,跑里屋去做什么? 皇上这顿午膳吃的极慢,足用了半个时辰之久,吃完了挥挥手。 侍膳的太监最会瞧眼色,一瞧皇上的意思,就知道是留着林杏在暖阁里抄经,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这位新上来的头儿,果然得万岁爷宠爱,不说别人,就说前头的侍膳总管周和,伺候了万岁爷得有十来年了,也没见万岁爷留下抄过经啊,自己跟着这么一位得宠的总管,往后的日子可好混多了。 不说侍膳监的奴才们怎么想,成贵算是明白了,闹半天林兴是替皇上抄经呢,亲手接了茶捧了过去。 皇上抿了一口看向他:“你去了洒扫处?” 成贵心里暗暗庆幸,亏了自己没耽搁,要是懒一懒,这会儿万岁爷一问,自己答不上来,不定就得倒霉了。 忙道:“老奴刚从洒扫处回来,万岁爷交代的事儿也查问清楚了,洒扫处的管事太监方大寿,的确有负圣恩,克扣属下月例,私拿好处,老奴去的时候,这厮还妄想贿赂老奴,老奴瞧着洒扫处那些奴才也都给方大寿欺负傻了,连句话都不敢说,要不是老奴说是奉了万岁爷之命,过去查问此事,那些奴才估计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皇上眉头一皱:“这样的刁奴着实该死。” 成贵:“老奴已经让慎刑司的赵丰把这刁奴当场杖毙了。” 皇上点点头,站起来进了里头耳房。 成贵不敢跟进去,只在外间候着,心里琢磨皇上对林兴这小子倒是怎么个心思,怎么越瞧着越不对头呢。 自己跟了万岁爷这么多年,就算对后宫里的娘娘们,万岁爷也是冷冷淡淡,怎么偏偏就对这小子不一般呢,这小子倒是哪儿让万岁爷看上眼了,自己实在的想不通。 其实皇上自己也不明白,之前在御膳房遇上这奴才的时候,只觉着这奴才浑身都有股子股子鲜活劲儿,跟这奴才在一起说话儿,格外有意思。 今儿早上这奴才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像他娘的时候,让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养的那只小兔子,柔柔软软可爱非常,尤其这奴才的一双眼,哭的红通通,却又让泪水洗的极亮,越发的像。 想着,不禁微微弯腰看向睡着的林杏,窗外的雪光映进来,把这奴才的脸照的分外清晰,这般细致的端详了一会儿,皇上忽然发现,这奴才虽俊俏,却颇有几分女子的柔美之态。 两道细弯弯的眉下,那双贼亮的眼睛已经闭上,垂下两排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鼻子小巧精致,嘴巴不大,却红润润的极又光泽。 这般撑着脑袋,衣领略开了一些,露出一截子雪白的脖颈,皇上的目光落在那片晃眼的雪白上,忽的心里一荡,呼吸竟不由自主沉了两分。 正想仔细瞧瞧,不想林杏睡过了头,手没撑住,脑袋一点,眼看脸就要磕到桌上的金狮镇纸上,皇上下意识伸手托住她的脸。 脸上的触觉,让林杏惊醒了过来,睁开眼,正对上皇上的脸,眨眨眼,一时没想明白自己在哪儿,等回过味儿来,想起自己眼前的人就是皇上,直吓的林杏魂飞魄散,忙起身跪在地上:“奴才万死……” 第27章 可怜的顺子 乍然抽离的温软,让皇上颇有几分不舍,低头瞧着跪在地上的奴才,身子团成一团,瑟瑟缩缩,看上去更像自己养的那只小兔子。 只不过,自己养的小兔子不会说话,而这只小兔子却动不动就嚷嚷着万死:“傻不傻,人哪有一万条命,经得住万死的,这话听着就虚的慌,再说,你有什么值得万死的。” 林杏心说,自己都这样都诅咒自己万死了,这家伙还挑,自打穿过来,自己这膝盖越发的没了骨头,有事儿没事儿就跪,长此下去非得关节炎不可。 而且,还问自己有什么值得万死的,这不废话吗,要不是因为你是皇上,一句话就能要人的命,老娘吃饱了撑的万死啊,。 心里腹诽,嘴上却道:“奴,奴才不小心睡着了,耽误了替万岁爷抄经的大事,罪该万死。” 这一说抄经,皇上才看到白宣纸上落下的字,愣了愣,拿起来瞧了一会儿,颇有些意外的道:“你这奴才的字倒颇得柳骨真髓,看来没少下功夫。” 林杏忙道:“奴才刚学写字的时候,爹就一再说,想写好字并无捷径可循,唯有苦练一途,让奴才每日写十张大字,寒暑不辍,才写的有些样子。” 皇上略沉吟:“你爹倒是个严师,不过,每日十张算轻松了,朕当年可是每日二十张大字,即便如此,太傅依然觉得少了,不是母后心疼朕,一再求情,太傅给朕留的作业可是每日要写三十张呢,你说你娘疼你,朕的母后又何尝不是,只可惜天不假年,徒留子欲养而亲不待之憾。” 林杏眨眨眼,装做不明白:“万岁爷若是想尽孝道还不容易,太后娘娘不就在慈宁宫吗。” 林杏话音一落就听外头成贵咳嗽了一声,而皇上本来温暖怀念的神情,瞬间变得彻寒入骨,忙怯懦的道:“奴,奴才万死。” 这一句话,皇上倒有些绷不住,伸手拍了拍她:“刚不说了,以后别说这样虚头巴脑的话吗,怎么又万死,放心吧,你这小脑袋长得牢靠着呢,一时半会儿的搬不了家,起来吧,困了就别瞎跑,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要是再耽搁了差事,可不是抄经这么简单了。” 林杏忙道:“奴才谢万岁爷不罪之恩,回去奴才就睡,养好了精神好伺候万岁爷。” 皇上轻笑了一声:“你这张嘴倒巧,得了,下去吧,再跟你扯下去,不定连朕的政务都耽误了。” 林杏忙躬身退了出去。 成贵见皇上虽坐在书案后,开始看折子,目光却若有若无扫过门口退出去的身影,略犹疑,还是道:“老奴瞧着万岁爷对这奴才格外宽容了些。” 皇上放下手里的折子,开口道:“成贵,你也是太子宫的老人儿了,可还记得当年朕当太子的时候,养过的一只兔子?” 成贵愣了愣忙道:“万岁爷说的是小黑?” 说起这个,成贵不禁想起了久远之前的事,其实皇上幼年并不是如今这样的冷性儿,那时先皇后娘娘还在,太子也有些调皮,八岁那年跟着先皇去郊外狩猎,侍卫为了讨好,给他捉了一只兔子。 回了太子宫,皇上叫太监把兔子困在箭靶子上,练习射箭,让先皇后瞧见,忙让人把兔子放下来,跟皇上讲,万物皆有灵,兔子也是一条生灵,既然在猎场上没被射死,就该活着,皇上若是射死了它,岂不冤枉,不如养着吧,还让太子起名儿。 太子年纪小,见那只兔子通体漆黑,便随口说叫小黑,一开始不怎么理会,后来养着养着倒上心了,天天不过去瞧瞧,摆弄一会儿都不自在。 后一年先皇后病故,丽妃得宠,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没多久小黑也得了病,丽妃向先皇进言说小黑得了兔瘟,恐怕会过人,先皇叫人把小黑活埋了,皇上为此伤心了许久。 如今想来,仿佛就是从那时起,皇上的性子就变了,变得冷淡深沉,难以捉摸,也再没养过什么活物,这一晃都快二十年了,皇上怎么忽然想起小黑来了?小黑跟万岁爷青眼林兴有什么干系吗? 却听皇上道:“当年朕起的名字不好,应该叫小林子才是。”说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成贵,你不觉得小林子像极了小黑吗,尤其那双眼,朕怎么瞧怎么一样。” 成贵傻眼,怎么也没想到皇上青眼林杏,竟是因为一只兔子,心里不免感叹,皇上再英明也有看差的时候啊,林兴这小子哪是什么兔子,那就是一只活生生的小狐狸啊。 忽想起方大寿的下场,暗暗摇头,有时候更像一只狼崽子,也不知把这奴才搁在万岁爷跟前是福是祸。 想到此,不禁道:“万岁爷,依老奴看,小林子可比兔子精多了。” 皇上笑着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精点儿好,太傻了未免呆头呆脑的。” 成贵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白说了,皇上如今是怎么看林兴怎么顺眼,想起今儿皇上跟这小子的意思不大对,生怕皇上一时兴起,起了什么特殊的心思,忙道:“万岁爷,敬事房的刚来请旨问今晚上招哪位娘娘侍寝?” 见皇上皱眉,忙道:“万岁爷如今虽春秋鼎盛,也当早做计较,咱们大齐可还没皇子呢。” 皇上目光一沉:“此事再说吧。”挥挥手。 成贵暗叹了一声,退了出去,刚出来就见林杏笑眯眯的站在不远儿,见他出来忙走了过来:“总管大人,奴才这儿得了好物件儿您上上眼。”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翠玉鼻烟壶来递给他。 人都有一好,成贵这辈子最好的不是金银珠宝,是鼻烟,收集了不少鼻烟壶,自然是个内行,这翠玉鼻烟壶,一打眼就知是个宝贝,目光闪了闪,又还给了林杏:“林公公若有事只管直说,咱们同在御前当差,理应互相照应着,这是个宝贝,咱家受不起。” 林杏心说,李长生那蠢货要是能学到他师傅万分之一的精明,也不至于混成如今这德行,成贵的意思林杏明白,就是不想跟自己有太多金银上的牵扯。 遂笑了笑道:“总管大人误会了,这鼻烟壶可不是奴才的,是昨儿奴才几个没王法的玩了几把骰子,不想长生哥哥撞了进去,非要下注,又没带银子,就拿这个鼻烟壶压了。” 成贵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徒弟什么德行,他是知道的,尤其这个翠玉鼻烟壶,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儿,这来路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外头那些朝臣想贿赂自己却不得门路,便从长生身上下手了。 历来最忌讳内官与朝臣勾连,自己更是一再提醒长生,怎么就是不听呢,而且,还把这东西输在了赌桌上。 林杏之所以把这鼻烟壶拿给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卖她个人情,而且,是拿准了自己不想领这个人情都不行,这小子都精出圈了,遂伸手把鼻烟壶收了回来:“咱家记着林公公今儿的人情了。”转身走了。 林杏瞧着方向是奔着李长生的院子去了,不禁笑了笑,就凭李长生这个蠢货,也敢支使自己,想得美,打了个哈气,往自己的新院子走,琢磨从这会儿睡到晚膳的时候,也能睡个好觉了。 跟着刘喜儿迈进院子的时候,四下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大却布置的干净清雅,院子里搭着一架藤萝,也不知是紫藤还是葡萄,如今大冬天光秃秃的藤蔓被雪盖着,也瞧不出是什么。 藤萝架下有石桌石凳,林杏心说,这周和倒会享受,若是夏夜里在这个藤萝架下乘凉,倒分外惬意。 进了屋,林杏更是满意,看得出重新收拾过,一明两暗的屋子,正好一间卧室,一间小厅,另外一间,林杏打算当浴室。 回头弄个大桶放在里头,也省的成天来回搬抬的了,要是弄成活流儿就最好了,这个自己还得好好想想,毕竟自己也就是个大夫,对这种上下水的原理,还停留在一知半解上。 屋里点了炭火盆子,熏的暖融融,炕上更是暖和,林杏一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正想脱鞋上炕好好睡上一觉儿,忽听刘喜儿道:“刚听御膳房的小太监说,万总管今儿跑去洒扫处收了个徒弟,好像叫什么丁大顺,林哥哥说万总管倒是怎么想的啊,这么些年都没说收个徒弟,倒巴巴的看上了洒扫处刷马桶的。” 刘喜儿话未说完,林杏蹭的站了起来:“刷马桶的怎么了,我以前也是刷马桶的。”说着快步出去了。 刘喜儿暗道坏了,自己说的太顺嘴儿,怎么忘了这位也是从洒扫处出来的了,忙追了出去:“林哥哥,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奴才……”说着有些词穷。 林杏倒不以为意,挥挥手:“你也别过意,我也没别的意思,你没在洒扫处待过,不知道在哪儿当差有多不易,再说,都是当奴才伺候人的,何必分什么高低贵贱,如果咱们自己都瞧不上自己,就更怨不得别人不拿咱们当人看了。” 刘喜忙点头应着。 林杏也不想难为他,在宫里攀高踩地是生存之道,自己刚之所以有些生气,是因为涉及顺子,在林杏心里,顺子比所有人都亲,都重要。 顺子是唯一不会跟自己使心眼子的人,那双清澈直白的眼睛,对自己来说,相当于这宫里的最后一块净土,自己永远做不到像顺子一般心思澄明,所以更觉弥足珍贵。 她本来就想把顺子从洒扫处弄出来,只是一直不得机会罢了,不想,万升倒是善解人意。 林杏进了御膳房,万升就迎了出来:“林公公怎么这时候来了,刚我还说给林公公送个信儿去呢,今儿造化,咱家收了个可心儿的徒弟,晚上叫了几个熟人摆上一桌,好好热闹热闹。” 林杏道:“不瞒万总管,顺子是我的小兄弟,本来还想请万总管帮忙调出来呢,不想万总管倒先我一步,别的我也不说,还是那句话,咱们是自己人,往后万总管有什么事尽管说,万事都好商量。” 万升一双小眼闪闪发光,心说,到底自己哥哥厉害,收了顺子一个徒弟,就直接靠上了这位,听说今儿万岁爷还留这位抄经呢,宫里这么多奴才,谁有过这样的待遇啊,可见这位多得皇上的意,往后能少了自己的好处吗。 越想越乐,腆着肚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见林杏着急见顺子,指了指自己的院子:“顺子在我哪儿洗澡呢,这孩子挨了不少打,身上都是伤,见了怪让人疼的慌。” 话没说完,一抬眼人没了了,挠挠头,心说,不至于急成这样吧,连洗澡这么会儿功夫也等不得。 哪知道,要是他不说洗澡,没准林杏还能等等,这一说洗澡,林杏就非得进去看看不可,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顺子正洗着半截儿呢,猛然门开了,吓了一跳,忙缩进水里,瞧见来人是林杏,高兴的眼泪都下来了:“林哥哥原来你真的没死,我还当你给方大寿害了呢。” 林杏走过来:“林哥哥这么聪明,怎么会被混账方大寿害了。”说着目光落在他脸上,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上头的伤:“这是怎么弄得?” 顺子羞涩的低下头:“就是挨了几鞭子,不怎么疼。” “傻话,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侧头找了找,见旁边一叠崭新的太监制服上放着一个小瓷罐,知道是万升叫人预备的。 林杏拿过来,打开闻了闻,估计是田七冰片和着猪油配制成的,虽配方粗糙,对于宫里的奴才来说也算难得了。 林杏用指甲挑了一些,小心的抹在顺子的脸上:“身上还罢了,这脸上可不能留疤,留了疤不好看呢,这个药膏不大好,你先凑合着擦一些,等我得了空给你配几罐,隔着,以后要是再伤了,抹上就成。” 忽见顺子泪汪汪的望着自己,巴巴的像只刚被捡回来的小狗,可怜非常,不禁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林哥哥了啊。” 顺子猛的扑进林杏怀里:“林哥哥你真的没死,真的没死……你不知道,顺子这些日子天天做噩梦,梦见林哥哥死了,顺子好怕好怕,怕再也见不着林哥哥了,呜呜呜……” 一边儿说一边哭,倒弄得林杏心里酸酸涩涩的难过,拍了拍他:“傻顺子,哥哥不是跟你说过,哥哥死不了吗,这世上能算计哥哥命的人就没生出来,快别哭了,刚擦了药,一会儿冲没了,可白擦了,别难过,你不是还想给你娘你妹子买房子,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吗,林哥哥跟你保证,这一天不远了……” 第28章 打架的艺术 刘喜儿在外头,听着里头又哭又笑的,心里这才明白,万总管收这个徒弟,完全是为了讨好林哥哥,看来这个丁大顺跟林哥哥的关系可不一般,自己刚才是在鲁莽,回头得多跟这个丁大顺套套交情。 忽听里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暗道,这在里头干什么呢,这么乐呵。 自然是吃豆腐,好容易有这么个好机会,要是放过了,岂不可惜,也辜负了林杏色女的名头,尤其顺子这么可爱,还没穿衣裳,正是吃豆腐的好时机,林杏借着给他擦药之机,大行吃豆腐之实,怎么想怎么都有些卑鄙。 不过林杏不在乎,只不过顺子痒痒儿肉多,林杏一碰就忍忍不住笑,林杏见他笑的欢,撩水泼他。 顺子知道林哥哥没死,也放松下来,跟林杏一起胡闹,弄到后来倒不像洗澡,成了打水仗,半桶水都洒到了地上。 林杏摸着水要冷了,生怕顺子冻病了,才道:“好了,别闹了,再闹可该冻病了。”顺子这才把衣服套上。 林杏看着他收拾好躺在炕上,本说要走,不想却给顺子拉住:“林哥哥,你能不能别走,顺子怕林哥哥一走,就见不着了。” 林杏笑了:“好,哥哥不在,哥哥陪着你。” 说着索性踢掉鞋,爬上炕,在顺子旁边躺了下来,顺子这才闭上眼,林杏看了他一眼,也睡了过去。 林杏昨儿晚上一宿没睡,今儿又折腾了一天,早困得不行,这一觉直睡到天擦黑,不是万全怕耽搁了侍膳的差事,叫顺子叫她,不定睡到什么时候了。 林杏睁开眼就对上顺子俊秀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怎么起来了?” 顺子笑道:“时候可不早了 ,师傅说快到晚膳的时辰了,让我叫醒林哥哥,耽误了差事可了不得。”说着更加崇拜的看着林杏:“原来林哥哥当上了御前的侍膳总管,林哥哥好厉害。” 被这样漂亮可爱的小正太崇拜,林杏浑身舒爽,又伸手摸了顺子的小脸一把:“我家顺子这张小嘴就是甜,说出的话也中听,其实侍膳总管也没什么,不一样是伺候人的奴才吗。” 顺子忙道:“那可不一样,林哥哥伺候的是万岁爷,我可记得,上回我跟林哥哥来乾清宫送菜,看门儿的都不乐意搭理咱们呢,更何况,林哥哥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林杏笑了起来:“红不红的都一样,顺子就记得,你是林哥哥眼里的红人就成,往后在御膳房当差,谁要是欺负你,只管告诉林哥哥,林哥哥帮你报仇。” 顺子呵呵笑了起来:“有林哥哥在,哪有人敢欺负我,再说,还有我师傅呢,刚我出去,谁见了都上赶着过来跟我说话儿,比在浮云轩的时候还风光呢。” 林杏见他兴奋的样儿,不禁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以后有的是人巴结你。” 顺子打了洗脸水来伺候着林杏洗了手脸,又帮她把头发重梳了一遍。 林杏对着水盆瞧了瞧,满意的道:“还是我家顺子有本事,这头发梳的比我可强多了。” 顺子有些羞涩:“这算什么本事,林哥哥才厉害呢。” 林杏拉着他的手:“要是把你调到侍膳监去就好了,这样也省的我天天自己梳头发了。” 顺子摇摇头:“能在御膳房当差,已经是想不到的造化了,顺子很知足,其实顺子一直喜欢做菜来着,如今在御膳房正好,还能跟着御厨学学做菜,将来要是出了宫,也有个养活自己的手艺。” 林杏不禁道:“太监还能出宫?” 顺子点点头:“宫里是有专门供养太监养老的去处,却哪是人待的地儿,但能外头有个亲人的,若得了恩旨都愿意出去,哪怕会被外头的人瞧不起,也比死在宫里头强,所以,那些掌事太监才钻心眼子的拿好处,要银子,就是为了出去的时候,有些金银傍身,能过几天好日子。” 说着,欲言又止:“那个林哥哥,其实宫里的掌事太监,大都像方大寿那样扣月例银子拿好处的。” 方大寿?林杏皱了皱眉:“提他做什么,这老太监把你打成这样,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顺子愣了愣:“原来林哥哥还不知道啊,方大寿被御前大总管领着慎刑司的人杖毙了。” 杖毙了?林杏愕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顺子:“就是今儿上午,我师傅就是那时候把我领回来的,听外头的人都说是因为方大寿得罪了林哥哥,林哥哥在皇上跟前递了话儿,方大寿才被杖毙的。” 林杏心里忍不住发寒,虽说自己一直想收拾方大寿,可真让她下手要人命,也不大可能,自己毕竟是个现代人,对于人命不可能如此轻忽,这是骨子里就有的东西,是现代教育在她身上的烙印,即便嘴里说的再狠,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还是不可能下得去手。 更何况,自己是个大夫,林家的家训第一条就是为医者不能罔顾人命,而自己不过在皇上跟前给方大寿上了点儿眼药,方大寿就死了。 林杏还是头一回感到,皇上这两个字,真比自己想想的要残酷太多,他的喜怒表现出来,很可能就是人命。 这么一想就有些不寒而栗,以至于伺候晚膳的时候,甚至控制不住从心里升起的那股惧意,刻意站的远了些。 她的惧意让皇上微微皱了皱眉,不明白不过一个下午,怎么这奴才就变胆小了,晌午还敢在自己跟前打瞌睡呢,这会儿眼里都是惧意,自己就这么可怕? 转念一想,莫非他知道方大寿的事儿了,看了眼桌上的樱桃肉开口道:“朕怎么觉着今儿的樱桃肉不是味儿呢,小林子你来尝尝。” 林杏吓了一跳,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皇上要说这道樱桃肉有问题,追究下来,从自己到万升,还有御厨,一个都甭想跑,忙过去夹了一颗放到嘴里,一边儿嚼一边儿斟酌言辞。 等嘴里的肉咽下去才道:“回万岁爷,想是奴才没吃过多少好东西,觉着跟上次的吃的一样好,奴才恨不能连盘子都吞下去。” 皇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倒是贪心,这盘子如何吃得,既然喜欢,这道樱桃肉一会儿还赏给你吧。” 林杏忙跪下:“奴才谢万岁爷赏。” 心里嘀咕,皇上还真小气,光赏吃食有什么用,想着不觉嘟了嘟嘴。正落在皇上眼里,皇上顿觉心情好了一些,抬头瞧见桌上有盘子箩卜丝儿饼,大概自己以前多吃了几口,御厨便特意做了。 想起小黑最爱吃萝卜,不觉看了林杏一眼:“这盘萝卜丝儿饼也一并赏给你。” 虽然不知道老大又抽什么风,林杏还是跪下谢赏。 一顿晚膳吃完,等林杏从暖阁出来的时候,一共得了四个赏赐,樱桃肉还好说,后头的萝卜丝饼,白菜素包子,还有一碗青绿的拌豆苗,不知啥意思。看着手里的食盒子,林杏怎么觉着像喂兔子呢。 瞧这意思,指望皇上赏点儿好东西是没戏了,还得从外头想财路。 一出暖阁,等在外头的刘喜儿急忙把食盒接了过去,异常兴奋:“万岁爷又赏林哥哥了啊。” 林杏都疲沓了,点点头,就要往御膳房走,万升一再嘱咐自己,下了差过去吃顺子的拜师席,自然不能缺席。 为了顺子,也得得跟万升多联络联络感情,更何况,今儿晚上只怕不止万升,这老家伙精着呢,自己这一跃成了御前的人,宫里各处的掌事太监,没说不想结交的,万升正好是个现成的门路。 别看在皇上这儿就落了几盘菜,今儿晚上顺子的拜师席一过,估计自己能发一笔小财。 想到发财,林杏脚下快了许多,只不过今儿该着他晦气,没出乾清宫呢,就遇上跟疯狗一样的李长生。 李长生肺都要气炸了,本来还指望着林杏帮自己把鼻烟壶赢回来,发笔财呢,不想,这小子竟然阴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鼻烟壶弄了回来,没还给自己,却直接给了师傅,害的自己挨了师傅一顿臭骂不说,说让自己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自己错什么错,师傅才错了,年纪大老糊涂了,这能捞的时候不捞,东怕西怕的,等将来想捞都晚了,趁着现在多捞点儿银子,将来哪有好日子。 可师傅就是不听,当官的还讲究个,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更何况,师傅这个御前大总管,拿点儿朝臣的好处,算什么大事儿,偏师傅想不开,还拦着自己发财,一个鼻烟壶把自己骂了个臭头。 这笔账自己不跟林杏这狗奴才算清楚,不算个完。 越想越气,索性守在外头,一见林杏出来,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拳。 林杏不想在乾清宫里还有人敢动粗,没防备,给李长生一拳打在脸上,疼的林杏火气上来:“李长生你他娘活腻歪了,敢打老子的脸。”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一点儿没留情,直把李长生踹了跟头一个狗吃屎栽在地上。李长生哪吃过这样的亏,嗷一嗓子冲了上去跟林杏扭打在一处。 这里正是乾清宫大门口,真没人敢在这儿打架,今儿又赶上张三当值,远远瞧见林杏,就想迎上去,如今这位可是皇上跟前红人,凭着以往赌桌上的交情,自己没准能谋个好点儿的差事。 不想这一番心思让李长生给搅合了,心里这个气啊,把李长生的祖宗八代轮番问候了一遍,却也知道有他师傅总管大人在,李长生就是在乾清宫翻了天,自己也不能管。 可不管,难道眼看着林兴吃亏不成,这好容易得的门路,岂不又黄了。 正为难呢,却发现吃亏的不是林兴,别瞧着林兴瘦瘦小小,却有点儿干巴劲儿,下手又准又狠,一拳一脚都落在了实处,还没往脸上招呼,专照着不显眼的地方大,这正是会打架的行家啊。 相比之下,李长生就不够看了,估计是给打疼了,抡起膀子来一阵王八拳,简直就是个疯子,异常可笑。 周围的小太监,除了侍膳监的就是看门的,哪个没被李长生勒索过,心里早恨他恨的牙痒痒了 ,只是碍着他师傅敢怒不敢言,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么出气的机会,谁吃饱了撑的帮他啊,在一边儿瞧着就是了。 心里都明白,自己出手肯定倒霉,林公公就不一样了,这位如今可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就算成贵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李长生算个屁啊。 更何况,他们都看见了今儿是李长生先动的手,只要林兴不把李长生打死,总管大人来了也不能怎么着。 林杏早憋着这小子火呢,赶上这个机会正好收拾他,让他明白明白,别看他后头是成贵,想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的冲大爷,门儿都没有。 她打的过瘾,张三可有些害怕了,心说,这小子够狠的,要是再打下去,真出了人命谁也担待不起,忙把李四叫过来,让他看着点儿,自己哧溜跑进去找成贵去了。 成贵一听李长生跟林兴打起来了,险些没晕过去,心里暗骂李长生不懂事儿,就知道给自己招祸,瞧皇上这意思,对林杏那可是宠到了骨子里,当年对那只兔子什么样儿,成贵如今可还记着呢。 嫌兔笼子不好看,让宫女拿蜀锦做了一个兔子窝,还把太子生辰皇后赐的那颗翡翠玉白菜放到笼子里,让兔子啃着玩,更别提,搜罗的那些玛瑙翡翠的雕的萝卜了。 如今皇上认准了林杏跟那兔子一样,这往后肯定是越来越宠,自己都得靠后,加上这小子人精似的,往后不知走到那步呢,这样的人除了拉拢交好,就没第二条道儿,可李长生竟在这档口跟他动了手,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心里头急得不行,跟着张三一路小跑的出了乾清宫。 一瞅见林杏跟李长生扭打在一起,恨不能你死我活的样儿,只觉眼前发黑,急忙喝骂了一声:“你们俩活腻了不成,当这是由着你们放肆胡闹的地方吗。” 外头看上去像是两人扭打在一起,其实李长生只是抓住了林杏,林杏的拳头可是一点儿都没客气,直往他身上招呼,听见成贵来了,两人才撒开。 成贵一看林杏的脸儿,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刚还白嫩干净的一张小脸,这会儿半天脸都肿了起来,想起皇上对林杏的在意,越发觉得祸闯大了,不由分说上去狠狠甩了李长生两个嘴巴,力气用的颇大,李长生的脸立马就肿了起来。 林杏看在眼里,心说,到底是表外甥儿,这般费心的护着,刚才自己故意避开李长生的脸,专往他身上招呼,就是想留一个自己挨打的名声,让这李长生吃了亏还说不出来。 尤其自己得侍膳,明儿皇上若问起来,自己示弱装个乖,即便有成贵在旁边,自己跟李长生打架这事儿的过错,也按不到自己身上。 不想成贵倒精,上来就扇了李长生俩嘴巴,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占了便宜,李长生成了弱势的一方,皇上便过问起来要治罪,自己跟李长生都逃不了。 到底是在御前伺候了这么多年,有心机不难,难得是反应快,事儿一出来,立马就能审时度势,尽可能扭转对自己不利的局面,这是机变,没几十年的功夫,绝无可能修炼成的本事,自己得好好学学。 李长生只觉浑身哪儿哪儿都是疼得,本来就挨了打,以为师傅来了,能帮自己拔拔份儿呢,谁想倒挨了师傅两嘴巴,还当着这么些人,这往后,自己在乾清宫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觉得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子,委屈之极,李长生忍不住嚷嚷起来:“您到是谁师傅,怎么向着外人……” 李长生话音未落 ,成贵抡圆了又是一个嘴巴,打的李长生脑袋直嗡嗡,不明白师傅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打自己。 成贵咬着牙:“看清楚了,这里是万岁爷的乾清宫,你活腻了找死走远点儿,别拉着咱家。”说着看向林杏脸色略沉:“林公公,你也是御前的人,这御前的规矩,不用咱家深讲,也该明白吧。” 林兴倒也不分辩:“是奴才放肆了,奴才认罚,总管大人说怎么罚吧,奴才绝无二话。” 林兴这么一说,成贵反倒不好罚他了。 李长生却仿佛看见了曙光:“师傅快罚,就把这奴才直接杖毙,看他以后还敢在乾清宫撒野。” 成贵冷冷看了他一眼,再一次感叹,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自己当初怎么就瞎眼看上这么个蠢货,也不看看林兴是谁,就算方大寿那样无关紧要的奴才,要杖毙还得万岁爷亲下口谕,自己查问清楚才说的过去,好端端的把林兴杖毙,他当自己是谁了。 想了想,还是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问后头的张三:“你说说,这到是怎么回事儿?” 张三自然向着林杏的,更何况,这事儿本来林杏就占着理儿呢,忙道:“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远远地瞧见林公公下了差过来,估摸是去御膳房,奴才还想上去打个招呼的,不想李公公忽然就窜了出来,没等奴才反应过来,一拳就打在了林公公脸上,林公公本想避让,不想,李公公不依不饶,追着林公公扭打起来,奴才怕出了人命,才忙着去找总管大人。” 周围的小太监纷纷插言:“就是说,也不知林公公哪儿得罪了李公公,这么大仇,上来就抡拳头,林公公一个劲儿的躲,都避不开……” 七嘴八舌都说的是李长生的错,倒把林杏摘了个干净。 成贵暗暗叹息,林杏才来了御前几天儿啊,瞧这人缘维的,再看长生,不禁摇了摇头,面色和缓,跟林杏道:“长生无故挑衅,咱家定会狠罚他。” 林杏大度的道,:“我也有不是。” 说着对李长生微微躬身:“长生哥哥,刚林兴莽撞了,长生哥哥莫怪,改日等长生哥哥不气了,弟弟再登门致歉……” 第29章 半夜易招鬼 林杏越认错,李长生越生气,恨不能冲上去撕烂她那张虚假的面皮,却碍于师傅,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林杏扬长而去,差点儿没气吐血,琢磨以后寻机会非报今儿的仇不行。 仿佛知道他想什么,成贵冷冷看了他一眼:“咱家提醒你一句,若是还想保住你这条小命,往后对林兴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就你这点儿心思算计,给那小子提鞋都不配。” 又见长生的脸给自己打的红肿不堪,浑身上下不知挨了那小子多少黑拳,站都有些站不稳,到底是自己的徒弟,不免有些心软。 叹了口气:“师傅是为了你好,别说你,如今就是师傅对林兴都得客客气气的,你在御前也当了几年差,也该知道这宫里的风向,从来都是跟着万岁爷转的,林兴入了万岁爷的眼,正在风头上,你非要寻他的不自在,能有什么好儿,更何况,我瞧着这小子虽有心计城府,却不是个没事儿找事儿的,做出的事儿极有规矩章法,只你不去惹他,他自然不会对你如何。” 李长生哪听得进去:“师傅您可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伺候了这么些年,难道还怕他一个刚上来的狗奴才,我瞧他也就是踩了狗屎运,一个刚来御前的新人,按理说,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他倒好,飞扬跋扈连您老人家的面子都不给,他打我就是冲着您去的,想扫了您的面子,让刚乾清宫的奴才们看笑话……” “住口……”成贵怒瞪着他真是恨铁不成钢,以前只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有些爱贪小便宜,如今才发现,简直蠢到家了,算计不过别人,心胸还窄,如果不是他把乾清宫这些奴才得罪苦了,何至于这些奴才都向着林兴说话,到了这会儿不知道自思己过,反来撺掇自己给他找回场子,这不止是蠢是找死。 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林兴把鼻烟壶给我是为了告你的刁状不成,你怎么不想想,自来内官跟朝臣勾连就是大忌,若她直接把鼻烟壶交给皇上,你可想过后果 ,更何况,皇上跟太后自来不睦,承恩公是太后的亲哥哥,皇上早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你收了王庚的鼻烟壶,咱家岂不落个勾连外臣的罪名,到时候别说你的小命,就是咱家这条老命也的交代了。 林兴是不想事情闹大,才把鼻烟壶给了我,就是想让我知他个人情,往后再乾清宫当差,彼此有个照应,咱家还想着怎么还她这个人情呢,你倒好,找她干了一架,你以为今儿过去了事儿就完了吗,明儿侍膳的时候,若皇上问起她脸上的伤,她嘴歪一歪,你这条命保不保得住都两说。 李长生真有些害怕起来怯怯的道:“他,他不过就是一个奴才,难道皇上还会关心她的脸上有没有伤,即便万岁爷问了,我也不怕,我的伤比她重多了。” 成贵给他气乐了:“你跟林兴能一样吗,你就是断条胳膊少条腿,皇上也不会扫一眼,而林兴就是磕破点儿皮儿,万岁爷也瞧得见,这就是圣宠懂不懂,师傅言尽于此,以后能不能保住你这条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撂下话再不想跟他多言,甩手走了。 李长生愣愣站在宫门大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林兴也不过一个奴才,能比自己金贵多少,再说,自己好歹在御前伺候两年,怎么不有点儿体面,他一个刚上来几天儿的,皇上会护着他?” 越想越觉得有理,琢磨明儿要是皇上问起来,自己就把过错往林杏身上推,就不信自己斗不过这狗奴才。 不说李长生这儿怎么蠢,却说林杏,本想直接去御膳房,不想跟李长生打了一架,身上的衣裳都扯破了,还滚的都是土,头发也有些乱,索性先回去洗澡换衣裳。 刚洗了澡出来,就见顺子一脸担心的等着呢,看见他忙跑过来,伸手碰了碰她脸上的伤:“林哥哥疼不疼?” 林杏刚才洗澡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这个身体的皮肤是够白了,却有个缺点,太过敏感,稍微一碰就容易留下痕迹,更何况,结结实实的挨了李长生一拳,这会儿半边儿脸都透着青紫,看上去有些吓人。 估计身上也有不少红肿,是有些疼,不过不严重,尤其见顺子一脸心疼,就更不觉得疼了,笑了笑:“不疼,就是看着吓人,相信林哥哥,李长生那家伙比哥哥疼的多。” 顺子把上回的药膏拿了出来,给林杏抹,林杏本有些嫌弃,觉得那药膏的味儿不大好闻,可看到顺子一脸担心的样儿,也就随他了。 顺子抹了药,又帮林杏梳好了头发,这才跟着林杏往御膳房去了,眼瞅进了御膳房,顺子忽道:“那个,林哥哥,你要是不为难的话,能不能把二狗子也弄出来。” 二狗子?林杏愣了愣 ,眼前划过一张脏兮兮憨实的脸,想起二狗子宁可拿出所有存项来替自己求饶的事儿,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不是顺子提醒,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顺子见她的神色,以为为难,忙道:“林哥哥若觉得为难,就当顺子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觉得二狗子很关心林哥哥,知道我跟林哥哥好,对我也很照顾。” 林杏拍了拍他:“这事儿不难办,只不过得等机会,我再好好想想吧。” 顺子知道,这就等于答应了,高兴的点点头:“林哥哥最好了。” 林杏最喜欢看他笑,干净剔透毫无心机,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我家顺子真好看。” 顺子脸腾的红了,低下头半天才道:“林哥哥才好看呢,。” 刘喜儿在后头听着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琢磨这位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对这个顺子好的,怎么瞧着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琢磨往后自己还是跟这位保持些距离吧,万一这位要是看上自己怎么办。 林杏注意到他没跟上来,瞥了他一眼:“你不跟着走,站在哪儿做什么,不冷啊。” 刘喜儿见她的手还抓着顺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个,那个,奴才内急,林哥哥跟顺子哥哥先去,奴才撒泡尿就来。” 林杏看了他两眼:“你还真没出息,知道今儿都是好东西,紧着打撒干净了,好吃个饱。” 刘喜儿忙嘿嘿笑着:“奴才去了。”忙着往茅厕跑了。 林杏目光闪了闪,心说这小子动什么心眼子,当自己不知道呢,就他那大嘴叉子,眯缝眼儿,自己就算再饥渴,也瞧不上他这样儿的,真拿自己当个人儿了。 顺子拽了拽他:“林哥哥进屋吧,外头冷呢。”林杏点点头,跟着顺子进了屋。 拜师席摆在万升这儿,林杏进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来了七八位,都是个跟万升万全兄弟差不多年纪的老太监,瞧衣裳该是各处管事的。 一见林杏进来,都站了起来,万升万全兄弟一左一右的迎上前:“还说叫人去迎呢,这可不就来了,大家可都等着见你呢,来,来,咱家给大家介绍,这位就是万岁爷跟前儿的红人,咱们乾清宫侍膳监的林公公,别瞧年纪小,本事大着呢。” 众人都拱手,笑眯眯的说着拜年话儿。 万全笑着看了他几眼:“前儿咱们在前头的值房里赌钱的时候,林公公刚到御前,这才几天就成了侍膳总管了,林公公这升迁的速度,可是前无古人啊。” 林杏嘿嘿一笑:“机缘巧合走了狗屎运,万爷爷就别笑话奴才了。” 万全笑了一声:“这声万爷爷,如今咱家可当不起,若林兄弟不嫌咱家高攀,今儿咱家就托个大,自认个老哥哥如何?” 林杏笑了:“那兄弟可占了大便宜,平白多了这么多老哥哥,可是天大的喜事儿,这么着,几位老哥哥若是不嫌弃,一会儿兄弟敬众位老哥哥一杯,往后还请几位老哥哥提点照应兄弟才是。” 万全暗暗点头,就说这小子精,自己不过开了个头,他自己就把事儿圆下去了,想在宫里的混出头,本事之外,人脉是最要紧的,就算你再有本事,光杆司令一个,逮谁都给你使绊子,纵有多少心眼子也没用。 便笑着给他介绍:“这位是敬事房管事赵福,慎刑司管事赵丰正是他兄弟,这位是司礼监的管事王仁,这位是御用监的总管刘五……”一气儿给林杏介绍了一遍。 林杏一边儿寒暄,一边儿暗暗吃惊,怪不得万家这兄弟俩在宫里混的开呢,能跟这些管事太监搭上话,套上交情可不易,更何况,瞧意思关系都不错,这些可都是有用的人,得好好结交结交。 想到此笑道:“今儿可是兄弟的造化了,一下就得了这么多老哥哥,来,来,兄弟先以茶代酒敬各位老哥哥一杯。”说着刚要端茶杯,却给万升拦住了:“酒席早已备下多时了,何用以茶代酒,各位老哥林老弟里屋上席吧,炕上正暖和,咱们哥几个,今儿晚上好好吃他个一醉方休,也当庆祝林老弟的高升了。” 众人齐声附和,簇拥着林杏进了屋,都知道这位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打点好了没坏处。 本都让着林杏上座,林杏只是不依,执意坐在了炕沿边儿上,炕烧的极热,下头又点了火盆子,桌子上的红泥小炉子上还炖着暖锅子,咕嘟嘟翻着小开儿,香气四溢。 桌上的菜也让林杏开了眼,比皇上的御膳一点儿都不差,心说怪不得都乐意在御膳房当差呢,别的好处不说,先能落一副好下水,这日子都快赶上皇上了。 顺子提了酒壶过来斟酒,闻着味儿就是好酒。 万全见她盯着酒杯看,不禁笑道:“今儿我们几个可是沾了老弟的光,这可是陈酿的玉泉酒,是玉泉山的泉水酿造而成,是咱们万岁爷用的御酒,这样窖藏的陈酿,若不是看在林兄弟的面子,翟老哥可不舍得拿出来。” 万全说的翟大用正是酒醋房的管事,这陈酿的御酒,自然是他拿来的,忙拱手:“让翟老哥破费了,兄弟无以回报,敬老哥一杯,往后您就是林兴的亲老哥。” 翟大用呵呵笑着跟他碰杯干了,酒过唇舌,清冽甘甜,酒香四溢,林杏不禁道:“这酒怎么也有二十年了吧,真真好酒。” 翟大用先头还只是客气的应付,一听这句不禁正了正神色:“老弟果然好本事,一杯便吃出了这酒的年头,老哥佩服。”说着挥挥手,站在后头的小太监忙把一个盒子捧了上来,翟大用递给林杏:“这是老哥的一点儿小意思,兄弟可别推辞。” 林杏也不看,回头递给后头的刘喜儿,笑道:“那兄弟就不跟老哥客气了,往后有什么事儿需要兄弟帮忙的,老哥只管言语一声,兄弟定全力以赴。” 接着,林杏挨个的敬酒,林杏敬一杯酒,就会得一个见面礼儿,等敬了一圈下来,刘喜都有些抱不住了,只得放到对面的桌子上。 一顿饭吃的热闹非常,到散时已是午夜,各人都有差事,也不好熬的太晚,更何况,见林杏喝的有些醉,便散了。 万升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帮着刘喜拿东西,又嘱咐顺子把林杏送回去,看着睡了再回来。 顺子跟刘喜一左一右搀着林杏儿出了御膳房。 林杏是真有些醉了,她本来颇有酒量,这点儿酒对她来说真不叫事儿,也就没在乎,却忘了如今这个身子可不是她的,她林杏能千杯不醉,林兴却不行,加上年纪小,扛不住酒劲儿,自然就醉了。 醉了的林杏有些迷糊,不知今夕何夕,给刘喜跟顺子搀着还走的歪歪斜斜,嘴里却哼哼唧唧的嘟囔着:“来来来,喝完了这杯还有一杯……再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顺子怕她摔了,一点儿不敢大意,扶着他趔趔趄趄的进了屋,跟刘喜儿扶她躺下,脱了外头的衣裳鞋子,盖上被子,又灌了汤婆子塞到被子里让她抱着。 沾上枕头林杏倒不闹了,搂着暖融融的汤婆子,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顺子看了他一会儿,拨了拨地上的炭盆子,炕边儿的暖壶子里温上热水,才回去了。 林杏睡了一会儿忽觉口渴,迷迷糊糊坐起来,伸手去摸炕边儿小桌上的暖壶子,想倒杯水出来,没等摸呢,就感觉一个杯子塞到了自己手里,以为是顺子,接过喝了,递回去躺下想继续睡。 忽觉不对,顺子夜里不在这儿,正想着,就觉一双冰冷的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接着便是冷诮声音响起:“之前我还真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混到御前来了。” 林杏猛然睁开眼,黑暗中对上刘玉那双阴鸷的眼,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30章 真是变态啊 眼前的死太监在林杏看来无异于恶鬼,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太舒心了,竟忘了还有这么颗定时炸弹。 这死太监阴晴不定,心思诡异,偏还练了一副好身手,半夜里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到乾清宫来,可见这人的本事,。 而且,最要命的是林杏不知道这死太监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从他的话音儿里听,绝对不简单,莫非他知道自己的底细。 想到此,鼓起勇气开口:“我,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你三番两次的要掐死我,你干脆点儿说明白得了,就算死,我也落个明白鬼,省的死了都稀里糊涂的。” 刘玉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我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忘了,你只记着这辈子,你都欠我的就行。” 林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哥,就算我欠你银子,你也得让我明白欠多少吧,我好有个数,回头还给你不就得了,咳咳咳咳……”林杏话未说完,感觉脖子上的手忽然收紧,忙伸手抓住,直摇头,费力的道:“行,行,我欠你,一辈子都欠你的还不行吗,你快放手,再不放手,就真玩完了。” 刘玉却没放开她,而是道:“把我也弄到御前来。” 林杏刚要说不行,脖子一收,差点儿背过气去,忙点头,刘玉才松开她:“什么时候我能到御前来?” 林杏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琢磨这死太监真是自己的克星,这都来了乾清宫还甩不开他,竟然异想天开的让自己把他也弄到御前来,这死太监要是来了,有自己的好儿吗,可要是不答应,估摸这死太监今儿就能掐死自己。 心里转了几个主意,小心翼翼的道:“那个,我如今虽管着侍膳监,御前的大总管却是成贵,御前的差事还得他说了算。” 见他目光不善,忙道:“不过,你别急,成贵欠我一个人情,我试着活动活动,没准就能成。” 刘玉:“必须成,如果不把我弄来御前,你也甭想活。” 林杏忙道:“好,好,一定成,一定成。” 心里暗骂自己没骨气,当初还敢跟这死太监扭打玩命呢,如今只他一句话就吓的腿发软,果然,这人的日子不能过的太熨帖,太熨帖了就开始怕死惜命,一惜命骨头就软了。 不过,这死太监既然来了,自己怎么也得问出点儿信息来才行,眼珠转了转小声道:“那个,刘哥哥,你是不是进宫前就认识我啊?” 刘玉定定看了她许久,眼底隐约浮现的恨意,让林杏一激灵:“那个,你要是不乐意说,就当我没问好了。” 却听刘玉道:“你想问我知不知道你是假冒的。” 虽是意料之中,林杏却仍有些吃惊,如果刘玉知道自己的身份,事情就更复杂了,很可能,刘玉是跟自己一起被送进宫来的,以刘玉的身手却陪着自己一起进宫,这里头的阴谋……想想林杏都不寒而栗。 林杏忽然发现,自己不能追究真相,她有种直觉,不管真相是什么,都对自己极为不利,当前最聪明的就是装糊涂,如果能在真相露出来之前,穿回去就万事OK了,如果穿不回去,再考虑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过一天是一天,只不过,自己这个身体真是大问题,如果在宫里就不能露出丝毫马脚,那个秘药是不是可以继续服用,自己还得亲眼看了之后再说。 再有,若自己倒霉催的穿不回去,这辈子就只能用这个身体活着,自己也不能让这个身体存着如此大的隐患。 她相信,只要让自己拿到秘药,一定能找到解法,这死太监既然知道自己的底细,必然是自己的同谋,秘药会不会就在他手里呢? 想到此,试着道:“那个药是不是该给我……”林杏话一出口,那只鬼爪子又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你不说自己忘了吗,怎么记得秘药之事?” 林杏急忙抓住他的手:“你,你放开我,我是猜的,我都十五了,却像十二三的,只要不傻都能猜出服食了抑制长大的秘药。” 刘玉放开她:“你倒聪明。” 林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好气的道:“这不是聪明是常识好不好,我觉得最近身体不大对,你要是不给我药,估计过不了多久就露馅了。” 林杏编了个瞎话,想诓他一下,不想,这死太监却笑了,只不过笑道极为讽刺:“露馅了岂不正好,我可是听说,皇上对你这个新上任的侍膳太监倍加宠爱呢,要是知道你是女的,没准你就能当娘娘了,不是比当太监强的多。” 林杏皱眉看着他:“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你也不想想,皇上要不是看上你了,会把你一个小太监提拔成侍膳总管吗,你放眼看看,宫里那些掌事的太监,哪个不是四五十的年纪,有一个你这么大的吗,皇上自来对后宫娘娘们就冷,外头一直谣传皇上有隐疾,如今看来不是有隐疾,倒像是有龙阳之好,只是不知,若皇上知道你是女的,会如何,是把你当娘娘呢,还是把你当成脔宠……” 林杏再好的脾气也给这死太监连讽带刺,夹枪带棒的话给激怒了,没犹豫一拳就打了过去,只可惜被死太监一把抓住,一推一压就把林杏压在炕上。 两人的身体贴的很近,死太监的脸就在她眼前,林杏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以及他眼里彻骨的冷意,而他的声音比眼里还要寒彻几分:“我警告你,我的耐性有限,没功夫跟你玩花拳绣腿的游戏,有这功夫儿,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皇上迷住。” 说着,笑了一声:“说不定皇上就是喜欢你这种不男不女的货色,早一天爬上龙床,咱们的债,说不准能了的快些。” 林杏愕然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告诉我,我进宫就是为了迷惑皇上吧,你当我智商有多低,信这种没影儿的话,指望着一个刷马桶的太监迷惑皇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死太监却喃喃的道:“以前我也以为绝无可能,可没想到你倒是给了我惊喜,不过几天就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爬上龙床有什么新鲜的。” 林杏忍不住道:“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迷惑皇上?祸乱朝纲?” 死太监嗤一声笑了:“你倒是有大志向,看来,即使你忘了过去的事儿,骨子里却还有印象。” 林杏愕然,自己刚就是随口胡说的好不好,怎么听死太监的话音儿,倒像真的。 刘玉放开她:“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到了御前,再把我调过来,我会帮你想起所有的事儿,到时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林杏越听越慎得慌,自己穿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已经够倒霉的了,莫非还要更倒霉的摊上了妲己妹喜的命,人家可是祸国殃民的大美人,让自己这样豆芽菜似的发育不良的小太监,去干这样高难度的活儿,这不笑话吗,即便侥幸自己干成了,妲己妹喜可都死的超惨,自己这简直就是奔着死去的啊。 想到此,不禁道:“那个,刘哥哥,你看啊,如今这太平盛世,天下清明的,好好过日子多好。” 不想,这死太监却冷笑起来:“是太平盛世天下清明,可跟你我没关系,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好好过日子,唯有你不行。” 林杏心惊的看着他:“为,为什么我不行?” 死太监颇为不耐:“不行就是不行,给你三天时间把我弄到御前来,如果第三天我还在御花园,小心我半夜进来扭断你的脖子,咱们一了百了。” 说着,站起来一把推开窗户,回头看了林杏一眼:“想要秘药,找二狗子,我这儿没有。”撂下话一跃窜了出去,瞬间就没影儿了。 留下林杏坐在炕上咬牙切齿,竟然是二狗子,亏了自己还打算给他弄个好差事呢,原来二狗子跟刘玉一样,都是监视自己的,怪不得肯拿银子救自己呢,自己要是死了,他们的任务就彻底黄了,什么为了家里的爹娘弟妹存钱,简直是胡说八道。 今天从死太监嘴里得到的信息,对林杏冲击太大,虽然还不大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却隐约猜到了进宫的目的,想来可笑,就凭自己这样一个发育不良的小身板,竟然想去迷惑上头那位老大,简直疯了。 虽才来御前没几天,可林杏也大约看出,上头这位老大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一句话就把方大寿打的脑浆迸裂,要是知道自己怀着这样的目的,千刀万剐都是便宜自己了。 而且,二狗子,竟然是二狗子,他奶奶的,拿老娘当傻子耍呢,自己非得想个招儿收拾收拾这混蛋不行。 至于秘药,老娘不要了,要是真穿不回去,回头存够了钱,弄个假死药糊弄出宫,管他什么鬼任务,自己想怎么逍遥怎么逍遥。对了,还得带上小顺子,这小家伙太可人疼,比这些面目可憎的死太监强多了。 想出了应对之策,林杏倒不着急了,天塌下来也得先睡觉,明儿一早还得当差呢,躺下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敲了一遍五更鼓的时候,刘喜儿前来叫林杏,林杏半天才挣扎着起来,洗漱好了,正了正帽子就奔着暖阁去了。 因为上次的驴肉事件,林杏让万升把早膳的荤菜都去了,尽量挑清爽的,今儿一看,不禁暗暗佩服万升领悟力强,果然不见了油腻的荤菜,几样清爽小菜配上熬的糯糯的米粥,再加几样精致的面点,小花卷小馄饨之类,简单营养却又不失精致。 林杏只尝了一口,就恨不能都吃了,给皇上夹了一个小花卷,盛了一碗米粥,见皇上没有动的意思,刚要再夹,忽听皇上开口:“抬起头来。” 旁边的成贵心里咯噔一下,刚林杏一进来就看见她脸上脖子上的青紫痕迹了,比昨天还要厉害些,想瞒过去绝无可能,心里正忐忑呢,李长生再蠢到底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还跟自己沾着亲,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丢了小命,真有些不忍,尤其这个事儿,说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就怕皇上不会罢休。 林杏下意识抬头,皇上的目光从她的脸落到她脖子上,眸光一沉:“这是怎那么弄的?” 林杏暗瞄了成贵一眼,从进来就不见李长生,想来成贵刻意不让他今儿当值,想起刘玉,这个人情今儿无论如何得让成贵欠上自己。 打定主意,便道:“昨儿儿回去的时候,摔了一跤。” 皇上皱了皱眉:“摔得 ?朕瞧着怎么像打的,你不说实话,是想欺君吗?“林杏忙跪在地上:“奴才不敢。” 成贵一见这架势瞒不过去了,忙跪在地上:“万岁爷是老奴教徒无妨,罪该万死。” 皇上挑挑眉:“教徒无方,你是说小林子脸上这伤是李长生打的?” 成贵咬咬牙刚要认,林杏忙截了过去:“回万岁爷,不干成总管的事,是我跟长生哥哥闹着玩,比摔跤,碰了一下,长生哥哥比我伤的重多了,不信,万岁爷把长生哥哥叫来,一瞧就知道了。” 成贵颇纳闷的看了林杏一眼,这小子也太大度了吧,今儿这事儿即便长生丢了命,也是活该,她这般费力的为长生脱罪,实在不像这小子的风格。 外头李长生端着茶刚好进来,见师傅跟林杏都跪在地上,暗道,莫非林杏这狗奴才恶人先告状,把事儿翻到皇上跟前来了,不能由着这狗奴才胡说八道。 忙跪在地上:“万岁爷,奴才冤枉……”话未说完,就被成贵喝住:“放肆,小林子刚才已经跟万岁爷回明白了,说他脸上的伤是你们俩闹着玩摔跤碰的,你喊什么冤?” 李长生愣了愣,偷偷抬头见皇上早膳都不用了,眼睛直直盯着林杏的脸,眉头紧皱,仿佛要发怒的样儿,吓得魂儿都没了,真是师傅那句话,皇上根本看不见自己的伤,因为皇上眼里只有林杏这狗奴才。他也不傻,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再说什么 ,这条命就真悬了,忙低着头,不敢吭声。 自从皇上觉得林杏像他幼年养的小黑之后,潜意识就把林杏看成了自己的宠物,那就是自己怎么逗弄都行,别人动一下都是死罪,刚要把李长生治罪李,却发现林杏这奴才胆子大的拉住了自己的袖子,一双眼睛祈求的盯着自己,那张红润润的小嘴一张,吐出几个字:“以后奴才再不敢跟长生哥哥胡闹了,万岁爷就饶了奴才这次成不成?” 声音软糯,钻进耳朵里异常舒坦,心里软了软,脸色也有些缓和:“你倒大度, 罢了,既然你说是玩闹就是玩闹吧,只是玩闹也该有个度,没得把自己伤成这样的,更何况,这里是乾清宫岂是你们胡闹的地方,若朕不罚你们,以后还有规矩吗,若罚重了,又显得朕不够宽宥,这么着,就罚你这奴才从今儿起在朕这儿抄三天经,也好静心养性,至于李长生……” 皇上挥挥手:“罚去洒扫处吧。” 李长生面如死灰,成贵叹了口气,忙让他谢恩,拖着他出去了。 一出大殿,李长生才醒过味儿来,扑通跪在地上:“师傅,师傅,我不去洒扫处,哪里又脏又累,干的是宫里最下贱的差事,我不去,凭什么一样打架林杏只是抄经,我就得去干秽差……” 话未说完就挨了一嘴巴,成贵气得直哆嗦:“你还敢胡乱攀扯,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万岁爷看在咱家的份儿上,留了情面,你如今的下场就跟方大寿一样。” 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师傅尽力了,也算对得起咱们师徒一场,往后是福是祸,你自己担待吧。”撂下话一甩袖子进去了。 李长生要跟进去,门口当值的太监正是张三,哪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伸手拦住他,呵呵冷笑了两声:“李长生你如今可不是御前的人了,还赖在乾清宫做什么,识相的赶紧滚,惹极了小爷,招呼侍卫进来把你打个半残,可别怨小爷不念往日的情分,滚不滚?” 李长生怕他们真叫侍卫进来,不敢再留在这儿,恨恨的看了里头一眼,走了。 张三几个在后头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敢跟林公公叫板,活腻歪了。” 再说林杏,没想到自己这么下死力气的求情,都没保住李长生,暗道,这个人情算是黄了,却又有些心惊。 想起皇上刚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阴沉还好说,反正老大就这把脸,可是心疼是怎么回事儿,莫非真让刘玉那死太监说着了,皇上对自己有哪方面的意思? 正想着,感觉有只手摸到了自己脸上,抬头正对上皇上的脸,那只在自己脸上摸的手,不是别人就是老大的。 林杏脑子里忽然划过三个斗大的字:“变态啊……” 第31章 不如祸水东引 林杏一激灵,下意识把自己脑袋挪了一下,皇上的手落了空,皱眉看着她:“躲什么,朕瞧瞧。”说着又伸了过来。 林杏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奴,奴才不敢。” 皇上眸光微沉,看着他:“朕叫你过来,你想抗旨?”语气已经极为不耐。 林杏心说这位不是真看上自己了吧,这他妈不有病吗,宫里这么多美人,一个个干的难受,天天眼巴巴望着乾清宫,盼着承接点儿皇上的雨露,可这位偏一滴雨都不下,把一个个美人都弄成了欲求不满的怨妇,这位倒好,撂着后宫的美人不管,倒惦记上小太监了。 即便惦记小太监,你也选个真的,弄自己这么个冒牌货做什么,林杏真想离这变态远点儿,可一想到变态的身份,林杏那点儿本来就不多的勇气,哧溜泄了个无影无踪。 她可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跟命比起来,别的都是毛,更何况,老大目前也不过只是摸摸自己的脸罢了,摸就摸谁怕谁啊。 想开了,就蹭到了皇上跟前儿:“奴,奴才抹了药,是怕脏了万岁爷的手。” 皇上哼了一声:“这么说你倒是替朕着想了,抬头。” 林杏只得听话抬头,对上皇上的目光,林杏颇有些尴尬,可尴尬的是皇上的手,竟然从她的脸滑到了脖子上。 林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男人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来回摩挲,这种感觉林杏都不知该怎么形容。 脖子可是敏感区域,以林杏的经验,如果由着一个男人碰触自己的脖子,那就相当于邀约共度春宵了,而现在这种情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心里琢磨就算这变态看上自己了,不是立马就要干什么吧,就自己这小身子板,看上去整个一少年儿童,莫非这位还有恋童癖。 越想鸡皮疙瘩越多,忙道:“那个,万岁爷,您还得上早朝呢,时候可不早了。” 皇上仿佛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终于把手收了回去。 林杏心里松了口气,再让这位摸下去,说不定真摸出事儿了,忽听皇上道:“你脖子上的伤像是掐的,你不说跟李长生玩闹吗,若是玩闹,他至于要掐死你吗。” 林杏这才想起脖子上的伤是刘玉那死太监掐的,昨儿晚上,死太监可不要掐死自己吗,真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他了,是杀了他全家还是怎么着,这么大仇。 刘玉的事儿自然不能说,李长生如今已经发落到洒扫处,就是看在成贵的面儿上,也不能再落井下石,眼珠转了转道:“那个,其实就是寸劲儿了。” 寸劲儿?皇上哼了一声:“你倒心软。”说着瞥了成贵一眼,成贵忙低下头,心里知道林杏几次三番的为长生脱罪,自己这个人情欠大了,见皇上站起来,忙叫人上来伺候着更衣。 林杏见早膳没怎么动,只得叫撤下去,一会儿皇上下了朝,再用些点心也就是了,刚要退出去,却听皇上道:“小林子站下,其他人下去吧。” 林杏疑惑的望了皇上一眼,忍不住道:“万岁爷还有什么吩咐奴才的吗?” 皇上哼了一声:“你这狗奴才的耳朵长哪儿去了,朕罚了李长生,你的罚还没领呢,就想跑吗?” 林杏这才想起,貌似刚才皇上说罚自己抄几天经,一想到就在皇上跟前抄,汗毛都竖起来了,皇上要是有什么想法,岂不有了现成的机会,忙道:“那个,万岁爷,奴才能不能回去抄,万岁爷放心,奴才一定认真诚心的抄写经文。” 皇上挑挑眉:“你这奴才惯会偷懒,回去抄,谁知道你心不心诚,就在这儿抄,朕眼皮子底下,量你这狗奴才也不敢懈怠。”见林杏还要说什么,脸色略沉:“再说一个字,就是抗旨。” 林杏急忙闭嘴,心里暗骂这家伙不是个东西,以权压人,算什么能耐,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的乖乖去耳房抄写心经了。 皇上唇角扬了扬,往外走,出了暖阁,吩咐了一句:“一会儿把上回番邦进贡的那个化淤膏找出来。” 成贵忙应着,心说,皇上这是真把林杏当小黑了啊,连御用的化淤膏都用上了,只不过,小黑是只兔子,林杏可是活生生的人,皇上把对小黑的心态移到林杏身上,怎么想怎么有些不妥当,万一皇上对林杏生出别的心思,岂不麻烦。 皇上却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林杏这奴才越看越像小黑,故此,也越看越顺眼,一想到那张白净的小脸,修长的颈子上青紫的伤,脸色就不大好看,侧头看了成贵一眼:“李长生徒弟收的不妥,回头再调教一个知道进退的才是。” 成贵汗都下来了,忙道:“是老奴教导不力,一会儿去慎刑司领十板子,就当给老奴长个教训。”皇上这才迈脚进了大殿。 成贵抹了把汗,心说,李长生啊李长生,咱家都差点儿让你这蠢货害死,心里知道皇上这是堵住了李长生再回御前的路,说白了,李长生从此得在洒扫处刷一辈子马桶,这就是得罪了林杏的下场。 想到此,成贵真有些不寒而栗,皇上自来不是什么好性儿,冷归冷,淡归淡,要真是较真儿了,谁也甭想好,这个林杏怎么就入了万岁爷的眼呢。 林杏自己也郁闷呢,本来想的好好,混到御前一是为了摸摸定天石的底,再有,也是想过几天好日子,毕竟在宫里御前的差事最肥最轻松,也相对最安全。 只不过,林杏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皇上竟是个变态,对自己这么一个发育不良的冒牌小太监动了心思。 林杏写了几个字,忽觉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皇上其实没那个意思,就算皇上有龙阳之好,宫里比自己漂亮的小太监多了去了,不说别人,就是顺子跟死太监刘玉就比自己好看。 刘玉?林杏忽然想出一个损人利己的主意,刘玉不是非让自己把他弄到乾清宫吗,自己就成全他,把他直接送到皇上跟前儿来,想想刘玉那俊美的小脸蛋儿,可比自己有风情,加之跟他干爹本来就有一腿,轻车熟路,反正伺候谁不是伺候,依林杏看,伺候皇上比伺候刘秃子那头肥猪强多了。 如果皇上看上刘玉,不管死太监想魅惑皇上,还是祸乱朝纲,都跟自己没关系了,他自己上呗,自己到时候功成身退,如果不能穿回去,就拿着金银珠宝出宫,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等出去了,弄他十几八个美男伺候自己,加上可心的顺子,在旁边端茶倒水,这小日子比现代都熨帖。 正美滋滋的想着呢,忽听皇上的声音响起:“琢磨什么呢,这么乐,跟朕也说说。” 林杏忙回过神,发现皇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朝,就坐在自己旁边,手臂撑住小榻围过来,仿佛要抱自己。 林杏吓了一跳,急忙要下去要跪,刚一动就给皇上按住了:“不许动。” 林杏感觉脖子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抹在了上面,接着,便是一股子清新的味道,很是好闻。 皇上:“这是番邦进贡的翠叶芦荟膏,去淤青最快。” 光听名儿就比万升那个高大上多了,也不黏腻,只不过药再好,让个男人在自己脖子上来回摸索,对林杏也是挑战,尤其,这可是一只如假包换的男人的手,还是自己绝不能碰的男人的手。 虽说皇上也长得不赖,可林杏很明白只要自己还想过消停日子,招惹谁也不能招惹这位,尤其自己什么身份啊,就死太监哪儿透出的信息,林杏非常肯定,自己跟眼前这位老大,最好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那个,万岁爷,奴才自己抹就好,万岁爷万金之体,奴才担待不起。” 皇上不是不想放开,是有些舍不得,这奴才脖子的肌肤太过滑腻,触感太好,好的让他舍不得移开,心里琢磨,这奴才这一身细皮嫩肉也不知怎么养出来的,记得这奴才之前可是在洒扫处当差,莫非那个地方格外养人。 感觉手上的药膏没了,又意犹未尽的挑了一些,见林杏想躲,哼了一声:“怎么,朕给你个奴才擦药,你还嫌弃了。” 林杏忙道:“奴,奴才不敢。” “不敢就好,再动,朕就把你的衣裳都脱了。” 林杏吓了一跳,忙不敢动了,却听皇上轻笑了一声:“怎么跟个女子似的,朕逗你玩呢,你这么个奴才,脱光了有甚看头,朕这宫里美人不知多少,朕莫非稀罕看你个奴才的身子不成。” 林杏浑身都出了一层汗,心里暗骂,你他娘的不稀罕,拿这个吓唬人,再说,两个大男人离这么近做什么,你不膈应,老娘还膈应呢。 终于等到脖子的手放下了,林杏一咕噜趴到地上:“奴才万死。” 皇上皱了皱眉:“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许说万死,怎么还说。” 林杏暗道,谁他娘乐意说万死啊,不是没辙了吗,真得把刘玉快点儿弄过来,不然,这位一旦饥不择食,非要跟自己那啥,自己拒绝是杀头,不拒绝,曝露了底细一样活不成,这简直就是怎么都是死啊。 自己还说到了御前,日子好过了,怎么又落到这种境地了呢。 好在有大臣求见,变态皇上大发慈悲,让他明儿再继续抄经,林杏这才得以脱身,从暖阁出来,抹了把额头,大冷的天生生出了一身汗。 侧头见成贵跟了出来,忙道:“总管大人,咱万岁爷是不是该招寝娘娘了,奴才来了这几天儿,都没见着后宫娘娘们侍寝啊,有道是阴阳调和,方为正理。” 说着,越发凑近低声道:“这男人没有女人就容易上火,这邪火一窜上来,就不知窜哪条道儿上去了。” 成贵听他这话不禁愣了愣,暗道,这小子莫非看出了皇上的意思,才跟自己说这些,便道:“你来御前的日子短,皇上的秉性还吃不准,咱们万岁爷自来对这方面就淡,一月里能招个两三回都是多的,几个月独寝也是常事儿。” 林杏:“万岁爷正是春秋鼎盛,按说一天招一个都不多,这几个月都不招娘娘,莫不是身上不好吧,要不招太医来瞧瞧,若龙体违和也好尽早调养。” 成贵:“太医日日来请平安脉,都说万岁爷六脉平和,龙体康健。” 康健个屁,就那帮庸医,林杏就不信,一个二十八正常的男人,会连着几个月没有女人,也不是那些民间的穷汉子,娶不上媳妇,后宫的美人一拉,都能拉出一连来,怨妇都扎堆了,盼着皇上广布甘霖呢,可这位偏偏一嘀嗒不下,不是有病就是变态。 想到皇上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样儿,林杏把成贵拉到一边儿拐弯抹角的道:“总管大人,您是皇上跟前的老人儿,自打皇上当太子的时候,就在跟前伺候,皇上的心思您老拿的最准,您老干脆好好琢磨琢磨,万岁爷喜欢什么样儿的,就照着给找几个不得了,若是伺候好了,万岁爷通体舒泰,咱们当奴才的日子也好过不是,奴才瞧万岁爷的意思,可上火了,这火要是不泄了容易伤身。” 成贵咳嗽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这奴才的话音儿,莫非是让自己给皇上找男宠,这小子倒真有胆子,遂隐晦的道:“如今万岁爷膝下并无皇子,若有闪失,只怕不是你我能担待的。” 林杏翻个白眼,心说亏这老家伙还是御前总管呢,这点儿事儿都看不明白,小声道:“奴才也通些医理,这方面也知道一些,其实,偶尔几次不妨碍子嗣,万岁爷心情舒畅了,说不定还有利,说白了,皇子这种事儿就得心情好才行,再说,皇上对后宫娘娘们也不是淡,估摸是没有瞧上眼的,之前的云贵人,万岁爷不是连着招寝两回吗,这说明皇上对娘娘们还是很喜欢的,只不过如今有了些别的念头,就忽略了娘娘们,总管大人若是怕担待不起,也容易,让娘娘们稍微打扮打扮,有事儿没事儿在皇上跟前晃晃,说不准,万岁爷就相中了哪位,一招寝这邪火没了,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了,您老说,奴才说的在不在理儿。” 林杏一番话,倒把成贵给说乐了,成贵看了他半晌:“怪不得长生不是你的对手呢,你说你小子这脑袋瓜儿倒是怎么长的,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 林杏嘿嘿一笑:“奴才这不是着急吗,怕万岁爷憋的日子长了,憋坏了龙体,这大禹治水还讲究个疏通呢,更何况咱们万岁爷了。” 成贵笑的不行:“咱家瞧着,你是怕万岁爷瞧上你吧,才这么变着法儿的想招儿。” 林杏讪讪一笑:“总管说的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明白呢,那个,您老忙,奴才先回了。”说着刚要走,忽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总管大人,奴才还有件事儿得求您老帮个忙,奴才有个交情不错的哥哥,如今在御花园当差,以前帮过奴才,奴才一直记着呢,如今奴才到了御前,想起过往的交情,就想着还还情,给他谋个好些的差事,您看成不成?” 成贵又不傻,林杏一开头,他就知道是想把人弄到御前来,以林杏如今的地位,宫里都能横着走了,给太监换个差事算什么大事儿,若不是想弄来御前,自然不会知会自己。 想着自己欠他个大人情,加上李长生一走,御前的确差个人,既然他开了口,自己就还个人情吧。 想到此,点点头:“御茶房正好缺个人,这么着,你把名儿告诉我,回头咱家把人调过来就是。” 林杏大喜,忙躬身作揖:“奴才谢总管大人了,回头事儿成了,奴才摆席再谢您老。” 成贵也不推辞:“那咱家就候着林公公的席了……” 第32章 又占便宜了 “娘娘,听说林杏那奴才如今可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这才几天儿啊,就混上了侍膳总管。不过,老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蹊跷,咱万岁爷什么性子,宫里没有不知道的,好端端的怎么对个奴才如此上心呢,老奴可是听说,除了侍膳,万岁爷天天把这奴才留在暖阁里头抄经呢,您说抄个经哪不行,非得留在跟前做什么?” 张嬷嬷低声说了最近御前的消息,慧妃愣了愣,看向她:“嬷嬷莫不是想说,皇上对小林子起了什么心思?” 张嬷嬷:“这个老奴不敢说,可这事儿透着十分蹊跷,更何况,宫里宫外的早有传言,说咱们万岁爷跟逍遥王岳锦堂的关系不一般,常招逍遥王进宫,一说话儿就是一天,有时还会留宿,听御前的人说,万岁爷跟逍遥王两人抵足而眠,要多亲近又多亲近,如今逍遥王在江南办差,不得回京,万岁爷却巴巴的弄了个小太监搁在跟前儿,娘娘您说,若不是瞧上了,哪会把这么大点儿个奴才封了侍膳总管呢。” 慧妃道:“此事不知真假,不可莽撞行事。” 张嬷嬷:“想知道真假还不容易,林兴这狗奴才才多大,即便再机灵,也难免露出马脚,只把他叫到钟粹宫来,咱们试试他不就知道了。” 慧妃有些犹豫:“他如今是御前的奴才,怎会来钟粹宫。” 张嬷嬷:“奴才听说这奴才最是贪财,又懂得些医术,舍他些好处叫他来给娘娘瞧瞧病,这奴才应该不会推辞。” 慧妃点点头:“这道是个好主意,你派个妥帖的人过去,这御前的奴才架子都大,好生的请了来,别惹出祸事。” 张嬷嬷想了想,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出了寝殿叫人把打杂的周来根儿唤了过来。 钟粹宫的太监宫女,没一个不怕张嬷嬷的,都知道这老婆子的手段,弄死个把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不知忽然叫自己过来做什么,准没好事儿,战战兢兢的过来,身子不自觉哆嗦了几下:“嬷嬷叫奴才来有什么吩咐?” 张嬷嬷看了他一眼:“听说你跟御前的侍膳总管林兴颇有些交情。” 一句话说的周来根儿肠子都快悔青了,自己不吃饱了撑的吗,吹什么牛啊。 林杏一个洒扫处刷马桶的小太监,一跃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这档子事儿在后宫都成了传奇,也成了太监宫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来根因跟林杏赌过钱,虽说差点儿光着腚回来,到底是见过林杏的,便吹起牛来,说自己跟林杏多有交情云云。 不想这话传到了张嬷嬷耳朵里,这会儿问起来,周来根儿心里真没底,忙道:“回嬷嬷话,那个,奴才就是跟林公公赌过一晚上钱,奴才先头说的什么交情,其实都是吹牛的。” 张嬷嬷嗤一声乐了:“你倒还有自知之明,就凭你这心眼子,跟林兴比差着十万八千里呢,那小子能跟你有交情,不过,好歹你跟他说过话,怎么也有个见面的情份儿,算个熟人,听说他懂医术,娘娘这两日身上不怎么好,太医来了几次也没见有用,记得当初云贵人的病就是林兴帮着治好了,娘娘就想请他过来瞧瞧。” 说着,把手里的荷包仍给他:“这个你先给他,跟他说,若治好了娘娘的病,咱们娘娘另有重谢。” 周来根儿哪想到这样的好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忙应了,拿着荷包去了乾清宫找林杏。 林杏这会儿正盘腿坐在炕上眉开眼笑的算钱呢,昨儿回来都吃醉了,也没空看看自己得的什么东西,这会儿下了差才翻了翻,真是发了一笔横财啊。 酒醋房的翟大用送的是一个犀角杯,剔透如玉润泽光洁,一看就是好东西,林杏估摸光这一支牛角杯,就得值个千八百的银子,刘五送的是青玉的手把件儿,无论玉质还是雕工都不是寻常能见的,王仁送的是一套汝窑的茶具……敬事房的赵福送的最实在,是一棵赤金的摇钱树,做工寻常,却实打实的份量,怪不得都说敬事房是肥衙门呢,就这些宝贝将来带出宫去,足够自己吃香喝辣的过一辈子了。 说起来,这宫里的太监虽说身残了,可只要有本事,有机会,发财真不叫个事儿。 正摆弄呢,窗户外头刘喜儿的声音传来:“林哥哥,张三刚叫人送了信儿来,说钟粹宫来了个小太监,说是林哥哥的熟人,叫周来根儿。” 周来根儿?林杏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这是谁,还是旁边的顺子提醒了一句,才想起来是上回赌钱,连裤子都输了的小太监,暗道,原来是钟粹宫的,怪不得当时都看他的脸色呢。 不过,他好端端的来找自己做什么? 顺子:“是不是惠妃娘娘想走林哥哥的门路。” 林杏摇摇头:“若走门路,以慧妃的位份,该去敬事房才是,走我这个侍膳的门路有什么用。” 顺子:“林哥哥怎么糊涂了,敬事房哪能跟哥哥比,哥哥可是御前的红人,天天都在万岁爷跟前伺候,哥哥随便递句话儿,说不定比谁都管用,哥哥莫非忘了,当日云贵人得万岁爷招寝的事儿,不就是到御前送了几个萝卜丝饼吗。” 林杏侧头瞧着他:“顺子,我刚发现,其实你一点儿都不傻,心眼子多着呢。” 顺子脸一红:“这些都是跟在林哥哥身边儿学的,我师傅说,让我好好跟林哥哥学学,说我要能学会林哥哥哪怕一点儿本事,往后什么都不用愁了。” 林杏不禁笑了,摸了摸他的脸:“学我做什么,林哥哥到希望顺子做你自己。既然钟粹宫递了橄榄枝,咱们也得接着。” 叫顺子收拾好炕上的东西,让刘喜儿把周来根儿带进来。 周来根儿如今正坐在乾清宫外的值房里头烤火喝茶呢,周来根儿自己都没想到。这宫里谁不知道御前当差的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就算各宫的掌事嬷嬷,太监总管来了,也不鸟一下。 更何况,自己这样打杂的了,刚来的时候,远远瞧见乾清宫门前站的人,都有些发虚,自己都站在眼前了,人家也扫都不扫一眼,可自己一说来找林公公的,立马就不一样了。 问清楚自己认识林公公,就给请到了值房里,又端茶又倒水的,热络非常,弄得周来根儿这会儿都跟做梦似的,啥时候有过这样的待遇啊,这儿可是乾清宫。 张三见他有些不自在,不禁笑道:“哥哥安心在这儿等着,我已经叫人给林总管送信儿去了,今儿外头冷的紧,哥哥要是在外头站一会儿,不得冻出病来啊,哥哥不用不自在,咱们几个跟林总管熟着呢,只林总管的事儿就是我们哥几个的事儿。” 周来根儿如今是彻底服了,当初自己把裤子都输给林兴,一点儿都不冤,瞧瞧人家这人围的,才来御前几天啊,都整成自己人了,就算御前大总管成贵,恐怕都没这样的能耐。 正想着,刘喜儿推门进来,目光落在周来根儿身上转了转:“这位想必就是钟粹宫的周公公了,我们总管知道来了熟人,高兴着呢,叫我快点儿来请公公进去说话。” 周来根儿忙站了起来,刚要出去,就见刘喜儿丢了一块银子在桌子上:“林哥哥说,大冷的天,几位兄弟们辛苦了,这个给几位兄弟吃些酒暖暖身子。”众人忙嘻嘻哈哈的谢了。 周来根儿暗暗吐了吐舌头,记得上回在赌桌上,林兴还只是浮云轩的小太监,下的注,也不过是铜钱,如今手下随便打得赏都是银子,可见这人要是走了运,谁都挡不住,何曾想,一个洒扫处刷马桶的,一转眼功夫就成了御前的侍膳总管呢。 等跟着刘喜儿进了林兴住的小院,周来根羡慕的心都没了,这份本事自己这辈子也学不来,一见林兴忙点头哈腰的见礼:“小的周来根儿恭祝林公公高升啊。” 林兴笑了起来:“咱们是老交情,这些虚头巴脑的就算了,我这儿天天盼着咱们这些老熟人来跟我说说话儿呢,可惜都忙着差事,不得空,来根儿兄弟来了正好,回头我攒个局儿,咱们兄弟好好玩几把。” 周来根儿嘴里忙应着,心里知道,人家这是客气,即便攒了局儿,以如今林兴的地位,不定玩多大呢,哪是自己这样一个打杂奴才能够得上的呢。 说了几句客气话儿,周来根儿便直奔正题:“不瞒林公公,今儿小的来,是因我们慧主子病了,来请林公公过去给我们主子瞧病。” 林杏目光一闪:“来跟兄弟这可是走错了门儿,这给主子瞧病得去太医院,兄弟来寻我这个侍膳的可有什么用。” 周来根儿忙道:“太医来瞧了几次,总不见好,慧主子就想起当日云贵人的病是林公公治好的,这才让奴才过来的。”说着把荷包拿出来递了过去:“我们主子说了,只林公公去了,另有重谢。” 林杏抽开荷包看了看,眼睛一亮,明晃晃两颗金锭子金灿灿的,倒真不小气,心里想了想,有了云贵人前头的事儿,林杏对这些后宫娘娘们的手段,可不敢小看,尤其钟粹宫还有张嬷嬷那个老妖婆。 只不过,这件事儿既然起了头,自己若不去,怕是完不了,再说,钟粹宫既然看的起自己,自己不接着,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就算自己再得宠,以慧妃的位份,真想收拾个御前的太监,怎么都能想出招儿来,竖这么个不知何时发难的敌人,倒不如走一趟,看看慧妃到底找自己做什么。 对于周来根说的病了,林杏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前不久在钟粹宫看见慧妃那回,自己可是瞧得很清楚,除了有些怨妇之态,气色极好,根本不像有病的,故此,这次叫自己去,只怕是另有目的。 林杏相信,以自己如今的地位,慧妃只要不傻,断不会公然为难自己,更何况,自己可没得罪过慧妃,不应该有什么仇。 至于那老妖婆,既然如今还好好的,就说明没吃自己给她的方子,也不可能为难自己。 想透了才站起来:“说起来,我也算是从钟粹宫出来的,也该着给慧主子磕个头。” 周来根儿松了口气,真怕这位请不动,忙引着他往钟粹宫去了。 刚进钟粹宫就瞧见了老妖婆,林杏的目光在她肚子上转了一圈,躬身道:“奴才给嬷嬷请安。” 张嬷嬷如今不敢托大,假笑了两声:“林公公真好本事,这才几天就成总管了,往后还得指望着林公公多照顾着我们钟粹宫啊。” 林杏忙道:“不敢不敢,这不都是仗着娘娘举荐,奴才才有今儿的造化,在奴才心里,娘娘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恩同再造。” 张嬷嬷心里舒服多了:“算你这奴才识相,还别不告诉你,莫说你只是御前的侍膳总管,便是成贵,见了我们娘娘也得规规矩矩的磕头。” 林杏心里骂了一句,你这么牛,还叫老娘来做什么,这会儿不跟这老妖婆计较,等她吃了自己那药,折腾不死她。 跟着老妖婆进了寝殿,给慧妃请了安。 慧妃瞧了他几眼,笑道:“倒比那些日子更清俊了些,知道你如今在御前离不得,不该麻烦你,张嬷嬷却说你的医术比那些太医好,便劳烦你跑了一趟。” 林杏:“能给娘娘瞧病是奴才的造化。” 张嬷嬷刚要放隔帘,慧妃挥挥手:“小林子也不是外人,忌讳这些作甚,就这么瞧吧。”说着把一只雪白的手腕子搁在软枕上,让林杏号脉。 林杏心里嘿嘿直乐,这可是运气,又能占皇上便宜了,一伸手就按在腕子上,还假意寻不着脉,来回摸了几下。 不过,这脉象…… 林杏微微皱了皱眉,当初云贵人就有体寒之症,这慧妃怎么也有,这个病虽说不大要紧,受孕概率却会大大降低,一个巧合,两个难道还是巧合? 若不是巧合,莫非这宫里有人给这些娘娘们集体下了药,这说不通啊。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慧妃道:“听说万岁爷命你在暖阁抄经?” 林杏一激灵,这话听着可不大对味儿,怎么隐隐有几分酸意呢,莫非这位吃醋了,还是听说了什么,疑心自己跟皇上…… 这次叫自己来钟粹宫,莫非诊病是假,其实为了试探自己跟皇上的关系,想到此,暗叫不好,要是勾引皇上龙阳之思的罪名,落在自己脑袋上,那可是要命的罪过。 慧妃虽不得皇上待见,却协理六宫,有这个罪名,料理了自己还不容易。 想着,汗都下来了,飞快转了几个念头,有了个主意,开口道:“万岁爷说这几日心烦,想修心养性,却又政务繁忙,见奴才的字过得去,便让奴才替万岁爷抄几遍心经,奴才倒是得了造化,每日抄经受益匪浅,只瞧着万岁爷辛苦,吃饭都不得闲,心里难受,今儿还跟成总管说,不如让娘娘们隔三差五的给万岁爷送些吃食,顺道跟万岁爷说说话儿,娘娘们温柔解语,定能让万岁爷愁烦顿消……” 第33章 就在这儿抄 噗嗤一声,慧妃忍不住笑了:“嬷嬷你瞧小林子这张嘴,真真儿的会说话儿,说的本宫心情都好了不少,这心里一好啊,身上也舒坦了些,只是……” 说着,脸色萦上愁绪:“便本宫再温柔解语,不和万岁爷的心思怕也没用。”悠悠的叹了口气,那怅惘的神情,幽怨的姿态,如水的柔情,林杏看着都觉糟蹋,这么个美人儿竟生生的成了怨妇。 乾清宫那位无视这些美人还罢了,却惦记上了自己这样一个发育不良男女不分的小太监,这不是有病是什么,简直是病的不轻,遂道:“娘娘不必如此,万岁爷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 说着,顿了顿,给慧妃充足的反应时间。 果然,慧妃眼睛一亮,身子都坐直了,盯了林杏半晌儿,又靠了回去,给张嬷嬷递了个眼色。 张嬷嬷会意,呵呵笑了两声:“林公公虽没在我们这钟粹宫落下脚,说起来,也算从我们这儿出去的,也不是外人,怎么也得帮扶着咱们主子些不是。” 林杏忙道:“在奴才心里头娘娘才是主子呢,只娘娘吩咐,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嬷嬷:“不用你赴汤蹈火,只你透两句话儿出来就成,万岁爷的心思倒是怎么样儿的,我们离得远拿不准,你天天在跟前儿伺候着,想必知道一些。” 林杏眼珠转了转:“依着奴才,娘娘不若扮个男装试试……” “大胆的狗奴才,胡说什么呢。”张嬷嬷脸色一变,指着他:“你当娘娘是外头那些下三滥的戏子不成。” 林杏忙道:“娘娘尊荣,奴才哪敢胡说,奴才是一心为了娘娘,奴才可没别的歪心。” 慧妃咳嗽了一声:“嬷嬷何必动怒,本宫倒觉这奴才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虽有冒犯,也是一片好心为了本宫,莫怪他才是。”说着瞧了眼旁边架子上沙漏:“皇上快散朝了,只怕要传小林子伺候,别耽搁了正经差事,赶紧回去要紧。” 林杏谢了恩出来,心说这慧妃的心机手段,真比云贵人厉害多了,跟张嬷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天衣无缝,也难怪在后宫里翻云覆雨呢,这女人的心思可不简单。 张嬷嬷亲自送她出了钟粹宫,到了宫门口,把后头宫女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她:“这是娘娘赏给你的,只以后凡事想着咱们娘娘,没你的亏吃。”撂下话转身回去了。 林杏掂了掂那份量,琢磨这一盒子莫非都是金子,要真是,自己可发大财了,瞅见四下没人,打开了个缝儿往里瞅了一眼。 这一瞅,两只眼都笑眯缝了,暗道慧妃还真是个有钱的主儿,这一盒子虽不是金子,可比金子值钱多了,就刚那一眼瞧见的镯子项链就值老钱了。 看来自己给慧妃出的主意,娘娘很是满意,林杏是觉得,皇上既然前头连着招寝云贵人,从根儿上还是喜欢女人的,没准是属于那种可弯可直的类型。 既然如此,干脆投其所好不就得了,都弄成不男不女的,不正和皇上的心思,没准皇上一动心,跟娘娘们夜夜春宵,火气没了,也就顾不上自己这个发育不良的小太监了。 而自己便可以在中间牵线,就看慧妃今儿这大方劲儿,过不得了多少日子,自己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到时候,如果穿回去没戏,就装个重病送出宫,再伺机跑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开个药铺诊所,或者买几百亩地,盖一座青砖的大宅子,当个优哉游哉的小地主,都是不错的选择。 到那时不管是死太监刘玉的阴谋,还是变态皇上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抱着一箱子宝贝,哼着小曲进了乾清宫。 张三一瞧见他,忙迎了上来,目光扫过他怀里的盒子,嘿嘿笑道:“奴才这儿恭喜林哥哥大发财源啊。” 林杏嗤一声乐了:“你倒眼贼,咱家瞧着你今儿也有财运。”从袖子里摸出块碎银子丢给他。 张三急忙接了:“奴才谢林哥哥赏。” 别看林杏在乾清宫年纪最小,张三几个这声哥哥叫的,可甭提多亲了。 正说着,忽见刘喜儿跑了出来:“哎呦喂,我的林哥哥,您可回来了,万岁爷哪儿发脾气呢,咱们侍膳监的人,如今都跪在外头领罪呢,万岁爷叫奴才来找您,要是找不着,奴才这脑袋可得搬家了,您快点儿过去吧。” 林杏愣了愣:“不就是给万岁爷送几样点心吗,也不是正经儿午膳,谁伺候不一样。” 刘喜儿:“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谁让哥哥得万岁爷的意呢,林哥哥不在跟前,奴才瞧着万岁爷连饭都吃不下去。” 林杏抬腿就是一脚:“放你娘的屁,再胡说,咱家一脚踹死你。” 刘喜吓得哆嗦了一下,忙道:“奴,奴才不敢了。” 林杏气哼哼的往里走,刚的好心情去了大半,莫怪慧妃变着法儿的试探自己,就连自己身边儿的刘喜儿说话都带着暧昧,更何况别人了,估摸如今长眼的,都觉皇上提拔自己当这个侍膳总管,是因为瞧上自己了,想跟自己搞同性恋,尼玛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前脚一走,后脚门外当值的太监呼啦就围了上来:“张三哥,您可够可以的,林公公可比您小好几岁呢,你这声哥哥真叫的出口。” 张三白了他一眼:“年纪大有个屁用啊,这年头有能耐有本事的,别说让我叫哥哥,就是叫亲爹都成。” 周围哄一声笑了,旁边儿一个小太监道:“我说你们刚听见了没,万岁爷如今可是一会儿都离不得林公公了,这早上刚伺候了早膳,这才多一会儿没见,就想的慌了,说起来,我这摸样儿虽比不得林公公,可也不差,怎么万岁爷连扫都不扫呢,莫非林公公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伺候的万岁爷浑身熨……” 话没说完,就挨了老大一嘴巴,打的小太监眼前直发黑,半天才看清了是张三:“张三哥,你,你打我做什么?” 张三脸色铁青:“我打你是轻的,你这狗奴才行啊,连万岁爷都敢编排了,刚那话若传到万岁爷耳朵里,你倒是想挨老子的巴掌,只怕都没机会了,更何况,林哥哥对咱们什么样儿,你小子忘了不成,那些好酒好菜的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说着,扫了周围一眼:“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们说一句林公公的八卦,老子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先弄死他,听见了?” 众人忙诺诺的应着,张三交代完往里头瞧了一眼,心里也替林杏担心,如今皇上瞧上跟前侍膳太监的流言,可传的飞快,倒是不怕别的,就怕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太后娘娘哪儿可是憋着劲儿要找万岁爷麻烦呢,若是拿住这个把柄,主子斗起来,倒霉的必然是奴才。 林杏也知道这个理儿,所以才踹了刘喜一脚,一想到皇上的表现越来越露骨,心里也暗暗吃惊,不怕别的,就怕这祸水还没来得及东引,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毕竟这变态不是别人,是皇上,他要是非惦记自己,按着自己扒了衣裳,谁管得着。 成贵这个御前大总管只会把自己打包送到皇上床上,顺道替皇上把风,以免皇上搞小太监的事儿传出去不好听。 再说,就林杏看,皇上根本不在意名声,别说搞小太监,就是把他老娘搞到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自己怎么才能全身而退,真的好好计量计量。 林杏一进来就见侍膳监的太监都跪在院子里,一个个直打哆嗦,也不知是天冷冻得,还是吓的。 成贵看见她,目光闪了闪,说起来,林杏这个侍膳总管的差事,就是斟酌万岁爷的御膳,试菜验毒的事儿,不用他亲自出马,尤其,这时候早膳已过,午膳未至,不过一顿点心罢了,林杏这个侍膳总管不再,也不算什么大事。 谁想万岁爷就发了性子,让侍膳监的奴才跪在外头,这件事让成贵暗暗心惊,本来还觉得皇上就是一时兴起,把林杏当成了当年养的那只兔子,如今瞧着,越发有些上心了。 这么下去,就算林杏这小子再精,皇上非想,他还能敢反抗不成,早晚成了事儿,不行,自己得找机会劝劝皇上,后宫娘娘们可都盼着万岁爷的雨露呢,这要是宠了林杏,还不乱了套啊。 首先一个,太后娘娘哪儿就过不去,这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年,真要是折腾起来,谁也甭想好,再有,万岁爷可还没有皇子呢,要是贪恋上这一门,往后不沾娘娘们的身子,大齐岂不有绝嗣之忧。 真闹到那种地步,就不是单纯内宫里的事儿了,外头朝臣也不能饶了林杏,非当成祸水凌迟了不可。 越想越心惊,因此,这会儿瞧见林杏,心情真有些复杂,或许,自己该想想这小子的提议,弄几个漂亮可心的奴才在御前伺候,也分分万岁爷的注意力。 林杏到了跟前,两人一对眼色,基本彼此的心里想的什么就明白了,林杏心里真庆幸,成贵是个一心为皇上着想的好奴才,要是换一个,不定早把自己洗剥干净送给皇上了,管皇上怎么折腾呢。 林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德行,实在想不明白,皇上到底看上自己哪儿了? 林杏一进来,屋里伺候的太监齐齐松了口气,忙道:“万岁爷,林总管来了。” 林杏忙跪下:“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今儿早上朕说的什么?你说一遍。” 林杏愣了愣,琢磨皇上什么意思,今儿早上皇上没说什么啊,不就给自己擦药的时候,说了几句不许动什么的,难道让自己重复这些,太变态了吧。 可见皇上的神色,着实不好惹,只得低声道:“那个,万岁爷早上给奴才擦药的时候,说不许动。” 噗……饶是皇上正生着气,一口茶也喷了出来,想起昨儿这奴才的样儿,心里的怒意倒去了大半,看了他一眼:“谁让你说这个了,你跟李长生打架,朕怎么罚的你,忘了不成?” 林杏这才明白是说这个:“万岁爷罚奴才抄经。” 皇上:“既然知道,怎么不做,莫非把朕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林杏:“奴才不敢,早上万岁爷上朝的时候,不是吩咐奴才回去吗,奴才便以为明儿再抄呢。” 皇上哼了一声:“朕就知道,你这奴才惯会偷懒耍滑,本来朕想着罚你抄两天经,定定心,可如今看你这态度,朕很是生气,你先好好想想,怎么让朕消气,想好了跟朕说说,朕满意了,就饶了外头侍膳监的奴才,如果朕不满意……”说着目光微微一眯,射出两道冷光:“你自己掂量后果。” 撂下话,拿起折子看了起来,根本不搭理跪在地上的林杏。 林杏愕然,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让他满意?难道让自己脱光了,对这变态投怀送抱,林杏想着都起鸡皮疙瘩,真不明白,撂着后宫这么多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不去抱,跟自己逗什么咳嗽。 见皇上看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林杏琢磨着这事儿不大好弄啊,暖阁下头有地龙,地上还铺着软软的地毡,就算跪上一天,也不算什么,可外头侍膳监的小太监们可就不成了,这么冷的天,在青砖上跪半天,非落了残疾不可,自己得尽快想法儿。 林杏冥思苦想,皇上就算再饥渴,对自己这么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太监,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吧,即便有哪方面的心思,也不可能立马就把自己按炕上干什么。 而且,从今儿早上皇上的表现来看,这变态享受的是逗弄调情的过程,不是结果,自己真要脱光了,往他怀里一躺,没准他就失了兴致,这是男人的劣根性,古今皆然。 想明白了,往前蹭了几步,蹭到踏脚上,微微抬头,微微抬起脑袋,软着声音道:“万岁爷,奴才想明白了。“皇上瞥了他一眼,见这奴才打蛇上棍,这都快归到炕上来了,唇角微扬了扬:“哦,那你说说,怎么明白了。” 林杏低声道:“奴才想了,万岁爷之所以罚奴才,就是因为奴才性子不定,胡作非为,才让奴才抄写心经,静心养性,万岁爷是为了奴才好,见奴才不受教,才惹万岁爷生气的,奴才多抄几天心经,好好收敛收敛性子,万岁爷,您看这么着成不?” 皇上放下手里的的折子:“知道错了就好,只不过,你这性子着实该收敛收敛,那你说说,打算抄几天经?” 林杏眼珠转了转,小心的道:“要不三……”刚吐出一个字,见皇上脸色一沉,急忙道:“六,六天,奴才抄六天心经。” 见皇上脸色未变才松了口气,心说,他奶奶的,老娘做小伏低的就为了发财,等老娘存够了银子,谁他娘耐烦伺候你这变态。 皇上点点头:“既然小林子知道错了,就叫外头的奴才都起来吧。” 成贵应一声出去。 林杏站起来,刚要认命的进耳房抄经,忽听皇上道:“去哪儿,就在这儿抄……” 第34章 老娘怒了啊 在这儿?林杏瞄了眼皇上的御案,不是让自己在这儿上头抄吧!仿佛知道他想什么,皇上一指下头:“在这儿抄。”林杏愕然看着皇上指的地儿,正是自己跪着的脚踏,变态皇上难不成让自己在地上抄。 林杏想的没错,皇上一句话,成贵就让人挪了个小几进来,笔墨纸砚也都拿了过来,小太监拿金狮子镇纸压住白宣,湖笔递到她手里:“林公公请。” 林杏颇幽怨的拿起笔,琢磨自己也够倒霉了,一个侍膳总管,却在暖阁里抄心经,这抄多少遍是个头啊。 抄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瞄了皇上一眼:“那个,万岁爷,午膳时间快到了,奴才若不去盯着,只怕底下的人疏忽,出了纰漏是小,若耽搁了万岁爷用膳,奴才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皇上眼睛都没扫一下,只是淡淡的道:“出了纰漏就拖出去杖毙,跟你什么关系。” 林杏倒吸了一口凉气,真他娘是皇上,打死个人在他嘴里说出来,比吃白菜还平常呢,林杏只能低下头继续抄经。 皇上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处停了停,这奴才低着头,正好露出一截弧度美好的颈子,白花花的晃眼,上头的青黑伤痕已经散了不少 ,更觉透亮腻白,皇上不禁动了动手指,仿佛还记得那滑腻温润的手感。 成贵在旁边瞧着,暗暗心惊,莫非皇上对林杏这小子真起了那种心思。 林杏在暖阁里抄了一天经,直到皇上用过了晚膳之后,才大发慈悲的让他回去,看着林杏脚步蹒跚的身影,皇上轻笑了一声。 成贵忙道:“刚敬事房的刘福来请旨,问万岁爷今儿晚上招寝哪位娘娘?” 皇上挥挥手,外头小太监进来回:“万岁爷,慧妃娘娘亲手做了山楂酪,想呈给皇上,正在宫外候着呢。”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 成贵忙道:“万岁爷,想来慧主子怕万岁爷晚膳吃的油腻,特别做了这消食的山楂酪,不如万岁爷尝尝。” 皇上想了想:“让她进来吧。” 成贵忙应着出去接人,到了宫外一瞧见慧妃的打扮,着实愣了愣,慧妃今儿穿了一身男装,头上的珠翠也不见了影儿,取而代之的是一顶文生帽,如此装扮,虽有些不伦不类,却不得不说多了几分英气,只是表情有些不大自在。 成贵忽然想起,貌似林杏今儿去了钟粹宫,立马就明白过来,定是林杏这小子给慧妃出了主意,让慧妃出奇制胜,只不知有没有用处了。 只当没瞧见慧妃的装扮,躬身行礼:“老奴成贵给慧主子请安。” 慧妃微微抬手:“ 成总管不用如此客气,今儿恰巧做了山楂酪,就想给万岁爷尝尝,也不知万岁爷喜不喜欢,见不见本宫?”说着有些黯然。 成贵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慧妃娘娘的性子也不差,模样儿在后宫里也是最出挑的,可就因为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儿这一层关系,就招了万岁爷的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生生的把一个妙龄少女熬成了怨妇:“万岁爷招娘娘觐见呢。” 慧妃惊喜莫名,今儿听了林杏的话,本是来试试运气,不想真能见着皇上,这份喜悦竟让慧妃有刹那慌乱,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发鬓,问旁边的张嬷嬷:“嬷嬷瞧瞧,我这妆容可还好?”摸到帽子,才想起自己今儿穿戴的男人衣裳。 张嬷嬷:“娘娘妆容好着呢,快进去吧,别让万岁爷等久了。” 慧妃忙跟着成贵往里走,进了暖阁蹲身一福:“万岁爷金安。” 皇上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闪了闪 :“你这身衣裳倒别致,过来朕瞧瞧。”说着伸出手,慧妃激动地险些没晕过去,急忙把手放到皇上手里,心说,林杏果然机灵,深谙皇上的心思,自己不过换了身衣裳,皇上对自己一向冷落的态度都变了。 皇上牵着她坐在暖炕上,指了指桌上的山楂酪,你协理六宫本来就忙,难为你还记得给朕做吃食。 慧妃抬起头,用水汪汪满含深情的目光望着皇上:“只万岁爷喜欢,嫔妾以后日日给万岁爷做。” 皇上点点头:“劳烦你了,母后哪儿你也常去瞧瞧,朕政务繁忙,总不得闲,你替我多尽尽孝,省的外头的言官们找茬儿。” 慧妃愣了愣,心里不觉一暖,皇上这话儿听着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慧妃一直觉得自己命不济,若不是因为皇上跟太后之间有嫌隙,万岁爷也不至于如此不待见自己,今儿听话音儿倒颇有几分温存亲近之意,莫非皇上想起自己的好了。 想到此,忙道:“自嫔妾进宫那日,万岁爷便是嫔妾的天,父兄亲族皆于嫔妾没干系了,嫔妾心里只有万岁爷。”说着身子一软靠近了皇上怀里。 皇上倒也没推开,笑了一声:“慧儿果真善解人意,时候不早,不如慧儿陪朕歇了吧。”说着一把抱起她进了里头寝殿。 寝殿的门一关,成贵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多虑了,皇上对林杏或许没那意思,就是觉得逗弄着好玩罢了。 再说林杏,蹒跚的出了暖阁,一路上都在心里骂皇上变态,自己一个好好的侍膳总管,却给当成了抄经的,偏偏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抄,想偷会儿懒都不行。 好容易进了自己屋,一屁股坐在炕上,顺子忙去打了热水过来,正要给她脱鞋袜,林杏摇摇头:“你出去吧,我自己泡就成。” 顺子知道林杏的怪癖,不喜人近身伺候,便先出去端菜去了,回来的时候,林杏已经穿好了袜子,正在炕上按揉自己腿上的穴位。 见顺子进来,把桌上的一张方子递给他:“你回去问问万升,叫他照着这上头的药,给我抓几服过来。” 顺子吓了一跳:“林哥哥莫非病了?” 林杏翻了个白眼:“病什么病,我是为了泡腿,再这么抄几天经,你林哥哥这双腿非废了不行。” 正说着,刘喜儿跑了进来:“刚奴才听见说,慧主子今儿给万岁爷送了山楂酪过来,万岁爷一高兴,就把慧主子留下了,这会儿寝殿的门都关上了。” 林杏真是松了一口气,既然皇上还想着女人,自己就是安全的,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就说自己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小太监,怎么跟后宫的美人们比啊,皇上只要尝到了甜头,自然就不会惦记自己了。 忽又听刘喜道:“奴才还听说今儿慧妃娘娘打扮的有些古怪,竟然穿了一身男人的衣裳,说起来这些娘娘们也真行,为了取悦万岁爷什么都做得出来。” 听见这句,林杏觉得自己放心的太早了,这明显还是喜欢男的啊,自己在钟粹宫胡说八道,是为了取得慧妃娘娘的信任,省的她疑心自己勾搭皇上,没想到慧妃真就这么干了。 堂堂惠妃娘娘竟然为了博一个男人的欢心,不惜扮成男人,想起来真有些可悲,自己要是慧妃,谁搭理这变态啊,冷落更好,勾个外头的侍卫或是军机处的章京,可劲儿的快活去,给皇上这变态戴一摞绿帽子,谁怕谁啊。 不过,自己真得琢磨琢磨,皇上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再这么折腾下去,自己可挺不多久了。 吃了几口饭,就让撤了下去,顺子知道她晚上必要洗澡才能睡,早让人备好了热水,林杏去旁边屋沐浴。 整个泡进温热的水里,舒服的林杏吁了一口气,忽觉胸前有些隐隐作痛,低头看了看,发现前胸仿佛有些微微肿胀,伸手一碰,针扎一般的疼。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每个女孩都经历过,是发育的正常现象,只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经历两次这种痛,。 林杏现在认定,那秘药并不厉害,只要不持续服用,渐渐就会恢复正常,二狗子没给自己送药,大概是出不了洒扫处。 如此也好,现如今的形势来看,这宫里真不能待下去了,只要那个定天石不能让自己穿回去,自己就得开始研究怎么出宫,目前自己手里这些金银珠宝,如果换成银子,也是一大笔了,足够自己过日子的了。 只不过,得先想法儿弄出去才行,她可没忘了浮云轩的教训,这宫里的事谁也说不准,就跟李长生似的,早上还在御前奉茶呢,晚上就跑去洒扫处刷马桶了,之前就靠着成贵,如今成贵一撒手,李长生屁也不是,那些攒了好几年的存项,早被人瓜分了。 所以说,这金银再多,在宫里一天就不能算自己的,想真正落到自己手里,就必须弄出去,至于怎么弄出去,自己得想个妥帖的门路。 感觉水有些凉了,林杏从桶里出来,抹干净身上的水,套上衣裳回屋睡觉,一想到明儿还得抄经,两条腿就发疼。 转过天儿一早,进了暖阁,林杏不禁偷瞄了皇上几眼,看起来,跟昨天没什么区别,仍是皱着眉,冷着脸,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似的,。 正要再细观察观察,却一眼看见端茶进来的刘玉,不禁愣了愣,心说,这死太监也来的太快了吧,不过,死太监换上这身衣裳,倒真不难看,就连身上那种阴沉沉的气息,都仿佛淡了一些。 成贵:“万岁爷,这是新来的奉茶太监刘玉。” “奴才刘玉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淡淡瞥了他一眼,挥挥手起来吧,又看了看林杏:“你看什么呢,还不抄经。” 林杏只得跪坐着抄经,刚一跪下,就忍不住吸了口气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 林杏低声道:“回万岁爷话,奴才腿疼。” 皇上哼了一声:“成贵,你听听这奴才的刁话,朕不过就罚他抄了会儿经,她就闹腿疼了,小林子,你莫不是忘了,李长生如今可在洒扫处呢,莫非你宁愿朕罚你去洒扫处当秽差。” 林杏忙道:“那个,奴才腿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刚奴才是胡说呢,万岁爷你就当没听见怒才的话成不。” 皇上忍不住嗤一声乐了,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这样的刁奴,也就碰上朕这样宽宥的主子了,换二一个,早一顿板子打死了,还由的你在这儿说嘴儿,行了,别再朕跟前丢人现眼了,去里头耳房里头抄你的经去。” 林杏如逢大赦,忙跪下磕头:“奴才谢万岁爷恩典。”抱着经书进了耳房,耳房可就舒服多了,至少能伸伸腿儿,能靠着窗棂子偷偷打个盹儿。 说到打盹儿,林杏不觉打了哈气,昨儿晚上想的太多,没怎么睡,这会儿真困了上来,却极力忍着,一边儿瞧着外头皇上用了早膳,上早朝去了,才松了口气,放下笔,靠在窗棂子上,闭上眼,想眯瞪一会儿。 不想这一眯瞪就眯瞪过了,皇上下朝回来的时候都没醒。 皇上进来瞟了耳房一眼,隐约听见细细的呼噜声,就知道这奴才一定又偷懒了:“倒真是个胆儿大的奴才。” 成贵忙道:“老奴这就叫他。” 皇上伸手止住:“朕去。”说着,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微微靠近,却并未叫她,而是仔细端详了半晌。 这一细端详,更觉这奴才的长得秀气,小鼻子小嘴,两道弯眉,肉皮格外细腻,映着窗外的雪光,倒让他想起了上个月贡上的那几套定窑白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林杏猛然惊醒,感觉手上的爪子,对上皇上有些暗沉的目光,心里暗暗懊恼,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略一侧头,想不着痕迹的避开皇上的手,不想,皇上却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抬了起来,林杏不得不跟他对视。 皇上目光一闪,笑了:“小林子,朕发现你比那些女子还秀气呢 ,如果不是知道你净过身,朕还真以为你是女的呢。” 林杏心里一惊,莫非这变态看出了什么,还是自己露了什么马脚?忙道:“万,万岁爷说笑了……”忽觉皇上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林杏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紧紧闭着嘴巴,一动也不敢动皇上低笑了一声:“你这张小嘴倒甜,小林子,你说朕尝尝如何?” 林杏脸都白了,急忙一咕噜趴到地上:“奴,奴才……”奴才了半天,竟说不下去。 忽听皇上一阵大笑:“小林子你还真有趣儿,你躲什么,朕不过都逗着你玩呢,你当朕真亲你啊,哈哈……得了,看在今儿你如此取悦朕的份上儿,今儿的经就先别吵了,回去睡你的觉去吧。” 林杏从暖阁出来两条腿还哆嗦呢,真给吓得够呛,暗骂,死变态,真当老娘好欺负啊,惹急了老娘,给你下点儿药,治不死你。 林杏算是看出来了,这变态根本就拿自己当个乐子耍弄呢,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刚进屋就看见刘玉,气更不打一处来:“你来做什么?你让我把你弄御前来,我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反正,我跟你说,老娘不干了,不干了听见没,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想作什么?都跟老娘无干,你也看见了,皇上根本就是个变态,就喜欢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太监,我不行,你正合适,呃……” 林杏没说完就被卡住了脖子,林杏怒极,尼玛一个两个都来欺负她,真当老娘好脾气呢,伸手抓住死太监的胳膊,张开嘴狠狠就是一口,半天都没撒嘴,恨不能咬下一块肉来。 感觉死太监没动静,不禁松了嘴,抬头看着他:“你他娘是死人啊,肉都快咬下来了,吭都不吭一声。” 刘玉把胳膊放下,冷冷看着她:“快咬下来了了,不是还没下来吗,这点儿疼算什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来丢给她:“这是药,别忘了吃,二狗子出不来,就让我给你带了过来,还有,等你想起来就会知道,有些事儿只能你自己去做,谁也替不了……”撂下话,转身走了。 林杏手里的药直接丢了出去:“少他娘放屁,老娘这辈子都想不起来……” 第35章 可吃了大亏 药包丢在门上,咕噜噜掉下几个药丸子,有一个滚到了林杏脚底下,林杏盯着那药丸子看了一会儿,捡起来闻了闻,忽的大笑了起来,尼玛什么狗屁秘药,就是滋阴清热的左归丸。 从中医的原理上,要抑制发育过快,清热养阴的路子倒合乎药理,副作用也少,现代时,自己也开过几个这样的方子,只不过是为抑制过青春期快发育,却不知这东西对正常发育也有作用。亦或,自己这个身体本来就发育迟缓。 林杏坐在炕上想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自己这个身体的本主,十一岁进宫,虽然不知道进宫前什么德行,可想而知不会是好日子。 既然按了这样的心思,自然要早作准备,人为的营养不良,自然就使得发育迟缓,进了宫之后,这丫头又一直在洒扫处刷马桶,吃喝不上,加上每天繁重的工作,身体摄入的营养,供给最基本的体力支撑都费劲,更别提什么生长发育了,故此,这丫头十五岁看上去比人家十二三的还瘦小。 如今自己在御前,吃好,睡好,身体自然会有变化。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林杏的火气消了一些,原先还怕刘玉那些人用秘药控制自己,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既然没给自己下药,就等于没了后顾之忧,管他们想干什么,都跟自己无涉。 等观察过定天石后,如果穿不回去,就得想法子跑路了,这宫里实在不是人待的地儿,就他娘没一个好东西。 把药丸子收起来搁起来,好歹是滋阴清热的,回头自己要是上火了,吃一丸泄泄火,也省的还得找万升弄药。 顺子过来的时候,林杏刚洗了澡,正在炕上摆弄自己得的金银珠宝,见顺子来了,拍了拍身边:“来,坐哥哥身边儿,你看看喜欢哪个,挑两件,哥哥送你。” 顺子忙摇头:“这些都是林哥哥的,顺子不要。” 林杏侧头看了他一眼:“别犯傻了,在宫里头当差没有几样好东西傍身怎么行,你没看那些管事太监多势力,想捞个好差事,不送几样厚礼,门儿都没有,不过,这些东西太惹眼,不适合你拿着,金银最好。” 说着,翻出个荷包倒出两个金锭子塞到他怀里:“这个你拿着,如今林哥哥想明白了,在御前当差别人虽瞧着眼红,可这好坏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别看今儿风光,不定明儿怎么样呢。” 顺子忙道:“林哥哥今天怎么想起说这个,如今谁不知道林哥哥是御前的红人,不说乾清宫,就是各处的掌事太监,见了林哥哥都上赶着讨好说话呢。” 林杏嗤一声:“傻顺子,你还真是傻,看人能看表面吗,当初我在洒扫处的时候,就连那些刷马桶的都欺负我,如今那些人上赶着说好话,看的也不是你林哥哥,看的是皇上,是觉得我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他们自然千方百计的讨好,御前的差事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谋,不就是离着皇上近吗,可离得皇上近了,好处虽多,变数也多,你看看李长生,以前在乾清宫都横着走呢,如今怎么着,不一样刷马桶去了,这辈子都甭想出头了,所以,这宫里的差事,就没有安生的,想安生就得出去才行。” 顺子一惊:“林,林哥哥想出宫,这怎么可能,一般太监放出宫都是因为年岁大了,主子赐了恩典,乐意出宫的才放出去,林哥哥才多大,即便有恩典也早着呢。” 林杏笑了:“这个你就甭管了,反正林哥哥有招儿,我只问你一句,林哥哥要是出宫,你跟不跟林哥哥出去?” 顺子愣愣看着他:“如果能出去,顺子自然跟着林哥哥,可是,可是怎么出的去……” 林杏笑了,拍了拍他的脸:“信你林哥哥,我有的是法子。” 正说着,刘喜儿跑了进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到炕上:“林哥哥,这是刚钟粹宫周来根儿送来的,说是慧妃娘娘赏给林哥哥吃茶的。” 林杏知道是慧妃的谢礼,也不客气,打开一看,里头整齐的码着六锭金元宝,一两一个,不算大。 林杏正要收起来,忽看见金锭子下头仿佛有纸,把金元宝倒出来,果然,匣子底儿有两张纸,林杏拿出来打开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见刘喜儿仿佛认识,便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 刘喜儿忙道:“奴才不识字,可这样的纸之前倒是见过,瞧着像咱大齐的房地契。” 林杏一愣,仔细瞧了瞧上头的字,可不嘛,一张四合院的房契,一张地契,顿时高兴了起来,这可是不动产,有了这个,自己才算真正踏实了,金银靠不住,房子却靠得住。 翻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才收了起来,见刘喜儿眼巴巴的看着,扔给他一个金元宝:“别眼馋了,见者有份,拿着玩去吧。” 刘喜儿大嘴咧开,乐的都合不上了:“奴才谢林哥哥赏。”心说还是跟着林哥哥有钱途啊,自己这几天得的好处,比之前好几年都多,这么下去,自己可发大财了,见顺子仿佛有话说,便颠颠的跑了。 顺子把手里的药放到一边儿:“林哥哥,这是我师傅照着您给的方子,从宫外抓来的药。” 林杏挑挑眉:“怎么还跑宫外头去了,宫里不是有御药房吗?” 顺子摇摇头:“宫里的御药房管事是太后娘娘的人,后宫娘娘们想拿点儿药还得给好处呢,更何况,底下的奴才了,要真从御药房拿,使的银子都不知能抓多少药了,不值当费那劲儿,反正御膳房有专门负责采买的小太监,叫他们顺道抓几服药也不叫事儿。” 负责采买的小太监?林杏目光一闪:“御膳房里用的东西不都是贡上的吗?还用出去采买?” 顺子笑了:“虽说都是贡上的,可食材这个东西要的就是个新鲜,旁的还成,有些个时令蔬菜,还是需每天从外头采买进来,其实,有专门送进来的的,只不过,得了这么个出去的机会,谁不乐意出去逛逛,久了,便成了咱们自己采买,咱们小御膳房伺候的是万岁爷的御膳,只说万岁爷想吃,别人哪里敢管。” 林杏暗暗点头,这可是个好机会,回头自己跟万升通通气儿,扮成采买的小太监出宫逛逛去,不过,前提是皇上不让自己抄经。 说起这个,林杏就郁闷,自己也不是和尚,天天抄哪门子经啊,还静心养性,就皇上这个变态的德行,就是把心经抄上一千遍,也静不了心。 忽听顺子道:“一会儿我交代刘喜儿熬了,天天给哥哥泡泡脚。” 林杏点点头:“知道了。”见顺子仿佛有心事便问:“有什么话就说,藏着掖着做什么?” 顺子道:“那个,就是二狗子的事儿……” 顺子刚提了个头,林杏就怒了,一脚把炕桌踢了下去:“少他娘跟我提他。” 顺子吓得脸都白了:“林哥哥,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觉得二狗子可怜……” 可怜?林杏哼了一声:“你省省吧,你林哥哥才可怜呢。”见顺子吓坏了,遂安稳的拍了拍他:“你别怕,我就是不想你让别人利用了,还傻呵呵的不知道呢,顺子,这宫里的人都有八个心眼子,人心隔肚皮,你哪知道谁好谁坏,我在洒扫处待了好几年,二狗子是什么人最清楚不过,这件事儿以后不许再提知不知道?” 见顺子点头才道:“好了,时候不早,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当差呢。” 把顺子糊弄走,林杏暗暗咬牙,想起二狗子那张憨实的脸就来气,真是看不出来,那张憨实的脸竟如此狡诈,别落到自己手里,落到自己手里,整不死他。 提起二狗子膈应的不行,也没心思再数钱了,一股脑包在包袱里,放在炕柜里,躺下睡了,明儿还得抄经呢,自己这哪是侍膳总管啊,简直是抄经的小工。 好在,不知变态皇上是不是招寝了慧妃,让美人伺候爽了,转过天儿没怎么为难林杏,也就时不时的逗弄他一下。 对于皇上三五不时的动动手脚,林杏已经很是习惯了,果然,习惯是最可怕的,前几天,一想到变态对自己存的心思,林杏就觉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才几天啊都习惯了。 而且,习惯之余,林杏发现了一个特别危险的苗头,那就是自己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想起今儿晌午的事儿,后脖根子都冒冷气。 皇上用了午膳之后,自己照例在耳房抄经,午膳的时候,皇上赏自己一盘萝卜糕,一盘奶饽饽,不知是不是怕自己饿了坚持不住,还特意吩咐自己就在暖阁里头吃。 林杏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两盘点心都吃下去,差点儿没撑死,坐在耳房里消了会儿食,就困上来了,不知不觉睡着了,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一张脸。 大概昨儿晚上想的事情太多,今儿睡得有些迷糊,一时没想起这是哪儿,加上今儿变态打扮的有些不一样,头上象征身份的紫金冠都没戴,只是挽着发髻,裹了一方纶巾,本来就长得不赖,这么一打扮,倒真像个俊秀公子。 林杏迷迷糊糊的没忍住色心,手下意识就伸了过去,摸了一把,还说了句:“你长得不赖。”直到听见皇上的笑声,才惊醒过来,趴在地上请罪。 变态皇上倒没降罪,反而大发慈悲让他回来休息。 林杏懊恼的不行,低头看了看自己动手,忍不住打了一巴掌:“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色心一起,什么都不顾了是不是,也不看看那变态是谁,也敢摸……” 一边儿教训自己的色爪子,一边儿往外头走,琢磨去御膳房跟万升商量商量,哪天跟采买的小太监出宫去见见世面。 刚出乾清宫就见迎面走来一行人,瞧着像是太后的銮驾。 林杏可知道太后跟皇上自来不和睦,母子俩根本不是一套,太后一心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宁王当皇上,可先皇的遗旨写的清清楚楚,就让变态继承皇位,太后的儿子封了宁王,发配到了江南,连回京都得皇上点头才行。 太后见不着儿子,自然不爽,有事没事儿就找皇上点儿茬儿,这事儿在宫里早不是新闻了,林杏之前也只略耳闻,到了乾清宫之后,听刘喜儿仔细说了,才明白,这母子俩简直就是冤家。 这太后好端端跑来乾清宫,肯定不是好来的,自己还是别往枪口上撞了,左右看看,想躲到一边儿,等太后娘娘的銮驾过去,自己才出来。 不想没等躲呢,就给人发现了,太后喝了一声:“大胆的狗奴才,躲什么躲,定不是好东西,把他给我抓过来。” 林杏一惊的功夫,就被提了起来,压在了地上。 林杏忙道:“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摸着手炉打量了跪在地上的奴才几眼,年纪不大,瞧着也就是十二三的样子,却穿着总管太监的服饰,让嬷嬷把他的脑袋拽起来,看见那张格外清俊白净的小脸:“你就是近日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御前侍膳总管,林兴。” 林杏一听这话头不对,冷汗都出来了,忙道:“奴才正是林兴,奴才早就想着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今儿碰上了太后娘娘銮驾,真真是奴才的造化,奴才给太太娘娘磕头了,恭祝太后娘娘凤体康宁,青春永驻。” 太后旁边的嬷嬷冷笑了一声:“太后娘娘,听听这奴才的一张嘴,倒真会说话儿,怪不得这么大点儿年纪,就当上了侍膳总管呢,只是奴婢听说,这奴才可不光嘴上会说,更会勾人,勾的万岁爷天天把她放到暖阁里抄经,就不知道是真抄经还是干别的了,太后娘娘,这奴才可是万岁爷的心尖子,洒扫处的方大寿,就是因为这奴才给万岁爷杖毙的,李长生也因惹了这奴才,连他师傅都保不住,发落到洒扫处刷马桶去了。” 林杏头皮都发炸,心说这宫里的老妖婆还真多,钟粹宫有一个,这又来一个,这几句话听着像是奉承,其实每一句好话,这是上赶着在太后跟前拱火呢,谁不知太后跟皇上的意思,平常找茬儿还找不着呢,自己这儿给送到跟前儿来了,能好的了吗。 果然,就听太后了冷哼了一声:“就是这些奴才勾的皇上移了性情,连哀家这个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青天白日的都敢冲撞哀家的銮驾,这样的奴才留着也是祸害,趁早打死了干净,来人,把这狗奴才拖出去给我重重的打,打死为止。” 话音一落,就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那块头,那力气,一看就是练家子,把林杏小鸡子一样的抓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搬了宽板凳,放在这宫道上 ,噼里啪啦的打起了板子。 把林杏疼的,恨不能立马晕过去,自己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真他娘倒霉透了,这是要活活被打死不成,正绝望呢,忽听变态皇上的声音传来:“给朕住手” 第36章 没一个好人 他娘的,这变态皇上怎么不早点来,林杏脑子里闪过这句话,就晕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乾清宫暖阁的耳房里,就是自己平常抄经的小榻,身上的衣服都换了。 林杏愣了愣,衣裳都换了,岂不露馅儿了,不对,如果露馅儿了,自己哪还能好好的趴在这儿。 正想着,忽听皇上的声音传来:“醒了?” 林杏侧过头,就见皇上的脸近在咫尺,不禁吓了一跳,刚挣扎着要起来,却给皇上按住了:“别动,这回你可是伤的不轻,刘玉刚给你上了药。”说着又低了些声音:“本来朕想亲自给上药的,正巧礼部尚书郭子善觐见,你的伤势又不能耽搁,就吩咐了刘玉。” 林杏浑身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暧昧,自己可是伤在屁,股上,这变态是不是也太直接了一点儿。 不过,倒是明白自己没穿帮的原因是刘玉,恐怕自己这衣裳也是刘玉帮着换的,这太监倒不见外。 自己这白挨了一顿板子,怎么也得捞点儿好处回来才够本,太后如今自己是动不了,不过慈宁宫那几个老妖婆,回头自己得了机会非报仇不可,至于怎么捞本,变态皇上不是要跟自己暧昧吗,干脆成全他,反正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还怕什么,不都说自己勾引这变态吗,那自己就好好勾引勾引,要是能发一笔横财,将来出去的日子就更不用愁了。 想到此,眼睛眨了眨,挤出两滴眼泪来:“万岁爷,奴才没冲撞太后娘娘銮驾,远远的瞧见,忙着要回避来着,不想太后娘娘非说奴才躲躲闪闪不是好人,抓到跟前儿,又说奴才勾引万岁爷,要打死奴才,不是万岁爷来的及时,奴才这条小命交代了还没什么,奴才只是怕再也见不着万岁爷了……”说着低头抽搭了起来。 真把皇上给心疼坏了,平常自己虽喜欢逗弄这奴才,可也没见这奴才哭的如此可怜过,想想刚自己看到的情景,心里竟有一丝后怕,不知不觉,这奴才竟比当年的小黑还招人疼。 太后的心思他很清楚,就是因为自己不准宁王回京过年,太后这才寻了个借口拿小林子撒气,真当他这个皇上是好性儿了,竟然跑到乾清宫来耀武扬威。 想着眸光阴沉:“你放心,朕已经给你出了气,那两个打你的嬷嬷,朕都杖毙了。” 林杏愕然看着他:“都,都杖毙了?” 皇上见她青白的一张小脸儿上满是泪痕,泪水洗刷的一双眼睛更清亮了许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些嬷嬷敢在朕的乾清宫撒野,自然要重责以儆效尤,不然,以后谁都敢跑到朕的乾清宫来肆意妄为,还有规矩吗。” 感觉皇上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耳朵,林杏下意识避了一下。 皇上却笑了起来:“躲什么,刚不还说怕见不着朕呢吗,这会儿朕就在跟前儿,你倒躲什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成 。” 饶是林杏天生一张厚脸皮,这会儿都忍不住有些脸红,这,这变态,摸,摸哪儿呢,竟然顺着耳朵摸到了自己的脖子。 林杏一激灵,急忙道:“万,万岁爷,奴才还是回去养伤吧,在这儿让觐见的大臣们瞧见了,只怕不和规矩。” 皇上:“看见又如何,朕体恤你受了伤,赐你在暖阁中养伤,谁管得着。” 林杏心说,还真是不要脸,忙道:“那个,万岁爷,您瞧今儿奴才这顿打,就是因为太后娘娘不知听谁胡说,非说奴才勾引万岁爷,才要打死奴才,若奴才在万岁爷的暖阁中养伤,还了得,不定下回见了奴才直接杖毙了,奴才心里害怕,万岁爷您就让奴才回去吧。” 皇上想想也有理,便没为难他:“既然你非想回去,等会儿朕叫人抬张软榻来,你现在可走不了道儿。” 林杏忙谢恩:“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皇上看了她一眼,心说,先让他回去也好,自己得好好想想,不是这奴才今儿挨了打,自己还不知道竟然这般上心呢。 不一会儿抬了软榻进来,两个小太监把林杏搭了上去,小心的抬走了,人一走,皇上忽觉整个暖阁都空荡荡的,到了外头拿起折子也看不进去。 成贵暗暗心惊,若说之前觉得皇上对林兴只是逗弄,今儿可不对了,为了林兴,皇上公然跟太后娘娘对上了,过去就算母子失和,最起码面儿上还过得去,今儿皇上可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直接把太后跟前的两个嬷嬷杖毙了,还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那血都溅到了太后娘娘的銮轿上,把太后娘娘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再跟皇上说什么,一叠声的叫着回了慈宁宫 。 前头的方大寿,如今太后跟前的两个嬷嬷,可都是为了林兴丧的命,仿佛,皇上只要一沾了林兴就格外暴虐,这可不是好兆头,莫非真看上这奴才了。 想到此,低声道:“万岁爷,小林子怎么也是奴才,您为了他大动干戈,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皇上放下手里的折子想了想:“成贵,你是说朕对这奴才太上心了,有些不妥当。” 成贵忙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万岁爷得先有个龙子,这是当务之急,若皇上有位龙子,太后娘娘或许就能消停一些,若万岁爷对后宫的娘娘们不中意,不如再选几位德才兼备的淑女进宫伺候。 至于小林子,老奴倒觉既太后娘娘看在眼里,不若暂时调离御前,小林子出身医药之家,精药理,人又机灵,不如趁此机会把他调到御药房,御药房自前年曹化死了之后,一直是二总管王直把持着,这王直贪婪阴险,却因是太后娘娘的人,没人敢得罪,弄得后宫怨声载道,万岁爷不一直想整治御药房吗,如今正是机会。” 见皇上不说话,成贵又道:“万岁爷,这男为阳,女为阴,阴阳得济,方能生生不息啊。” 皇上不禁笑了,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也听了外头的传言,觉得朕瞧上小林子了吧。” 成贵咳嗽了一声:“那个,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小林子既被太后娘娘视作眼中钉,若仍留在御前,只怕太后还要趁机挑事儿。” 皇上点点头:“这倒是,不过,若小林子是宫女,说不准朕真瞧上她了,这奴才性子机灵,可人疼,可惜是个太监,得了,你的话朕明白,既如此,等小林子养好了伤,就让他去御药房当大总管吧。” 成贵松了口气,不是自己暗地里跟林杏过不去,这么做对谁都好,就瞧皇上的意思,如果林兴这御前的差事再干下去,说不准成什么样儿呢,皇上能及时明白过来就好,不然,真要是贪上这一门,可毁了。 再说,就自己一边儿瞧着,林兴也不想成为皇上的脔宠,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儿都极有章法,对人情世故,也异常通透,是个可造之材,真要是成了万岁爷的脔宠,倒可惜了。 林杏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因为成贵的三言两语就转了向,这会儿就看刘玉不顺眼,讽刺的道:“你怎么不让皇上给我抹药,这么一来,我的身份曝光,说不准,万岁爷一高兴就封我当娘娘了呢,如此,岂不对你们的计划更有利,哎呦……你倒是轻点儿,要是老娘疼死了,咱们就一了百了了。” 刘玉把棉布垫好,盖上被子,冷冷看了她半晌:“你这性子倒真变了个人似的,只不过,无论你再怎么变,这件事儿你也逃不过去,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你还别总觉得我逼着你,要知道,我成了如今的样子,都是因为你,我比你更应该恨。” 林杏嗤了一声:“你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谁听得懂,你要是真想让我知道,干脆说明白点儿,我到底是谁?你又是谁?我进宫来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咱们也好坐下来商量商量解决之道。” 刘玉冷笑了数声:“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告诉你,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从你我一生下来就是这个命,谁都改不来,再有,你以为皇上真瞧上你了,想让你当娘娘,你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皇上看上的是太监小林子,不是你,你以为我乐意管你呢,要不是怕皇上发现你的身份,一刀把你砍了,谁耐烦给你上药。” 林杏瞪着他:“一刀砍了岂不干净……”林杏话未说完,就被刘玉卡住脖子,咬牙切齿的道:“别没事儿就把死挂嘴边儿上,你吓唬谁呢,要死,你倒是早点儿死啊,进宫前怎么不死,早几年怎么不死,你早就该死了,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当初不死,现在想死,做梦。” 说着,忽然笑了一声:“我劝你还是少做梦了,就算你想当皇上的脔宠,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看见他这样儿,林杏倒不生气了,把他的手甩开:“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自相矛盾吗,你前儿不还说让我勾引皇上祸乱朝纲,如今却又口口声声的说我不够格,刘玉,你还是好好想清楚吧,今儿我就跟你撂句实话,之前的事儿,我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而且,很肯定自己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你要是指望我想起来,去干什么大事,那我奉劝你还是省省的好。” 见他仍然冷冷望着自己,林杏摊摊手:“这是实话,我没必要骗你,而且,我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谈的,哪怕是国仇家恨,也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坐下来谈谈,找一个双方认可的解决途径,不就好了吗,何必这么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有什么意思,人这一辈子怎么都是过,天天咬着牙是过,咧着嘴乐呵着也是过,何必不乐呵着呢。” 刘玉看了她许久,方开口道:“你倒是想得开,可已经走到了今天,已经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想回头过乐呵日子,晚了,咱们都是有今儿没明儿的,就别做梦了。”转身出去了。 林杏骂了一句,合着自己这么多唾沫都白费了,这死太监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怎么都不开窍,又想了想皇上,简直就是个变态,动不动就把人杖毙,这是给自己报仇吗,这是树敌好不好。 变态皇上杖毙了太后宫里的嬷嬷,太后那个修炼成精的顶级老妖婆,还不得恨死自己啊,这回头找个机会,自己的下场,说不准跟那俩嬷嬷一样,主子斗法,就拿奴才的命玩儿,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在这宫里人命比蝼蚁都不如,自己还是想法儿跑路吧,再待下去,没自己什么好儿。 正想着,忽听外头刘喜儿声音传来:“总管大人您老怎么来了?” 林杏一愣,暗道,成贵来干什么,虽说两人都在御前当差,因为李长生的事,成贵嘴上不说,林杏也知道,他心里必然不爽快,即便帮着自己把刘玉弄到了御前,平日也没什么来往,这当口他跑来做什么,难道还能是为了探病不成。 成贵一进来就闻见一股清新的香味儿,不禁暗叹了一声,万岁爷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对这奴才已经极上心了,这就打了几板子罢了,连番邦进贡的翠叶芦荟膏都赐下了,就可是后宫的娘娘们只怕都没这样的造化。 林杏见他脸色莫测,猜不透他来做什么,成贵看了他半晌儿:“小林子你是聪明人,嘴上不说,心里什么都有,今儿因为你,万岁爷杖毙了慈宁宫的嬷嬷,这么做的后果,想你比谁都明白,皇上自然是为你报仇,可咱们到底是奴才,有时候吃点儿亏挨顿打,反倒是好事儿,在宫里头最忌讳的就是当出头橼子,你如今已经在太后跟前挂了号,这会儿有万岁爷在,太后娘娘不敢对你如何,可万岁爷也不能护你一辈子不是。 这里没外人,咱家也不藏着掖着,皇上对你的心思,你也是清楚的吧,怨只怨你命不济,没投生成丫头,就算万岁爷对你有意,也是祸事,若太后娘娘拿捏住这件事,把你千刀万剐了都没人救得了你。” 林杏越听这话味儿越不对,不禁道:“总管大人是来劝我离万岁爷远点儿吗?” 成贵叹了口气:“这种事儿也不是你的错,咱家还分得清是非,咱家是来给你送个信儿,万岁爷已经说了,等你的伤好了,就去御药房当差,御药房一直缺个大总管,你通医术懂药理,这个差事正恰好,你也别怨皇上心狠,万岁爷有万岁爷的难处。 再说,这也是个难得好差事,你拿出本事来,把御药房调理顺了,历练几年,等万岁爷这个劲儿过去,咱家再找机会把你调回御前,到时候,咱家这摊儿就交给你了。” 林杏心说,话儿说的真好听,说白了,不就是觉得自己碍眼吗,成贵觉得自己碍眼,变态皇上是因为冲动之下得罪了太后,又怕太后找事儿,干脆把自己发落出去 ,眼不见为净,什么为自己好,狗屁,一个个算的贼精,没一个好人。 嘴里呵呵笑道:“那奴才就谢总管大人提拔了,奴才不过小伤,不敢劳动总管大人过来探视,,总管大人还是请吧,回头等养好了伤,奴才就去御药房当差。” 成贵微微皱了皱眉:“合着咱家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没听进去。” 林杏笑了:“总管大人用心良苦,奴才领情,这御前的差事,别人巴不得当,奴才却不稀罕,您老请吧,要是耽误了伺候皇上,奴才可担待不起。” 成贵只得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叹了口气:“小林子,不管你信不信,咱家真是为了你好……” 第37章 竟有梦游症 成贵走了之后,林杏仔细想了想,倒觉成贵说的有些道理,只要自己不想当变态皇上的脔宠,最好还是离远点儿,这天天在跟前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知道哪天变态皇上色心一起,就把自己给办了呢,到时发现自己是女的,可就彻底玩完了。 再说,即使自己真是太监,也不乐意跟变态怎么着啊,故此,躲远点儿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解决之道。 更何况,还有刘玉这死太监,在旁边不知按的什么心思,一会儿让自己勾引变态皇上,一会儿又怕自己曝露的身份,这死太监都快精神分裂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除去这些因素,她对御药房也颇为好奇,林家祖辈上出过不少御医,跟安然家是御厨世家一样,她们林家也算御医世家,。 林杏看过一些祖宗遗留下的手札,对御药房有过详尽记载,按理说,御药房也算是宫里的肥差,跟外头的太医院互为表里。 某种程度上说,御药房比太医院的规格还要高的多,御药房的当值太医有两个来路,一个是从太医院层层选拔出来的,医术精湛出类拔萃的太医,方可成为御药房的当值太医。 再一个就是底下的州府举荐上来的地方名医,虽是野路子,往往比正经太医院出身的太医更要高明的多。 林家古医书上就记录了许多民间验方,有不少都是出自这些地方名医之手,可以说,御药房汇集了这个世界的医学精英。 虽然林杏对于给云贵人治病的两个太医,颇为不屑,但对御药房,林杏还是颇为向往的,就那天看到太医院的院正,孙济世的为人,就让林杏对太医院存了一丝希望。 自己小时候爷爷就总说,为医者,首要正心,正德,秉着一颗救死扶伤之心,济世救人之德,这才是一位合格的医者。 总是叹息自己虽承袭了林家的医术,心却过于冷漠,缺少济世救人普济众生的德行。 林杏知道爷爷说的很是中肯,但她始终认为人性丑恶,适者生存,自己不会罔顾人命,也不会当烂好人。 她之所以会做一名医生,完全是林家除了自己再没继承人了,二一个,对于医药这行,她也颇有兴趣,加上这行,时间灵活,收入不菲,社会地位也不低,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爷爷说的什么济世救人普济众生,林杏毫无兴趣,这个怎么听着都像是佛家弟子该干的事儿。 不过,她自己如此,却不妨碍对真正拥有医德医心人的敬佩,虽然跟孙济世只是一面之缘,但从他的言辞之中,就能看出这是个刚正不阿,品质优良,德行公正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一名庸医。 林杏很想知道他的医术到底如何,并且,她还知道御药房藏有许多历代名医手札,如果能翻阅一番,对自己也大有益处。 再有,除了这些当值的名医,御药房还是个实权部门,由太医领着炮制宫中所需各种成药,自然就得有药材,这些药材可以来自宫里的生药局,也可自行找相关的药材商人供货,这一进一出里的好处,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大。 加上是给皇上和各宫的娘娘看病,这赏赐定然少不了,比不上御前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样肥的衙门,恐早有人把持了,自己这个大总管乍一去,想捞好处只怕不易,能站住脚就是运气。 这事儿还得跟万升几个好好扫听扫听,回头自己愣头青的撞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御前的差事没了就没了,反正自己也不想在宫里待下去了,去御药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那定天石,短期之内怕没机会了。 也不一定,就刘喜儿说,那定天石,在大齐被当成了神物,只有个什么灾,就会请到钦天监去设坛祈福,等自己去了御药房,再寻机会打通钦天监的关系,想看定天石还不容易。 打定了主意,倒不着急了,难得有这么个休假的机会,正好歇歇,这些日子天天起早贪黑的当差,还得时刻防着变态皇帝骚扰,实在累得慌,如今得了清闲正好。 也不知刘玉是怎么想的,自从自己受伤,这死太监就包揽了自己所有近身的活儿,擦药,更衣,甚至,每天擦洗身子。 不能泡澡对于林杏来说,是最痛苦的事儿,死太监就每天打热水来给她擦身子,林杏也没推辞,屁,股上的伤都是他处理的,到这会儿还矫情,岂不可笑。 再说,自己这个豆芽菜似的平板身材,也实在没什么可藏的,死太监根本就不算男的,后宫娘娘们跟前儿贴身伺候的太监多了去了,那些大美人都不怕吃亏,自己怕什么。 况且,死太监还长得颇有姿色,这在一块儿待得时候长了,林杏发现,这家伙真算个尤物,可惜残了,要不真是个赛潘安的美男子,就凭这皮相,到外头小倌子里怎么也得是个头牌。 当然,林杏这些心思,是绝不会说出来了,毕竟死太监不是什么好人,回头恼羞成怒,凶性一发,自己的小命就悬了。 正想着,头发疼了一下,忙哎呦叫了一声:“你慢点儿,再让你这么扯下去,我就成秃子了。” 刘玉也不搭理她,把皂角放到头发上搓了搓,用水冲干净。 林杏指了指旁边的小罐子:“还得抹这个。” 刘玉哼了一声:“你的事儿倒是不少。”嘴里虽说的不好听,却仍照着林杏的要求,把小罐子打开,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林杏嘿嘿笑了两声:“这是蛋黄跟醋调的,最能护养头发,抹上这个,用帕子裹住,半个时辰之后再冲洗干净,保证头发又润又滑。” 刘玉皱了皱眉:“你是说一会儿还得洗一遍?” 林杏点点头,努力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别烦啊,你不是总想让我勾引皇上祸乱朝纲吗,你看看,就我这现在这样儿,身材平板还罢了,脸色还不好看,头发又黄又涩,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别说阅尽春色的皇上,就是最不挑嘴的汉子,看见我这样的,也没什么想法儿了,所以说,想达到你的目的,首先得有资本,最起码,得把自己弄得有几分姿色才行,你看,我这底子虽比不上你,还算过得去吧,精心的调养个一年半载的,没准真能长成美人,到时候勾引皇上不是更容易点儿吗,你说是不是?” 刘玉冷冷看了她一会儿:“你倒是心大,想的远,只不过,就算你成了美人,怕皇上也看不上你。”说着把手里的皂角丢进水盆里,站起来转身走了。 林杏这个气啊,什么东西啊,洗头发洗一半,只得自己起来接着洗。 其实,那天统共也没打几板子,加上用了御赐的翠叶芦荟膏,早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给死太监伺候的太舒坦,让林杏有些舍不得,才装着伤没好,让他帮自己洗头。 却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死太监又恼了,这喜怒无常的劲儿,跟变态皇上有的一拼。 林杏把头发弄好,收拾完,天也快黑了,正琢磨晚上吃什么呢,顺子就来了:“林哥哥,我师傅说今儿天冷,万岁爷吩咐了想吃羊肉,便现宰了一只,还剩下好些肉,说一会儿叫厨子炖了,晚上请林哥哥过去尝个鲜儿。” 林杏眼睛一亮,心说,这可是造化了,这样的大冷天要是能吃上顿涮羊肉可真解馋了,这一想就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跟顺子道:“你回去跟你师傅说,总便宜他的好东西,我这心里也过不去,你让他把羊肉留着先别炖,等会儿我过去收拾,今儿晚上我露露手艺,教你们个新鲜的吃法。” 顺子想起林兴在浮云轩做萝卜丝饼的情形,不免有些怀疑:“那个,林哥哥,我师傅说这羊肉腥膻,极难料理,御厨做的时候,都要费些功夫,林哥哥真会做?” 林杏拍了他一下:“不信你林哥哥是吧,你瞧着吧,晚上保管你这小子吃不够。” 顺子半信半疑的去了。 林杏心里知道,今儿晚上是拿羊肉当幌子,其实是万升变着法儿的安慰自己,正好,自己也可以借机会打探一下御药房的形势。 想着,便换了身衣裳,刘喜儿不知哪儿去了,自从那天成贵来过之后,刘喜就没影儿了,听底下的人说,刘喜儿如今得了成贵提拔,成了御前的侍膳太监,虽没当上侍膳总管,也等于一步登天了,再往后熬些日子,没准真成了侍膳总管,自己这个上司时过境迁,自然就不当会儿事儿了。 刘喜儿性子自来如此,当初变着法儿的巴结自己到时候,林杏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投机分子,就是想攀着自己往上爬,如今达到目的,自然不用搭理自己了。 估摸这会儿正挖着心眼子抱成贵的大腿呢,本来她也没把刘喜儿看成自己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奴才,谁跟谁一条心啊,这宫里得势失势,也不过就是一转眼的事儿,没有良好的心态,就早找根儿绳子吊死算了。 这一晃林杏又七八天没出屋了,在自己屋的时候,还没太大感受,只是觉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这一出来,才知道世态炎凉。 以往自己一出来,只要是乾清宫的奴才,没有不上赶着过来请安的,如今自己倒成了避猫鼠,老远的见着自己,忙着就躲了,躲不过去的才硬着头皮上来,不咸不淡的打个招呼。 林杏这会儿终于知道,死太监为什么这些天抽风的伺候自己了,估计死太监也觉得自己可怜,这才大发慈悲的伺候自己。 想到此,林杏不禁笑了一声,所以,自己一直不信爷爷说的,在她眼里,看到的都是人性的丑恶,若说善的人,也不是没有,凤毛麟角。 她家安然丫头就是一个,那丫头心里一点儿恶念都没有,跟爷爷一样,相信人间至善,而自己偏偏看到的都是眼前的蝇营狗苟。 当初二狗子拿出全部存项来保自己命的那一刻,自己几乎相信了人间真自有真情在,可后来怎么着,二狗子竟然是刘玉的同谋,就他娘没一个好人。 正想着,忽的被人拉了一把,林杏抬头是张三。 张三把她拉到了旁边的值房里,才道:“林哥哥,这倒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哥哥的差事就换了,那天瞧万岁爷的意思,对林哥哥很是上心呢,还为哥哥杖毙了慈宁宫的嬷嬷,怎么一转眼,就换了哥哥的差事呢。” 林杏看了他一眼:“张三哥,你比我大,就别叫哥哥了,这时候,都躲着我走,唯有张三哥还过来问我一句,这份情,兄弟记着呢,以后咱们就按兄弟论交情,那天兄弟挨打,也多亏了张三哥忙着报了信儿,兄弟才侥幸保住一条命,这份恩情,容兄弟日后相报,至于差事,万岁爷自有考量,也不是咱们当奴才的能质疑的,我倒是没什么,去哪儿都一样。” 张三忙道:“我的兄弟啊,你这可是想差了,我一听说你换到了御药房,急的好几天没睡好觉,兄弟你在御前的时候短,有些事只怕不大知道,御药房先头也属咱们乾清宫管。” 说着,指了指东南的一片庑房:“瞧见没,那一片就是御药房,比小御膳房离得还近呢,后来是太后娘娘说乾清宫太大,怕管不过来,做主独立了出去,弄到如今,既不属于乾清宫,又不归后宫,内务府又离得远,手伸不到这儿,倒成了个三不管。 先头的首领太监曹化,跟咱们成大总管颇有几分交情,当年伺候过先帝爷的,便是咱们万岁爷见了,也得给几分体面,先头也是御前的人,后来御药房出了档子事儿,万岁爷调了曹公公过去当首领太监,您猜怎么着? 这人刚去没仨月就死了,半夜不知怎么跑到了御花园,掉荷花池子里了,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发了,万岁爷叫慎刑司的人,查了整整三个月,最后说是得了个什么梦游症,半夜里总往外跑,这才掉进荷花池子里,这事儿宫里可传了好些日子,都说那荷花池子里有勾魂儿的水鬼,如今天一落黑,就没什么人敢往那边儿去了。” 林杏暗道,梦游症?这个病又称迷症,大多发病都在儿童阶段,成人有这个症状,基本都跟遗传有关,父母或者是爷爷奶奶,有相关病史,才可能遗传。 曹化之前在御前当了这么年差,如果真有什么梦游症,也不会到了御药房才被发现,可见这个梦游症大有问题,最可能就是有人嫌曹化挡了道儿,找机会杀人灭口,又做了这么个梦游症的假象,为的是蒙混过关。 这事儿用屁,股想,都知道大有问题,皇上却以这个奇怪的理由结了案,只能说明皇上有所顾忌,而让皇上有所顾忌的,在这宫里,除了太后,再无别人。 想到此,问了句:“如今御药房谁管事?” 张三道:“是二总管王直。” 林杏挑挑眉:“这个王直,跟太后同姓,可是有什么关连?” 张三一拍大腿:“还是兄弟你聪明,这王直正是王家的家仆,当年太后娘娘进宫,特意净了身进来的,是想有个照应,有这么个人把持着御药房,兄弟你去了能有好儿吗,能保住命都得念佛,弄不好就跟曹公公一个下场,我瞧万岁爷不一定舍得兄弟,不如兄弟再想想招儿,给万岁爷多磕几个头,说不准,仍能留在御前当你的侍膳总管,如今没有新的侍膳总管,我这儿猜着,莫不是给兄弟你留着空呢吧……” 第38章 老娘是女王 林杏谢了张三的好意,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张三的心思她明白,就是想让自己求求皇上。 可见皇上瞧上自己这件事儿,至少在乾清宫里已经无人不知了,再待下去,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去了御药房反倒脱了出去。 张三这些人大概觉得,皇上能看上自己是自己求不来的恩德,想让自己顺着皇上,得些实在的好处,就不想想自己一个太监,就算真跟皇上有了什么实质性的发展,最终的结果也好不了。 就算太后大人大量放过自己,还有外头的满朝文武呢,那些言官的工作就是挑刺儿,没事儿都能找出点儿事来,又是上奏,又是弹劾的,更何况,皇上宠信太监,这简直是内宫的丑闻。 再说,自己也不是太监啊,所以,这时候能摘出去最好,至于御药房的形势,林杏也看明白了,关键就是一个王直,这个人是太后的亲信,把持着御药房,除了捞好处之外,林杏非常肯定,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机密。 只要自己把这些机密挖出来,当成短儿捏在手里,就不愁王直不听话。 想到此,笑着走了,相比之下,倒是张三比他还愁。 林杏走了之后,旁边的小太监凑过来道:“张三哥你也真是的,刚那些话要是传到御药房的王总管耳朵里,可没您的好果子吃。” 张三叹了口气:“我就是心里过不去,虽说林公公来御前的日子不长,可对咱们底下这些奴才,真是好的没话说,如今让我在旁边儿眼看着他倒霉,于心不忍啊。” 小太监:“张三哥可是糊涂了,您也不想想,御药房是个什么地儿,二总管可是个心狠手辣的,曹公公多大的体面,都折在他手上了,更何况这位,您再提醒也没用,这位到了御药房,您就瞅着吧,能不能过去这个年都两说。” 不说张三担心,且说林杏,倒没当一回事,不是她心大,而是知道,担心根本于事无补,当日她一睁眼就变成了刷马桶的林兴,被人欺负的连饭都吃不上,不比现在艰难啊,不也过来了吗,这路都是人走的,怕是没用的。 到了万升这儿,一进屋就笑了:“哎呦几位老哥哥都在这儿呢,今儿是下帖子请的不成,怎来的这般齐全。” 万全拉着他坐在炕上:“我说你还真是心大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呢,我们几个大小在宫里也是管的点儿事儿,今儿来了就是给你提个醒儿,别看万岁爷让你去御药房当首领太监,越这么着越麻烦,那王直自来是个心黑手狠的,后头又戳着太后,你这忽然过去压了他一头,他能受得了吗,前头曹化怎么死的,如今可还没个切实呢,御药房这个大总管可是块烫手山芋,弄不好要丢命的。” 林杏见桌上有酒,倒了一杯,端起来:“林兴只道世态炎凉,如今失势,还当几位老哥哥早就不认我这个兄弟了,不想,几位老哥如此替兄弟操心,兄弟记下今儿这份真情厚义了。”说着一仰脖干了杯中酒:“各位老哥放心,今天我林兴把话撂这儿,不管到了哪儿,也有我林兴的一番天地,到时候有发财的道儿,咱们老哥们一起。” 众人也跟着干了。 既然御药房的事儿弄清楚了,也不再提,笑眯眯的看向万升:“万二哥,我要的羊肉可预备下了?” 万升笑道:“预备了,预备了,也不知老弟是清炖还是红烧,没个底细章程,索性就原封没动,就等着老弟来呢。”说着挥挥手。 顺子出去,不一会儿跟另外一个小太监抬进一整只羊来。 万升道:“老弟,这可是番南进贡的东山羊,据说是吃着仙草喝着仙露养大的,还别说,真没那股子腥膻味儿,那肉甭提多嫩了,就我这牙口都能吃上半盆子。” 林杏:“御厨怎么做的?” 万升:“御厨说这东山羊不同一般,过度烹调反而失了本味儿,就用刀剁成大块,直接用水煮熟了,不知老弟有什么不一样的吃法?” 林杏暗暗点头,这御厨倒真是内行,见大家伙都看着自己,笑了一声:“我的吃法儿也既简单。” 叫顺子去拿了铁钩子跟剔刀来,又让小太监去预备蘸料,家伙齐备了,把羊肉吊到门框上,让人把桌上的炭火拨旺了,上头放着陶罐儿。 罐里头装的是玉泉山的山泉烧着,自己摸了摸羊的骨头,眼看着桌上的水滚了,这才下刀,刀过处,骨头分离,一片片羊肉丢到锅里,瞬时就翻了花。 众人都有些发傻,直到林杏把一条羊腿肉都片到锅里,招呼他们:“几位老哥哥赶紧吃,这肉一翻白的时候最嫩,再煮可就老了,来来,吃,沾着这个麻酱料儿才有味儿……” 众人这才回神,夹了一片放到嘴里尝了尝,眼睛一亮,都开始下了筷子,不过转眼儿,锅里的羊肉就吃了个精光,林杏又片了一只羊腿,大家才算尽了兴。 万全撂下筷子,摸了摸自己肚子:“我说林老弟,你说你这些本事都从哪儿学来的,就刚看你剔羊肉的刀法,可比御厨都不差。” 林杏笑了:“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几位老哥哥都知道我懂些医术,这医术跟厨子其实也有共同之处,用刀的手法儿大同小异。” 用刀?翟大用砸了砸舌头:“老弟你别拿我们几个老哥哥开心了,大夫只管开方用药,哪有拿着刀子比划的。” 林杏笑了笑没说什么,因为知道,跟这些人说不通,这些人的既有观念,当医生就是开方子,殊不知医学发展,手术刀已经取代了古老的方剂,成为现代人最信赖的医学手段。 自己当年去国外主修的就是临床医学,其实,她并不觉得手术刀是西医的发明创造,就在数千年前,华佗就能破腹取子,做开颅手术了,真论起这动刀的技术,恐怕中国人才是老祖宗,只不过后来断了传承,也是中华医学的一大憾事。 林杏归国之后一直致力于中西结合,以她来看,手术自然是西医见长,但术后恢复以及身体调养,中医更有优势。 即便是手术来说,林杏也觉得,中医未必比不过西医,所谓庖丁解牛,林杏认为庖丁的手法,比所有外科医生都要厉害,从筋骨腠理,分离皮肉,用在临床上,同样可称为神医。 精研过解剖学的林杏,片两条羊腿实在算不的什么,只不过这些是医学领域,自己说了,这些人也不会明白。 自己之所以露这一手,除了解馋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深不可测,话说的好听,其实林杏比谁都明白,这些人今儿过来都是打着押宝的心思。 这几个老家伙可不是那些不经事的小太监,都是在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什么阵仗没见过,在这宫里头当差,几起几落都是常事儿。 今儿看自己倒霉了,上赶着踩上一脚 ,回头自己再得了势,岂不做了仇,反正,不过是面儿上的事儿,走上这一趟,就算有了雪中送炭的情份,自己要是倒霉了,只当今儿白跑了一趟罢了,若自己将来有转运的那天,自然会记着这些人情。 在宫里头混的,过了今儿谁知道明儿的事儿呢,闹不好,今儿还好好的当着差事,明儿就进慎刑司问罪了也未可知,故此,树敌不如交友。 这也是林杏的原则,所以,得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有的是本事,往后求到这些人头上,也不会推诿。 果然林杏露了这一手,刚有些淡淡的几个管事,热络了不少,拉着林杏说了不少御药房的事儿。 一直到月上中天,席才散了,林杏走的时候,万升还一再说让她放心顺子,虽说她不再御前了,顺子还是他的徒弟云云…… 林杏谢了万升,从御膳房出来,回了乾清宫,一进自己的小院,就见刘玉站在院子当间儿,月色中身材颀长,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之感。 林杏打了个酒嗝,走了过去:“你不会是等我吧,我跟你说,老娘今儿喝多了,没工夫跟你逗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惹老娘,真惹急了老娘,没你什么好儿。” 说着,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抬头见死太监动都不动,不禁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是男人,连最基本的绅士风度都没有,看见女士摔倒了,怎么也该扶一把吧,过来,扶我起来。”伸出手:“快点儿啊,磨蹭什么呢。” 等了一会儿,刘玉才过来把她拽了起来,林杏就着力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这就对了,当男人就得懂怜香惜玉,知不知道,不然,将来可讨不到老婆。” 刘玉皱了皱眉:“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一个丫头喝这么多酒作什么?” 丫头?林杏嗤一声乐了:“老娘可不是丫头,老娘是女王,知道什么是女王吗,就是把你们这些男人都踩在脚下的女王,跟你说,老娘现在是走背字儿,跑这儿鬼地方来了,不然,老娘那日子过得才滋润呢,你不信是不是,也不怨你不信,老娘如今都有些不信了,有时候,总觉着过去那些日子像梦一样,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老娘就是个冒牌的假太监,天天看见的,都是你们这些面目可憎的人,我家善良可心的安然丫头呢,你说,是不是你把安然丫头藏起来了,是不是……” 刘玉:“安然是谁?” 林杏:“安然你都不知道,真是没见识,可着全国你扫听扫听,有不认识她的吗,那丫头心眼儿实,一条道儿跑到黑的性子,一心就知道做菜,一心就为了她安家的食单,连男朋友都没有,我跟你说,那丫头都二十八了,还是个雏儿呢,你说往哪儿找这样不开窍的丫头去,不过,我跟你说这丫头是个闷骚,别瞧平常一本正经的,要是喝了酒之后,可就变了……” “什么是闷骚?” 刘玉觉得今儿她嘴里说出的来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字眼儿,自己听都没听过。 林杏咯咯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土包子,连闷骚都不知道,就是假正经,看上去正儿八经,心里比谁都风骚,别提这个了,你看今儿月色多好,我们来跳舞吧,我好长时间不跳了。” 说着,一把推开他,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嘴里还喃喃的嘟囔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挥动着手踉踉跄跄,一个没站住,又摔在了地上。 饶是刘玉都忍不住叹了口气,过去扶住她:“你喝醉了,回去睡吧。” 大概难得看他如此,林杏愣愣看着他,只觉月色中的男人,温柔多情,好看到爆,简直就是极品,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长得还真帅。” 刘玉诧异看着她,正不知该说什么 ,便觉唇上一阵温暖,带着淡淡的酒气 。 刘玉惊愣片刻,一把把她推到地上,再也没管她,快步走了。 等他走了,林杏啐了一口在地上:“真他娘的,为了演戏,老娘的牺牲大了,连太监都得亲。” 林杏想了很久,怎么能让死太监明白,自己跟过去的林兴不是一回事,别看身子一样,瓤儿早变了,也让他好好想想,放弃那些没用的计划,好好过他的日子。 可这些事儿说是没用的,说了,估计死太监也不能信,没准还以为自己找借口逃避,回头一抽风又要掐死自己,可得不偿失。 正好借着今儿的酒劲儿,装疯卖傻的透露一些 ,对于亲这死太监,林杏得说是意外,刚在月光下,这死太监的确太帅,让她忍不住动了色心,只不过,刚想起是是太监,才觉恶心。 不过,今儿的确喝了不少…… 林杏摇摇晃晃站起来,进了屋,躺在炕上,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转天一早林杏就起来收拾东西,其实顺子早帮她收拾好了,她只不过再看看,把碎银子都翻出来,放在身上,其余大件儿的东西,跟那些整块的金银锭子,都放在一个包袱里,打算一会儿顺子来了,交给他收着,自己这一去御药房就成了光杆司令,跟前儿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不得不留个后手,。 收拾妥当,看了看时辰,估摸着皇上下了早朝,便去了大殿,别管御药房的大总管有多倒霉,级别上,自己也算升职了,得给皇上磕头谢恩,这是规矩。 林杏正了正自己帽子,去了大殿,到了外头,特意看了看,没发现死太监的影子,才放了心,毕竟昨儿晚上才亲过,虽然是酒后被死太监的色相所迷,到底是亲了,今儿要是见了,难免有些不自在,若露出马脚给那死太监发现,又是麻烦。 正想着,成贵走了出来:“林公公,万岁爷叫你进去。” 林杏点点头,迈脚走了进去…… 第39章 真是甩不掉 林杏早想好了,就是走了也得让变态皇上惦记着,她比谁都明白,只要自己还想在这宫里混,能依仗的靠山就只有上头这个变态。 不然,就凭自己得罪了太后这一点儿,只怕前脚一离开乾清宫,后脚就得让太后收拾了,所以,心里再不愿意这出离别戏也得演好了,务求变态皇上心怀愧疚,哪怕过些日子再忘了自己,现在也能替自己挡挡灾。 故此,姿态放的很低,远没有面对成贵的那股子硬气,一进暖阁扑通就跪在地上:“奴,奴才谢万岁爷恩来了。”说着努力的挤着眼泪。 可惜天不遂人愿,费了半天劲儿都没挤出来,倒是憋得满脸通红,忙低着头用力揉了揉眼,假装哽咽了几下:“万岁爷,奴才今后不再跟前伺候着,您可要好好儿的用膳啊!” 林杏这一句话虽平实却说的格外动情,加上红红的眼圈,抽抽搭搭的姿态,看进皇上眼里,心里也不觉有些难过,毕竟这奴才不同其他人,虽在自己跟前儿的日子短,可情分不一样。 在皇上眼里,林杏可比自己幼年养的那只兔子可人疼多了,若不是也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儿,也舍不得把她调走,他毕竟不是昏君,再加上出了太后这档子事儿,也怕太后把苗头对准这奴才,暂时调离御前是当前最好的法子。 只不过一见这奴才的样儿,心里不免有些不舍起来,微微叹了口气:“小林子,你好好的去,御药房是宫里的要紧地儿,你帮着朕好好调理调理,也当是给朕分忧了,你放心,朕还是想着你的,等过些日子,再把你调回来,也省的外头蜚短流长的乱传,朕倒无妨,只怕太后哪儿借着事儿与你为难。” 林杏在心里冷笑,这就是皇上,明明是他不要脸的对自己暧昧,才弄的外头谣言四起,说皇上有了龙阳之好,看上了自己跟前的小太监,到了这会儿,却倒打一耙,直接栽倒了自己头上,还拿着太后为难自己说事儿,太后要想为难自己,到那儿不一样,离了御前岂不更方便了太后下手。 变态皇上不就是不想再为了自己跟太后冲突,才把自己弄走的吗,现在倒说得好听。 林杏子心里冷笑,却一个劲儿的揉眼,抽搭着泣不成声,落在皇上眼里更为不忍,忍不住走过来,站在他跟前:“抬起头来,朕瞧瞧。” 林杏摇摇头:“奴,奴才不抬头。” 成贵颇有些无奈,这小子的胆子自来大,在御前没规矩惯了,竟然敢公然违抗圣命,成贵心里明白,这小子是演戏呢。 以成贵看,林杏跟皇上这档子事儿,皇上一心情愿的面儿大,这小子始终有意无意的回避着,要真有那心,早成事儿了,还用在这儿演戏啊。 自己这么轻易都能看出来的事儿,以万岁爷的英明竟然看不透,不得不说,当局者迷。 皇上却不恼,声音反而格外柔和起来:“别使性子,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林杏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见林杏这张脸,皇上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见往常白净清俊的小脸儿这会儿涨得通红,憋着嘴,红着眼,一个劲儿抽搭,却仍眼巴巴望着自己,触动了皇上心里最软的那根弦儿,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半截却又折返回去,拍了拍林杏的帽子:“小林子你放心的去,什么都不用怕,如果有谁为难你,你就来回朕,朕给你做主。” 林杏心里呸了一声,这漂亮话儿谁不会说,自己如今在御前见着皇上自然不难,等到了御药房,别说面君了,就是乾清宫的大门恐怕都进不来,往哪儿找皇上做主去,还不如给自己点儿实惠的呢,例如金子银子,这黄白之物可比这些话有用的多。 想到此,开口道:“奴,奴才也不是不懂事儿,心里知道万岁爷是为了奴才好,才让奴才去御药房的,只是奴才胆小,这几天听见人说,御药房的二总管是太后娘娘的人,又最是贪财,奴才虽然在御前当了几天差,得了些月例银子,只怕难以打点二总管,其实二总管要是为难奴才,大不了奴才忍了就是,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之前的曹大总管……” 说着,怯怯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脸色有些沉:“曹化怎么了,你听说了什么?” 林杏吓得一哆嗦:“奴,奴才听说,曹大总管就是因为没打点好王公公,才出了横祸,宫里都传说,王公公能驱使鬼神为他所用。” 林杏话没完,皇上冷哼了一声:“这种鬼神之说,如何信的,朕倒是不知,王直这奴才越发的会当差了。” 这两句话说的极有些阴沉狠厉,成贵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了林杏一眼,琢磨这小子不是打的跟收拾方大寿一样的主意吧,皇上即便早有办王直之心,也得有凭有据才好下手。 王直可不是方大寿那样没根儿没叶儿的奴才,随便一句话就能杖毙的,王直是太后娘娘的家奴,论亲近比柳海还近呢,若不是有这层关系,万岁爷哪会容他在御药房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皇上也不过恼怒一瞬,便恢复过来,看了林杏一眼:“你这奴才倒会使心眼子了,这御药房还没去,就知道给王直上眼药了,你既知道王直是太后跟前的人,也该知道大齐以孝治天下,孝道当先,太后娘娘的人,朕不好妄动。” 林杏才不信呢,孝个屁啊,真孝顺能当着太后把慈宁宫的俩嬷嬷打的血肉飞溅,命丧黄泉,这时候拿孝道说事儿了。 林杏本来也没指望皇上会下手收拾王直,这里头的干系到太后,娘俩没真正撕破脸之前,皇上是不会动王直的,皇上有顾虑不动,自己却不怕,王直这老太监识相的别惹自己,真惹急了自己,下手可比谁都黑。 只不过,自己的意思变态皇上到底是没听出来,还是跟这儿装糊涂呢?自己废了这么多力气,可不是为了听几句虚头巴脑的安慰话儿。 见皇上脸色阴沉,不知想什么,林杏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出戏白演了,既然没用,还演个什么劲儿,抬手抹了抹脸:“奴才不敢在万岁爷跟前使心眼,就是有些舍不得万岁爷,奴才再给万岁爷磕个头,望万岁爷保重龙体,莫以奴才为念,奴才去了。”说着,终于挤下来两滴眼泪儿,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皇上愣愣瞧了地上一会儿:“成贵,这奴才一走,朕怎么觉着这心里空落落的。” 成贵道:“万岁爷心存仁德,体恤奴才是小林子的造化,只小林子毕竟年纪不大,性子未定,万岁爷宠爱太过,只怕会适得其反,倒不如让他出去历练些日子,万岁爷若是顾念,再招他回来也就是了。” 皇上点点头:“你说的是,回头你得空儿去敲打敲打王直这奴才,别以为小林子从御前出去,就失了宠,由着他们这帮刁奴欺负就错了主意,小林子要是有个闪失,让这刁奴拿老命来抵。” 说着,顿了顿:“小林子之前没当过什么正经差事,御前也没待几天,年纪小,心眼又实,不跟别的奴才似的,知道捞好处,那御药房的人都势力着呢,他这么去了,只怕打点不开要吃亏,一会儿你去传朕的话,赏小林子一百两银子。” 成贵微微愣了愣,琢磨,自己还当是说通了万岁爷,这怎么林杏来谢了一次恩,瞧意思万岁爷更上心了呢。 而且,皇上这真是当局者迷啊,小林子年纪小不差,要说这心眼儿实,不会捞好处,这话跟小林子可贴不上边儿。 以成贵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的资历,都没见过还有哪个奴才比这小子机灵,更会捞好处的,自己原先的徒弟李长生,在御前当了好几年差,捞的好处银子,连这小子一个零头都不到,就这儿还弄得怨声载道,私下里都管他叫李扒皮。 可林兴呢,银子好处没少捞,还落了个好名声儿,就算如今从御前走了,反倒都念着他的好儿。 还有宫里那些掌事的太监,一个个可都是老油条,却都跟他兄弟相称,这份本事别说宫里,可着大齐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偏偏在皇上眼里,这小子竟成了实心眼儿不会捞好处的奴才,不得不说,这小子戏演的实在成功,把万岁爷都糊弄了过去。 成贵一出来就看见刘玉站在廊下,遥遥望着林杏的背影发愣,不知想什么呢。 见了成贵躬身:“奴才有件事想求总管大人。” 成贵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跟小林子去御药房。” 刘玉岁数年纪比李长生大了些,性子却极稳妥,先头不过是为了还林杏的人情,把他调来了御前,不想,倒真得了个人才,这一说走,自己还真有些舍不得,略斟酌,开口道:“咱家知道你念着小林子的情分,只是你跟了去,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留在御前,要是小林子哪儿有个什么事儿,还能在万岁爷跟前递上句话儿,要知道,这御前的差事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这一走,再想回来就难了。” 刘玉低下头:“奴才谢总管大人提点,只是奴才主意已定,万望总管大人成全。” 成贵不禁叹了口气,对于林杏的本事,再一次佩服起来,身边的人,宁可丢了御前的差事都要跟着他走,可见对他的心意,点点头:“既如此,咱家也不好强留于你。” 把银子递给他:“这是万岁爷赏给小林子的,你替他拿过去吧,也省的咱家再跑一趟了。” 刘玉这才躬身一礼,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杏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刚出了小院就看见刘玉靠在院门外,不免愣了愣:“你,你来做什么?” 刘玉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银子包扔给她:“这是成总管让我给你的,说是皇上赏你的,你倒是有本事,人都离了御前,还能让皇上赏银子。” 林杏眼睛一亮,掂了掂,估计得有一百两,皇上还不算傻,听出自己的话里的意思,就是说的,就算走,怎么也得发点儿遣散费吧,没说甩甩手就让离职的。 林杏也不理会刘玉,接了银子,嘻嘻一笑:“我这儿谢刘哥哥还专门跑这一趟,时候不早,可得走了,我这新上任的大总管,怎么也得先去认认门,回见了您那。”把银子往自己包袱里一塞,背上就走了。 可林杏很快就发现不对了,怎么自己往哪儿走,这死太监就往哪儿走呢,这眼看都到乾清宫的大门了,死太监还在自己后头跟着做什么? 林杏在心里转了几个过子,这死太监不是又想出什么损招儿了吧,想了想,站住脚,对后头跟着的刘玉呵呵一笑:“那个,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刘哥哥就别跟我客气了,再说,御药房也不远,出了乾清宫往东边儿走几步就是,我再不认道儿也走不差,刘哥哥当得是御前的差事,可不能耽误了,我这儿自己去就成了。”说着又挥挥手,快步出了乾清宫。 可出了宫却发现刘玉还在自己后头跟着,林杏汗毛都竖起来了,看见这片宫墙边儿没什么人,站下瞪着刘玉:“你老跟着我做什么,我可跟你说,如今我可都离了御前,这御药房堪比龙潭虎穴,以后是死是活都两说,即便侥幸保住我这条小命,也接近不了皇上了,你心里想的那些,还是甭指望了,如今你得了御前的差事,也算有了前程,只以后好好当差,不怕没个结果,那些没影儿的事儿就算了吧。” 刘玉定定看了她许久,看的林杏直慎得慌:“你,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如今我都失势了,你再跟着我也于事无补,咱们还是回见吧。”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刘玉还跟在自己后头。 林杏的好脾气算到头了:“你倒是怎么回事儿,不回去当你的差,跟着我做什么?” 刘玉终于开口:“从今儿起,我也在御药房当差。” 林杏愕然看着他,指着他:“你他娘有病吧,撂着好好御前的肥差不干,去御药房做什么,是活腻了,上赶着找死来的不成。” 刘玉冷哼了一声:“我劝你还是歇歇那些没用的心思,有我刘玉在一天,你就甭想躲起来过消停日子。” 林杏:“消停个屁日子,御药房之前的大总管曹化可是伺候过先帝的人,都折在了御药房,死的不明不白,这御药房步步陷阱,稍不谨慎,命就没了,你当老娘乐意来啊,要是你有本事给我换个差事,就算卖身老娘都认了。” 刘玉皱了皱眉:“你这些粗话倒是跟谁学的,一个女孩儿动不动就老娘老娘的,也不嫌害臊。” 林杏给他气乐了:“你这会儿知道我是女孩儿了,不是先头想掐死我的时候了,少装好人,你要是真把我当女孩儿看待,就放过我,从今儿起,咱们一拍两散,再别提那些什么阴谋计划的,真要如此,我情愿给你塑个像,一天三炷香的供着,感谢你放过我的大恩大德” 刘玉沉默良久方开口:“我现在信了你不是她。” 林杏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哥哥,你可明白过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中了这么个下下签,跟你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醒过来就成了这倒霉丫头,天天刷马桶不说,还得挨欺负,好容易出了洒扫处,有点儿奔头了,你又蹦了出来,非要掐死我,你说我这儿找谁说理去啊,现在你明白就好办了,我不是她,那些她该干的事儿,也跟我没干系了对不对?” 不想刘玉却摇摇头:“你不是她,可顶了她的身份,就等于替她活了,既然替她活了,她身上背负的东西,你也脱不开。” 林杏脑仁儿都疼了:“合着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是不是,行了,行了,你乐意怎么想怎么想,不怕死的就跟着,先说好,到时候小命丢了,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第40章 御药房立威 王直这些日子过得可不顺当,本来以为御药房就是自己的天下了,不想忽然就来了个首领太监大总管,硬生生压了自己这个二总管一头。 虽说御药房还攥在自己手里,这个大总管就是个摆设,可就跟癞蛤蟆砸脚面一样,不咬人他恶心人。 偏偏还是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子,压在自己脑袋上,真他娘憋气,尤其,这小子虽不管事儿,却天天跟那些当值太医混在一起,问东问西,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儿,就是那个脾气出了名儿古怪的太医院院正孙济世,都仿佛对他另眼相看,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自己这个御药房的二总管还往哪儿摆。 越想心里越不爽快,望着旁边屋正跟孙济世说话的林杏,脸色越来越阴沉,琢磨怎么想个法儿把这小子料理了,也省的在自己跟前碍眼,还有在他旁边跟前跟后刘玉,一块儿料理了干净。 正想着,外头送药的太监来了,便招呼着礼部当值的人过去点数入库,根本没拿林杏这个御药房的大总管当回事儿。 林杏也不以为意,只是晃荡了过来,在旁边瞧了一会儿,摸了摸篓子里的黄连道:“这是四川味连,品相正好,是一等货,好东西啊,好东西。” 王直呵呵笑了两声:“大总管倒是识货,咱们这御药房炮制的,可是万岁爷跟后宫娘娘们用的药,哪敢轻忽,自然都是一等货,要真是以次充好,奴才怎么对得住太后娘娘跟万岁爷的恩典。” 林杏点点头:“二总管倒真是实心办差,只是二总管心实,下头办事儿的可不一定了……” 王直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林杏呵呵笑了两声:“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二总管被下头人糊弄了,回头要是让人知道,还当是二总管办差不利,岂不冤枉。” 王直阴沉沉看着她:“林兴,你少在爷爷跟前冲大头,你才来几天,懂个屁啊,你今儿这话要是不说明白了,咱家跟你没完。” 他一句话说出来,当值的太医倒是一个个装没听见,别开头去忙自己的事儿,王直后头的徒弟王平可不干了,一指林杏:“真以为自己是大总管了,别做梦了,就凭你,宫里谁不知道卖屁,股得来的体面,边儿呆着是正经,还把自己当成个人儿了……” 小王平话没说完,啪啪就挨了了两巴掌,王平愣愣看着林杏:“你他娘敢打小爷,小爷跟你拼了……”说着几冲上来,要跟林杏撕扯,只可惜还没到跟前呢,不知怎么腿一软,摔在了地上,林杏趁机上去狠狠就是一脚,直踹的王平捂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 御药房的太监大都是王直的人,一看王平吃了亏,摩拳擦掌就要一拥而上,林杏却从腰里抽出一把刀来,正是那天在御膳房剔肉用的,自己使着顺手就要了来,这会儿正好用上,剔刀拿在手里,对着头一个冲上来的小太监,一刀子囊了过去,扑……顿时血就窜了出来,溅了林杏一身一脸都是。 林杏却满不在乎,呵呵笑了两声,把刀子往桌子上一插:“这两天咱家心里烦闷,不见点儿血,我这心里头总觉着不痛快,不怕死的就过来,咱家今儿成全了他。” 林杏的个子虽小,气势却一点儿不差,单腿岔开踩在板凳上,看了看手里的血,呵呵直笑:“这大冷的天,倒暖了手,只可惜太少了点儿。”说着看向那些太监。 虽说在御药房当差,跟着王直没少干缺德事,可这样血刺呼啦的场面,也没见过啊,顿时就怯了,一个个往后退,没一个敢往前去的,眼里不自觉露出惧意,仿佛林杏是地狱来的阎罗王一般。 林杏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自己隐忍了几天,终于找到个机会发作,这一次就得把这些人吓住才行,这威头一次要是立不住,往后再想立就难了。 不止太监,连那几个当值的太医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好欺负的大总管,竟还是个狠角色。 王直到底见过大世面,愣怔一刻,回过神来:“大总管好大的威风,莫非忘了这是宫里,就算是底下的奴才,也是人命,你直接用刀子捅了,待会儿慎刑司的人来了,咱家倒要看看,你该如何交代。” 林杏:“交代什么,二总管莫不是忘了,咱家才是御药房的大总管,王平对咱家不敬,敢跟咱家动手,不教训一下吃点儿亏怎么行,咱家这是教他们长记性呢。” 王直:“即便就教训奴才,也没有直接要命的,你还有没有王法。” 林杏凉凉的看了地上的小太监一眼:“谁说我要他的命了,我是看这小子有点儿淤血之症,我这一刀是给他治病呢。” 王直忍不住笑了:“你当这是哪儿,由得你胡说八道,你这刀子都囊到人身上了,还说什么治病。” 林杏看了看旁边不吭声的孙济世:“是不是治病,你我说了都不算,这不孙院正在这儿呢吗,让他给这奴才瞧瞧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王直倒有些犹豫了,心说,这小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儿,莫非自己看错了,又低头瞧了那小太监一眼,血虽不流了,人却没醒过来,躺在地上瞧着倒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儿,顿时有了底气,跟孙济世一拱手:“还请孙大人瞧瞧,一会儿慎刑司的人来了,也好做个见证。” 孙济世对林杏是颇有印象的,当日因为一碗清蒸驴肉,侍膳总管周和才倒的霉,这个林兴后来居上,代替周和成了御前的侍膳总管。 而且,宫里前些日子都在传万岁爷瞧上了他,天天留在暖阁里头抄经,太后娘娘跟皇上还因为他冲突了起来,皇上一怒之下杖毙了慈宁宫的俩嬷嬷,这事儿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 后来倒不知为什么,这小子忽然就跑到了御药房来当大总管了,宫里私底下都传说林兴失了宠,依孙济世看,此话不可信,要真失宠,不过一个奴才罢了,直接发落下头干秽差不就得了,哪用得着弄到御药房来当大总管。 孙济世在御药房十几年了,深知御药房的水有多深,即便自己这个太医院的院正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不跟王直计较,知道王直后头是太后娘娘,真计较了,没自己什么好儿,他虽耿直,却也知道自保之道。 林兴一来御药房,孙济世就大概明白,皇上这是要下手整治御药房了,只不过,着实替林兴捏了把汗,王直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不禁贪婪还心狠手辣,当初曹化多大的体面,不一样让他弄死了吗。 即便一直知道曹化的死有蹊跷,却始终弄不明白,王直是怎么下的手,一个曹化都死了,如今林兴来了能有好儿吗,只是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掺合的,就在旁边瞧着。 前两天还纳闷来着,就他的印象,林兴可不是个能忍下气的,别看年纪不大,心机手段都相当厉害,不然,也不会从一个洒扫处的小太监混到御前去了。 来了御药房,不知怎么倒转了性,天天儿跟逛庙似的,来回溜达,对于王直的冷言冷语只当没听见,不过倒真懂医理,这两天跟自己说的问的,无论药材还是病症都颇为内行,弄得孙济世都摸不清她的底了。 儿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孙济世知道就算自己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林兴这是摆明了要把自己拉进来。 济世也着实好奇,林兴这看似杀人的一刀,怎么就成了治病? 下身子先探了探小太监的呼吸,呼吸平稳,拿起小太监的手腕搭了搭脉,不禁愣了愣,又看向小太监的刀伤,更为惊愕,抬头看着林杏发呆,不知琢磨什么呢。 他不着急,有人着急,王直急忙道:“何五如何了,到是活了死了,孙大人倒是说句话啊。” 孙济世缓缓站了起来,仍是看着林杏,眼里有深深的迷思,这是凑巧了?还是她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医术,实在有些拿不准。 听见王直问自己,遂开口道:“从脉象上来看,这位公公并无不妥,六脉平和,不过之前大概有血逆之症,如果本官所料不差,林公公这一刀的确是为了治病。” 孙济世一番话,别说王直了,御药房有一个算一个,都傻眼了,刚明明亲眼瞧见林兴一刀囊了过去,这怎么就成治病了。 王直自是不信,扫了一眼周围:“谁跟何五是一屋的?” 话音刚落站出来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奴,奴才跟何五是一屋的。” 王直看了他一眼:“你说说,何五这几日可有什么病症?” 那小太监道:“何五最近总闹热的慌,大半夜没事儿就往院子里站着去,有时还会呕血,除了这些,看起来倒不觉有什么病。” 孙济世点点头:“这就对上了,这位公公血热妄行以至血不归经,故此时常呕血,因血热逆行,便觉五心烦热,故此常嫌热,这正是血热之症,林公公这一刀下去,放了淤血出来,血归经脉,自然六脉平和,只本官实在奇怪,林公公既不知这小太监的症状,又没有亲自诊脉,怎么就断定他有血热妄行之症,用这个法子来治。” 林杏笑了:“孙大人,莫非忘了医之一道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这往望诊才是诊法之首,这个叫何五的,大冷的天穿的如此单薄,却丝毫不觉得冷,便能断定有实热,加之他脸色通红,隐约有躁动之意,故此,咱家断定他是血热妄行,以至血不归经,需用放血疗法最能见效,虽说这小子以下犯上,要跟咱家动手,咱家却本着菩萨心肠,给了他一刀,这一刀可不是为了了结他,而是帮他治病。” 林兴说到此,地上躺着的何五醒了过来,看见自己的胳膊上的血,目眦欲裂,就要上前找林杏拼命。却被旁边的小太监一把拽住,磕磕巴巴的问他:“你,你感觉如何?” 何五瞪了他一眼:“小爷好着呢,这会儿浑身都舒坦了,你拉着我做什么?这卖屁,股的小子捅了小爷一刀,小爷不能就这么算了……” 话未说完就给旁边的小太监一把捂住了嘴:“何五你可别胡说了,孙大人都说了,大总管这是给你治病呢,你是不是觉得好了很多,这就是了,孙大人说你有血热妄行之症,大总管那一刀正好给你放了血,如今你的病可全好了。” 何五都傻了,摸了摸自己,看了看周围,顿时傻在当场。 王直哪想到有这番变故,踢了何五一脚:“滚边儿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阴测测的看了林兴几眼:“想不到林公公还是医道高手。” 林杏:“高手不敢当,只不过凑巧懂得些医理罢了。” 王直哼了一声:“即便你囊何五一刀是为了给他治病,却也不能信口雌黄,说御药房采办的药材有问题,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谁能担待的起。” 林杏笑了:“二总管可别误会了我的好意,我是提醒二总管,别让人蒙了,自己反倒担了不是,不说别的,就说今儿这黄连,按理说呢,品相不差,可算是一等品,只不过这毛须未清,又带着些许湿气,就落了下乘,别的还好说,这份量上怎么算,这湿黄连跟晒干的,可差着不少呢,这不是以次充好的问题了,这是欺上瞒下,咱家可以断定,这里头必然有人拿了好处,才把这样的东西送到了宫里来,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咱家这就去禀告万岁爷定夺,好好查查这帮无法无天的奴才。” 王直一惊:“你要把此事闹大?” 林杏摇摇头:“不是咱家要把事儿闹大,而是御药房干系万岁爷的龙体安康跟后宫娘娘的凤体,出不得丁点儿差错,咱家既当了这个御药房的大总管,若包庇了此事,岂不跟这些人一样犯了欺君之罪吗。” 林杏左一句欺君,右一句干系万岁爷的龙体,可把底下这帮人吓的魂儿都快没了,这御药房的差事之所以肥,就是能从这些药材上动手脚,以次充好的事儿不敢做,毕竟这么些当值太医呢,不好混过去,也就只能从斤两上找了。 这事儿大家都明白,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谁在这上头较真儿啊,再说,除了当值太医,别人根本不懂这里头的事儿,哪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赖。 不想,这位新来的大总管倒是个内行,不禁一眼看破了其中机关,还拿住了这个短儿,较起真儿来,这事儿往小里说是缺斤短两,往大里头说,可是欺君要杀头的大罪,真要是查下来,谁也别想活命。 礼部管事的官员脸色都白了,急忙把王直扯到一边儿:“我说王公公,今儿这事儿可不宜闹大,闹大了咱们谁也落不上好,我瞧着大总管也就是趁机立立威,您今儿低低头,咱们就过去了,至于往后,以您的手段,收拾这么个毛头小子还不容易吗。” 王直也知道其中利害,倒也是能屈能伸,嘴巴一咧嘿嘿笑了起来:“倒是咱家误会大总管了,大总管是一心为了咱家着想,生怕咱家被底下的人糊弄了去,咱家领这个情,从今儿起咱们御药房的事儿都听大总管的,您看如何?” 林杏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王直在御药房这么多年,早已树大根深,没这么容易对付,今儿自己也不过让他知道知道,自己不好惹,往后再想做什么,先掂量掂量斤两,有所顾忌。 再有,就是底下这些人,别以为自己来御药房就是当摆设的,自己可还指望着在御药房发笔横财呢,当摆设哪成。 遂也笑道:“二总管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追究,只是往后这生药再进御药房,必须的先过我的眼才行。” 王直脸色一僵,继而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第41章 下毒的来了 林杏见王直服了软,站起来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王直的肩膀,低声道:“王老哥你我心里都明白,咱家这个大总管来御药房,不过就走个过场,真正长远的还不是老哥你,都是当奴才的,谁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呢,咱家要的不过就是个体面罢了,老哥给兄弟几分体面,咱们就都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王直咬了咬牙,心说,这小子真拿他当个人了,敢跟自己称兄道弟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不过,这会儿他站了上风,也只能顺着他说了两句好话,先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遂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老弟说的是。” 林杏看了他一眼:“老哥明白就好,不过,我这儿还有件事儿得劳烦老哥,咱家好歹也是御药房的大总管,总不能连个单独的院子都没有吧,天天儿在值房里头,总归不叫个事儿。” 王直目光一闪:“这话怎么说的。”踢了旁边的王平一脚:“你这狗奴才怎么办的差,不让你帮大总管安置吗。” 王平刚好点儿,又挨了一脚,疼的腰都弯下了,这话说的,大总管的院子不是师傅住着吗,自己怎么安置,却只能道:“师傅忘了,咱们这御药房好几年没有大总管了,先头大总管住的院子久无人住,实在不知林大总管来,也没得收拾,若是敢在天热的时候还好,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只怕收拾出来也是冰刺哇凉的,住不得人,奴才就想着值房暖和,故此,把大总管安置在了值房,横竖先过去这个冬再说。” 王直看着林杏:“林公公也听见了,这狗奴才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如今寒月里,不如林公公就在值房住上些日子,等开春了,咱家再让人收拾大总管的院子出来,如何?” 明摆着就是不想给林杏腾地儿,林杏来回看了师傅俩一遭,笑了:“原来是咱家误会了王公公的好意,不过,既然值房这么好,不如咱家跟王公公换换,让王公公住暖和的屋子,咱家搬去王公公哪儿忍些日子,等开了春再说,刘玉拿着咱家的包袱,咱们给王公公腾地儿。“你……王直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林杏挑挑眉:“王公公,咱家刚说了,咱家就是个过路的,可过路是过路,咱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窝囊废,要是能过去呢,咱们就都过去,要是过不去,王公公可别怨咱家这个大总管折腾,咱们就先从这生药进出的账目查起,反正咱家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可以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惊动了万岁爷,恐怕到时候就算太后娘娘出马也于事无补。” 王直目光一缩,恨恨的道:“王平,你还这狗奴才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吗,把咱家的东西收拾出来,给大总管腾院子。” 王平愣了愣,看了林杏一眼,见他笑眯眯的看过来,想起刚才捅何五的那一刀,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奴,奴才这就去。”带着人跑了。 王直对林杏阴笑了两声:“大总管这回可满意了吧。” 林杏点点头:“满意,满意,难得老哥这般明事理,咱家自然满意。”说着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这几天起的早,这还不到晌午呢就困了,得了,既然有了住处,咱家也不给二总管添乱了,这就回屋补觉去,王公公自便。”说着迈步走了。 林杏一出御药房,王平手里手里的茶壶啪就摔在了地上,一瞥眼见孙济世还站在哪儿,不知琢磨什么呢,想起刚才这老家伙跟林兴一搭一唱,把自己装了进去,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孙大人的医术越来越高明了,连捅刀子的手段都成了治病的法子,这可新鲜了。” 孙济世堂堂太医院院正,哪会跟他一个没根儿的腌货一般见识,冷冷看了他一眼:“医道一门千变万化,便是本官,穷极半生也只能说窥其门径罢了,谈不上高明,大总管的治法,虽瞧着有些吓人,却极合乎病理,何五血热逆行,已致瘀血之症,若不是大总管今日出手,不出一月,何五极可能暴血而亡,大总管这一刀子说是救了他的性命也不为过,二总管觉得此治法荒唐,是因不懂病理之故,跟二总管这个外行,本官无话可说,若二总管不信本官之言,可传其他当值太医询问便是。”撂下话拂袖而去。 把王直气得险些没吐血,早就知道孙济世瞧不上自己,时不时就给自己添点儿堵,如今来了个林兴,这老家伙更来劲儿了,自己还就不信,这他娘捅刀子都能治病,抓了个小太监:“你去把冯国安叫来。” 小太监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冯国安进来,王直指了指何五:“你给他瞧瞧有什么病没有?” 冯国安是太医院的副使,也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王直不信孙济世,对冯国安却极信任,盯着冯国安给何五诊完了脉,忙问:“如何?” 冯国安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奇哉,怪哉,从脉象上瞧,仿似有血热妄行之证,只不过如今却血气平和,六脉安稳,着实奇怪,这一刀是何人手笔?实在是妙不可言。” 冯国安也如此说,倒由不得王直不信了,一想起林兴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王直从心里头发寒,看了冯国安一眼:“冯大人,咱家这两日觉得身上不大妥当,劳烦冯太医跟咱家去屋里瞧瞧脉,也好对症下药。” 冯国安明白,这是王直有事儿要跟自己商量,便跟着他进了东边的值房。 王直叫两个小太监在外头守着,拽着冯国安进了屋就道:“冯大人,若你刚说的话是真,此事可不好,也不瞒你,何五这一刀是新来的大总管林兴捅的,咱家刚瞧得清楚,林兴根本看都没看,何五往上一扑,林兴就囊了一刀,本来咱家还想借这个机会,找慎刑司的人拿了这小子问罪,不想,他却说是为了给何五治病,还让孙济世做了见证,跟你刚说的一般无二,当年的曹化再有体面,却是个不通药理的外行,这小子若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咱们那些事儿只怕瞒不住她,若她真起了心想查,你我可兜不住。” 冯国安一愣:“公公是说何五的一刀是新来的大总管捅的?” 王直点点头:“正是,咱家倒是不怕别的,就怕那档子事儿翻出来,到时候不说你我,只怕太后娘娘宁王殿下也要牵连其中。” 冯国安脸色也有些变:“这个林兴我也曾耳闻,听说是皇上看上的人,才弄到御前去,明着是侍膳总管,暗里却是皇上的脔宠,好像是通些药理,不过,要说有什么高明的医术,本官是不信的,医道一门,非十年不能窥其门径,这小子不过才十五,还在洒扫处当了四年差,算起来,十一进的宫,便从他出生就学医,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年的功夫,或许懂一些皮毛,若说什么高明医术,绝无可能,想来是赶巧了,瞎猫撞上死耗子也未可知。” 冯国安这么一说,王直也觉颇有道理,冷笑道:“咱家就说没见过这么治病的,不定是从哪儿看来的野路子邪招儿,今儿使出来蒙事儿,不过,此事也不能掉以轻心,咱家瞧这小子是个祸害,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除了他,以免后患,还用老法子,咱家就不信这小子能比曹化还命大。” 两人商量好了,各自去准备不提,且说林杏,等王平几个人把王直的院子收拾出来,自己带着刘玉才走了进去,略扫了一眼,心道,这老太监还真会享受,东西是搬走了,可家具大件儿都留了下来。 仔细瞧材质,不是紫檀就是黄花梨的,林杏爱不释手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琢磨这随便一件儿,在现代放到拍卖会上,都能拍出天价儿,比皇上乾清宫用的也差不什么,可见这老太监捞了多少好处。 林杏摸了摸桌子腿儿,这张桌子是最难得的花梨瘿,这要是锯下来做个手串儿,倒是个好玩意儿。 想到此,不免起了贪心,叫刘玉:“你去找把锯来。” 刘玉看了他两眼,还是出去,不一会儿找了把锯过来。 林杏指着桌子腿嘿嘿直笑:“刘哥哥力气大,把这四条腿给我锯短了,这张桌子我瞧着可心,弄成炕桌摆屋里头,在这儿糟蹋了。” 饶是刘玉都愣了愣:“这么大张的桌子如何能当炕桌?” 林杏没好气的道:“你管我,我乐意,我就喜欢大的,你锯不锯,不锯的话,我自己来。”说着要去拿锯,刘玉却没给他,过去把桌子直接搬起来,弄到院子里放倒,嗞嗞差差的开始锯椅子腿儿。 锯完了桌子,锯椅子,堂屋了几件桌椅儿,不一会儿都矮了一大截,摆在那儿怎么看怎么可笑。 林杏却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比刚才顺眼多了。”看地上的一堆桌椅腿儿,叫刘玉收拾起来,用油布裹好放起来,等自己有机会出宫的时候捎出去,就当是王直这老太监送给自己的见面礼了。 对于使唤死太监刘玉,林杏毫无愧疚,谁让他非跟自己过来的,不使唤他使唤谁,让刘玉收拾着,自己进屋倒了杯茶刚要喝,想起什么,又放下了,另外倒了一杯白水喝了几口。 刘玉正好进来,看见她喝白水,开口道:“你是怕茶里有毒?王直胆子再大也不可能你一来就下手吧。” 林杏:“王直背后可是太后,你还指望这老太监有什么顾忌不成,要是他真有顾忌,当初曹化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了,这两日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曹化的病案,想来是让王直烧了。” 刘玉:“我听过一些曹公公的事儿,宫里传说是得了梦游症。” 林杏嗤一声笑了:“狗屁的梦游症,曹化之前怎么没这毛病,跑到御药房里却多了这么个症候,岂不可笑,明摆着是中了王直这老太监的毒计,所以,从今儿起,只要咱们想保住命,就得时刻警醒着。” 正说着,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刘玉出去开了院门,是何五,一见林杏就跪下磕头:“奴才何五心念大总管救命之恩,便求了王公公,过来伺候大总管,从今儿起,何五就是大总管跟前的奴才了,大总管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奴才就是。” 却一眼瞥见炕上偌大的炕桌,吓了一跳:“这,这炕桌……” 林杏笑了:“咱家嫌原先的炕桌小,使唤着不得劲儿,瞧着外头的桌子厚实宽大,就让刘玉锯短了腿儿挪进来。” 何五嘴巴张的老大,都不知说什么了,外头那几样家具他可是知道,是王公公费了老力气踅摸来的,平常时不时吩咐他们抹油保养,看的跟宝贝似的,如今到这位手里,才多会儿,腿儿就没了。 见林杏盯着自己,忙合上嘴道:“那个,大总管使唤着得劲儿就好,这眼瞅就晌午了,奴才这给您二位端饭去。”说着跑出去了。 林杏:“看见没,咱们刚进来,就来了个下毒的。” 刘玉:“你是说何五,刚你不救了他的命吗。” 林杏冷笑了一声:“这奴才要真知道好歹,也不会跟着王直助纣为虐了,这些人都是王直手底下的,你忘了刚这奴才还跟我张牙舞爪的呢,这才多一会儿,就跑来做小伏低,肯定得了王直的吩咐,不过,我倒十分好奇他们要怎么对付我。” 刘玉忽然道:“你怎么会医术?”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若我告诉你,我本来就是个大夫你信不信?” 刘玉沉默半晌:“之前不信,今儿有些信了。”顿了顿又道:“其实林家也是祖传的医药世家,祖上曾当过前朝的御医。” 林杏挑挑眉:“你不是现在想告诉我林兴的身世吧,之前我倒是颇有兴趣,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这些事儿跟我毫无关系,还是不知道的好,你说是不是?” 刘玉看了她良久低声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林杏待要细问,死太监扭头出去了。 林杏暗骂什么东西,说话总说一半儿,不是勾人腮帮子吗,想起什么,对着窗外嚷了一句:“一会儿你得空去一趟御膳房,找顺子要两只兔子过来,就说我闲着没事儿,打算养着玩。”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刘玉嗯了一声。 林杏忽觉,有这么个人在跟前儿伺候着也不错,虽说是颗定,时,炸,弹,不知哪会就爆了,可武力值不低,人也勤快,还什么都会干,没有爆,炸之前,还是蛮不错的。 何五不一会儿就把饭菜提过来了,四菜一汤,虽比不上自己在乾清宫时的待遇,也算过得去。 林杏倒没犹豫,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饱了见刘玉跟何五都看着自己:“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何五这才回神,嘿嘿笑道:“大总管真是好胃口,奴才这给您泡茶去。”扭身出去了。 刘玉等何五出去才道:“你不刚说他是来下毒的吗,你怎么还敢吃这些?” 林杏笑了:“我刚想明白了,即便下毒以王直的手段,也不会下到饭菜里,况且,今儿我才跟王直起了冲突,若是这会儿给毒死了,王直头一个脱不了干系,我好歹是御药房的大总管,怎么也得有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法不是。” 刘玉皱了皱眉:“你倒是不忌讳,成天把死搁在嘴边儿上,你就不怕真应了。” 林杏一仰躺在炕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人死屌朝上,想这么多做什么,活一天儿痛快一天儿吧……” 第42章 将计就计吧 “大总管,这是今年贡上的小龙团,是前儿太后娘娘赏下的,二总管没舍得吃呢,叫奴才给大总管送了来,您尝尝。”何五上赶着把盖碗递了过来。 林杏低头瞧了瞧,笑道:“想不到在这御药房也能吃到这样的好茶,听说这两年福建那边儿连着闹灾,这小龙团也越加金贵起来,万岁爷都不常吃,咱家今儿倒是造化了。” 说着,吃了两口,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看向何五:“难为王公公惦记着咱家,送了这样的好东西,咱家在御前的日子短,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回礼,心里可有些过不去。” 何五嘿嘿一笑:“您如今可是咱们御药房的一把手,哪还用回礼啊,二总管交代了,只大总管喜欢尽管吃,等吃没了再给大总管送过来。” 林杏点点头:“那咱家就擎受着了。” 何五目光闪了闪,开口道:“大总管,刚小的听太医院的孙大人说,您刚这一刀扎的巧,是极高明的医术呢。” 林杏却笑了:“什么高明的医术,跟你说句实话吧,咱家也就懂些简单的药理罢了,之所以看出你是血热妄行之症,是因咱家未进宫之前,邻居有个汉子跟你的病症一般无二,后来遇上个游方的郎中,不由分说扎了他一刀,这个病就好了,因这事儿太蹊跷,咱家就记住了,用在你身上正好,行了,时候不早,你这伤还没好呢,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这儿有刘玉呢。” 何五只得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林杏看了看手里的茶碗,叫刘玉端了铜盆来,把茶一点点倒了出去,茶汤倒尽了,果然有些微细末状的东西,也是何五心急,若是再等一会儿,细末全部融进茶汤里,神仙都看不出来。 刘玉脸色顿时就变了,指着她:“你明知道这茶里又有毒还吃,你是真不想活了是不是?”一把抓住她的脖领子:“想死,门儿都没有,只我刘玉活着一天,你就得给我活着。”说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就往嗓子眼里扣。 林杏急忙推开他:“你有病啊,老娘活着好好,死什么,刚我吃的那口茶都吐到帕子上了,你当我傻啊,明知有毒还往下咽。” 刘玉愣了愣:“你都吐了,那就好,那这是什么毒?” 林杏没好气的道:“现在还不知道,你去把兔子抱过来一只。” 刘玉应声去了,林杏把白菜叶在茶碗里滚了滚,喂给兔子吃了,不一会儿就见兔子开始不对劲儿,摇摇晃晃的开始在笼子里乱撞,又过了一会儿躺在笼子里不动了。 刘玉脸都白了:“这是什么毒药?” 林杏摸了摸兔子的脖子:“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是曼陀罗粉,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狗核桃,重者致死,轻者致幻,我猜曹化的死多半是吃了这个,这东西若用的少,很难被人发现。” 刘玉:“照这么说,曹公公的梦游症,其实是他自己的幻觉。” 林杏点点头:“这东西破坏的是人的中枢神经系统,中了毒之后容易产生幻觉,半夜到处跑也不新鲜了,而且是循序渐进,越来越严重,这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曹公公得了梦游症,然后再找机会把他推到荷花池里杀人灭口,果然做的天衣无缝,现在又拿这招来对付我,想的倒好。” 刘玉:“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杏:“本来我还还想着,若是能拿住王直的短儿,胁迫他为我所用,今儿这意思,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太监一心想弄死我,御药房里有他没我,既然他送上门来,那咱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吧。” 何五一进来,王直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他可吃了那茶?” 何五嘿嘿一笑:“吃了,吃了,这小子还真是御前出来的,是个识货的,奴才亲眼见他吃了,才回来的。” 王直点点头:“以后这个按我说的份量,每天放到他的茶里,不出七天管教他知道厉害,你仔细瞧着她的反应,每日来回报。” 何五应着去了,王直看向冯国安:“这小子敢在咱家跟前抖机灵,咱家让他去见阎王,就是可惜了我那几件儿好东西,活生生让着小子给祸害了。” 冯国安知道他说的是那几件家具,便道:“若能除了这个后患,公公那几样儿东西也算值了,总比翻出来,灭咱们的九族强,我看皇上那个药先停一停吧,我刚想了,虽不觉这个林兴的医术有多高明,可咱们也得稳妥些,先把这小子灭了再说,不然,真让着小子瞧出机关,可是大麻烦,还有,最近孙济世一直再翻皇上的用药记录,只怕是疑心了什么,你叫底下的人仔细着些,莫露出马脚。” 王直点点头:“你放心吧,底下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回头我再点他们几句,牵连着身家性命,谁也不敢马虎。” 过了七八天,御药房忽然传出了个奇怪的消息,说新来的大总管林兴给死了的曹化缠上了,半夜里不睡觉天天往外跑,有半夜出去解手的小太监,遇上过,说,可吓人了,直眉瞪眼的往前走,喊了也不答应,瞧方向是奔着御花园去了。 有人瞧见,大总管到了御花园的荷花池子旁边,傻呆呆的往水里望,也不知望什么呢,身子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儿栽下去呢,这不是给曹公公的鬼魂缠上是什么。 其实林杏很是烦恼,算计了所有,就忘了现在是大冬天,荷花池子都冻成了冰,就琢磨自己选的这个地儿是不是不合适,要不王直怎么还不下手,害的自己天天跟神经病一样,半夜跑出来挨冻。 林杏发愁,王直也正愁呢,如今外头的谣言四起,按说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趁这会儿把林兴弄死,全推到曹化的鬼混身上,倒也便宜,可这杀人容易,怎么灭口却是个大问题,以前弄死曹化的时候,根本没用费劲,直接跟着他,一闷棍打晕,推到荷花池子里淹死了事。 如今荷花池子里结了冰,推下去也没用,倒有些麻烦。 王平见师傅发愁便道:“师傅,您老还愁这个做什么,依着我说,直接一棍子把她打死,往荷花池子里一推,管他是淹死还是摔死的,反正死了不就得了。” 王直瞪了他一眼:“说你蠢你还真蠢,一棍子打死不就有了外伤,推到荷花池子里,赶明儿让人发现,一验伤就知道不是失足摔下去,这小子又跟皇上有些不清不楚的,虽说如今来了御药房,万一皇上还想着这小子呢,到时候查起来,有咱们的好儿吗。” 王平眼珠子转了转:“荷花池子旁边不有口井呢吗,直接把这小子塞井里头不就完了,那井深水凉,只他下去保证有死无生,那地儿自从曹公公死了之后,白天都没人往哪儿去,更何况半夜了。” 王直听了阴测测的笑了一声:“这倒是个好主意,既如此,趁热打铁,今儿晚上就动手,要不然,这小子天天在御药房晃荡,可耽搁了咱们不少财路,对了,这小子身边儿那个刘玉,你注意些,他要跟着,就先缓缓。” 王平道:“奴才省的。” 林杏在里头又套了一层棉袄,才把中衣穿在外头,大冬天的假扮梦游症,还真受罪,中衣轻薄,穿着出去瞎溜达,不用王直动手,自己先冻死了。 林杏只能在里头多套上两层棉袄,虽说看上去有些鼓鼓囊囊的,可大半夜的,看见自己这样穿的白乎乎,也没人敢仔细打量。 套好了,正要出去,刘玉一把拽住她:“那王直派出来的人,必然心狠手手辣,你,小心着点儿。” 林杏挑挑眉:“你要是真不想我死,就在后头盯紧了,咱们逮着了这个人,收拾了王直,才能过几天舒坦日子,不然,早晚丢了命。”撂下话就出去了。 林兴一到荷花池边儿上,就瞧见了那边儿假山后的人影儿,今儿晚上月亮大,正好映出个人影来,林杏瞧着像是王平。 林杏索性走了过去,就在假山前头不远站住,看似望着荷花池子,却是瞧着那个人影慢慢举起棍子,刚要落下来,就给跟过来的刘玉拿住,堵上嘴捆了起来。 王平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却并不害怕,仿佛拿准了林杏不敢把他怎么样似的。 林杏:“是不是觉得有你师傅撑腰,咱家不敢要你的命,你还真看得起你师傅,信不信,明儿我把你捆着往你师傅跟前一送,你师傅必然把罪过都推到你身上,就算我大人大量饶了你,你师傅也得要你的命。” 说着,把他嘴里的核桃抠了出来。 王平刚要喊叫,忽觉咕噜噜咽下个什么东西,不禁大惊:“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林兴拍了拍他的脸:“别着急,没什么,就是个药丸子,这药丸子可是大补的好东西,本来我还舍不得呢,是找人从苗疆淘换来的,使了咱家足足一百两银子呢,听说这东西一旦吃下去,就能在你肚子里生根儿,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七天吃一次解药,什么都不影响,换句话说,要是不吃解药,那东西发作起来,到时候肠穿肚烂,死相可是没法儿看。” “你,你胡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即便有,你又怎么知道?” 林杏笑了:“咱家都能识破你们下到咱家茶里的曼陀罗粉,这又算得什么?别不告诉你,这天下不管是治病救人的良方,还是害人性命的毒药,咱家都一清二楚,就你们这点儿手段,也就曹化那样没用的才会中招,想收拾咱家,早着呢。” 王平看着她,忽然想起那天他捅何五的时候,也是这副笑眯眯的表情,不禁从心里发寒。 林杏从腰里抽出剔刀,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放心,刚那药可值一百两银子呢,给你吃下就算废了,我要是这会儿攮死你,我这一百两银子岂不打了水漂,这么着,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把解药给你,你按时候吃,保证能寿终正寝,可如果你把事情告诉了王直,就算咱家死了,你也甭想活命。” 王平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你,你让我做什么?” 林杏笑道:“简单,怎么给我下的药,原样不动的下到你师傅茶里。” 王平声儿都抖了起来:“这曼陀罗粉是太医院副使,冯大人拿来的,我手里哪有这东西。” 林杏却冷笑了一声:“没有那就等着死吧。”说着,手里的刀子一转,割开绳子:“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是想死还是想活。”撂下话站起来跟刘玉走了。 王平傻呆呆坐在荷花池子边儿上,猛然想起什么,忙抠着嗓子眼儿往外吐,胆汁都吐出来,也没见那药丸子。 忽听旁边传来一阵笑:“忘了告诉你,那药入喉既化,别说呕出来,就算把你开膛破肚,拿出你的肠子肚儿的涮几遍也没用,那东西可是活物,你死了它都死不了。“王平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竟然长了这样的东西,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恨恨看着走远的林杏,心里想着,回去该怎么跟师傅交代,无论如何也得先回去再说,把今儿糊弄过去,明儿寻太医好好瞧瞧,林兴这小子阴险狡诈,没准就是骗自己的,哪有这样的毒药,听都没听过。 想到此,爬起来往回走。 王直正焦急等着信儿呢,见他回来忙问:“怎么着了?” 王平:“那个刘玉始终跟在后头,不得下手。” 王直哼了一声:“倒真是碍事儿,咱家就不信,他能天天跟着那小子,你先回去歇着吗,明儿再去。” 却说林杏跟刘玉一路回来,都快冻透了,泡了个热水澡才算缓过来,躺在炕边儿上,由着刘玉给她擦头发,闭着眼咔嚓咔嚓的啃冻梨。 这是顺子昨儿送过来的,这东西林杏小时候常吃,后来长大就没怎么吃过了,想不到,宫里还有这东西,倒让她颇有些怀念。 啃了一个,伸手往炕桌上想再摸一个,却给刘玉拿走了:“你自己不是大夫吗,难道不知道这大凉之物,不可多食。” 林杏睁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瞧了他一会儿:“刘玉,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要是再想不开,我也没辙儿,你要是打着我养好了身子,去勾引皇上的主意,还是省省吧,就我这样儿的,就算再养也成不了美人儿,更何况,你不也知道吗,乾清宫那位喜欢的可不是美人,依我看,你倒是比我有戏多了。” 林杏话说完刘玉蹭的站了起来,咬着牙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甩手走了。 林杏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嘟囔了一句:“这死太监还真是喜怒无常。” 坐起来拿着帕子继续擦头发,擦干了,缩进被子里准备睡觉,刚闭上眼就感觉死太监躺在自己旁边,也不睁眼,却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一边儿缩一边儿琢磨,死太监的好处真是越来越多,除了武力值高,勤快,还是个智能型的人工暖炉,靠在他怀里,比抱着汤婆子还舒服呢。 感觉死太监拢住了自己,林杏嘴角翘了翘,这死太监就是嘴硬心软,说起来,比顺子还有用呢,要是出宫的时候,能把死太监带出去…… 念头刚起,就是一惊,自己傻啊,竟然异想天开的要带死太监出宫,这家伙可是个定,时,炸,弹,回头爆了,自己可就死无全尸了…… 第43章 执拗的医痴 王平总觉着肚子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弄得一晚上都没合眼,一早起来,就找了当值的太医马元之诊脉,马元之是孙济世的亲传弟子,又选到了御药房当值,自是心高气傲,琢磨自己可是伺候皇上跟后宫娘娘们的太医,给这些太监看病,心里着实不爽快。 却又碍于王平是二总管王直的徒弟,不好推辞,只得给他看了看。 王平紧张的盯着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症候?” 马元之心说,有什么症候自己还不知道啊,让他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随便说了一句:“肚子里生了虫儿,吃点儿打虫药就成了。” 马元之一句话把王平吓得魂儿都没了,还真有东西啊,看来林兴那小子真没蒙自己,想起什么忙又问太医:“那个,您可听说过苗疆的秘药?” 马元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倒也实话实说:“古医书上曾有有记载,苗疆人善于养蛊之术,是一种以毒虫为引施法的巫术,具体的倒不清楚,只是听说,举凡中了蛊毒的人,若不得解,最后终至肠穿肚烂而亡。” 马元之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把王平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哪还敢再问,跌跌撞撞的跑了。 马元之愣了愣:“什么毛病,看了病连个谢字都不提。”侧头见老师孙济世,忙站起来行礼。 孙济世撇了眼王平:“他病了?” 马元之忙道:“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肚子里生了蛔虫,吃些驱虫药打打就好。”想起什么,好奇的道:“师傅新来的大总管真懂医术吗,那个放血疗法,弟子在医书里虽也曾见过,却是用针刺血,哪有这样用刀子捅的?” 孙济世沉默良久:“这个人我也看不透,她这样的治法的确稀奇,先头我也疑惑,后来看到何五身上的刀口,才觉这人高明,那刀口看似吓人,深浅却恰到好处,若再深些,只怕何五这条胳膊就废了,若浅了,血喷不出来,难以达到震慑的效果。” 马元之:“师傅是说,她这一刀算准了。” 孙济世点点头:“虽然为师也不信,他能拿捏的如此之巧,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见徒弟不以为然,不禁道:“你虽少年有成,入御药房当值,之于医道一途,也不过稍窥门径而已,需知人外人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别觉得林公公年纪小,就小看了他,他小小年纪就能爬到御药房总管的位置,着实不简单,远的不提,就说前些天那档子事儿,王直在御药房这么多年,哪肯跟别人服软,可那天硬是让林公公逼的低了头,从刚来时的隐而不发,倒拿住把柄一击而中,这份心机,只怕内宫里奴才都算上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马元之却有些不以为然:“弟子倒觉她不一定懂什么高明的医术,更何况,运气还差,如今谁不知道她被曹公公的鬼魂纠缠,天天晚上不睡觉,往御花园的荷花池子跑。” 马元之话未说完就被孙济世喝住:“胡说什么,哪来的什么鬼魂,不过是谣言而已,虽不知林公公的医术有多高明,但从我跟她接触这几天的言谈来看,此人对医方,药性的理解,甚至高于你师傅我,你别因为人家年纪比你小,又是太监,就小看了,需知有些人的天分,一生下就是注定了的。” 见自己徒弟低了头,孙济世也觉自己太过严厉,缓了缓神色:“为师如今倒希望林公公这个大总管能当的长远些,跟她探讨医药之理,让为师都受益良多,更何况你了,若能在她身边,你的医术会大有进益。” 马元之嘴里不敢反驳,心里却嗤之以鼻,师傅也太拿那奴才当回事儿了,不就是攀上皇上才爬上来的吗,如今发落来的御药房,定是失宠了,凑巧治好了一个何五,就证明有高明的医术了?真真可笑。 依自己看,就是蒙的,师傅还让自己跟个太监学,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孙济世见他的神色颇为不屑,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徒弟,天分高,又刻苦肯学,要说是个好材料,可就有一样,太过自以为是,便有些心胸狭窄了,容不得别人比他强。 这个性子将来非吃大亏不可,算了,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但愿他吃了一次亏之后,能醒悟到自己的错处,加以改正,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于林兴被曹化的鬼魂纠缠的事儿,自己是不信的,莫说有没有用冤魂,便有,也不可能纠缠的了林兴。 有句话叫神鬼怕恶人,就凭林兴一刀子捅了何五之后,还能笑眯眯的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这个人估计鬼魂都要敬而远之。 更何况,当年曹化的梦游症,自己一直想明白,如今既然林兴跟曹化的症状一样,自己不如去看看他。 想到此,便往林杏住的院子去了。 林杏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今儿没风,太阳还好,难得大冬天有这样的好天气,不出来晒晒实在太亏。 叫刘玉搬了把躺椅放到院子正中,林杏躺在上面,闭着眼假寐,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一点儿不觉得冷,就是有些刺眼。 林杏翻了个身,侧过头,正看见刘玉栓绳子,绳子栓好了,进屋把被褥都抱了出来,晾在绳子上,不时用木棍敲打,弄好了就去井台打了水来洗衣裳,那贤惠的样儿,把林杏都打动了。 死太监莫不是转了性,自打来了御药房,简直变了个人似的,让她越来越依赖,也越来越舍不得,果然人是习惯的动物,习惯了有人伺候,连这人包藏祸心都顾不得了。 何五一早来了一趟给自己泡茶,看着自己喝了两口,才心满意足的走了,林杏倒替王直担起心来,手底下都是这么一帮蠢货,还成天净琢磨着害人,最稀奇,还害了不少人,这宫里人的智商也真是醉了。 看见刘玉一双手被冷水浸的通红,有些不忍:“你傻啊,烧桶热水兑着不就得了,非自己找罪受做什么。” 刘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站起来烧水去了,这么听话反倒弄得林杏还有些不大习惯,等他回来不禁道:“刘玉你过来。” 刘玉擦了擦手上的水,走了过来。 林杏抓着他的手腕给他号了号脉,六脉平和,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林杏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个,你是不是又惦记什么呢?” 刘玉冷冷看了他一眼,这眼风吓得林杏缩了缩:“算我没说。”翻了个身背对他躺着,过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搭了一床薄被,心里真是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这死太监别是被夺舍了吧。 孙济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杏身上搭着一床薄被,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跟前的太监正在忙出忙进的收拾屋子,一瞬间给孙济世一种错觉,怎么瞅着像老百姓家小夫妻过日子呢。 看见他,刘玉走过来推了林杏一把:“太医院的孙大人来了。” 林杏都快睡着了,给他推醒颇有些不爽,却听见他的话,手遮住日头瞧了一眼,还真是孙济世,只得坐了起来,打招呼:“孙大人来了,咱家这几天身上不爽利,腿脚发软,不能起来相迎,还望大人恕罪。” 孙济世忙道:“不妨事,大总管养病要紧,在下也是听说大总管病了,这才过来瞧瞧,若林公公不介意,可否容在下给公公诊诊脉。” 林杏眨了眨眼,伸出手:“如此,劳烦大人了。” 林杏的手一伸出来,倒让孙济世愣了一下,之前没注意,如今在日头下,只觉皓腕如雪,十指芊芊,这只手比起后宫那些精于保养的娘娘们也毫不逊色。 孙济世是个正经人,即便觉得好看,也不会多看,而是移开目光,三指搭在腕子上,号了半晌儿抬起手。 林杏:“咱家这病可重?这几日总觉着身上犯懒,没精神,连去御药房瞧瞧的心思都没了,咱家这么想着,是不是真的不中用了。” 林杏演戏演得极为逼真,不知道的,看见这个样儿,必然会觉得她命不久矣,可惜孙济世是个耿直君子,根本不会顺人情说话,直接道:“从脉上瞧,公公六脉平和,并无症候。” 那意思就说你身体好的很,再装也没用。 林杏却不理会他的话,这戏既然演到了这会儿,自然还得继续演下去才行,不然,岂不前功尽弃,虽觉以孙济世的为人,不会跟王直这样的小人同流合污,可没收拾了王直之前,还是小心为上。 想到此,便道:“连孙大人都瞧不出症候,可见咱家这条命真悬了,孙大人不用劝我,咱家如今也想开了,这御药房就不是咱家该来的地儿,前头曹公公是看不下去咱家占着他的窝儿,这才缠着咱家不放。” 孙济世满头黑线,想了想还是道:“不瞒大总管,曹公公的事儿,在下一直心存疑惑,大总管也深谙医理,想必知道,这梦游症大多发于孩童时期,成人若有此症候,大都是遗传所致,也就是说,父母有此症,儿女才可能发作,曹公公的父母虽不可考,却曹公公之前数十年,不曾发过此症,却在御药房发作起来,最终致死,在下一直冥思苦想,却怎么想不通其中道理,本想翻阅曹公公的医案,却不想那年御药房走水,烧了个精光,倒成了在下的一块心病。”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暗道,这孙济世费了这么多唇舌,传达的不过一个意思,他不信曹公公是因梦游症而死,听说自己也有了跟曹化一样的症状,这才急巴巴的赶来,是想弄明白其中的病理。 林杏不禁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个医痴,自己要不提点提点他吧,省的他天天往自己这儿跑,回头再引起王直的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指了指旁边的兔子笼:“孙大人,咱家这条命是死是活,就交给老天爷了,只是我养的这两只兔子,怪可怜见的,这两天不知怎么不吃不喝的,还天天撞笼子,刘玉说是我喂的不对了,可我仔细想想,没喂什么东西,就是那天喂了些我每日的喝的茶,这些茶可是福建贡上的小龙团,也就王公公舍得拿出来送人,我瞧着两只兔子可爱,就想给它们也尝尝,不想就病了,孙大人要是得空儿,给它们瞧瞧,若是能好了,也是两条生命,阿弥陀佛。” 说到最后还念了句佛号。 孙济世愣了愣:“可否把公公每日喝的茶让在下瞧瞧。” 林杏从旁边的小几上把茶杯端过来:“这是何五一早上来给我泡的茶,说是用的玉泉山的山泉,我只吃了两口,剩下都在这儿呢。”说着递到孙济世手里。 孙济世倒是不嫌弃,就着茶碗喝了一口,这份勇气林杏都佩服,自己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她,这茶里弄不好下了毒,可这位根本不在乎,直接就往嘴里倒,林杏现在终于有些理解神农尝百草的精神了,这个执着不怕死的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孙济世:“在下可否把这茶跟兔子带回去?“林杏点点头:”如此最好。“让刘玉把兔笼子提过来,交给他,送着他走了。 刘玉:“万一他要是王直的人,岂不麻烦。” 林杏笑着摇摇头:“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孙济世这样执拗的人,是绝不会跟王直那样市侩的小人结交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追查曹化的死因,估计,王直对孙济世也恨得牙痒痒,不是孙济世顶着太医院院正的名头,估计早跟曹化就伴去了。” 刘玉又道:“昨天你给王平吃的是什么?你连宫都没出过,哪里来的什么苗疆秘药,?” 林杏:“我要是不这么说,王平怎么会怕。” 刘玉皱了皱眉:“可是他若找太医一瞧,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林杏嘿嘿乐了:“他要不找太医,这事儿真不见得能成,他若是找太医瞧了,必会乖乖听话。” 正说着就听见敲门的声音,林杏笑了:“瞧见没说曹操曹操到,这小子来了。” 刘玉半信半疑的过去开了门,王平蹭的就闯了进来,到了林杏跟前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我的大总管,林公公,您可得救救奴才,奴才可不想肠穿肚烂。” 林杏:“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若是你顾念师徒情份,那可对不住了,你师傅是变着法儿的想弄死咱家,这御药房有他无我,你要是照我说的做,咱家保你长命百岁,过后禀明了皇上,提拔你个二总管当当,岂不比给你师傅当徒弟强。” 王平心说,倒了如今,只怕自己也没别的选择了,再说,这些年自己跟着师傅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好处捞回来都进了师傅的口袋,自己可是什么都没落下,还有事没事非打即骂,这日子过着也没指望,不如借这次机会,除了老家伙,弄个二总管当当,既保住了小命,又得了好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44章 御药房乱了 林杏见他动意,遂再接再厉:“想必你也知道,咱家来这御药房不过走个过场,早晚还得回御前当差,等咱家走了,这御药房还不是你的天下。” 王平越听眼睛越亮,有道是无毒不丈夫,没点儿狠心成不了大事,他师傅是个一毛不拔的瓷公鸡,要是自己再不趁早谋划,将来可落个没下场。 想到此,狠了狠心:“奴才照着大总管的意思干事儿是成,只这曼陀罗粉却是出自冯国安之手,只怕瞒不过他,若给冯国安戳破又该如何?” 林杏:“这你不用担心,冯国安这一两日间也该病了。” 王平心里直犯嘀咕,你也不是神仙,你说病就病啊,不禁道:“大总管,冯国安可是太医院副使,医术高明着呢,便有什么病也请不了几天假。” 林杏看了他一眼:“放心,他这病没有十天半月的好不了,你若不信,咱们赌一百两银子如何? 王平差点儿没晕过去,心说,这位还真敢说啊,张嘴就是一百两,自己就算把家当全典当了,也弄不来一百两啊,忙道:“奴才不敢。” 林杏呵呵笑了两声:“最近忙乱不得闲,等过些日子,咱家窜个赌局儿,让王公公好痛快的玩几把,不瞒你,咱家别的本事没有,要说这赌运还真不差,十赌九赢,到时候,你跟着咱家下注,包你赢个盆满钵满。” 王平仿佛看见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往自己口袋里头飞,笑的见牙不见眼,却想起肚子里的东西,忙道:“那个,大总管,您给奴才吃的那东西,可有解药?奴才如今明白过来了,从今往后为大总管马首是瞻,您说一,奴才绝不说二,这解药不如您就赐给奴才吧。” 林杏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明白人,咱家也用不着费这力气了,那药极难得,不是机缘巧合,纵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给我的那人说了,此药一旦服下,除非死,终生不得解,不过,也不妨事,有短期缓解的方子,只要一个月吃一回,这东西不但不会作乱,还能保你身体安泰,比大补的灵丹妙药都强。” 王平暗骂这厮不是东西,如今自己的命捏在这小子手里,先哄着他,等弄死了自己师傅,把这小子手里的药房哄过来,再想法儿收拾了他,这御药房可不就成自己的天下了吗。 王平可不信林杏说要回御前的话,卖屁,股爬上来的小子,皇上要不是玩腻了,能把他发落到御药房来吗。 不过,还别说这小子的确生的不差,唇红齿白,一张脸比那些宫女都细粉儿,难怪皇上都动了心。 林杏见王平贼呼呼的目光一个劲儿在自己身上扫,就知道没想好事儿,正琢磨怎么想个法儿收拾这小子一顿,忽的一只木桶从那边儿飞了过来。 林杏陡然睁大眼,正看见那桶奇准无比的砸在了王平脑袋上,把这小子砸的哎呦一声惨叫,白眼一翻就晕了。 林杏不满的看了刘玉一眼:“你怎么把他砸晕了?” 林杏拿这死太监没辙,只得认命的站了起来,想给王平瞧瞧,倒是砸哪儿了,别砸死了吧,手刚要伸过去探探他的鼻息,死太监却挡在她前头,一把抓起王平的脖领子,反正就是俩嘴巴。 王平果然醒了过来,这一醒过来,就觉脑袋也晕,脸也疼,不明白的看向刘玉,刘玉理都不理他,去那边儿接着晾衣裳去了。 林杏咳嗽了一声:“那个,对不住啊,刚木桶不知怎么飞过来了,正砸你脑袋上,哎呦,都冒血了,咱家也不留你,赶紧寻太医瞧瞧去吧。” 王平抬手一摸,果然一手血,吓的脸都白了,也顾不上再说什么,撒丫子跑了。 等王平没影儿了,林杏不禁看了刘玉一眼:“你说你怎么就没个轻重呢,要是把他砸死了,谁给王直下药去。” 刘玉只是不吭声,林杏叹了口气:“行,你是大爷,咱家不跟你上檩。”说着又靠在躺椅上,今儿天还真好。 不想自己不搭理他,死太监倒主动过来了,递了杯茶在她手里:“冯国安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林杏嘿嘿一笑:“前儿顺子过来,我特意跟他扫听了几句,冯国安也是御药房的轮值太医,这老家伙最是个好嘴的,尤其喜欢尝鲜儿,最爱吃的一道菜是杂菇汤,每次当值,必要吃这道菜。” 刘玉:“莫非你要在他的杂菇汤里下药?” 林杏摇摇头:“下药岂不落了下乘,既然他爱吃蘑菇,咱家就给他再加两样儿,保证汤浓味美,吃一回想两回。” 刘玉:“冯国安是太医,你确信他过后回过味儿来。” 林杏乐了:“回过味来也得吃个哑巴亏,小御膳房归着乾清宫管,按理说,只预备皇上的御膳即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院副院使,竟然敢占这个便宜,毒死他都活该,更何况,我只是让他在家病个十天半月的,算起来还便宜他了。” 刘玉看了她良久,吐出一句:“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转身进屋了。 林杏摸了摸鼻子,心说,懂个屁啊,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再说,这宫里头从主子到奴才有一个算一个,有不狠的吗,别看天天念着经,供着菩萨,那心比阎王都黑,哪怕是皇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起皇上,那变态最近倒找了新的乐子,昨儿听何五说,正满世界的选美人儿呢,林杏觉得自己之前许是想错了,这变态不是不喜欢美人,是审美劈来看腻歪了,想也是,后宫里的美人再好,一天两天行,日子长了,再美也成了马棚风。 红楼梦里薛蟠不就这德行,娶了一个,惦记一个,弄到手了看一眼都嫌烦,喜新厌旧是男人的通病,估计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成了变态皇上的旧人,真不知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不过,这样也好,等过些日子美人们都进了宫,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这个御药房的大总管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带着太医去瞧病了,到时候既能看了美人,还能捞好处,这日子可比御前强多了。 当然,前提是得把王直这老太监给办了。 却不知,这会儿御前大总管成贵正发愁呢,美人的画像倒是呈上来不少,可万岁爷要不随便扫一眼,要不干脆看都不看,瞧意思根本没选美人的心思,莫不是还惦记着林兴那小子呢。 瞅着又不像,自打林兴去了御药房,没见万岁爷提过一句,成贵还特意选了几个清俊漂亮的太监在御前伺候,有两个比林兴长得还秀气,成贵暗里观察了观察,万岁爷对这些小太监从不假以辞色。 成贵这才放了心,又拐弯抹角的劝了皇上几回,这才勉强选出了十位,先派宫里的老嬷嬷去教规矩,调教性情,等过了年,一开春就进宫。 忙活完了这事儿,就不免想起了林兴,从心里说,成贵很喜欢这小子,聪明机灵,会来事儿,年纪不大,可论起心机城府,把宫里当了几十年差的老太监都能玩儿了,这小子真是人才啊。 成贵觉得,没有比林兴更适合接自己班儿的了,要不是瞧着皇上对着小子起了心,自己还真不舍的把他调走。 人走了,这心里却有些撂不下,虽说知道这小子鬼主意多,可王直又岂是好惹的,遂叫了跟前的小太监:“最近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那小太监一听总管大人问这个,愣了一下,才道:“御药房倒是出了件新鲜事儿,先头御前的林公公去了吗,本来好好的,不知怎么竟得了跟当年曹公公一样的病,天天半夜不睡觉,往御花园的荷花池子哪儿跑,跑了好几天儿,宫里人都说是给曹公公缠住了,弄不好是曹公公来勾魂儿了,都说这位怕是不成了,谁想,没过几天儿,二总管也病了,症候跟林公公一模一样啊,也是半夜里不睡觉往外跑,给他徒弟弄回来好几回了,说瞧着人都迷了,倒是比林公公还吓人,都传说曹公公的鬼魂儿不消停,这才在御药房折腾。” 成贵真吃了一惊,才几天的功夫,怎么竟出了这么多事儿,当年曹化的死,虽没查出原因,可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二总管王直下的手,若说曹化死不瞑目,出来作乱,缠的也该是王直,不该是林兴啊,难道是先头弄错了人,后来改过来了,这听着都是笑话,鬼魂还能弄错了仇家不成。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林兴捣的鬼,之所以,自己在万岁爷跟前进言,让这小子去御药房,就是知道他懂医术药理,还机灵,再加上有乾清宫的传言,王直就算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再有,就是疑心万岁爷这么多年没有皇子,跟御药房脱不开干系,这御药房落在太后手里一天,万岁爷这皇子怕就没着落,调林兴过去,也是认定她是一员福将,说不定就能撞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过,若是林兴捣的鬼,又怎会也得了病呢,百思不得其解,转过天儿来候着孙济世给万岁爷请了平安脉,扯住他问了一句:“林公公病了?” 成贵这一问,孙济世更觉林杏去御药房是皇上的指派的,便也不藏着掖着,摇摇头:“林公公是请了好些日子病假,说身上不爽利,懒得动,下官去给她瞧了瞧,倒不像是病,许是前些日子跟王直闹了一场,心里不爽快了也未可知。” 他这么一说,成贵才松了口气,林兴调走这件事儿,虽是万岁爷首肯了的,对于林杏,成贵还是颇有些愧疚的,毕竟从当差来说,林兴并无不妥,只是因为万岁爷对他过于上心,怕弄出不可收拾之事,才不得已调他离了御前,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心里也过不去。 孙济世见成贵问起林兴,想了想道:“那日下官去给林公公瞧病,林公公说二总管送了她一些贡上的小龙团,吃着好,便喂了自己养的两只兔子,不想,两只兔子都病了,请下官帮着医治,下官把林公公喝剩的茶汤跟兔子带回了住处,发现茶里掺了曼陀罗粉。” 曼陀罗粉?成贵一愣:“这是药材吗?” 孙济世点点头:“若入药可定喘镇痛,只不过此药有大毒,虽可入药,却也能致死致幻,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 成贵:“致死咱家倒是明白,这致幻是什么意思?” 孙济世目光闪了闪:“就是让人产生幻觉,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到处乱走。”说着顿了顿:“症状跟曹公公的梦游症一般无二。” 成贵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 孙济世:“下官只是打个比方。” 成贵:“这曼陀罗粉既有大毒,难道就这么随便人取用吗?” 孙济世摇摇头:“无论是生药局,还是内廷的御药房,这些有毒的药材都有专人管理,一旦动用,必须有三位以上的太医署名才可,医案还要上报下官审批,才可用药,那些管事,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担这样的责任,不过,这东西宫里虽管的严,宫外却不算太稀罕,只要跟药铺相熟,弄一些也不难,只不过,要是真想查清楚来处,无异于大海捞针。” 成贵皱了皱眉:“孙大人的意思,这件事儿查不明白了?” 孙济世笑了:“以前下官也跟总管大人一样,觉着凡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才对,如今见了林公公行事,倒悟了,有些事儿本就糊涂,何必弄那么清楚呢,只要恶人有恶报,就这么糊涂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更何况,下官以为万岁爷此次把林公公调去御药房的决策,着实英明,下官相信,有林公公把持的御药房,必能公正严明,也能更好的为万岁爷办差。” 成贵不得不佩服那小子,这才去了几天啊,连孙济世的性子都改了,要知道孙济世可是有了名儿的执拗,凡事不弄明白,觉都睡不好的主儿,忍不住道:“孙大人倒跟变了个人似的。” 孙济世叹了口气:“不是变了,是服了,心服口服,曹公公的死,下官查了这么多年,却毫无头绪,林公公只几天就弄清楚了,若不是林公公提点,下官如今还糊涂着呢。” 送走了孙济世,成贵转身回了暖阁,刚一进来就听皇上道:“刚孙济世跟你说了什么?” 成贵心嗖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一晃这么些日子了,万岁爷都没提过林兴,怎么这会儿倒问起来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实话说了,怕万岁爷好容易过了那股子劲儿,这一提再勾起心思来,不说,可是欺君大罪。 只得含糊道:“老奴跟孙大人说了几句御药房的闲话儿。” “哦,闲话儿?什么闲话儿?是小林子叫人欺负了吗?” 成贵一愣,这才明白万岁爷嘴上不提,心里却没放下,怪不得无心选美呢,想了想便道:“孙大人说万岁爷英明,知道小林子精通药理,便调他去御药房,如今御药房给小林子料理的井井有条。” 皇上沉默良久才道:“这奴才倒是机灵,到哪儿都能混的开。” 成贵心觉提起林兴不妥,忙道:“万岁爷,老奴听说即将进宫的几位姑娘,可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尤其工部侍郎刘大人府上的三小姐,万岁爷还曾见过呢。” 皇上挑了挑眉:“哦,有这事儿?朕怎么不记得?” 成贵:“万岁爷您是贵人多忘事,去年春天太后娘娘在御花园设赏花宴,召了各家闺秀进宫,万岁爷正好从擒藻堂出来,迎头撞上了个走迷了的小丫头,那丫头就是工部侍郎刘大人府上的三小姐,闺名唤做凝雪的,去年瞧着就是个美人坯子,那肉皮儿细粉的,真跟一堆雪堆的似的,侍郎大人倒会起名儿。” 皇上仔细想了想,好像有这么档子事儿,只是眉眼儿如何都想不起来了,更何况肉皮细不细粉了,不禁道:“比小林子的肉皮还细粉?” 成贵差点儿给自己的唾沫呛死,早知道不提这事儿了,怎么说着说着又跑林兴身上去了:“那个,万岁爷,小林子虽是太监,到底是个小子,哪能跟人家千金大小姐比。” 皇上:“朕却觉得,若哪个女子能跟小林子一样机灵,才不木呆无趣。” 成贵心说,那小子都成精了,真要是哪个丫头跟他一样,不进宫还罢了,真进了宫,还不成了祸水啊。 心里琢磨这么下去可不成,瞧万岁爷这意思,明明是还惦记着呢,估摸等不及那些美人进宫了,脑子一转,倒是想出了个主意,既然等不得,就先选几个宫女到乾清宫伺候吧,要真有一两个得造化的,万岁爷一新鲜,估摸就想不起林兴了。 成贵打算的蛮好,却架不住有变故,宫女还没选上来,慈宁宫哪儿就来人了,请万岁爷去御药房查一桩人命案。 皇上只听了御药房三个字,就站起来往外走,成贵暗暗叫糟,也只能跟在后头。 皇上一进御药房就瞧见跪在地上的林杏,跟一众当值太医,还有御药房底下的太监,里外跪了个满满当当。 皇上特意看了林杏一眼,低着脑袋,瞧不见脸上的神情,暗暗打量她,瞧着仿似比之前胖了些。 林杏早知道这事儿得翻出来,二总管王直之所以能在御药房呼风唤雨,依仗的不就是他后头的太后娘娘吗。 而对于太后娘娘为什么想方设法的把持御药房,林杏猜着,跟皇上这么多年生不出皇子,有一定关系。 这御药房管着皇上跟娘娘们瞧病请脉,稍微做点儿手脚,还不手到擒来,虽然林杏目前没什么证据,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大齐这一辈儿就两位嫡出皇子,皇上是前皇后所出,如今这位太后娘娘生的却是宁王殿下,这母子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哪能一条心。 谁不乐意自己儿子当皇上啊,可有先帝的传位遗旨,太后心里再不甘,也只能眼瞅着让这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儿子坐了天下,自己的亲生儿子却的远远避到江南,这心里能平衡的了吗。 自然就得琢磨了,只要变态皇帝没有皇子承继皇位,自己儿子宁王便是顺位继承人,将来想个阴招儿,再把变态皇上弄死,宁王一登基,这天下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她们母子的了吗。 因此,御药房至关重要,也只有把持了这里,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皇上整成不孕不育,所以,二总管王直跟冯国安才会这么大胆,这是想着将来宁王登基,能当个开国的功臣呢。 林杏虽想到弄死王直,恐怕会惊动太后,却没想到太后来的这么快,王直前脚一死,太后后脚就得了信儿,还把变态皇上也找来了。 不过,林杏却觉,太后这一招儿棋路走的有些臭,如果是想把王直的死栽到自己头上,就是自找倒霉呢,这件事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插手,想栽脏也得差不多吧,这么翻出来,到时候偷鸡不着蚀把米,这老妖婆要是一口气上不来活活气死,可不能怨自己没有敬老之心。 皇上到了跟前给太后见礼,太后冷哼了一声:“这礼见不见的也罢了,哀家也领教了皇帝的帝王之怒,只是哀家跟前的嬷嬷给皇上杖毙就杖毙了,谁让她们不长眼,打了皇上跟前的红人呢,皇上在乾清宫怎么护着这狗奴才,哀家可以不理会,只这狗奴才竟敢对王直下手,哀家就不能不闻不问了,如今王直命丧黄泉,哀家请皇帝来就是想问问皇帝,打算怎么处置这个无法无天的奴才。” 太后说到伤心处,气得直哆嗦,那意思恨不能亲自过来给林杏一刀才解气。 皇上扫了林兴一眼:“小林子,你好大的胆,本是见你通些药理,来御药房也是人尽其用,朕才赏了你个恩典,不想你却仗着朕的恩典,如此胡作非为,竟然敢害了王直的性命,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吗?” 林杏急忙磕头:“奴才冤枉啊,万岁爷,奴才何曾害过王公公,奴才这些日子一直病着,连院门都没出过,便有害人之心也没机会啊,更何况,二总管跟奴才极为相合,自打奴才来了御药房,二总管不仅把他住的院子腾出来给奴才,还特意把太后娘娘赏下的,福建贡上的小龙团送给奴才,叫奴才日常吃着玩。 奴才先头还说,去年福建闹灾,这贡上的小龙团成了稀罕物,万岁爷都不舍得日日吃,奴才哪有这样的造化? 二总管却说,不妨事儿,说他哪儿有的是,别说奴才日常吃,就是天天拿小龙团洗澡,都没问题。 奴才深感王公公对奴才的深情厚谊,正想着等奴才病好了,怎么报答王公公呢,不想,人就没了,奴才心里难受的不要不要的,太后娘娘今儿一来又说是奴才害的王公公,奴才实在冤枉啊。 万岁爷,奴才这条命丢了没什么,就怕连累了万岁爷的名声,回头外人说,万岁爷宠了奴才这么个心存歹毒的,奴才纵死九泉也不能安心啊,万岁爷,奴才的万岁爷啊……” 林杏连喊带哭,那叫一个凄惨,可话却一句都没少说,尤其小龙团的事儿,更是说的详细非常,外加添油加醋。 成贵在一边儿听着都过不去,林杏说的不错,因福建连着两年闹灾,万岁爷免了福建的赋税,这贡上的小龙团也缩减了数量,虽说不至于跟林杏说的舍不得吃,却也格外金贵,平常赏赐大臣,也不过一两二两的。 不想一个御药房的二总管,却能说出拿小龙团洗澡都没问题的话,这简直是一巴掌扇在了万岁爷脸上,合着,万岁爷过的日子还不如一个奴才了。 太后也没想到这奴才如此刁,皇上不来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一见皇上立马又哭又闹的喊起了冤来,还拿小龙团说事儿,小龙团是自己赏给王直的,这狗奴才如此说,不等于把自己搁里头了吗。 一拍桌子:“好个刁嘴的奴才,哀家跟皇上跟前还敢胡言乱语,真真活腻了,来人,把这奴才拖下去给哀家狠狠的打。” 太后一句话,那些嬷嬷虽跃跃欲试,刚要上前,却见皇上阴沉沉的脸色,顿时怯了,想起皇上可是当着太后的面儿,就把慈宁宫两个嬷嬷打的血肉横飞一命归天,谁敢往上找死啊。 太后见这势头,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林兴:“好,好,哀家说这奴才怎么如此大胆,原来有皇帝在后头撑着腰呢,这倒怨不得了,看来哀家如今连个奴才都治不了,还活着干什么,先帝啊,哀家这就找你去吧。”说着站起来就要撞柱自尽。 林兴可开了眼,心说,太后娘娘还真使得出来,这哪是尊贵的太后啊,简直就是一泼妇坐地炮,由此,对于先帝的品味产生了严重怀疑。 只是,你倒是撞啊,装什么样儿啊,真要是这老妖婆撞死了,估摸今儿晚上皇上就得喜大普奔的吃面条,可惜老妖婆就是做样子,说是往柱子上撞,却冲着旁边的太监去了,这戏演的都假出山了。 皇上叫人拉住太后:“母后何必如此,朕亲自审问这奴才也就是了,若果真是这奴才下手害了王直,朕剥了她的皮。”说着顿了顿声音陡然一沉:“却,若不是这奴才,这件事朕也会一查到底,不管牵连了谁,也决不轻饶。” 太后听了微微皱了皱眉:“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御药房乱的紧,有些事儿是得查个水落石出了。”说着,扫过林兴一眼看向旁边的孙济世:“孙大人你是御药房的当值太医,你来说,王直何时毙命?死于何因?” 孙济世道:“王公公的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死在荷花池子旁边的深井里,是王公公跟前的小太监何五发现的,捞上来的时候,微臣检查过,并无外伤,闻听近日王公公,得了梦游之症,常深夜外出,想是失足跌进井里的也未可知。” 太后听了冷哼了一声:“孙济世,你莫非得了这奴才的好处,竟敢如此颠倒黑白,说什么失足跌进井里,什么梦游症,简直笑话,前几日王直来给哀家请安,还好好的,怎么转过眼就得了梦游症,我看你是给这狗奴才打掩护呢。” 孙济世:“微臣不敢妄言,对于太后所说之事,若不是有曹公公的先例,微臣也不敢如此断言,正因曹公公当年也是如此,本来好好的,忽然就得了梦游症,以至跌进荷花池子里殒了性命,以曹公公的例子来推王公公,微臣才敢如此说。” 太后冷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王直跟曹化一样都是失足淹死的了,哀家却不信。”扫了一圈:“怎么不见冯国安?” 旁边的小太监忙道:“回太后娘娘,冯院使告了病假,到今儿已有七天了。” “病假?早不病晚不病,这时候病什么,去给哀家叫来,查清楚王直的死因再病不迟。”这话说的极不讲理,林杏心话,只要冯国安还能站得起来就成。 冯国安是给人架进宫来的,到了跟前跪在地上东晃西摇,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脸色更是青白的吓人,把太后也吓了一跳:“你怎么病成这样儿了?” 冯国安有气无力的道:“微臣不知吃了什么不对付的,上吐下泻了这些天,今儿才刚好了些,请太后娘娘万岁爷恕微臣失仪之罪。” 太后娘娘挥挥手:“行了,甭废话了,你去瞧瞧王直倒是怎么死的?” 冯国安一愣:“王公公死了?” 太后哼了一声:“你倒是个糊涂蛋,快去瞧瞧,王直虽是奴才,却跟着哀家一起进宫,哀家不能让他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两个太监架着冯国安出去查看王直的尸体,不一会儿回来道:“回太后娘娘回皇上,依微臣看来,王公公并非失足落井,而是被人所害。” 太后顿时眼睛一亮:“你接着说。” 冯国安仿佛找到了表现机会,瞥了孙济世一眼道:“微臣方才仔细查看了王公公的身体,发现指甲腋下有小块紫绀,身上更多处发现斑疹,这明显是服用了曼陀罗粉,才会有的反应。” 曼陀罗粉?成贵忍不住看向孙济世,如果自己没记错,就在前几天,孙济世还跟自己隐约暗示曹化的死,就是中了这个曼陀罗粉的毒,而当时王直的症状跟当年的曹化一般无二。 自己认定是林兴捣的鬼,如今看来,果然猜的不错,只不过,这件事如今翻出来,只怕皇上也保不住林兴,想到此,不免看了林兴一眼。 这一瞧倒愣了,只见这小子倒是抬起头来了,直勾勾盯着冯国安,两只眼睛亮的吓人,只一看见这奴才贼亮的眼,成贵就从心里瘆得慌,据他以往的经验,一般这小子眼睛贼亮的时候,就有人要倒大霉了。 果然,林兴开口道:“果真是有人下毒害王公公吗?哎!王公公这样的好人,是谁如此歹毒,让咱家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这几句话说出来,就是皇上都忍不住掩嘴咳嗽了一声。 太后冷笑道:“你倒是摘得清楚,这御药房从上到下,就你一个新来的奴才,不是你还能是谁?” 林杏瘪瘪嘴委屈的道:“太后娘娘,奴才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这没凭没据的人命案,扣在奴才身上,奴才可担待不起,这下毒的人要想找出来其实不难,前些日子孙大人来给奴才瞧病,跟奴才提过,像曼陀罗粉这样的有毒的药材,无论是生药局还是御药房,都设有专人严加管理,寻常人要想弄出来害人绝无可能,若说从宫外弄进来,如今王公公死的突然,想必还没来得及全部销毁,正好,这会儿御药房的太医奴才都在这儿,就让慎刑司的人,挨个屋里搜一搜,必然能搜出真凶来。” 皇上嘴角略扬:“来人,去慎刑司把赵福给朕叫来。” 不一会儿赵福带着人来了御药房。 皇上:“成贵你跟着赵福挨个屋搜,搜仔细了,不可放过一个人。” 赵福略瞄了眼林杏,心说,这位还真能折腾,这才来了几天啊,就把王直给折腾死了,跟成贵两人挨屋的搜,没用多少时间,就从王平屋里搜出了一包曼陀罗粉出来。 不等太后,皇上发话,林杏先一步道:“回太后娘娘万岁爷,王平是王直的徒弟,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师傅,想必后头一定还有主使之人,只有严加审问才能让幕后的主使者无所遁形。” 王平早吓的没魂了,再也想不到是这个结果,本来想的好好,弄死了师傅,自己捞个二总管当当,不想,却惊动了太后跟皇上,如今慎刑司的人搜出了曼陀罗粉,自己百口莫辩。 想到自己如今这样的结果,都是林兴害的,咬了咬牙,心说老子丢了命,你也甭想活,往前爬了几步:“太后娘娘,奴才这么做,都是大总管逼得啊,他用苗疆的秘药逼迫奴才给二总管下药,若奴才不听,就让奴才肠穿肚烂而死,奴才是没法子,才听了他的话,太后娘娘给奴才做主啊……” 第45章 忽悠不死你 众人愕然,再想不到这件事拐了几个弯又绕回来了,成贵跟孙济世不免替林杏担起心来,王平公然指认她胁迫下毒,王平纵然该死,林杏只怕也脱不了罪。 太后却仿佛拿住了七寸,冷笑了一声:“真是好刁的奴才,明明是你指使王平下毒害死王直,却恶人先告状的倒打一耙,这幕后主使者不是别人,就是你这个刁奴,刘福你还等什么,事实俱在,凶手就是林兴,还不把这狗奴才拖下去打死。” 刘福略一犹豫看向皇上。 太后:“怎么?到了这会儿皇上还想包庇这奴才。” 皇上:“母后此事并未审问清楚,王平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他师傅下毒,这样恶毒奴才的一面之词,怎可轻信。”看向林杏:“小林子,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太后气得直哆嗦,指着皇上:“皇上你这是摆明了要护着这刁奴了,哀家倒要看看,今儿皇上要怎么给这奴才脱罪。” 林杏却半天不吭声。 太后:“瞧见没,她自己都知道辨无可辨,这是打算认罪了。” 皇上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小林子,莫非真是你指使王平下毒?” 林杏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万岁爷,奴才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王公公是太后娘娘的家奴,王平是王公公的徒弟,这些当值太医不说,御药房这些奴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王公公手底下的人,哪个没拿过王公公的好处,奴才刚来御药房的时候,就发现进御药房的生药有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情况。 奴才也知自己是新来的和尚,要是管这档子事儿只怕要得罪人,可奴才又想万岁爷提拔奴才来御药房当首领太监,不是让奴才装聋作哑的,奴才如果不兢兢业业的办差,怎么对得住万岁爷的信任,得罪人又怎么了,这些生药炮制之后,可是都要给万岁爷和后宫娘娘们吃的,若有丝毫差池,奴才纵万死不能偿其罪。 奴才先头还天真的以为,王公公不知道这些事儿,是被下头的奴才们哄骗了,便提醒了王公公两句,王公公起先大怒说奴才胡说八道,后来奴才直接指出了刚进的黄连毛须未除,更未晒干,即便品相不差,却有以次充好之嫌,王公公这才给奴才认了错。 之后便给奴才腾了院子,还送了奴才小龙团,更遣了二总管跟前的何五来伺候奴才,奴才心里感动之极,一心想着怎么回报二总管这番情谊。 如今看来,竟是二总管的怀柔之策,是想让奴才失了戒心,然后再想法收拾奴才,好继续独霸御药房。 奴才稀里糊涂的撞进来,挡了二总管的财路,自然要给奴才头上栽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奴才纵有九条命,再这么下去也活不成,早晚都是个死,何必分辨什么,万岁爷就当是奴才指使的王平好了,奴才甘愿领罪。” 太后呵呵笑道:“你少说这些没用,本来就是你这奴才害死了王直,皇上你也听见了,这奴才已经认罪,莫非皇上还舍不得吗?” 皇上脸色阴沉的看了太后一眼:“母后也曾母仪天下,是天下万民之母,岂可失了公正公平之心,若小林子是宁王,被人诬陷,说出如此一番心灰意冷之言,莫非母后也问都不问,直接定罪不成,此事,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能看出疑点,若朕依着母后之言,给小林子定罪,将来传出去,岂不被人诟病朕是个昏庸无道之君。” 太后脸色极为难看,想说什么,却发现皇上把她的后路堵的死死,一句天下万民之母的帽子扣下来,她若再坚持给林兴定罪,就成了失去公正之心的诬陷。气得脸色都发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皇上脸色和缓:“小林子别怕,有朕在,断不会叫你含冤,有什么委屈只管诉来,朕给你做主。” 这几句话说得极为温柔,便是林杏都忍不住起了半身鸡皮疙瘩,下意识错过皇上的目光:“回万岁爷,王平自知必死,便想拉奴才垫背,奴才纵然再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只不过有一样,王平既说遭奴才胁迫,奴才倒想知道,奴才怎么胁迫的你,莫非奴才拿着刀子逼着你给二总管下毒不成。便奴才真有这样的歹心,王平怎肯被奴才逼迫,岂不可笑。” 王平指着他:“你,你把我捆起来,逼着我吃了什么苗疆秘药,吃了那个东西之后,肚子里就生了虫,若不吃你给的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林兴不禁笑了:“王公公,你这故事编的着实精彩,实在不该在御药房当差,该去乐坊编几出小戏,演给太后娘娘和万岁爷瞧,说不准还能得几个赏钱,莫说奴才自十一岁进宫,从未出过宫门半步,便奴才有机会出宫,你倒说说,奴才去哪儿弄你说的这个苗疆秘药,还胁迫你下毒杀害二总管,奴才听着都觉新鲜。 便奴才真弄来了,你说的这什么苗疆秘药,敢问王公公,这御药房到处都是人,奴才何时何地绑了你?逼你吃下这苗疆秘药的。你又不是私人,难道乖乖的让我绑了不成。 便你说的这些都成立,再问王公公,你下毒所用的曼陀罗粉是从何而来?你不是想说,是我给你的吧,要知道我可从未出过宫门半步,而宫里的生药局跟御药房所记载的出药记录,格外清楚,我从何处弄来着曼陀罗粉,指使你去下毒?” 林杏一番话说出,大家伙都听明白了,哪怕御药房先头王直那些手下的,也都觉得王平这是胡说八道呢,说什么胁迫,他是二总管的徒弟,御药房除了二总管就数着他了,谁敢胁迫他啊,他也不是死人,就这么甘心情愿的被大总管胁迫不成。 王平这时候终于知道,自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小子早就想好要阴自己,到了这会儿,横竖自己这条命也保不住了,还怕什么,索性谁也别想好。 想到此,一咬牙:“那天半夜在荷花池子边儿上,你让刘玉捆的我,给我塞了秘药,还说这御药房有我师傅就没有你,让我选一个,如果不给师傅下毒,就肠穿肚烂而死,如果下了毒,将来你得了势,就提拔我当个二总管,太后娘娘,奴才是鬼迷心窍,才被林兴的花言巧语迷惑,又怕肚子里的秘药发作,这才办了糊涂事儿,太后娘娘饶了奴才这次吧。” 太后气得抬腿一脚把他踹了出去:“你还有脸求饶。” 皇上扫了林杏一眼,看向王平:“你说半夜在御花园的荷花池子边儿上,被小林子绑了,朕倒是好奇,大半夜你不睡觉,跑御花园去做什么?” 这……王平刚一犹豫,皇上勃然大怒:“好个大胆的奴才,朕面前还敢胡言乱语,拖下去先打三十板子让他清醒清醒。” 王平吓了一跳,这三十板子下去,自己的小命可都交代了,还清醒什么啊,忙道:“奴,奴才说,奴才全说,是我师傅嫌林公公压了师傅一头,心里头不爽快,便叫何五每日在林公公茶里下曼陀罗粉,这东西吃几天,便会跟梦游症一样,晚上往外瞎跑,没过几天,林公公果然半夜开始往御花园跑,师傅就让我去看看,适当的时候,送林公公一程,不想,给林公公发现,拿住了奴才,这才喂了苗疆秘药,反过来胁迫奴才给师傅下毒。” 他话没说完,太后娘娘脸已经变得青白:“住口,简直是胡说八道,这儿让你说林兴怎么胁迫你给王直下毒,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皇上倒是笑了一声:“母后,朕这会儿倒听明白了,王直身为御药房二总管,不思好好办差,却利用职权谋好处,闹半天,朕这些年用的药,都是这狗奴才以次充好缺斤短两弄出来的,见小林子认真办差,就嫌小林子碍眼,这才想方设法的给小林子下毒,小林子命大,逃过了一劫,不想,王平如此恨小林子,眼瞅着自己没命了,还要拉着小林子垫背,好个刁奴,当朕是好糊弄的不成。” 王平愕然,怎么自己说了这么半天,听皇上的话音儿,还是没林兴什么事儿呢,忙道:“万岁爷,奴才真是林公公逼迫的。” 皇上懒得搭理他,看向旁边的刘福:“刘福,你说此案该如何往下审?” 刘福这会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太后气势汹汹而来,为了给二总管报仇,皇上心里偏的却是林兴,再仔细琢磨一遍儿来龙去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王直想下毒害林兴,不想,却反过来被林兴拿住了把柄,来了个将计就计。 王直一命呜呼,王平下毒之事坐实,这条狗命也等于没了,至于林兴,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其中必是这小子捣的鬼,可就是没凭没据,横是不能跟太后娘娘似的,蛮不讲理的把林兴治罪吧,皇上可在上头巴巴的看着呢。 刘福觉着,自己要是敢有点儿偏着太后那头,往后就等着死吧,可太后娘娘也不是好惹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把事儿弄的更清楚明白才成。 刘福对林兴这小子再了解不过,以这小子的精明劲儿,既然做了这件事儿,便绝不可能留下把柄让人拿捏。 想到此,忙道:“回万岁爷,奴才可否问王公公几句话?” 皇上摆摆手:“你问吧。” 刘福这才转过身看向王平:“王公公的话,在下有几点想不通,还望王公公给在下解惑,王公公说林总管给你喂了苗疆秘药,也就是说,如今你仍是中毒之身,如此,到好办多了,正好太医院的孙大人跟冯院使都在,不如就让两位大人给王公公瞧瞧脉,若果真中毒,就说明王公公所说属实,若未中毒,王公公的话就不大可信了。” 皇上点点头:“孙济世,冯国安,你们给他瞧瞧。” 孙济世倒是反应快,忙应声过来,冯国安却呆呆发愣,不知想什么呢,还是旁边的小太监推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一侧头却正对上林杏的目光,冯国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忽然就明白过来,这小子根本是有意把事情闹出来,然后,一步一步把王直跟自己一网打尽,好深深的心机,好毒的计。 事到如今,自己又如何脱罪,唯有期望王平说的是真,把胁迫王平下毒的事儿坐实了,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忙过去继孙济世之后给王平仔细诊脉,诊了半天,顿时面如死灰。 皇上还未说话,太后先着急了,略过孙济世直接问冯国安:“王平可中了什么毒?” 冯国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孙济世道:“回太后娘娘,回皇上,刚才微臣仔细给王公公诊了脉,王公公并无中毒之症,只是有些虫疾。” 王平仿佛精神都错乱了,急忙道:“就是这个,这个就是林兴给我下的毒,让我肚子里生了虫子,然后不吃她的解药,就会肠穿肚烂。” 孙济世哭笑不得:“王公公,的确如你所说,古医书上曾有记载,苗疆人善养蛊毒,用以巫术为引控制人的生死,不过只是个记载而已,医道一途,讲究眼见为实,在下并未亲眼见过之前是绝不会相信的,而公公肚子里的虫,也并非这种,而是再普通不过的蛔虫,只需一副最简单的驱虫药下去,便能痊愈,这是最常见的病症,饮食不洁或多食生冷肉食,均易患此症,御药房也会定期发放驱虫药给各宫,想来王公公上回的药没吃,才导致生了虫症,若公公非说自己肚子里是什么苗疆蛊虫,本官实不敢苟同。” 王平傻了,半天才道:“我果真没中毒吗?” 孙济世:“千真万确。” 王平这会儿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没中毒本来可以活命,可如今这形势,自己这条命哪还活的成啊。 刘福看了他一眼:“既然王公公并未中毒,那在下可得问问王公公,你给二总管下的曼陀罗粉是从何处得来?还有何五,你给林总管下的毒,想必也是同一种,此药剧毒,在内廷属禁药,管理严格,你们俩是从何处得来?” 何五从刚才王平把自己抖落出来,就吓尿了裤子,这会儿一听见刘福的话,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 刘福可不会心软:“来人,把他泼醒。” 两边的番役打了一桶净水,哗啦照着何五就泼了过去,如今可是寒冬腊月,那水冷得刺骨,何五就算晕死,也给冻醒了。 刘福冷冷一笑:“若从实招来,也免得再受皮肉之苦,若耍刁不招,咱家手里的家伙什儿可也不是吃素的,说,这曼陀罗粉是从何处得来?” 刘福话音一落,就见冯国安扑通跪在地上:“太后娘娘,万岁爷,微臣罪该万死啊,不知二总管找微臣要曼陀罗粉是为了害人,二总管只说总闹头疼,说疼起来,恨不能拿脑袋撞墙,问微臣可有什么灵验的镇痛药,微臣经不住二总管一再相求,便托人弄了些曼陀罗粉给了二总管,微臣实不知,二总贯竟用这个害人,微臣自知罪无可恕,情愿一死谢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直接塞进了嘴里,用力吞咽。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林兴却一步过来,打掉他手里的药包,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拖一送,就把下巴摘了,手伸进冯国安的嘴里往外掏。 一眼瞥见旁边炭盆里的炭灰,开口道:“水,快。” 孙济世刚要叫人那水,皇上先一步把自己的茶碗递了过来,林杏看都没看,抓了把炭灰放在里头,搅合了搅合,给冯国安灌了下去,跟孙济世道:“劳烦孙大人速叫人熬甘草解毒汤,熬好之前,先灌糖水蛋清,半个时辰再灌一次芒硝粉。” 孙济世忙答应着,叫自己徒弟马元之亲自去熬解毒汤,自己拿起冯国安的腕子,号了号脉,不禁惊异的看着林杏:“这曼陀罗的毒竟然可以用炭灰解?” 林杏道:“不过是应急之策罢了,这曼陀罗虽毒性剧烈,却也有一个弊端,就是不溶于水,吞服之后,需一定时间溶解之后,才会致死,故此,若抢救及时,还是能保住命的,炭灰有过滤解毒的功效,最重要可沉淀肠胃中的毒素,之后再以芒硝导泻而出,用解毒汤清除余毒即可。” 见冯国安张着大嘴,愤恨的盯着自己,林杏忍不住道:“冯大人,奴才可是救您的命呢,您这么看着奴才,奴才可有些怕,奴才虽不是太医,却凑巧懂些解毒之法,冯大人放心,有奴才帮您解毒,冯大人定能活他个长命百岁,而且,冯大人您想轻飘飘一句认了罪就死,哪成啊,这可是杀人的命案,不查个水落石出,奴才的冤情找谁诉去。 太后娘娘可是一心要拿奴才问罪呢,更何况,奴才断定大人后头还有倚仗,不然你一个太医院的太医,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若是外臣,敢在勾连御药房的当值太医,这个人的胆子着实不小,给奴才下了药还好说,大不了要了奴才一条贱命,若是还有别的心思,天可都要塌下来了。” 刘福在旁边听着,心说,这小子真他妈坏,每一句话都没指名道姓,可谁都听得明明白白,真要是这药下到万岁爷茶饭里,可不是大齐的天就塌了吗。 太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你这狗奴才说什么,莫非你是疑心哀家是冯国安后头依仗不成。” 林杏忙道:“太后娘娘息怒,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此案牵连甚大,冯国安更是关键人物,若他死了,这根儿线就断了。” 太后哼一声站了起来:“哀家倒也很想知道冯国安后头的人是谁,刘福,你定要看守好冯国安,给哀家一个交代,这么大半日,哀家也乏了,皇上既在此,哀家就不再这儿劳神了,回去歇着要紧。” 皇上微微躬身:“恭送母后。” 太后一走,皇上叫人把冯国安抬下去,叫孙济世带着当值太医盯着解毒,何五王平拖下去直接杖毙。 御药房的奴才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喊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皇上看向林杏:“小林子,你说朕饶不饶这些奴才,朕听你的。” 这句话说的林杏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怎么觉着这些日子不见,变态皇上更肉麻了呢,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成贵暗暗心惊,这还说皇上对林兴的心思淡了呢,今儿这一瞧,哪是淡了,反而更上心了,刚自己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皇上自始至终都偏着林兴呢。 不过这,小子的医术的确让人惊异,之前还总觉他只是稍懂些药理,可从今天救治冯国安就能看出,这小子反应快速,沉着冷静,一连串的急救解毒之法,信手拈来,熟之又熟,不是清楚他的底细,成贵都怀疑这小子是个医道老手。 相比之下,即便太医院院正孙济世,都成了给她打下手的,真不明白,这小子十一就进了宫,从哪儿学的这一身神乎其神的医术。 若之前成贵还有所怀疑,今天已经十分肯定,这小子的医术绝对在孙济世之上,加之心思缜密,城府又深,王直跟冯国安栽在他手里,真是一点儿都不冤。 只不过,皇上这份心思可怎么好,不然,索性如了万岁爷的意得了,没准就是贪着新鲜,等到手也就丢开了。 这么一想,成贵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就是说,自己一直以来总是防着万岁爷生这样的心思,却忘了,这心思都生出来了,再防也是防不住的,倒不如顺着万岁爷的心思走,也省的这么惦记着。 林杏可不知道这么一会儿成贵就变了心思,倒是琢磨着,不如趁此机会拉拢拉拢人心,便道:“万岁爷,这些奴才也不过是底下当差的,上头二总管怎么说就怎么干,便是二总管以权谋私,干出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事儿,他们哪里敢说话,便是奴才只提醒了一句,王直就让何五来给奴才下毒了,可想而知,这些奴才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再有,这些人在御药房都当了几年差,有的还是几十年的老人,都是熟手,御药房又不同于别处,在这里当差,不仅需认识各种生药,还要在当值太医的带领下炮制万岁爷跟后宫娘娘们所需御药,若是把人手都换了,再另外派了生手过来,别的还好说,只怕会耽搁了炮制御药的进度,奴才觉得,还是留下他们戴罪立功的好。” 皇上唇角扬了扬,目光划过林兴落在地上的太监身上,已经阴沉了下来:“依着朕的意思,统统杖毙了倒干净,既然小林子为你们求了情,朕就瞧在她的面儿上,不再多造杀虐,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拖下去一人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若下次再有助纣为虐欺上瞒下之事,一概打死。” “谢万岁爷恩典……” 刘福叫人拖出去,劈里啪啦只听见打板子的声音,听不见叫唤,估计是堵着嘴呢,怕这些奴才的惨叫惊了圣驾。 不一会儿拖上来,一个个皮开肉绽,林杏看着都疼,上回自己可就挨了几板子,就晕了,这些太监还真抗打,挨了二十板子,连一个晕的都没有,林杏不禁反省,自己这个身子真的好好养养,太弱了,连这些太监都不如。 等着太监都下去,林杏跪下:“谢万岁爷护着奴才,不是万岁爷,奴才只怕这会儿已经见阎王爷去了。” 皇上嗤一声乐了,微微弯腰:“抬起头来,总低着脑袋算怎么回事。” 林杏只得抬头,倒吓了一跳,心说,这变态离自己也太近了吧,这都快碰上自己的鼻子了,林杏急忙缩了缩脖子,却听皇上在他耳边道:“既知道朕护着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谢朕,这么磕头可混不过去,得想一个让朕满意的。” 林杏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下意识的反应,菊花都有些发紧,磕磕巴巴的道:“怎,怎么谢万岁爷?” 皇上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倒来问朕,朕瞧着,你这小脑袋灵光的紧,好好想想,定能想出让朕满意的答案。” 旁边的刘福都快不敢看了,心说,之前还道皇上看上林兴是谣言呢,如今自己可就在跟前儿,就万岁爷这温柔劲儿,就算对后宫的娘娘们也没有过啊,看来,自己以后还得跟林兴多亲近,这位的后台太硬了,直接通了天啊,加上又有心机手段,将来这宫里,估摸就是这位的天下了,傍着他一准没错。 不过还得注意点儿距离,回头要是惹得万岁爷吃了味儿,那好事儿可就变成坏事儿了。 林兴正琢磨怎么离这变态皇上远点儿呢,皇上却先一步直起腰,坐了下来,手指扣了扣桌面:“小林子,你这御药房的大总管当的不错,朕心甚慰,这么着,朕让你自己选,是继续留在御药房还是回御前?” 林兴心说,老娘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把御药房给捋顺了,往后就剩下捞好处弄银子了,这时候,变态皇上倒想起让自己回御前了,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自己小心算计,步步为营,这会儿早他娘掉井里淹死了,还回个屁御前啊。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跟变态皇上说,说了,自己的脑袋就悬了,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一个主意:“万岁爷如此看重奴才,奴才睡觉都能笑醒了,能伺候万岁爷,自然是奴才的造化,只是奴才刚来御药房,二总管如今死了,若是奴才这个大总管再走了,只怕要耽误御药房的制药进度,此事干系万岁爷的龙体康健,是国之大事,不如万岁爷再容奴才在御药房带一阵子,好好替万岁爷办几天差,等万岁爷找来个合适的人替换了奴才,奴才再回御前伺候万岁爷。” 成贵心说,这小子明明是不想回去伺候皇上,可这话到她嘴里,硬是变了味儿,成了表忠心的,要不是自己忒了解这小子,估摸也得给他糊弄过去,只是,这般等于驳了万岁爷的面子,万岁爷可不是好脾性,能说出刚那番话,已是格外开恩。 果见万岁爷脸色略沉:“这么说,你是不乐意回御前了?” 林杏听见声儿有些冷,汗都下来了,却仍硬着头皮道:“奴才是想给万岁爷认真办差。” 皇上蹭的站了起来:“好奴才,怪不得太后一直说你生了一张刁嘴呢,如今看来倒是真的,既然你不乐意回御前,就一辈子在御药房待着吧。”沉着脸拂袖而去。 林兴低下头:“恭送万岁爷。” 等皇上一走,刘福爬起来抹了把汗:“我说林老弟,你这是何苦呢,非逆着万岁爷做什么,再说,这御药房再好,难道还能比得上御前不成,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关键时候犯起糊涂了。” 林杏心里问候了一遍刘福的老祖宗,暗道,尼玛又不是你,你自然说的轻松,变态皇上明明白白就是不安好心,自己这会儿回御前,估计没几天就让变态办了,要自己真是上辈子的林杏还好说,真比划起来,还不知谁办谁呢,能嫖一回万民之主的皇上,也算值了,可这变态喜欢的是太监,想办的也是太监,自己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真到了炕上,脱了衣裳,发现自己是女的,只可能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把自己直接推出去斩了,再有一种,变态来了兴致,觉着自己这男女不分的样儿挺新鲜,这前后一块儿折腾,自己还活不活了。 自己可没变态这种嗜好,她是喜欢美人,只限于看看摸摸,她真正喜欢的还是正常的男人,还想捞够了银子,出去弄个美男十二宫呢,哪能让这变态糟蹋。 再说,御药房如今可是个聚宝盆,眼瞅着白花花的银子快到手了,让她这时候拱手让给别人,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呵呵一笑:“刘老哥不知兄弟的难处,这御前的差事哪是好当的,不然,兄弟也不会跑御药房来啊,老哥今儿是瞧了个满眼儿,不是兄弟还有点儿运气,这条小命早搭进去了,兄弟想好了,这伴君如伴虎,与其天天在御前提心吊胆,还不如就在御药房当我的大总管呢,万岁爷也不过新鲜劲儿上,随口一提罢了,等过些日子外头选的美人一进宫,估摸,万岁爷连兄弟是谁都记不得。” 刘福不免刮目相看:“老弟果然有心路,的确,万岁爷龙性不定,谁知道在哪儿行云布雨啊,咱们当奴才的,还是办好了差事要紧,今儿不得说话儿,回头把冯国安的事儿审问明白,我亲自摆席,叫上咱们那几个老哥们,好好热闹热闹。” 林杏拱拱手:“那兄弟候着了。” 看着刘福带着人走了,刘玉低声道:“这事真能审清楚?” 林杏嗤一声乐了:“审清楚?想什么呢?谁不知道冯国安跟承恩公王庚走的颇近,在宫里,又跟王直好的穿一条裤子,这不明摆着后头的人就是太后娘娘吗,太后之所以回慈宁宫,就是拿准了,皇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跟她翻脸,这娘俩儿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呢,所以,这冯国安必死无疑,就算太后不出手,皇上也容不下。 皇上这一招棋走的的确精妙,不动声色的就把御药房的把持大权收了回去,谁不知道,我是御前的人,只我这个大总管在御药房待一天,别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这娘俩是拿咱们这帮奴才逗闷子呢,谁让咱们当奴才的命贱呢,不过,主子不拿着咱们当人,咱们自己得活出个人样儿来才行。 感觉刘玉揽住她的肩膀,林杏忍不住轻轻靠在他身上:“刘玉我累了,一点儿都不想过这样尔虞我诈的日子,你别看我嘴里说,其实,我就是个胸无大志的,我他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吃喝玩乐的过一辈子,刘玉。要不你也别惦记那些没影的事儿了,找个机会跟我出宫,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开个药铺,我当掌柜,你当伙计,就咱俩人这么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你觉得如何?” 感觉身后人轻微颤抖,林杏嘴角翘了翘,老娘抓住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怕你个死太监不动心。 林杏想了很久,还是想把刘玉带出去,主要有这死太监在身边儿太舒服了,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死太监都能料理的妥妥当当。 武力值高,姿色还过硬,打扫做饭,缝补浆洗,乃至帮她梳头发这样的小事,都能做的极好,这简直是个全能型管家人才,要不是个太监,林杏都想嫁了。 这死太监太完美了,最重要的,如今越来越听话,自己说什么是什么,跟过去那个动辄就要掐死自己的死太监相比,简直太温柔完美,这样的人如果放过,自己非悔的肠子都青了不可。 见他不吭声,林杏转过身看着他:“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只不过,我是一定回出宫的,你的那些事儿,恕我无能为力。”撂下话林杏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天都没跟刘玉说话,晚上吃了饭,早早就上炕睡觉了,感觉身后人抱住自己,林杏别扭的挣了挣,不想,却被死太监一下搂进怀里,半晌额,才听见他有些急切的声音:“你,别不理我,我答应你,跟你一起出宫……” 第46章 马屁的艺术 林杏翻过身眼睛闪闪发亮:“你真答应了?” 刘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良久点点头:“嗯。” 林杏呵呵笑了,抬头看着他,屋里未点灯,外头的月亮却好,从糊着明纸的窗户上透进来,有些淡淡银白的光晕,刘玉的脸隐在这层光晕里,漂亮之极。 林杏真被惊艳了,喃喃道:“刘玉你真好看。”凑过去啪叽亲在他脸上。 刘玉俊脸一红,把她揽在怀里:“别闹了,时候不早该睡了,明天可不得闲呢。” 林杏叹了口气,这倒是,王直是死了,御药房这个烂摊子还得自己收,往刘玉怀里缩了缩,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良久,刘玉轻轻抬手摸摸她的脸,自己本该恨她的,什么时候竟不恨了,反而有了奢望,以自己的身份,如今的残破之躯,真能陪在她身边吗,这丫头不是那个人,应该说,比那个人聪明太多,可她到底顶了那个人的身份,那些人计划了多年,如何肯放弃,若不放弃,自己跟她还会有平实的日子吗。 他其实是没有太多奢望,只要能像现在这样,跟她在一起就好,他真的没有太多奢望……刘玉把怀里人搂的紧了些,轻轻闭上眼。 说服了刘玉,让林杏踏实了许多,也更积极的为出宫做准备,林杏从来不干没准备的事儿,她出宫是去过好日的,不是去受罪的,故此,金银这些东西必须充足,要不是为了从御药房打捞一笔,她才不会费这些力气。 至于怎么捞,得先打探清楚才行。 第二天,林杏一进御药房就见昨儿挨打的那些太监,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院子里站着,有的就算站不住,也是两人互相架着,看见林杏进来忙见礼:“给大总管请安。” 林杏:“身上还有伤呢,怎么就都过来了,差事着什么急,养好了身子要紧,别再这儿站着了,都回去歇着吧。” “大总管,奴才们是来谢大总管的救命之恩,没有大总管替奴才们求情,奴才们这会儿早没命了,如今不过挨了几板子,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耽误当差。” 林杏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的心意咱家知道,只不过这差事急不得,要不这么着,伤重的回去养着,轻些的留下。” 众人忙道:“奴才们的伤都不重。” 林杏摇摇头:“站着都费劲,还不重呢,都回去养三天,再来当差,刘玉,看看御药房有没有治外伤的药膏,发给他们。” 众人这才散了。 林杏喝了口茶,见刚站在头先的小太监没走,目光闪了闪看向他:“怎么不回去养着?” 小太监忙道:“奴才的伤不重,能撑得住,想着大总管或许有什么要问的,奴才好歹在御药房当了三年差,虽比不上那些老人,多少也知道些,奴才便不要脸的毛遂自荐了。” 林杏笑了,指了指他:“倒是个机灵的,你叫什么?” “奴才造化,跟大总管是一个姓,单名一个鼎字。” 林杏一口茶喷了出来:“你叫林鼎,这个名儿听着倒新鲜。” 林鼎:“奴才自小没爹娘,是宫里的老公公得了恩典回乡省亲的时候,在个破庙里的香炉里发现的奴才,奴才就跟着公公的姓林,起了个名叫林鼎,也是自小净的身,今年十六了。” 林杏点点头:“倒是比我还大一岁。” 林鼎忙道:“奴才哪能跟大总管比。”说着眼睛一闪一闪透着野心。 林杏倒不觉得什么,在宫里要是没有野心,就等着一辈子在洒扫处刷马桶吧,有野心才好,有野心的人好使唤。 林杏喝了口茶:“咱们这御药房的生药是什么门路,你可知道?” 林鼎:“这个奴才倒是知道,咱们御药房进的生药,一部分是来自宫里的生药局,另外的都来自外头的药铺,生药局属太医院管辖,先头二总管没来御药房的时候,宫里所用御药都是由太医院斟酌了方子,统一采买,在生药局辨认校验之后,送来御药房炮制的。 可咱们太医院这位院正孙大人,虽医术高明,却不大通俗事,二总管把持了御药房之后,竟有大半生药都来自宫外,孙大人也不理会,为此,生药房的管事多次找孙大人,孙大人大概不愿意为了此事得罪王直,后来也就这么着了。” 林杏点点头:“那这些生药是来自宫外何处?” 林鼎低声道:“这个御药房没有不知道的,这些生药是来自国安堂。” 林杏挑了挑眉:“这个国安堂倒是跟冯太医的名儿有些像。” 林鼎嘿嘿一笑:“何止像,本来就是一家,这国安堂是冯太医前些年开的,有了咱们御药房这个大主顾,国安堂如今可是京城有名儿的赚钱买卖,冯家就指望着这个药铺,赚得家里金山银山,那年太后娘娘过寿,二总管送的寿礼是一个三尺高的赤金聚宝盆,就是冯家献上来的。” 三尺高的赤金聚宝盆……林杏馋的哈喇子都流了二尺长,这得值多少钱啊,也终于理解冯国安为什么不惜吞药自杀,也想自己扛了事儿,大概就是用自己的命给冯家换一条生路。 只要皇上不想跟太后撕破脸,就不会往下查,冯国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不过,如今自己才是与药房的大总管,国安堂的买卖不想黄都不行。 而且,这件事绝不能绕过孙济世去,这老家伙自己以前是看走眼了,公正是够公正,心眼子可一点儿都不少,就从生药局的事儿就能看出来,这老家伙有那么点儿大智若愚的意思,他想置身事外门儿都没有,得把生药局拉进来,宫外生药局御药房连成一条线,这好处才能捞的安全又顺手。 而且,自己穿来这么久,连宫门都没出去过,对于药铺药商两眼一抹黑,这里头还得有明白人给自己指路才行,这个明白人非孙济世莫属。 想到此,拍了拍林鼎的肩膀:“你小子够机灵,从今儿起,就跟在咱家身边儿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这个你拿回去治治你屁,股上的伤,如今天冷,冻了可了不得。” 林鼎一看那个瓷瓶,吓得差点儿没晕过去:“这,这是番南进贡的翠叶芦荟膏。” 林杏:“想不到你倒是个识货的,你擦过这个?” 林鼎忙道:“奴才哪有这样的造化,是当年番南进贡的时候,因是咱们御药房的当值太医校验,奴才有幸瞧过一回,这可是金贵东西。” 林杏:“再金贵也是药,能治伤比什么都强。” 林鼎捧着药瓶千恩万谢的去了。 刘玉低声道:“你不该给他,这个翠叶芦荟膏对皮肤好,没什么药味儿,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 林杏:“那是以前,在乾清宫弄点儿药实在费劲,这东西自然当成好的,如今我可是御药房的大总管,想弄什么药弄不来,这翠叶芦荟膏的配方,着实不算多高明,回头我自己配一些除疤嫩肤的药膏,可比这个好使唤多了,狗屁贡品,也就糊弄糊弄皇上这样的外行,在我看来,一钱银子都贵了,再说,这毕竟是药,要想保养皮肤,还是天然的东西更好,像是珍珠粉,蜂蜜,蛋白都是最好的护肤材料…… 对啊,这倒是条财路,回头好好琢磨琢磨,这会儿先得把孙济世忽悠过来,刘玉,一会儿你去御膳房跟顺子说,叫他今晚上给我置办点儿好菜好酒送过来,今儿晚上他林哥哥要请客。” 马元之拿着帖子进来:“师傅,刚林公公身边的刘玉送了帖子来,邀师傅今晚去他哪儿吃酒。”说着撇撇嘴:“倒真那自己当回事了,说到底不过一个太监罢了。” 孙济世皱了皱眉:“太监怎么了,太监难道不是人,为医者,当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对谁都不可有轻视之心,更何况,林公公这样的医道高手,你别服气,就拿昨天的事儿来说,如果是你,可能救得活的冯国安,便是为师只怕也无能为力,林公公却用炭灰解毒,芒硝导泻,再用甘草汤清除余毒,如今冯国安已无大碍,这样的神乎其技,堪称神医,若她不是太监之身,为师理应请辞太医院,这个院正该林公公来当才合适,你屡有不敬之词,却为何来。” “弟子只是不信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会有如此高深的医术,况且,她自己不也说凑巧懂得些解毒之法吗,想来并不精通医术,再说,昨儿万岁爷明明是护着他,想来外头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他不过是万岁爷的脔宠,仗着皇上才谋了御药房大管事的差事罢了。” 孙济世摇摇头:“师傅知道你见不得别人比你强,尤其,林公公年纪还比你小这么多,你从心里不服气,总觉人家是依仗着皇上,才有今天,你怎么不想想,一次凑巧,两次还能是凑巧吗,如今想想,当初我第一次跟她说起曹公公梦游症的时候,估计她就猜到是曼陀罗粉,我去给她瞧病,她明明没中毒,却不肯承认,而是用她养的兔子提点我,我才看出是曼陀罗粉,如此轻易可辨之毒,为师却数年都未想出来,师傅着实惭愧,论及医术,为师不如她多矣。” 见徒弟并不吭声,不禁叹了口气:“为师再提醒你一句,万万不可跟林公公过不去,此人虽医术高明,性情却极为莫测,从他对付王直的手段就能看出,这人可不讲什么规矩,真要是得罪了她,怎么死的只怕都不明白。” 马元之:“弟子是当值太医,他就是再大胆也是个奴才,还敢对弟子如何不成。” 孙济世:“你呀,有些事儿上实在糊涂,冯国安还是太医院副使呢,如今正在慎刑司受审,这条命只怕保不住了,冯国安后头可有太后娘娘,你有什么依仗?元之,你的性子着实不适合在太医院供职,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一人恨不能生出一百个心眼子来,即便讨厌一个人,面儿上也不能露,真要人家给你使个绊子,小命就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拿着帖子出去了。 给师傅没头没脸的数落了一顿,马元之心里更恨上了林杏,心说,不是这小子爱显摆,师傅也不会没事儿总数落自己,什么神医,放个血,弄个炭灰就是神医了,实在可笑,真要是宫里的太监都能看病,还要他们这些太医做什么,回头寻个机会,非让这小子栽个跟头不可。” 不说马元之暗恨在心,且说孙济世,拿着帖子来林杏这儿赴宴,顺子安排的颇为周到,考虑到天冷,菜容易凉,林杏又喜欢吃上回的羊肉暖锅子,索性就让人送过两只羊腿来。 再有,就是一些蘑菇,白菜,粉条之类的配菜,还有调好的芝麻酱料,自从上回林杏在御膳秀了一把刀工,如今万升最喜欢的就是羊肉锅,说这东西吃着暖和,外头越是冷,吃这东西越热乎。 故此,材料都是现成的,汤是用羊头熬了一天,奶白奶白的,在炭炉上烧滚了,老远都能闻见香味儿,知道林杏的刀工,羊腿没片直接就送过来了,倒正和了林杏的意。 孙济世跟着刘玉还没进屋,就闻见了味儿,不禁道:“好香,闻着倒像骨汤,只不过,好像比骨汤更为香浓些。” 刘玉:“是羊骨汤,下午一见落雪,就说要吃这个,叫御膳房预备了,大人屋里请。” 孙济世心说,冯国安不过就爱吃个杂菇汤,便弄得御膳房的人多有不满,这位倒比冯国安还能折腾,忽想起林杏之前是侍膳总管,御膳房的人等于是他手下,虽说人走了,到底人情还在。 再说,他也不是被发落到下头干杂役,而是调到御药房当大总管,御膳房的人自然更会巴结。 孙济世进了屋,看见这阵仗,也不免愕然,炕桌上烧的滚滚的羊骨汤,蘑菇,白菜,粉条等配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还罢了,炕边儿上搭衣裳的龙门架上没瞧见衣裳,却挂了两条羊腿,真没见过这么请客的。 林杏笑着让他:“孙大人请坐,今儿天冷,吃这个最好。” 孙济世目光划过那两条羊腿,真不知这是怎么个吃法儿,既然来了,也只能客随主便,便脱鞋上炕盘腿坐了,盯着桌上的羊骨汤相面。 林杏笑道:“咱家是个懒人,就想到了这个吃法儿,大人别看有些古怪,却极美味。”说着抽出腰里的剔肉刀,跳下去片起羊腿来。 孙济世看的目瞪口呆,等林杏片完了,让他吃肉,才回过味儿来,试着吃了一片,眼睛一亮。 林杏道:“羊肉温补,最是驱寒,若暑热时吃易生燥火,倒是这样的雪天吃正合适。”让刘玉给孙济世倒酒。 孙济世闻见冲鼻的九项,只吃了一口,就不禁赞道:“好酒,这是陈年的玉泉酒,这可是难得的好酒,前年下官得皇上赏了一坛,如今都没舍得吃呢,一直埋在后院的梅树下,想等老夫五十大寿的时候拿出来冲个脸面。” 林杏道:“孙大人何必如何,大人五十大寿的时候,这玉泉酒咱家包了,即便比不上万岁爷赏下的,也不至于让孙大人丢了面子。” 孙济世暗暗心惊,虽耳闻这位交游广阔,宫里大多掌事太监都跟他有交情,自己先头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只怕这交情不浅,就看他这吃的喝的就知道,赶不上皇上也相去不远了,倒有些奇怪,她这般大费周章的请自己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见吃的差不多了,林杏才提起正事儿:“今儿请孙大人来,是有件事要跟大人商议。” 孙济世一拱手:“公公请讲。” 林杏:“咱家如今虽是御药房的大管事,到底是个新来的和尚,御药房的章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倒是问了底下的人,大略有些了解,却有一事不明,按理说,御药房所进生药都该通过生药局校检才是啊,咱家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想,今儿林鼎却告诉咱家,御药房所用生药,大半竟来自宫外的国安堂,国安堂是冯国安家的买卖,这不摆明了捞好处吗,怪不得,会有以次充好缺斤短两之事,这少了生药局的监督校检,王直跟冯国安里外勾连,还不想怎么来怎么来,把规矩放在何处,把万岁爷放在何处,此等欺上瞒下之人,着实可憎。” 孙济世目光闪了闪:“想来林公公有所不知,这国安堂说是冯家的,当初开张的时候,承恩公府的二公子却出了本钱,二总管以生药局所进生药不好为由,便让国安堂负责采办御药房所用生药,只有小部分从生药局走,其余皆出自国安堂,不是本官不理会,而是御药房自曹公公去了之后,一直由二总管王直把持,王直是太后娘娘家奴,有太后娘娘撑腰,人便极为霸道,本官想着,只所需生药不出大差错,也就随他去了。” 林杏:“不出大差错,孙大人所指的不出大差错是什么?曹公公的死,如今已经真相大白,是王直跟冯国安合伙害的,这后头的人是谁?不用咱家说,想来孙大人也明白,孙大人就不想想,万岁爷为何一直没有皇子,即便万岁爷性子冷,隔三差五不也招寝娘娘们吗,缘何这么多年,竟无一位皇子落生,咱家曾给云贵人和慧妃娘娘都瞧过脉,心里着实有些想不通,云贵人说她生在南方,受了寒凉之气,故此有体寒之症,可慧妃娘娘却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怎么也有此症?” 孙济世:“不瞒公公,下官也曾疑心,只不过医书上都说十女九寒,想来是多食了寒凉之物,也未可知,更何况,即便体寒也不一定不孕,若林公公疑心是因娘娘们的体寒之症造成不孕,本官不敢苟同,况且,宫里的娘娘们也并非人人如此。” 林杏:“大人所言虽有理,咱家却不信,有这样的巧合之事,据咱家所知,万岁爷与后宫娘娘们的用药,皆出自御药房,若是有人稍动手脚,只怕也容易的紧。” 孙济世只觉头皮发麻:“你是说有人经本官之手,给后宫娘娘们下药,以绝皇嗣?” 林杏:“这个,咱家可不敢妄言,不过,万岁爷春秋鼎盛,娘娘们也正在青春,怎么可能数年不见皇子落生,孙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若真有一天查出来什么,孙大人只怕您难辞其咎。” 孙济世的汗都下来了:“万岁爷所用御药,都是经我之手亲自炮制而成,本官可以用性命发誓,不会有任何差错。” 林杏嗤一声乐了:“孙大人还真是糊涂,万岁爷所用的确是大人亲手炮制,可大人敢保证,一刻也不错眼珠的盯着吗?孙大人,若有人想做手脚,只不过一闪神的功夫就够了。” 孙济世只觉浑身冷汗森森,可不嘛,万岁爷所用御药,都是出自自己之手,便是他人动了手脚,若有个闪失,自己的命没了就没了,后头可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想到此,下了地对着林杏深深一鞠躬:“还望公公不吝赐教。” 林杏忙扶起他:“大人这般可就远了,这件事儿想查出来并不难,只从万岁爷所用御药之上留心即可,王直已死,何五跟王平也被万岁爷杖毙,除非愿意看着万岁爷子孙满堂,不然,必还会下手,只不过,即便查出来,这进药的口子收不住,将来一样是大祸。” 孙济世看向她:“若林公公能帮本官查出此事,从今往后,生药局采办之事,都由公公说了算。” 林杏笑的异常灿烂:“孙大人果然是聪明人,咱家敬大人一杯。”说着干了杯中酒。 孙济世见时候不早,起身告辞。 林杏一直送到他院门外,才说了一句:“孙大人不如多留心身边的亲近之人。” 孙济世一愣,微微躬身:“谢公公提点。”转身走了。 刘玉刚关上院门,林杏一窜,窜到他背上:“刘玉我脚冷,你背我进去。” 刘玉笑了一声:“这么两步哪至于就冷成这样了……”却没放她下来,而是背着她进了屋,把林杏放在炕上,见她脸红红的,知道吃多了酒,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便要出去。 不想被林杏一把抓住:“你做什么去?” 刘玉轻声道:“乖,我去给你熬醒酒汤。” 林杏吃吃笑了起来:“这点儿酒哪能吃醉人,你别去,我一个人待着怪没意思的,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说着,拽了刘玉坐在炕上,自己靠在他怀里。 刘玉无奈的道:“想说什么?是想说孙大人的徒弟吗?” 林杏扑哧一声乐了,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脸:“刘玉,你真的很聪明哎,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 刘玉:“孙大人性格有些孤僻,唯一亲近之人就是他那个徒弟马元之,你提醒孙大人留心身边亲近之人,不是他还有何人?只不过,我想不明白,你怎么知道马元之会干这件事,毕竟,他已经是当值太医,只要不出大错,将来定会接替他师傅掌管太医院。” 林杏道:“从他对我的态度,就能看出马元之这人心高气傲,目无下尘,且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这样的人最易犯糊涂,也最易被人游说,因为他有一颗最功利之心,偏偏没有他师傅的精明,他不被人利用谁被人利用,更何况,他是孙济世弟子,也是唯一能接触到皇上所用御药之人,故此,他是最适宜的人选。” 刘玉低头看了她半晌儿,抬手顺了顺她的鬓发,忽道:“你没吃那些药。”短短几天,感觉她的皮肤更为细致滑腻,而身子仿佛也胖了些,把她抱在怀里能清晰感觉到变化。 林杏:“吃什么啊,那本来就是养阴清热的药罢了,什么秘药,骗鬼呢,之前我没怎么长,是营养不良,如今吃好喝好,自然不一样了,刘玉,我跟你说,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从这件事儿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成不了大事,你就别想了,跟我出宫,咱们过舒坦日子去。” 刘玉有些担心:“可再这么下去,只怕要露出马脚,皇上若再招你回乾清宫就麻烦了。” 林杏嗤一声笑了:“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皇上这般对我,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等那些美人们一进宫,或者寻到别的乐子,哪会记得我是谁呢,再说,等我在御药房捞了这票大的,咱们就远走高飞,管他什么皇上,娘娘的,天高皇帝远,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去。” 说着,摸了摸自己肚子:“刚光顾着忽悠孙济世了,倒没吃几口,刚剩下那个羊腿呢。” 刘玉:“你不是还想吃吧?” 林杏嘻嘻一笑:“跟你说,这样的天儿吃烤羊腿才够味儿,你快去御膳房找顺子要点儿烤肉的香料,我去收拾炭盆子。” 刘玉没辙,只得出去了,林杏把炭火盆子挪到廊下,就发现自己太想当然了,烤羊腿可是得有烧烤架才行,难不成自己拿着烤啊。 却一眼看到那边儿的几竿竹子,眼睛一亮,去厨房里找了个斧子,提着过去,一斧子下去,竹子没砍下来,斧头反倒向后头飞了出去。 “万岁爷小心。”林杏听见成贵的声音,急忙回头,正看见自己使的斧子,直冲刚走进院的变态脑袋上就去了。 林杏脑袋嗡一下,这要是把皇上给剁了,自己还出个屁宫啊,估摸千刀万剐都是便宜的。 幸亏有个忠心不二的成贵,都没看清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人已经下意识挡在了皇上之前,只不过,变态关键时刻还是挺有范儿的,伸手扒拉开成贵,手一捞就抓住了斧子把儿,看着林杏:“你这是要弑君?” 这罪名自己可扛不得,林杏扑通跪在地上:“奴才万死。”心里却道,这变态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万死?皇上看了看手里的斧子走了过来:“你这大胆的奴才,竟敢拿斧子劈朕,万死岂不便宜了你。” 林杏听着不像要治罪的口气,缓缓抬头,瞄了皇上一眼,只见皇上带着风帽,落雪沾了一身,一张脸微微带着些许笑意,雪光中倒显得格外俊逸。 林杏不免有些惊艳,林杏直勾勾的盯着皇上,若照规矩,实是大不敬,成贵刚要喝止,不知怎么竟取悦了皇上,皇上笑了一声,微微弯腰:“小林子,你的眼睛往哪儿看呢,嗯?” 林杏陡然回神,在心里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林杏你这是要找死啊,就算穿不回去,这世界也有的是帅哥美男,让自你调戏,唯独眼前这位是自己绝不能碰的,不仅不能碰,连点儿色心都不能起,这可干系自己以后滋润舒坦的小日子。 想到此,忙道:“没,没看哪儿?” 皇上却没打算轻易的放过她:“朕明明看见你盯着朕瞧,莫非朕错了不成?” 你他娘哪能错,全国人民都错了,你也错不了,支支吾吾的道:“奴,奴才不敢……” “不敢?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行了,起来吧,你这么跪着朕跟你说话更费劲。” 林杏只得站了起来,就跪了这么一会儿,就觉波棱盖儿冻得难受,皇上扫了眼廊下的炭盆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杏只得实话实说:“回万岁爷,奴才今儿得了一只羊腿,是想着烤熟了,一边儿吃羊腿,一边儿赏雪。” 成贵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真亏这位想得出来,当这是哪儿了,大半夜不睡觉生火烤羊腿,这小子还真是个老虎胆儿,估计再过些日子连房子都能点了。 皇上却挑了挑眉:“吃羊腿赏雪?还真是个好主意,小林子,不如朕跟你搭个伙如何?” 林杏哪敢说不行啊,只得道:“那个,万岁爷,奴才是这么打算来着,可刚把炭盆子挪出来才发现,还得搭个烤羊腿的架子。” 皇上好笑的看着他:“刚才你抡斧子,是打墙边儿那几竿竹子的主意?” 林杏嘿嘿一笑:“奴才是病急乱投医。” 皇上笑了:“这烤羊的架子可不是那么好搭的,不过,朕倒是可以试试。”说着提着斧子过去,三下五除二就砍了几竿竹子过来。 成贵忙上前帮忙,御前大总管跟皇上都忙活着,林杏自然也不能干看着,只得上去一起干,和三人之力,终于弄了个差不多的架子,把羊腿架在了炭盆子上。 成贵进去从里头搬了把椅子,又出去叫外头的小太监去御膳房拿家伙什儿,这办事效率比刘玉科快多了,等刘玉拿了调料回来的时候,林杏都吃上了。 不是她烤的,也不是皇上烤的,是御膳房今儿晚上当值的厨子烤的,虽是太监,手艺却不差,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依然烤出了令林杏垂涎三尺的美食。 而且,林杏不得不承认,权利真是个好东西,这真不是银子多就能办到的,皇上一句话,就有专业人士上赶着服务,还是跪式服务。 当值御厨跪在地上,一边儿烤羊腿,一边儿用刀片成小薄片,放到盘子里呈给皇上吃,皇上也只不过吃了几片,就递给了在旁边眼巴巴盯着的林杏。 林杏馋的哈喇子都流了二尺长,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只羊腿皇上只吃了一片,剩下的都进了林杏的肚子。 吃饱了,林杏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习惯性找刘玉要茶,倒是有杯茶递了过来,林杏灌了几口,才发现,递给自己的不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而是变态皇上。 林杏险些呛死,忙喊刘玉。 皇上笑道:“我让他们出去候着了,人多了,倒搅了赏雪的意境。”说着,一屁股坐在廊凳上,看着外头的雪:“小林子,你说朕算明君还是昏君?” 林杏忍不住翻了白眼,这不废话吗,这话问一个奴才,自己敢说是昏君吗,又不是活腻歪了,忙道:“万岁爷自然是圣明之君,尧舜禹汤跟万岁爷都比不了。” 皇上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小林子,口不应心也是欺君。” 林杏忙道:“奴才心口一致,在奴才心里,万岁爷就是万世难寻的圣君,千古一帝。” 林杏马屁拍的太溜儿,连康熙爷的名号都吐了出来。 千古一帝?皇上微微沉吟:“朕当不得这四个字,江南水患,福建旱灾,今年冬天雪又大,钦天监才上奏请定天石去祈求明年风调雨顺,朕观史书,举凡圣主临朝,莫不是风调雨顺,国富民安的繁华盛世,又怎会跟我大齐一般,可见朕是个昏君,况且,民间的老百姓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朕贵为天子,如今即将而立,却仍膝下犹虚,小林子,你说朕便有这万里锦绣江山,将来传于何人之手,朕又如何对得住先帝。” 林杏心说,这变态绝对是吃饱了撑着的没事儿干了,你他娘当皇上的要是还发愁,让我们小老百姓还活不活了。 不过,嘴里自然不敢这么说,略想了想道:“万岁爷说的都是军国大事,奴才不懂,只不过,奴才却听老人们说过,这水灾旱灾,哪个朝都有,若是昏君,自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而万岁爷如今虽身在皇宫,却心忧百姓,以至夜不能寐,若万岁爷不算明君,奴才倒不知明君是什么样儿了……” 第47章 终于发育了 林杏瞄了皇上的脸色一眼,小声道:“至于皇嗣,万岁爷如今春秋鼎盛,娘娘们凤体安康,只要万岁爷勤招娘娘们侍寝,阴阳相合,有道是天道酬勤,奴才觉着过不几年,没准小皇子们就满地跑了。” 林杏刚说完,就发现皇上转回头定定望着自己,目光颇有些莫测,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小步:“万,万岁爷,您这般瞧着奴才做什么?” 皇上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小林子,若朕这后宫的嫔妃,有个你这样机灵解语的该多好,朕便勤力些也无妨,你说,你张小嘴怎么生的,说出的话儿,朕听着就这么舒坦……”说着,手指划过林杏的嘴唇,轻轻摩挲了两下。 林杏汗毛都炸了,急忙往旁边闪了闪,皇上的手指落空,脸色略沉。 林杏急忙道:“那个,万岁爷,奴才刚吃了烤羊腿,怕弄脏了万岁爷的龙指,奴才死罪。”说着跪在地上,却刻意离的远了些,心说,这厮真变态啊,撂着后宫那么多美人不搭理,却大半夜的跑来调戏自己,这不有病吗。 龙指?皇上嗤一声乐了:“小林子你可知好男风在我大齐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吗。” 林杏两只耳朵都嗡嗡了,这位真是变态到了极致,这是嫌暗的没意思,直接把他的变态心思挑明了啊。 林杏脑子飞快转了转:“万岁爷,奴才不敢欺君罔上,奴才虽净了身,却是林家唯一的男丁,进宫的时候,奴才的娘一再嘱咐,将来若能出宫,便不能娶妻生子,也要过继一个林家旁支的孩子,继承林家香火,还有,万岁爷,奴才斗胆坦白,便奴才不算真正的男人,可奴才还是个男的,况且,这阴阳相济才是万物生化之源,万岁爷既心忧皇嗣,便该多招寝后宫娘娘们。” 瞄见皇上脸色阴晴不定,林杏一咬牙:“那个,万岁爷,这辈子奴才没造化,投了男胎,奴才以后一定日日在佛前祷告,寄望来生变作女儿身,伺候万岁爷。” 皇上沉沉看着她:“小林子,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就是了,说这么多废话作甚。” 林杏低下头:“奴才一个低贱的太监,实在不配万岁爷如此垂爱。”皇上蹭的站了起来,一把捏住林杏的下颚抬起了起来:“小林子,信不信朕这会儿就幸了你?” 林杏傻眼,幸了你这个词儿,不应该用在自己身上吧,真想抗议皇上乱用词汇,而且,这厮莫非真要霸王硬上弓。 林杏不禁用余光扫了扫关着的院门,琢磨这变态要真敢对自己用强,自己是直接弄死他,还是奔着慷慨就义的牺牲精神,躺平了让这变态如愿。 很快,林杏就发现哪种都不可能,弄死他,先别说自己的身手,能不能成功,即便成功了,成贵跟一堆人都在外头呢,内宫之外还有内廷侍卫,自己就算长了翅膀,只怕也飞不出这紫禁城去。 躺平了让这变态一逞兽,欲,自己要真是个太监,拼着爆,菊让这变态爽一回,虽说屈辱,可跟命比起来,也可以接受,却自己是个冒牌的,真要是曝露了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女的逃过了净身的程序,进宫当了四年太监,竟然没人发现,用屁,股想也知道这后头一定藏着巨大的阴谋。 林杏可不傻,这变态色心再大,终究是个皇上,还是个挺精明的皇上,从他跟太后斗了这么多年就能看出来,这位有多霸道。 其实,太后即便再折腾,也就只能在皇嗣上动动手脚,真正的朝政大权,不还攥在皇上手里吗,满朝文武嘴里喊着太后娘娘千岁,心里谁拿太后当盘菜啊,就这儿,皇上也瞅着十分碍眼。 有时候,林杏觉着,真不能怨太后有私心,这隔着肚皮,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儿子,跟自己亲生的儿子怎么比,这位口口声声喊着母后,喊着孝治天下,心里却恨不能太后早点儿见阎王。虽说太后想宁王登基,可这位何尝不是把太后娘俩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呢。 林杏十分怀疑,这家伙如今隐忍太后在暗处做手脚,其实是有心放养太后的野心,这野心大了,自然就会鼓捣江南的宁王造反,皇上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征讨谋逆叛乱之贼,把宁王这个眼中钉,剁他个七八十刀。 太后作为一个女人,失了亲生儿子还有什么,到时候还不怎么捏怎么有。 一想到这些,林杏就觉自己送进来那些人,实在蠢的可以,也不想想皇帝是一般人能当的吗,就算是一般人,坐在那张龙椅上久了,也会变得阴险狡诈,这阴谋诡计都不用学就无师自通了。 所以说,一旦知道自己是女的,后果绝对好不了,更何况,这男人明明就是变态,喜欢的是太监,这太监忽然变成了女的,岂不大失所望,这厮一不爽,自己的小命肯定难保。 故此,这左右都不是,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皇上却笑了起来,只不过笑的有些冷森森的:“小林子,你还真以为朕瞧上你了,朕后宫佳丽如云,哪个不比你顺眼,朕放着后宫的美人不幸,幸你这么个嘴不应心的奴才做什么,朕的龙种可不会浪费到你身上,既然你如此不愿回御前,就在御药房好好当差吧,只朕有句话得说在前头,往后小心当差,若有行差办错之事,朕可不会讲什么情面。”撂下话沉着脸走了。 林杏心说,这是未达目的恼羞成怒了吧,却忙低头:“奴才恭送万岁爷。” 皇上走到院门边儿忽然回头:“小林子,朕听你说了这么半天的话,想来就这一句是心口如一的吧。”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成贵深深看了林杏一眼,忙着跑了。 林杏愣了一会儿,身子就被人抱了起来:“地上冷,回头又闹肚子疼。” 林杏一伸手圈住他的颈项:“刘玉,这宫里真不能待下去了,皇上不仅变态还是个神经病,。” 刘玉低头看着她:“我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你不丢下我,我一辈子都跟着你。” 林杏抬头看着他,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里,仿佛透着些许恐惧,忽然明白了几分,刘玉比自己更为凄惨,也更没安全感。 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林兴,现代的生活赋予了自己独立自主的人格和对抗世俗的机智,加上还有那么点儿运气,即使穿到倒霉的林兴身上,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混的风生水起,并且,有心力计划出宫之后的生活。 而刘玉不一样,他的成长环境,即便林杏没问过,也大约能猜出来一二,他年纪不过才二十,却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功夫,这些功夫并非一朝一夕或几年就能练成的,林杏觉的,应该是从很小就开始被有心人培养。 而且,从他出手来看,没有半分花架子,都是一招制敌,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估计早死在刘玉手里无数回了。 这样的刘玉竟然净身当了太监,还伺候了刘秃子那个老太监这么久,一想到刘秃子那身肥肉,林杏就恶心。 在浮云轩的时候,模糊听人说过,当初刘秃子看上刘玉,怕不好上手,下药把他迷魂了,后来刘玉就成了刘秃子的干儿,这家伙的命运太过凄惨,简直就是一出血泪史。 林杏如今非常理解,他当初对自己的恨意,说到底,造成他如今命运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这个男人长得如此漂亮,能力又强,还温柔贴心,如果不是进宫当了太监,活脱脱就是一古代版的暖男啊,且看似阴险,其实心思简单,恨自己的时候,恨不能掐死自己,一旦对自己好起来,又让林杏异常窝心,明明比自己高这么多,却让林杏有种养了个宠物的感觉,心里柔柔软软的。 林杏的胳膊略用力,把他的脑袋拉了下来,抬起头在他红润润的唇上亲了一口:“我发誓,永远都会丢下你。” 刘玉痴痴看着她,把林杏看的都有些心虚,是不是自己甜言蜜语说的太溜了,有些假,正想怎么补救,忽觉嘴唇贴过来两片温软。 林杏眼睛睁大,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的俊脸,忽觉自己的血压都高了一截,说起来,这还是死太监头一回主动亲自己呢,以往都是自己亲他。 色女的本能驱使林杏下意识揽住他的颈项,加深了这个吻,这可是他主动送上门来的,不亲白不亲,还调皮的把舌头伸到了刘玉的嘴里,感觉有些呆滞的刘玉,林杏颇有成就感,这样极品的帅哥,在现代早不知过了几手了,哪还能像刘玉这般可爱生涩,连推拒反抗都不懂。 林杏亲了许久,一直亲到自己都快窒息,才放开他,见他俊脸通红,忍不住笑了起来,凑过去问他:“刚才我亲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刘玉颇有些不自在,半天才道:“就是觉得有些热。” 林杏吃吃笑了起来,这家伙太可爱了,让她觉得就这么放过他,简直对不住自己,于是道:“哪儿热?” 刘玉看出她在逗弄自己,别开头,半晌儿才道:“外头冷,待的时候长了会着凉。”说着把她抱进了屋,放到炕上。 林杏粘着不让他走:“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出去做什么?” 刘玉好笑的看着她:“我去给你提水,你自己闻闻,身上都是烤羊腿的味儿,怎么睡。” 林杏捏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乖乖放开了他。 刘玉的手脚很快,不过一会儿就把水提好了,进来把林杏抱了过去。 林杏早就习惯了让刘玉伺候,除了一开始想掐死自己,后来的刘玉非常可心,一手包揽了林杏身边儿所有的事儿,大到洒扫院子,做饭,小到帮她洗澡,泡脚,剪指甲,梳头发,甚至护肤,基本上,林杏除了动嘴说话,吃饭,动脑子,其他都归了刘玉。 这种亲密让林杏颇为享受,哪怕他是个太监,也让林杏舍不得放开,所以,她才动了带他出宫的念头。 除了衣服,把她放到浴桶里,林杏舒服的哼唧了一声,仰着头让刘玉帮她洗头发,自己睁着眼睛看着刘玉被热气熏蒸的脸:“刘玉,你长得真好看。” 刘玉看了她一眼,忽然冒出一句:“比顺子还好看吗?” 林杏眨眨眼:“呃,那个,你跟顺子属于不同类型的好看,不同类型。” “那你怎么不带顺子出宫?”刘玉却不善罢甘休。 林杏这才想起来,貌似自己当初是想带顺子出去的,谁知后来跟死太监接触的日子长了,就改了主意,这事儿可不能让他知道,嘿嘿一笑:“顺子不如你好。” 谁知刘玉却又问了一句:“那你说说,我哪儿比他好?” 林杏有些词穷,感觉头发上的力道有些大,心知死太监的别看如今温驯了许多,也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这家伙就是头顺毛驴,你越呛着毛来,他越是跟你尥蹶子,便道:“哪儿都比他好。” 果然,话一出口,头发上的力道温柔了许多。 林杏暗暗松了口气,不想,刘玉的手却伸过来卡住她的脖子。 林杏一机灵:“那个,刘,刘玉,你不是又要掐死我吧。” 刘玉却吃吃笑了,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不会掐死你的,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你的性子我多少知道一些,既然发誓永远不丢下我,那就要一辈子跟我在一块儿,只你说到做到,我一辈子都这么伺候你,却,你若若朝三暮四,有别的想头,哼哼……”说着,手一紧…… 林杏急忙道:“我,我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好刘玉,快放手,放手啊……” 刘玉松开她,低声道:“刚才你亲的我很舒服,我们再亲亲可好?说着,已经堵在了林杏唇上,。 林杏忽觉,自己是不是也跟王平似的,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因为刘玉对自己太过言听计从,就忘了他之前的性子,这家伙可也不是个善茬儿呢,而且,喜怒无常的程度比变态皇上也不遑多让。 不过却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刚自己亲他的时候,还有些无措,这才多一会儿,竟然知道往自己嘴里伸舌头了,即便心里对他有些怕起来,可帅哥的吻也不能放过,仰着头跟着他唇舌纠缠…… 两人均气喘吁吁才分开,刘玉脸泛桃花,眸含春水,含情脉脉的望着林杏,林杏觉得,自己脑袋都不大会转了,只顾盯着他看。 刘玉扑哧笑了一声,把她从水里抱了出来,用浴巾擦干了水,又给她穿了干净的里衣,裹在棉被里包回了炕上,给她擦干头发,才出去收拾浴房。 看着他轻快的身影,林杏忽然生出一种虎穴还没出去,又进狼窝的赶脚,还说死太监变的温驯了,到底是自己走了眼。 她忍不住仰着头看着屋顶:“老天爷,咱能不能倒回去重来啊……” 刘玉进来的时候见林杏仍呆呆坐在被褥间,不禁笑了:“怎么还不睡?” 林杏能说自己这前有狼后有虎的,睡不着吗。 刘玉把被子里汤婆子拿出来,自己钻了进去,吹熄了灯,把林杏搂在怀里,感觉她有些微的抗拒,刘玉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用怕我,只要你对我好,我就永远是你的刘玉。” 过了会儿悠悠的道:“小时候的事儿我不怎么记得了,爹娘是谁?家在哪儿?都不记得,我只记得的不停的练武,然后出去杀人。” 林杏一惊:“杀人?你真杀过人?” 刘玉把她搂的更紧了些:“杀人有什么,不过就是一刀的事儿,我不怕杀人,却很怕一个人出任务,那时候年纪小,组织也怕我失误,就叫一个人跟我一起,我叫那个人姐姐,姐姐对我很好,她亲手教我,怎么能把人一刀杀死,她跟着我出了一年任务,那一年我十五……” 死太监是要给自己讲他的初恋吗? 刘玉静默了一会儿:“我当时很依赖她,她从来不笑,但我觉的她一直看着我,就很快活,于是我心里偷偷存了个念想,想着能永远跟她出任务就好了,可是后来,我接到的任务不是杀人,却是进宫。” 林杏忽然明白过来,这死太监恨自己的原因,是自己搅了他跟那位初恋姐姐双宿双飞的梦想,一个情窦初开的男人,正在热烈的恋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却忽然要割了子孙根进宫当太监,估计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男人好比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林杏琢磨,自己这会儿该怎么反应,劝他的话,万一勾起他的恨意,一刀结果了自己,岂不冤枉,不劝他,就这么听着,貌似也不好。 想了很久才道:“要不,等将来出宫,我帮你找找那位姐姐。” 刘玉却哼了一声:“你想摆脱我?”接着又叹了口气:“她已经死了,就在我进宫三天后,听说她任务失败,被乱刀砍成重伤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林杏忽然道:“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说清楚点儿,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杀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进宫来又是为了什么?是保护还是为了监视我?” 刘玉沉默良久:“对不起,关于组织的事儿,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等于害了你,而我之所以进宫,也是我的任务,其实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我们接到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尽量给你创造接近皇上的机会,然后,你自己就知道做什么,可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儿。” “我们?你是说除了你跟二狗子,宫里还有别的人?” 刘玉点点头:“之所以知道二狗子,是因当初进宫的时候,咱们仨个都在洒扫处,至于还有什么人恩,我也不是清楚。” 林杏头皮发麻,这不明摆要倒霉吗,人家在暗,自己在明,要是那些人出个阴招儿,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把自己从穿过来,遇上的人过了一遍儿,没觉着谁可疑,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看着他:“你跟我说实话,你们组织是如何控制你们的,用药吗?”说着拿起他的手腕号了号脉。 刘玉也由着她,却道:“用药做什么,我们这些人都是孤儿,一旦进了这个组织,除了任务就是死,如果想脱离,除非能躲开组织的追杀。” 林杏倒是松了口气:“这个不妨事,等出宫的时候,好好安排妥当,必能万无一失。” 刘玉看着她:“你真舍得出宫吗,刚我在院外听着,皇上对你颇有意呢。” 林杏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吗,他是对林兴这个太监有意,不是对我有意,更何况,即便他真看上了我,我只要脑子正常,就绝不可能留在宫里,先不说你那个什么组织跟我背后隐着的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就算没有这些,也不可能,外头的世界多大,日子多滋润。 手里有银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买个院子,必须比咱们这院子大,前院可以种花,后院可以种些药草或瓜果蔬菜,还可以挖个池塘水,边儿上栽上荷花,水里养鱼,闲的时候,可以钓鱼,也可以摘莲蓬。 到了冬底下,围在炭火边儿上瞧窗户外头的雪,烦了,还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大齐的山川美景,这才是日子呢,在宫里有什么趣儿,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睡觉都得睁只眼,不知谁就给你使绊子,别说我就是个冒牌的太监,就算让我当皇后娘娘,老娘也不干。” 刘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真敢说,听人说,皇上是天上的紫微星,是真龙,皇后娘娘自然是真凤,自然雍容典雅,哪会像你这般油滑,一肚子鬼心眼儿,我不都被你糊弄了吗。” 林杏嘟嘟嘴:“谁糊弄你了,不是你乐意,我怎么糊弄都没用。”眼珠转了转,仰起头:“刘玉,你还是跟前些日子一样好不好,我可跟你说,女人心眼儿很小的,最是记仇,你要是有事儿没事儿总用掐死我威胁,我要是真记了仇,以后出了宫,咱们也过不好日子,你说是不是。” 刘玉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好。” 林杏眼睛一亮,凑上去啪叽亲了他一口,作为奖励。 不想这一奖励到奖励出毛病了,这家伙上瘾了似的,低着头又来亲她。 林杏急忙道:“时候不早了,再不睡明天真起不来了。”刘玉却磨蹭着在她嘴上又亲了几下,才不情不愿的抱着她睡了,弄得林杏都有些无奈,这家伙一旦黏糊起来,还真是让人无语。 泡了个热水澡,又说了这么半天话,林杏早已困的不行,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了,不过,半夜却给刘玉叫醒了。 林杏不情愿的睁开眼,瞟了眼窗外,见还黑着呢,一脑袋扎进刘玉怀里,咕哝了一句:“早着呢,再睡会儿。” 刘玉忙推了她一把,声音颇有些紧张:“别睡了,你流血了,是不是昨晚上砍竹子的时候伤了哪儿?” 林杏愣了愣:“什么流血?谁流血了?” 刘玉点了灯,把被子撩开,指着她的裤子:“你,你的腿上都是血?” 林杏顿时就明白了,怪不得这几天都觉小腹怪怪的,这可有些麻烦了,林杏是医生,自然知道初潮代表着什么,虽说十五才初潮,有些晚,可林杏倒宁愿再晚些才好。 初潮是女性成熟的基本标志,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了,而走开身上那些被隐藏了四年的女性特征,也会从今天,一天一比一天明显,要想不露馅儿,就得尽快出宫才行。 不行,御药房的事儿没理顺呢,自己最后这票银子不拿到手,就让她这么走太亏了,反正刚开始发育,第二性特征不会太明显,平常注意隐藏,应该不成问题,这银子眼瞅就落尽口袋了,留给别人,不是她林杏的作风。 林杏正想的出神,忽见刘玉来脱她的裤子,林杏抓住他,才发现刘玉整张脸都是白的,仔细瞧,额头还有汗,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裤子:“我,我给你上药,上了药就好了,你上回配的那个止血药粉我用过,很好用,翠叶芦荟膏也还有,你别怕,上了药就好了,别怕啊……”一边儿说着,嘴唇都有些抖。 林杏心里一软:“我不怕,我没受伤,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刘玉愣愣看着她,林杏琢磨生理现象这个词儿,估计这古董级的太监听不明白,便道:“就是每个女孩长大都要经历的事情,你们这儿叫什么来着,对,月信,也叫初潮,代表从这一刻起,成为了真正的女人,可以嫁人生子。” 刘玉终于听明白了:“嫁人?生子?” 林杏点点头:“你去帮我打热水来,另外找些纸……” 林杏对于古代女人怎么处理这东西,实在没经验,就只能想到什么用什么了。 好容易处理好,林杏又觉肚子疼的厉害,刘玉又慌了起来,跳下炕就要往外跑,说要去找孙济世,被林杏一把抓住:“你疯了,他来了就麻烦了,再说,你忘了吗,我自己就是大夫,你别担心,发育不良,初潮太晚,肚子疼也属正常状况,你去给我冲点儿姜糖水拿过来,肚子疼是因血行不畅,加快血液循环,会缓解许多。” 刘玉急忙跑了出去,很快就捧了一杯姜糖水进来,小心的吹了吹,递在她手里:“慢点儿喝,看烫了舌头。” 林杏喝了两口,仿佛感觉舒服了一些,看着刘玉紧张不已的脸,忽然发现,其实并不在意他威胁自己的那些话,只要他能一直这么对自己好就行。 林杏也弄不大清楚,自己对刘玉的感情,从一开始的厌憎到后来的应付,再到如今,竟觉得跟这死太监浪迹天涯相濡以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甚至,都有些不想穿回去了。 身体舒服了一些,就困上来,林杏打了个哈气,刘玉把她手里的杯子接了过去,放到一边儿,扶着她躺好,又去给她灌了个汤婆子,让她捂着肚子,拍了拍她:“睡吧,还早呢。” 看着她睡着了,趁着天没亮,把炕边儿刚换下来染了血的被褥都拆了,洗了晾在院子里,收拾好,日头已经老高了。 林杏伺叫刘玉去找成贵告假,从王直死了之后,御药房这个三不管的地儿,就重归了乾清宫管辖,也就是说,林杏的顶头上司又变成了成贵,所以,想告假就得找成贵才行。 刘玉刚进乾清宫,迎头正碰上刘喜儿,刘喜儿如今春风得意,刚伺候万岁爷早膳的时候,瞧着万岁爷脸色不郁,心里还敲鼓呢,生怕自己倒霉,不想,竟鸿运当头,万岁爷虽没怎么用膳,却把自己提拔成了侍膳副总管,虽说有个副字,听着不那么威风,到底也混出头了,这副跟正不就差一步吗,自己精心当差,迈这一步还不容易。 心里正美呢,不想,一眼看见了刘玉,虽说两人都姓刘,可刘喜儿一点儿都不想见刘玉,当初林兴去御药房的时候,就刘玉跟了过去,御前的奴才们私下里都说刘玉有情有义,说看得出来成总管有意提拔刘玉,可人刘玉硬是放着御前的差事不要,念着林总管的举荐之情,跟着去了御药房。 刘玉的有情有义,正衬着自己的无情无义,刘喜儿心里能痛快的了吗,明明之前都是上赶着说话的,如今打了碰头也装看不见,错身走了。 张三看了满眼儿,等他走远了,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不是当初上赶着巴结林哥哥的时候了,那时候,见了谁不屁颠屁颠儿的,这才几天,成精了,看见刘哥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打,刘哥你别跟这样的小人置气,不值当,对了,我听说林哥哥可厉害了,把二总管王直都给办了,乾清宫都传遍了,说林哥哥如何智斗王直冯国安,哎呦,林哥哥可给咱们当奴才的争脸了,谁说咱们当奴才的就知道伺候人呢,那是没机会,有了机会一样有勇有谋,刘喜儿是听说皇上有意把林哥哥调回御前,心里头不痛快,才故意拿着架子,德行,就是个白眼狼,也不想想,没有林哥哥提携,他如今乾清宫扫院子呢,轮的上他到御前伺候。” 说着,把刘玉拽到一边儿:“我听说昨儿万岁爷去了御药房,不是瞧林哥哥去了吧,林哥哥平常挺聪明,有时就好犯傻,刘哥回去还是多劝劝林哥哥,御药房再好,到底还是御前的差事体面,就凭万岁爷对林哥哥的意思,能吃得了亏吗,今儿早上万岁爷可是提了刘喜当侍膳副总管,虽说是个副的,可林哥哥要是再不回来,这小子没准就成正的了,到时候,御前没了好差事,林哥哥再回过味儿来就晚了。” 见刘玉没什么反应,张三也只能住嘴,帮他进去回话儿。 张三自然不敢擅闯暖阁,拦了奉茶的小太监,让他进去知会成总管一声。 小太监应承着进去,小声跟成贵回了。 成贵刚要出去,就听皇上开口道:“什么事儿?” 成贵只得道:“是张三,说御药房的刘玉来给林公公告假。” 告假?皇上哼了一声:“朕瞧她好得很,告什么假?你把刘玉叫进来,朕倒是想知道,告的什么假?” 成贵摸了摸鼻子,心说万岁爷昨儿从御药房回来就没顺过气。 昨儿夜里,皇上在院里说的话,成贵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听清楚了,便觉事情越发有些麻烦,先头皇上就把林兴当成幼年养的那只兔子,纵然心生怜意,也不过是个玩物,后来,日子长了,瞧着有些不一样,还好,万岁爷倒是明白这条道走不通,也就顺着自己的意思,把林杏调去了御药房。 本说等美人们进宫,皇上一新鲜就忘了这档子事儿,不想,太后这一闹又勾起了心思。 而昨儿皇上跟林兴说的那些,却是难得的心里话,那些话万岁爷可是跟自己都没说过一句,竟然就跟林兴说了,可见林兴在万岁爷心里,早已不是个玩物,甚至万岁爷都不把她当奴才了。 那些国家政务的难事,绝嗣的压力,一股脑跟林兴倒了出去,而林兴这小子也聪明,看似拍马屁,可仔细一想,竟是句句真言,宽慰了万岁爷。 万岁爷这才提了句,男风在大齐自来有之,这句话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白,可林兴硬是不乐意,虽不能说是宁死不从,也差不多了,那些话就等于跟万岁爷说不愿意。 万岁爷恼怒之下,回了乾清宫,有时成贵真不明白,林兴哪来的这么大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万岁爷,。 更奇怪的是,若依万岁爷以前的脾气,哪能容忍奴才如此犯上,早拖下去打死了,如今倒好,林兴毫发无伤,反倒把万岁爷气的够呛。 估摸早上看见刘喜儿,万岁爷是想起两次让林兴回御前,那小子都不乐意的事儿了,一气之下就把刘喜儿提成了侍膳副总管,倒让成贵有些好笑,觉得,皇上跟林兴置气的样儿,倒像宫外民间那些小夫妻。 明明侍膳总管的位置就是给林兴留的,却非要提个副总管,也不知是要气谁呢,以成贵看,想让林兴那小子生气绝无可能。 那小子有心眼,有城府,有手段,唯有一样没有,这小子没有心。 成贵看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兴小小年纪就能在这些个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之间,占了上风,是因为这些老油条都有所求,都贪,林兴也贪,但她贪的适度,而且,她没心。 王直最起码一心为太后办差,冯国安也是为了冯家的荣华富贵,而林兴,为的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她心里无君,无父,无家。 成贵实在想不出什么爹娘,才能生出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怪胎来,她又计划着什么? 从林兴第二次拒绝回御前,成贵就觉着不对劲儿,在宫里当奴才,谁不知道御前才是出头的地儿,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往御前攀都来不及呢,这位倒好,竟然不稀罕,忽的心里一动,莫非她想出宫? 第48章 拖你没商量 刘玉见了成贵刚要提告假的事儿,成贵挥挥手:“万岁爷叫你进去问话。” 刘玉目光闪了闪,成贵忽的低声道:“林公公当真病了?”刘玉点点头。 成贵倒有些意外,昨儿瞧着还好好的:“跟咱家进去吧。” 进了暖阁,刘玉跪下磕头,皇上看了他一眼:“小林子是什么病?” 刘玉:“回皇上,许是有些着寒,从昨儿晚上就闹肚子疼,今儿早上好了些,却说没力气,这才吩咐奴才前来告假。” 皇上愣了愣,本疑心是假,刘玉这么一说,竟是真的了:“可传了太医?” 成贵轻轻咳嗽了一声:“万岁爷,御药房的当值太医是伺候给万岁爷跟娘娘们的。”那意思是奴才没这资格。 皇上有些烦闷:“少说这些没用的,当朕不知道呢,有点儿体面的奴才,太医哪敢得罪,瞧病有什么新鲜的。”说着看着刘玉:“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把孙济世叫过去给她瞧瞧。” 刘玉:“回皇上,林公公说不要紧,只是受了些寒,让奴才熬了姜汤,如今好了些。” 皇上站起来:“朕去瞧瞧。” 成贵吓了一跳忙道:“万岁爷三思,小林子虽是御药房的首领太监,到底是个奴才,万岁爷亲去探望,只怕不妥。” 心说,昨儿半夜去了一趟御药房,今儿一早上乾清宫便传的沸沸扬扬,虽不敢明着说,可暗里却议论的格外香艳,不是昨儿晚上自己就在院门外守着,知道皇上什么都没做,听了这些都以为皇上跟林兴成了事儿。如今可是大白天,万岁爷这刚下了早朝就往御药房跑,不定传出什么话儿呢。 皇上明白成贵的意思,这人在御药房到底不方便,可自己一再让她回来,她就是不愿意,皇上如今也颇为后悔,早知当初不把这奴才调去御药房了,想了想道:“朕记得,前些日子腹痛,吃的那个药叫什么来着,对,天仙丸,给小林子十丸,让她吃着试试。” 成贵汗了一下,十丸?当饭吃呢,而且,自己即便不通药理,也知道这肚子疼哪能一样,万岁爷这是病急乱投医啊。却也只得应着,跟刘玉退下,寻了孙济世要了十丸天仙丸去瞧林杏。 林杏心里把大齐的先帝们问候了一遍,自己这儿正懒得动,非折腾着赐什么药,害的自己还得迎出去,跪在地上谢恩,这一折腾肚子又有些隐隐作痛。 成贵本还不信林杏真病,不想这一看小脸刷白,的确是病了,忙道:“林公公快回屋吧,外头冷,回头再着了寒,可不得了。”看着林杏进屋躺下,才回乾清宫。 他前脚刚走,刘玉就道:“既是皇上赐的,必是难得的好药,我去给你倒水,先吃一丸试试。” 林杏哭笑不得:“哪儿有什么神仙药,得对症才成,哪有混吃的,你把药拿过来我瞧瞧。” 刘玉急忙拿了一丸给她,林杏闻了闻,不禁嗤一声乐了:“孙济世倒会起名儿,用天仙藤炮制的就叫天仙丸。” 刘玉:“可能治你的肚子疼?” 林杏摇摇头:“这天仙藤性苦温,入肝脾肾经,虽有行气化湿,活血止痛的功效,跟我这个病却差的远。”说着,拿着药丸凑在鼻上闻了闻,微微皱了皱眉:“去拿碗开水来,把这药丸子化开,这里头貌似还加了别的东西。” 刘玉一听就明白了,忙去拿了碗开水过来,把药丸子细细化开,林杏拿起凑到嘴边儿,刘玉吓了跳忙去拦:“你要做什么,不说加了别的东西?” 林杏:“你放心,我不是要喝,是想仔细闻闻。”见林杏放下碗,刘玉这才松了口气,不禁好奇道:“这药里加了什么不成?” 半晌儿林杏方道:“这冯国安的本事倒是不小,竟想出这个法子来绝皇嗣,这天仙丸的主药是天仙藤,无毒却是治疗心腹疼的良药,孙济世配来给皇上,倒颇对症,只不过,若是加了另外一味药就不一样了,刘玉你速去把孙济世找来,就说我有要事告知他。” 等刘玉走了,林杏看着炕桌上的天仙丸,这真是千日害人,没有千日防人的,变态皇帝实在招恨,太后娘娘这真是绞尽脑汁的要绝他的后啊,他还想生皇子,做梦去吧。 孙济世小跑着就来了,昨儿晚上从林杏这儿走了之后,孙济世是越想越后怕,若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致大齐绝嗣,便把自己的九族都千刀万剐了,也难偿其罪啊,谁不知这皇嗣干系大齐命脉,这正统的皇嗣都绝了,哪还有大齐啊。 自己不想得罪太后,这些年在太医院装聋作哑,只道独善其身,如今才知蠢得可以,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这个太医院院正,如何摘的清楚,尤其,皇上所用御药都是经了自己的手,又怎么逃得开,若不把此事查明白,早晚是泼天的大罪。 整整一宿没合眼,一直在御药房检查皇上所用御药,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可检查了一宿,也没查出什么来,心里正着急,刘玉就来了。 一听刘玉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准是林兴发现了什么,忙跑了过来,进了屋,一见林杏就问:“林公公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杏指了指桌上的药汤:“这是刚万岁爷赐下的天仙丸,我已经用开水化开,孙大人不妨瞧瞧。” 孙济世愣了愣,难道问题出在这天仙丸上,端起碗嗅了嗅,又尝了一口,点点头:“正是下官亲手炮制的天仙丸。” 林杏:“孙大人,天仙藤味苦性温,行气止痛,治心腹疼最是有效,孙大人这方子用的极妙,只不过,孙大人不如再仔细尝尝这药汤,除了苦味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味道。” 孙济世忙又尝了一口,又一口,不一会儿半碗药都让他尝没了,放下碗:“仿佛有一丝凉之意,只是下官实在想不明白,这丝凉意是从何而来?” 林杏:“孙大人可知有一味药与这天仙藤极为相似,味苦辛凉,而有大毒。” “林公公说的是雷公藤。”孙济世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这雷公藤虽与天仙藤相似,却是大毒之药,莫说皇上万金之躯,便是老百姓所用药方里,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轻用,如今却在万岁爷所用御药中发现了雷公藤,这还了得。 林杏见他有些站不住,让刘玉扶他坐在炕上:“孙大人不用如此,此事你知我知,他人断不会知晓,再有,之前御药房是王直把持,他安心要做手脚,孙大人如何拦得住,便有过错,也罪不至死,更何况,孙大人还可戴罪立功,只要找出这幕后下毒之人,想来万岁爷也会网开一面。” 孙济世苦笑了一声:“林公公就不用安慰下官了,这御药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下官难辞其咎,干系皇嗣更是兹事体大,便万岁爷诛了下官的九族,下官也要把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林杏微微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是迂腐:“孙大人,这雷公藤虽有大毒,不过,既然你我都不易察觉,便说明用量极小,雷公藤虽有毒,却也可入药,更有祛风除湿,解毒杀虫之功,少量入药也说得通,。” 孙济世摇摇头:“林公公深通药理,下官佩服,只不过,这雷公藤毕竟有毒,便少量也伤元阳,若不是这雷公藤,万岁爷春秋鼎盛,何至于这么多年无所出,若从此我大齐绝了皇嗣,下官实是罪孽深重。” 林杏:“孙大人不用如此,据咱家所知,雷公藤虽有毒,对男子元阳有些危害,却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停药三个月,便可恢复,若再用药稍微调理,定能固元精,充肾气,一举得子,还不容易,再有,此事出我口,入你耳,他人如何得知,你只留心别让人再动手脚,不就成了。” 见孙济世仍是一脸罪责深重的德行,林杏有些不耐:“孙大人可想明白了,这绝皇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便孙大人豁的出去,您的父母兄弟族人能豁的出去吗,更何况,便孙大人以死谢罪,怎么能保证再来的太医院院正,跟孙大人一样是位秉持仁心的医者,若是冯国安之流,只怕不是绝皇嗣这么简单了,还请孙大人三思,此事本有转圜,何必非要钻牛角尖呢。” 孙济世愣了许久站了起来:“下官领了大总管好意,回去就把皇上所用御药再仔细查看。” 林杏还是点了他一句:“御药房的药大半来自国安堂,便有差错,也于孙大人干系不大。” 不想,孙济世却道:“下官身为太医院院正,又是御药房当值太医,纵御药房大半药材出自国安堂,下官也有校检失职之罪,待一切事情水落石出,下官必会亲自上奏皇上请罪,该着下官的罪责,下官断然不会逃避。”撂下话扭头走了。 林杏给这头倔驴气得肝儿疼:“刘玉,你说孙济世这脑袋瓜子是不是石头做的,合着,我这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劲儿,一点儿用没有,这老家伙一心奔着死去了,你说他要是死了,再来个不知底细的太医院院正,咱们前头不白忙活了吗。” 刘玉轻声道:“我一直不明白,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林杏白了他一眼:“没银子咱们出宫喝风不成。” 林杏话刚说完,刘玉去对面的柜子里翻了一通,翻出个包袱拿过来放到炕上打开,林杏眼睛都睁大了好几圈,包袱里竟是齐刷刷十个金锭子。 林杏非常小市民的,拿了一个搁在嘴里咬了咬:“哎呦,十足的真金,你从哪儿弄来的?” 刘玉:“这是刘秃子的。” 林杏忽然想起方大寿死了没两天,就听说御花园的刘秃子也死了,说是喝多了酒,半夜醉死了,如今看见这些金子,林杏非常肯定是刘玉下的手,他本来干的就是杀人的营生,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个人还不容易。 想到刘秃子把他毒死的传言,估计刘玉也是恨透了刘秃子,便抓着他的手:“我以为你早该弄死他了,怎么却等了这么多年,不是跟那头肥猪处出情份来了吧。” 林杏一句话,刘玉脸色一变,甩开她的手:“你想说什么?以为我真跟刘秃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林杏一见他脸含煞气,不免缩了缩:“那个,我就是随便一问罢了,你不想提,以后再不说了,还不行吗,做什么气成这般。” 刘玉哼了一声:“你少拿软话哄我,我知你这张嘴生的最好,不过说旁的还罢了,若是再用这件事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声音极为冷厉。 林杏吓了一跳:“我,我就是开个玩笑。 “玩笑也不行。”刘玉的态度没有丝毫转圜,异常冷硬。 林杏忙点头:“好,好,以后我再也不说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见他脸色稍有缓和,忙去拉他的手往自己怀里带:“我肚子疼呢,你再帮我揉揉。” 见她一脸无赖,刘玉倒绷不住笑了,伸手捏了她一下:“你这张嘴真正能哄死人。” 见他笑了,林杏顿时来了神儿,拉着他撒娇:“我就喜欢哄我家刘玉,别人想让我哄都不能。” 刘玉却哼了一声:“我瞧你在皇上跟前儿也没少说。” 林杏嘿嘿一笑:“那是为了活命,皇上可是变态,杀人不眨眼的,回头一不高兴,把我咔嚓了,咱们哪还能出宫过好日子啊。” 刘玉沉默良久,低声道:“只怕皇上不会放你出宫,我今儿去乾清宫,一听说你病了,皇上就有些着急,不是成总管拦着,估摸立时就要过来瞧你,张三说侍膳总管的位置如今还空着,乾清宫的人都知道给你留这呢,皇上这般费劲心机,怎会让你出宫。” 林杏笑道:“这可由不得他,难道我死了,也埋在宫里不成。”话未说完就被刘玉捂住,疾言厉色的道:“不许说这个字,你这样的祸害一定会长命百岁。” 林杏哭笑不得:“你这倒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刘玉笑了一声,吐出两个字:“夸你。” 林杏不免嘟囔了一句:“有这么夸人的吗……”把包袱裹起来塞到刘玉怀里。 刘玉身子一僵:“你不要?” 林杏白了他一眼:“谁说不要,我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金银,我是让你收起来,别给人瞧见,回头有机会带出去,也不知这里有没有银行?” 刘玉笑颜如花:“银行是什么我不懂,可我见过钱庄,可以用金银换成铜钱使唤,也可以把钱存在钱庄里换成银票携带方便。” 林杏一拍桌子:“我说的就是这个,不过,恐怕是私人开的,万一关了张也是麻烦,最好能投资个买卖什么,用咱们的银子入股,以后年年分红,刘玉你在宫外待过,可知道大齐最赚的是什么买卖?” 刘玉想了想:“最赚的买卖,我不知道,不过听人说过,冀州府安家买卖做得最大,只挂着安记字号的买卖,都是最赚的,不过安家大老爷是有名的财神,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开什么买卖都够了,哪用找外人筹措本钱。” 安?林杏眼珠子转了转,倒跟她家安然丫头一个姓,不过,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有钱人:“你说安家到底有多少钱?” 刘玉摇摇头:“这个谁能知道,不过外头都传说安家富可敌国。” 林杏嘿嘿笑了:“这安家还真是头肥羊,难道不知道钱太多了也能招祸。” 刘玉:“安家招不来祸,安家二老爷就是当今的吏部侍郎,三老爷是江湖侠客,大老爷虽未出仕,却交友遍天下,更何况,最是舍得下银子,若有个灾荒,不用皇上下旨,安家都会掏大笔的银子,以皇上的名义赈灾。” 皇上的名义?林杏挑了挑眉:“这位大老爷倒拎的清。”说着靠近刘玉怀里:“照你说,这大齐也算太平盛世,怎么还有没事儿找事儿的,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刘玉顺了顺她的头发,目光闪了闪:“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过平实的日子,有些东西比荣华富贵更让人放不下。” 说着顿了顿:“要不御药房的事儿你别管了,咱们尽快出宫。” 林杏摇摇头:“不行,箭在弦上,这会儿走不是便宜了别人吗,再说,太后那老妖婆可是打了我几板子,这笔账怎么也得找回来才成。” 刘玉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林杏哼一声:“老娘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你放心吧,这件事儿拖不久的,只要皇上一招寝,自然有人着急。” 招寝?刘玉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如今皇上只怕没这样的心思。 不止刘玉,连成贵都这么觉得,万岁爷哪儿招寝娘娘们的意思啊,一门心思惦记着小林子呢,这一天连奏折都看不下去,一会儿问一遍时辰,不然就往窗外瞅。 成贵猜着,万岁爷这别是惦记着天一黑就去御药房吧,就林兴那性子,昨儿都敢直接说不乐意了,除非万岁爷霸王硬上弓,不然,那小子绝不会就范,万岁爷去了也白去,没准又惹一肚子气回来。 眼瞅着天有些暗了,刘喜儿进来伺候晚膳,见皇上盯着桌上靠边儿一个粉彩福寿碗,暗暗一喜,低声道:“万岁爷,这道清蒸驴……” 话未说完就听皇上道:“怎么又把这道菜上来了?” 刘喜儿忙道:“回万岁爷,本是没有的,奴才前儿翻了近些年的御膳单子,见都有这道清蒸驴肉,又私下问了当值的太医,说驴肉最是补,不知怎么给撤下了,奴才问了御膳房的管事万升,说是前头的林公公不大喜欢,做主撤的,奴才瞧万岁爷近日忙于国事政务,身子正虚,便添了进来。” 成贵目光一闪,暗叹了口气,刘喜儿倒也算机灵,也有些城府,这绊子要使在别人身上,说不得真就有用了,可惜他想对付的人是林兴,就是自讨没趣儿了。 而且,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御膳房的万升使坏呢,别人不知道,周和怎么下去的,自是瞒不过万升,如今这碗清蒸驴肉还能摆在暖阁的御案上,没有万升默许绝无可能。 皇上倒是看了刘喜儿一眼:“朕记得你之前不是侍膳监的?” 刘喜儿忙道:“奴才之前是乾清宫外院的杂役,后得了造化才能在御前侍膳。” 造化?皇上目光略沉:“这个造化是指小林子吗?” 刘喜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自己今儿这招儿走错了,忙道:“林公公对奴才恩同再造,奴才心里一直惦记着回报林公公的大恩呢。” 皇上冷哼一声:“成贵,朕瞧小林子的眼光有些差,这人选的不妥当,今儿的晚膳不用也罢。” 刘喜儿差点儿吓尿了裤子,扑通跪在地上:“奴才万死。” 不想,他一说万死,更勾起了皇上的心思,一挥手:“别叫朕再瞧见这奴才。” 成贵忙叫人进来把软成一团的刘喜儿拖了出去,知道刘喜儿这辈子甭想再出头了,能保住这条命已是运气。 刘喜儿自己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自己可是一心当差,不就进了一碗清蒸驴肉吗,怎么就连乾清宫都不能待了,发落去了酒醋房,谁不知酒醋房的差事最累。 心里头不甘,倒是想起万升来,这驴肉的事儿虽是自己找出来的,却也问了万升,万升当时说,因林兴不食驴肉,不想替万岁爷试膳的时候麻烦,就叫撤了下来,自己才拿清蒸驴肉做文章,是想让皇上对林兴心存厌恶,也就不会再想把林兴调回御前了,谁想竟是这个结果,这件事肯定跟万升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直接奔着御膳房去了,平常日子,自己人还没到御膳房门口呢,万升就会笑眯眯的迎出来,今儿一个人不见。 一直找到万升的屋子,才瞧见万升正盘腿坐在炕头上吃羊肉锅子呢,顺子在旁边帮着倒酒,瞧见刘喜儿呵呵一笑:“哎呦,副总管可是稀客,这会儿正是万岁爷用晚膳的时候,副总管不再跟前伺候着,跑咱家这儿来做什么?” 刘喜儿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指着万升:“你阴咱家。” 万升噗嗤乐了:“副总管,菜可以多吃,话可不能瞎说,您堂堂御前的侍膳副总管,咱家哪敢阴你啊,副总管别是吃了什么不消化,跑咱家这儿消食了吧。” 刘喜儿气得不行:“你少装糊涂,我不信你不知道万岁爷不喜驴肉,却把清蒸驴肉添进御膳里,不是阴我是什么?” 万升呵呵笑了起来:“这清蒸驴头可不是咱家要填进去的,是副总管说驴肉大补,最适宜寒冬腊月吃,做主添了回去,这话咱家便到万岁爷跟前儿,也是这么说,不过,今儿咱家倒是可以跟你撂句实话,你说咱家阴你,也对,咱家不阴你,好处都让你要了,咱家御膳房这些人喝西北风不成。” 刘喜儿脸都青了,愤愤不平的道:“难道林兴就不要好处,我可知道,他比谁都贪。” 万升点点头:“林公公是贪,可她在侍膳监当值的时候,莫说御膳房,就是乾清宫看门的,都能捞上好处。”说着瞥了他一眼:“当初你巴结林公公,不就是瞧上了林公公的本事,觉着跟着林公公能出头,刘喜儿,你拍着胸膛问问自己,林公公对你如何,不是林公公提拔,你这会儿扫院子呢,你倒好,出了头转身就想踩一脚,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白眼狼,你说你连提拔你的恩人,都能下得去脚,咱家这些人跟你共事儿,心里能踏实吗,你以为去了酒醋房就完了,你多少也在林公公身边儿伺候过几天,该知道酒醋房的掌事太监翟大用跟林公公的交情,别说咱家没提醒你,翟公公可没咱家这样的好脾性,最是见不得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自会好好照应照应你。” 刘喜儿脸色难看之极,指着他:“你们合起伙来阴我,我这就去回万岁爷,让万岁爷看看你们这帮奴才欺上瞒下的嘴脸。”撂下话转身就跑了。 顺子不免有些担心:“师傅,他要是真回了万岁爷怎么办?” 万升嗤一声乐了:“还当自己是侍膳副总管呢,如今就是酒醋房做下等差事的奴才,乾清宫的大门都甭想进去。” 再说,刘喜儿,一路急奔,到了乾清宫门口刚要往里走,迎头就挨了一记窝心脚:“哪来的狗奴才,睁大的你的狗眼看看,这里可是乾清宫,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闯的不成。” 刘喜儿捂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来:“张三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张三看了两眼:“我当是谁,原来是前侍膳副总管刘公公啊,您说说,这天都黑了,您也不说一声,直接就往里头闯,我不是怕进去个刺客什么的吗。” 刘喜儿不想跟他废话,勉强站起来,就要往里走,琢磨就算万岁爷不见自己,也得把自己那些存项拿出来,往后也好打点。 刚走了一步,就给张三拦下:“刘公公,大总管可发了话,说您如今不是御前的人了,这乾清宫您可不能进去。” 刘喜儿一急:“我有要事奏请万岁爷示下。” 张三嗤一声乐了:“刚天一黑,万岁爷就去御药房了,听说林公公病了,万岁爷瞧林公公去了。” 刘喜儿这会儿心里彻底明白过来了,即便林兴去了御药房,皇上心里却还惦记着呢,今儿发落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给林兴使绊子,心里一虚,彻底没了底气,忙道:“张三哥,你让我进去拿个包袱就好。”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张三。 张三掂了掂,放进怀里,脸却一变:“刘公公还是麻利的走吧,如今你不是乾清宫的人,我放了你进去不是找死吗。” 刘喜儿气了个倒踉跄,知道张三是不会让自己进去了,一伸手:“把刚的银子还来。” 张三恼了起来,抬腿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当自己是谁,就是一下等杂役,敢跟小爷这儿支架子活腻了,滚不滚,再不滚,小爷要你的命。” 刘喜儿这会儿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刚才不去御膳房找万升了,直接拿着包袱出来多好,好在自己腰里还藏着两颗银元宝,一会儿去了酒醋房,打点打点,少受点儿罪,他就不信,翟大用跟林兴的交情再好,难道会好的过自己腰里这两锭元宝,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张三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旁边的小太监道:“张三哥,你这下可把刘公公得罪苦了,若他有天翻过身来怎么办?” 张三笑了:“就凭他,小爷今儿把话撂这儿,他要是能翻身,小爷这两只眼珠子抠下来当泡儿踩。” 小太监忙道:“这话可也是,这天刚黑,万岁爷就奔着御药房去了,可见心里头多惦记,可惜咱林公公命不济,是个太监,这要是投生成丫头,那一准是个娘娘命啊。” 张三踢了他一脚:“滚你娘的,胡说什么呢,不是女的怎么了,就瞧万岁爷这上心劲儿,不是娘娘在这宫里谁敢惹,王直刘喜儿冯国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对了,还有个方大寿,说起来万岁爷真是见不得林公公受半点儿委屈啊……” 张三这羡慕的恨不能自己就是林公公,林杏这会儿心里却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跑,看着变态皇上这张二皮脸,嘴角都抽抽儿,就不明白,之前不还是面瘫的变态吗,怎么这会儿越瞧越猥琐呢,还有这手往哪儿摸呢…… 林杏小心往旁边挪了挪,避开皇上先摸了她的脸,又准备往脖子摸的咸猪手:“万,万岁爷,奴才觉着好多了。” 皇上手落空,不免有些不爽,想起这奴才昨儿说的话,开口道:“小林子,朕应你个恩典,只要你回御前当差,过了年朕准你回乡探亲,到时候你是想过继个儿子还是怎么着,都由着你。” 林杏愕然看着他,不明白,变态又抽什么风,虽说这个条件蛮吸引她的,如果能出宫半道上弄个假死,可比宫里容易多了,只不过回御前?林杏忍不住膈应了一下,这位明明就没安好心,如今自己再回去,估摸就不是抄经侍膳这么简单了,非给这变态办了不行。 得想个法儿拖住他,等自己把御药房这笔银子捞到手,管他去死。 想到此,低声道:“万岁爷隆恩,奴才做牛做马也还不清,奈何奴才是个太监,万岁爷垂爱本不该辞,可奴才心里头怕……” 皇上:“你怕什么?” 林杏:“奴才怕太后娘娘知道要杖毙了奴才。” 皇上脸色一变:“有朕护着你呢,怕什么。” 林杏心说你护个屁,护着,老娘怎么挨了打,这男人哄人上床的伎俩,真是古今皆同,为了自己爽,什么话都敢往外扔,当老娘是好骗的啊,便又道:“再有,奴才也过不去自己这关……” 林杏话一出口,皇上脸色一冷:“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伺候朕。” 林杏心说,后宫有的是想伺候你的,你可去啊,上老娘这儿磨叽什么:“万岁爷误会了,奴才是想请万岁爷容奴才些时日,一个是,御药房奴才刚来,如果这几天就回去,别人不定怎么说呢,再一个,奴才的身子不好,前儿孙大人帮着奴才瞧过脉,说有些不足之症,只怕奴才身子弱,禁不住万岁爷这条真龙……” 窗外的成贵身子一趔趄,差点儿栽院子里去,这小子真敢说啊,后宫娘娘们要是有这丫头的嘴,估摸也不至于不招万岁爷待见了。 皇上低笑了一声,又见她低着脑袋,扭着衣裳角,灯光下越发可怜可爱,忍不住伸手把他揽在怀里:“不足之症?这个朕倒不知,不如这会儿宣孙济世来再给你瞧瞧,也好用药调理调理。” 孙济世一来岂不漏了陷儿,之前自己未来月信,加之年纪幼小,发育不良,又是太监身份,从脉上不大好分男女,才敢让孙济世瞧脉,如今只要是个正经大夫,一搭自己的脉就辨出男女,忙道:“万岁爷这般招他来,奴才倒不如直接吊死的好,奴才只在暖阁里抄了几天心经,外头都传的不成样子,若万岁爷招孙大人给奴才瞧脉,还了得,奴才纵然不在乎名声,万岁爷却是我大齐天子,怎好留个宠信太监的名声,奴才万死也担当不起。” 林杏这般一说,皇上心到底软了,摸了摸她的脸:“那小林子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林杏:“万岁爷给奴才三个月,三个月后奴才一准回御前伺候。” 林杏算着三个月怎么也该够了,把银子弄到手,跟刘玉远走高飞了,谁耐烦管这变态怎么想啊。 皇上虽不满意,到底得了个准话儿,比昨儿晚上可强多了,尤其人如今就在自己怀里,这奴才别看有不足之症,身子倒软,抱在怀里跟没骨头似的,让他都有些舍不得撒手。 略低头见她一双眼睛仿佛汪着水儿,微翘的鼻子下头是一张红润润的小嘴,微微有些嘟着,倒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低声道:“你这一竿子支到了三个月后,朕总得先要点儿利息……” 说着一低头噙住了那张小嘴,没等林杏反应过来,舌头已经探进了嘴里,林杏想推开他,却哪儿推得动,反倒给他按住了后脑,亲的更为彻底,而且,色,情非常,不用想也知道,这变态亲自己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什么…… 成贵瞧见两人纠缠在一起影子,转过身来,却见刘玉仍抬头盯着窗子,不禁咳嗽了一声:“刘玉,咱们当奴才的,最要紧是会瞧眼色。” 刘玉低下头:“奴才谢总管大人提点……” 第49章 当破腹取子 变态皇上走了,临走还瞧了瞧林杏有些红肿的小嘴,凭良心说,变态的水准不低,即便林杏都差点儿缴械投降。 林杏从来都认为男人的魅力有百分之七十都在于床上的表现,床上表现出色,其他方面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显然,变态是个相当身经百战的选手,没怎么样呢,只亲了一下,就亲的林杏血脉喷张,女性的荷尔蒙空前兴奋,以至于热血汇聚而下,月信如决堤之水。 送走了变态,林杏低头一看,果然裤腿儿上有点点血渍,亏了是晚上,要是白天没准就露馅了。 换了裤子,收拾妥当,一抬头却见刘玉站在门口定定望着自己,一张俊脸隐在灯光中有些莫测:“你站在门边儿干什么,大晚上怪冷的。” 刘玉没动,半天开口道:“你跟皇上也亲嘴了?”话里有浓浓的酸意,林杏这才后知后觉,这家伙吃醋了。 林杏可是知道吃醋的男人,没什么道理可讲,耍赖打岔甜言蜜语最能混过去,想到此,光着脚就跳了下去,跑过去一窜挂到他身上。 果然,刘玉下意识抱住她,看着她光裸的脚,皱了皱眉:“刚好些,也不知在意着,光着脚就地上跳,着了凉回头又该闹肚子疼。” 林杏吃吃笑了起来:“我不是怕我家玉哥哥生气吗,一着急就忘了。” 玉哥哥?刘玉低头看着她:“我记得之前你叫我死太监的。” 呃……林杏目光闪了闪,圈住他的脖子:“那不是过去吗,现在我想叫你玉哥哥,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再换一个,刘哥哥,刘玉哥哥,刘玉好哥哥……” 刘玉俊脸微红,把她抱到炕上,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脚,低声道:“玉哥哥。” 林杏嘴角翘了起来,好容易哄好了,却见他又盯着自己的嘴,生怕又想起刚才变态亲自己的事儿,闹脾气,凑了过去:“其实,除了玉哥哥,其他人我只当是被猪啃了。” 饶是刘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张嘴最是能说,死人都能说活了,嘴上说被猪啃了,心里不定怎么想呢,刚我瞧着,你可没半分不乐意的样儿。”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玉哥哥我当他是猪,可这头猪也是皇上,我要不虚与委蛇,这头猪一发飙,我的小命可就悬了,你说这种状况下,我是让闭着眼让猪啃一口还是宁死不屈呢。” 刘玉哼了一声:“少跟我耍嘴皮子,我去给你拿水漱口。”说着推开林杏出去了,不一会儿提了一个老大的铜壶进来,倒了一碗递给她。 林杏没辙,漱就漱吧,可漱到第三碗的时候,林杏扛不住了,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刘玉:“再漱,我这嘴里可都秃噜皮了,差不多了吧。” 见刘玉沉着脸不吭声,林杏眼珠转了转,放下碗,腻了过去:“玉哥哥,我倒是有个法子,比漱口有用多了,你既然这么在意,不如给我消消毒……”说着小嘴直接贴在刘玉唇上…… 林杏一直觉得刘玉是个好学生,可惜残了,要不是太监,好好教教,绝对是个出得厅堂,下的厨房,进的卧房的三优男。 比起变态皇上霸道而充满色,情的吻,刘玉的吻温柔细致,也让林杏觉得舒服许多。 两人亲一会儿,停一会儿,腻歪了半天,终于把刘玉哄高兴了,林杏也困的哈气连天。 刘玉打热水给她泡了脚,才让她睡,林杏都睁不开眼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刘玉坐在炕边看了她许久,摸了摸她的眉眼儿,喃喃道:“明明一样的眉眼儿,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刘玉如今都想不起她之前的样子了,脑子里记着的,想着的,念着的,都是眼前这张脸,睡的时候文静了许多,有些女孩子样儿,醒了却机灵古怪,一肚子心眼儿,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谁都别想在她手里讨得便宜,是什么样儿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的性子,他实在想不出,却也不想去追究这些,对他来说,这样的她就是最好的。 站起来把旁边染了血的裤子,拿出去洗了才回来,刚躺下睡着的小丫头一骨碌就靠近他怀里,手脚并用的攀着他,小嘴咕哝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刘玉微微低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闭上眼睡了,唇角微弯,绽开一个浅淡而幸福的笑容,煞是动人,只可惜只有窗外的月亮娘娘能瞧见了。 林杏是睡了,皇上却睡不着,从御药房回了乾清宫,一想到亲小林子的事儿就浑身燥热。 成贵端了茶进来,见万岁爷精神的很,不禁道:“万岁爷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安置了。” 皇上挥挥手:“再等等。” 成贵瞄着万岁爷的神色低声道:“万岁爷,好男风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万岁爷,到底还是阴阳相济方能得子,小林子再好,也是个奴才,万岁爷纵然喜欢他,也不能太过冷落后宫的娘娘们,况且,老奴着实有些不明白,万岁爷之前并无此好,怎么偏就对小林子这般上心。” 皇上:“朕也想不明白,虽男风在大齐不算新鲜事儿,但朕倒不大喜欢,可朕虽然知道小林子是太监,却总不知不觉把她当成女子,尤其今儿,朕亲他的时候,并无半点不适,抱着她的身子,觉着比女子还要温软舒服,成贵,你说小林子会不会就是个丫头?” 成贵愕然:“万岁爷,您这是太喜欢小林子之故,小林子十一进宫净身,内侍监有着详细的记档,万不会出错。” 皇上叹了口气:“朕知道,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 成贵心里倒活动了,万岁爷明明心里还是喜欢女子,或许自己可以找个人来分分万岁爷的注意力,小林子再好也是个太监 ,偶尔为之还说得过去,万岁爷要是真魔怔了,可是麻烦。 再说,小林子明明昨儿还不乐意呢,今儿怎么就想通了,以自己对这小子的了解,这小子绝不是个一会儿一变的,主意正着呢,弄不好,这招儿使的就是拖字诀,不然,今儿晚上都亲上嘴了,哪还会以什么不足之症当借口,让万岁爷容他三个月。 这不足之症,万岁爷信,自己可不信,她也不是童女,就是个太监,足不足有什么关系,难道三个月就能长成吗,更何况,他一个小太监,便长得再足,还能长出女子的东西来不成,着实可笑。 故此,成贵疑心小林子不定惦记什么呢,而且,这小子太精,如今在宫里都混的风生水起,回头万岁爷再宠,这宫里还招的开他吗,不定怎么折腾呢,还得给万岁爷找人。 这一想倒是想出了个人来,前儿储秀宫的秦嬷嬷领着新进宫的小宫女过来让自己过眼儿,倒是有一个,记得叫瑞儿的小宫女,生的细眉细眼,乍一看,有小林子几分秀气劲儿,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这打铁就得趁热,今儿万岁爷被小林子勾起了心思,这时候往跟前送人,没准就成了。 想着,便悄悄退出暖阁,叫了个小太监过来在耳边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人就带到了侧殿,成贵瞧了一眼,穿的极为轻薄,跪在地上,冻得直打哆嗦:“奴婢瑞儿给总管大人请安。” “抬起头来,让咱家瞧瞧。” 瑞儿不知是福是祸,心里着实害怕 ,哆嗦着抬起头,眼睛却不敢看成贵。 成贵就着廊下的灯仔细端详了片刻,不免有些失望,一打眼,眉眼儿倒是有三四分像,可神韵却差得远了,记得自己头一次见小林子的时候,那小子可没说怕过,一双眼滴溜溜转悠着,瞅着就精神。 不过三四分像,也难得了,再刻意收拾收拾,弄个五六分,说不准事儿就成了,好歹这是个丫头,承了万岁爷的宠,总比小林子强。 想到此,便道:“多大了?” 瑞儿抖着声儿道:“回大总管话,过了年就十四了。”她私下听嬷嬷们说过,宫里都不大喜欢用年纪太小的宫女,便刻意往上说了说。 成贵点点头:“倒还算机灵,今儿就调你来乾清宫当值,你可愿意?” 瑞儿惊喜的望着成贵:“奴,奴婢,愿,意,只,只是奴婢,规矩还未学的太明白,怕出错。” 成贵笑了:“御前当差可出不得错,这么着,你既然规矩没学太好,不如今儿就先值夜吧,这个差事简单,小心听着万岁爷的动静便好,若要水,你便倒茶,若起夜,你便伺候着夜壶就成了。” 瑞儿哪想自己忽然就交了这样的好运,忙跪下磕头:“奴婢谢大总管提携,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大总管。” 成贵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有没有造化,瞧你自己的了,咱家也不过是个引路的,自己机灵着点儿,比什么都强。”叫人领着她下去洗澡换衣裳。 皇上给林杏勾起了心火,又不乐意招寝后宫嫔妃,夜里自然睡不踏实,成贵不敢掉以轻心,把瑞儿安置了进去,自己在外头守着。 听着敲了三更鼓,里头有了响动,耳朵贴过去仔细听着,是起夜。 跟瑞儿一起守夜的还有两个太监,听见动静,忙拢起了帐子,扶着万岁爷坐起来宽衣,瑞儿的差事是捧夜壶,这是成贵刻意安排的。 寝殿只留了一盏犀角灯,灯光有些暗,皇上一开始还没注意,却一低头瞧见跪在地上捧着夜壶的瑞儿,目光闪了闪:“你是新来的?叫什么?” 瑞儿不过是刚进宫的小宫女,男人都没见过几个,这一来乾清宫就是这阵仗,自然满脸羞红,头也不敢抬,捧着夜壶的手有些不自禁的抖:“奴,奴婢瑞儿,是乾清宫新来的守夜宫女。” 皇上瞧了她几眼:“这么瞧着倒是像他。”这一想起小林子,就想起了今儿晚上的事儿,顿觉一股邪火儿窜了上来,挥挥手:“你们都下去,瑞儿留下伺候。” 两个小太监应声退了出去,守夜的太监一出来,成贵又听了一会儿,听见动静,心知成了事儿,才放了心,暗道,这瑞儿倒是有些造化。 一夜之间,瑞儿就从守夜宫女变成了御前的充衣,这充衣的品级在后宫里算最低的,却也是皇上的女人,就是给那些御前伺候得幸的宫女预备的,乾清宫里的奴才都称瑞充衣,算是一步登天了。 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林杏耳朵里,刘玉把这事儿当个笑话说给她听,一边儿说着,还一边儿瞄着她。 林杏又不傻,自然知道这家伙是试探自己,这男人不管是不是残了,吃起醋来都不可理喻,就因变态亲了自己一回,刘玉就不时疑心自己喜欢皇上。 林杏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态,毕竟皇上是这宫里唯一的男人,还是这个世界最有权有势的存在,加上刘玉本身的特殊情况,疑心自己也情有可原,只不过自己是真没把变态当回事儿。 听刘玉说完,反而高兴了,一把搂住刘玉:“这下好了,有人顶包,变态皇上就不会再盯着我了,我跟孙济世越好了,明儿去生药局瞧瞧去。” 刘玉一愣:“咱们能出宫?” 林杏把手里的两个腰牌晃了晃:“如今我可是御药房大总管,去生药局勘察勘察生药采办的情况,有什么不成的,这事儿宜早不宜晚,既然孙济世应了,就得赶紧办,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咱们也逛逛去,话说我还没出去逛过呢。” 刘玉有些踌躇:“你的身子……” 林杏挥挥手:“好了。” 刘玉更有些担心:“这才几天怎么就好了。” 林杏笑了:“都四天了,放心吧,你忘了我就是大夫,快去准备,对了,一会儿你去顺子哪儿把我放在他哪儿的东西都拿过来,还有那些金锭子,明儿咱们先带些出去。” 刘玉脸色一喜:“你真想出宫。” 林杏白了他一眼:“那当然,在宫里待着跟坐大牢有什么区别,自然要出去的。” 林杏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缠着刘玉问了许多无聊的问题,例如外头的房子都什么样儿,都有做什么买卖的,大街上有没有美人可看,有没有好吃的等等。 好在刘玉耐心极好,她问什么就把自己知道的跟她说,不知道的就摇头,两人躺在被窝里,说了半宿才睡。 一大早,刘玉倒是起来了,林杏却怎么也叫不起来,醒了也闭着眼耍赖,刘玉笑的不行,把她硬拖了起来,套了衣裳,洗了手脸,这才醒了盹儿,出宫奔着太医院去了。 大齐的六部衙门大都在前门一带,太医院也一样,生药局虽隶属太医院,管事的却是礼部的人,林杏也弄不明白这种官员体制,倒是从孙济世的话音儿里听出来,生药局的管事张思成虽是礼部的人,张家却也是医药世家出身,本想进太医院却未过考核,便从礼部谋了生药局管事的差事。 孙济世这老狐狸,绝不会平白无故跟自己说这么多废话,林杏仔细想了想,这个张思成肯定大有文章,这老狐狸即便给自己指路,都不会明说,生怕落一个捞好处的坏名头。 林杏是理解不了孙济世这种清高的人,以她想清高就是矫情,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信谁还能清高的起来。 前门大街还真比现代都热闹,逛着这里,林杏有种随时都会穿越的感觉,说实话,无论皇宫还是京城,都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格局熟悉,人却陌生,有些像自己一个人忽然走进了古代的电影里,有时她自己都会错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是现代活的恣意快活的林杏,还是背负诡异身世,活的异常憋屈的林兴。 林杏觉得,林兴肯定也不是这个身体的真名,说起来,这丫头真够倒霉的,从生下来就是别人的工具,一天,一时,一会儿,都没为自己活过。 不过,安记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豪商,就一条前门大街,就瞧见不下十家挂着安记招牌的买卖,酒楼,当铺,首饰铺,古董店,绸缎庄……真是什么行业都有涉足,怪不得刘玉都说安家富可敌国呢,京城都如此,别的地方就更不用想了。 本来林杏还想好好逛逛,可刘玉说两人身上太监的服饰太过惹眼,林杏低头看了看,这倒是,回头真的弄两身别的衣裳,老百姓对于太监这种存在,从骨子里是鄙视的,却又怕得罪这些人,没了子孙根儿,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得出来。 这不能说是老百姓的偏见,就林杏在宫里的见闻来说,不能说都缺德,大部分都不是好人,想拉拢住这些人,只有银子。 被刘玉催着往太医院走,刚到太医院,孙济世就迎了出来,两人寒暄过往里走,还没进屋呢,就见跑进来一个二十五六的男子,满头大汗,头上帽子都歪了,看见孙济世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孙世伯父,求您救救珍娘吧。” 孙济世上前扶起他:“贤侄儿快请起。” 那男子只是跪着不起来,孙济世叹了口气:“思成啊,你我张李两家本就是世交,若侄媳儿是旁的病症,我自然再没二话,立时就去,可侄媳妇却是难产,我真是无能为力,不如贤侄儿再去请几个经验老道的产婆,或许能救侄媳妇一命。”说着若有若无看了林杏一眼。 林杏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定是生药局的管事张思成,老狐狸孙济世跟自己定今天的日子,必然早给张思成的妻子号过脉,知道今日生产,就是为了让自己帮这个忙,这老狐狸算得到准,只是自己就不吭声,看这老狐狸这出戏怎么往下唱。 孙济世见林杏不动声色,心里一急拉起张思成:“贤侄儿,林公公的医术不再我之下,若能请动林公公过府,侄媳妇或有一线生机。” 张思成仿佛看见了救星,对着林杏就开始磕头。 林杏暗骂这老狐狸会使唤人,琢磨张思成既是生药局的管事,若自己能救他妻子,往后共事也容易的多,再有,自己还真不能眼看着一个女人为生孩子而死,便伸手扶起他:“若张大人不介意,咱家就去瞧瞧尊夫人好了。” 孙济世忙吩咐下人快去备轿,一行人呼噜噜奔着张家去了。 落了轿,林杏还不及打量张府什么样儿,就被张思成拖了进去,林杏决定,以后有机会跟张思成多来往,一个古代的男子,可以为了妻子四处求人,还给自己这样的太监磕头,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 林杏听说过古代许多荒唐事的,因男权社会,女性的地位太低,宗法礼教把女人严严实实的困在后院里,男人可以花天酒地,家里妻妾成群,还可以在外寻花问柳,女人却只能一辈子守着一个男人,稍有一丝逾越,就是丑闻,休妻都是好的。 最变态的就是男女大防,看病都是问题,病了还得隔着帘子号脉,若是生孩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古代根本没有女大夫,产房更被说成是脏污晦气之地,男子不能涉足,故此,古代女子才把生孩子当成闯鬼关,闯过去是运气,过不去就是一个死,异常可悲。 甚至,男人不在意,更会在妻子怀孕的时候理所当然的纳妾,妻子闯鬼门关的时候,有不少丈夫还在外头喝花酒,这是古代女人的常态,所以,像张思成这样爱妻的丈夫非常难得。 不过,张家这宅子倒是不小,只可惜瞧着有些萧条,想来之前也是望族。 一直进了里头堂屋,林杏站住脚跟张思成道:“咱家瞧病可不光号脉,还要瞧瞧产妇,若张大人介意,咱家也不勉强,这就回了。” 张思成在生药局不少年了,自然知道,就是宫里的嫔妃生产,太监都是在一边儿伺候的,自己在意什么,便道:“劳烦公公了。” 救人要紧,林杏也不跟他废话,叫人打了水,仔细洗了手,进了产房。 一进去就见好几个产婆围在炕边儿上,有的推肚子,有的按着腿,大喊着用力夫人用力……这哪儿是生孩子,看着跟上刑差不多。 产婆见进来个小子,吓了一跳:“你是谁,怎么进产房来了?” 林杏理都没理,跟旁边的管家婆子道:“让她们都出去,再让他们接生下去,你们家夫人真会一尸两命。” 管家婆子知道这位是宫里的,是老爷请来的高人,忙把产婆带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夫人跟前的婆子帮忙。 林杏先看了看产妇,只见气息微弱,别说生孩子,叫疼的力气都没了,伸进产道摸了摸,产道开的不够,而且胎位不正,怪不得生不下来呢,叫婆子用热毛巾给产妇擦汗,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张思成一见她忙道:“内子可有救?” 林杏:“尊夫人胎位不正,若早些时候想法儿正了胎位,或可顺利生产,如今产道未开,而母力已乏,可先用独参汤接力。” 张思成忙吩咐人去熬独参汤。 孙济世道:“若产道未开,只怕独参汤也无济于事。” 林杏看了他一眼:“依着孙大人该如何?” 孙济世苦笑一声:“若在下有法子救侄媳妇,今儿也不会劳动林公公跑这一趟了。” 林杏笑了一声,看向张思成:“若想救尊夫人,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张思成顿时有了希望:“ 公公请讲。” 林杏:“破腹取子。” 林杏一句话屋里人都变了颜色,张思成脸色灰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林公公跟在下说笑呢,这破腹取子,安有命在。” 林杏:“你若信我,虽无十成把握,也有七八成,能救你妻儿,若不信我,也不用再费功夫了,给尊夫人预备后事吧,咱家告辞。”说着就往门外走。 张思成急忙拦住她:“公公且慢,我,我信公公,公公尽管施为。” 林杏却道:“那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有万一可跟咱家无关。” 张思成立刻就明白过来,叫人取笔墨纸砚,挥笔写了具结书,言明他夫人生死有命,若有闪失与林杏无干,签字画押,交给林杏。 林杏叫刘玉收起来,虽说剖腹产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可这里不是现代,没有现代的手术条件,所以,林杏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才用话逼着张思成写下具结书。 自己是为了救人,别回头搭进人命官司里,可得不偿失。 林杏收下具结书,就让张思成去准备手术所用东西,张思成叫来管家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管家捧了个老旧的盒子进来。 孙济世一见,不禁大惊:“贤侄儿,这不是你张家祠堂里供奉的先祖遗物吗,如何拿到这里来了?” 张思成接过搁在桌子上,跪在地上:“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儿孙张思成今日为救珍娘与她腹中孩儿活命,无奈之下动用先祖遗物,也是情非得已,万望列祖列宗莫怪。”说着咚咚磕了几个头,站起来把盒子打开看向林杏:“林公公是高人,您瞧这些可用得上?” 林杏一看不禁大喜,真是瞌睡就来了枕头,这是一套古老的外科手术用具,玛瑙柳叶刀,平刃刀、镊子、剪子、牛角柄的圆针,最妙还有羊肠线,用蜡密封在瓷罐里,这么多年竟完好如初。 看来张家的确是医学世家,不然,绝不会有这样的东西,而且张思成坚持进产房帮忙,林杏自然不会反对,本来她就没有男人不该进产房的想法,反而觉得,女人生孩子就得让男人在旁边体验体验,让男人明白,之于他们三秒钟的快,感,对于女人却是生死攸关。 进了产房之后,林杏号了号脉,用了独参汤之后,脉搏有力了许多,人也清醒了些,睁开眼定定望着张思成:“老爷,救救珍娘,救救咱们的孩子……“张思成眼泪都下来了,抓住她的手:“珍娘你放心,为夫一定会救你跟孩子。” 林杏有些不耐:“少说话,省点儿元气,你张家的祖宗开眼,传下这套宝贝,你们母子死不了,拿针盒来。” 张思成急忙把针盒打开,看着林杏要在妻子肚皮上扎针,急忙道:“公公这是做什么?” 林杏翻了白眼:“当然是止疼,不然,这破腹取子之痛,谁能受得住,这几个穴位可暂时切断腹部的痛觉,虽不能完全无痛,也是可以承受的,而且,也要封住血脉,以免失血过多。” 围着腹部扎了十几针,拿起玛瑙柳叶刀在烈酒里滚过,在下腹部入刀…… 过了大约 半个时辰,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孙济世松了口气,却又不禁沉思起来,如今自己所料不错,却更想不明白,林兴一个太监跟谁学的这一身神鬼莫测的医术。 看了刘玉一眼,不禁道:“有时候老夫真觉林公公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世人的神仙,有时,却又觉他是再世俗不过的俗人。” 说着叹了口气:“老夫自己都糊涂了。” 刘玉也有些出神,即便知道林杏颇通医术,却也没有今天来的震撼,破腹取子,母子均安,这是话本里都讲不出来的故事,却出现在自己眼前,更让他震撼的是,林杏对这些东西的熟悉,仿佛做过千遍万遍一般游刃有余,她到底是谁? 林杏从产房出来,便有管家婆子要带她去沐浴更衣,林杏摇摇头,只叫打了热水来,把手上沾的血污洗了,便跟孙济世到前厅喝茶,顺道打量了一下周围。 显然这里是正堂,颇有些年头了,不过,上头却挂着一块不伦不类的牌匾,有些诡异,牌匾上有三个字,回春堂,瞧着倒像药铺的字号,不禁多看了两眼。 孙济世见她盯着牌匾看,便道:“回春堂在张家手上也有上百年了,老夫与张家乃通家之好,却也只能眼看着回春堂被国安堂挤兑的关了门,不是看了下官的薄面,只怕这回春堂的招牌都保不住,老友饮恨而终,临终遗言便是让思成重开回春堂。” 林杏眨眨眼终于明白了,这是孙济世这老狐狸给自己下的套,什么清高,狗屁,真清高会把张思成弄去生药局当管事吗,这不明摆着就是徇私吗,估计之前一直等待机会,如今冯国安跟死了差不多,太后恨不能从这摊烂泥里摘出去呢,自然不会再管冯家的烂事儿,国安堂等于黄了。 这时候,孙济世给自己引荐了张思成,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想自己帮着张家重开回春堂,这一环套着一环的谋算,简直就是连环套啊。 想到开口道:“回春堂是张家的买卖,想怎么开怎么开,如今太平盛世,圣君临朝,莫非还有谁敢拦着老百姓做正经买卖不成,更何况,开药铺可是做好事儿,只要秉持着医者仁心济世救人,这样的买卖开的越多越好,大人说是不是?” 孙济世:“思成贤侄儿的为人,想必公公也了解了一二,医药世家,诚信君子。” 林杏暗笑,心说,有道是无奸不商,若做买卖的都是诚信君子,哪来这么多豪商,不过这些她自然不会跟孙济世说,孙济世再狡猾,骨子里有些东西也是放不开的,真要谈买卖,还得跟张思成这样的精明人。 张思成喜得贵子,高兴的不行,叫下人在正堂里摆了丰盛的酒宴答谢林杏的救命之恩,这对林杏算相当尊重了。 因太医院有事儿,孙济世并未留下,宴席上就只有林杏跟张思成,倒颇为方便。 张思成拱拱手:“林公公的救命之恩,容在下以后图报。” 林杏笑了:“思成兄长兄弟几岁,若兄台不嫌弃,莫如兄弟相称。” 张思成忙道:“那在下可就高攀了。” 林杏:“听孙大人言道,兄台有意重开回春堂,承继祖业,兄弟有意参一股,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张思成愣了愣:“林兄弟想入股回春堂?” 林杏点点头:“兄弟知道回春堂是你张家的祖业,外人掺股只怕不妥,不过兄弟要的也不多,我也不是要掺合你张家的买卖,就是想要御药房所进生药的三成利,如此,并不算过分吧。” 张思成笑了:“林兄弟既然都把话说得这么明,在下也不能含糊,这么着,只要御药房进的生药都出自我回春堂,在下给兄弟四成利,如何?” 林杏眼睛一亮:“兄台果然快人快语,来,咱们干了这杯。”一仰脖干了杯中酒,站了起来:“咱家也不能白拿你这四分利,这些就当咱家入的股。”叫刘玉把包袱放到桌上,打开来。 张思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包袱里光金锭子就有十几锭,还有银元宝,若折合成银子,怎么也有数千两之多,看来这位果然是得宠的,不然,这才进宫几年,竟捞了这么多好处。 见他有些犹豫,林杏道:“你尽管放心,这些东西都是主子赏下,过了明路的,跟你说句实话,搁在宫里,咱家这心里总不踏实,倒不如放在你这儿,想来要重开回春堂也需银子,这些虽不多,好歹也管些用,等以后咱家用的时候,直接找你来拿,也就是了。” 张思成正愁没本钱呢,当初冯家可是把回春堂整个霸占了过去,自己虽在生药局领着差事,正经的俸禄却没几个,加上御药房被王直跟冯国安把持了这么多年,自己在生药局一点儿好处捞不着,这么数年下来,家里的日子越发拮据,如今也就勉励维持着架子罢了。 虽冯国安倒台,正是重开回春堂的时机,却苦无本钱,想到什么,忙道:“若是冯国安获罪,国安堂必然牵连在内,如今国安堂的铺面,正是我张家的老号,若是能拿回来便再好不过了。” 林杏:“冯家背后戳着谁,想必张大人也十分清楚,此事不一定会牵连冯家,只不过,断了御药房的供奉,想必冯家的国安堂也撑不久,兄台不如找人盯着些,一旦有信儿,找人买回来,不就结了。” 张思成一琢磨对啊,可不嘛,这么多年都等了,几天还等不得吗。 林杏惦记着去瞧瞧慧妃送自己的院子, 便起身告辞,张思成以为他着急回宫,也不敢再留,一直送到府门外,看车轿子去远了,才回去瞧自己的妻儿…… 第50章 肉引寸白虫 慧妃送的院子离正街不远,隐在胡同里,一栋两进的四合院,有个看门的老家院,打量林杏刘玉一遭,对着刘玉道:“敢问这位可是林公公?” 刘玉没吭声,退后一步站在林杏身后。老家院愣了愣,在两人身上来回瞧了瞧。 林杏乐了低头看了一眼:“怎么?我不像林公公吗?” 老家院终于明白过来:“老奴眼拙,老奴眼拙了,林公公里头请,老奴可算把您盼来了,接着我们家娘娘的信儿,老奴就叫人收拾了出来,就等着公公来呢,公公瞧瞧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您吩咐一声,老奴这就叫人来收拾。” 林杏进去溜达了一圈,宅子不错,收拾的也干净,家具东西也都备齐全了,林杏往厅里一坐,看了老家院一眼:“咱家跟您老打听件儿事,这院子如今能值多少银子?” 老家院一愣忙道:“这院子虽说不再正街,可离着也不远,是正经的寸土寸金,值多少银子不好说,不过,上月里隔邻的宅子卖了,比公公这个还小些,都卖了一千两银子。” 林杏点点头,从怀里把房地契拿出来递给他:“那劳烦您老帮咱家找个买主,不管卖了多少,咱家只要一千两,剩下的就当给您老跑道儿的辛苦费,也不能让您白帮忙不是。” 老家院顿时眉开眼笑,哪有不愿意的,隔邻那个院子,比这个小不说,格局还不大好,还是着急卖,还卖了一千两呢,这个院子怎么也能多卖个一二百两银子,这一二百两的辛苦费,可顶上自己两口子一辈子的存项了。 更何况,这院子要是不卖,自己天天得在这儿守着,这位是宫里当差的,还不知哪辈子才能出宫呢,这得守到啥时候啊,这卖了多好,自己也能回家去,不至于担心娘娘把自己拨给这什么林公公使唤,给个太监当下人,说出去都不好听。 忙接了房契在手:“那老奴就谢公公赏了,不过,也不知公公什么时候还能出来,这卖了院子的银子?” 林杏道:“不瞒您老,咱家之所以着急把这院子出手,实是因为欠了赌债,前些日子跟生药局张管事坐庄赌钱,一宿咱家就输了一千两,手头上没有,便打了个欠条,你卖了院子直接送去生药局给他,就当是我还他的债了。” 老家院心说,怪不得这么着急卖呢,原来是欠了赌债,点点头:“老奴知道了,回头卖得了就送去生药局。” 林杏交代完就带着刘玉走了,上了马车,刘玉才道:“你就这么把房地契给了他,不怕他裹挟着银子跑了吗?” 林杏嗤一声乐了:“他是慧妃娘家的家奴,往哪儿跑,慧妃送这个院子给我就是买好儿,想让我多帮帮她,只咱们还在宫里当差,断不敢得罪的,这房地契放在他手里,比在咱们这儿妥帖的多。” 刘玉沉默良久:“你跟那生药局的张思成倒是投契,才头一回见,就把自己的身家都托付给了他。” 林杏歪头看了他半晌儿,忽的笑了起来,凑过来亲了他一口:“我家玉哥哥又吃味儿了不成,我只是觉得,张思成这人能对妻儿这般,必是个可信之人,张家又是医药世家,断不会黑了咱们的钱,是个可以共事之人,至于别的,就他长得那样儿,黑乎乎跟个炭疙瘩似的,哪能跟我家的玉哥哥比。” 刘玉俊脸微红,别开头:“再好看也不过皮囊罢了,为人当着重品性,色相不过虚妄。” 林杏眨眨眼:“玉哥哥你别是要当和尚吧,怎么念起经来了,我跟你说,色才不是空呢,我就喜欢像玉哥哥这样的,长得好看,性格还好。” 刘玉瞥了她一眼:“你真觉得我性格好?” 林杏咳嗽了一声:“那个,谁还没点儿脾气啊,玉哥哥这样就很完美了。” 刘玉忍不住笑了:“你说的我可都记着呢,回头要是说了不算,我可饶不了你。” 林杏嘿嘿一乐:“算,算,哪能不算呢,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最喜欢玉哥哥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宫里的时候,宫门都快下钥了,还没到御药房呢,就见林鼎正站在廊子上跺着脚往这边儿望,一见两人急忙迎了过来:“大总管您可回来了,出大事儿了,钟粹宫的张嬷嬷,昨儿从咱们御药房抓了药回去,说是要打肚子里的虫子,不想,吃了药从昨儿晚上就折腾,一直到这时候还没完呢,疼的嗷嗷的叫唤,慧妃娘娘传了当值的马太医过去,马太医说张嬷嬷用的方子是庸医胡乱开的方子,张嬷嬷跟前的小太监,便说那方子是大总管这儿听去的,娘娘大怒,刚传大总管去钟粹宫问话呢,您要是再不回来,可麻烦了。” 林杏脸色一沉,马元之,这小子倒会赶着机会使绊子,他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就知道陷害别人,什么东西,他自己既然往死里找,那自己就帮他一把。 想到此,也不换衣裳了,直接去了钟粹宫。 林杏一到钟粹宫,慧妃娘娘就沉着脸质问:“好个大胆的奴才,开这样的方子,敢是药要害死张嬷嬷不成。” 林杏瞄见马元之在旁边一脸得意,心说,果然是这小子使坏:“回娘娘话,娘娘奴才本就不是太医,只是略瞧过几本药书,哪敢开方子,只是那日瞧见张嬷嬷为虫疾所苦,才斗胆说了个方子。” 马元之冷哼了一声:“公公倒是有自知之明,殊不知庸医误人,这瞧病不比别事,若不知症候,不通医理,妄自胡言,可是会害人性命的,张嬷嬷是娘娘跟前得用的人,若有个好歹儿,谁担待得起。” 林杏倒是笑了:“娘娘还没说问奴才的罪呢,怎么,马太医打算越俎代庖,先给咱家定个罪名吗,再说,你说咱家是庸医,既然你医术高,怎么不见把张嬷嬷的虫疾治好了,我可听说,张嬷嬷找你瞧过好几次病了。” 你……马元之脸色通红:“张嬷嬷的虫疾不同一般,寻常驱虫的方子无用,需翻阅医书典籍寻找对症的驱虫方。” 林杏嗤一声:“那你怎知我的方子不对症,想必张嬷嬷吃之前,是给你瞧过方子的,你当时不吭声,反倒事后骂咱家是庸医,马太医,这么着可有些不地道,莫不是马太医瞧着咱家不顺眼,想趁机给咱家使绊子。” 马元之哪想林杏这么刁,竟当着慧妃娘娘把自己的心思揭了出来,顿时满脸通红:“你,你血口喷人,我堂堂太医,怎会跟你一个奴才计较这些。” 林杏冷笑了一声:“马太医可谨慎些说话,只在宫里当差的谁不是奴才,莫非你就高人一等,奴才怎么了,咱家这个奴才比你这个庸医强百倍,误人的不是咱家,就是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庸医,就肚子里那点儿玩意儿,给咱家提鞋都不够格儿,不信的话,回去问问你师傅去。” 你……你马元之指着林杏,都说不出话来了,眼看就要背过气去的节奏。 慧妃皱皱眉:“好了,别吵了,马太医,本宫问你,张嬷嬷吃药之前可询了你这个方子?” 马元之脸色一变忙道:“当时下官正忙着炮制御药,也只随便瞧了一眼就叫下头的人给嬷嬷抓了,却不知这药方是出自林公公之手。” 林杏侧头瞧着他:“马太医,你口口声声说咱家是庸医,敢问马太医,咱家这驱虫方何处不妥?” 马元之支支吾吾的道:“虽无不妥,只嬷嬷的虫疾不同旁人,吃了只怕无用,这药不对症与毒药无异。” 林杏:“毒药?是你庸医误人,还敢说咱家的方子是毒药,这方子正对嬷嬷的虫症。” 慧妃不禁道:“既对症,怎嬷嬷这般痛苦哀嚎,听着本宫心里都难受。” 林杏道:“回娘娘,这药方虽对症,却少了一味药引,咱家当日以为嬷嬷吃药之前,必会询宫里的太医,太医久为嬷嬷医治虫疾,对嬷嬷肚子里的虫子知之甚详,自然知道该用药引,不想,马太医竟是个糊涂的。” 马元之气道:“虫疾生于腹内,又不能破腹去瞧,谁能知是什么虫子?林公公此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林杏呵呵笑了:“这只能说你孤陋寡闻,依咱家看,张嬷嬷肚子里是寸白虫为孽,此虫跟其他虫子不同,月三日以前,其头向上,可用药攻之,余日则头向下,纵有药,也白搭,用药更需药引才成。” 慧妃:“今日不正是腊月初二,你所说的药引为何?” 林杏:“药引倒是极为简单,便是炙肥猪肉一块,置于口内,咽取起津膏而勿食,虫闻肉香自会起咂啖之意,争相而上,待觉胸间万箭攻钻之时,便可入药,必能驱虫而出。” 马元之忍不住道:“此等胡言简直闻所未闻。” 慧妃略沉吟:“来人,照小林子说的给嬷嬷用药,小林子,若果真如你所言,本宫必有重赏,若嬷嬷有个闪失,凭你这奴才的后台多硬,本宫也饶不过你。” 林杏倒是老神在在:“娘娘尽管用药,咱家虽只是略通医术,比起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庸医,还是很靠谱的。” 慧妃见他那油滑的样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本宫就候着你这个靠谱的了。” 也就两刻钟时候,里头的小太监跑了出来:“娘娘,可不得了,嬷嬷肚子里的虫子竟然泻出半马桶,而且都连成串了,长的有数丈,嬷嬷直喊舒坦,这会儿睡过去了。” 慧妃看了马元之一眼:“马太医虽少年得志,这医道上到底差了些火候啊。” 马元之脸色极为难看,站在旁边低着头道:“娘娘说的是。” 慧妃看向林杏:“小林子,刚本宫应了你,若能治好嬷嬷虫疾,有重赏。” 林杏忙道:“能为娘娘分忧,是奴才的造化,哪敢要什么赏,只下回娘娘再有个不适,千万仔细些,别找来个庸医,耽误了娘娘的千金贵体。” 慧妃目光一闪:“倒是会说话,你如今是御药房的大总管,赏你金银,估摸你也不稀罕,听说你喜欢木头,本宫这倒是有个沉香的手串,给了你吧。” 林杏眼睛一亮,急忙跪下:“奴才谢娘娘厚赏。” 林杏手里念着手串乐滋滋的出了钟粹宫,跟马元之一张驴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出来看见刘玉更是眉开眼笑,理都不理马元之,拉着刘玉一边走一边显摆自己的手串。 刘玉好笑的看着他:“平常你不是最喜欢金银的吗,怎么今儿得了这么串木头珠子,就高兴成这样了。” 木头珠子?林杏挑挑眉:“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头珠子,这是奇楠沉香知道不,就这一串木头珠子,你知道值多少银子吗,咱们前门那个两进的宅子,能买仨都不止,可惜是绿奇楠,要是白的,更是万金难求的宝贝了,不过绿的也好,正配你。” 说着,摘下来套在他手腕子上,端着看了半天,满意的点点头:“这东西带的日子长了,你身上也会跟着香,以后便不用带那些香饼子香袋子了,有这个比什么都强,而且,还能闻香识人,只闻见这股子香味儿,就知道是我家的玉哥哥。” 刘玉摸了摸手腕上的沉香串,看了她一眼:“这东西可贵,你真舍得给我?” 林杏白了他一眼:“我不喜欢戴这些累赘东西,你带着正好,我跟着受益,走了,冷的紧,回去吃羊肉锅子暖和暖和。”拖着刘玉走了。 马元之在后头阴晴不定的看着走远的两人,半天才迈步往前走,走了没几步,斜刺啦出来个嬷嬷。 马元之认出是慈宁宫的,忙躬身。 嬷嬷笑道:“老奴可不敢当大人的礼,太后娘娘这几日总觉着身上不好,差老奴去御药房请您呢,可巧就遇上了,劳烦马太医跟老奴走一趟吧。”马元之哪敢怠慢,忙跟着去了不提,再说林杏。 一进自己的小院就耍赖的不走了,非让刘玉背着她进去,刘玉没辙,只得背着她往里走,林杏却忽发奇想:“我听说那些武艺高强的江湖侠客都能蹿房越脊如履平地,玉哥哥会不会?” 刘玉笑了:“那不过是说书的胡编乱造的,哪有这么神,就是练功的年头长了,身子比平常人轻,再借点儿巧劲儿,跳的高些。” 林杏指了指房顶:“玉哥哥能跳上去吗?” 刘玉点点头。 林杏从他背上出溜下来,兴奋的不行:“那你跳一个给我看看。” 刘玉看了她一眼,一把抄起她,脚下一点,借着廊下的一块山石窜了上去,林杏一愣的功夫,已经到了屋顶,兴奋的拍着手:“玉哥哥真厉害。” 刘玉生怕她滑下去,搂着她坐在屋脊上:“再动,摔下去我可不管。” 林杏这才老实了,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不禁道:“你看,真美,原来在这里看夜景这么美。”连绵的殿宇,檐角的瑞兽,在夜色下异常庄严,一进进的殿宇掩映在宫灯下,颇为壮观,再往远处便是万家灯火。 刘玉侧头看着她,仰着头,小嘴微张,脸上的笑意如此动人,让他忍不住倾身亲了过去,林杏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干脆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感受这一瞬的悸动,忽然觉得,身边有这个男人真好,哪怕他是个太监,也无所谓。 两人亲的忘我,根本没看见院子里的成贵。 成贵愕然看着屋顶上的黏在一起亲嘴的两个人,简直如遭雷击,这才是小林子死活不想跟万岁爷的真相,什么不足之症,什么不喜欢男的,都是借口,他喜欢的人是刘玉…… 第51章 出走的刘玉 练武的人到底警觉性高些,刘玉先看见了成贵,抱着林杏跳了下来。 成贵看着刘玉的身手,微微皱了皱眉,何时太监里有这样的武功好手了,这得亏今儿是自己过来,要是万岁爷亲自来,林兴这小子怎么样不好说,刘玉的下场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把刘玉千刀万剐了,也不能解恨。 虽说如今御前多了个瑞充衣,可成贵却知道,皇上之所以幸了瑞儿,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瑞儿跟林杏有几分像,只可惜像归像,到底不是一个人,神韵差的太远,万岁爷新鲜了没两天,就烦了。 偏偏瑞儿还不会瞧眉眼高低,得了两天宠就把自己真当成娘娘了,动辄训这个,嫌那个的,又要衣裳又要首饰,弄得自己烦不胜烦,说到底万岁爷也才幸了她两回,第三天就淡了,这不,南边刚贡上来的鲜果,皇上还没尝呢,就叫自己送了过来。 如今可是寒冬腊月里,万物萧条,这鲜果可是见不着的新鲜物件儿,便是南边产这东西,大老远的运过来也不易,统共也没多少,万岁爷就吩咐着让捡着最好的给林兴送,顺便让自己瞧瞧林兴做什么呢。 成贵知道,万岁爷这是想着林兴说的那个三月之约,心里惦记又怕见着了,忍不住幸了他,加之最近朝堂上事多,又要忙着祭天,也着实抽不出空来。 都跳下来了,林杏自然也看见了成贵,目光闪了闪:“这么晚了,总管大人不在御前伺候,来咱家这儿做什么?” 成贵真从心里佩服这小子,就这份被自己抓了现行,还能如此不动声色的,整个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成贵看了刘玉一眼:“林公公倒是胆子大,敢这般逆着万岁爷,就不怕万岁爷龙颜震怒,要了你们的小命吗。” 林杏笑了:“大总管何必如此,您不是也不希望我在皇上跟前儿吗,如今这般,岂不正如了大总管的意,也省的大总管天天忧心,万岁爷迷上我这个太监,耽误了大齐的皇嗣,皇上如今不是走了正道吗 ,大总管还管我跟刘玉做什么?” 成贵叹了口气:“若万岁爷真放得下,咱家又怎会出现在这儿,这是今儿南边贡上的鲜果,万岁爷叫咱家给林公公送一些过来尝尝,说林公公喜欢哪种,尽管开口,再叫人送来。” 林杏皱了皱眉,有些烦变态皇上,这不有病吗,隔三差五的找不痛快,后宫那么多女人,身边又有个瑞充衣,怎么还惦记自己:“大总管不是送了个瑞充衣在御前伺候吗,怎么又想起我来了?” 成贵扫过刘玉目光颇为复杂:“瑞充衣为什么得幸,不用咱家说,想必林公公也明白。” 林杏心道,莫非外头那些传言是真的,那个什么瑞充衣真是因为长得像自己,才得的宠,一这么想,顿时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钻了出来,没见过这么变态的。 眼珠转了转,呵呵一笑:“外头怪冷的,大总管咱还是进屋说话儿吧。” 让着成贵进了屋,刘玉上了茶就去厨房收拾羊肉锅去了,知道林杏爱吃冻豆腐,早上走的时候冻在外头,如今正好收了,洗干净,一会儿放到羊肉锅里正得吃,至于被成贵发现两人的关系,刘玉一点儿都不担心,反而有些怯怯的喜悦,他知道,林杏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她如此聪明,仿佛什么事在她眼里都不是难事儿。 只不过,他们真能顺利出宫吗?他们能不能逃过那些人吗?他心里真的没谱。 再说,林杏跟成贵,成贵喝了一口茶看向林杏:“林公公是怎么打算的,不是想跟刘玉出宫吧。” 林杏笑了:“大总管真是聪明人,您老说,我这个身份就一个太监,便是得了万岁爷的幸,能有什么好结果,弄不好还得背负个魅惑君上的罪名,尤其,要是因为我,万岁爷绝了皇嗣,大齐断了龙脉,那我就算死上一百回,也扛不起这么大的罪过啊,您说是不是,与其把我这么个祸害留在宫里,倒不如尽早出宫,我这人不再跟前儿了,万岁爷的心思自然就断了。” 成贵看了他良久:“你打算怎么出宫?要知道这太监一旦净身入宫,除非得了万岁爷恩典,是绝不能出去的。” 林杏嘿嘿一笑:“大总管,这事儿总有变通,要是奴才跟刘玉得了什么过人的病,难道还得死在宫里不成。” 成贵点点头:“你倒是想的周到,可这过人的恶疾,要想瞒过太医只怕不易。” 林杏:“这个就不用大总管操心了,只到时候大总管稍微抬抬手,咱们就都过去了,您再往万岁爷跟前儿多送点儿美人,过几年,万岁爷必然子嗣昌隆,岂不是两全其美。” 成贵如今算是知道了,这小子对万岁爷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站了起来:“万岁爷还等着咱家回话儿呢。”往外走了两步,到门口站住:“咱家还是得提醒林公公一句,有些事儿还是谨慎着些,若被人瞧见传了什么话去,可是害人害己。” 林杏一拱手:“林兴谢总管大人提点。” 送着成贵走了,刘玉才进来,看着她欲言又止,林杏招招手:“做什么躲躲藏藏的,过来。” 刘玉走过来,林杏看了他一会儿:“玉哥哥怕吗?” 刘玉摇摇头。 林杏笑了,靠近他怀里:“是没什么可怕的,成贵瞧见了也好,这样咱们出宫的胜算更大些。” 刘玉:“你说成总管会帮咱们?” 林杏点点头:“成贵这个人是个忠心的奴才,只不过忠心的有些过了,就成了迂忠,他心里想的都是怎么为皇上好,生怕皇上迷上我这个太监,断送了皇嗣,所以,才会把我调到御药房来,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祸水,所以,最不希望我在宫里的反而是他,你说,现在我们要出宫,他会不会帮忙?” 刘玉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道:“你会不会后悔,我毕竟不是……”说着顿了顿,没了声儿。 林杏仰头看着他:“玉哥哥,我从来没有这般依赖过一个人,甚至我视如亲妹的好友都没有过,你是我林杏的亲人。” 刘玉低头看着她,眸光晶莹闪烁,林杏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玉哥哥,等我们出去之后就这么过日子好不好,只要你不离开我,就永远是我的玉哥哥。” 林杏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三天,刘玉就走了。 她呆呆坐在廊凳上,仔细想这两天的事儿,那天成贵来了之后还好好的,转过天,自己跟孙济世查了一天御药,刘玉说日头好,留在屋里收拾屋子晒被褥,可是自己晚上回来的时候,没发现被褥有晒过的痕迹。 然后,夜里自己醒了的时候,发现刘玉盯着自己看,问他怎么不睡,他说白天睡多了,错了盹儿,睡不着。 再转天,自己去了钟粹宫,给慧妃瞧脉,一耽搁就是大半天,刘玉也没跟往常一样在外头等着自己,自己回来之后,他才回来,问他,说是碰上了个以前一块儿当差的熟人,说了会儿话,。 再有,就是昨天,倒是缠了自己一天,腻歪的自己都没去御药房。 再然后,就是今天,昨儿张思成派人递了信儿进来,说有些事儿要跟自己商量,自己一大早上就出宫了,刘玉昨儿晚上着了凉,早上的时候还有些发烧,怕出去冻一天再严重了,便让他在宫里休息。 张思成拉着自己见了几个药商,又瞧了铺面,等自己回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回来林鼎就告诉他,刘玉得了重病,移出宫去了,真是笑话,自己就是个医生,难道刘玉得的什么病会不知道,不过最平常的感冒一天不到,怎么就成了重病。 而且,能把刘玉这么快移出宫的人,只可能是成贵。 想到此,林杏跳起来直奔乾清宫。 到了门口,张三一见是他,忙上前打招呼,不想,林杏仿佛没看见他似的,风风火火就过去了,张三摸了摸鼻子,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吗,这般着急。 到了暖阁外,揪住奉茶的小太监:“成贵呢?” 小太监吓了一跳,宫里敢直呼大总管名字的只有万岁爷,这林公公莫不是疯了。 林杏:“我问你成贵呢?” 林杏话音儿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声 :“你是哪来的奴才,在乾清宫也敢大呼小叫,敢是活腻了不成。” 林杏理都不理,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脖领子,把他按在廊柱子上:“我问你成贵呢,你聋了?” 瑞儿气坏了,虽说自己就是个小小的充衣,却也是万岁爷幸过的人,后宫里的嫔妃瞧不上自己,也就罢了,这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小太监,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恼恨上来,指着他吩咐旁边的嬷嬷:“给我掌这奴才的嘴。” 她旁边的柳嬷嬷先头就是御膳房打杂的,后来瑞儿得了幸,安置在乾清宫,跟前儿总得有个伺候的人,成贵见柳嬷嬷还算机灵,就把她从御膳房调过来,先伺候着,这位充衣瞧这性子成不了大气候,也就应个急。 御膳房的人,哪有不认识林兴的,都知道这位怎么个来路,万岁爷如今得了什么好东西,还三天两头往御药房送呢,这心思不用想也知道。 便不说万岁爷,林公公的手段人脉,柳嬷嬷可是一清二楚,别说过去掌嘴,就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打了她几板子,就被万岁爷直接打了个血肉横飞,那血混着脑浆子流了一地,自己可是瞅了个满眼儿,哪敢得罪林杏啊。 忙拽了拽瑞儿低声道:“瑞充衣,这位可是御药房的大总管林公公。” 柳嬷嬷不说还好,这一句话正捅到瑞儿的腰眼儿上,瑞儿这些天可是听了不少闲话,都说自己是因为长得像这个姓林的太监,而得的幸,还说她只长得有些三四分像,神韵却差的远,万岁爷才幸了两回就腻了。 瑞儿越想越生气,今儿本是借着给万岁爷送吃食,想让皇上想起自己来,若是能借机怀上龙胎,看谁还能小看自己,不想正遇上林兴,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哪能饶了他,一甩手:“什么林公公,不过就是个狗奴才罢了,见了本充衣怎么不磕头请安。” 不说柳嬷嬷,就是给林兴按在柱子上的奉茶小太监,都觉这位真是上赶着找死,林公公可是有名儿的不吃亏,别说你小小的充衣,就是成大总管跟前,也没见这位请过安啊。 林杏这会儿倒是侧头看了瑞儿一眼,冷冷的道:“老子心情不好,识相的滚远点儿,不然,老子可不管你是充什么,照样打你个烂猪头。” 瑞儿却愣了,廊上的宫灯明亮非常,照在这奴才脸上异常清晰,瑞儿想看不见都不行,这奴才的眉眼儿,愣眼一看,真跟自己有几分像,只不过,自己从来不敢像她这般,挑眉瞪眼,一脸怒意。 她知道这里是乾清宫 ,规矩大,大总管一再警告她,不可错了规矩,她亲眼见过,只是咳嗽了一声,就被拖出去打板子,打的血乎流烂的小太监。 在乾清宫当差的,莫不是小心翼翼,不敢高声,不敢出错,何曾有人这般放肆过,他凭的什么? 瑞儿忽觉眼前这张脸如此可憎,他让自己成了整个乾清宫的笑柄,怪不得成贵当初会把自己调到乾清宫来,怪不得那天晚上皇上说了句,倒是有些像他,这个他就是这个奴才,皇上竟然喜欢一个太监,自己还不自知的当了这奴才的替身。 想到此,只觉嫉火中烧,难堪非常,想都没想,上去就给了林兴一巴掌:“本充容叫你磕头请安,你这狗奴才没听见吗?” 林杏没防备,这疯女人忽然出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只觉火辣辣的疼,瑞儿见她挨了一巴掌没反应,忽然得意了,心说,就算自己是替身又如何,自己如今是万岁爷的女人,他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一个奴才。 自觉占了上风,一巴掌不解气,又一巴掌扇了过来。 成贵出来正看见这一幕,给这蠢女人气得眼前都发黑,还说自己点拨她两句,开窍了呢,不想这又跟林兴对上了,林杏是吃亏的主儿吗,当初李长生给了他一巴掌,差点儿没让这小子打残了,如今还在洒扫处刷马桶呢,瑞儿这不是找死吗,忙道:“瑞充衣住手。” 说的有点儿晚,林杏已经抓住瑞儿伸过来的手,一拉一托,就听瑞儿惨叫了一声:“哎呦!我的手断了,断了,你个狗奴才,一会儿万岁爷知道,看不要了你的命……” 瑞儿有意闹大,嗓门二尖的刺的人耳朵疼,看见万岁爷走了出来,成贵只觉自己的脑袋有两个大。 一见皇上出来了,瑞儿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哭带叫的:“万岁爷,瑞儿的手给这狗奴才捏断了,以后还怎么伺候万岁爷,万岁爷您可得给瑞儿做主啊……”说着,直接飞扑了过去。 只不过还没到跟前,就挨了一记窝心脚,直接踹了出去。 瑞儿半天才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走到那狗奴才身边,一脸心疼的去摸那狗奴才的脸。 林杏下没动,只是盯着皇上身后的成贵:“刘玉呢?你把刘玉弄哪儿去了?”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什么刘玉?刘玉是谁?” 成贵微微躬身:“回万岁爷,刘玉是林公公身边儿的奴才,之前在御前奉过茶的,今儿御药房来报说刘玉得了重病,老奴做主把他移到外头养病去了,想必林公公不知底细,有些着急,林公公若想见刘玉,明日可出宫探望,待他养好了病,仍可回来当差,林公公这般着急,也无济于事,惊扰了万岁爷可是大罪。” 成贵几句话林杏倒清醒了,自己是有些冲动了,一想到刘玉是让成贵弄出去的,就慌神了,没底细想,就过来找成贵算账,以成贵的为人,若不是刘玉自己愿意,断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儿,莫非是刘玉自己要出宫的?为什么? 想到此,跪在地上:“奴才御前失仪,请万岁爷降罪。” 皇上伸手扶起他,低声道:“御前失仪的事儿,你还少了,朕若是真降罪,你这奴才一百条命都没了,外头冷的紧,跟朕进去说话儿。”说着拉着林杏进了暖阁…… 第52章 宜辨证论治 瑞儿不免慌张起来:“万岁爷……”站起来就要往前冲,却给成贵拦住:“瑞充衣您还是回去的好,如今小林子在里头,估摸万岁爷腾不出空来见充衣。” 瑞儿愣了愣:“成总管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不一个奴才。” 成贵:“瑞充衣刚那一脚白挨了,怎还不明白,咱家劝充衣一句,就早儿回去的好,上回御前的李长生打了小林子一巴掌,充衣可知什么下场?” 瑞儿不由瑟缩了一下。 成贵微微凑近她:“李长生可是咱家的徒弟,如今还在洒扫处刷马桶呢,瑞充衣也该好好想想,宫里这么多宫女,怎么咱家就选了你,这宫里的人你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了里头这位,明不明白?” 瑞儿摇摇头:“你胡说,我不信,不信……你胡说,他们都是胡说,万岁爷幸我就是喜欢我,我是瑞儿,不是谁的替身。” 成贵:“瑞充衣,咱家说句不中听的话,充衣莫怪,这当替身可也是个大学问,若是能当十分像自然好,当不得十分像,最起码也要五六分,充衣之前素衣简戴的时候,倒有那么三四分意思,如今吗……”目光划过她头上的珠翠:“三四分也没了 ,充衣还指望万岁爷留什么情面。” 瑞儿还要说什么,忽里头跑出个小太监,看了瑞儿一眼,大声道:“万岁爷口谕,瑞充衣御前失仪,冒犯圣颜,掌嘴二十。” 成贵叹了口气,就知道这事儿完不了,挥挥手,两个小太监按住瑞儿,左右开弓,啪啪这是二十个嘴巴子。 因为瑞儿初得宠,难免骄纵,又不知打点,招恨的紧,执刑的太监自然一点儿不留情,打的瑞儿顺着鼻子嘴角往外窜血,人都打傻了,叫人拖出去都是呆呆的。 掌嘴的声音传进暖阁,皇上丝毫不为所动,一看见林杏肿起来的脸,脸色就不好看,阴沉沉的道:“二十个都轻了,该打死这贱人,还疼不疼?”一边问,一边儿给林杏脸上抹翠叶芦荟膏。 涂着涂着,就有些不老实,手指略往下,林杏抓住他的手:“万岁爷,奴才伤的是脸不是脖子。” 皇上低笑了一声:“小林子这门户倒守的严谨。”反手握住她的手,搁在手心揉了揉:“小林子倒是没良心,这些日子不来瞧朕,今儿要不是因你身边那个奴才,只怕也不会来乾清宫吧。”说着就要抱她。 林杏急忙避开:“万岁爷,这里可是乾清宫,更何况,您可是应了奴才等三个月,万岁爷金口玉言,这是要食言不成。” 皇上缩回手:“好,好,朕不动,咱们就说说话儿总行吧。”想起什么,目光略沉:“你对身边那个叫刘玉的奴才倒上心。” 林杏没说话,不想说,她这会儿心情极差,根本没有应付这变态的心思。 皇上见他不吭声,脸色越发不好看,看来刘玉这奴才是不能留在宫里了,这人不过是送到宫外养病,瞧小林子这样儿竟跟失了魂儿一般,不禁道:“小林子,朕等三个月倒是不妨,只一样,朕不希望瞧见你跟别人走的太近。” 林杏抬头看了他一眼,忽觉这变态实在可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跟他还没怎么着,这变态就开始想控制自己了,不许跟别人近乎,他自己呢,后宫嫔妃一大堆,眼前儿还弄了瑞充衣。 刚林杏可是瞧的清楚,那个瑞充衣年纪够小的,那股子生嫩劲儿还没褪下去呢,亏的这变态下得去手,微微躬身:“奴才有些头疼,想回去歇会儿。” 皇上颇有些不舍,却见他脸色的确不太好,便应了:“回去让太医好好瞧瞧,你年纪小,身子弱,得多顾着些,过几日朕便要去祭天,这些日子需斋戒,只怕不得闲去瞧你,你自己在意些。” 祭天?林杏忽然想起定天石,忽道:“奴才可否去见识见识?” 皇上倒是笑了:“祭天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的事儿,大半天呢,腊月里正冷,你哪受得住,若是小林子舍不得朕,不如回御前来,祭天就不要去了,回头冻病了,朕又该心疼了。” 林杏本来也就随口一提,成了自然好,不成也无所谓,以后总有机会,如今她是想弄明白,刘玉为什么会出宫。 从暖阁出来,没出乾清宫,去了成贵住的院子,果然,不一会儿成贵就回来了,见了林杏便道:“此事若刘玉不愿意,咱家也不会帮这个忙,刘玉一心出宫,正赶上也却是病了,咱家就成全了他。” “他自己想出去?”林杏定了定看了他良久:“我以为大总管默认帮我跟刘玉一起出宫了,如今你把刘玉一个人弄出去,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呢,你是发现刘玉身手不凡,疑心他进宫的目的,这才趁着我不在把他送出去,我说的对不对?” 成贵点点头:“咱家是有这个顾虑,小林子,宫里当差都是离万岁爷最近的,若有包藏祸心之人,万一有什么变故,就是大齐的塌天之祸,刘玉的功夫可不是一两年能练成的,把这样的人送进宫当太监,咱家怎能不谨慎些,更何况,他自己也想出去,这一点儿,咱家是不会打谎的,你若不信,明儿可以出去探望,不过,小林子,有句话咱家的得提醒你,要是你想让刘玉安生,还是让他出宫的好,刚万岁爷可是问了你跟刘玉的事儿,咱家如今是能帮你们遮掩一二,若刘玉再回来,叫万岁爷发现丁点儿痕迹 ,刘玉绝不可能活命。” 林杏站了起来:“你就不怕刘玉一走,我心灰意冷之下,干脆破罐子破摔,勾引皇上。” 成贵摇摇头:“你对万岁爷根本无心,何来勾引之说。” 林杏知道在成贵这儿自己问不出什么,这件事儿的根儿还是在刘玉身上。 林杏告辞回了御药房,忽然发现,少了刘玉,仿佛什么都空了,院子空了,屋里空了,自己的心也有些空落落的,没了身后暖融融的怀抱,炭火再旺,也觉冷飕飕,果然,人的习惯最是可怕,习惯了有个人天天在跟前儿,乍一离开怎么都不舒服。 林杏这一晚上都没睡着,睁着眼盯着房梁看了一宿,天一亮就拿着腰牌出宫了,皇城北门走不远,过了一条东西街就是供太监在外养病的安乐堂。 安乐堂也不大,有十几间屋子,管事姓刘叫刘二,估计成贵提前打了招呼,一见林杏就忙着迎上来:“奴才安乐堂管事刘二给林总管请安。” 林杏没心情跟他废话,直接问:“昨儿送来的人在哪儿?” 刘二忙道:“东边中间那间,最近不知怎么了,闹病的多,送出来十几个,倒住的满满当当,不过,刘公公是林总管跟前儿的人,总管大人又特意打过招呼,自然要照顾,中间的屋子能见着日头,屋里的亮堂,最适合养病的人住,林总管这边儿请。” 林杏跟着他走到刘玉住的屋,抬手刚要推门,听见里头女人说话的声儿:“这药冷了,可吃不得,得趁着热才有用。” 林杏皱了皱眉,看向刘二:“你这安乐堂莫非还收容宫女?” 刘二忙道:“宫女可不归奴才这儿管,另有地方安置,里头这位是刘公公的姐姐,大总管垫了话让奴才照应着刘公公,自然不能跟别人一般,听说刘公公的姐姐来了,就容她进来照顾,亲姐姐伺候着,怎么也比别人强,您说是不是。” 亲姐姐?自己怎么记得刘玉说他是孤儿呢,姐姐倒是有一个,却不是亲姐姐,而是情姐姐,想着,林杏一把推开门,看见屋里的情形,林杏倒笑了,只不过笑的有些冷。 刘玉靠在炕上,瞧着倒真是一脸病容,不过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一眼不错的望着床边伺候他吃药的女子,那眼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女子看上去比刘玉大一些,颇有几分姿色,尤其身材好,哪怕荆钗布裙也能看出酥胸高耸,纤腰一束,细白的脸上一双大眼眸光潋滟,颇具风情。 看见林杏女子眼里闪过好奇,刘玉的脸色仿佛白了些,下意识拉住床边女子的手:“你,你怎么来了?” 林杏看着他没说话。 刘玉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姐姐,姐姐没死……” 刘玉没说完就被林杏毫不留情的打断:“我管她死不死,刘玉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想好了?” 刘玉脸色仿佛又白了两分,把手腕上的奇楠沉香串褪了下来:“这个还是还给你。” 林杏接在手里,用力一扯,沉香珠子散了一地,那股子独有的蜜香浓了许多:“送出去东西我没有收回来的习惯 ,你不要就扔了。”说完转身走了出来。 刘二见他脸色不好,大气儿都不敢出:“林总管您这是……” 林杏从腰里拿出一锭金子丢给他:“咱家精通医术,刚给刘公公瞧了脉,的确是重疾,估摸没几天熬头了,不如让他家里人领回去预备后事吧。” 刘二哪见过这么大方的,好家伙,抬手就是一锭金子,自然明白林杏话里的意思,忙道:“林总管真是个善人,刘公公的病的确拖不了几天了,这就削了籍,让他家人领回去,林总管慢走,您以后常来啊……” 点头哈腰的送了出去,等林杏上了马车,忙拿出金锭子来搁嘴里咬了咬,才小心的揣进怀里,进了院直接到刘玉住的屋:“刘公公您造化了,摊上林总管这么个能耐人,这就削了籍,跟您姐姐家去吧,从今往后,宫里就没刘公公这么个人了。” 见刘玉脸色没有欢喜,反而白的吓人,以为是病的厉害,也不想多待,交代好了,就忙出来了。 女子把药放下:“我瞧这丫头倒是个无情无义的,话都没说两句就这么走了。” 刘玉:“这才是她,以她的性子既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断不会阻拦。” 女子道:“既然是这么个人,你还出宫做什么?”见刘玉不吭声,只是望着窗外发呆,不禁叹了口气,收拾了东西:“走吧。”扶着他下地出了安乐堂,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 看着马车没影了,林杏才从旁边的胡同里走出来,脸色阴晴不定,不管刘玉有什么苦衷,她都不会原谅他,永远也不会,玉哥哥今日一别后悔无期了。 没了刘玉,她也该尽快出宫,或许等看过定天石之后,林杏转身,没回宫而是去了生药局,冯国安前儿死在了慎刑司的大牢里,死因经多位太医查看,一致说是突发心疾,曼陀罗粉之事也因他的死而不了了之,冯家并未获罪,国安堂却也撑不住了。 昨儿张思成说,冯家前些日子就忙着典卖家中产业,瞧意思是想回乡避祸,张思成便找了个人,把国安堂的铺面买了回来,只等选了吉日回春堂便可重新开张。 张思成这几天忙的不行 ,又要顾着生药局又,要忙活回春堂开业,两边儿跑,林杏到生药局的时候,张思成刚从外头回来。 生药局如今可不一样了,库房里的生药堆得满满当当,院子里更是晾满了药材,比起之前的破败凄凉,简直是天壤之别。 张思成一进院就见林杏弯着腰看笸箩里的药材,时不时拿起来放到嘴里尝尝,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爹,当年也是这般。 回春堂在他爹手里关了张,却在自己手里重开,这位林公公不禁救了自己妻儿,还帮着自己重开了回春堂,这是他们张家一门的贵人。 想到此,走了过去:“今年雪大,这些生药最怕受潮,难得赶上好日头,就得倒腾出来晒晒。” 林杏想了想:“冬天雪大,明年说不准要闹旱涝之灾,最好多囤一些药,不是为了灾年坐地起价,是咱们开药铺的绝不能断了货。” 张思成:“想不到林兄弟之于买卖一道也这般明白,家父活着的时候,便常说老百姓是看着天儿吃饭,咱们开药铺的也一样,天时若不好,药收不上来,或收上来的药材品相不能保证,买卖也得做砸了,倒是有几个药材商想出货,只是……” 说着顿了顿:“不瞒林兄弟,我张家之前是有些底,经了国安堂这场大祸,也差不多倒腾没了,亏了有家父数十年的信誉,那些药材商人才肯赊给咱们药材,便如此,林兄弟你送来的那些银子,也都使的差不多了,若大批囤货自然不能赊欠,这银子倒是难事。” 林杏:“如果要囤够两年多用量,大概需多少银子?” 张思成:“咱们有着内廷供奉,用量极大,若想囤两年的生药,怎么也的两万两银子才够。” 林杏点点头:“银子你不用愁,过些日子我叫人给你带出些东西来,都典当了应该差不多。” 张思成忙道:“这如何使得,林兄弟已经出了这么多银子,怎好还典当你的东西。” 林杏挥挥手:“赚了银子什么东西买不来,更何况,那些东西留在宫里不妥当,倒不如典当了囤成生药。” 张思成激动的差点儿给林杏跪下:“林兄弟你真是我张家的大恩人,我张思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杏:“什么也不用说,把买卖做好就是了,这些银子可不是白给你的,到时候可要成倍的还回来。” 张思成忙道:“还,一定还,对了,今儿怎么不见刘公公?” 林杏脸色一淡:“他有别的差事,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 林杏刚要走,张思成却想起一件事来,忙道:“林兄弟留步,上回林兄弟托付在下留心的事儿,有眉目了,钦天监的监正陈时继侍母甚孝,近日陈府老夫人病的厉害,陈大人请了好几位太医去瞧都没什么起色,听说不大好,恐要伤命,陈大人心急,昨儿亲自来太医院请孙世伯,却正赶上孙世伯这两日在宫里当值,正着急呢。” 林杏眼睛一亮,如此倒真是个机会,只是需等一等,孙济世若医不好,自然会来寻自己,自己到时候出手,也不显得太上赶着,听说这位陈大人性子颇多疑,又掌管着钦天监,还是小心些为上,便道:“劳烦兄台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林杏便告辞回宫,却没想到,孙济世转天一早就进宫来邀自己去给陈府的老夫人瞧病。 林杏待要推辞,孙济世道:“陈老夫人病情危重,公公就别推辞了,若能救老夫人一命,也是功德。” 林杏便跟着他出了宫,奔着陈府来了。 陈时继这两天都没上衙门,直接告了假,就是怕老娘有个万一,瞅着老娘一天不如一天,急了一嘴的燎泡,一听孙济世来了,忙迎了出来,不及寒暄就拽着孙济世进了内堂。 林杏只得跟了进去,这一进内堂不禁乐了,冤家路窄,马元之竟然也在,林杏琢磨自己今儿怎么虐他一下,让这小子更恨自己,说不定嫉心一起,头脑发热,就干出什么事儿了。 马元之过来给师傅见礼,看见林杏身子一僵:“ 林公公也来了?” 陈时继这会儿才看见林杏,不禁皱了皱眉:“孙大人怎么带了位公公过来?” 林杏一听口气,拱拱手:“看来陈大人不欢迎咱家,咱家这就回了。”转身要走,孙济世急忙拦住她,跟陈时继道:“林公公是御药房大总管,医道一途,下官都甘拜下风。” 陈时继虽有些疑心,却想起老娘的病,忙道:“下官心里着急,言辞之间得罪了贵客,还望公公莫怪。” 林杏:“咱家就是跟着孙大人来凑热闹的,陈大人不用管咱家,自去忙您的就是。” 陈时继,也没空跟她说什么,拖着孙济世进了内室给老夫人看病。 林杏坐在椅子上,从下人手里接了茶碗喝了一口,险些没吐了,喝惯了小龙团,别的茶真有些难以入口,口儿还真是高了,还是喝点儿平常的,要不然真喝习惯了,往后出了宫去哪儿弄小龙团。 想着,勉强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去,放到一边儿。 不一时,孙济世出来,摇了摇头:“老夫人是伤寒之症,伤寒为百病长,死生系于数日之内,若识病不真,用药不当,则变异立见,且老夫人之病,势已危重,难啊,难,故此古有伤寒七日不服药之说。” 孙济世话音刚落,马元之开口道:“师傅何必如此忧虑,纵然我等无能,不还有个号称神医的林公公吗,林公公在钟粹宫慧妃娘娘跟前儿,可说太医院都是庸医,今儿下官倒要领教领教,林公公这个神医之方。” 马元之一句话,屋子里几个太医不约而同怒瞪林杏。 孙济世皱了皱眉:“元之,你这是说的什么?” 马元之躬身:“弟子只是想见识见识林公公高明的医术罢了。” 陈时继顿时有了希望,忙道:“还请公公入内为家母诊。” ,林杏站了起来,看了马元之一眼,走了进去,少顷出来。 马元之挑着眉道:“想必林公公已知老夫人病症,就快开方子,让我等庸医见识见识吧。” 林杏扫了众人一眼,笑了一声:“咱家从不打谎,即便不中听,也是句句实言,说你们是庸医,心里定然不服,今儿就用老夫人的病,让陈大人做个证人,看看我说的是也不是,。” 陈时继微微皱眉,心道这太监怎么这般狂妄,不是存着一线希望,依着自己的秉性,早把这奴才赶出去了。 马元之冷笑了一声:“刚林公公也听见了,我师傅都说伤寒有七日不服药之说,你擅自下药,老夫人若有闪失,公公担待的起吗。” 林杏嗤一声乐了:“病了不吃药,怎么能好,难道依着你,在旁边瞅着老夫人等死不成。” 陈时继咳嗽了一声:“ 公公,家母的病到底如何?” 林杏却不理他,只看着马元之:“古是有伤寒七日不服药之说,却并不是说伤寒不可用药,而是不可轻易用药,若像马太医这般,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医术,还是宁可别用药,也省的殆误病情,倒更坏了性命。 为医者当先辨六经之形症,切其脉理,察其病情,究其病因,而后施治,若病在太阳,阳明,则表症也,宜汗之。 少阳则半表半里,宜和解,太阴邪入于里,少阴入里尤深,均宜下之,若手足厥冷,自汗亡阳者,又宜温之。 至厥阴病则寒邪固结,非投大热之剂不能除,此等病症虽危重,若能对症下药,始终无误,也并不难治。 林杏一番话,说的陈时继态度大变,能把伤寒一症,了解的如此透彻,岂会是庸医之流,忙站起身,深深一躬:“还请公公妙手回春救救家母。” 第53章 看气不死你 孙济世:“下官诊老夫人之症为两感伤寒,这正是此病危重难救之因,两感者,如太阳受之,即与少阴俱病,以一脏一腑同受其邪,表症里症一齐举发,两邪相迫,阴阳皆病,若救表则里益炽,若救里则表益急,譬如外寇方张,而生内乱,未有不覆其国者,老夫人之症正是如此,变在旦夕,故才危重难医,不知林公公可有妙法?” 林杏道:“太医院果然就孙大人一个明白人了,咱家诊老夫人之病,正是冬伤于寒,而春病温,盖寒是从热化,如今身子反而不热,脉亦潜伏,此是热邪深陷,势将内闭之兆,想必老夫人春天必是病过一场。” 陈时继这会儿是真的心服口服了,点点头:“开春的时候闹了一场病,后吃了马太医几服药见好了些,以为解了症候,莫非这次竟是从开春那场病上来的。” 孙济世:“刚本官给老夫人诊脉的时候,顷按脉时,曾于沉浮中求之,左手尺寸得弦,右则微缓,问了伺候的婆子,言道老夫人有耳聋胁痛的症候,且寒热若有若无,兼之中满囊缩,时或身冷如冰,医书有云,脉弦而耳聋胁痛者,病在少阳 ,盖脉循于胁,络于耳,中满囊缩,右脉微缓者,病在厥阴,盖脉循阴器而络于肝也,邪入阴分即深,症见深冷如冰,故,辨其形症是少阳厥阴俱病也。 正如林公公所言,治少阳症,可用承气下之,却反陷太阳之邪,若用麻黄汗之,更助里热之势,难哉,难哉。” 马元之忽道:“若照师傅所言,何不用大柴胡汤,解表攻里,两得其宜。” 孙济世猛摇头:“不可,不可,今老夫人齿枯舌短,阴液已竭,若投柴胡这样承气解表峻下之剂,岂不更劫其阴,只怕老夫人寿数不保,若以厥阴论治,进桂枝,附子等回阳之药,更堪比抱薪救火,用石膏黄连等苦寒之品,非但不能拨动其邪,却更助其冰搁之势,着不能入药,病症何解?” 林杏道:“孙大人所言极是,老夫人之病堪比绝症。” 林杏话音一落,马元之便冷哼一声:“还倒林公公有多高明的医术,能医老夫人之病,原来也不过尔尔。” 林杏笑了:“马太医着实有些心急,你这听话儿听一半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了才好,不然,总是如此断章取义,岂不图热笑话。” 马元之气脸通红:“明明是你不知如何医治,还口出狂言的逞能,倒说我断章取义,实在可笑。” 林杏挑眉:“马太医,你这耳朵也出了毛病不成,咱家只说老夫人之病堪比绝症,又没说就是绝症,这堪比跟就是可差得远呢。” 马元之给他激起了怒火:“我就不信你能治老夫人的病。” 林杏笑了:“若咱家能治,你待如何?” “我,我,我自认庸医,当着太医院众位同僚的面儿,给你跪下磕三个响头,认你为师。” 林杏却撇撇嘴:“磕头倒可,至于认咱家为师,还是算了吧,你这样不受教的弟子,咱家可不敢收。” 说着,跟众人道:“众位大人可得在这儿给咱家做个见证,不是咱家非要欺负孙大人的弟子,是马太医上赶着给咱家磕头,咱家若一味推辞,倒伤了马太医的体面。” 马元之:“林公公再舌翻莲花也无用,还是想想怎么医治老夫人的病症吧,若治不好,林公公的神医之名可就丢了。” 林杏道:“我从未说自己是神医,只不过,因有你这样的庸医存在,才显得咱家医术超群。” 陈时继真拿这位没法儿了,简直一点儿亏都不吃,偏偏马太医一个劲儿的跟他针锋相对,自己老娘可还在里头生死不知呢,他们光在这儿打嘴架哪成,忙道:“林公公,家母病的急,若再耽搁只怕不妥。” 马元之看着林杏:“林公公快开方子吧。” 林杏看了周围一圈,方才开口:“能于绝处求生,方为医家,方才咱家给老夫人切脉之时,见虽两手奄奄欲绝,阳明却一线尚存,既得一线之脉,便有一线之机,咱家倒有一法,可医老夫人之症,谓之轻可去实之法,以轻清之品宣其肺气,得津液来复,若能神智清明,再图之,可先入桑菊饮于老夫人服用,若有微汗出,待尺脉起,老夫人这病就望见生机了。” 陈时继大喜,忙叫人去熬桑菊饮给老娘灌了下去,不过半个时辰,婆子出来回道:“回老爷话儿,老夫人见了汗,安稳了些,这会儿竟睡了。” 孙济世急忙进去瞧脉,不一会儿出来看着林杏:“林公公医术高明,所用之法实在妙不可言,在下受教了。” 林杏拱拱手:“孙大人就不用跟我虚客气了,你只不怨我让你的徒弟给我磕头就成。”说着瞥了马元之一眼:“马太医怎么着?你是现在就磕呢,还是打算欠着,等没人的时候再磕,依着咱家,还是就在这儿磕吧,咱家可不喜欢赊账,当天的债当天了最好。”说着二郎腿一翘,坐在椅子上吃起茶来,那意思就等着马元之磕头呢。 马元之脸色白一阵红一阵青一阵,哪想如此绝命的症候,竟让她三言两语就解了,让自己当着这么多太医院同僚,给个太监下跪磕头,实在拉不下脸,可自己话都扔出去了,也收回来,不磕头又能如何? 林杏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动,拉着陈时继:“陈大人,早听大人官声最为公正清明,有陈青天之称,刚您可给咱家做着证呢,这马太医要是耍赖可不成。” 陈时继哭笑不得,自己一个钦天监监正,跟青天老爷有甚干系,这位倒真能胡编。 孙济世见马元之不动,脸色一沉:“元之,师傅一直怎么教的你,君子最当重诺,你话既说下,就该照着做来,若反悔,岂不成了小人。” 孙济世几句话说的极为愤怒,马元之到底有些怕师傅,只能咬了咬牙,眼睛一闭,跪在地上给林杏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恨恨看着她:“如此,林公公可满意了?” 林杏笑眯眯的点头:“满意,满意,咱家这么一个没根儿的奴才,能得马太医如此大礼叩拜,哪还能不满意呢,只不过,马太医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你这眼珠子瞪得,咱家这心里都吓得直扑腾。” 拉着孙济世:“孙大人,你这个徒弟你可得管好了,我瞅着他要吃了我呢,回头抽冷子给咱家下个毒什么的,咱家岂不一命呜呼了。” 屋里的人都觉好笑,这位简直是要把马元之气死啊。 陈时继急忙打圆场:“ 各位大人辛苦为家母治病,更多亏林公公妙手回春,家母之病才有起色,花厅中略备下薄酒答谢,各位请,请。”让着林杏等人去了花厅。 马元之却觉丢了大人,哪肯留下,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林杏看着他的背影暗乐,这么一刺激,就不信你下手。 林杏可不傻,自己回头出了宫,御药房的大管事可就得换人做了,如今御药房属乾清宫,也就是成贵管,除了李长生那个蠢货之外,林杏还是颇信任成贵的眼光,他找来接替自己的,必然不是王直之流,只要在把御药房理顺了,有孙济世这个太医院院正,加上张思成,就是一条最安全长久的生财之道,便是再换多少个御药房大总管,只要好处给到了,这条财路就断不了。 前提是御药房不能有马元之这种人,这种人气量狭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所以必须除了,还有定天石,怎么自己的也得亲眼看看,才能死心。 故此,这一顿午宴林杏几乎都拉着陈时继问钦天监的事儿,有什么东西暗暗?都什么样儿啊,等等,问个没完。 白等陈时继终于撑不住说了一句:“林公公若对下官的衙门有兴趣,得空可以去瞧瞧。” 林杏等的就是这句话忙道:“那咱家明儿去成不成?” 陈时继一愣,继儿有些疑心:“公公怎对钦天监如此有兴趣?” 林杏:“不瞒大人,咱家在乾清宫当差的时候,总听人说起咱大齐的镇国之宝定天石,却一直没机会见识,说来咱家的运气是真不好 ,去御前当差的时候正赶上定天石不在,刚听见大人说起,自然心痒痒,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神物?” 林杏深谙把真话当假话说的道理,与其说谎还得圆谎,倒不如就直接说了自己的心思,反正也没人会想到自己找定天石的目的,也没人会怀疑。 陈时继道:“既公公想见识定天石,那明儿本官就带你去瞧瞧好了。” 目的达到,林杏便起身告辞,晃晃悠悠回了宫,进到自己的屋子,猛然瞧见有个人背着自己正收拾屋子,倒愣了愣。 看了会儿终于看出来是林鼎,心里竟有些微失望,不禁摇摇头,刘玉都走了,自己还想他做什么,自己得忘了他,就当从没有过这个人…… 第54章 又混回来了 这竟然就是定天石,林杏盯着供在案头的石头,异常失望,什么定天石,就是块铁陨石,从上头模糊的熔层和气印来看,年代久远。 林杏不禁有些怀疑:“这真是咱们大齐的神物?” 陈时继点点头:“公公不知,据圣帝志记载,前周厉王暴虐成性,民不聊生,圣祖不忍见天下百姓受苦,愤而起兵,于益州一战中,因前周领兵之人阴险毒辣,竟焚烧毒草,以致我齐军中毒大败,追击圣祖五十里,至鸭子河边儿,前有滔滔河水,后有追兵,正危急时刻,忽此石从天而降,正砸在敌军阵营,顿时飞沙走石,不见天日,敌军首领莫名消失,敌军大乱,圣祖大呼天道佑齐,率兵马奋勇抗敌,敌军心恐天道,溃逃无踪,后,此石更是庇佑圣祖屡战屡胜,方才取代暴虐的前周建国称帝,可见此石乃是天佑我大齐,方才降下的神物。” 林杏听完点点头,的确是神物,心里却道,狗屁神物,只能说大齐这位圣祖聪明且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关键时刻用了心理战,鼓舞战败的军士,更利用敌军恐惧天道的心里,反败而胜,明明是谋逆造反,硬是要举着声讨暴君的旗帜当幌子。 自古哪个朝代建国之处都这德行,毫无例外,不找个说的出去的借口,如何兴兵,不过,这个鸭子河边,会不会有古怪?要不怎么敌军首领会莫名消失,等自己出了宫先找找这个什么鸭子河实地勘察一番再说。 至于这个定天石,林杏实在没有再研究的兴趣,大齐的圣祖就是一大忽悠,弄了这么块铁陨石就当成了神物,弄得子孙后代都跟着中了病,一有个什么灾,就请出来祭天祭神,祈求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要是这块石头真有用,老百姓也别种地了,天天对着石头磕头跪拜不就得了,简直愚昧的可以。 林杏下了天台,发现旁边有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道:“这位老大人有话告知咱家?” 陈时继道:“林公公莫怪,这是钦天监的五官保章正苏大人,司记录天象,占卜吉凶之职,最善于占卜相面之术,盯着公公看,想必是觉的公公面相于旁人不同,苏大人,本官说的可是?” 林杏打量老头几眼,心说,这钦天监她算是明白了,除了忽悠就是神棍,没几个正常人,便道:“那咱家倒要问问,咱家这面相如何?能不能发财?” 陈时继咳嗽了一声,这位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贪财,看个相都问这个。 苏老头摇头晃脑的道:“若按公公的面相来说,当贵不可言。” 林杏挑挑眉:“哦,怎么个贵不可言?难不成咱家将来还能成为大齐首富?” 却听苏老头摇摇头:“财宫不过金银而已,哪能称贵,只可惜公公错投了男胎,可惜,可惜。” 林杏心里一动:“苏大人的意思,要是咱家该投生个丫头才对。” 不想,老家伙点点头:“以公公的面相看,该是常伴君王左右的凤命。” 苏老头一句话陈时继更激烈的咳嗽了几声:“苏大人慎言。” 虽说听见了些乾清宫的传闻,说皇上跟这位林公公有些不清白,到底谁也没真瞧见,更何况,便是皇上真有此心,大齐一贯有好男风之习,便是自己府里还有两个清俊小厮呢,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罢了,可这凤命,一个太监哪担的起,这苏老头还真敢说。 林杏自然也知这里的厉害,笑道:“苏大人说笑了,咱家就是个奴才,什么命不命的就那么回事,您老就看看咱家可有財命?” 苏老头看了她良久点点头:“公公财星旺盛,只不过都是流水财。” 林杏:“何为流水财?” 苏老头捋了捋胡子:“所谓水流不断,往复而行,是说公公的财宫虽旺,却财来财走,不能驻留,故称流水财。” 林杏愕然:“这不就是说咱家这辈子就是个过路财神吗?” 苏大人:“虽是过路,公公命贵,此一生断不会为金银衣食奔波。” 林杏心情极差,都成过路的了,命贵有个屁用啊,再没有跟这神棍废话的心思,跟陈时继打个招呼,阴着脸出了钦天监。 陈时继不禁道:“苏大人还真莽撞,林公公可是宫里的太监,这凤命之说岂不是笑话。” 苏老头摇摇头:“非是笑话,当年惠妃娘娘进宫之前,曾请了下官过府为娘娘批命,娘娘虽生是贵命,却无后福,恐会伤寿,且非真正的凤命,这位林公公倒是个真正的凤命,只可惜是个太监,可惜,可惜啊。” 陈时继低声道:“本官知道苏大人一生精研命理之术,所言并非毫无根据,只这位林公公身份特殊,刚这些话若传出去,只怕是灭门之祸 ,苏大人还请三思。”撂下话走了。 苏老头却仍数着手指掐算:“怎么会是公公呢……” 却说林杏给苏老头的话弄得心情大坏,回了宫把自己得的东西弄几个包袱装起来,回头劳烦孙济世带出去给张思成。 收拾好了,想起苏老头的话儿,看了看自己一穷二白的屋子,忽觉这老头还真有两把刷子,自己如今可不就是过路财神吗,不管东西还是银子,都给张思成囤成了药材,自己手头留着赏人的银子都快光了,不行,得弄点儿银子。 左右看了看,忽瞄见屋角那几棵包好的桌椅腿,眼睛一亮,与其把这些运出去,不如在宫里拾掇了,拿出去卖,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想到此,把林鼎叫过来:“小鼎子,你可知咱们宫里的造办处在哪儿?” 林鼎忙道:“宫里的造办处在宝宁门外的仁智殿后的广厦间里,公公敢是要做什么东西吗,奴才倒是有几个相熟的老乡,在造办处当差,公公要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奴才,奴才拿过去倒也便宜。” 林杏大喜,指了指墙角的桌椅腿:“明儿你把这些都拿了去,叫他们给我磨成串手串的珠子,工要细致些。”说着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两的银锭子,递给他:“这些就当是咱家给的工钱。” 林鼎忙道:“这个倒真不用,大总管不知,咱们御药房的人到了哪儿,别人都得高看一眼,只因这人甭管贵贱,都断不了个三灾九病的,咱们御药房别的没有,药材可有的是,他们求咱们的时候多了,哪敢要大总管的银子啊,再说,您这也不算什么大活儿。” 不要银子倒正中林杏下怀,如今她正愁银子不够使呢,不要正好:“那你瞧着抓些常用的生药给他们,别白了人家。” 林鼎眼睛一亮,这可是有大好处的差事,这一趟来去,自己怎么也能得几个银子,忙不迭的去了。 没两天就把珠子送了来,满满一木头盒子,还特意送来一轴串珠子用的线绳,林杏摆弄了一会儿,不愧是宫里的能工巧匠,这珠子磨得大小一致,光溜之极,把木料的纹理呈现的异常漂亮。 林杏先穿了几串,琢磨送给谁,能把这盒珠子卖出最好的价钱,想了想,便拿着去了乾清宫。 这些日子变态皇上斋戒准备祭天,倒没再找自己的麻烦,即便如此,林杏进了乾清宫,也尽量溜着边儿,省的给变态皇上瞄见。 他对变态可没多大信心,回头色心一起,管什么斋不斋戒,还是少往前凑合的好。 溜着边儿去了成贵的院子,刚张三就说成贵这两天闹脚疼,告了假,在屋里歇着呢。 林杏进来就闻见一股子药味,小太监正用熬好的药汤给成贵泡脚。 成贵见他来了,正要起来,林杏忙道:“总管大人就别跟咱家客气了,治病要紧。”自己在旁边坐了:“不知总管大人还有脚疼的宿疾?” 成贵苦笑一声:“咱们当奴才的日日当差,这一天不知跑多少路,如今一上了年纪,可就不成了,别的还好,只这脚疼要是犯的时候,真真能疼死人,想是昨儿在外头站的时候久了些,就闹了起来。” 林杏:“用活血之药泡脚,虽能疏通血脉,却不能长久,也有些麻烦,咱家倒是有一个方子专治脚疼,回头配了给总管大人送过来,若犯脚疼的时候,吃上两丸应该有用。” 成贵笑道:“林公公的医术在宫里可是有口皆碑,孙大人都甘拜下风,林公公的药方必是灵方,若能下赐,可是咱家的造化。” 林杏:“总管大人千万别客气,不过小事罢了,只不过,总管大人之所以脚疼,究其原因还是血脉不通之故,有道是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人全身的血脉都是相通的,总管大人以后若当差的时候,即便站着,手也稍微活动活动,日子长了,想必会好些。”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自己串的那串花梨的瘿木手串,递了过去:“这是咱家昨儿串的,您老拿着玩吧,得空的时候就摩摩,就当活动手了,总管大人别嫌弃,不是什么金贵东西。” 成贵在御前当差久了,什么宝贝没见过,这么一串木头珠子,虽说木料不差,到底不算太稀奇,自然看不进眼里,可一听林杏是自己做的,又能治病,就接了过来:“那咱家就不跟林公公客气了。”在手心里搓了搓,觉着手感还不错,看向林杏:“听说刘公公病没了?” 林杏脸色一淡:“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总比拖着个病身子强。”岔开话题,说了两句闲话,就起身告辞。 他一走,小太监道:“林公公也真是,大晚上跑过来就为了送这么一串没用的珠子,瞧着比总管大人柜子里收着的那些差远了。” 成贵看了他一眼:“小林子的医术,咱家还是信的,这串珠子是治病的,要那么好什么,咱家倒是觉着蛮趁手。”说着不由搓了搓。 成贵是宫里奴才的榜样,那就是站在奴才金字塔尖儿上的人物,有句话叫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用在这儿也同样有效。 不出几天,宫里举凡有点体面的太监,都弄了一串,在手里不停的搓,林杏又送了孙济世一串,然后这手串能治腿脚疼的事儿就传了出去。 又过了几天,朝里上了年纪的大臣,也开始一人捏着一串,腊月还没出去呢,京里就开始流行了起来,那些有钱的都恨不能弄一串戴戴。 古董店的老板抓住这个机会,开始竞相制作手串销售,好木料本来就贵,如此一来更炒出了天价,一串普通的紫檀料手串,叫价百两都算便宜的,好一点儿的,要个三四百两银子一点儿都不新鲜。 这正是林杏要的结果,叫林鼎把屋里剩下的那几件桌椅都送去了造办处,磨成了珠子,连同之前的那一匣子,叫人串了五十串手串,拿到宫外的古董店里,五百两一串都卖了。 一转手就弄了两万五千两银子,自己留了五千两银票,剩下都给了张思成,让他囤药。 张思成如今是真服了,这位简直就是财神啊,上回送来那些宝贝典当了两万银子,这才几天啊,又送了两万银票出来,有这四万银子在手,什么都不用瞅了,可劲儿的囤好药吧。 别人并不知怎么回事,林鼎却是眼睁睁瞅着,大总管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把一堆木头弄成了银子,自己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正摩拳擦掌的想大赚一笔呢,不想,大总管就歇了手,忙道:“大总管,这木头手串如今宫里宫外可都是紧俏货,如今造办处的几位木工都不干别的活儿了,竟磨珠子了,您怎么反倒不弄了。” 林杏夹了一筷子羊肉,又抿了口玉泉酒,听见这话儿瞥了他一眼:“小鼎子你都知道这是赚钱的买卖了,你想想还有谁不知道,这人可没有傻子,一看赚钱,肯定一窝蜂的往上冲,这再好的东西,要是臭遍了大街,也没什么稀罕了,你琢磨琢磨,回头甭管卖菜的还是拉脚儿,一人手上戴着一串,即便木料有好坏,可愣眼一看,谁分得出来,那些达官贵人莫不喜欢标新立异,恨不能自己都是独一份的蝎子粑粑,哪会甘心跟卖菜拉脚的戴一样的东西,再好,也会丢了,所以,这手串就是一锤子买卖,你手里要是有存货,赶紧趁着现在卖了,再过几天,想卖都卖不出去。” 小鼎子汗都出来了,可不嘛,自己手里还存着十几串呢,琢磨明儿赶紧出手,再不出手可完了,两人正说着,忽听外头一声笑:“朕还说怎么近些日子,人人手上都弄了个手串呢,原来是小林子使的坏。” 林杏翻了白眼,这变态怎么又来了,今儿刚祭了天吧,也不说消停消停。 林杏还没跪下,皇上已经迈了进来,一伸手扶起她,趁机在抓着她的手捏了捏:“这些日子斋戒祭天,朕不能过来,你怎么也不去乾清宫,倒让朕好生惦记。” 林杏心说,就是怕你这变态惦记才不去的,不经意的把手抽了出来:“知道万岁爷斋戒祭天,奴才不敢打扰。” 皇上倒不以为意,凑过来道:“若是别人自是打扰,唯有小林子朕可盼着呢。”说着,看了眼炕桌笑道:“小林子倒会享受,这样天儿正适合吃暖锅子,正巧,朕斋戒了这些日子,今儿也开开荤。” 成贵忙叫人重新备了碗筷,见羊肉已经片好了,便没叫御厨过来。 皇上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这儿有小林子伺候着就成了。” 林杏这个气啊,自己好端端的吃个羊肉锅,喝点儿小酒,这变态非过来瞎凑合,只得给皇上倒了酒:“外头天冷,万岁爷先喝一杯驱驱寒。” 皇上脸上的笑意荡漾开来,接过杯瞧着林杏笑道:“小林子这般劝酒,朕若吃醉了,到时候冒犯了小林子,可不能怪朕。” 林杏眉头一皱:“万岁爷可是答应过奴才要等三个月的。” 皇上笑了一声:“朕又没怎么样,小林子怕什么,只不过,这酒朕一个人吃有什么趣儿,得小林子陪着吃才好。”林杏没反应过来呢,已经给这变态搂进怀里,嘴接着就给堵了个严实。 嘴对嘴硬是让这变态灌了好几口酒,林杏好容易才挣开,皇上砸了砸嘴:“果真好酒。”见林杏瞪着自己,大概灌了她酒的缘故,瓷白的一张小脸透出轻粉的色泽,双眸也越发水亮,那张小嘴,着实销魂。 皇上一想到刚才的感觉,顿觉有股子邪火往上窜,冲林杏招招手:“小林子,你过来。” 林杏才不过去呢,反而退了老远:“万岁爷,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去安置了,明儿还得上早朝呢。” 皇上刚尝到点儿甜头,哪舍得走,反而站了起来:“你不过来,朕可去抓你了。” 林杏一见这变态两眼冒火,就知道不好,估摸这些日子斋戒祭天,没招寝嫔妃,憋坏了,这会儿让他抓住,后果不用想也知道,林杏可不会认为,自己说的三个月对这变态有什么约束力,他是皇上,色心上来,管你是谁呢。 眼看变态来抱自己,厌烦起来,一抬腿照着他膝关节的麻筋儿上就是一脚。 皇上一个踉跄,疼的弯下腰,林杏急忙来扶他:“万岁爷您醉了,成总管,成总管。” 成贵听见声儿不对,急忙跑了进来,见皇上摸着膝盖坐在炕上,不禁有些愣。 皇上一见成贵,脸色就沉了下来:“谁让你进来了,出去。” 成贵还没出去,林杏却先一步跑了:“万岁爷磕着了,奴才给万岁爷拿药去。”撂下话就要跑,皇上低喝了一声:“给朕站下。” 林杏只得站在门口:“万岁爷千金贵体,还是尽快擦药的好。” 皇上忽道:“你这狗奴才果然是个口不应心的,朕千金贵体,你怎么还敢踢朕。” 成贵险些没晕了,小林子竟然踢了皇上,这小子找死啊。 林杏忙跪在地上:“奴才万死。” 皇上盯了他许久,忽的冷笑了一声:“小林子,你就这般不乐意跟朕亲近吗,说什么三个月,想必也是幌子吧。” 林杏心说,放着那么多女人干着,你不去救济,非得对着太监耍流氓,这不有病吗,谁乐意跟流氓亲近啊。 见她不吭声皇上,脸色更有些阴沉:“既然你不乐意御前伺候,这御药房也算御前的差事,就回你的洒扫处想想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回来。”撂下话气冲冲的走了。 林杏小看了这个欲求不满的变态,简直太小心眼了,不就是没让他一逞兽,欲吗,就把自己发落回洒扫处了,尼玛的死变态,老娘日你八辈儿祖宗。 林杏儿在心里非常直白而真挚的,问候了大齐的列位先皇无数遍,一再告诉自己忍,必须忍,刚才若不是自己没忍住,踢了变态一脚,变态也不会恼羞成怒的把自己发落回洒扫处了。 林杏如今一百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得的那些东西金银都送了出去,不然,这一下不都折里头了吗。 成贵倒是没走,见林杏收拾包袱,不禁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万岁爷的心思,非逆着做什么?以万岁爷的性子,能等到今儿已是极不易,你既然跟刘玉都成,万岁爷难道还不如刘玉吗。” 林杏抬头看了成贵一会儿:“总管大人,有件事儿咱家实在好奇,若万岁爷瞧上了总管大人,要幸了您老,您应是不应?” 成贵脸色都未变一下:“咱家是万岁爷的奴才,万岁爷叫奴才死,奴才不敢生,更遑论别的,只万岁爷吩咐,咱家无有不从。” 林杏点点头:“成总管,我林杏如今真服了,要不您是乾清宫大总管呢,您行我不行,别提刘玉,刘玉那是我乐意,加上之前刘玉是真心对我,真心换真心,我自然喜欢,皇上是刘玉吗,皇上不过贪着新鲜,想爽一下,等爽过了,我是死是活,哪还会管,那个瑞充衣不就是例子吗,虽说是奴才,可奴才也想活它个长命百岁,这以色侍人,色衰爱弛,咱家还没那么想不开,更何况,咱家也不是后宫里的娘娘,按理说,当好差事就算尽本分了,难道当差之外还得卖屁,股。” 林鼎在旁边听着,真替林杏捏了把汗,这位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扔啊,而且,闹半天这位跟前头那位刘玉还有一腿。 成贵道:“当奴才的最容不得就是骨气,小林子,咱家一直以为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想不到你竟如此糊涂,难道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想吧,万岁爷耐心有限,如今心里还念着你,你若想明白了,叫人给咱家送个信儿,仍是林公公,若想不明白,恐怕要在洒扫处待一辈子了,好自为之吧。”转身走了。 林鼎忙道:“大总管,要奴才说,万岁爷瞧上您,也是好事儿,您就是再不乐意,一闭眼就过去了,奴才听说也不多疼,习惯了就好。” 林杏抬腿就是一脚:“你乐意你去,别叫大总管,老子如今是洒扫处刷马桶的,这就当差去。”说着提着包袱走了。 林鼎在后头爬起来,咕哝了一声:“我倒是想,万岁爷也得瞧得上啊。” 成贵一进暖阁,就见万岁爷皱着眉来回走,看见他问了一句:“小林子说了什么?有没有悔意?” 成贵心说,这不明摆着还惦记呢吗,略斟酌开口道:“小林子什么性子,想必万岁爷知道,纵是心里有悔意,嘴上也断不会说的,刚自己收拾着去洒扫处了。” 皇上脸色一沉:“他当真去了?” 成贵点点头:“ 当真去了。”觑着皇上的脸色低声道:“要老奴说,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杀杀他的性子,等受了罪就知道万岁爷的好了。” 皇上微微皱了皱眉,却想起刚才林杏踹自己那一脚时的神情,明显的厌烦,不禁恼恨起来:“这狗奴才是得受点教训,看他以后还跟朕梗脖子。”接过成贵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放下,半晌儿又问了句:“洒扫处都做些什么差事?” 成贵一愣:“洒扫处当的是宫里最下等的差事,各宫的马桶都归洒扫处刷,好一些的差事就是扫扫院子之类的 ,不过,之前的管事方大寿杖毙之后,如今的管事太监吴二狗跟小林子一起当过差,听说颇有些交情。” 皇上仿佛放了心,却咳嗽了一声:“你去知会一声,别以为他是御前出去的,就给他好差事,朕就是让她知道,离了朕甭想过好日子。” 成贵心说这不掩耳盗铃多此一举吗,自己若照着万岁爷说的去交代,估计洒扫处能把林杏供起来当佛爷,见万岁爷盯着自己,忙道:“老奴这就去。”出了暖阁奔着洒扫处去了。 洒扫处今儿晚上格外热闹,林杏来的时候二狗子都睡了,硬是让李玉贵给推醒了:“吴管事您快醒醒,林公公回来了。” “谁?”二狗子蹭的坐了起来:“你说谁回来了?” 李玉贵忙道:“林兴林公公啊,听说是惹怒了万岁爷,给发落到咱们洒扫处来了,您说这可怎么话说得,前儿些日子,还听说林公公当上了御药房的大总管呢,怎么一转眼又回咱这洒扫处了,还真是祸福难料。” 话音未落,二狗子已经套上衣服跑了出去,见了林杏,目光闪了闪 :“你,你回来了?” 林杏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记忆中那张憨傻的脸,更觉厌憎:“吴管事安排个住处吧,往后我林杏就在你吴管事手下讨生活了,吴管事可得高抬贵手,看在咱们过去的情分上照顾一二。” 二狗子愣了半天:“,要不你先跟我住一屋吧。” 林杏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想他也不会再让自己去刷马桶,提着包袱进了屋,大摇大摆的往炕上一坐,看见李玉贵,笑了一声:“李公公好久不见啊,看起来李公公在洒扫处混的不错,这都混到大管事身边来了。” 李玉贵嘿嘿一笑:“是吴管事瞧得起奴才。”有点儿不明白,这位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虽说当过御药房的大总管,可到一时说一时的话,凤凰落架了还不如鸡呢,李长生不就是例子,那可是成大总管的徒弟,如今怎么着,不一样起早贪黑的刷马桶吗。 有心给她来两句,却想起过去他跟吴管事的交情,说白了,吴二狗能当上洒扫处的管事,还是因林杏的关系,才被提拔上来的,便讪讪的道:“我给林公公倒茶去。”扭脸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林杏跟二狗子,二狗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包药丸子来递给她:“这是下个月的药,你别忘了吃。” 林杏掂了掂,看向二狗子:“你也是刘玉那个什么狗屁组织的?” 二狗子:“不是。” 林杏挑了挑眉:“你们还有别的组织?” 吴二狗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组织,是当初我娘病的狠了,家里没钱治病,我就去药铺子门口磕头,磕了半天也没用,只能回家,路上遇上一位贵人,说能给我钱治我娘的病,只要我答应进宫当差,按照月份给你送药就成,我娘病的那样儿,别说当太监,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林杏倒不想二狗子是这个来历,盯着他看了一阵儿,不像说谎,却也不会轻易相信他:“那个人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儿?穿的什么?” 二狗子道:“是一位公子,年纪有二十上下,穿着一身读书人的袍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长的什么样儿,记不住了,就记得格外好看,是我见过人里最好看的一个。” 林杏嗤一声,心说,你才见过几个男的,倒越发想不明白,这些人千方百计,费了这么大劲儿把自己弄进宫,还派了这么多人各司其职的监视着自己,这绝不是一个脑袋一热的计划,肯定是有详细策略,放长线钓大鱼,而且,这里还有好些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来做什么? 照二狗子的话,他极可能连自己是个冒牌的太监都不知道,想到此,眼珠转了转:“二狗子,你想不想出宫回家看你娘去?” 二狗子急忙摇头:“那人说我进了宫就一辈子不能出去,只要我按时给你送药,我娘在外头就会好好地 ,如果我不听话,他们就会杀死我娘跟我的弟弟,我见过那位公子的手下杀人,一刀就把人的脑袋砍下来了,血喷出去老远。” 林杏深觉那个什么公子不是好东西,不过,眼前这貌似憨傻的二狗子,也不可信,便道:“你给我的药是从哪儿来的?总不会是你一起带进宫的吧。” 二狗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每个月到时候就会有人放在我包袱里,我只知道刘玉跟我一样是为你进的宫,其他就不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李玉贵又跑了进来:“御,御前的成大总管来了。” 二狗子急忙迎了出去,林杏却动都不动,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一是变态皇上,二就是成贵,一个死变态,一个拉皮条的,没一个好东西。 成贵却不嫌,直接进了屋。 林杏看见他,不禁道:“这大晚上的,大总管贵脚踏贱地,所为何来?莫不是万岁爷觉着洒扫处便宜我了,又想把我发落到别的地去。” 成贵咳嗽了一声:“小林子,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万岁爷就是一时之气罢了,只你肯说两句软话儿,立马就能回乾清宫,不管是回御前还是回御药房,都由着你,何必非要逆着万岁爷呢。” 林杏:“奴才觉着这儿挺好,这地儿腌臜,总管还是回吧,别脏了大总管的衣裳。” 成贵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便看向二狗子:“吴管事,万岁爷特意交代,别以为小林子是御前下来的,就给他好差事,万岁爷就是让她知道,在宫里离了万岁爷甭想有舒坦日子。” 李玉贵都听傻了,虽说也听了一些影儿,说万岁爷瞧上了林兴,他可没信过,后宫多少美人啊,不都是万岁爷的吗,用得着看上一太监吗,这简直就是笑话,可如今听大总管这话音儿,莫非竟是真事儿。 成贵交代完,看了林杏一眼迈脚走了。 李玉贵立马就凑了过来:“林公公,您这是跟万岁爷闹别扭了啊。” 林杏瞥了他一眼:“这话说得,咱们当奴才的谁敢跟万岁爷闹别扭啊,又不是活腻了,有热水吗,我得洗澡,不然睡不着。” 李玉贵心说,这才离开洒扫处几天啊,倒是紧着添了毛病,之前一年一年的不洗澡,也没见睡不着,却知道这位得巴结着,不能得罪,忙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烧水。 林杏把二狗子赶出去,在屋里洗了个热水澡,刚把头发擦干了,李玉贵就抱来了新的铺盖,给她收拾好,林杏一咕噜躺在炕上睡了,根本不管二狗子跟李玉贵。 说起来,三人以前就当过舍友,早习惯了,更何况,成贵刚才那些话一说,自己基本就成了供在洒扫处的佛爷,没人敢跟自己过不去。 果然,她一睡下,二狗子就把东西收拾收拾,搬旁边屋去了。 林杏这才睁开眼看着房梁,琢磨这宫里真不能待了 ,再待下去,哪天变态皇上忍不住来个霸王硬上弓,可就露馅儿了,自己得尽快出去,这想出去还真的受点儿罪。 祭天之后又落了一场雪,等到雪后放晴,也是除夕了,夜里小北风一吊,冷的呵气成冰,在外头站一会儿,就能冻成冰人,今儿前头除夕宫宴,正赶上张三当值。 这个天儿只要有间屋,谁也不乐意在外头挨冻,张三正在值房里头吃烤山芋呢,从炭灰里扒拉出来,拍干净了,剥了外头的一层黑皮,里头就是红彤彤的瓤,秋天晒的透,这会儿正甜,一块山芋没吃完,外头的小太监就进来道:“张三哥,外头来了个小太监说要找大总管。” 张三骂了句娘的,这天儿不在屋里冒着,穷溜达什么,只得套了棉袄出去:“往哪儿闯呢,不知道这是乾清宫啊,活腻了不成。” 那太监正是李玉贵忙道:“这位哥哥,奴才是洒扫处当差的李玉贵,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敢来搅扰,只因林公公病的厉害,瞧着人都不大成了,才来回大总管。” 张三一愣,半天才回过味来,这小子嘴里的林公公是林杏,自然知道皇上把林杏发落到洒扫处的事儿,先头还有以为是林公公跟万岁爷闹别扭呢,可这一晃都半个月了,不见提,加上瑞儿近日又重新得了宠,真就没人再提林杏了,都说失了宠。 张三到底念着林杏的情分,进去拽了个宫宴上伺候的小太监,去回了大总管。 成贵一听,先是疑心是林杏自己捣鬼,心知她一直想出宫,想了瑞儿,心里真拿不准万岁爷倒是怎么个意思,要是还惦记着这半个月可一个字都没提,若不念着了,瑞儿又算怎么回事儿。 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别回了,万岁爷好容易丢下林杏,自己也别上赶着提醒,就这么了了倒好,尤其今儿正是除夕宫宴,也不得机会。 不过,这件事儿自己还得亲自去瞅瞅,等宫宴散了,服侍着皇上睡下,才出乾清宫去了洒扫处。 这一进屋,真把成贵吓了一跳,这才半个月都瘦的没人样儿了,烧的小脸通红,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胡话,人都糊涂了,忙道:“怎么不请太医……” 话未说完就收住了,哪个太医能来洒扫处啊,走到跟前叫她:“小林子,咱家来瞧你了。” 叫了半天眼睛才睁开:“哦,大总管来了……” 成贵略斟酌片刻道:“小林子,宫里的规矩你可是知道的,你这病成这样,便不能再宫里待着了。” 林杏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虽有些疑心,但人却真是病了:“既如此,你们俩把他的东西收拾收拾,就着宫门没下钥,送他出去吧……” 第55章 巧遇杜庭兰 把林杏送走了,成贵刚回乾清宫,就见瑞儿从寝殿出来,目光闪了闪,估摸是受了教训,想明白了,如今的瑞儿变了许多,头上的珠翠摘了,衣裳也换了。 成贵想起瑞儿那天穿着一身太监服饰跪在暖阁外的时候,乍一看,跟小林子还真像,人也聪明了不少,正赶在皇上正跟林兴置气的时候,跑过来求皇上让她留在乾清宫守夜,说万岁爷不应就跪死在乾清宫。并且,大胆的抬头看着万岁爷,那一刻的瑞儿,真学了小林子几分神韵。 这人有时候就容易犯糊涂,得受点儿教训才知道锅是铁打的,瑞儿还算明白的快,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及时调整过来,这才留在了乾清宫。 当初把林兴发落到洒扫处的时候,瞧万岁爷的意思,心里仍惦记着,后来倒是不见提了,虽说把瑞儿留在跟前,却也没幸她,只是让她守夜,因此,成贵对万岁爷的心思,真有些拿不准。 想了一宿,转过天一早,觉得自己还是提一句吧,瞧林兴病的那样儿,真要是有个万一,回头万岁爷问起来,自己也担待不起。 想到此,便趁着早膳的时候提了一句:“万岁爷,昨儿晚上洒扫处的奴才来回,说小林子病的厉害,在宫里待着只怕不妥,老奴去瞧了,的确不大好,人都病迷了,就做主移去了安乐堂。” 成贵话音刚落,皇上蹭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成贵吓了一跳,忙追了出去:“万岁爷,万岁爷,您还没更衣呢,外头可冷,万岁爷若便是出宫去看小林子,穿这身也不妥。” 皇上站住脚:“知道还不给朕拿衣裳。”成贵忙吩咐更衣。 刚披上大毛斗篷,皇上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成贵叹了口气,得,心里还是放不下,忙叫人备车,出宫直奔安乐堂。 安乐堂的管事刘二听说大年三十晚上送出来一个,心里暗道晦气,大过年也不让他消停两天,极度不爽的从暖和屋里出来,认了是林杏,顿时眉开眼笑,这位可是个有钱的主儿,上回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得好好伺候着。 也不嫌林杏病着,先送到了自己屋里,把手下的太监叫了起来 ,把最好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又是烧炕,又是端炭火盆子,折腾了一溜够,天亮才把林杏挪进去安顿。 林杏的病看着严重,其实就是冻的,为了能逼真,这样的天儿林杏可是穿着单衣裳在外头的风口里站了整整一天,果不其然,到晚上就病了。 林杏刻意选的除夕这天,就是知道变态皇帝得主持除夕宴,自己这事儿容易过关,其实,林杏觉得变态已经过了当初那个劲儿,毕竟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后宫那么多嫔妃,还有成贵儿这个紧着拉皮条的御前总管,跟前饿短不了人,不管是美人还是太监,只要是皇上想,成贵都能给送被窝里去,绝对是皇上贴心的小棉袄。 有时林杏也觉成贵不易,天天就得琢磨变态的心思,变着法儿的随了变态的意,还得做的不着痕迹,这份心力真不是一般人能耗的起的。 至于瘦的不成样子,这个就更容易了,这个身子本来就弱,自己百般调养有吃有喝的,都没能胖起来,可只要饿上两顿,好容易长起来的那点儿肉,嗖嗖就能掉下来,这要是在现代,非让那些痛苦减肥的羡慕死不可。 刚叫刘二熬了碗姜汤灌了下去,出了一身汗,如今感觉轻松了许多。 林杏从来不跟自己过不去,掏出一百两银票给了刘二,开了方子,让他帮自己去抓药,预备吃食,她可不想吃安乐堂清汤寡水的大锅菜,没滋味儿不说,也没营养。 刘二眉开眼笑的接了,乐了的嘴都合不上,心里真盼着这位能住他个十年八年,那自己就啥都不用愁了 。 刘二叫了底下的人去回春堂抓药,自己生怕底下人不周到,亲自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跟个大孝子似的,等林杏睡着了,才小心的退了出来。 刚出来,底下的小太监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刘管事,宫里的御前大总管成公公来了,还伺候着一位爷,奴才瞧成公公那谨慎劲儿,那位爷十有八九是皇上。” 刘二一惊,魂儿都没了 ,忙不迭的跑了出去,迎头正赶上皇上往里进,虽说刘二没就见过万岁爷,可一瞧成贵那样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扑通跪在地上就磕头:“奴才刘二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看都没看他,直接问:“小林子呢?” 刘二忙指了指:“林公公在外头那间。” 皇上一脚踢开他,走了进去。 成贵拽起他:“万岁爷这是微服,你瞎嚷嚷什么,踹你是轻的,赶紧的伺候着,出了差错,你的脑袋就甭要了。” 刘二急忙跟着成贵往里走,到了门边儿不敢进去,只的在外头听着动静。成贵倒是跟了进去。 林杏睡得正香,梦里都是美男,这个给自己捶腿,那个给自己捏脚,还有一个喂自己吃葡萄,美男的漂亮的手细细剥了葡萄皮,把碧玉一般的葡萄珠先放在他自己唇间,再喂到自己嘴里……清甜多汁的葡萄伴着美男的香舌,别提多甜了…… 林杏用力吸着,舌头伸到美男嘴里,跟美男嬉戏,这艳福实在太美了,饶是成贵见多识广,也被皇上跟林杏肆无忌惮的亲嘴,弄得颇有些尴尬,别开头,还能听见声儿,老脸都有些烧得慌。 想起林杏的病,忙道:“万岁爷保重,小林子还病着呢,万一过了病气,岂不是损伤龙体。” 皇上哪还顾得损上龙体,有这样的惊喜可遇不可求,刚只不过是想用额头试试小林子烧的厉不厉害,不想就被这小家伙直接勾住了脖子,异常热情的把小嘴凑了上来。 虽说两人也不是第一回亲,可以前的两次,都是自己主动,小林子的反应有些木呆,哪像今天这般热情似火,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亲的更为投入,几乎要活吞了怀里的人儿。 林杏感觉不对,美男仿佛瞬间变成了老虎,张开大嘴要吃自己,吓了睁了眼,这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放大的变态脸,不禁吓了一跳,急忙推他。 皇上虽有些意犹未尽,到底还有一些理智,知道林杏病着,依依不舍放开了她,低头看着她红肿不堪的小嘴,笑了一声:“原来小林子如此想朕。” 林杏想推开他,却浑身无力,病的不重,却也真病了,加上变态的力气极大,又抱的贼紧,哪里推得开。 林杏只能微微侧了侧身子,虽说自己发育的慢,到底不跟过去那般平板了,让这变态发现可就坏了。 皇上却点了点头的额头:“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跟朕闹什么别扭,回去宣太医好好瞧瞧要紧。”说着,一把抱起她,就要往外走。 林杏吓了一跳,自己受了这么大罪才出来,这屁,股还没热乎呢就回宫,岂不白受罪了吗,忙道:“万岁爷先把奴才放下,奴才有话说。” 皇上见她人病的娇弱无力,声儿都软了许多,心里怜惜上来,却仍没放下她,只是站住低头看着她。 林杏深吸了一口气:“万岁爷,奴才这个病不知道过不过人呢,在宫里不妥当,再加上,奴才昨儿晚上刚从宫里移出来,今天就回去,传出去也不好听,别人还好,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不定又要寻奴才的晦气,万岁爷便护着奴才 ,奴才心里也是怕的,倒不如让奴才在宫外住一阵子,等养好了病再回宫。”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你就这般不喜欢待在宫里吗,既如此,就在外头养一阵子好了。” 林杏刚一松气儿,见他又往外走不禁道:“万岁爷不是答应奴才了吗?” 皇上笑了一声:“朕是应了,不过在安乐堂可不成。”说着,用自己的大毛斗篷裹住林杏抱了出去。 刘二跪在地上,脑袋都不敢抬,心说,怪不得都传说皇上瞧上了个林公公,看起来竟是真的了。 皇上上了马车,隔着暖帘说了一声:“刘二的差事当得不错,赏。” 刘二忙磕头谢恩,心说,一会儿回去得好好拜拜财神爷,这一开年就鸿运当头啊,林公公给的一百两还没动呢,这又得了万岁爷的赏,往后只这位林公公吩咐的事儿,自己可得格外上心,瞧万岁爷这意思,比后宫那些娘娘们都宝贝。 林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好容易出了皇宫这个牢笼,却又进了这个什么逍遥王府的别院,园子不算很大,景儿却极好,她住的地儿临着一片水面,听说是引了外头活水进来的,当然,如今水面结了厚厚的冰,看不出水从哪儿流进来的。 虽临着水,却一点儿不觉阴寒,底下挖了火龙,屋子中间一个老大的掐丝景泰蓝的熏炉,里头燃着干净无烟的银丝炭,床上拢着厚厚的帐幔,高床暖枕,舒服之极,一躺上去林杏都不想起来了。 丫头婆子十几个伺候她一个人,让林杏忽然生出一种自己被金屋藏娇的错觉,变态皇上不是想把自己养在外头,方便他一逞兽,欲吧。 林杏觉得这个猜测极有可能变成真的。 变态显然心情极好,跟那天发落自己去洒扫处的时候判若两人,果然,男人都是狗脸说变就变,高兴了当孙子都行,不高兴了,一甩手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子。 变态皇上亲手端着粥一口一口喂她的温柔劲儿,不禁没打动林杏,反而更让她毛骨悚然:“那个,奴才当不得万岁爷如此,奴才自己来就好。”说着,去接皇上手里的碗。 皇上却不依:“小林子若是总跟今天这般,朕便日日喂你,也当得起。”舀了一勺粥送进林杏嘴里,眼里的温柔仿佛都能化成水。 可林杏就是觉着这变态没按好心,就是这么看着自己,都让她觉得仿佛在一件一件脱他的衣裳,男人只有在没得手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可媲美圣人的耐心。 林杏琢磨着,怎么才能摆脱这变态,给这变态从安乐堂弄了出来,再想装死逃出去,着实不易,这什么别院,说白了都是他的人,自己往哪儿跑,说是给自己找个地儿养病,就是变相的关着自己。 如果皇上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那还不如在宫里自在呢。 “小林子,刚在安乐堂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梦?怎对朕那般热情?” 林杏见他的目光色情暧昧,目光闪了闪道:“奴才梦见自己没进宫当太监,反而金榜题名当了状元,娶了一位美丽贤淑的妻子,正洞房花烛呢。” 成贵忙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小子不是自找不痛快吗,都到这会儿了,怎么还跟万岁爷拧着劲儿。 果然,皇上脸色冷了下来:“哦,原来小林子还有这样的想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 林杏微微低头:“只要是男儿,哪个不想金榜题名娶妻生子。” 皇上哼了一声:“你倒是心大,净了身还想着娶妻生子呢,小林子你的确很聪明,你跟朕说这些,莫不是想告诉朕,你不想得朕的幸,是也不是?“林杏抬起头:“万岁爷,奴才想了很久,还是不能接受,好男风虽在大齐不算新鲜事儿,但那是别人,奴才不成,奴才净了身,没了那个烦恼根儿,不能娶妻生子,但奴才也不想被外人说成是卖屁,股的,如果万岁爷非让奴才伺候不可,那不如干脆把奴才赐死吧,奴才甘愿一死以谢隆恩。” 成贵大惊:“小林子你疯了。” 林兴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请万岁爷赐死奴才。” 皇上定定看了她许久:“你这是宁愿死也不想跟着朕啊,好,很好,倒是朕自作多情了,成贵回宫。”大步而去。成贵看了林杏一眼急忙跟了出去。 林杏抹了把汗,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付这变态真不是人干的活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式,以往可是自己最看不上的,如今却是换的得心应手,可见人都是没有底线的,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变态皇上虽说色心大,可也有缺点,就是骄傲,少年登基,天下至尊,乾坤独掌,这样的男人习惯掌控所有,却也骄傲的一塌糊涂,如果自己是个宫女,林杏毫不怀疑,变态会直接撕了自己的衣裳霸王硬上弓。 妙就妙在自己是个太监,依林杏看,皇上的性向还算正常,虽然外头都说他跟逍遥郡王有些不清不楚,可真格的,也没见他对宫里别的太监有过什么想法。 成贵可是没少往御前送人,有几个小太监可是比女人还漂亮,更何况,以刘玉的姿色,自己都没抗住,跟死太监染了一水,皇上硬是多看刘玉一眼的时候都没有,如果真好男风,绝不可能放过刘玉这样的尤物,而对自己百般调戏。 林杏仔细研究了皇上的心态,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林杏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自己有一种介乎于男女之间的味道,说白了,就是不男不女,说是男的吧,还有那么股子阴柔味儿,说女的吧,又是太监。 或许正对了变态皇上的心思,才看上自己的,只不过在皇上心里,一直把自己想成了女的,刚才在安乐堂,变态亲自己的时候,已经相当热烈。 一般男人这种时候,很自然的反应就会往下发展,可他的手始终停在自己的腰上,虽也有抚摸,却并没有他亲的那般急色,反而有些迟疑。 这种心态已经相当清楚了,不说自己乐不乐意,得说皇上是不是真敢幸了自己,调戏,亲嘴,爱抚,这些完全可以把自己想成女的,要是动了真格的,可就不一样了。 如果皇上真好男风,就不会幸了像自己的瑞儿,反而应该找个像自己的太监才是,以成贵的本事绝不会找不着,而没发生这样的事儿,就说明皇上还是个性取向比较正常的男人, 而且,对男男的事儿,很有些抵触。 当然,这些都是自己研究加猜测的结果,不过也相去不远,刚才自己以死相逼,一个是知道以变态的骄傲,不会为了兽,欲就逼死一个奴才,再一个,也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想对自己那样儿。 一般逼到了刚才的份上,皇上如果真的对自己有哪种想法儿,肯定扑上来了,而他却拂袖而去,只能说明变态皇上也没做好幸个男人的准备。 他亲自己的时候之所以那般色,情,脑子里肯定把自己想成了女人,因此乾清宫才有了个瑞充衣。 林杏猜测,皇上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瑞充衣按到床上,狠狠的幸一回,好满足他心里的变态想法。 林杏猜的不错,皇上进了乾清宫,还没进暖阁呢,一眼看见跪在廊下的瑞儿,眼里嗖嗖的冒邪火,上前一把把瑞儿拽了进去。 成贵急忙关上门,落晚儿瑞儿才被抬了出来,成贵忙叫了老嬷嬷过去伺候,出来在嬷嬷耳边问了一句,嬷嬷愣了愣,摇摇头。 成贵目光闪了闪,叹了口气,万岁爷这是何苦呢,这么折腾,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进了暖阁见万岁爷坐在榻上,低声道:“万岁爷,您要是实在过不去,要不就先这么着,老奴记得老人们常说,这什么事儿都架不住日子长,日子长了也就淡了,万岁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皇上沉默良久,挥挥手:“就依着你的意思办吧。” 林杏在这大宅子里就住了一天,转天就来了俩太监把他送回了安乐堂,别说皇上,成贵都没露面。 林杏倒高兴了,比起别院,还是安乐堂更自在些,刘二真糊涂了,昨儿瞧万岁爷哪意思,宝贝的恨不能含嘴里头,这怎么才一天又送回来了,仔细瞧了瞧林杏的脸色,反而像是高兴的样儿,更想不明白了。 却也没瞎扫听,知道干系皇上的事儿,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反正林杏这个财神爷能住到安乐堂,是他巴不得的好事儿,恨不能林杏在安乐堂住一辈子才好呢。 林杏却不很满意,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的不能装死逃跑,就只能先这么着,不过,病好了之后,这安乐堂越住越觉不方便,他在宫里吃得住的是什么,就算到了洒扫处,一日三餐也是顺子亲自送过来给她。 这安乐堂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不说,住的屋子也小,出来进去,洗澡入厕都极不方便。 林杏琢磨了两天,把刘二叫了过来:“是不是出宫养病的太监,只能住在安乐堂?” 刘二:“这倒是没说,只不过,出来养病的大多是在宫里不得意的。”大概意识到这话在林杏跟前说有些不妥,忙又道:“当然,林公公不一样。” 林杏不以为意:“这话原不错,咱家也是失了意,被万岁爷发落到洒扫处才出来的,你继续说,出来怎么着?” 刘二:“咱们当奴才的一旦进宫,这辈子也就没别的指望了,送到安乐堂养病的十有八九是回不去的,家里亲戚顾念的,或许能有个好点儿的结果,若不顾念,到时候往旁边的净乐堂一送,内事监领一口薄棺,找个乱坟岗子埋了就是了局了,拖着个病身子出来,不住在安乐堂还能往哪儿去,若是有谋算的,早早在外头置了房子,倒是也有搬出去的,这种状况大多是那些掌事太监,年事高了,不想死在宫里,主子又没赏下恩典,就只能托病出来,搬到自己宅子里养老,等人没了,在安乐堂一消籍就成了。” 林杏眼睛一亮:“这么说,咱家也能搬出去了。” 刘二点头:“若公公另有去处,自然使得,只不过公公搬出去,也是挂在安乐堂。” 林杏点点头:“这倒无妨,这么着,你给我扫听扫听,附近可有要卖的院子,不拘多少钱,只要格局好,清净就成。” 林杏一说刘二就笑道:“可是巧了,前头胡同口有个两进的小院,是个做买卖的人家,如今买卖做红火了,有了闲钱,就嫌离咱们安乐堂太近不吉利,正托中人打算出手呢。” 林杏大喜:“可知多少钱?” 刘二摇摇头:“这个倒不知,只不过,因有咱们安乐堂跟净乐堂,那些有钱人都嫌咱们腌人晦气,不乐意在附近置产,故此,这儿房子都卖不上价儿,估摸着也就二三百银子的意思。” 林杏翻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他:“我这儿病着,不好出去,刘公公帮我跑个道儿。” 看见银子,刘二的眼珠子都大了两圈:“这个太多了些。” 林杏:“一事不烦二主,买下来你叫人帮咱家好好收拾收拾,外头买几个机灵可靠的小厮,只要长得清俊漂亮手脚麻利,多使几个银子也没什么,若还有剩,就当是咱家谢刘公公的。” 刘二欢天喜地的跑了,可发了大财了,刚自己说房价的时候,就刻意说高了些,那院子自己早也有意,本来想着买在手里,将来养老使唤,就扫听了价儿,主家着急脱手,只要一百八十两银子,自己往上加一百两也不算事儿。 再说,收拾院子,买几个小厮,这才能使多少钱,手里这五百两银子,可劲儿的造,至多三百两也够了,辛苦几天就能落下二百两银子,往哪儿找这样的美事儿去。 越想越美,忙张罗着买去了。 林杏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虽说自己贪财,可贪财的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花得痛快吗,她可没有当守财奴的瘾,想把事儿办的又快又好,多花银子准没错。 果然,只三天刘二就把所有的事儿都办妥了,亲自帮着林杏搬了过来。 刘二想的颇为周到,找了四个小厮,一个看门,一个洒扫收拾花草,一个上灶,一个近身服侍林杏,收拾收拾屋子,端个茶倒个水儿的。 林杏着意看了看,果然都生的清俊漂亮,尤其近身服侍自己的这个,乍一看跟顺子有些像,说话做事儿也极有章法,一张脸有红似白的漂亮。 林杏给他起了名叫子苓,上灶的是个四川人,说话总带着股子川味儿,林杏叫他川贝,子苓跟川贝两人都是十一,打扫院子的略大一岁,皮肤尤其的白,林杏叫他广白,看门的十四,知道自己姓马,林杏起了名叫马蔺。 有这几个清俊的小厮,出来进去的都舒坦,在家里摆了桌简单的酒,请刘二吃了一顿,就当温居了。 这不过是林杏临时落脚的地儿,也就不怎么上心收拾,先头留下的家具都没换,就把帐子被褥一应随身用品换了就住下了。 刘二一走,林杏就彻底自在了,叫川贝烧了水,痛快的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还想起了刘玉,林杏虽挺喜欢子苓,也不敢真让他进来伺候自己洗澡,毕竟自己的身份还是个太监,想起这个就有些郁闷。 洗了澡出来,子苓倒非常有眼色的帮他擦头发,手法极为轻柔熟练,林杏从镜子里瞧了他半晌儿:“子苓之前做过这些?” 子苓低声道:“回公公话,奴才四个人之前是要被卖去当小倌的,故此教了许多事儿。” 小倌?怪不得这么漂亮呢,笑道:“以后在我跟前不用称呼什么奴才,谁天生就是奴才呢,叫我林哥哥,来,叫一声林哥哥听听。” 子苓小脸有些红,却仍听话的喊了声:“林哥哥。” 林杏骨头都快酥了,这小正太比顺子还可心:“记住了,就叫林哥哥,告诉他们仨也一样,什么公公不公公的,以后不许再叫。”见他点头应了,林杏打了哈欠,爬上床搂着汤婆子睡了。 琢磨等过几天天晴了,出去好好逛逛,这才是日子呢,在宫里天天提心吊胆的动心眼子,实在他娘的累。 外头落了雪,天更冷起来,林杏索性就待在屋子里不出去,把子苓几个叫到跟前来,教他们掷骰子赌钱,他们要是赢了,就给钱,自己要是赢了,就亲一口。 一开始几个小子还放不开,战战兢兢的守着规矩,几把过来,就不一样了,男人不管多大年纪,什么职业,对赌博这个东西有着天生的兴趣。 半天过来,林杏一个钱都没输,倒是占了不少便宜,嘴都快亲麻了,跟这四个小子也近乎了许多。 林杏自己就不是个守规矩的,要是找来的小厮都跟木棍子一样,有什么趣儿,就得这么着打成一片才好。 笑笑闹闹玩玩乐乐的,一晃眼就过去了十天,赶上正月十五灯节儿,天刚落晚,马蔺跑进来说外头街上可热闹了,商家住户家家门上都挂着灯,买卖家都出来了,卖什么的都有。 林杏不免动了心思,便叫子苓拿出去的衣裳。 衣裳都是马蔺去成衣铺子比着富家公子的样儿买回来的,领口袖边儿都镶着兔毛边儿的,外头一件皮毛里儿的斗篷,帽子也是毛茸茸的,穿戴好了对着镜子照了照,唇红齿白的一个富家小公子。 子苓都不禁道:“林哥哥穿上这身儿真好看。” 林杏侧头瞧了他一眼:“果真好看?” 子苓忙点头,林杏过去亲了他一口:“我倒觉着子苓更好看。” 家里留了广白跟川柏,林杏带着马蔺跟子苓出了小院,马蔺一早就雇好了马车,上了车直奔着前门大街去了 。 到了地儿安置好马车,三人一路逛了过去。 林杏觉得正月十五有点儿像古代的狂欢节,被礼教规矩束缚在闺阁里的女子,这一天也能在父兄的带领下出来看看灯。 故此,这一天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出来了,买卖家更是卯着劲儿做买卖,卖珠花首饰胭脂水粉的,转糖人套娃娃的,还有敲着破碗唱莲花落的叫花子,吆喝声不绝于耳。 林杏见马蔺跟子苓瞅着前头的元宵摊子流口水,忍不住乐了,笑着指了指前头一家二层楼:“外头冷,咱们去哪儿吃元宵。” 门口老板正招呼着:“来吃元宵了,薄皮大馅儿,开锅既熟,入口即化的元宵,新磨的黏米面,黑芝麻,豆沙,椒盐儿,什锦,山楂,什么馅儿都有,快来尝尝……” 吆喝的婉转好听,跟唱词儿似的,见林杏几个忙招呼:“这位公子里头请,二楼靠窗的座位,瞧得远,一边儿吃元宵,一边儿看灯,说不准还能瞧见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从跟前过,就算不是咱的,看两眼也解解馋不是。” 老板几句话说得林杏乐不可支,直接上了二楼,点了三碗元宵,让马蔺跟子苓跟自己一块儿坐下,低头往下看过往的人群,不免有些失望,漂亮的倒是没瞧见,倒是看见个歪嘴斜眼的躺地上吐白沫的,不对,这人是癫痫犯病了。 林杏站起来就往下跑,刚走到大门边儿上,就听刚吆喝的老板叹气:“可真是晦气,怎么遇上个抽羊角风的,快着把人抬远点儿,要死在大门口,咱这买卖就甭做了。” 林杏急忙道:“千万别动他。” 说着,扒拉开围着的人,走了过去,蹲下细细看了看,见唇间有红筋突起,鼻见嘴角有血渗出,摸了摸脉,弦滑而数,喉中隐有咯噜之声,从腰间取出针包打开,刺入人中穴,嘴对过去,一吸把痰吸了出来,吐在帕子里,子苓忙找老板要了水给她漱口。 地上的人果然好了许多,人也渐渐醒转,嘴眼正了,瞧着倒也算周正。 林杏稍微舒服了些,好歹自己贡献了香吻,要是长得太磕碜,自己还不亏死了。 正想着,忽旁边一个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府上何处,待文兄好转,也好上门答谢。” 林杏一抬头,不禁惊艳了一下,眼睛一错不错的在对方脸上看了又看,心说,还真是少见的美男啊,瞧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怎么看怎么好看,比变态皇上多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又比刘玉多了几分男儿气,微微浅笑便已令人如沐春风。 显然没想到林杏年纪这么小,有一瞬讶异:“小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回春妙手,实在令人佩服。” 林杏眨眨眼:“你叫什么?” 美男愣了愣却仍道:“在下杜庭兰。” 林杏点头:“好名字,名字雅,人也雅。” 美男也忍不住笑了:“敢问小公子高姓大名?”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安,在下姓安。”说着指了指地上的人:“观贵友之症乃胃有积热内蕴,动血生痰而致厥阴木火之气逆而上冲,宜及早诊治,若再延误,只怕会成顽症。” 美男忙道:“可否请公子赐一良方。” 林杏笑道:“贵友之病初起,并不难医,可去回春堂找坐堂大夫开药即可。”转身上楼吃元宵去了,在楼上还冲杜庭兰挥手,映着门前的灯笼,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杜庭兰忍不住笑了一声拱拱手,叫了小厮过来扶着人走了。 一直到人都没影儿了,林杏才收回目光,忽听子苓道:“刚这位杜公子想来是进京赶考的。” 林杏挑挑眉:“你怎么知道,莫非我们家子苓还会看相?” “哪用看相?开春便是大考,他一身读书人的打扮,又是南边的口音,不是赶考的举子,大过年的来京里做什么?” 林杏乐了,伸手拉过他的手摸了摸:“我们家子苓就是聪明,这都能想的出来。” 子苓脸一红:“林哥哥又打趣我,林哥哥不知比我们聪明多少呢,还会医病。” 林杏很享受的点点头:“嗯,林哥哥的确聪明,不然,能把你们几个挑过来吗,行了,不早了,逛了这么大半天,腿儿都细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一行三人说笑着回了家,下了车,看见院门口站着人,林杏脸色略沉,却忽又笑了:“这不是刘公公吗,怎么有空来咱家这儿了?” 刘玉的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子苓跟马蔺身上,不知想什么,也不说话。 林杏耐心用尽:“看来刘公公是跑来看景的,咱们别打扰了人家的雅兴。”说着绕过他走了进去,叫马蔺把门插上,谁也不许放进来。 林杏气冲冲的进了屋,不知是跟自己生气,还是跟别人…… 第56章 多了个太监 感觉有人盯着自己,林杏睁开眼看着炕边的人:“你是在炫耀自己的功夫吗,还是说专门就喜欢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刘玉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声不吭,林杏打了哈气:“你随便看,走的时候记得把窗户关好。”翻个了身脸朝里睡了。 林杏是真睡着了,不是假装,今天晚上逛的实在累,只不过,忘了人的习惯有时非常可怕,尤其睡着之后,感觉身后熟悉的温暖,下意识就靠了过去,这一宿竟睡得极安稳。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旁边明显有人躺过的地方,直运气,林杏实在理解不了刘玉,不是跟他那个什么姐姐逍遥自在去了吗 ,又跑回来做什么? 子苓偷瞄了她一眼:“那个,早上我看见昨天那个人从窗户飞出去了,吓了一跳,是不是找衙门的人来。” 林杏摇摇头:“你就当没看见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个人这儿有点儿毛病,好了,赶紧叫川贝给我下面,就吃他昨天做的那个担担面,一会儿吃完了得去回春堂看看。” 子苓愣了愣:“林哥哥莫不是病了,不然去回春堂做什么?却猛然想起昨天林杏救了那个读书人,医术高明,哪还会找别人瞧病,忙闭了嘴。 林杏洗了脸,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他:“回春堂有你林哥哥入的股,明天开始我教你们几个算账,以后回春堂结算进来的银钱,都得过你们的手,家里的日常开销也需弄清楚了,虽如今就你们呢几个,以后可不一定,等以后林哥哥买个大宅子,你们几个就是府里的管事,账目进出清楚明白,才不至于乱了,对了,你可识字?” 子苓忙点头:“之前学过几天。” 林杏点点头:“你得空儿教教他们几个,连字都不认识怎么看账管事儿?” 子苓眼睛都亮了,前两天跟着林杏赌钱玩乐,还当这位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性子呢,琢磨着太监大概就这样儿,还怕哪天这位手里的银子败光了,就会把他们几个转卖出去,今儿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虽是宫里的太监,这位本事可不小,医术通神,还有做买卖生钱的门路,倒是个长久经营的意思。 虽喜欢动手动脚,对他们几个却好,其实也没怎么样,就是好玩的亲亲脸,摸摸手,比起那些小馆子里的男客,这个主子好上太多了。待看到体面的回春堂,心里就得了计较,越发定心的跟着林杏。 丢了宫里的供奉,国安堂经营不下去,冯家为了避风头,匆忙典卖了药铺回乡避难去了,回春堂这个百年老号转了一圈,又重新回了张家手里。 回春堂的老牌子一挂上,主顾就上门了,这就是百年老号的底蕴,不是国安堂能比的,过多少年老百姓都认。 林杏迈进来,四下看了看,药柜这边儿跟坐堂大夫哪儿都排着队,账房先生手里的算盘扒拉的噼啪响,虽是新开张的买卖,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就知这掌柜的张思成选的不错。 伙计见他穿的体面忙招呼:“这位公子您是瞧病还是抓药,瞧病这边儿,抓药您可在这人排着,我们回春堂的伙计手底下利落,您别看排着队,一会儿就能倒您了。” 伙计正热情的招呼着,张思成正好走进来,看见林杏脸色一喜:“林兄弟真是你,这些日子听不见你的信儿,可把我担心坏了,走,咱们里头说。”让着林杏去了后院。 伙计挠挠头:“这位公子是东家的朋友?” 掌柜的点点头:“这位是咱们回春堂的大股东,以后眼睛睁大点儿,这位再来直接让进去。” 伙计愣了愣:“不说咱们回春堂的大股东是宫里的御药房的大总管吗?” 掌柜的抬手就给了他巴掌:“胡说什么,大股东就是大股东,什么大总管,这话再叫我听见,就滚回家种地去。”伙计急忙闭了嘴。 一个伙计从后头出来:“掌柜的,东家叫您过去。”掌柜的急忙往后头去了。 林杏跟着张思成进了回春堂后院,才知道这铺面为什么值钱了,前头的门面位置正,刚好在两条路的岔口上,四通八达,人来人往,最是热闹,这后院却又闹中取静,僻处两个老大的院子,盖着整齐的青砖房,一边儿是伙计的住处,一边儿是存放药材的库房,中间一间屋子是个小厅。 张思成让着林杏坐下,差了个伙计去叫大掌柜,方道:“前些日子听说林兄弟去了洒扫处,劳烦孙世伯帮着扫听了几次,孙世伯说你这事儿是皇上亲自发落的,没人管的了,我这心里急的什么似的,不想,你就出来了,倒是怎么回事?” 林杏笑道:“宫里当差,今儿不知明儿的事儿,能过一天是一天,进了洒扫处倒好,不然,我还出不来呢 ,如今名儿挂在安乐堂,我在安乐堂前的胡同里买了个院子住,以后出来进去的反倒自在。” 张思成是生药局的人,自然知道安乐堂是怎么回事,一想就知道林杏是托病出来的,才放了心。 说起囤药的事儿,大掌柜正好进来,张思成笑道:“这是我的族弟思远,虽说学了几年医,却跟我一样无大成,倒是买卖一道历练了出来,我在生药局总不得闲,就让他看着铺面当了大掌柜。” 张思远上前见礼:“思远见过林公公。” 林杏:“大掌柜别客气了,如今出了宫就别叫公公了,让人听去不好。” 张思远倒精明,立马道:“思远见过林公子。” 林杏点了点头:“ 咱们去瞧瞧药库吧。” 张思远引着两人进了旁边的院子,叫看库的伙计开了锁,不免有些担忧的道:“咱们囤的药是不是太多了点儿,库里可都满了,这眼看着就开春了,若今年的新药下来,这些陈药可砸咱手里了。” 林杏抓了把黄连看了看成色,暗暗点头,张思成倒是行家,囤的都是最好的一等货,听见张思远的话,笑道:“放心吧,如今御药房的生药都从回春堂走,多少存货都出的去,之所以囤这些药就是怕今年的收成不好,雪大,易闹灾,这不管是旱是涝,都会影响新药的收成,估摸着,两年内再也见不着这么好成色的黄连了,尽管收,银子不够,我哪儿还有一些,先拿来使着,地儿不够,就赁个库房,不过,这些药得勤倒蹬,万万不可受潮,另外,也可多炮制一些常用的中成药,例如清温散,祛暑丹这类的。” 张思成点头:“我们家原是有成药作坊的,专门炮制成药,后冯家出了坏门,衙门寻借口封了,加上回春堂落在冯家手里,单留着成药作坊也没什么用,就关了,不过,几个手熟的伙计却仍在家里养着呢,家父临去前一再交代,只我们有口饭吃,就不能薄了那些伙计,我这儿正想着等回春堂调理顺了,便重开成药作坊呢,只是我张家历来是以生药起家,虽祖上出了几位神医,却并未承继下来,成药方子也遗留的不多。” 林杏看着他笑:“思成兄还真是守着金山要饭,孙大人可是太医院院正,御药房的御药,大都是孙大人经手研制出来的,孙大人跟令尊交情莫逆,两家更是世交,帮这点儿小忙还不容易,御药房的御药方子虽不能整个拿出来,只稍做改动,增减一两味药,换个名儿不就得了。” 张思成蹭的站了起来:“林兄弟先坐着,我这就去找孙世伯。”不等林杏再说话,人已经走了。 张思远忙道:“林公子莫怪,兄长一直心心念念着重开成药作坊,这一有主意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林杏:“思成兄倒是个急性子。” 两人正说着,外头伙计跑了进来:“掌柜的您快去瞅瞅吧,外头来了个蛮横的书生说要砸咱们回春堂呢。” 张思远一惊,忙出去了,林杏也好奇的跟了出去。 一到外头就见坐堂大夫哪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林杏跟着张思远挤了进去,看见坐堂老大夫看病的桌子都倒了,写方子的笔墨纸砚落下来,泼了一地墨汁。 老大夫年纪不小了,看着得有七十多 ,气得胡子直抖,指着书生:“尔一个读书人,怎如此蛮横不讲理,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怎就知我,开的方子不对症?既你自己会瞧病,还来回春堂做甚?” 那书生道:“我这病本不就不是什么大病,不是杜兄非劝着我来回春堂,我才不来这儿找不痛快呢,你们当大夫开药铺的最是黑心,明明小病非要当大病治,明明开便宜药就能好,非要挑着贵重的药开,就为了赚银子,你给我开的那什么虎睛丸,一粒要一两银子,你让我吃二十一粒,岂不就是二十一两银子,又不是人参灵芝草,世上哪有这么贵的药,不是黑心是什么,今儿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去报官,看不封了你们这黑字号,如今想来,昨天在前门大街救我的那个人,弄不好也是你们一伙的。” 林杏愣了愣,子苓靠近自己耳边道:“林哥哥,这不是昨儿晚上您救的那个书生吗,还真不知好歹,您救了他的命,他倒一点儿都不领情,反怀疑您是骗子。” 张思远一听报官,心里可打了个突,虽说官府都打点过了,到底是买卖家,最好还是别沾上官司,名声不好听,忙一拱手:“这位公子,在下是回春堂的掌柜,您对本店有什么不满,可对在下说,在下一定给您满意的答复。” 那书生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知道,你们这大夫为什么给我开这么贵的药?昨天前门大街那个小子是不是你们一伙的?” 张思远客气的道:“这人太多不好底细说,不如公子跟我进里头再仔细商谈。” 张思远话音未落,就给那书生打断:“就得人多才好,让别人都看看,你们回春堂是个怎样的黑心药铺,我哪儿也不去。” 张思远不想他如此难缠,正不知如何是好,林杏开口道:“这位公子,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黑心药铺,要骗你的银子,依我瞧,大夫开的虎睛丸正对你的症候。” 书生上下打量她一遭:“你又是谁?莫非跟这药铺也是一伙的。” 林杏:“观你面色,必有积热藏于内,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今早是否流过鼻血?” 书生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周围人都好奇的看着林杏,林杏却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开口道:“刚老夫切你的脉象,乃积热内蕴动血生痰之症,若不及早治,必成顽症,因此才用虎睛丸,虎睛丸对风痫之症有奇效,正对你的病症,不想你却以贵为由,胡闹起来,当真有辱斯文。” 书生:“便如此,什么药这般贵,竟要一两银子一粒。” 林杏道:“这个在下倒是知道,这虎睛丸,顾名思义,自然需虎睛1对,再有朱砂半两,麻黄半两,钩藤半两,铁粉3分,防风3分,子芩3分,川大黄3分,龙齿1两,银屑3分,栀子仁3分,羌活3分,柴胡半两,白鲜皮半两,牛黄半两,雷丸半两,沙参半两,细辛1分,石膏1两,川升麻半两,蚱蝉4枚,更要精细研磨,费时炮制方可成药,先不说别的,就是这一对虎睛,可是你那二十两能买来的吗,一两一粒已是极便宜公道的了。” 书生脸色通红:“你,你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药,况且,我觉得自己好的很,根本不用吃这样刁钻的药。” 林杏挑眉看着他:“既然你好的很,来回春堂做什么,逛景儿也没说往药铺来的。” 正说着,忽挤进来一个人:“文兄不可莽撞。”看见林杏不禁道:“公子原来是回春堂大夫,文兄,快来谢过这位公子,若不是这位公子巧施妙手,为你吸出喉中血痰,文兄之命休矣。” 那书生指着林杏:“昨天晚上真是他?他跟回春堂不是一伙的吗?” 林杏看了他一眼:“早知你是个这么糊涂人,昨儿我真不该多管闲事,就让你抽死,倒省了许多麻烦。” “你,身为大夫,济世救人乃是本分,怎可这般说话。” 林杏嗤一声乐了:“那在下可要问问了,身为读书人的本分是什么?难道不该是读圣贤文章,行君子之风,你如今跟个泼妇骂街似的,在回春堂又喊又叫的,老大夫说你一声有辱斯文,是人家有涵养,照我说,你这样的就是斯文败类,便是再读一百年圣贤书,也是狗屁不通,趁早回家种地抱孩子要紧,你这样的人要是高中当了官,可真是老天不开眼。” “你,噗……”书生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仰倒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坏了,出人命了。” 林杏却叫子苓去捏他的人中:“哪有人命,他好的不能再好了。”子苓捏住那书生的人中,果然,人醒了过来,忽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怎竟如此畅快。” 林杏翻了白眼:“废话,痰吐出来了能不畅快吗?” 老大夫看向她:“这位公子果真医道通神,竟用此法激出他藏于内的瘀血。” 林杏道:“这人本就积热内蕴,却又妄动肝火,血热生痰,那不是瘀血,是掺着瘀血的痰。”说着蹲下看着书生:“不过,我刚说的话也不全是为你治病,奉劝你一句,别考了,回家吧,你这样的人回家种地比较安全,当了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站了起来:“虎睛丸的药钱省了,换成诊费,算你便宜点儿,就收你二十两好了,若是没银子也容易,就在这回春堂一个月伙计,要知道伙,计的工钱一年也就一两银子,你赚死了。” 那书生一张脸都有些发紫了,指着林杏半天说不出话,忽的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一方砚台,气哼哼的丢给子苓:“这个总能抵得上二十两银子了吧。”撂下话转身走了。 子苓拿着砚台有些不知所措:“这砚台……” 林杏接过来看了看:“虽成色差了些,倒是货真价实的洮砚,我正愁没砚台用呢,这个拿回去先凑合着使。” 杜庭兰忙道:“安公子且慢,实不相瞒,这方洮砚乃问文兄祖传之物,便忍饥挨饿之时,也未舍当了换取衣食果腹,如今一怒之下抵了诊费,回去必然后悔,不如在下给公子二十两银子,公子把砚台交给在下还于文兄,也免得文兄愧先祖。” 林杏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遭,笑眯眯的道:“你倒是挺够朋友的,不如这么着,二十两的诊费就算了,你要是真有心替贵友谢我,不如请我吃酒。” 杜庭兰笑了一声:“如此,安公子请。” 地儿是杜庭兰挑的,地点颇佳,临着后窗正是筒子河,林杏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往外瞧了瞧,落了小雪,雪花洒洒洋洋落在冰面上,如三月的漫天乱舞的杨花,美的紧不过也冷的要命。 一阵北风过来,急忙把窗户关上,在底下的炭盆上烤了烤手,四下看了看:“这里倒与别处不同?” 杜庭兰笑道:“这是京里新近开的馆子,专卖羊肉锅的,听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新吃法,把羊肉片成薄片,在开水里涮熟,沾着芝麻酱料,倒别具风味,尤其适合冬月里吃。”林杏心说,这事儿倒传的快。 不大会儿,伙计端了暖锅子上来,羊腿切的飞薄,上了两大盘子,然后是冬白菜,粉条,另上了一壶酒,林杏吃了两口羊肉就放下了,只吃白菜,羊肉不对味儿,有些膻,远没有宫里的好吃,倒是小料调的还不错,酒也过得去。 林杏喝了口酒,看了对面的美男一眼,美男吃羊肉锅竟然一点儿都不狼狈,那股子儒雅清贵,仿佛已侵在了骨子里:“杜公子是来京赶考的吗?” 杜庭兰点点头:“如今在京的读书人大概都是来赶考的吧,安公子难道不是?” 林杏摇摇头:“我可不是读书人。” 杜庭兰:“对了,安公子是大夫。” 林杏:“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其实,我就是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不比杜公子身怀鸿鹄之志,我等燕雀之属怎能相比。” 杜庭兰:“安公子自谦了,安公子回春妙手,乃在下生平仅见,堪称神医。” 林杏眨眨眼:“既得公子如此盛赞,也不能白吃了公子这顿请,不如就给公子瞧瞧脉吧。” 杜庭兰略愣了愣,却仍把手腕递了过来。 林杏心说,还真是一双漂亮的手,倒想起了宫里的变态,要说皇上也算颇有姿色,尤其那双龙爪,极好看,有时候,林杏看着看着就恨不能上去摸一把,只不过,一想是变态皇帝的,就打消了念头。 林杏从他手背上摸过去,在腕子上按了按:“杜公子虽有鸿鹄志,也需放松心情为上,刻苦攻读,更需劳逸结合,杜公子当注意休息。” 身后的子苓嘴角抽了抽,若不是亲眼见过林杏救治那姓文的书生,就听这两句话真以为林哥哥是个江湖骗子呢,这两句话简直就是万金油啊,如今在京的举子,哪个不是刻苦攻读日夜不辍,这不废话吗。 手也摸了,酒也吃了,美男也看够了,林杏站了起来:“今儿劳杜公子破费,在下这里祝杜公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这就告辞了。” 转身匆忙下了楼,上了马车吩咐马蔺快些,进了家直奔茅厕去了。 子苓跟马蔺对看了一眼,心说,要不这么急呢,原来是让尿憋的,自动自发的理解为,林杏不再外头解手是就怕别人看出她是太监。 林杏从茅厕出来,松了口气,以后再出去,茶啊酒的真不能多喝,忒不方便,还妨碍自己跟美男相处,想到杜庭兰那张俊脸,真有些勾心思。 晃出来,正想研究晚上吃什么,忽的刘二跑了进来:“林公公,您快回安乐堂吧,刚宫里传了信儿,大总管眼瞅就到了。” “他来做什么?” 刘二拖着他往外走:“十有八九是冲着您林公公来的,一会儿要是不见您在安乐堂,可麻烦了。” 林杏只能跟着他回了安乐堂,琢磨这十五也过了,成贵选的那些美人也该进宫了吧,怎么又想起自己了。 以林杏琢磨,经了上一回,变态除非真好了男风,不然,绝不回再招自己进宫,自己如今的存在就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儿,想拔掉却又舍不得,不拔又疼,想幸自己,又下不去手,不幸吧,还馋得慌,林杏都替他纠结。 成贵一见林杏满面红光,还隐约带着些酒气,就知道这位根本就没病,即便有病也早好了,这就是不想回宫呢,今儿却由不得她了:“小林子快随咱家回宫,出大事儿了。” 林杏目光闪了闪,心说,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干系,开口道:“大总管,不是奴才不跟您去,奴才这还病着呢,病没好哪能回宫,回头再过了病气给万岁爷,可是杀头的大罪。” 成贵皱了皱眉:“万岁爷口谕,抬也得把你抬回去。” 林杏在心里骂了句娘,死变态怎么就不消停呢,美人如云,想幸谁幸谁呗,跟自己这儿裹什么乱。 见自己再不走,成贵就要让小太监动手的样儿,只得跟着他走了,一路还琢磨能出什么大事,看成贵的脸色,绝不会好事儿,难道皇上得了什么急病,要一命呜呼了,不能吧,真要是得了急病也不该找自己啊。 跟着成贵进了御药房,瞧见太后老妖婆跟变态皇上这对母子档又高坐在上,林杏心说,这是要三堂会审不成,看见旁边站着的孙济世跟跪着的马元之,眼珠转了转。 孙济世有些呆呆的,不知想什么呢,马元之却有些得意之色,林杏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马元之这蠢货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正想着,太后开口了:“果然又是你这狗奴才,竟敢在皇上所用御药之中下毒,该当何罪?” 林杏心说这老妖婆还真是见缝插针一点儿空都不落,只不过蠢的不可救药,真不明白这样的智商,跟变态斗什么劲儿,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赶紧找地儿猫着去得了。 “太后娘娘的话奴才不明白,奴才如今已发落到了洒扫处,又出宫在安乐堂养病,这下毒之罪从何而来?” 太后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会装糊涂,马太医你来说。” 马元之咳嗽了一声:“奴才在新进的生药中发现了雷公藤,心里不免疑心,怎进这样的有毒之药,便留心查了查,不想,却在万岁爷所用御药之中发现了雷公藤,又听说万岁爷发落了林公公,想必林公公怀恨在心,加之精通医术药理,便利用雷公藤来毒害万岁爷。” 林杏听完忍不住乐了:“马太医你这做梦呢吧,咱家都离开了御药房,这生药中发现雷公藤跟咱家还有甚干系 ,再说,即便生药中有雷公藤,又有什么新鲜的,莫非马太医不知雷公藤是毒也是药吗,对于风寒湿邪,肺痨之症有奇效,且有除虫的功效,马太医指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岂不可笑。” 马元之:“那万岁爷的御药里怎会有雷公藤?” 林杏看了孙济世一眼:“你怎知万岁爷的御药里有雷公藤?” 马元之却道:“是,是我师傅亲口告知,说是你跟他老人家说的,师傅还特意提醒我,不可把雷公藤认作天仙藤,你明知万岁爷的御药之中有雷公藤,却不禀明,按的什么心不用想也知道。” 说着一双眼疯狂又恶毒的瞪着林杏,林杏忽想明白了,自己是提醒过孙济世,却是让他小心马元之,而马元之却是孙济世的嫡传弟子,搁在身边教化多年,师生如父子,难舍也在情理之中。 想必孙济世生怕马元之一步踏错万劫不复,便在他还没下毒之前,就先提醒了他,不可把雷公藤错认成天仙藤,若那时候马元之正好给太后煽动的准备在御药里加料,给孙济世这么一说,自然大惊。 孙济世是想保住自己的弟子,却不知马元之如今恨自己入骨,哪会轻易善罢甘休,便也借机来了个将计就计,把屎盆子扣到了自己头上。 先不说这毒是谁下的,单说自己明明知道御药中有雷公藤,却不禀明皇上,这就是杀头的大罪,不过马元之蠢就蠢在,怕只这一项罪名弄不死自己,又自导自演的加了一个投毒,这就让自己有了可分辩的机会。 孙济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徒弟如此狠毒愚蠢,所以才发呆的看着马元之,想到此,林杏道:“太后娘娘,万岁爷,御药之中的雷公藤的确是奴才发现的,当日万岁爷体恤,赐赏奴才天仙丸医治腹痛,因奴才通药理,才发现其中竟隐约掺如少许雷公藤,之所以未禀明万岁爷,是因此事若宣扬开,不利查出幕后黑手,加之跟孙大人悄悄彻查御药,发现并非全部天仙丸里都掺有雷公藤,而是分月的,大约三月一批的御药之中才会发现,更觉此事蹊跷,便想此人加入雷公藤的目的,倒让奴才想到了,这般少的雷公藤,根本不可能毒害的了万岁爷,却有一个特别的用处,若吃一次,可避子三月。” 太后脸色微变,之所以听了马元之的计策,就是觉得林杏这奴才虽懂些药理,却并不知雷公藤可避子的用处,如今被他如此精确的点出来,顿觉不妙,站起来道:“哀家有些犯头疼,这就回慈宁宫了,小林子是皇上跟前儿的人,这件事皇上瞧着料理就是,快扶着哀家回宫。” “太后,太后您不能走啊。”一见太后要撤,马元之急了起来,他可知道皇上对林杏的意思,太后一走,有自己的好儿吗,更别说,如今翻出避子的事儿,这可是绝皇嗣的大罪,忙跪行几步拦着太后。 太后哪会搭理他,先保住自己要紧,叫身边的嬷嬷拉开他,快步离了御药房。 马元之虽有些颓然,却想反正自己没有下毒,这罪名无论如何也不会扣在自己脑袋上,正想着,忽孙济世跪在地上:“微臣欺瞒皇上,罪不容诛,请万岁爷赐微臣一死。” 林杏一惊,好容易御药房这条财路捋顺了,孙济世这是闹哪儿出,他要是获罪,自己这财路不就断了吗,忙道:“万岁爷,此事与孙大人无干,乃之前的二总管王直与太医院副院使冯国安,暗地里做的手脚,孙大人虽是太医院院正,万岁爷所用御药却不知多少,若有心做手脚,如何防的住,更何况,这人还是御药房的总管跟太医,孙大人虽有校验失察之罪,却罪不至死,且一力揪出冯国安这个害群之马,论起来也算有功了。” 半天不见皇上说话,略抬头,却见皇上盯着自己,脸色不怎么爽,林杏急忙低头:“小林子,看起来这些日子你倒是过的不错,朕倒是奇怪了,安乐堂养病还能养出几分酒气来,还是说朕的鼻子不灵了。” 林杏咳嗽了一声:“回万岁爷,奴才最近受了寒,腿脚儿有些疼,便饮了一些牛膝酒治病,并非故意饮酒。” “牛膝酒是什么东西?能治病?” 成贵低声道:“回万岁爷,这牛膝酒的确能治腿脚疼,前次老奴犯了旧疾,便是林公公送来的牛膝酒治好的,极灵验。” 皇上哼了一声:“你还真老实,这奴才心眼子最多,说话之前早不知在心里过了多少遍,自然不会让朕逮了漏儿。” 林杏听这话儿怎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呢,还是说自己听差了,再说,这时候不该专注于被下药绝嗣之事吗,自己喝点儿酒能跟绝皇嗣的事儿比吗。 马元之一看林杏又要得宠,急忙道:“林公公倒是撇的清,到底也免不了知情不报之罪。” 林杏看了他一眼:“马太医缘何如此恨咱家,莫非咱家把你爹弄死,娘强,奸,儿子扔井里了不成。” 噗嗤……林杏一句话周围小太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给成贵冷光一扫,忙收了声。 马元之脸色通红:“微臣只是就事论事,并非为报私仇,更何况我与林公公,一个是太医,一个是奴才,怎会有私仇?” 林杏点点头:“没私仇,马太医都这么玩命的给咱家使绊子,要有私仇,估摸咱家早死八回了,你害咱家没什么,谁让上回在钦天监陈大人府上,咱家逼着你给咱家磕了三个头呢,你觉着屈辱,想找回场子也情有可原,却,孙大人乃是你的授业恩师,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是这么恨你爹不死的吗,这世上真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实在叫咱家开眼了。” 马元之脸如死灰:“微臣是忠君,若明知师傅有错却隐瞒,岂不是欺君吗。” 林杏哧一声乐了:“养你教你,待你如亲子的师傅你都能背叛,谈什么忠君,这不扯淡吗,马元之就别自欺欺人了,你觉着孙大人跟咱家走的近些,早存怨恨在心,借着给咱家使绊子的机会,顺便除了你师傅,你就能依靠太后娘娘光明正大的上位了,打的好算盘啊。” 皇上脸色沉了沉:“孙济世虽有失察之罪,却能及时改正,揪出王直冯国安等逆贼,也算功过相抵,罚俸一年,马元之,虽出于忠君之意却怀背师之心,且嫉贤妒能,其心不正,虽罪不至死,却不得不罚,赐宫刑……” 第57章 我靠发财了 林杏真心怀疑变态皇上对拥有正常功能的男性普遍怀有敌意,尤其在宫里当差的,莫非怕跟他后宫的老婆们搞上,给他弄顶绿头巾戴,要不然,怎么想出了宫刑这么损的刑法。 这会儿林杏还真有些可怜马元之,听说这位府里妻妾成群,都是美人儿,这回可好,都凉了,变态不是惦记上马元之府里的妻妾了吧,这才把马元之弄成了太监。 想到此,不禁瞄了皇上一眼,却正对上变态的目光:“小林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林杏忙道:“没什么,这些日子没回宫,奴才忽然觉得万岁爷更加英明神武了。” 成贵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马屁拍的,也太直接了点儿吧。 马元之拖了下去,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一关,林杏听说这宫刑极为残忍,所以小太监都是从小净身,大了危险性太高,即便如此,也有不少死在这上头的,故此,太监进宫之前,父母都要写具结书,签字画押,生死不论。 马元之那家伙什儿可是使了好几年,这忽然咔嚓给剪了,林杏觉得,还不如直接砍头来的痛快呢,可见变态皇上虽面儿上不想跟太后闹翻,心里早恨的牙痒痒儿了。 只不过扳倒太后没什么大用,把太后娘俩都弄死,才是他的终极目标,要不然,就凭太后这智商早八百年前就玩完了,还能等到现在啊。 不过,太后虽智商着急了点儿,手段却也不差,就凭蔫不出溜差点儿绝了变态皇上的后,这一点儿上看,老妖婆以前肯定是把宫斗好手,不然,也不会爬上皇后的位置,进而又当上太后作威作福。 孙济世跪下磕头谢恩,林杏见这位没犯病要辞官才放了心,御药房这条财路可是自己好容易才疏通的,万万不能断。 只不过,皇上盯着自己做什么,林杏忽觉有些毛骨悚然:“万,万岁爷,天冷风寒,您快回乾清宫歇着吧,免的伤了龙体,奴才也告退了。”说着弓身往后退。 眼瞅退出门槛,一转身就能溜了,皇上却开口了:“朕什么时候说让你走了。” 林杏浑身一僵:“那个,万岁爷,奴才还病着呢,在宫里不妥,万一过了病气,伤害龙体,奴才纵然万死,九泉之下也不能安生,万,万岁爷您,您过来做什么?奴才还病着呢,奴才这病可厉害,弄不好就能过人……” 见变态越发靠近自己,林杏连连后退,嘴里都不知说的什么,退到最后被门槛一绊,仰着就摔了出去。 林杏心说,今儿真是犯太岁不宜出行,不过,要是真摔一下子,能名正言顺的回安乐堂,也不错,想着,索性闭上了眼。 预料中的疼痛没出现,反倒软乎乎的舒服,林杏急忙睁开眼,对上皇上有些暗沉的目光:“小林子,朕都不知原来你如此想念朕,既如此,朕瞧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别再安乐堂待着了,回御前来伺候吧。” 御前?林杏心说真回了御前,不等于又绕回来了吗,莫非这变态想通了,决定对自己下手,一想回到御前时刻都有被爆,菊的危险,林杏头皮都发麻,最重要,自己可是假太监,达不到变态对床友的要求。 “小林子,看来你是想朕了,这么半天都舍不得从朕怀里起来,莫非想朕抱你回乾清宫?” 林杏吓了一跳,抱,抱……变态真要这么干,自己还他娘活不活了,忙一挺身从皇上怀里跳出来,跪在地上:“奴才万死。” 皇上笑了:“行了,甭万死了,这词儿你没说腻,朕听着都腻了。”看了他一眼:“怎么着,还要跟朕拧着,不想回御前伺候?” 林杏忙道:“回万岁爷,奴才觉着还是御药房更适合奴才,差事也熟了,不如万岁爷就让奴才还待在御药房吧。”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你这狗奴才心眼子太多,不再朕跟前儿看着,总不踏实,御药房的事儿你就先别管了,免得再弄出什么事儿来,都说你医术高明,孙济世都甘拜下风,朕子嗣单薄,到如今年近而立,都未得子继,既然你医术高,就帮朕好好调理调理,将来若有皇子出世,朕记你一大功。” 林杏倒放心了,虽说皇上对自己还有些暧昧,这次却是为了皇嗣,应该不会对自己如何,只是给皇上调理龙体,用得着在御前当差吗? 想到此,开口道:“万岁爷,御药房生药齐全,配药什么的更为方便,奴才每日给万岁爷请脉之后,回来正好配药,在乾清宫无所事事,奴才的性子,不定要惹出什么是非呢。” 皇上笑了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惹是生非的,谁说你无所事事了,除了给朕调理身子,朕还有一个差事交给你,让你管朕的内库。” 林杏眼睛睁的溜圆儿,内,内裤……下意识往皇上下身瞄了一眼,心说这内裤天天穿在里头,用得着自己管吗,这也太变态了。 皇上:“成贵带她过去内库瞧瞧,若她还不乐意,就是不识抬举,回洒扫处刷马桶去,一辈子甭想回来。”撂下话迈步走了。 成贵:“小林子你可是造化了,跟咱家走吧。” 林杏只能跟着走,却忍不住道:“大总管,这御前不有更衣,充衣吗,内裤按理说也算万岁爷的衣裳之类,该归这些人管才是,硬是把内裤单独分了出来让奴才管,没这必要吧。” 成贵奇怪的看着他:“什么内裤衣裳的,万岁爷是让你管万岁爷自己的私库。” 私库?林杏眼睛一亮,忽觉得的眼前冒出许多大箱子,每个箱子里的金银财宝珍珠玛瑙,都装的满满当当,自己就坐在一堆金山银山玛瑙珍珠山里,傻啦吧唧的乐。 接下来林杏没话了,脸色有些呆滞,眼睛也有些发直,成贵看了她好几眼都没感觉。 进了仁智殿,御用监下设的外监把总候盛忙迎了出来:“大总管今儿怎么这么闲,正巧咱家昨儿得了些好茶,大总管请到屋里尝尝。” 说着目光扫了林杏一眼,瞧着眼生,不知成贵领着这位来做什么,也不好招呼,而且,这位怎么瞧着眼睛发直,人发飘,一点儿机灵气都没有呢,跟有什么毛病似的。 正纳闷呢,成贵已经开口:“这是林公公,万岁爷钦点的御用监掌事总管。” 候盛一惊,御用监前头那位掌事前些日子倒霉,大雪天儿非出去看雪景儿,刚出门就摔了一跤,硬是把腰摔折了,加上年岁大,养了好些日子也没见好,万岁爷赐了恩典,放出宫养老去了,他们几个这些日子可是到处扫听,想知道万岁爷会把谁指派过来。 这御用监不同别处,内宫里所有开销衣食住行玩乐的东西,都从这儿出去的,过手的金银珠宝比土坷垃都多,可是宫里最肥的差事,之前那位,才当了一年掌事太监,就在外头弄了三处宅子,漂亮丫头置了十几个,如今得了恩典,一出去就在安乐窝里享福了。 所以说,来这儿当差的额都是万岁爷跟前得意的人,想让你来这儿发财的,虽说几人猜着是御前的人,可怎么也没想到是个年纪这么小的,这也就十二三吧,别说掌事太监,就是御用监打杂的差事都没这么大的,毛还没长齐全呢,就成大总管了,那他们还混什么混啊。 更何况,这管财库需得稳妥,故此,御用监的太监普遍年纪大,候盛这个外监把总算是运气好,升的快,今年也小五十了,这位倒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造化。 却不敢怠慢,忙躬身:“候盛见过林公公。” 成贵把人带到,就算完成任务了,转身回了乾清宫,临走前还没忘叮嘱林杏,一会儿回乾清宫 ,虽说御用监在仁智殿,因林杏还要给万岁爷调理龙体,还是属于御前的人,得住在乾清宫。 候盛在旁边儿越听越心惊,合着,这位身上还兼着俩差事,管着御用监,顺便还得当着御前的差,这得多得万岁爷的意,才把这么两个叫人红眼的差事派到一个人头上啊。 只不过,这位怎么瞧着有点儿木呆呆的,候盛刚一这么想,立马就发现,刚还傻不愣登的小太监,忽的两眼贼亮的看着他:“候公公是吧,你来跟咱家说说,这御用监到底是管什么的?都有什么东西?怎么个流程?咱家也好先有个谱。” 候盛一愣,心说这位合着什么都不明白啊:“咱们这御用监其实就是掌造办宫里所用围屏、床榻诸木器,以及紫檀、象牙、乌木、螺甸等玩器的,再有就是武英殿承旨所写书籍画册,下设银、皮、瓷、缎、衣、茶六库,银库储金银,皮库储皮革、昵绒、象牙、犀角等,瓷库储瓷器及铜、锡器皿,缎库储缎、纱、绸、绫、绢、布等,衣库储朝服、便衣及内廷侍卫兵丁的盔甲等,茶库储茶叶、人碜、香、纸、颜料、绒线等。六库之下还设有银作、铜作、染作、衣作、绣作、花作、皮作、帽房、针线房,分别承做各项物品,咱们这御用监,说白了,掌管的就是这六库的出纳账目。” 候盛说到后来,都有些害怕了,这位怎么眼睛越来越亮,都有些吓人了 。 林杏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你的意思就是说,举凡宫里,不管万岁爷还是娘娘们,宫女,太监,侍卫,所有人使的东西都归咱们这儿管。” 候盛点点头:“是,还有每年下头贡上的东西,番邦进贡的贡品,都要归到咱们御用监内库里,再候着万岁爷是赏是赐的。” 林杏猛然站了起来:“那个,候公公,你先带着我过去库房瞅瞅再说。” 候盛:“总管想先看哪个库?” 林杏这才想起来,有六个库房呢,嘿嘿一笑:“都看看,都看看……” 候盛心说,都看?看得过来吗,算了,这位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如今是这御用监的掌事大总管,他就算把仁智殿翻个个儿,只要万岁爷不说话,谁也管不着。 林杏跟着候盛进了仁智殿侧面的库房,一进去眼睛都差点儿闪花了,满眼都是金银,虽跟自己想的金山银山有一定出入,却也大相径庭,一个个通到顶的架子上,整齐的放着金银元宝,从大到小应有尽有,一眼看不到头儿。 林杏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往架子上伸手,接着又逛了瓷器库跟放衣料的库房,林杏就累的走不动了,这他娘好东西太多了,光看着都累得慌,怪不得都想当皇上呢,当了皇上什么都不用愁了,哪还会像自己心心念念的捞好处找财路,人家往那张龙椅上一坐,就天下尽归我手了,金银又算个屁啊,也就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才会天天为这点儿小钱算计。 林杏是候盛扶着出来的,腿儿走酸了,进了屋往椅子上一坐就不想起来。 候盛暗暗好笑,这位也太没见过世面了,这才看了几个库就这样了,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递了过去:“这茶是去年供上的老君眉,小的前儿新得的,林公公您尝尝味儿还成不?” 林杏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味儿有些淡比小龙团差些。” 候盛险些没背过气去,这不废话吗,谁不知福建供上的小龙团金贵啊,那是万岁爷用的茶,这位口气倒大,不过,也说明自己眼拙了,这位不是没见过世面,这位是习惯了,这嘴都能这么刁,就跟别提旁的了,嘿嘿笑道:“奴才倒是也想尝尝小龙团,可这两年福建连着闹灾,供上的小龙团便成了金贵东西,奴才没这造化。” 林杏看了他一眼:“什么造不造化,回头咱家送你二斤。” 候盛想晕了,眼前直发黑,这位莫不是疯了,开口就是二斤。 林杏笑道:“不瞒候公公,咱家跟御茶房的管事太监颇有几分交情,别的弄不来,要说茶,只咱们宫里有的,没有吃不上的。” 候盛眼睛滴溜溜转,这位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听话音儿,在乾清宫都平趟,怪不得刚御前大总管亲自带着过来,还一个劲儿的嘱咐,不过,御用监来了这么位厉害人物,也不知他们下头这些人还捞不捞的着好处,自己得试探试探。 想到此,叫小太监捧了账目过来:“按说,大总管今儿头一天来,不该拿这些琐事来烦,却这事儿有些急。还请大总管勉为其难的先过过目,奴才也好讨个主意。” 说着把账本子递了过来:“这是年前番邦贡上的皮毛,还未来得及入库呢,大总管瞧瞧。” 林杏接过看了看,海獭皮五十张,紫貂皮一百八十五张,海狗皮二百七十五张、水獭皮四百二十张、棕熊皮五百六十二张、雪豹皮六百三十四张、银狐皮七百一十一张、虎皮、豹皮各一千张,还真是大手笔。 候盛瞄了眼林杏的表情,低声道:“这些都是有数的。” 林杏目光闪了闪看向他:“什么叫有数的?” 候盛:“有数的就是番邦呈贡上来的折子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东西,写多少入库多少,将来万岁爷若是再赏给娘娘或是臣子们,另有详细的出账,一笔一笔记得清楚明白,不能有一点儿错漏。” 林杏挑挑眉:“那没数的呢?” 候盛:“至于没数的就是入库之后的事儿了,皮毛这东西虽金贵,却也不好保存,虫蛀鼠咬也是难免,故此,每年都有折损的数目,因此项不可预知,便是没数的了,这些折损的皮子,丢了可惜,便有讨便宜的,寻了门路来收,虽说做不成大件,做个帽子坎肩,亦或修补了衬在斗篷里头,倒也比外头卖的强多了,这笔算在折损里,也会记在账上,只不过,因折损的皮子不定,账目也不一样,去年皮库里折损的账目是一千二百六十五两。” 林杏心说,这候盛倒是精明,这分明是用话试探自己呢,不说别的,就是一张银狐皮一千两银子也买不来啊,更何况,贡上的都是极品货,说千金难求也不新鲜,一千二百六十五两?简直是笑话。 笑了笑道:“候公公果然能干,账目随口说来清楚明白,比咱家强多了,不瞒候公公,咱家这也是给万岁爷推到了御用监,不来也得来,咱家也就粗通些药理,在御药房当差,还勉强能支应着,就这儿,先头跟前还有俩专门管账打下手的呢,咱家就是个甩手掌柜的,这御用监的账目,咱家是越看越迷糊,还是算了吧,候公公瞧着怎么着办妥当,就怎么办都还照之前的例,虽说我顶了御用监大总管的名儿,实在的还得回御前当差,这御用监的事往后还得多劳候公公费心了。” 候盛有了底,暗道这位倒聪明,直接当甩手掌柜的了,若真如此,他们就放心了,却听林杏又道:“不过呢,万岁爷自来提倡节俭,便是乾清宫的用度都是一减再减,省出银子来赈济灾民,修建堤坝等等,万岁爷都如此,咱们底下当奴才的更得上心,这六库的折损一项,需仔细再斟酌斟酌,就拿皮库的折损来说,外头都知道大件做不成,改成小件儿的,虫蛀鼠咬的皮毛不能穿在外头,还可以衬在里头,御用监所辖针织房又不是摆设,让他们改着做好,能留的留着,不能留再卖到宫外去,岂不省事,想来成品总比那些皮毛要值钱的多,这一进一出的银子应该能省下不少,咱们当奴才的干不成大事儿,在这样的小事儿替万岁爷分分忧,也是本分,你说是不是。” 候公公从心里服了,刚还以为这位木呆呢,简直是瞎了自己的狗眼,这位要是木呆,天下就没有精明人了,说起来,自己怎么就没想出这个招儿呢,御用监可不光有好东西,天下的好工匠好绣娘都不缺,这工料都从宫里出,不费什么事儿不说,还能卖出好价儿,这价高了,自然银子就多,银子多了,落在他们荷包里的好处自然也多。 这位一个主意,可是指了一条发财的道儿,心里更明白,既然这位随口就能指出来,必然是个异常明白通透之人,御用监里这点儿事儿只怕瞒不过这位的眼,一会儿回去得跟老哥几个商量商量,这孝敬的大总管的好处,可万万不能少了。 再有,也得扫听扫听这位到底怎么个来路,这么大年纪就能当上掌事太监的,从大齐开国也就眼前这位了。 林杏跟候盛略说了几句,乾清宫那边儿的张三就来了,见了林杏忙道:“我的林哥哥,您怎么还在这儿呢,万岁爷哪儿都传膳了,成公公叫我来迎您呢。” 林杏:“传膳跟我有什么关系?该找侍膳监啊。” 张三:“自打刘喜儿之后,侍膳监就没总管了,就两个侍膳太监伺候着,成大总管的意思,既然一时找不着合适的人,不如就让林哥哥先代管着,林哥哥通药理,懂医术,这药食同源,这个是侍膳总管正适合。” 林杏翻了个白眼:“照这么说御药房才适合我呢,把我弄御前来做什么?” 张三嘿嘿一乐:“这不是万岁爷看重林哥哥吗,别人想巴望还巴望不上呢,林哥哥就别耽搁了,侍膳监的人可都在暖阁外跪着呢,林哥哥再不快点儿非冻死不行。”连拉带拽的拖着林杏走了。 候盛有些傻,这位倒是谁啊?御用监的大总管兼着御前给万岁爷调理龙体,这还得管着侍膳监,御前大总管成贵都没这位忙活。 想着,不禁低声说了一句:“这倒是哪儿钻出来的一位神道啊。” 后头的小太监听了忙道:“也难怪您老不认识她,她极少来咱们仁智殿,不过,在乾清宫可是大大的有名儿,不知您老听没听过,前些日子乾清宫传出来的那档子新鲜事儿?” 候盛:“你是说万岁爷瞧上了个小太监的事儿?” 那小太监点点头:“那个太监不是别人就是咱们这位林公公,之前是洒扫处刷马桶的,后来不知怎么进了浮云轩,云贵人坏事儿之后,浮云轩的奴才都倒了霉,唯有她竟然进了乾清宫,没两天儿就成了御前的侍膳总管,万岁爷有事儿没事儿就把她留在暖阁里头抄经,就不知道是真抄经还是干别的了,听乾清宫的人说,亲眼见过万岁爷跟林公公亲嘴,搂搂抱抱的就更不新鲜了,后来不知为什么失了宠,调去了御药房,后又回了洒扫处,前些日子病了,送到了安乐堂去养病,还都说这位的好时候过去了,不想,这一回来就成了咱们御用监的大总管。” 见候盛愣神,小太监又道:“您别看这位是奴才,听说医术通神,钟粹宫张嬷嬷的虫疾多少太医都没用,她一个方子下去就好了,还有,御药房前头的二总管王直跟太医院的冯国安,可都是这位扳倒的,不仅如此,这位还跟宫里多位掌事太监交情莫逆,见了面都是称兄道弟的,都说这位林公公是笑面虎,别看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谁要得罪了她,不死也得扒层皮。” 小太监一番话说的候盛大冷天儿出了一身汗,何时宫里出了这么一位?自己竟不知道,别的人还好说,那王直可是太后娘娘的家奴,在御药房作威作福的多少年,曹化都让他弄死了,末了,竟然给这么个小子扳倒了,可见这位的手段,自己以后可得小心伺候着,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尤其好处银子上吧,只要能把这位哄欢喜了比什么都强。 林杏这时候顾不上候盛想什么,净琢磨变态皇上了,自己在安乐堂待的好好,本以为过些日子变态就把自己忘了,不想,又把自己弄回来了,还直接搁在了御前,让自己管理他的私库,自己爱银子的事儿,宫里谁不知道,皇上自然也有耳闻,用这个诱惑自己,太他娘卑鄙了。 而且,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样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张三却高兴了,他可是一心盼着林杏回来,只要这位在乾清宫,就少不了他们的好处,因此,一路都咧着嘴笑,到了乾清宫 ,还拉着林杏,搓了搓手:“好些日子不玩了,回头兄弟窜个局儿,咱们越性耍他一宿,你说怎么样?” 林杏倒是乐了:“只要你们不怕裤子都输了,咱家奉陪。” 张三忙道:“那我可当林哥哥应了,这就找人去。”一溜烟跑了。 林杏进来就看见暖阁外跪着的太监,成贵正站在廊下往这边儿望呢,看见林杏,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万岁爷如今是个什么心思,却知道林兴在宫外住了些日子,万岁爷不仅没忘了,反而更丢不开手了,寻个机会就把她召了回来。 见林杏来了,跟跪着的太监挥挥手:“林公公都来了,还跪着作什么,传膳吧。”这才跟着林杏进去。 一进暖阁,膳食摆好了,皇上就挥挥手:“都下去吧,这里有小林子伺候就够了。” 成贵看了林兴一眼,领着人出去了。 林杏不着痕迹的往门边儿退了两步,琢磨这变态不是想现在就对自己下手吧,饭可还没吃呢。感觉皇上越来越近,林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抬起头看着朕,你这奴才不一向胆大包天吗,怎么连看朕都不敢,莫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心虚了?” 林杏急忙抬头:“回万岁爷,奴才心不虚。” 皇上低笑了一声:“那就是怕朕对你如何了?” 林杏低下头:“那个,奴才不敢。”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你还有不敢的吗,朕几次三番让你回御前当差,你只是不应,朕恼羞成怒罚你,最后却发现,罚的竟是朕自己,小林子你放心吧,朕不会对你如何,朕终究是个正常的男人,敦伦之事还是该阴阳相济,才能生生不息,朕便再喜欢你,只要你是个太监,朕便不能幸你,只是,放你在朕瞧不见的地方,又格外惦念,因此朕想了一个两全的主意,干脆就把你调回御前来,让朕时时都能见着,你聪明伶俐,又善医,也帮着朕调理调理龙体,朕不是老百姓,老百姓尚知无后为大,更何况,朕乃大齐天子,皇嗣乃国之大事,轻忽不得,你帮了朕也等于帮了大齐的江山万代。” 林杏愣了一会儿,颇为意外,倒没想到变态还能这么人性,仔细想想,貌似这个提议不错,如今自己这个御用监的掌事总管刚当上,一想到那些即将拿到手软的银子,实在舍不得放手,更何况,自己不干只怕也不行,变态这是抽风,才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耐心解释,真要是惹怒了他,一抬手,自己脑袋就得搬家。 更何况,这变态虽说时不时的就抽风,对自己也算相当不错了,刚才这一番话更可称推心置腹,作为皇上,已是极难得的事儿,换句话说,皇上给自己出的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他想好了,就替自己做了决定,要不然,也不会直接就搁在御前来。 闹腾了这么好几个月,还是见好就收吧,短时间内,没有曝露跟爆,菊的危险,又捞了几份好处大大的差事,在宫里待些日子再琢磨跑路的事儿,也可以考虑。 想到此,忙道:“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皇上拍了拍他的帽子:“行了,别一口一个奴才了,伺候朕用膳。”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的错觉,林杏头一次觉得,皇上看自己的目光正了许多,没有了过去那种色,情的感觉,颇温和,时不时还会跟自己说两句笑话,比起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转变太大,林杏都有点儿不习惯了,撤下晚膳,皇上吃了口茶就让林杏给他诊脉。 林杏按着皇上的脉微微皱了皱眉。 皇上:“如何,可是有什么不对?” 林杏:“万岁爷多久没有招娘娘们侍寝了?” “怎么?这跟朕的脉象有什么干系不成?” 林杏:“从万岁爷的脉象来上看,万岁爷肾火旺不得熄,以致肾阳过亢,损伤龙体,需泻火平阳为上策。” 皇上看着他:“小林子,朕来问你,你说那个雷公藤可以避子三月,可是真的?” 林杏:“的确如此,因药价不贵且轻易可得,民间有用此避子方的。” 皇上:“天仙丸朕吃过几次,对皇嗣可有妨碍?” 林杏:“雷公藤虽有毒,也可入药,少量摄取无妨,只要停药三个月,便可恢复正常,对以后的子嗣也无任何妨碍,只不过,奴才给慧妃娘娘云贵人都曾诊过脉,两位娘娘皆有体寒之症,虽不至绝嗣,却不易受孕,即便受孕,也有滑胎之险,若想坐胎,需好生温养些日子才成。” 皇上脸色一沉:“传瑞充衣。” 不一会儿,瑞充衣走了进来,看见她林杏身子一僵,林杏比她还别扭呢,这瑞儿竟穿着一身太监服饰,乍一看还真跟自己挺像的,一想到皇上晚上搂着这么个像自己的人,林杏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瞄了皇上一眼,心说,这变态刚才不是糊弄自己呢吧。 瑞儿看见林杏,脸色变了一下,便快速恢复正常,到了跟前行礼:“瑞儿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的目光若有若无划过林杏落在瑞儿身上,同样的太监服饰,同样娇小的身姿,脸庞五官也颇有几分像,分着瞧的时候,还不觉得,这站在一起却高下立分,。 小林子比瑞儿的皮肤更为白皙通透些,还有那股子鲜活气儿,皇上终于知道,瑞儿比小林子差在哪儿了,哪怕她努力学小林子,衣裳动作尽量模仿,可少了这股子鲜活气儿,就好像人没了精魄,再像也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毫无生趣。 “小林子,你给瑞充衣瞧瞧脉。“ 林杏点头,看向瑞儿。 瑞儿觉得,自己好歹是皇上的女人,这么让个太监号脉有失身份,却想起成贵提醒自己的话,咬着唇伸出腕子。 林杏虽喜欢美人,真没有吃瑞儿豆腐的打算,因为这丫头太小了,身材扁平,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儿,亏变态皇上下得去嘴,不过,这脉象? 林杏略沉吟片刻,抬起手,站了起来:“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瑞充衣应是喜脉,虽不足一月,却仍隐约可见。“皇上愣了愣,看向林杏:“喜脉?果真?” 林杏:“千真万确。” 后头的话林杏可没说,虽是喜脉,这喜脉却是留不住的,一是因皇上停用避子的雷公藤,不足三月,便有胎只怕也是病胎,加之瑞儿年纪小,虽天葵至,却仍先天不足,母体先天不足,胎儿怎可能结实的了,漏斗装水哪留得住,这个孩子必然保不住。 不过,林杏可不会说后头的话,皇上年近三十,膝下无子,这忽然有了喜,不管孩子的娘是谁,都是龙种,自然听不得半点不好,自己这时候说这个孩子保不住,不是找倒霉吗。 更何况,这个瑞儿上次因为自己,挨了那多下嘴巴,估摸心里早恨死自己了,好容易熬到母凭子贵,扬眉吐气,自己却告诉她胎儿不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把满腔的恨意都算到自己头上,岂不亏死了。 瑞儿给这个天降之喜震的傻在当场,听见皇上开口封她为美人,方才清醒过来,忙跪下谢恩。 皇上:“起来吧,从今儿起,就不用来暖阁伺候了,好生养胎。” 瑞儿瞥了林杏一眼,忽想起那天挨的巴掌,得了一个主意:“万岁爷,奴婢卑贱,能得龙胎已是造化,本不该再有所求,却腹中龙胎金贵,只怕有失,林公公医术高明,能不能请林公公为奴婢保胎,以保万无一失。” 第58章 这是啥招儿 说实话,林杏蛮佩服瑞儿的,这妞儿别看年纪不大,挺聪明,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跟二傻子差不多呢,而且,这丫头能屈能伸,挨了打,长了教训,便先引而不发,一等得了机会,绝不放过。 自己帮她保胎,无论保不保得住,都没什么好儿,保住了,这位要是生个皇子,头一个收拾的就是自己,就冲上回那嘴巴子,也不会放过自己。 要是没保住,就更不用说了,这滑胎的屎盆子一准儿扣自己脑袋上,真是好算计啊。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小林子,你可听见瑞美人的话了?” 林杏忙跪在地上:“回万岁爷,瑞美人如此看得起奴才,奴才家的祖坟上都冒了青烟,按说奴才不该辞,只是奴才虽懂些医术,却不过毛皮,尤其不善妇科,皇嗣干系重大,还请万岁爷另选太医圣手,为美人娘娘保胎,奴才实难当此重任。” 瑞儿扫了林杏一眼,低声道 :“万岁爷是奴婢僭越了,想奴婢身份卑微,怎配使唤林公公,就请万岁爷随意给瑞儿指派一个太医便是。”说着低低抽泣了起来,抹着眼泪万分委屈。林杏瞬间就成了可恶的势力奴才 。 林杏目光闪了闪:“美人娘娘此话奴才可担不起,奴才并非不想伺候美人娘娘,实是有自知之明,娘娘若执意让奴才伺候,奴才自不能推脱,只美人娘娘身怀龙胎,玉体贵重,若有万一,奴才纵万死也难偿其罪,且,娘娘这龙胎怀之不易,更是万岁爷的头胎之子,当千万万千的保重才是。” 头胎之子?皇上开口道:“小林子,你是说瑞美人腹中是男胎?” 林杏:“尚不足一月,难辨男女,只是依奴才的经验,上脉如此之早,十之七八是位皇子。” 林杏话音一落,瑞儿更是大喜过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若果真是男胎,倒要格外保重才成,如今万岁爷膝下并无皇子,自己若能一举得男,将来自然母凭子贵,更何况,此是万岁爷长子,将来若能继承大宝,自己不就成太后了吗。 在这时候跟这狗奴才斗气,极为不智,当前需着紧保胎才是头等大事,只要肚子的孩儿能平安生下来,再收拾着狗奴才也不晚。 想到此,忙道:“万岁爷是瑞儿糊涂了,林公公虽通医术到底还要当差事,哪顾得上奴婢,就请万岁爷另外甄选一位太医,为奴婢保胎吧。” 林杏松了口气,这瑞儿若执意让自己给她保胎,还真是大麻烦,好在这丫头心大,想的长远,自己才得脱身。 皇上:“成贵,你去太医院召一位精善妇科的太医,给瑞美人保胎。” 成贵瞄了林杏一眼,心说,这其中必有古怪,这小子多精,瑞儿腹中胎儿还不到一个月,诊不出来也寻常,他若不说,也没人怪罪到他头上,如今这般宣扬必有原因。 瑞儿记着前恨,借机发难实在有些蠢,以成贵看,便她身怀龙胎,想动小林子也是蠢不可及,万岁爷跟小林子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些日子,要是真舍得下,小林子八条命也交代了,可如今,林杏仍好好的活着不说,还越混越体面,成了御用监的大总管。 这个差事不用说,就是万岁爷摸着小林子的脉给的,知道他贪财,就给他一个最肥的差事,说白了,就是用银子拴住她,借以打消林杏出宫的念头。 成贵如今算想明白了,万岁爷根本不是放下了,而是真走心了,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威逼不行就利诱,为了一个小林子,万岁爷这心走大了。 至于瑞儿怀胎这事儿,成贵真有些看不明白了,万岁爷并无惊喜之色,且瑞儿的位份只升成了美人,按说万岁爷膝下无子,瑞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比什么都金贵,便是母以子贵,也该多升升瑞儿的品级,却只是不入流的美人,实在叫人想不透。 从暖阁出来直奔御药房寻孙济世,让他使一精善妇科脉的太医进宫给瑞儿保胎。 他一说完,孙济世就是一惊:“瑞充衣有孕了?多少日子了?谁瞧出来的?” 成贵:“不足一个月,是林公公诊出来的。” 见他神色不对,忙道:“可有什么不对?” 孙济世叹了口气:“万岁爷的御药之中掺有避子的雷公藤,虽不至损害龙体,于子嗣却极不利,需休养三个月才可恢复正常,如今瑞充衣有孕,算算日子,尚未过三月,如今怀胎只怕难保。” 成贵恍然,怪不得林杏说出来,却又极力推脱保胎之责,肯定是知道此胎难保,不然,他早知瑞儿深恨于她,怎会巴巴的为自己竖这么个强敌,瑞儿一旦产子,肯定要为难林杏,纵有万岁爷护着,瑞儿利用皇子收拾个奴才也不什么难事。 如此看来,这给瑞儿保胎的差事,就成了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 孙济世:“若论医术,不是在下妄自菲薄,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加起来,也不如林公公,何必舍近求远,若林公公肯出手,或许有救。” 成贵:“小林子说她不善妇科,怕有闪失。” 孙济世苦笑一声:“如此说来,瑞充衣腹中龙胎必是保不住了,不瞒大总管,下官曾在张府亲见林公公破腹取子,救得母子两条性命,哪里是不精妇科,是知道保不住,方才推脱,只林公公尚且不能之事,太医院还有何人?” 成贵心道,这小子真他娘坏,这就是明明白白的祸水东引,死道友不死贫道啊,先把自己摘出去,管他人去死。 想到此,便道:“若真如此,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孙大人就当不知,派个善妇科的太医进宫也就是了,将来若有事,也怪不到孙大人头上。” 孙济世摇摇头:“太医院的太医哪个不是一大家子,若因此获罪,岂非在下的罪过,在下身为太医院院正,岂可明知是死,还让他人进宫,为瑞充衣保胎之事,由在下担当最为妥当。” 林杏蹭的站了起来,看着成贵:“大总管说谁来保胎?” 成贵:“孙大人言道此事交予别人不妥,当由他亲自出手,方可保无虞。” 林杏跺了跺脚:“他有病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非找死。” 成贵:“你果然知道瑞儿腹中胎儿保不住。” 林杏:“本来就保不住,不说皇上体内尚有雷公藤余毒,不能有子,便是没有这雷公藤,瑞儿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 成贵愣了愣:“却是为何?” 林杏:“这是常识好不好,瑞儿才多大,皇上幸她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吧,年纪太小,加之她本身便有先天不足之症,虽天葵至却不算真正长成,母体不健如何坐得住胎,便这个孩子勉强保住,生下来也绝不会好。” 成贵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我大齐风俗,十二三成婚生子的女子比比皆是,也不算新鲜事。” 林杏翻了个白眼:“总管大人不如去扫听扫听,那些十二三成婚生子的女子,有几个能活过三十的,那些生下的孩子,又有几个能健康长大的。” 成贵仔细想了想,可不嘛,先帝爷暮年之时,有那么几年,颇喜好十二三的女子,幸了不少新进的宫女,后也有几个坏了龙胎的,却无一个足月,都掉了,虽免不了如今的太后,当年的皇后娘娘,暗做手脚,到底也是胎儿不稳,不然,也不至于一个都保不住。 且那些宫女,后来不是病就是死,真没一个活过长远的。 林杏看了他一眼:“皇上若想顺利得嗣,还是尽量幸十六岁往上,身体康健的女子为好。” 成贵不禁看了她半晌儿:“ 小林子倒真心为了万岁爷着想。” 林杏乐了:“总管大人这话说的,万岁爷乃我大齐圣明之君,天下之主,皇嗣更干系我大齐国运,自是多多益善。” 成贵:“孙大人执意为瑞美人保胎,雷公藤之事,万岁爷已网开一面,若瑞美人龙胎不保,只怕孙大人的仕途就走到头儿了,林公公跟孙大人颇有私交,想必不会见死不救吧。”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论及私交,恐怕总管大人跟孙大人更为亲厚些,更何况,万岁爷这么多年都未有皇嗣,此次瑞美人怀胎,必然惊动后宫,只要总管大人抬抬手,孙大人此次也不过有惊无险,万岁爷还能借此铲除异己,何乐而不为呢。” 成贵目光闪了闪:“林公公倒真聪明,只不过,此事干系重大,咱家还要仔细思量思量。”说着转身走了。 等他走了,林杏坐在炕上,琢磨拿孙济世这榆木脑袋怎么办,之前还说他挺精明的,如今才知道,自己又看差了,孙济世脖子上顶的根本不是脑袋,就是木头疙瘩,天天恨不能往死里头找,要不是为了自己的财路,才懒得管他呢。 喝了口茶,忽想起刚张三过来说今儿晚上攒好了赌局,还在军机处前头的值房里,看看时间差不多,便套上外头的衣裳走了出去。 又落雪了,林杏张手接了些雪花,冰凉凉的冻人,急忙搓了搓手,把帽子扣严实了,摸了摸帽子上的毛,如今自己管着御用监,不能便宜了别人,回头怎么也得弄个顶儿紫貂的帽子戴戴。 刚到乾清宫门口,就看见张三正往这边望呢,见了林杏忙跑了过来:“还当林哥哥忘了今儿的赌局呢,人可都到齐了,就等着林哥哥呢。” 林杏:“这是都上赶着给咱家送银子来了啊。” 张三嘿嘿一乐:“林哥哥这话倒是不错,如今林哥哥可是御用监大总管,这可是管着整个宫里的用度,谁不想着巴结巴结林哥哥呢,只不过,这赌桌无父子,上了赌桌天王我老子都不认的,谁还管差不差事,林哥哥可得小心些,我瞧他们摩拳擦掌,今儿晚上都想打您这个财神爷的秋风呢,生怕您的银子没带够,回头还得赊账。” 林杏笑的不行,一拍自己的胸膛:“看见没,咱家有的是银子,只你们有本事尽管都赢了去,咱家绝无二话。” 两人说笑着到了地儿,往屋里一进,林杏就乐了:“我还说是底下的小子们呢,原来是几位老哥哥,倒真是稀客。” 万全站起来:“ 老弟高升,我们老哥几个本来商量着要给老弟庆祝,偏张三这小子说,老弟不喜别的,倒是越性的赌一宿,才合老弟的意,这不,我们几个就都过来了,先说好,这赌桌无父子,一会儿上了赌桌,我们几个可不会让着老弟。” 林杏忙道:“如此,方有趣。” 各处的掌事太监都来了,值房也就热闹了起来,通着的三间值房都打开来,敞亮了许多,炭火烧的贼旺,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溜食盒,打开,里头装着各式精致的细点,托盘里堆着几样南边进贡的鲜果,旁边屋放了两个火炉,炉子上蹲着大铜壶,水一滚,就有小太监冲入桌上摆好的盖碗里, 顿时满屋都是小龙团的茶香。 小太监端过来先捧给她,林杏接过抿了一口,看着万全笑道:“万老哥如今升任御药房总管,这小龙团想必是万老哥拿过来的。” 万全笑了一声:“说到这个,老哥哥还得谢林老弟,不是林老弟在总管大人跟前举荐,这御药房的好差事,可轮不到老哥哥头上,这小龙团就更甭想了,能喝口凉水就念佛了。” 林杏明白,这小龙团别人想弄点儿难上加难,若是御前的倒不多稀罕,就算福建再闹三年灾,贡上的小龙团也有的是,万岁爷一个人哪儿喝的过来,自然都便宜了御前的奴才们,要不都想谋好差事呢,在宫里只要能谋上个好差事,那过的日子,比皇上都滋润。 万全进御药房,的确是林杏跟成贵提的,只不过,没想到成贵能给自己这个面子,竟然真抬举万全当了御药房的二总管,至于大总管,反正缺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就这么着,也不影响什么。 说笑了一阵,便上了赌桌,人多,分成了两桌,骰子摇的山响,银子可劲儿的往桌上仍,都是有钱的主儿,没人吝惜这点儿小钱,就图个乐子。 一直耍到窗外翻了鱼肚白,怕耽搁了差事,这才散了。 林杏跟万升一道回来,顺子在后头给两人撑着伞,挡外头的雪,眼看到了御膳房,万升倒提起一件事儿:“过些日子便是朝廷大比,往年这朝廷大比跟御厨大赛都是前后脚儿办的,前儿万岁爷下了旨说今年雪大,只怕影响春播,今年的御厨大赛先停了,倒有些可惜,不然,这可是个好机会,虽说年年的御厨大赛都是由外头的大御膳房承办,不过大赛一开,那过手的好东西就没边儿了,旁的不说,咱们先能落个口服,好在还有个恩荣宴,到时候咱们也沾那些新贵人的喜气儿,听人说新科三桂,状元,榜眼,探花,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林杏:“万二哥还信这个?” 万升嘿嘿笑道:“这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咱去了子孙根,这辈子是甭想了,不还有下辈子呢吗,回头沾沾文曲星的喜气儿,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咱也享享福,尤其新科状元,要是能在近处瞅瞅就好了,可惜咱家不是御前的人,这恩荣宴的酒菜虽是从咱家手里走,咱家却去不了那保和殿,不过,林老弟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又兼着侍膳总管的差,定会跟在万岁爷左右,到时可得替老哥好好瞄几眼。” 林杏笑的不行:“这辈子还没过完呢,万二哥倒想的长远,成,到时候咱家替你多看看这文曲星下凡到底什么样儿。” 两人说笑了几句便分开了,林杏一回自己的小院,跟前的小太监忙打热水来伺候他洗了手脸,便是早膳的时候了。 林杏心说,自己得的这几个差事虽都是肥差,可也着实辛苦,尤其这侍膳,天天起早贪黑伺候着,连懒觉都睡不了。 今儿不是大朝会的日子,便也不着急,林杏进暖阁的时候,早膳已经摆好了,皇上扫了他一眼,目光在她眼下的黑圈上停了停,脸色有些沉:“成贵,朕听说夜里有些奴才聚赌吃酒,可有此事?” 林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变态又抽什么风,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宫里本就没什么消遣,宫门一下了钥,不找点儿乐子,能干什么,又不像变态似的,有三宫六院可劲儿的造,不赌钱难道回去抱着枕头睡觉。 成贵略瞄了林杏一眼:“这个老奴倒是不知。” 皇上哼了一声:“你去传朕口谕,以后宫门一下钥,各宫的门也锁上,若无十万火急之事,不许外出,若有违反,严惩不贷。” 成贵忙应了一声,叫小太监去各宫传皇上的口谕。 林杏心说这可完了,往后再想赌钱,门儿都没了。 “小林子琢磨什么呢,这定胜糕松软可口,寓意又好,赏你了,下去吧,晌午不用过来伺候了。” 林杏炸了眨眼,忙跪下谢赏,实在猜不透变态喜怒无常的心思,晌午不用过来,自己正好回去补眠。 从暖阁出来打了个哈气,往自己小院去了,这一觉睡到天擦黑,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林公公,不好了,瑞美人落胎了。” 林杏伸了个懒腰:“落就落呗跟咱家有甚干系?”不过,这太后的手够快的,这才一天就出手了。 小太监脸都急红了:“当值的太医说在瑞美人所用炭盆子里发现了未熔尽的金鸡藤,您莫非忘了,您如今可是御用监的大总管,这各宫里的用度可都是从御用监出来的,便不是炭的毛病,那金鸡腾哪是别处能有的东西,您之前可是管着御药房的,这会儿御用监的外监把头候公公,御药房万总管,都在瑞美人所居的乾西廊院里跪着呢,瑞美人儿哭哭啼啼,嚷嚷着是有人害死了她肚子里的龙胎,万岁爷召公公过去问话呢。” 林杏陡然明白了,这是有人费尽心机的要把瑞儿落胎的罪过,按在自己脑袋上,无论是御用监还是御药房,出了事儿自己都摘不清。林杏套了衣裳往乾西去了。 乾清宫极大,就算自己在御前当差,也没往这边儿来过,今儿还是头一回,真不知道乾清宫还有这么个地儿,偏僻,荒凉,北风卷着雪粒子从耳边呼啸而过,跟鬼哭狼嚎差不多,不禁道:“瑞美人怎么住这儿?” 小太监小声道:“说也是呢,按说升了美人,总得有个体面点儿的屋子,不想还住这儿,这边儿阴气重,听宫里的老人说,先帝的时候,有个御前的宫女不知怎么投了井,就在这乾西的廊院里,太后娘娘说晦气,叫人把井填了,不过井亭子还在,就是瑞美人如今住的院子,底下的人都说,别看瑞美人怀了龙胎,万岁爷心里不待见呢,不然,能搁在这儿吗。” 说话儿进了院子,一进去就见正屋的门开着,棉门帘子也打了起来,皇上在正中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捂着一把鎏金的手炉。 万全跟候盛都跪在地上,院子里跪了七八个人有太监,有宫女,还有两个嬷嬷,当头的正是伺候瑞美人的柳嬷嬷,一动都不动,也不知是不是跪的时候太长,冻木了,还是不敢。 林杏进了屋躬身:“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扫了他一眼:“睡醒了?” 林杏心说这话让老娘怎么接,说睡醒了,不合适,说没睡醒更不妥当,只得低着头道:“奴才罪该万死。”反正到什么时候请罪总没错。 林杏话音刚落,就听里屋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接着跌跌撞撞的跑出个人来,蓬头垢面,一身白中衣,乍一看跟午夜凶铃里的贞子差不多,等跪在地上,林杏才看出是瑞儿:“万岁爷您可要替瑞儿做主啊,瑞儿便是别人的眼中钉,欲除之后快也就罢了,可瑞儿肚子里却是龙胎,那些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对龙胎下手,就该千刀万剐,可怜皇子,未出世便丢了命,万岁爷您得给皇子报仇啊。” 说的虽驴唇不对马嘴,却句句针对自己,无论是御用监还是御药房,都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林杏都不得不说,太后娘娘使的这招儿的确毒辣非常,既除了瑞儿肚子里的龙胎,又把自己这个宿敌搁了进去。 这件事儿要是做得严丝合缝,自己没准儿还真倒霉了,可惜太后娘娘生怕瑞儿肚子里的龙胎生下来,妨碍了宁王继位的大事,故此,弄了个双保险,除了这金鸡藤还用了别的,要不是瑞儿从里屋扑出来,自己还真有点儿不好解释。 皇上没看瑞儿,却看这林杏微微皱了皱眉:“怎穿的这么少?” 林杏忍不住翻白眼,这不废话吗,这么着急的叫自己过来,来得及穿多了吗:“奴才抗冻,不觉着冷。” 皇上挑了挑眉:“小林子,你如今是御用监的掌事,之前还管过御药房,孙济世说炭盆子里有金鸡藤,你可知这味药?” 林杏点点头:“金鸡藤又称鸡血藤,性味苦,甘,温,归肝肾经,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舒筋活络的功效,可用于妇人月经不调,经期不顺,痛经,经闭等症。” 林杏刚说完,瑞儿哇的哭了起来:“万岁爷您可听见了,这鸡血藤能活血,想奴婢腹中龙胎儿乃万岁爷血脉所聚,这一活血,哪还保得住,万岁爷您可给奴婢做主啊……” 林杏现在十分肯定,瑞儿肚子里的孩子不保,她肯定知道不是自己下的药,却一定要把这个屎盆子扣自己脑袋上,这是恨不得自己死啊,既如此自己还客气什么。 想到此,开口道:“美人娘娘误会了,奴才只说鸡血藤有活血的功效,却需煎汤服用,若想功效显著,更要配上穿破石,只金鸡腾一味药并无多大用处,而置于炭盆里焚烧,却与普通木头无甚区别了。” 瑞儿:“你这是狡辩,既然鸡血藤有活血的功效,煎汤煮跟焚烧还不是一样,若无活血的效用,我肚子里的龙胎是怎么没的。” 林杏看了她一眼:“请问娘娘昨晚可曾香汤沐浴?” 瑞儿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杏却不搭理她了,转而跟皇上道:“回万岁爷,这鸡血藤需煎药配伍,方可有活血之效,但有一样东西,不用煎汤焚烧既可落胎,便是玫瑰花,若奴才未猜错的话,昨晚上娘娘沐浴之时,浴桶里必然洒了玫瑰花瓣,玫瑰花遇热汤而芳香四溢,便今日娘娘身上还留有淡淡的玫瑰香,虽芬芳醇厚,却活血散瘀,孕期妇人切忌使用,更何况,娘娘初初坐胎,胎气不稳,此时用玫瑰花沐浴,必会滑胎。” 瑞儿恨恨看着她:“你如今掌管御用监,宫中一应用度俱出自你手,便是因这玫瑰花落了龙胎,怎知就不是你暗里捣鬼,你自来对我怀恨在心,生怕我产下龙胎之后,与你为难,故此,才想出此等阴毒之计,这会儿却还狡辩,就是你害我腹中龙胎,就是你林兴……” 瑞儿咬牙瞪着林杏,仿佛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林杏:“娘娘刚刚落胎,身子虚,胡思乱想以至胡言乱语都情有可原,只不过,这落龙胎的罪名,奴才可扛不起,据奴才所知,各宫娘娘们沐浴所用干花,并非出自御用监,而是各宫自己采摘晾晒的,美人娘娘所用玫瑰花从何而来,娘娘若不知,可问身边伺候的宫女,想必她们定是清楚的。” 瑞儿还要说什么,皇上忽然一拍桌子:“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把赵丰叫来,给朕仔细的查,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他的老命也甭要了,瑞美人护卫龙胎不利,打入冷宫禁足。”撂下话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哼了一声:“小林子,你是想跟赵丰一起查案吗?” 林杏忙走了过来:“奴才伺候万岁爷回暖阁用膳。” 皇上笑了一声:“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差事,朕当你这奴才一得意就忘了呢,小林子,你怎么闻见点儿味儿就知道瑞美人沐浴时用了玫瑰花呢,你这鼻子够灵的。” 林杏嘿嘿一笑:“奴才是有名的狗鼻子,有点儿味儿就能闻见,更何况娘娘用的极多,故此一下就闻了出来……”主仆二人有问有答的出了廊院走远了。 成贵看了地上跪着的瑞儿一眼,刚要走,瑞儿忽然抓住他的下摆:“大总管,您再帮瑞儿一回,就一回,瑞儿以后绝忘不了总管的大恩大德。” 成贵微弯腰:“你还真不受教,咱家跟你说过多少回,这宫里你跟谁过不去都成,就是不能招惹一个人,你倒好,把这样的屎盆子往小林子身上扣,咱家跟你说件事儿,你可知昨儿小林子为什么说出你怀胎之事,却又推拒为你保胎的差事吗,是因她早诊出你肚子里的龙胎留不住,之所以说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怀胎之事传将出去,到时候根本不用他动手,你的龙胎一样保不住,本来,你要是聪明点儿,不牵扯小林子,或许还能落个好点儿的下场,却非要置小林子于死地,瑞儿,你到现在还没瞧出来吗,小林子是万岁爷的心尖子,而你在万岁爷眼里,连当小林子的替身都不够格儿,你也别求了,咱家帮不了你,再帮你,咱家都要搭进去了,你好自为之吧。”推开她走了。 瑞儿呆愣半天,忽的哈哈哈笑了起来:“心尖子?一个腌货,一个狗奴才?我就睁眼看着你有什么好下场。” “美人娘娘您还是顾您自己,跟奴才走吧,从今往后您就跟云贵人就伴去了。”两个太监可不管她刚落了胎,穿的也单薄,直接就把她拖了出去,这后宫的女人再风光只要进了冷宫,这辈子也就完了。 再说林杏,跟皇上刚走到御膳房外头,皇上忽然站住了脚,指着墙边的狗洞道:“小林子可记得此处?” 林杏咳嗽了一声:“那个,奴才记性不好,忘了。”钻狗洞的事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谁乐意提啊。 皇上笑了一声:“你说朕要是从这儿钻过去,这墙会不会塌了,朕可是真龙天子。” 林杏真想翻白眼,这不纯属吃饱了撑的吗:“万岁爷要是钻过去,这就不叫狗洞了,叫龙门。” 皇上笑了起来:“说的好,朕今儿就走走这道龙门。”身子一矮钻了过去,钻到那边儿还探过头来:“小林子你快进来,在外头做什么?” 后头跟着的太监宫女都别开头,装没看见,林杏嘴角抽了抽,也跟着钻了过去。 皇上打定主意怀旧:“那天晚上,朕就在那间屋里碰上的你吧。”说着一指对面。 林杏:“奴才不识龙颜,亵渎了万岁爷,罪该万死。” 皇上:“朕又没说降罪,你请什么罪,更何况,朕当时觉得你跟这宫里奴才都不一样,颇有意思。” 万升听见信儿忙带着御膳房的人跑过来磕头,皇上不耐的挥挥手:“都滚外头去。” 万升不明所以,却不敢违抗,忙带着人走了,不过一瞬间,偌大的御膳房就剩下了林杏跟皇上两个人。 皇上:“小林子可会做饭?” 林杏心说,这是抽的什么风,摇摇头:“奴才愚钝,不善厨艺。” 皇上笑了:“不说实话可是欺君,朕可听说,如今京中盛行的羊肉锅就是你做出来的,怎说不善厨艺?” 林杏眨眨眼:“回万岁爷,羊肉锅简单,不需厨艺,只片了羊肉往锅里一滚就成了。” 皇上:“那今儿就劳烦小林子了,咱们就在这廊下一边儿赏雪,一边儿吃羊肉锅,岂不好。” 林杏心说,这是要使唤老娘当小工啊,眼珠转了转:“万岁爷,奴才手笨,片肉还成,别的就不成了,要不叫几个小太监进来帮帮忙。” 不想皇上却不乐意:“叫别人来还有什么意思,就得自己动手才好,你只管片羊肉,别的,朕来。” 既然变态非要找事儿,自己干嘛拦着,反正片肉对自己来说不叫事儿,进去找了羊腿出来,片了两盘子。 本以为会看变态的笑话,不想却颇意外,搬桌子,支炭炉子,准备配菜,蘑菇粉条之类,竟然做的很是熟练。 林杏吃惊的看着那个在廊下忙碌的男人,暗道,这变态不是被人夺舍了吧,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正发愣呢,皇上招了招手。 林杏端着肉过来,皇上把手里的麻酱坛子递给她:“这个朕可不会调,你来。”林杏调好了蘸料,本想站在旁边,皇上却摆摆手:“站着做什么,坐,今儿咱们不是主子奴才,当朋友论,你也别当朕是皇上,只当朕是你的朋友,坐在一起吃顿饭。” 林杏看了他良久:“万岁爷您不是病了吧。” 皇上笑了,把手伸了过来:“你不是大夫吗,给朕瞧瞧吧。” 林杏低头就看见变态漂亮的手,男人长了一双比女人还好看的手,实在让人不爽,林杏按了按脉,抬起来的时候,习惯性摸了一把,摸完了,才想起这男人可不是自己能调戏的,忙低下头,半天才抬头瞄了变态一眼,见没反应,才放了心。 只不过没瞧见,皇上嘴角的弧度大了许多:“小林子,你说咱们今儿像不像老百姓家里的寻常夫妻。” 噗……林杏喝进嘴的酒全喷了出来,对面的变态也未能幸免,给林杏喷了一脸,林杏急忙起身,掏出帕子给他擦:“万岁爷奴才该死,不该喷万岁爷一脸……” 皇上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抹了抹:“不说了吗今儿晚上不论主子奴才吗。” 林杏小声道:“万岁爷奴才是太监,不是女子。” 皇上:“朕知道,不过,小林子若是女子,定是个美人儿,也不能怨朕之前对你有意,也是小林子生的太过清俊,让朕总觉你是女子,这才生出幸你的念头,如今朕想明白了,你不是女子,要不,这么着,以后没外人的时候,朕跟小林子就当朋友,如何?” 第59章 变态下套了 朋友?以林杏有限的历史知识里,举凡给皇上当朋友的下场,可是一个比一个惨,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个变态,自己是有多想不开,跟他当朋友啊,又不是活腻歪了。 不过,他是皇上,他说当朋友,不当也得当,林杏目光闪了闪,决定岔开话题比较安全:“那个,万岁爷怎么会这些东西。” 林杏一直以为这位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呢,而且,就自己看也的确如此,有时林杏都非常怀疑,变态在龙床上幸后宫嫔妃的时候,是不是也一动不动的让嫔妃们伺候,真要如此会用什么姿势?男下女上?还是女上男下? 以变态的攻击力,林杏实在想不出,他在床上怎么让嫔妃伺候的,这么想着,不由自主仔细瞄了他几眼。 廊下的宫灯,投下摇曳的灯影,落雪时不时飘进来,落在他身上的紫貂披风上,瞬间就没了踪迹。 别问林杏为什么知道是紫貂,因为紫貂极贵,而他身上的毛披风,在灯光下泛出淡淡的紫色,光润的色泽,一看就是高级货。 林杏就猜一定是紫貂的,紫貂难得,也不知这么大件的披风,得用多少张紫貂皮,换了银子估计能堆成一座小山,这位就这么大咧咧的把一堆银山披在身上,随意一坐,看着林杏都心疼。 不过,这男人长得实在不赖,林杏从来都不认为,皮毛这个东西适合男人,总觉皮毛衣裳要是穿在男人身上,会有几分娘气,可变态硬是穿出了别具一格的俊美之姿。 林杏在心里拿他跟刘玉杜庭兰比量了比量,觉得三人各有胜场,可以说难分轩轾,真要追究起来,变态或许还小胜一筹。因为是皇上,天生自带了一股子王霸之气,比另外两个更男人一些。 林杏的目光应该说有些放肆了,但皇上未恼,唇角的弧度仿佛又扩展了一些,眼里也带了两分笑意:“这些东西有什么难的,以前跟着父皇出去狩猎,朕即为人子,又担了护卫之责,父皇的一饮一食都是经朕手收拾的,久了也就会了。” 林杏愣了愣,这句话他说的轻巧,便自己如今听来,都能听出几分心酸,想想这变态也挺可怜的,亲娘没了,爹又娶了后娘,这有后娘就有后爹,人死茶就凉,指望男人念着什么亡妻的情分,照顾孩子,简直就是妄想。 尤其,这里还是皇宫,美人前赴后继,枕边儿风一吹,这位死了亲娘的太子之处境,可想而知有多惨。 太后虽说智商有些着急,却是一肚子阴谋诡计,招数一个接着一个,变态能在这样的后娘手底下活着长大,继承皇位,简直就是奇迹。也间接说明,变态的心机手段有多厉害,能对付阴谋诡计,就得比对方更要阴险毒辣才可能。 想到此,林杏忽觉后脖颈子有些凉,忍不住打了激灵,身上忽然一暖,林杏抬头,变态不知何时竟站在自己旁边,把他身上那件极贵重的紫貂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 林杏目光闪了几闪,假装要推辞,皇上按住她:“你身子弱,又穿的如此单薄,若真冻病了,怎么当差。” 林杏就坡下驴:“奴才谢万岁爷赏。” 皇上忽的低笑了一声:“朕让你管着御用监,就是想让你好好见见世面,怎么还这般财迷,不过一件披风,也值得跟朕动心眼子,不是朕舍不得,你生的娇小,这件披风给你挡挡风寒还可,日常穿着却不合身,你若喜欢,叫底下的绣娘重做一件也就是了。” 林杏眼睛都亮了:“奴才谢万岁爷赏赐。”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外加心花怒放。 这皇上一句话可就是圣旨,既然说了自然就得当真,林杏琢磨,自己要是弄件海獭的是不是有些过份。 不过,变态皇上怎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好了,林杏脑中警铃大作,看了皇上一眼:“那个,万岁爷,您千万别伤心,日子长着呢,后宫的娘娘们身康体健,温柔多情,虽说美人娘娘肚子里的龙胎没了,只要万岁爷多多招寝,必会皇嗣繁盛,国运昌隆。” 皇上目光略暗:“小林子倒是一心为朕着想啊。” “呵呵……为万岁爷着想是奴才应尽的本分,万岁爷吃肉。”觉得皇上的神色有些不悦,林杏非常狗腿的涮了一筷子肉,夹到皇上的碗里。 皇上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吃了,林杏才暗暗松了口气,怪不得都说伴君如伴虎呢,变态喜怒无常的性子,实在太考验心脏的承受力。 正想着,忽听皇上道:“雪又大了,眼看就开春,这场雪来了不是时候啊,朕近日夙夜忧叹,若闹大灾,百姓何以安,小林子,你上次说灾荒哪朝都有,与天子之德无干,却又有几个百姓能明白这样的道理,他们只知道闹灾了,活不成了,就会怨恨老天,怨恨朕,会说朕是个无道的昏君,才引的老天降下如此灾难,朕虽坐拥天下,位至九重,却是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为百姓殚尽竭力,为朝廷勤勉不辍,为天下忧思难寐,可天下何曾有一个人理解朕,为朕着想的。” 林杏都有点儿可怜他了,想了想开口:“万岁爷,奴才听闻当圣明之君自是比当昏君难得多,好比当个贪官容易,想当清官就难上加难了,贪官盯着银子就成了,不用管他人死活,昏君也是如此,只图享乐,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似万岁爷这样的明君,便难了,要看着满朝的文武大臣,杜绝贪官横行,祸害百姓,还要省吃俭用想着灾荒之年,救济一下灾民,更要背负诸多骂名,不过,有万岁爷这样的圣明之君,才使得大齐官员清廉公正,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承平,偶尔有些骂声又如何,从古至今,哪位圣君不是谤满天下,誉满天下,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万岁爷何必如此自扰。” 谤满天下,誉满天下……皇上低喃了一句,忽道:“小林子,这句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林杏眨眨眼,早忘了,貌似是哪个电视剧吧,刚才说顺了嘴就扔出来了,回答不上来只得嘿嘿一笑:“奴才也不记得了。” 皇上忽的笑了起来,猛然一跃,窜到了廊外,身手极为利落。 林杏心说怪不得自己屡次在变态手里吃亏呢,这变态也是个深藏不漏的练家子,不过想想也应该,皇上自幼便常随他父皇狩猎,骑射功夫自是不弱。 正想着忽一个白团飞了过来,正打在她脑袋上,散了一身的雪,林杏一呆,见皇上正弯腰团雪,团好了又丢了过来,砸在林杏的身上,笑道:“小林子来跟朕打雪仗。”说着,又一个雪团飞了过来。 林杏眼疾手快的用手挡了,暗道变态这股风越抽越厉害了,既然死变态非要找虐,不成全他,实在说不过去。 林杏可不是吃亏的主儿,小时候跟那些皮小子打雪仗,从来就没输过,自从穿到这倒霉的皇宫里,一直压着性子,如今有机会撒欢,哪能放过,嫌身上的披风碍事,丢在旁边,掏出帕子裹住两只手,当手套,蹭的跳了出去。 林杏可是皮大的,不知跟多少孩子打过架,打雪仗更是家常便饭,小时候护着傻妞安然,都能把门口的混小子们揍的哭爹喊娘,更深谙打雪仗的技巧。 见变态正站在树底下,过去先踹了树一脚,树枝上的雪呼啦啦落下来,迷了变态的眼,手里的雪团又准又狠的冲着变态脑袋招呼了过去。 皇上不过一时兴起,哪想到打雪仗这样小孩子的玩意,还能用战术,一时不慎脑袋被砸了七八个雪团,身上也都是树枝上的落雪,站在哪儿跟个雪人似的。 林杏笑的不行,笑了一会儿,见皇上半天不动劲儿,忽然想起变态可是皇上,回头一恼了,自己脑袋就得搬家,忙跑了过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刚要给他扒拉头上的雪,不想,变态猛然抱住她:“小林子,这会儿看你还往哪儿跑……” 林杏下意识抬脚踹了过去,皇上这次反应极快,闪开了,林杏自己却脚下一滑,抓着皇上两人一起滚在了地上。地上的雪松软非常,倒不觉得疼,只不过离得太近,越发有些暧昧。 林杏急忙推他,皇上却笑道:“小林子,你说你怎么这么香呢,是不是也用了玫瑰花沐浴?” 林杏汗毛都炸了:“万,万岁爷,奴才又不是女子,怎会用玫瑰花沐浴,奴才就用的皂角。” 皇上笑了一声:“原来皂角这么香,回头朕也试试。”说着倒没在为难林杏,拉着她站了起来,两人身上滚了一身雪,狼狈非常。 林杏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忽听皇上道:“小林子,朕今天很快活,想起了母后在世的时候,那时朕皮的很,下了雪是绝不会在屋里待着的,觑见母后不注意就跑出来,命令小太监跟朕打雪仗,可那些奴才无趣的紧,束手束脚的不敢靠近朕,还是小林子好。” 林杏心说,你他娘就是个抖M找虐的变态,属于没事找抽型的,琢磨自己是不是以后改变一下战略,不拍马屁了,见了这变态先抡他一嘴巴,再揣上两脚,变态会不会立马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喊,太轻了,再重点儿…… 一想到这场面,林杏自己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太肉麻了。 “小林子,琢磨什么呢?” 林杏回神:“那个,万岁爷时候不早,您今儿不是才下过谕旨,如无十万火急的大事,各宫夜里不许出入,回去太晚不好吧。” 皇上瞥了他一眼:“知道晚了不好,以后就老实的睡觉,跟一帮奴才挤在一起赌钱,小林子,你可朕给朕长脸。” 林杏心里打了个突,闹半天,早上的口谕真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变态怎么知道自己跟一帮太监赌钱的,莫非那些人里还有皇上的眼线?皇上叫人盯着自己做什么?一想到自己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林杏就浑身不自在。 仿佛知道她想什么,皇上哼了一声:“放心吧,朕没叫人跟着你,只是依着你的性子,半夜不睡觉跑出去,不是跟那些奴才赌钱吃酒,还能做什么?” 林杏松了口气:“万岁爷,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奴才们当差辛苦,赌钱就是为了图个乐子罢了,万岁爷今儿的口谕一下,要是给人知道,不定怎么埋怨奴才呢,要不,万岁爷把口谕撤了吧。” 皇上看着她笑了:“你当朕的口谕是想撤就撤的不成,当奴才的伺候好主子就是了,还图什么乐子,朕看就是闲的,回头朕狠狠发落几个,看他们还不老实。” 林杏忙住了嘴,知道自己再说也无济于事,没准更让变态不满,回头发起狠来,自己那些老哥哥都甭想消停了。 见她不吭声了,皇上脸色好了一些:“你要是觉得宫里无聊,过些日子恩荣宴的时候,跟在朕身边儿,让你好好瞧瞧热闹。” 林杏心又提了起来,这变态怎么越来越不对劲儿了,不是一看硬的不行改怀柔了吧,眨眨眼:“万岁爷,您肾火旺,当多招寝娘娘们伺候,阴阳调和能泻火平阳也利于子嗣。” 皇上看了她一眼:“即小林子如此上心,从明天起,这招寝之事就由你安排吧。”撂下话转身走了,也不再搭理林杏。 林杏倒乐了,这可是,好端端的就从天上掉下了大馅饼,正砸自己脑袋上,这要是往后谁侍寝都是自己安排,那些后宫的娘娘们,还不可劲儿的往自己这儿塞好处啊。 林杏眼前直冒金光,等回过神儿来再找皇上,早没影儿了,倒是成贵在御膳房外候着她,看见她出来,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开口道:“万岁爷交代各宫都得关闭宫门,林公公还是快些。” 林杏嘟囔了一句:“以前不是挺好的吗,瞎折腾……” 旁边万升更是用一种哀怨的目光望着他,那意思还不是因为你,我们连赌钱这点儿乐子都没了。 林杏咳嗽了一声,拍了拍万升:“万二哥早睡早起身体好,年纪大了得着重保养,小弟先回去了。”冲后头的顺子挤挤眼走了。 成贵落在后头,等林杏走远了了才道:“万总管跟林公公倒是好交情。” 万升忙道:“是林公公看得起老奴。” 成贵点点头:“交情归交情,还是有点儿距离的好,太近乎了容易让人误会。”撂下话走了。 万升眨巴眨巴眼:“什么意思?是让自己跟林杏绝交?” 旁边的小太监低声道:“奴才瞧着大总管的意思是,让您老跟林公公保持点儿距离,别引起误会,免得万岁爷见了吃味儿,不知奴才理解的对不对。” 万升一拍大腿:“可不嘛,我怎么忘了这茬儿了,就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全宫禁赌了呢,咱家在宫里好几十年了,也没说到了晚上不让赌钱吃酒的啊。” 说着,不禁摇摇头叹了口气:“顺子,你说林哥哥怎么不托生个女娃子啊,这要是个姑娘,得多受宠呢,医术又好,给自己调理好身子,生他俩皇子,将来没准能成大事儿,可惜没这命,估摸着投胎的时候,阎王爷给弄差了,要不,万岁爷能这么稀罕吗,你瞧万岁爷跟林老弟那一身雪,不定怎么折腾了呢,刚好像还听见万岁爷笑,别说你们刚进宫没几年的,就是咱家,都没听万岁爷笑的这般畅快过。” 见顺子不吭声,看了他两眼:“顺子,别说师傅没提醒你,要是你也有前头刘玉那心思,还是趁早歇了吧,跟万岁爷抢人,你就是有八百条命都是白给,刘玉是病没了,不然,这会儿没他的好儿,得了,不早了,如今也没什么乐子可指望的,回去洗洗睡吧,过些日子的恩荣宴,得好好准备着。” 不说万升一摇三晃的回了屋,再说林杏,晕乎乎的回了自己的小院,洗了澡躺炕上,还琢磨明儿先从谁下手,慧妃不错,长得美,性子也过得去,最重要的出手大方,自己上回就出了一个主意,就得了一栋两进的宅子,给张嬷嬷治了回虫疾,便得了一串奇楠香的手串。 提起这串奇楠香的手串,林杏就不觉想起刘玉,在宫外还不觉得什么,子苓广白几个虽不如刘玉知根知底儿,却也伺候的颇为周到,进了宫倒有些不方便了。 不过,宫里得捞好处,尤其自己如今这几个差事,简直肥的流油,林杏决定自己再干他几个月,多存点儿棺材本儿,等将来出去,过的也舒坦些。 做着发财梦睡了过去,转天一早,睁开眼发现窗外天都亮了,吓了一跳,今儿有早朝,这早膳可不能耽搁,一咕噜爬起来。 小太监提着一壶热水进来,林杏瞪着他:“怎么不叫我?” 小太监:“总管大人一早来传话,万岁爷说了,不用公公伺候早膳,说公公如今差事多,往后就晌午跟晚膳的时候进暖阁伺候就成。” 林杏看着他:“当真?” 小太监兑好了水:“万岁爷的话,奴才哪敢乱传,自是真的。” 林杏笑了:“咱们万岁爷还挺知道体恤奴才们的。” 小太监低声道:“万岁爷对公公是真好的,奴才在乾清宫几年了,还没见万岁爷对谁这么好过呢。” 林杏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在乾清宫几年了?之前我怎么没见过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儿?这都几天了,我连你的名儿都还不知道呢。” 小太监:“奴才旺财。” 噗……林杏刚倒进嘴里漱口的茶水,都喷了出去:“你,你说你叫旺财?” 旺财点点头。 “怎么起了这个名儿?” “奴才打小进宫,从记事儿时候就叫这个名儿,不知怎么个来历,之前病了几个月,移出宫养病了,前些日子才好,总管大人便又把奴才召了进来。” 林杏挑眉:“你也在安乐堂养病?怎么我没见过呢?” 旺财老实的道:“林公公总不在安乐堂,即便再,也是刘管事亲自陪着,奴才们靠不上前儿,公公虽不记得奴才,奴才却见过公公。” 林杏点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正说着,忽外头赵福的声音传来:“林老弟可起了?” 林杏急忙迎了出去:“赵老哥今儿怎这般闲在,这一大早就想起上小弟这儿来了?” 赵福笑眯眯的道:“老弟还真稳当,昨儿万岁爷的口谕一下,让老弟安置招寝事宜,后宫可就乱了,娘娘们能想门路的想门路,想不出门路的,变着法儿也得找门路,莫不想疏通讨好了林老弟,能得万岁爷招寝,若怀上龙胎,可是一步登天了。” 林杏眼珠转了转:“老哥别误会,小弟可不是要跟赵老哥抢差事,实在不知万岁爷会下这道口谕,小弟想推都推不开。” 赵福笑道:“说这个可远了,咱们谁跟谁啊,还在乎这个,更何况,不瞒老弟,咱家这敬事房总管,如今当得可不顺当,后宫娘娘们紧着逼,可咱们这位万岁爷,一个月也不一定招寝一回,每回咱家这牌子,怎么递上去的怎么拿出来,你说万岁爷这总不行云布雨,后宫的娘娘旱的难受,能不找咱家的别扭吗,倒好像咱家拽着万岁爷,不让招寝一样,把咱家冤枉的,恨不能栓根儿绳子上吊算了,你说咱万岁爷裤裆里的家伙什,万岁爷自己不想使唤,咱们这当奴才的还能逼着万岁爷使不成。” 林杏心说,这赵福不愧是管敬事房的,张嘴就离不开下三路,笑了一声:“赵老哥屋里请。” 让着赵福进屋坐下,叫旺财去倒茶进来。 赵福吃了一口低声道:“林老弟,这可是条发财的道儿,虽说老弟如今管着御用监,不缺银子,可这多条财路,总不是坏事儿对不对,银子谁嫌多啊,这事儿不用老弟亲自出面,只老弟一句话,就交给咱家,一准儿错不了。” 从袖子里抽出一沓子银票来:“这是丽嫔娘娘,周美人……一早打发下头送过来的,特意留了话,只成了事儿,另有重谢。”说着把银票塞到林杏手里。 林杏扫了一眼,不免心惊,一张一千两,这一沓子怎么也有十几张了,倒真是大手笔,怪不得都说赵福这个敬事房总管是财主呢,这一出手就不一般。 林杏想了想,把银票拿递了回去:“不是小弟驳老哥的面子,这几位娘娘们再招寝也白搭,怀不上龙胎。” 赵福:“却是为何?” 林杏往窗外看了看,小声道:“不瞒老哥,小弟之前在御药房的时候,便疑心怎这么多年怎未有皇子降生,便万岁爷所进御药中加了雷公藤,也不至于,这雷公藤想完全避子,绝无可能,瑞美人就是例子,却,后宫娘娘们这么多年并无人受孕,之前,咱家给云贵人和慧妃娘娘瞧过脉,两位娘娘都有体寒之症,宫寒难孕,自然不能坐胎,若一人是巧合,两人便不得不引人怀疑了,且,当初小弟在浮云轩茶房当差的时候,云贵人日常饮用一种参叶茶,乃是太后娘娘所赐,说常饮此茶可补养身子,以期早日为皇上绵延子嗣,赵老哥可知这参叶茶是做什么用的吗?” 赵福暗暗心惊:“人参是补身子的,咱家知道,难道这个人参叶子就有毒不成?” 林杏:“无毒,却是大寒之物,若暑热时喝一盏可祛暑,若日常饮用,却大为不妥,此物大寒,寒入内便成了体寒之症,便云贵人这般不受宠的嫔妃,都得了赏赐,旁人就更不用想了,故此这么多年才无人受孕,想怀胎得先把身子调养好了才行,贸然侍寝,岂不白浪费机会吗。” 赵福:“怪道这么多年都未有皇嗣降生,原来竟是慈宁宫那位使的手段,真要是这么着,可麻烦了,即便调养,没个一年半载的哪调养的好,这不眼望的财路飞了吗。” 林杏:“赵老哥怎么犯傻了,娘娘们调养的时候越长越好,回头小弟出一祖传秘方,叫温宫丸,叫万老哥配出来,一日服一丸,半年既见效,如此灵验的药方,自然价格不菲,一两银子一丸,老哥说娘娘们能接受不?” 赵福忙道:“别说一两银子就是一两金子,也是抢不上的好东西啊,想在后宫站住脚,指望万岁爷的宠爱,那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多少宠爱都不如自己生个皇子有保障,更何况,咱们万岁爷性冷,对后宫娘娘们那是要多淡有多淡,自己不上劲儿点儿抓住机会,将来人老珠黄,再想什么都晚了。” 赵福可不傻,这一天一两银子虽不多,架不住后宫的娘娘多啊,这可不是给好处,这是个长流水的财路,只要想怀龙胎就得调养,调养身子就得吃药,如今林杏的医术在宫里可是没有不知道的,经她手开出来的方子,必是灵丹妙药。 再说,这也不耽误自己收好处,平白多了条进钱的道儿,还能往外推不成,其实,万岁爷对林杏那点儿心思,宫里没有不知道的,这把招寝的事交给她,赵福从心里觉着,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可是知道林杏一百个不乐意伺候万岁爷,为这个来回折腾了几个过子,如今忽然把招寝的事儿交给她,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万岁爷的气话,估摸这位不定又怎么惹着万岁爷了。 说起这个,赵福心里都想乐,这瞅着万岁爷跟林杏这意思,还真有点儿像老百姓家的小夫妻,吵架拌嘴,净干傻事儿,真要这位敢给万岁爷安排人侍寝,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呢。 不过,这位倒真是个没心的,万岁爷都这么明摆着示好了,却还想着怎么赚后宫娘娘们的银子,可着大齐,除了眼前这位也没谁了。 赵福走了之后,林杏就去御用监了,刚迈进仁智殿,候盛就迎了出来:“奴才给林总管请安。”林杏摆摆手:“候公公客气了,今儿我来是有件事儿的,昨儿咱家造化,得万岁爷赏了件东西。” 候盛忙道:“万岁爷赐下,必是难得的宝贝。” 林杏看了他一眼:“不是宝贝就是件儿皮毛衣裳,不知大小,让御用监所辖绣房比量着咱家的身材做,候公公,你说咱家做件儿什么衣裳好?” 候盛多精,一听话音儿就明白了忙道:“按说海獭的最是暖和,只这海獭皮进贡的少,做大件儿用的皮子太多,只怕太招眼,做顶帽子坎肩的还成,外头大件的披风,依着奴才,不如用银狐的,虽不如紫貂贵重,颜色却漂亮,林总管这般清俊,穿上指定好看。” 林杏点点头,虽说自己恨不能都用海獭,可这东西金贵,自己一个太监,再大的体面,要是披一件海獭皮的斗篷出去,还不炸了营啊,在宫里混,适当低调一些是保命之道,银狐已经很不错了。 候盛见她点头了,忙找了针绣房的人来给他量了尺寸,吩咐紧着做,如今天可快热了,等开春谁还穿皮毛衣裳啊。 林杏逛庙似的在御用监逛了一圈,也差不多晌午了,想起得伺候皇上用膳,便晃晃悠悠的回了乾清宫,无视张三哀怨的目光,直接进了暖阁。 一进来就不由想起昨儿在御膳房的事儿,琢磨着变态不是对自己又起心思了吧,可一个晌午过去,皇上连句话都没跟自己说,用了膳就挥手叫自己下去了,林杏这才放了心,估计昨儿晚上是喝多了,想起了亲娘,一时发神经。 到了晚膳的时候,看见赵福端着嫔妃的牌子冲自己来了,林杏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给皇上选炮友的差事呢。 看了皇上一眼,发现皇上没理会自己的意思,林杏只得走过去低声道:“万岁爷今儿想招哪位娘娘侍寝?” 皇上:“你瞧着安排吧,朕相信小林子的眼光,必会为朕选一位温柔解语的佳人。” 林杏眨眨眼:“若论温柔解语,奴才觉着后宫的娘娘们都算上,也比不上慧妃娘娘了。” 皇上看了他一眼:“小林子,钟粹宫给你送了多少好处,给朕瞧瞧。”说着,直接略过林杏吩咐成贵:“你去小林子屋里,把钟粹宫送的东西拿过来,让朕见识见识。” 林杏一惊,忙跪在地上:“万岁爷,奴,奴才……”饶是林杏都嘴软儿了,不敢死咬牙硬的说没收钟粹宫的好处,周来根儿下午才送来一匣子金银首饰,就在自己屋的炕柜上搁着呢,想赖都赖不掉。 皇上站了起来,微弯腰,眸光转冷:“怎么说不出来了,你这狗奴才竟敢用朕招寝之事拿好处,是不是活腻了。” 林杏一哆嗦:“万岁爷饶命,下午的时候,钟粹宫的周来根儿送过来一个木头匣子,说是奴才治好了张嬷嬷的虫疾,慧妃娘娘特意赏赐奴才的,并未提一字招寝之事,奴才若有一句胡言,立时五雷轰顶而死。” 皇上眉头一皱:“没有就没有,朕不过问一句,谁让你发这样的毒誓了。”脸色却缓了缓:“即便是慧妃赏你的,朕瞧瞧又怕什么?” 林杏倒没话了,眼珠子转了无数圈,琢磨变态皇上打的什么主意,林杏可不信,皇上不知道后宫嫔妃给敬事房太监送好处的事儿,这根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用此事发难,莫非是给自己下的套,不能吧,下这样的套没什么意义啊。 正想着,成贵端着周来根儿下午送来的匣子走了进来,放到炕桌上,打开,满屋生辉,一匣子首饰簪环,珍珠,翡翠,玛瑙,玳瑁,琥珀,蜜蜡……各式各样什么都有。 皇上拿出一对翠玉镯子来看了看:“慧妃倒真是大方,只这一对镯子就不止千金了,小林子,听说你赌运旺,朕瞧着你这财运也不差。”放了回去,脸色略沉了沉。 林杏忐忑的心蹦蹦直跳,就不明白这侍寝的事儿,怎么就扯到这上头来了。 皇上手指扣了扣桌子半晌,开口:“朕记得当日洒扫处的方大寿,收了下头的好处,可是被朕杖毙了,小林子,你说说朕该如此发落这件事? 林杏真怀疑,变态是找机会收拾自己呢,不然,怎么给自己下了这么个套,虽这匣子是慧妃送给自己,又没说就是给自己的好处,跟方大寿能一样吗,可皇上非要把自己跟方大寿相提并论,自己再辩有个屁用,干脆道:“奴才有负圣恩,该当死罪,要不,万岁爷把奴才也杖毙了吧。” 林杏话音一落,皇上哼了一声:“你是拿准了朕不会要你的小命是不是?” 林杏:“奴才不敢,。” “不敢,还有你什么不敢的,朕这儿正忧虑春播不利,不知要饿死多少人,一再下旨倡导节俭,看来都当朕说的是耳旁风啊,随手赏奴才的,都如此大手笔,可见家底丰厚,既如此,着慧妃家里捐十万银子购买青苗以助春播,日后若再有此靡费之事,循慧妃例处置,至于小林子,念在主动认罪,态度良好,就罚你为朕守夜一月……” 第60章 还怎么跑路 守夜?林杏一惊,这守夜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瑞儿的例子在前头摆着呢,守着守着就守龙床上去了,变态不是又起了幸自己的心思吧,还是说,这个心思本来就没断,跟她这儿用阴招儿呢。 见她不吭声,皇上开口了:“怎么,嫌朕罚的轻了?”声音已颇有些冷。 林杏一激灵,忙道:“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皇上脸色缓了缓:“既如此,小林子今儿就别回去了,在暖阁里候着吧。” 林杏眼珠转了转:“回万岁爷,奴才还没用饭呢,奴才饿一宿倒没什么,就怕奴才肚子咕噜噜的叫唤起来,吵着万岁爷。” 皇上嗤一声乐了:“你倒真是处处为朕着想,既未用饭,这桌上的赏你了。”说着进了里头耳房,靠在软榻上看折子去了。 旁边侍膳的小太监忙取了一双牙著递在林杏手上,小声道:“林公公请慢用。”脸上一脸羡慕,那意思恨不能替林杏吃饭才好。 林杏白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心说,这他娘吃剩菜还得感恩戴德,最重要的,变态可是坐着吃,自己得跪着用,吃个饭跟拜祖宗似的,找谁说理去啊。 不吃吧,还得熬一晚上呢,自己可扛不住,林杏就想不明白,自己这怎么又成守夜的了,合着,往后变态的衣食住行都归自己了不成。 吃饱了,把桌上的膳食撤了下去,小太监递了茶过来,林杏刚漱了口,就听里头变态又发话了:“吃饱了还不进来,想在外头偷懒吗?” 林杏心说,这就是个催命的,只得不情不愿的进了耳房。 耳房并不是皇上的寝殿,据林杏所知,皇上招寝嫔妃的时候大多不在暖阁,林杏私以为,这变态是嫌暖阁的床太小,不得折腾,好容易幸一回,怎么也得找个大点儿的地儿。 不过,在暖阁睡得时候居多,因为这变态不大喜欢招寝,说起来也奇怪,从脉象上看,变态完全正常,虽然自己说肾火旺,有六成是胡说八道,是怕变态惦记自己,怂恿他找女人想出来的招儿,却有四成是真的。 像变态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这一月一月的当和尚,能不上火吗,又不是那些娶不上媳妇儿的穷老百姓,老婆排着队等着盼着,旱的眼珠子都蓝了,就盼着能解解渴,这变态硬是堵着,憋着,宁可自己上火也不下回雨,弄的一后宫的美人都成了怨妇。 要真喜欢太监,漂亮清俊的多了,一晚上弄他七八个伺候也不叫事儿,大不了落个荒淫无道的罪名,好歹自己先爽了,跟自己纠缠什么。 林杏蹭了过去,靠着隔扇门站着,琢磨一会儿站累了还能倚会儿。 林杏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口渴,估摸刚才菜吃的有点儿多,偷瞄了皇上一眼,皇上正端着盖碗喝茶,小龙团的香气飘过来,林杏更觉嗓子眼发干,咽了口唾沫,觉得不顶事儿,忍了会儿,觉得自己不可能忍得住,这吃喝拉撒是人正常的生理现象,哪能忍。 琢磨了一会儿,小声道:“万岁爷,奴才有点儿渴,能不能先下去喝点儿水再进来伺候。” 皇上看了他一眼:“哦,渴了,这盏茶赐你了。”说着,把手里喝了一半的茶碗放到炕桌上。 林杏有些傻眼,自己这除了吃剩饭还得喝剩茶,沦落至此,简直不可思议,却仍低声谢了恩,走过去拿起来灌了下去,这才舒服点儿。 还没等放下茶碗呢,变态又开口了:“这茶如何?” 林杏:“那个,福建供上的小龙团,香甜回甘,乃极品好茶。” 皇上点点头:“你倒是个识货的,看来平常没少喝。” 林杏一惊,忙嘿嘿笑了两声:“万岁爷打趣奴才呢,奴才哪有这样的造化。” 皇上:“小林子,什么时候你这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能是一回事儿呢。” 林杏忙道:“奴才不敢欺瞒万岁爷。” 皇上:“你若喜欢这小龙团,朕赐你几斤就是,怎么?不乐意要?” 林杏忙道:“奴才谢万岁爷赏。” 皇上点点头:“小林子,以后你想要什么可跟朕说,朕能赏的自不会吝啬。” 林杏眨眨眼,变态这路子自己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呢,只得道:“奴才谢万岁爷恩典。”怎么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变态都门清呢。 想到此,林杏不觉毛骨悚然,自己还自以为聪明呢,殊不知自己干的事儿都落在变态眼皮子底下了。 却又听皇上道:“小林子你说今年的科举,可能为朕选出良才吗?” 怎么这种事儿也问起自己了:“御膳房的万总管跟奴才说,举凡能金榜题名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必是国之栋梁,能为万岁爷分忧解难。” “文曲星又如何?便写的一手锦绣文章,于治国之道又有何用?小林子,大齐要的不是文曲星,是能解百姓之难,朕之忧的良才,便才比子建,却只知卖弄文章,朕养这样的官员作甚。” 林杏心里还真挺佩服这位的,虽说有点儿变态的爱好,却真是个干实事的皇帝,要是没有这么个明白的君王,估计大齐也不可能有如今的繁华,至于灾荒,谁也挡不了,正是因为海清河晏天下承平难得,才会成为数千年来,明君贤臣共同追求的梦想。 佩服之余,也真仔细想了想:“奴才斗胆猜测,万岁爷所求不是才子,而是能吏。” 皇上抬头看着她:“何为能吏?” 林杏:“官吏,官吏,虽自古都如此称呼,其实官跟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官是做决策的,吏是真正去执行的,如果官员的决策正确,下头的吏办起事儿来自然事半功倍,官员需在金殿奏对,自然应该才高八斗出口成章,万岁爷听着也舒坦,可这是嘴把式,真到了具体的事儿上,用处却不大,当然,奴才也不是说官员们都不称职,只是想说特长不同,分工便也不同,量才适用,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至于万岁爷所说良才,那就要看万岁爷想要什么了,若要朝堂上奏对,就选那些能写好文章的,若是想要干实在事儿的,就选那些有特殊才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万岁爷,这天下所有的良才都是您的,就看您怎么选了。” 皇上眼睛都亮了:“小林子你果真聪明,这些话说得好,朕怎么就没想过,这科举本就是为选国之栋梁,不拘一格方能选出良才,成贵速招郭子善进宫,朕要改良科举,为我大齐甄选栋梁之才。” 成贵一愣忙道:“万岁爷,如今宫门已下钥了,招郭大人进宫只怕不妥。” 皇上看了看架子上的漏刻,笑道:“是了,朕一高兴倒忘了时辰,既如此,明儿早朝再议吧。”目光落在林杏身上闪了闪:“既时候不早,就安置吧。” 成贵见林杏发愣,提醒了一句:“小林子,没听见万岁爷的吩咐吗,还不伺候着。” 林杏心说,自己伺候什么啊,不说守夜吗,守夜不就站着就行了吗,这怎么还伺候上了,见成贵瞄了眼床,这意思难道是让自己铺床,林杏只能过去,把床上的被子拽了拽。 成贵叹了口气,这位还真不是干活的,自己过去把枕头摆了摆,被子展开摸了一遍儿,又叠在边儿上。 林杏心说,这不脱了裤子放屁,多费一到手吗,有这必要吗。 两个小太监进来伺候皇上洗漱泡脚,收拾好了扶皇上躺下,林杏放下帐子,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一宿可长,自己非站直了腿不可。 正想着,就听帐子里传来一句:“小林子你差事多,朕特赐你在软榻上守夜。” 林杏看了眼对面的软榻憋着气儿说了句:“奴才谢万岁爷恩典。”真他娘的憋气,这睡个卧铺都成恩典了,好在能靠会儿, 比站一宿强。 走过去靠在软榻上,正对着皇上的龙床,看见旁边两个守夜的小太监,直愣愣站在床边儿,身子都不动一下,林杏心里万分佩服,这才是奴才呢。 缩在软榻上刚闭上眼,帐子里那位又说话了:“小林子,你上回说男儿在世,莫不想金榜题名,你若不是太监,倒是难得的人才 ,不过,朕还是希望你是女子,若你是女子,朕可以宠你,爱你,幸你,更可常相伴,岂不好。” 林杏浑身寒毛直竖,终于明白,这位根本没放下幸自己的心,这是拐了个弯把自己弄回宫,层层看管起来了,不用想也知道,如今自己再想出宫,绝无可能。 旁边的两个守夜太监仿佛没听见皇上的话,连点儿表情都没有。 “小林子,若让你选,你是想做男儿还是女子?” 林杏:“万岁爷,奴才是太监,选不了。” “如果朕非让你选呢?” 林杏不吭声了,半天才道:“奴才不知。” 皇上哼了一声:“说到底,就是不想伺候朕,小林子,你刚说的话可还记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需知这天下万民皆是朕的,你又何能例外?你不乐意,朕不勉强,你曾让朕给你三个月,朕不止给你三个月,朕等着你自己乐意的一天,多久朕都等得起,却有一样,不可出宫,朕也不想拘着你,你若听话,想要什么朕都能给你。” 林杏心说老娘想要自由,想要美男环绕,挥金如土的快活日子,你他娘能给的了吗,在宫里待着菊花不保都是小事儿,自己的小命才是大事。 自己还真是一时失策步步皆输啊,让这变态拴在身边儿,别说跑了,想跟那老哥几个赌钱吃酒,都成了奢望,变态的控制欲简直令人发指。 林杏正咬牙切齿的恨呢,床上的变态又出幺蛾子了,要小解。 林杏真想装没听见,可两个守夜的小太监却道:“林公公,万岁爷让您伺候呢。” 林杏认命的爬起来,把床帐拢好,皇上已经坐了起来,从外头进来个漂亮的小宫女,跪在地上捧着一把掐丝景泰蓝的夜壶,一双水亮的眸子巴巴望着皇上解裤子,春,情荡漾。 林杏嘴角抽了抽,皇上还真够变态,男人尿尿可没个准儿,这宫女跪在地上把夜壶捧在肩头,危险系数极高,只要皇上稍微歪一歪,就尿宫女脸上了。 林杏忽然想起曾经看过武则天的上位史,貌似就是因太子李治进宫侍奉汤药,半夜里尿急,武则天捧着尿壶过来,李治一下尿歪了,尿了武则天一身,武则天说了一句,未曾锦账风云会,先沐金盆雨露恩,两人就此勾搭上了。 故此,这捧夜壶的宫女,还真是一个上位的好差事,男人尿着尿,对着这么个可人的美人,能不动心吗。 可就有不动心的,皇上挥挥手:“下去。” 宫女颇为委屈,却也只能应了一声,把夜壶小心的放到地上,退了出去,林杏心里咯噔一下,这变态不是让自己捧夜壶吧,只他敢让自己干这种事儿,自己就敢把夜壶扣变态脑袋上。 大概知道林杏的性子,变态并未触及她的底线,只是让她解裤子,这个林杏倒是乐意干,皇上虽说变态,好歹算个美男,解裤子怕什么,三两下就把皇上的裤子腿了下去,丝毫也没不好意思,反而盯着看了两眼,暗暗点头,可惜是个变态,不然,这尺寸还真是后宫娘娘们的福利。 忽想起当初云贵人侍寝后,那个浑身软绵的样儿,估计这变态的技术也不差,忽听皇上道:“小林子,对朕的龙,根可还满意?” 林杏差点儿喷了,心说,这变态也真好意思问出来,咳嗽一声,异常正经的脸色道:“万岁爷飞流直下三千尺,活力十足。”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朕如今越发觉得,小林子这出口成章的本事,比那些才子也不差。” 尿完了,林杏无视变态支帐篷的反应,快速把裤子整理好,扶着他上床躺下。 自己刚在软榻上躺下,变态又渴了,林杏认命的给他倒茶,折腾到天蒙蒙亮,也到了起的时辰。 林杏顶着两个黑眼圈,没精打采的伺候变态洗漱,用膳,变态看上去倒格外精神,跟打了鸡血似的,心情极好,跟林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伺候着用了早膳,林杏琢磨,终于能回去补觉去了吧,谁想变态又来了一句:“ 今儿小林子伺候朕上朝。” 林杏终于想明白了,这变态说等自己,根本就是拖刀计,是想熬的自己受不了,破罐子破摔的顺了他的意,哈气连天的跟着皇上上早朝去了。 早朝就在乾清宫正殿,林杏站在龙座旁边,倒消了些许困意,虽说现代的时候没少溜故宫,三大殿却不让进,只能远远的看着,自己如今却站在龙椅旁边,俯视着下头的大臣奏对,这种感觉真挺爽,自己还是站着,变态却是坐着,可想而知,变态心里更爽。 林杏扫了下头的大臣一圈,大都是老头子,青壮年极少,美男就更少了,倒是左边儿靠后的一个,穿着侍郎服饰的长得蛮帅,就是有些中规中矩,五官着实不差,如果脱了这身官服,定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年少居高位,可见是个才貌双全的,也不知这帅哥是谁?回头得好好扫听扫听。 正想着,忽听皇上道:“今科会试共有多少举子应考?” 下头出来个老头儿躬身道:“回皇上,今科会试应考的举子,共有三千七百六十一人,都已登记在册,只等会试之后甄选良才。” 皇上点点头:“今科会试的考题朕瞧了,有些过于陈腐,举子们十年寒窗读圣贤书,不是为了死读书的,而是为了与朕共治天下,为天下百姓计,考题宜针对时事策论,再拟考题来看。”下头山呼万岁。 林杏心说,不是因为自己昨天那一通胡说八道,连朝廷的科举都影响了吧,自己有这么大本事吗。 退了朝,林杏想回去睡觉,可皇上不开口,也只能跟着回了暖阁,不大会儿功夫,刚朝上的老头跟自己肖想了半天的帅哥进了暖阁,林杏才知道老头是礼部尚书郭子善,帅哥是吏部侍郎安嘉言。姓安?不知跟那个豪商安家有什么关系。 君臣三人商量的事儿就是这次科举考试题,皇上把自己改革科举的想法,大略说了说,底下两位臣子就举一反三的说了许多自己的见解。君臣三人有商有量,异常和谐。 林杏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召见大臣,倒颇有些意外,不禁多看了皇上几眼,记得谁说过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这句话林杏一直以为是胡扯,今儿看来倒有些道理,召见臣子的变态很帅,很男人,很有担当,既有上位者的霸气,又能察纳雅言明辨是非,是位难得的明君,跟昨晚的变态判若两人。 只不过,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补眠,这变态莫非真想熬死自己? 好容易两位大臣退了下去,林杏已经睁不开眼了,皇上终于看了她一眼:“困了?” 这不废话吗:“奴才失仪。” 皇上却道:“朕刚本来想让你回去的,却见小林子盯着安侍郎的目光格外精神,以为小林子不困呢,原是朕想错了吗?”这话听着可有点儿阴森,林杏忙道:“那个,奴才在宫外听人说起安记,今一见侍郎大人也姓安,心里琢磨是不是跟安记有关,就不觉多看了两眼,并无它意。” 皇上脸色略缓了缓:“ 安侍郎是安家的二老爷,安家虽富甲一方,却也是书香门第良善之家。” 林杏暗暗撇嘴,良善之人就发不了财了,得说安家会经营,这官商勾结才能长远。 正想着,忽听皇上道:“小林子出宫养病期间,倒有了不少见闻啊?” 林杏眨巴眨巴眼,如今跟这变态说话,得长八个心眼子才行,不知哪句就给自己下了套:“万岁爷,奴才也是听人说的。” “朕也不过随便问一句,你紧张什么?大考在即,朕倒是该亲自出去走走了。” 林杏心里一动:“万岁爷要微服出巡?” 皇上挑眉:“怎么朕不能出去?” 林杏忙道:“能,能,万岁爷微服正可体察民情。” 皇上笑了一声:“好个体察民情,如此,明儿小林子就陪着朕出去逛逛吧,去吧。” 林杏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小院,随便吃了口东西,一头扎进床上睡了过去,这一觉直到天擦黑,旺财叫她起来伺候晚膳。 林杏勉强爬起来,洗了把脸才醒盹,进了暖阁,成贵正在回秀女进宫的事儿,林杏着意听了听,貌似成贵有意无意推荐一个叫刘凝雪的,林杏十分怀疑,这个刘凝雪的秀女给了成贵大好处,不然,能这么使力气吗。 皇上倒有些意兴阑珊,见林杏进来冲林杏招招手:“小林子,你过来帮朕瞧瞧这些美人哪个好?” 林杏可不犯傻了,昨儿慧妃那档子事儿一出,直接的恶果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再走自己的门路,变态一个阴招儿,就堵住了后宫所有的财路。 而且,变态昨天晚上基本已经跟自己挑明了,自己要是再给变态拉皮条,那倒霉的准是自己,也不知变态倒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跟自己缠上了呢。 林杏可不觉得,自己长得多倾国倾城,既然变态性向正常,跟自己纠缠什么,还是说,这厮怀疑自己的性别了? 想到此,林杏心里一惊,自己是女的这事儿若揭开,可没自己什么好儿,就这丫头诡异的身世,后头不定藏着多少阴谋诡计呢,这是一个烂泥塘,自己的及早抽身。 如今林杏真后悔了,当初在安乐堂的时候,就应该找个机会脱身,如今被变态拴在身边,想脱身都难了。 而且,变态是绝对不能得罪的,想到此,走过去看了看:“万岁爷得恕奴才无罪,奴才才敢说实话。” 皇上挑眉:“恕你无罪。” 林杏:“奴才瞧着,这画上的人都长得差不多,若要看是不是真正的美人,还得见了本人才好分辨。” 皇上笑了起来:“小林子这话是,画里的美人纵再好,也少了鲜活气儿。”说着,端详林杏半晌:“小林子若穿上女装,比这些美人要强得多,回头朕得空给小林子画上一幅,你看如何?” 果然变态,自己一再说自己是太监,这家伙还非把自己当成女的,低声道:“万岁爷,奴才是太监。” 皇上:“朕不过说笑罢了。”叫成贵把画收起来,传膳。 用了晚膳早早就安置了,这一宿倒没怎么折腾,估计变态也累了,林杏靠在软榻上,不一会儿睡着了,早上睁眼的时候,发现身上搭着锦被,那明黄的颜色让林杏陡然惊醒。 一咕噜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不软榻上,而是躺在龙床上,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领口,见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的,方松了口气。 忽听变态的声音传来:“小林子倒是小心,莫非以为朕会趁你睡着做什么?朕只是想让你睡的舒服些罢了。” 林杏真想翻白眼,这可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真想让自己睡舒服了,别叫自己守夜啊,这时候装好人,当自己是傻子啊。 从龙床上慢腾腾的下地,不大真诚的道:“奴才不小心睡着了,请万岁爷降罪。” 皇上:“是朕抱你上去,降什么罪,起来更衣,跟朕出宫逛逛。” 林杏这才发现皇上今儿穿的格外不同,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不过,自己更衣?更什么衣?等看见小太监捧进来的衣裳,林杏脑袋嗡了一下,竟是一套丫头的服饰:“万岁爷,奴才还是扮成小厮妥当些。” 皇上打量她一遭:“小林子,你自己难道不照镜子,哪家小厮长得你这般阴柔清俊,若给别人瞧出你是太监,岂不猜出朕的身份了,若有人想借机行刺,岂不麻烦,倒不如直接扮成小丫头更合适。” 见林杏不动劲儿,脸色一沉:“莫非小林子想抗旨。” 抗旨?老娘想抽你,不过,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到万不得已,林杏还是得顾惜着自己的小命,看了那套女装一眼,换就换吧,总比丢了小命强。 伺候她换衣服的是乾西廊院的柳嬷嬷,瑞儿幽禁冷宫,廊院里伺候的人大都关进了慎刑司严刑拷问,顺着玫瑰干花这条线儿,不到一天就揪出十几个奴才,有太监,有宫女,也有老嬷嬷,皇上下旨直接杖毙。 柳嬷嬷能全须全影儿的留在乾清宫,不用说,肯定是皇上安排在瑞儿跟前的眼线,才能置身之外。 林杏自己套上衣服,头发是柳嬷嬷梳的,梳了双平髻,还给她戴了两朵挂着流苏的珠花,本来还要给林杏戴耳坠子,见林杏没有耳洞才作罢。 收拾完了,柳嬷嬷不禁道:“公公还真是生的漂亮。” 林杏从镜子里照了照,的确不差,这几个月养了起来,脸颊丰腴,肌肤细腻,眼睛也分外水亮,平常穿太监的衣裳,扣着帽子不大显,这一着女装,就连林杏自己都不得不说,极好看。 忽然明白,那些非要送这丫头进宫人的心理,这丫头的确长了一张祸水脸,这还是小,再过几年不定什么样儿呢 ,想来,那些人就是想让皇上发现自己的美色,继而得宠,然后,再实施他们的计划。 如今自己已经到了皇上跟前,林杏猜,很快就会有人来给自己交代任务了,像刘玉说的,指望自己想起来,是绝无可能的,那些人等不到自己行动,必会出头。 林杏倒是很想知道,跟自己联系接头的人会是谁,如果是宫里的人,就别怨自己心狠手辣了,想拿自己当棋子,做梦。 林杏进来的时候,成贵都有些恍惚,虽说以前就知道林杏这小子长得不差,可也没想到一穿上女装,竟这般漂亮,忽然理解万岁爷的心思了,这小子投错了胎,本来就该是女的。 皇上目光晶亮:“小林子这么一打扮,倒让朕有些认不出了。” 林杏咳嗽了一声:“万岁爷莫打趣奴才。” 皇上站了起来:“有这么个漂亮解语的丫头,真是本公子的福气。” 皇上微服非同小可,除了成贵跟自己随侍之外,还有两个伪装成家丁的大内侍卫,林杏还感觉,她们周围肯定还有不少高手,隐在人群中暗中保护,毕竟变态没有儿子,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大齐虽不至于亡国,太后娘俩肯定吃捞面了。 皇上微服的地方是状元楼,就在上回林杏跟杜庭兰吃饭的羊肉馆不远,紧邻的一条街就是贡院,故此,这状元楼就成了赶考举子最常来的地儿,招牌吉利,谁都乐意讨个好彩头,凑到一起,也不是为了吃饭,谈天论地,交朋好友,疏通关系,这状元楼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型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都能在这里找着。 皇上定的是楼上最好的包间,包间是半敞着的,没有门,只挂着一个五子登科的门帘子,林杏万分佩服状元楼的老板,太有脑子,把这些举子的心思吃的透透,包间都是用纱屏隔扇隔开,影绰绰还能瞧见旁边包间里的人影儿,说话也听得分外清楚,楼下散座的人说话声大点儿,也能听得见。 故此,这状元楼是有些吵的,但是没有一个不满的,因为进来这里都是有目的的,找门路,疏通关系,就得有这么个地儿才成。 林杏站在皇上身后,有些无聊,皇上从桌的点心盘里拿了一块状元糕递给她。 林杏满头黑线,真拿自己当他的小丫头了啊,自己就当彩衣娱变态了,接过来吃了一口,却噎着了,皇上笑了一声,又把他自己喝了一半的茶递了过来。 林杏只能在他异常暧昧的目光下,喝了两口,成贵跟两个侍卫站在旁边目不斜视,跟瞎子没什么区别。 或许是自己顺了他的意,皇上今天心情极好,脸色也格外柔和,一边儿瞧着林杏,一边儿听着外头的说话声。 “几位兄台听说了吗,皇上下旨重拟了今年的考题,在下有些关系,扫听了一些消息出来,听说几年侧重时事策论。”说着叹了口气:“在下昨儿一宿没睡,想咱们寒窗十载,苦读不辍,为的不就是金榜题名人前显贵吗,咱们念得是孔孟圣贤之书,与时事策论有甚干系,如今,万岁爷一道圣旨下来,这十年苦读只怕要付之流水了。” 林杏心说,这人明知状元楼耳目众多,却仍如此不谨慎,即便将来当了官也没好儿。 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刘兄此话谬矣,食君禄,担君忧,乃是为臣子的责任,我等读圣贤文章,知孔孟之道,也是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若读书为的是金榜题名人前显贵,岂不狭隘。” 刚那人冷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杜公子,你杜公子家资万贯,出身不凡,自然说的好听,我等寒门子弟,自己一家子吃饱穿暖都难,哪还有心思理会天下万民,若不是为了人前显贵,跑京城来做什么,在下没有杜兄为天下忧而忧的高风亮节,不堪为伍,告辞了。” 听见蹬蹬下楼的声音,估计是走了,林杏暗暗点头,这个人虽言辞激进,说的倒是大实话,林杏相信,绝大多数赶考的举子,都是他这种心态。 皇上看了她一眼:“小林子,你说刚那个举子若是当了官是贪官还是清官?” 林杏:“穷人乍富,一朝显贵,必是个大大的贪官。” 皇上哼了一声:“这是读书读傻了,连读书人最基本的气节都没了,再读多少圣贤书也是个废物。”叫过成贵吩咐了几句。 成贵出去,不一会儿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林杏心说,还真都是熟人啊,一个是杜庭兰,另一个就是自己正月十五,在前门大街救下的那个姓文的神经病。 两人看见林杏,也是一愣。 皇上开口道:“在下岳锦堂,闻听两位兄台高论,心下大为倾慕,故此让管家请来一叙,冒失之处还望两位兄台莫怪。” 见他们定着林杏看,脸色有些沉:“两位兄台盯着我这丫头,莫非曾经见过?” 杜庭兰开口道:“公子莫怪,前些日子灯节儿,我与文兄相约观灯,不想文兄忽犯急病,得一位姓安的公子相救,方保住性命,因见这位姑娘跟安公子颇像,心下讶异,故此多有冒犯。” 皇上瞥了林杏一眼:“想必兄台认错了,我这丫头虽有些顽皮,却从未出过府门,今儿是头一次,给她缠的紧了,才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林杏心说,谁缠你这变态了,不是你逼着,老娘才不乐意跟你出来呢,美男在跟前儿都不能多看,有什么意思。 不过,杜庭兰倒是挺聪明,见皇上不想他们注意自己,便不再看自己,只跟皇上谈论天下大事,姓文的倒是时不时会看自己一眼,眼里充满疑惑。 皇上谈兴甚浓,跟杜庭兰说的甚为投契,相比之下姓文的就失色多了,不过,当皇上说起淮河泛滥之事,姓文的忽然跟打了鸡血一样,滔滔不绝。 林杏听了听,的确颇有见地,看了杜庭兰一眼,终于明白,那天他说姓文的有大才,是指的这个。 这个杜庭兰倒挺聪明的,知道淮水泛滥是皇上的一块心病,这姓文的有这样的本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故此,早早交好,这杜庭兰的心机不容小觑。 第61章 出个邪招儿 从状元楼出来,文志达不禁道:“原来那个安公子是个小丫头,不过,这个岳公子又是何人?瞧他衣着身为考究,且言之有物,倒不像一般的世族公子。” 杜庭兰目光闪了闪:“此乃文兄的机缘,就在下所知,京城世族勋贵之中,只一家岳姓,便是逍遥郡王,老王爷仙逝之后,世子岳锦堂承继了爵位,本该降一等,皇上念及老王爷膝下只此一子,特加恩旨,承了郡王爵,楼上这位只怕就是这位殿下。” 文志达愣了愣:“听人说逍遥郡王是个终日无所事事的纨绔,怎会跑到这状元楼来。” 杜庭兰摇摇头:“文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逍遥郡王能得恩旨,虽有老王爷的情分,他自己更是自小进宫伴读太子,又是皇上的表兄,关系可比皇上那位亲兄弟宁王殿下亲厚的多,虽有些浪荡,却也是皇上的耳目,今日出现在状元楼,想是为了皇上重拟考题之事,探探我等的口风,文兄有治水之才,今日入了逍遥郡王的眼,他日必得一个锦绣前程,在下为文兄贺。” 文志达有些激动:“杜兄客气了,自进京得杜兄周济衣食,实在惭愧,若果真如杜兄所言,定不忘杜兄大恩,只是刚瞧郡王殿下,对他那丫头颇为宠爱,那丫头对在下又极瞧不上,若在郡王殿下跟前儿说两句小话……”说着叹了口气:“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 杜庭兰:“文兄是被她那日言辞所激,心生偏见罢了,为兄倒觉这位姑娘,聪明机敏,为人通达,虽性子厉害些,却也可爱。” 文志达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杜兄,在下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这姑娘再好却是郡王府宠婢,看郡王殿下的意思,定是房里的丫头,便再好也不是旁人能想的。” 杜庭兰笑了:“文兄多虑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当金榜题名为君分忧,为民解难,怎可耽于女色。”两人说着回了客栈。 林杏隔着窗上的琉璃眼,瞄着两人渐行渐远,琢磨这文志达倒是个有些运气的,自己那天还说让他就早回家呢,今儿就在状元楼遇上了皇上,刚那一番治水的看法,想必皇上已然心动,便文志达此次名落孙山,只怕也会能混个一官半职。 至于杜挺烂,美男虽好,只是心机太深,还是躲远点儿吧,如今林杏对心机深沉的男人,有些怵,宫里这个喜怒无常,一会儿一变,心思沉的自己猜都猜不着, 肚子里心肝脾肺肾都是黑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掐住了自己的七寸,想动都动不了,这样的男人太难对付。 林杏琢磨,自己要真是个太监也不错,虽说残了,可有这么个变态腻歪着,在宫里待着有钱,有闲,有体面,貌似也不错。 想到此,不禁摇摇头,自己给变态传染了,这都想当真太监了。 “小林子你瞧什么呢?敢是不舍得的那杜庭兰?” 林杏一惊急忙道:“回万……回公子,奴才是瞧底下有个打把势卖艺的,手里的花枪耍的好看。” “是吗,本公子也来瞧瞧。”说着走到林杏身边往下望了望,果然,街对面有个摆摊卖艺的汉子,正耍花枪呢,大冬天光着膀子,露出纠结健壮的身板儿,手里一把花枪耍的虎虎生风。 低头见林杏瞧得入迷,一张小脸儿满是赞叹,脸色沉了沉:“时候不早了,回宫吧。”转身出包间。 林杏愣了愣,心说这他娘就是个神经病,想起一出是一出,这才出来多一会儿就回去,正腹诽,就见变态立在包间外,回头盯着她:“还不走,想住在这儿不成。” 林杏摸了摸鼻子,决定不跟神经病上檩,上了马车,眼瞅前头到了回春堂,林杏刚撩开窗帘往外瞅了一眼,却听变态说了句:“今儿冷,朕若着了寒,小林子可担待得起。” 林杏瞟了眼外头大好的日头,这都快开春了,寒个毛啊,再说,这位身上穿的可是紫貂披风,脚下踩着脚炉,怀里抱着手炉,没热死他都算便宜的,不就不让自己往外看吗,不看就不看。 变态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脸色黑沉的吓人,回到乾清宫林杏刚想告退,不想变态却冷声道:“朕都没说累,难不成小林子就累了。”撂下话进了暖阁。 林杏莫名其妙,琢磨这么下去可不行,这变态要打定主意跟自己过不去,自己能有好果子吃吗。 见成贵在台阶上站着,凑过去小声道:“大总管,万岁爷今儿没吃什么不消化的啊,这怎么忽然就发脾气了,大总管提点奴才一二。” 成贵看了她一眼:“小林子,咱家还说你只爱财,倒不想还有别的喜好,刚在状元楼你盯着杜庭兰也就罢了,怎么连打把势卖艺的汉子,也瞧个没完,还有刚在回春堂门口,过去的那两个少年郎。” 林杏仔细想了想:“什么少年郎?” 成贵一副你还不承认的表情:“就是从回春堂出来的两位少年公子,要说,比咱们万岁爷差多了,你这么盯着人家看,万岁爷能不生气吗。”说着小声道:“小林子你一向机灵,难道瞧不出万岁爷是吃味儿了,一会儿你好好说两句软话儿,也就过去了。” 林杏给成贵几句话雷的外焦里嫩,合着,如今这变态防自己跟防贼一样啊,这往后别说美男环绕的小日子了,只怕看一眼都难了。 忽听里头变态的声音传来:“还不进来。” 林杏真想进去踹他两脚,吃个屁味儿,老娘跟你什么关系啊,即便真有关系,你后宫这么多老婆,想幸谁幸谁,老娘看帅哥一眼就是罪大恶极,这什么毛病。 更何况,自己就是一太监,太监好不好,这么下去哪还有好日子啊,不行,得跑路,有这变态,自己往后没活路。 怎么跑真是个大问题,不管怎么跑,也得先把变态糊弄好了才行,要是变态天天这么盯着自己,别说跑路了,干什么都没戏。要不就照成贵说的哄哄,反正嘴上说呗,又不要钱。 想着进了暖阁,见小太监捧了茶来,忙接在手里,凑了过去:“万岁爷吃茶。” 皇上显然还在生气,继续看自己的折子,一点儿搭理林杏的意思都没有。 林杏眼珠转了转,又往跟前儿凑了凑,几乎贴在了皇上身上:“万岁爷,奴才刚真的没瞧见什么少年郎,更何况,万岁爷这般神武俊美,奴才日日在万岁爷跟前儿,便再多的少年郎在奴才眼里,也成了狗屎。” 皇上撑不住嗤一声笑了,瞥了她一眼:“巧言令色。”伸手把林杏手里的茶接了过去。 林杏刚松了口气,却听变态又说了句:“那杜庭兰也是狗屎?” 林杏:“万岁爷,奴才瞧着那杜庭兰心机深沉,不像什么好人,这样的人要是当了官,只怕不好约束,不如让他回家得了。” 皇上唇角微翘,点了点她的额头:“胡说什么,杜庭兰才高八斗言之有物,朕瞧着倒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怎到你嘴里就成了心机深沉,不像好人了。” 林杏心说,老娘不这么说能混的过去吗:“奴才瞧着他是内藏奸诈,万岁爷还是小心些。” 皇上终是笑了起来,看了她一会儿:“小林子不是糊弄朕呢吧,刚在状元楼瞧你盯着杜庭兰,可不像你说的这般,更何况,朕瞧那杜庭兰文志达跟你颇为相熟,朕倒不知,小林子何时跟这些举子们有了来往,貌似小林子还救过文志达,莫非朕听差了?” 林杏心里一跳:“那个万岁爷,之前奴才在御药房当差的时候,因要去生药局查验生药,出去过几次,偶然遇上文志达犯了癫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看性命不保,奴才虽说不是太医,到底通些医术,怎好见死不救,后来杜庭兰赶过去,奴才就忙着走了,跟他二人不过一面之缘,哪有什么交往。” 林杏是睁着大眼说瞎话,一点儿愧疚心理都没有,她可知道,这男女之间最要不得就是说实话,有道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句话用在男女之间,最恰当不过,堪比劝世箴言。 她非常肯定,假如自己把跟杜庭兰文志达的事儿都说了,今儿肯定会倒大霉,吃醋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 皇上脸色缓了缓,却忽然想起什么,又沉了下去:“小林子,在朕面前打谎可是欺君大罪。” 林杏眨眨眼 :“奴才不敢。” 皇上哼了一声:“朕怎么记得杜庭兰今儿说是正月十五灯节呢,朕没记错的话,正月十五你不是在安乐堂养病吗,怎么还有心思出去观灯?” 林杏脸色僵了僵:“万岁爷,奴才在安乐堂养病养的烦闷了,那时候也好了些,就偷溜了出去,奴才罪该万死,要不万岁爷就惩罚奴才吧。” 皇上给他气乐了:“你这是跟朕耍无赖呢,当朕不舍得罚你吗?” 林杏舔着脸:“要不再罚奴才给万岁爷守一月的夜。” 皇上:“你当真乐意给朕守夜?” 林杏点点头,异常真诚的道:“能伺候万岁爷是奴才的造化。”见变态眸光暗了暗,仿佛有一簇火跳了出来,急忙道:“只是那件事儿,奴才还有些过不去,万岁爷再容奴才些日子。” 皇上低头瞧她,见趁着头上的珠花,一张小脸儿愈发漂亮,眸光流转,脉脉含情,那张小嘴更是润泽鲜嫩,忍不住一低头亲了上去,呃呜呜……没等林杏再说什么,已经被堵了个结实。 林杏一开始还怕变态把自己就地正法,后来发现,变态就亲自己,手也只搁在自己背上抚了抚,倒没再往下一步。 林杏就明白了,不是自己过不去,是这变态过不去,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女的,却又万分清楚自己是太监,既想幸了自己,又无龙阳之好,故此,才这般纠结的把自己搁在跟前儿,又是守夜又是女装的瞎折腾,折腾了半天也不想真幸个男的,尤其还是太监。 林杏琢磨,太监肯定还不如男的,没了下头那家伙什,不定多难看呢,以变态见惯了美人的眼光,即便再喜欢,估计也难以接受。 想明白了,忽胆子大了起来,变态束手束脚的,自己还怕什么,反而勾住皇上的脖子,直接坐在皇上腿上,主动回应了起来,手也伸进去皇上袍子里东摸西摸的吃豆腐。 摸了一会儿不解恨,探到变态的腰上,去扯他的腰带…… 林杏这一热情似火,皇上倒扛不住了,手忙脚乱的推开她:“小林子这是想通了不成,乐意伺候朕了?” 林杏腻在他怀里点头:“奴才刚想通了,万岁爷既如此抬爱奴才,奴才若再不应,岂非不识好歹。”说着,手还一个劲儿往皇上腰里头摸。 皇上忙按住她的手:“小林子能想通最好,只你年纪还小,又有先天不足之症,有些事儿还是再等等妥当。” 林杏肚子里都快笑死了,这家伙白生了色心,却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自己不乐意的时候,非要用强,自己这躺平了,他又不干了,这绝对是个欠抽的,看来以后,自己就这么对付变态,绝对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想到此,还有些不依:“奴才年纪虽小,却也不能让万岁爷忍着,万岁爷可好些日子不招寝了,再这么下去,憋坏了龙体,可是奴才的罪过,既万岁爷下爱,便疼些,奴才也受得住,只盼着万岁爷轻些就好。” 皇上真有些乱了,温香暖玉在怀,又是自己想了这么多日子的,那火蹭蹭的往上窜,想伸手幸了她,可一想到怀中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太监,那刚窜上来的火嗖就灭了,想推开怀里人,又舍不得,想抱又实在过不去。 正纠结呢,成贵走了进来,成贵一进来看见两人这架势,急忙转过身,咳嗽了一声:“回皇上,礼部尚书郭大人求见。” 这一句话算是救了皇上,急忙推开林杏,拢了拢衣裳:“宣他进来,小林子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林杏用含情脉脉的看了皇上一眼,微微躬身:“奴才告退。”出了暖阁,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进屋就趴在炕上,捶着枕头大笑了起来,对付变态还真得用点儿邪招儿不行。 接下来几天,林杏终于轻松了,不用天天过去守夜不说,连侍膳都用不着自己了,皇上下了口谕说自己身子弱,宜好生休养,不可过于劳累,虽仍关爱有加,却不在招林杏过去伺候。 估计是上回给林杏的热情吓着了,林杏倒乐的轻松,候盛给自己做的衣裳送了过来,虽说已经开春,穿不着这样的大毛衣裳,林杏还是臭美的穿上试了试。 候盛办事儿极为妥帖,不禁给她做了银狐披风,连帽子围脖做了一个全套,另外,还有一个海龙皮的坎肩,穿在里头最保暖,紫貂毛的帽子,外加两双软皮靴,也不知是什么皮的,林杏套上感觉了一下,柔软舒服比棉靴子强多了。 虽说如今天暖和了穿不着,也知道是好东西,找了个包袱皮,包了起来,琢磨回头送出去让子苓收着,这好东西留在宫里就不知便宜谁了,得弄出去才是自己的,就这里随便一件儿在现代都值老钱了,。 正美滋滋的想着,忽听外头旺财的声音:“丁哥哥来了。” 林杏眼睛一亮,顺子来了,打开门,果然是顺子,在御膳房这些日子,小家伙养的好,长高了一些,也更漂亮了,小脸有红似白的,脱了厚重的棉袄,换上夹的,整个人站在哪儿,跟一丛刚拔高的小树苗似的,瞧着就喜人。 等他进来,林杏伸手捏了捏他红润的小脸:“我们顺子越来越好看了。” 顺子脸一红:“林哥哥又打趣顺子。” 林杏拉着他手在炕边坐下:“万二哥不说要预备恩荣宴吗,御膳房这些日子忙,今儿怎么得了空?” 顺子沉默半天,掏出一个瓷瓶来递给林杏。 林杏打开闻了闻,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他:“你哪来的这东西,是太后吗?” 林杏能想到的只有太后,这瓷瓶里掺有油茶籽,这油茶籽可是比雷公藤厉害多了,现代研究的男性避孕药 ,就是以油茶籽为主要成分,可在二十秒之内杀死人类精子,明天就是秀女进宫的日子,莫非太后老妖婆担心瑞儿之事重演,这才收买了顺子。有些说不通,顺子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些日子,应该不至于如此眼皮子浅,会被太后收买。 想到什么,放开顺子,目光沉了沉:“你也是他们的人?” 顺子脸色白了白,低下头不吭声。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忽的笑了起来:“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闹半天,老娘身边儿没一个好人,滚,以后别让老娘看见你,听见没。”拽起来推到门边儿他一脚踹了出去。 关上门坐在炕上,气的肝儿疼,在这宫里真就不能有善心,一丝儿都不能有,想起顺子之前在自己跟前装疯卖傻,简直比刘玉还可憎。 气上来,看了看手里的瓷瓶,抬手就要丢出去,却停了停,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从刘玉嘴里透出的信息来看,自己大概跟变态有什么深仇大恨,被那些人送进来是为了找机会接近皇上,勾引皇上祸乱朝纲。 如今想来,根本说不通,那些人怎么就知道自己能接近皇上,如果不是自己穿过来,这丫头早死的透透了,命都没了,还接近个屁皇上,那些送自己进宫的人,要是真指望一个十一的小丫头干出什么大事,就是脑抽了。 最可能的就是打着唬把自己送了进来,如果能接近皇上最好,办不成,死在宫里也找不到他们头上。 从刘玉上面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到二狗子进宫的过程,再有如今曝露出来的顺子,这后头的人隐藏的极深,几乎每个人都是单线联系,却又能精准的掌握自己的动态,这只背后的黑手,随时都可能伸过来,支使自己为他所用。如果不是自己换了芯儿 ,忘了所有的一切,估计顺子也不会在此时曝露。 想到此,林杏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还想过带顺子出宫,实在可笑,而且,这些人不惜让顺子曝露,也要送了这么一瓶药,目的是什么?跟太后老妖婆一样让变态断子绝孙? 变态生不出儿子,得利的只有宁王,莫非这些是宁王的人?一看太后的招儿不行,就想通过自己来下药,选在秀女进宫的节骨眼儿,是怕在太后来不及下手之前,皇上幸了那些新进的美人儿,一旦怀上皇子,宁王就没戏了,自己会是宁王安排在宫里的棋子吗? 不可能,林杏摇摇头,如果自己是宁王的棋子,没道理太后会处处针对自己,难道宁王会连他亲娘都瞒着,绝无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了,如果变态没有子嗣而意外身亡,顺位继承人除了宁王还有谁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自己背后这只黑手的主人,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怎么就肯定自己会听他们的话, 毕竟自己如今在宫里,莫非除了那个左归丸还有别的药? 想到此,按着自己的脉仔细号了号,六脉平和健康非常,联想二狗子的遭遇,难道自己外头还有什么亲人? 林杏点点头,这个倒极有可能,这些人的还真是高手,控制人心远比控制人身要高段的多,尤其,他们找的还都是对亲情极为重视的人,二狗子如此,顺子也是如此,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顺子也是因为他爹娘弟妹进的宫,跟二狗子几乎毫无二致。 那么自己穿的这个丫头,也是这样的人吗?才会甘心受他们控制,只可惜,他们想不到自己已经不是林兴了,他们手里的筹码,哪怕是这丫头的亲爹,也跟自己没一毛钱关系。 至于这个药,滚他娘的吧,一抬手甩在地上,滚出数十颗小药丸,林杏看了看,忽的想出一条妙计,弯腰把地上的药丸子捡起来,重新装到瓷瓶里,拿着去了暖阁。 打头正碰上成贵,成贵看见林杏愣了愣,成贵颇理解万岁爷对小林子的纠结,万岁爷说到底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并无龙阳之好,却偏偏喜欢上了小林子,既不想幸个太监,却又丢不开,放不下,弄成如今这样,反倒有意无意的避着小林子。 小林子反而变了个样儿,一反常态,有事儿没事就往皇上跟前凑,越是这样,万岁爷越纠结,也越避这小林子,避着吧,心里还惦记,每天不问几遍,都不安心,故此,如今看见林杏,成贵的表情颇为复杂,不知该让她进去还是让她回去。 林杏今儿却没说要进去给皇上请安:“大总管,这是慈宁宫的小太监,今儿给咱家送来的,跟着药瓶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这个。” 说着从腰里抠出一个金锭子一并递给了成贵。 成贵一惊:“莫非是毒药?” 林杏摇摇头:“据咱家所知,这里掺有油茶籽,油茶籽不是毒药,却是比雷公藤还要厉害的避子药,只要万岁爷吃上一粒,便幸多少女人都是白费功夫,除了油茶籽还有催情药,若男子长久服用此药,最后的结果便会精竭而亡。” 成贵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且等等,咱家去回万岁爷。”说着扭身进去了。 林杏暗笑,狗咬狗一嘴毛,别管这背后之人跟宁王母子有没有关系,自己都得填把柴火,太后那老妖婆上回打自己板子的账,可还没算呢,即便如今还不是皇上跟太后闹翻的最佳时机,也得把这一锅本来就乱的粥,搅合的更乱,自己趁乱或许可以找机会脱身。 不一会儿成贵出来:“万岁爷叫你进去。” 林杏目光闪了闪,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痴情哀怨,欲语还休该怎么表现,一进去就死盯着变态看,眼珠子都不带错一下的,眸光里的期待,哀怨,难过,思念……等等一闪而过。 当然,这是皇上眼里的林杏,皇上有些不敢跟他对视,略错开目光,柔声道:“身子可还好?” 林杏幽幽的道:“谢万岁爷垂问,奴才很好,只是有些想万岁爷,若能近身伺候万岁爷就好了。” 林杏说着瞄了变态一眼,见变态仿佛有些愧疚之色,不禁暗乐:“奴才虽心里想着万岁爷,若万岁不召见,奴才也不敢搅扰万岁爷清净,只是慈宁宫今天送来的药非同小可,既慈宁宫找到了奴才头上,想必是急了,万一还有别的门路,万岁爷岂不危险,奴才这才过来禀告万岁爷,千万万千的保重龙体,只要万岁爷龙体康健,心情愉悦,奴才纵死也瞑目了。” 皇上一皱眉:“ 胡说什么,什么死啊活的,你,过来朕瞧瞧。” 林杏眼睛一亮,扑了过去:“万岁爷,奴才就知道您没忘了小林子,奴才这两天日里夜里都想着万岁爷呢……”说着在皇上身上一通乱摸。 凑到皇上耳边小声道:“万岁爷奴才这些日子瞧了不少图谱,方知道,以前奴才的想法有多可笑,其实男人跟男人之间,也是可以快活的,就是第一次疼些,只要万岁爷喜欢,奴才能忍得住。”说着,又去扯皇上的腰带。 成贵有些傻眼,哪想林杏如此大胆,自己还在跟前儿呢,就如此放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忙转过身去。 皇上抓住林杏的手,俊脸也有些暗红,低声道:“不许胡闹,你身子弱,好好养着,朕不着急。” 林杏心里都快笑死了,却仍一本正经道:“万岁爷莫不是有了美人,就不喜欢小林子了。”这话说出来林杏自己都觉恶心。 皇上却更为愧疚:“朕怎会不喜欢小林子,朕是为小林子身子着想,听话,回去好好养着身子。” 林杏抠了抠手指:“可宫里有些闷得慌。” 林杏话一出口,皇上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你想出宫?” 林杏在心里问候变态的十八代祖宗,合着,你自己不想当同性恋,还非占着老娘,连出宫看看美男这点儿乐子都没了,自己还有什么想头,却知道变态的醋大,低声道:“奴才不是想出宫,就是总在屋子里待着有些闷。” 皇上脸色缓了缓:“御用监那么多事儿还不够你忙的,若是再闷了,就去御花园走走,过两日恩荣宴准你随侍。” 林杏悻悻然站好,眼却盯着炕桌上的金锭子。 皇上不禁笑了一声:“还是个小财迷。”把金锭子给了他,又另外赐了她一柄玉如意,林杏才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 看着林杏出去,半天皇上才收回目光,想起什么道:“成贵,小林子说的那些图谱画册,你去给朕找些来。” 成贵愣了愣:“万岁爷,明日新选的秀女就进宫了,万岁爷不如择一两个招寝,也好绵延皇嗣,太后之所以把主意打到小林子头上,不就是怕万岁爷招寝了新人,诞育皇嗣。” 皇上敲了敲桌面:“此事朕倒有些想不通,太后明知朕喜欢小林子,前头因为小林子,折损了王直跟冯国安,早恨极了小林子,怎会收买她。” 成贵心里一跳:“万岁爷的意思,是有人利用此事挑拨万岁爷跟太后的关系?” 皇上冷哼了一声:“朕与太后的关系还用挑拨吗?”目光闪了闪:“成贵,你觉不觉得小林子最近不大对劲儿,之前朕要幸她,她可是千方百计的躲着,怎忽然就想开了?”说着叹了口气:“说来也怪,朝堂那么多大臣,朕都可以看透,却怎么也看不透小林子的心思,你说她是真心要跟着朕吗,而且,朕总觉着小林子该是女子。” 成贵咳嗽了一声:“万岁爷是夜有所思,才有如此想法。” 皇上想了想:“你得空去查查当年的净身记录。” 成贵心说,万岁爷这是走火入魔了啊,竟然觉得林杏是女子,这怎么可能,要是哪个丫头跟小林子一样的脾性,那绝对是千古难遇的祸水,不,妖孽。 刚要出去就听皇上道:“把这个药让人送去江南,既是母后所赐,也不能白搁着,另外,再赐宁王二十名宫女,交代她们好生伺候宁王殿下,若不尽心,诛九族。” 成贵忙道:“遵旨,老奴这就去安排。” 再说林杏,出宫是别想了,索性去御药房溜达了一圈,准备跟万全唠唠,不想,刚进御药房就碰上了个老熟人马元之。 马元之上回被万岁爷处以宫刑,挺是挺过去了,马府后院却闹翻了天,马元之的老婆跟个小厮勾搭上了,正好被马元之捉奸在床,他老婆羞愧之下上吊死了,娘家有个破落户的嫂子,堵着马元之的府门骂好几天,说自己妹子嫁给没卵蛋的男人,偷人也应该,这么死了冤得慌,让马元之赔银子,引得好些人围着看热闹。 马元之没辙,也不能因为这事儿闹到衙门去,不够丢人的呢,最后赔了几百两银子才把事儿了了。 这事儿御药房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都成笑话了,林杏自然也听说了,暗笑了好久,这当头遇上,也不想搭理他,刚要过去,马元之却站下了:“林公公,下官听说明儿秀女进宫,听说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林公公倒是还有闲心来御药房串门子。” 林杏目光在他下半身停了停:“怎么着,马太医如今家伙什儿都没了,还有惦记美人的心思呢,听咱家一句劝,您这使不上劲儿,干着急,惦记也是白惦记,趁早消停着当你的差事吧,底下的家伙什儿没了不要紧,回头再有个差错,吃饭的家伙没了,可就交代了。” 马元之气的脸色通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不是靠着卖屁,股,能有今天吗?” 林杏乐了:“卖屁,股怎了,这也是本事懂不懂,我林杏就能卖给万岁爷,你马元之就算脱了裤子,撅着哪儿,狗都不瞄一眼,要说你还真不受教,你就不琢磨琢磨,不是你师傅孙济世力保,就凭你,还想在御药房当值,洒扫处刷马桶都没你的份儿,少他娘惹老子,惹怒了老子,下回就不是切你的子孙根这么便宜了。”迈脚进了御药房。 孙济世这个师傅倒是心软,殊不知把这么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搁在跟前就是祸根,溜达了一圈没找着孙济世,也没了找万全唠嗑的心思,回了乾清宫自己的小院。 跑了一路,觉着身上有些汗意,便叫旺财烧水洗澡,刚脱了衣裳泡进浴桶,就听外头门推了一下,林杏一惊,急忙裹了衣服跳出来:“谁?谁在外头?可是旺财?” 却听见柳嬷嬷的声音:“老奴莽撞了,万岁爷刚赏了玫瑰花味儿的胰子,叫老奴给林公公送过来。” 林杏:“劳烦柳嬷嬷了,先搁在外头吧,等咱家收拾妥当再去谢恩。” 听着柳嬷嬷的脚步声去远了,林杏暗叫不好,自己洗澡的时候吩咐旺财在外头守着了,柳嬷嬷怎会不声不响就进来,若不是自己留心闩了门,这老婆子岂不直接闯到了屋里。 柳嬷嬷是变态的耳目,这个林杏早就知道,旺财估摸也是,旺财那些话,林杏一个字儿都不信,乾清宫是想回就能回的吗,再说,自己看过侍膳监之前当差的花名册,可没旺财这个人。 这个倒没什么,毕竟变态把自己弄回宫,就是为了看着,今儿柳嬷嬷这事儿却有点儿不对,莫非变态开始怀疑自己是女的,特意找个借口让柳嬷嬷来试探? 若果真如此,可是大麻烦,这人一旦起了疑心,不落了实是绝不会打消的,自己这天天防着可防不住,倒不如一次解决,也能一劳永逸…… 第62章 得大闹一场 柳嬷嬷从林杏这儿出来直接去了暖阁回话,刚磕了头,皇上就迫不及待的问:“如何?”柳嬷嬷也有些疑心,虽说小太监也有不少生的清俊的,但林杏这么漂亮的却不多见。 更何况,那天他穿上女装,别说皇上,就是自己这个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的老嬷嬷,都有些分不出,活脱脱就是一个美人痞子,比那些新选进来的秀女还漂亮,最要紧是美的生动。 柳嬷嬷在宫里这些年,什么美人没见过啊,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只要能想到的美人,宫里都能找着一样的,可就林杏这样的美人,从未见过。 纵然眉眼儿再美,也不如那股子精灵气儿,这就好比画龙点睛,有了这股子精灵气儿就美的稀罕了,也难怪万岁爷丢不开手,便是自己瞧着都喜欢,觉着这位就该是个美人儿,怎会是太监呢。 听见万岁爷问忙道:“老奴去的时候林公公正沐浴,从里头插着门,不叫人进去,林公公让老奴把胰子放到外头,说过会儿收拾好了再来谢恩。” 见皇上颇有些失望,不禁道:“老奴倒从未见哪位公公沐浴还插着门的,天热的时候,小太监们井台边儿上,脱了衣裳冲洗身子也不新鲜,那些掌事的公公也多会让跟前的小太监伺候沐浴,倒是林公公这般自己插着门在屋里洗澡的,不曾见过,老奴问了旺财,旺财说林公公喜净,便天冷的时候也几乎天天沐浴,却又几天例外,旺财也不知为什么,且,那几天林公公格外怕寒,总是穿得厚厚坐在暖炕上,还让旺财灌了汤婆子抱在怀里。” 皇上目光一闪:“你是说……” 柳嬷嬷道:“林公公为何如此?老奴不知,倒是之前伺候瑞美人的时候,每个月额小日子,都是怕冷怕寒的,更不能沐浴。” 皇上略沉吟,正说着,林杏前来谢恩,皇上脸色一喜,忙叫进来。 林杏一看柳嬷嬷在旁边,皇上眼里不可错辨的喜色,心里更有几分怀疑,却还需试探试探:“奴才谢万岁爷赏。” 皇上却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挥挥手,柳嬷嬷跟暖阁里伺候的小太监都退了出去。 林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变态不是认定自己是女的,就憋不住了吧,正想着,已被皇上搂进了怀里,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了句:“小林子可想朕了?” 这句话问的极为暧昧,林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迅速转了几个过子,非常明白,如果这时候自己怂了,变态更肯定自己是女的,结果不用想也知道,肯定直接扒了,幸一回,憋了这么长时间的男人是非常可怕的,如果发生了这种事儿,就再无转圜了。 最好的结果是变态不计较自己的身世,然后,自己成了变态后宫里嫔妃之一,最差的结果就是自己的小脑袋搬家,无论最好还是最差的结果,都不是自己想接受的,所以绝不能落到这一步。 好在今天有所准备,虽说刚发育的身体,这么对待有点儿残忍,但为了安全过关也顾不上了,刚林杏特意用肉色的布把胸部紧紧缠了两层,摸上去平平整整,绝不会有所误会,至于下面…… 林杏不认为,变态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会如此直接,自己跟变态纠缠了这么久,还能安全的在宫里混,究根结底就是因为变态并无龙阳之好,甚至,还颇为抵触,不然,自己早被变态爆了八回了。 虽然有点儿危险,但人生何处不赌,赌赢了自己就过关了,赌输了那是自己命不济。 而且,以变态的色劲儿,即便自己赌输了,十有八,九也不会马上杀了自己,只要有缓冲,自己就有逃跑的时间,实在不行就下药,把宫里的太监侍卫都迷昏了,就不信逃不出去。 不过这是没法子的法子,如今还能赌就先赌一把,万一赢了呢,自己的赌运一向颇佳。 想到此,不等皇上有所行动,直接一抬腿跨坐在皇上腿上,身子直接腻进了变态怀里,手臂勾住脖子,抬头亲了上去,主动就把自己的舌头送进了变态嘴里,手伸进去龙袍,一通乱揉,甚至捏了捏皇上的奶,头,更拉着皇上的手在自己胸前揉了揉…… 感觉皇上的身体有些僵,林杏觉着,这场豪赌自己已经赢了大半,开始乘胜追击直奔主题,这回连裤腰带都不解了,直接探了进去,可惜还没碰到要紧的地儿,就被皇上抓住手:“小林子不可……” 狗屁不可,不可你特么让柳嬷嬷试探老娘,这会儿老娘成全你,你倒缩了,门都没有。 林杏一咬牙,拿着变态的手,就往自己下,身摸了过去,还没摸到地儿呢,皇上一用力把林杏推到地上了。 皇上的目光从林杏胸前,明显有些失望,林杏很清楚他失望什么,自己如今的德行,应该相当香艳了,外头的太监袍子扯开大半,露出里头的月白中衣,当然里头还裹着几层肉色的棉布,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透过月白中衣裳,若隐若现的肉色,几可乱真,所以变态才失望,也没继续下去。 林杏坐在地上没动,用一种哀怨的目光盯着变态,要多哀怨又多哀怨,林杏脑补了一下自己爷爷死时的心情,又加了点儿求而不得的渴望,非常到位。 林杏自己都觉得以后不当医生了,可以考虑当演员,角色如何入戏,心里揣摩如何更有深度,她已经快练出来了,比那些北影中戏的高材生一点儿不差。 直到看得变态愧疚的伸手来拉她,林杏却往后缩了缩,跪在地上:“奴才放肆,触犯龙体,自请重罚,请万岁爷降罪。”然后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低下头。 暖阁中寂静非常,半晌儿变态才开口:“小林子怨朕了吗?朕也不想如此,只是朕终究不能……小林子你先下去吧,让朕,想想,想想……” 林杏失魂落魄的出了暖阁,一路游魂一样的回了自己小院,旺财叫自己都装着没听见,进了屋插上门,就笑的一步也走不动了。 这男女之间还真是你弱他就强,自己刚才破釜沉舟的一闹,变态果然就怂了,林杏估摸这么一来自己应该能消停些日子了吧。 果然,皇上连着好几天没招他,林杏也没主动过去请安,那天一副失魂落魄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都做出来了,再去请安就显得假了,干脆躲在小院里就当休假了。反正自己这个小院还不错,虽无四时美景,却清净,地儿也不小。 开了春,万物复苏,林杏在屋里待了几天之后,觉得做的样子差不多了,伤心过后寄情田园也算说得过去,便叫旺财找了家伙什来把院子的空地圈了个小菜园子,翻了两边地,种别的怕不好活,让旺财找了点儿韭菜籽儿种上,天天浇水,没过几天便出了一茬青嫩的韭菜苗。林杏高兴的不行,天天的乐子就是看韭菜苗长了多高。 成贵来的时候,林杏正在院子里吃韭菜炒鸡蛋呢,旺财在厨房里烙饼,既然旺财是来监视自己的,不给他找点儿事儿,实在对不住自己,林杏问他会不会做饭,旺财说会一点儿,于是林杏的三餐就归了旺财。 自从知道顺子是那些人的耳目,林杏就不想去御膳房了,不是伤心是懒得看见顺子,觉得膈应,,干脆叫旺财去御膳房要了食材自己做。 旺财的手艺还成,虽说比不上刘玉,不过面食做得极好,尤其烙的饼,上下七八层,好吃到爆,卷着韭菜炒鸡蛋,简直是极品佳肴,尤其韭菜还是自己种的就更香了。 吃着甜头之后,林杏打算把旁边的葡萄架也掘了,前头住在这儿的周和就是个没算计的,种这么一架葡萄有屁用,管着御膳房还能缺了葡萄吃吗,尤其问了旺财后,听说这架葡萄是为了瞧着好看的,结出的葡萄又酸又涩的不好吃,林杏更觉多余,打算把葡萄掘了种上大葱。 林杏喜欢这种有辛辣味道的蔬菜,抗癌,还能防变态,林杏就不信,自己一嘴大葱,打嗝儿都是臭韭菜,变态还能下得去嘴。 当然,这不过是以防万一,目前来看,貌似自己失宠了,自从上回在暖阁跟变态激情了一回,这一晃都一个月了,变态都没召见自己,估摸跟自己一样,自己忙着种菜,变态忙着播种,毕竟美人儿们都进宫了,怎么也得新鲜些日子,都祸害了再挑几个可心的做长久调教。 自己倒是出去溜达个几次,别人都躲着自己窃窃私语,林杏自己都觉自己像个弃妇,久了也就不出去了。 见成贵进来,林杏让他:“大总管来了,吃了吗,要不一起吃吧。”说着指了指小桌上的韭菜炒鸡蛋。 成贵嘴角抽了抽,乾清宫近日最大的新闻有两个,一个是新进秀女工部刘侍郎的三小姐刘凝雪得了宠,连着侍寝两回,封了美人,虽位份不高,可是联想之前瑞儿怀了龙胎,才封了个美人,便可知颇得圣意了。 第二个新闻就是林公公失宠之后,躲在院子里种起了菜,一个月了也不见出去走动,差事也不理了,都说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要不好端端的侍膳总管种什么菜啊,想要多少没有。 成贵却不信,事实上,他觉得天下所有人都得了失心疯,小林子也不可能,这小子心理之强大,脸皮之厚,性子之无赖是成贵生平仅见的一位,这样的人要是得了失心疯,天下人就都是疯子。 对于皇上跟林杏那天的事儿,成贵是最清楚的, 毕竟他是大内总管,只要干系万岁爷,哪怕穿衣吃饭拉屎之于他都是大事。 那天林杏跟皇上在暖阁里,他在外头可听得真真儿, 本来还以为事儿成了,不想,万岁爷还是过不去,若就此丢开也还罢了,偏偏心里还挂念着,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了。 林杏见成贵盯着自己,不禁道:“大总管也是来看看奴才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的?” 成贵咳嗽了一声:“万岁爷应过你去恩荣宴,今儿正是吉日,保和殿大开恩荣宴,小林子跟咱家走一趟吧。” 林杏摇摇头:“奴才多谢万岁爷还惦记着应下的话,只不过事易时移,如今奴才还是别去了,省的搅了万岁爷得良才的好心情。” 成贵沉默片刻:“小林子,你不是又想出宫了吧。” 林杏瞥了他一眼:“大总管,禁宫层层守卫,就算奴才变成鸟,只怕也得给射下来了,怎那么出宫。” 成贵:“小林子,你得替万岁爷想想,你毕竟是……”顿了顿:“万岁爷如此也是不得已,万岁爷心里想着你呢。” 林杏冷笑了一声:“大总管这话听着新鲜,闹半天,万岁爷都是抱着美人想奴才的,您不是想跟我说,万岁爷把怀里的美人当成奴才了吧,奴才可没这样的造化,奴才就是个太监,当不得万岁爷这么想着,恩荣宴奴才就不去了,大总管就跟皇上说,那保和殿庄严肃穆,乃是为国甄选栋梁之地,奴才一个太监可不配站在哪儿,慢走不送。” 成贵见劝不动只得叹了口气,出去奔着保和殿去了。 恩荣宴刚开始,一道一道精美的御膳正往上端,可皇上的目光却落在一侧的小门处,看成贵一个人走了进来皱了皱眉:“小林子呢?” 成贵低声道:“回万岁爷小林子着了些风寒,身子不大爽利,让老奴替他谢万岁爷恩典。” 皇上蹭的站了起来:“倒跟朕闹上脾气了,朕去瞧瞧。”说着就要往外走。 成贵忙道:“万岁爷这恩荣宴可开了,三甲进士都在下头候着万岁爷垂训呢……”不等成贵说完,皇上已经从侧门出了保和殿。成贵忙跟了出去。 林杏这些日子郁闷,生气,憋屈,死变态一天一个美人睡得不亦乐乎,自己就只能躲在院子里种菜,对着的只有旺财那张丑不拉几的脸,搁谁谁不憋屈啊。 宫里禁了赌,那些太监见了自己能躲就躲,不能躲的也躲,仿佛自己是瘟疫,过去的老哥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不痛快,后宫的嫔妃更是把自己当成了恶鬼,恨不能敬而远之,自己这宫里简直成了人嫌狗厌的存在,既没了乐子,又捞不上好处,还混什么。 即便得了好处,想送出宫也绝无可能,以前自己往宫外带东西都是拜托孙济世,他是太医,天天进进出出格外方便,可上回自己让他把那几件大毛衣裳带出去,那老头儿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说皇上下了旨,宫内进出都必须严加检查,以免有人夹带私货出宫。 不是林杏多想,而是肯定变态这么干,针对的就是自己,林杏很快发现,自从那天暖阁的事儿过后,哪怕变态不想幸自己了,也没放自己走的打算,反而看管的更加严密。 林杏十分怀疑,变态想关她一辈子,想让她在这个屁大点儿的小院里自生自灭,做梦,自己过不上舒坦日子,谁也甭想舒坦的了,不破不立,安静了这么久是时候大闹一回了,闹的急了一拍两散,发落自己出宫最好,就算出不了宫,也得过回之前风生水起的小日子,没说越混越回去的理儿。 皇上进来的时候,林杏正给院里的韭菜浇水,前儿下了一宿雨,院子当间的接雨瓮里积了半瓮雨水,日头晒了一天,正好浇菜。 林杏舀了一桶出来提过去,一瓢一瓢的浇在韭菜畦上,本来有些蔫头耷拉脑的韭菜苗,立马就精神了,比打了鸡血还管用。 林杏知道变态进来了,却不搭理他,仍浇她的水,皇上也没吭声,就站在院门哪儿,看着林杏浇水,脸色说不上是好是坏。 成贵琢磨,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事儿啊,保和殿还有一殿人呢,想着咳嗽了一声:“小林子,万岁爷来了。” 林杏放下手里的瓢走了过来:“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低头看她:“你是在怨朕吗?” 林杏:“小林子有怨皇上的资格吗,小林子是万岁爷的奴才,万岁爷叫奴才死,奴才不敢生,万岁爷想幸奴才的时候,奴才不乐意也得乐意,万岁爷厌烦了,一甩手,奴才就成了人嫌狗厌的存在,奴才不敢怨万岁爷,奴才就怨自己,命不济进宫当了太监。” 皇上:“还说不是怨朕,分明就是了,小林子,朕不是有意冷落你,朕只是……不好男风。” 林杏万分鄙视这变态,你不好男风,勾搭老娘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啊。 皇上叹了口气:“朕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想了这些日子也没想出来,小林子你自来聪明,不然,你告诉朕该怎么办好不好。” 林杏猛的抬起头来:“奴才说了万岁爷就应吗?” 皇上:“你说了朕就应,只除了不能出宫。” 林杏:“若奴才就想出宫呢。”说着一个头磕了下去:“还望万岁爷成全。” 成贵一惊,果见万岁爷脸色已经阴了下来,要真能放开手,还用得着这么折腾吗,小林子这句话直接就捅到了万岁爷的痛处,急忙道:“小林子,太监岂能出宫。” 林杏:“怎么不能出去,万岁爷乃天下之主,天子之手能掌日月星辰,放奴才一个太监出宫,算的什么大事儿,况且,宫中似奴才这般的太监成百上千,既然万岁爷不待见奴才,何必放在眼前儿碍眼,倒不如放奴才出宫,奴才虽卑微,凭借一身医术,还可行医济世为百姓造福。” 皇上脸都黑了:“为百姓造福?”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阴沉沉的道:“朕看你是舍不得外头那几个小厮吧,小林子,朕倒是错看了你,之前口口声声不想伺候朕,外头倒是弄了几个清俊小厮伺候着,朕极为好奇,那几个怎么伺候你的,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的想出去,你那些跟朕使的手段,是不是都从他们几个身上学来的。” 林杏心里一跳,暗道,这变态不是把子苓几个给咔嚓了吧,想到漂亮温柔的子苓,可爱的广百,做的一手好菜的川贝,还有稳重而善解人意的马蔺,变成一具具无头尸,一股无名怒火就窜了出来:“你动了他们?” 成贵急忙喝道:“放肆,万岁爷跟前儿胡说什么呢。”见林杏眉眼儿含利,生怕这小子一怒上来,不管不顾的胡说一通,到时候可是大麻烦,忙道:“万岁爷并未如何,只是想知道你在宫外做了什么,怎么认识的新科状元杜大人跟文进士。” 林杏半天才想明白,成贵嘴里的人是杜庭兰跟文志达,眨了眨看向成贵,见成贵微微摇头,才松了口气,只要他们几个还好好的,自己就放心了。 殊不知,她这些表情落在皇上眼里更坐实了她跟那几个小厮有暧昧,脸色更冷:“本来朕还只是疑心,如今看来,你跟那几个小厮倒是实打实的不干净了,小林子,你就不怕朕把那几个小厮活刮了吗。” 林杏倒冷静下来了,看了他一眼:“万岁爷非要把屎盆子扣在奴才头上,奴才还能不接着吗,子苓几个是奴才偶然遇到,瞧着可怜才替他们赎身的,就是不想他们沦落到软香楼去当小倌,这才在安乐堂附近买了个院子安置。” 皇上冷哼了一声:“你自来不是最财迷吗,倒舍得这些银子。”话音里浓浓的酸意,让林杏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万岁爷如此是想逼死奴才吗,奴才横竖也没个下场,不若早死早投生的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药,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 皇上大惊,急忙掐住她的下颚从嘴里往外抠,抠出的药面子撒了一地,瞧着跟上回御药房的曼陀罗粉一模一样,脸色大变忙传太医。 孙济世小跑着来了,进了院就见皇上抱着林杏正逼着她漱口,地上洒了许多曼陀罗粉,不禁一愣。 成贵见他发愣,忙道:“孙大人这都快出人命了,您怎么愣上神儿了,小林子吞了曼陀罗粉,您快着给瞧瞧吧。” 孙济世这才回过神来,上前要给林杏号脉,林杏如今可不敢让他瞧,这两天正是自己倒霉的日子,这一瞧还不露馅了。 不等孙济世靠前,一挥手把皇上递到嘴边的碗打了出去,从变态身上跳起来,就往屋里冲,进了屋就插门。 可把皇上吓坏了,以为她还要自杀,一脚踹开门,抓住她:“你闹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林杏一把甩开他嚷嚷了起来:“这么活着,没意思,奴才就想死,万岁爷管天管地,还管的着奴才死吗,奴才活腻歪了,既然万岁爷不赐死,奴才自己来。”说着挣开皇上的钳制,一弯腰从靴筒里抽出那把剔肉刀来,半点儿犹豫都没有,对着自己的手腕子就是一刀…… “小林子不可。”情急之下也未多想,皇上伸手一挡,这一刀正扎在皇上胳膊上,血瞬间的就流了出来。 孙济世跟成贵差点儿晕了,哪想到会变成这样儿啊,孙济世忙上前来要给皇上看伤,皇上却挥了挥手:“不用你。”看向林杏:“这下好了,小林子该解气了吧,还不过来给朕看看伤的如何,可动了筋骨?” 林杏目光闪了闪,也真没想到变态会伸手来挡,本来林杏想的好好,挨一刀子没什么,以自己的技术,绝对能看起来既吓人,却又不会真的伤到,不过就是疼几天,要是能因此出宫,还是很值的,可变态一挡就麻烦了,伤了龙体可是杀头的大罪。 自己刚嚷嚷着想死,都是唬人的,她可还没活够呢,死了多冤啊,走过来把皇上的袖子掀开,看手臂的伤,自己这一刀心里有数,看着吓人,并没有什么力道,如果不是刀子太快,估计也不会流这么多血。 刀口并不深,只是血流的多,孙济世急忙从药箱子里拿出止血的田七粉,林杏洒在了伤口上,用纱布仔细裹好。 皇上低头看着她为自己包扎,忽的开口道:“小林子,你别要死要活的吓唬朕了,朕应你。” 林杏眼睛一亮抬头看着他,却听皇上道:“朕不放你出宫,却可封你做御前的副总管,你想赌钱吃酒,由着你,你喜欢出宫,跟朕说明白去哪儿,也随你,如此可好?” 饶是林杏都有些傻,这条件也太优越了,变态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还是说又想幸自己了,这不穷折腾吗。 皇上叹了口气:“你这么一闹,倒耽搁了恩荣宴,这些举子们十年寒窗,金榜题名,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恩荣宴,朕若缺席会冷了天下贤士之心,于国不利。”说着挑挑眉:“说起来,今次能选出良才,还该多谢小林子,若不是你提醒,朕也不会下旨重拟考题,更选不出这些治世良才了,今儿这恩荣宴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小林子。” 林杏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这么一闹,自己升职成了御前副总管,职位来说只比成贵低一级,禁赌令也解了,还可以随时出宫,貌似非常合适,还是见好就收吧,能过上以前的熨帖日子,比什么都强。 至于出宫,能自由活动了,自然会有机会,这事儿真不能急在一时。想通了,点点头。 成贵已吩咐人拿了崭新的龙袍,跟新出炉的御前副总管林杏,伺候皇上更衣。 一直到皇上带着小林子走了,孙济世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就没想到林杏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随身带着刀子已是大罪,还敢把刀子往万岁爷身上招呼,这是多想找死的人,才敢这么干啊,捅刀子,吞曼陀罗粉,这位的胆儿都能把老天捅个窟窿。 不对啊,曼陀罗粉不该这个颜色啊,孙济世伸手粘了一点儿,送进嘴里尝了尝,愣了愣。 成贵留下收拾善后,皇上龙体受伤非同小可,若真追究能灭了林杏的九族,即便万岁爷不在意,此事也万万不能外传,刚万岁爷临走特意交代了,虽有些大不敬,成贵还是觉得,万岁爷跟小林子简直就是孽缘,这分不开又好不了,真不知还得怎么折腾呢。 叫人把龙袍上的血迹清洗了,又严令底下的奴才,今儿的事不可外传,若听到一点儿风声,都仔细自己的脑袋。 料理明白,一出来就见孙济世愣愣看着地上的曼陀罗粉发呆,这才想起来,曼陀罗粉可是毒药,这么洒在地上哪行,忙叫旺财收拾,仔细掩埋,想到刚才的事儿,不禁叹了口气:“这小林子耍起混来还真不惜命,连曼陀罗粉这样的毒药都敢往嘴里塞。” 孙济世听了忽觉好笑,小声道:“这可不是不是毒药,大总管仔细瞧,若是曼陀罗粉,颜色还要更深些,地上这些却隐隐有珠光色,刚下官尝了尝,估摸是豆粉掺着珍珠粉调的。” 成贵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孙济世:“是豆粉掺着珍珠粉。” 成贵一拍大腿:“咱家就说这小子最是贪财惜命,哪能把毒药往嘴里塞呢,这别人都可能活腻歪了,唯有她活的舒坦着呢,哪舍得死。” 孙济世摇摇头:“他还真敢,这可是欺君之罪,若万岁爷追究下来,如何是好?” 成贵扑哧一声乐了:“孙大人这话可白说了,欺君算什么啊,您没看见刚才那刀子都敢往万岁爷身上招呼,不禁没杀头,反而成了副总管,如今就比咱家差这么一点儿了,咱家像小林子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还在酒醋房打杂呢,不过,咱家那时也没小林子这么多心眼子,更没有他的手段,能把咱们万岁爷都辖制住,这就是一位神道,得了,咱家不跟您唠嗑了,前头保和殿正热闹呢,今年进士及第的可有不少青年才俊,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咱家得过去沾沾文气儿。”手里的浮尘一甩走了。 再说林杏,换了副总管的服饰跟在皇上身后进了保和殿,站在龙座下首,手里抱着一柄浮尘,挺是那么回事儿,眼珠子往下瞄了瞄,正瞧见前头席上的杜庭兰,见他盯着自己看,不禁冲他眨眨眼,听见皇上咳嗽了一声方收回目光。 恩荣宴就是朝廷恩典,让天下的读书人感觉到君王的亲和力,林杏理解就是作秀,皇上秀一下自己礼贤下士的姿态,下头初初金榜题名的读书人,秀一下自己报国的忠心,然后吃点儿喝点就散了。 林杏相信,再美味的佳肴这时候吃到嘴里,也不及皇上赐下的一盏御酒, 变态很能笼络人心,一句与朕共治天下,就引得山呼万岁声不绝于耳。 林杏真心觉得,变态这种人如果不当皇帝,可以考虑干干传销什么的,人心的把控能力,语言的煽动力,这家伙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不过杜庭兰老若有若无盯着自己作什么,不是看上自己了吧!林杏忽有些烦恼了,变态这朵烂桃花还没折腾明白呢,再来一朵,自己的小命就真交代了。 而且,无论是变态还是杜庭兰,都属于心机深沉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再有姿色,也最好别碰,没好处,这是林杏自打穿过来的经验之谈,还是想想怎么捞点儿好处吧,这一个多月自己亏死了。 一场恩荣宴至掌灯时分才散,皇上有些喝高了,扶着林杏的手脚步还有些踉跄,好容易到了乾清宫,林杏也累出了一身汗。 开了春,皇上就不再暖阁起卧了,挪到了寝殿,寝殿比暖阁大的多,林杏跟成贵两人合力把皇上放在床上,见旁边立着两个漂亮的小宫女,林杏招招手:“傻站着干什么,差事都忘了,还不伺候着。” 两个小宫女彼此看了一眼,忙过来伺候皇上脱靴,更衣。 林杏正打算功成身退,不想皇上却忽然抓住她的手:“小林子朕不是不见你,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你,只你不出宫,就由着你的性子过可好……” 饶是林杏脸都有些红,这变态趁着酒意装疯卖傻呢,见两个小宫女盯着自己看,林杏眼睛一瞪:“不好好当差瞧什么呢,再瞧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两小宫女脸色一白,忙低下头,林杏把手抽出来,吩咐两人好好伺候着,便快步出去了,跟变态待在一起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成贵见他出来,目光闪了闪:“林公公这是要去哪儿?” 林杏嘿嘿一乐:“大总管,当着明人咱就别说暗话了,里头那俩小宫女可算姿色倾城,就端茶倒水多可惜,咱家不出来,那两位也不好施展不是。” 成贵皱了皱眉:“咱们当奴才的最要紧是体察圣意,万岁爷若有心,也不会等到今儿了。林公公仔细弄巧成拙。” 林杏笑了:“有心无心,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说句大不敬的话,万岁爷春秋鼎盛,正是好时候,不趁着这会儿多生他几个皇子,再过几年只怕有心也无力了。” 成贵嘴角一抽,这位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两人正说着,张三走了过来说外头刘美人送了亲手做的解酒汤来。 林杏目光闪了闪笑道:“美人娘娘还真是温柔贤惠的典范,这恩荣宴刚散,就送了解酒汤来,如此心意,想必万岁爷也不忍拒绝,快去请进来吧。” 林杏十分好奇这位传说中新得宠的美人,到底如何国色天香。 成贵忙道:“万岁爷没说召见,咱们当奴才的如何能放人进去。” 林杏小声道:“大总管您不是糊涂了吧,这不放人进去,哪来的皇嗣呢,要知道,万岁爷一个人可生不出皇子来的。” 猛然见那边儿廊间环佩轻响,远远走过来一个弱不胜衣的美人,白衣翠裙,纤腰一握,光看身段儿就能酥了半截子。 再瞧那张小脸,简直比枝头新绽桃花还勾人,皮肤白皙光亮,仿佛能掐住一兜水儿来,即便慧妃那样的美人,跟这位一比也略逊了一筹,纤纤玉手端着水晶盘,盘中一个琉璃盏,能瞧见里头剔透的汤羹,微微晃了晃,真是无一处不美。 便林杏都想过去摸摸那张桃花脸,更何况男人了…… 第63章 又一个美人 成贵见林杏盯着刘美人眼里那贼亮的光,忍不住颤了颤儿,这小子的色心还真是藏都不藏,就这么大咧咧的盯着瞅。 显然,林杏的目光惊住了美人,美人停住脚儿蹙了蹙眉,看了林杏两眼,一个奴才这般大胆盯着自己,论理打死都活该,却见她一身总管太监的服饰,又有些迟疑。 而且,御前大总管成贵并未出声,可见这奴才是个有来头的,最后决定略过这奴才放肆的目光,对着成贵微微躬身:“凝雪见过大总管。” 成贵忙一侧身:“老奴可当不得娘娘的礼。” 刘凝雪笑道:“论长幼凝雪是小辈儿,给大总管见礼是该着的。”说着往槛窗里扫了扫,小声道:“闻听今日恩荣宴万岁爷吃了酒,凝雪没别的手艺,倒是常在家给爹爹做醒酒汤, 便做了一盏送来,万岁爷可是睡下了?” 成贵看了林杏一眼,林杏嘿嘿笑道:“万岁爷刚正叫渴呢,奴才留了两个小宫女伺候,正担心她们手脚粗苯,伺候的不妥帖,可巧娘娘就来了,娘娘快请进吧。”说着,伸手打起团花福寿帘。 刘凝雪愣了愣:“这位公公是……” 成贵咳嗽了一声:“回娘娘话,这是林公公,万岁爷钦点的御前副总管。” 御前副总管?林公公?刘凝雪脸色一变,一双剪水双眸定定落在林杏身上,这就是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奴才,万岁爷瞧上的太监。 在他脸上瞧了又瞧,眼里划过一丝轻蔑:“我当是谁生的这般清俊个模样,原来是林公公,怪不得外头人都说林公公生的好看呢,今儿这一瞧方知道真是个美人儿。” 成贵心里咯噔一下 ,这刘凝雪年纪不大,之前说话做事儿倒极稳妥 ,侍郎大人一再相托,成贵也就暗里照顾了些,可没想到这丫头今儿一抽风直接就跟林杏对上了。 成贵冷汗都冒出来了,瑞儿的例子可还在前头摆着呢,林杏是奴才,可这奴才是万岁爷心尖子上的人儿,谁碰谁倒霉。 更何况,刘凝雪虽侍寝过两回,却没成真事儿,他在外头听得真真儿,万岁爷就跟她谈论诗词歌赋来着,这刘凝雪是京里有名儿才女。 说起来,也真拿不准万岁爷的性子,万岁爷爱才惜才,又是这么个玉雕儿样儿的美人,在跟前儿谈诗论词,红袖添香,怎么末了就没成事呢。 这也是让成贵忧心不已,万岁爷心里再惦记林杏,即便将来想通了,幸了林杏,林杏可生不出皇子来,这大齐国的皇嗣还得指望别人。 而且,皇上如今过不去自己那一关,也不能总这么憋着不是,憋得日子长了可伤身,后宫嫔妃着了太后的暗招儿,大多有体寒之症,这几个新选进来的秀女,就成了成贵心里的救世主,尤其最看好刘凝雪,出身好,模样也好,性子也明白,瞧着是个能成气候的,却不想自己看走了眼,这位也是个蠢人,竟跟林杏过不去。 林杏的性子成贵最清楚不过,别看面儿上嘻嘻哈哈,最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一点儿亏都不吃,跟万岁爷都敢招呼刀子,就甭提别人了,得罪了他,失宠那都是好的,这小子出个招儿就能整死刘凝雪。 想到此,忙道:“万岁爷刚睡下,娘娘快些进去伺候吧。” 刘凝雪瞥了林杏一眼,刚要往里走,忽听林杏呵呵笑了一声:“美人娘娘才是美人,小林子算的什么,瞧这一双玉手青葱似的,望一眼就叫人喜欢,奴才略通医术,不如奴才给美人娘娘瞧瞧脉吧。”说着,手伸过去在刘凝雪的手腕子上摸了一遍。 刘凝雪大怒,何曾想过一个奴才敢跟自己动手动脚,一抽手指着他:“大胆的狗奴才,敢调戏后宫嫔妃,活腻了不成。”跟左右殿前的太监吩咐:“还不把这胆大包天的奴才拖出去。” 刘凝雪话音一落,却见殿前的太监没一个动的,不禁不动,还都别开头当没瞧见,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反了反了,今儿我就不信,没说理儿地儿了,我这就进去回了万岁爷给我做主。” 话音刚落就听里头咳嗽了一声:“谁在外头吵吵呢?” 听见皇上的话,刘凝雪狠狠瞪了林杏一眼,快步走了进去。 成贵低声道:“刘美人是工部侍郎刘大人的爱女,林公公留些人情的好。” 林杏笑了:“大总管这话说的,咱家这是帮美人娘娘呢,让她在万岁爷跟前好好露露脸,这么个美人儿,粉面含嗔,梨花带雨才美,说不准万岁爷见了,心一软就幸了,如此一来,皇嗣不就有着落了吗,总管大人也不用天天发愁了。” 成贵:“刘美人不过年纪小,一时言语冒犯,林公公大人大量,今儿瞧在咱家这张老脸儿上抬抬手,咱家知林公公这个人情,如何?” 两人正说着,忽听殿内传来一阵哭声,接着便是皇上的声儿:“小林子进来。” 林杏冲成贵摆摆手:“大总管可听见了,刘美人这又哭又求的,在万岁爷跟前告奴才的状呢,这可不是咱家不抬手,是美人娘娘要奴才的小命呢奴才总得自保不是。”抬脚进去了。 成贵叹了口气忙跟了进去。 林杏进去的时候,帐子已经拢了起来,皇上大马金刀的坐在龙床上,刘美人跪在床边儿的脚踏上,一张桃花脸贴着皇上的大腿,正在那儿抹眼泪呢,瞧着可怜非常:“万岁爷给嫔妾做主,这狗奴才竟敢调戏嫔妾。” 皇上皱眉看着林杏:“小林子你可听见了,有何话讲?” 刘美人愣了愣,以她想,皇上即便瞧上太监,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玩意罢了,平常图个乐子,调戏嫔妃这样的大罪,按在头上,必然活不了,皇上的女人岂是太监能碰的,而且,听说这奴才前些日子失宠了,这忽然又回了御前,不定是使唤了什么手段,有这么个人在御前勾着万岁爷,他们这些嫔妃往哪儿摆,正赶上这奴才色胆包天,对自己下手,就借着这个机会闹了出来,想料理了这奴才,省的碍眼。 不想万岁爷却没叫立即打死,听话音儿,反倒是让这奴才分辨,心里暗惊,莫非自己这一招棋走差了? 不禁看向成贵,成贵这会儿低着头,一个眼色都没有,从刘凝雪那几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成贵就知道完了,林杏绝不会给自己树这么个敌人。 林杏跪下磕头:“回万岁爷,奴才哪敢调戏美人娘娘,是瞧美人娘娘脸色不郁,仿佛积有内火,只怕要有症候,这才想着给娘娘瞧瞧脉,也好及早治疗,免得将来酿成大病,可就不好治了。” 刘凝雪:“你胡说八道,你一个太监又不是太医,用得着你来瞧脉吗,刚你明明摸我的手来着。” 林杏万分委屈的看着她:“娘娘误会了,奴才一个没根儿的太监,便有色胆,也不敢轻薄娘娘啊,这不上赶着找死吗。” 刘凝雪毕竟年纪小,本来就瞧不上林杏这些奴才,如今给这奴才轻薄了不说,还这般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更气的头脑发晕:“你,你,刚成总管跟外头的奴才都瞧见了,你还敢如此抵赖。” 林杏眨眨眼:“娘娘您真误会了,奴才的确是给您请脉来着,大总管也瞧着呢,是不是大总管?” 成贵看了刘凝雪一眼,决定还是点拨点拨刘凝雪,也算仁至义尽:“娘娘,林公公虽是太监,却医术高明,太医院的孙大人也甘拜下风,且能望而知其病,既然林公公要给娘娘瞧脉,必是为了娘娘着想。” 刘凝雪一呆,看看林杏,又看看成贵,忽的福灵心至,明白了过来,忙道:“万岁爷,是凝雪莽撞了,不知林公公精善医术,误会了林公公的好意,还请林公公莫怪罪凝雪,凝雪这儿给林公公赔不是了。”说着站起来福了个礼。 林杏倒不避,只道:“娘娘积有内火,若不及早调理,只怕要成症候,若娘娘不介意,让奴才仔细给娘娘瞧瞧脉,吃上两剂药说不得就好了。” 刘凝雪眼里的恼恨之意一闪而过,暗道这奴才还真是色胆包天,当着万岁爷还敢给自己瞧脉,正想找个借口推脱,不想皇上冷声道:“下去。” 刘凝雪一愣,抬头见皇上冷冷看着自己,眼里毫无半分温存,只剩下厌烦,身子不禁抖了抖。 成贵忙道:“美人娘娘请吧。” 刘凝雪只得退了出去,到了殿外,转身对成贵微微躬身:“还请公公点拨一二。” 成贵看了她一会儿:“咱家可不敢点拨娘娘,倒是有句话说,娘娘若想为难林公公,不若去瞧瞧瑞美人,咱家言尽于此,娘娘请自便。”说着转身进了寝殿。 刚进去就听里头皇上冷声冷气儿的话:“小林子你还真行啊,朕还当你就喜欢清俊的小厮呢,闹半天,连朕的嫔妃也惦记上了,合着,朕这后宫佳丽都是给你选的不成。” 成贵摸了摸鼻子,万岁爷这话都扔出来了,可见气着了。 林杏本来还挺稀罕美人的,要是美人会看事儿,送自己点儿好处,再让自己吃两下豆腐,多往皇上被窝里送几回,也不叫事儿,可美人美则美矣,却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就算是侍郎府的千金又如何,宫里的嫔妃谁家不是当官的,封疆大吏都不新鲜,在家再娇纵,心气儿再高,进了宫也得低头,奴才怎么了,奴才使个坏,就能把你娇纵的千金弄到泥水地里头去,心气再高管什么用,看不清形势,也得一辈子坐冷板凳。 刘凝雪那几句话真捅到了她的腰眼儿上,林杏最烦别人拿皇上跟自己说事儿,本来也不是自己乐意的,即便自己真钻了皇上的被窝子,也轮不上刘凝雪冷嘲热讽的,都是钻皇上的被窝,谁笑话谁啊。 更何况,自己可还没钻呢,刘凝雪这一上来就跟自己不对付,要是让她得了宠,有自己的好儿吗,有道是先下手为强,趁着如今皇上对这美人还没太上心,先除了这个后患,省的以后找自己的麻烦。 不过,也真想摸摸那玉雕般的小手,真滑,正想着,听见皇上的话忙道:“万岁爷,奴才真没摸刘美人的手,是真想给她瞧脉来着。”这事儿死也不能承认。 皇上瞪了他一眼:“在外头廊子上,瞧什么脉?” 林杏正儿八经的道:“奴才好歹算个郎中,瞧见了病人哪还管在哪儿,别说廊子上就是茅□□才也得瞧瞧。” 皇上忍不住嗤一声乐了:“小林子,你今儿跟朕说句实话,倒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林杏心说,这不废话吗,老娘当然喜欢美男了,可这宫里没有啊,只能先摸摸美人解馋了。 这话自然不能说,见皇上一脸非要问出答案的表情,林杏:“回万岁爷,奴才听过一句话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奴才虽是身残的太监,却也是人,故此,奴才也喜欢美人,越美的越喜欢,不过,刚的确是给娘娘瞧脉。” 皇上给他气乐了:“你这眼光倒是高,专挑着美人瞧病,怎么不见你主动给朕瞧瞧。” 林杏心说,这不有病吗,这一个月老娘都在种韭菜,哪有空给你瞧脉,不过,既然皇上提出来了,瞧瞧就瞧瞧,怎么说,皇上也算颇有姿色,自己不吃亏。 想着便凑了过去:“要不奴才现在给您瞧瞧……”说着一伸手按在皇上的手腕子上。 皇上低头瞧了她一眼,见她一对眼睛滴溜溜转着,光华流转,趁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白净漂亮,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却忽想起她刚说身残的太监,忙又缩了回来,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漂亮的摸样儿,怎么就没投生个姑娘呢。 见她在自己手腕子上来回摸了几下,倒不禁笑了一声:“怎么,小林子莫不是连朕的脉都寻不见了?” 林杏咳嗽了一声:“那个,万岁爷赎罪,奴才久不诊脉,有些生疏了,回头多练练就好了。”别说,皇上的手腕子虽比不上刘美人的细腻滑润,手感也相当不错,又摸了两把才缩回来。 今儿闹了一场,算是摸到了变态的底线,林杏的胆子更大了,拿准了皇上不会把自己怎么着,这豆腐不吃白不吃,这可是皇上的豆腐,错过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了。 皇上却也挺享受,虽说过不去自己那关,不能幸了小林子,可这么在一起倒也不错,不幸她,只把他搁在身边儿快快活活的不就得了,自己也不用这样百般纠结了,说到底,自己稀罕的就是这样的小林子,要她真变成后宫那些木呆呆的美人,还有什么意思。 想通了,皇上的心情好了些,只不过一想起林杏直眉瞪眼盯着刘凝雪的眼神,仍有些酸的慌,瞅着旁边水晶托盘里的醒酒汤,便也不顺眼起来:“把这个拿出去,搁在这儿做什么。” 成贵暗暗叹息,这一盏醒酒汤都看不得,就甭提人了,忙叫小太监进来拿了出去。 林杏:“万岁爷刚吃了那么些酒,还是早些睡,明儿还得上早朝呢。”扶他躺下,拉了锦被搭在身上,见皇上看过来,裂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嘴小白牙。 皇上忍不住笑了一声:“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回去歇着吧,今儿在你那院子里瞧着那些韭菜倒喜人,明儿给朕尝尝你那个韭菜炒鸡蛋。” 林兴心说贱皮子,那么多山珍海味不吃,非吃这个,嘴里应了一声,见皇上闭了眼,起来把帐子放下,看了边儿上两个小宫女一眼,琢磨这俩漂亮丫头,一个扶龙根,一个捧夜壶,真不知谁更有造化些。 两个小宫女见他盯着自己看,联想刚刘美人那档子事儿,顿时脸色有些白,心说林公公不是瞧上自己了吧,美人娘娘都敢伸手了,她们这样的小宫女又算什么,听那些跟太监结了对食的大宫女说过,这些公公虽干不成真事儿,却最喜欢在炕上折腾人,不把人折腾的半死不活是不算完的。 一想到此,吓得往后缩了缩。 林杏倒乐了,伸手在两人脸上摸了一把:“好好伺候万岁爷。”抬脚走了。 两个小宫女彼此看了看,终于松了口气。 林杏出来的时候就见奉茶的小太监正要把刘美人那碗醒酒汤倒外头去,忙招了招手:“这个给咱家吧。”小太监虽不知林杏要醒酒汤做什么,却也不敢问,忙递了过来。 林杏接过来端着走了。 等他没影儿了,小太监才道:“大总管,您说林公公要这醒酒汤做什么?难不成自己吃?” 成贵看了他一眼:“那醒酒汤寻常,倒是那个琉璃碗水晶盘是件难得物件儿。” 小太监这才明白,闹半天,林公公是看上这套家伙什了。 林杏的确是瞧上这盘子碗了,剔透不说做工也好,虽不是内造的却也值不少银子,丢出去不定便宜了谁呢,倒不如落自己手里,过两天暑热的时候,用这个装刨冰倒正好。 拿着进了自己的小院,见已经收拾的妥帖干净,旺财忙跑过来:“晚饭奴才预备下了。”接他手里的东西。 林杏递给他吩咐了一句:“你把这里的醒酒汤倒了,刷干净放到我屋里去。”自己进屋吃饭,开春菜就多了,见桌上的拌莴笋青嫩好看,多吃了几口,越发想起安然来了。 这宫里的御厨比起安然的手艺可差远了,往年这时候安然都会去郊外亲自采嫩嫩的苜蓿芽,回来做苜蓿饼,淡淡的盐醋拌一盆野菠菜,自己也有任务,爬到她家院子里那颗老高的香椿树上,掐香椿的嫩根儿嫩叶,剁碎了炒鸡蛋,可比韭菜好吃多了。想着,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那丫头到底在不在这儿。 撤了桌子,旺财蹲着洗脚水进来,林杏不禁看了他一眼:“这春天还没出去呢,至于这么热吗?” 旺财抹了把汗:“奴才见公公拿回来的那碗醒酒汤,闻着香,想着倒了可惜,就自己吃了,不想,就浑身冒汗,总觉着燥得慌。” 林杏心里一动:“那碗呢你可刷了?” 旺财忙道:“还没来得及呢,这就去。” 林杏道先别刷了拿来我看看,旺财忙出去,不一会儿拿了碗进来,林杏凑近闻了闻放到一边儿,见旺财脸色潮红,汗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旺财想凉快吗?” 旺财忙点头,林杏指了指院子里的接雨瓮:“去那瓮里泡一会儿就凉快了,快去啊,愣什么神呢。” 旺财急忙跑出去,一下跳进了瓮里,被冷水一激,果然舒服了许多,林杏走出来围着他转了两圈:“旺财,今儿这个教训告诉你,不明来路的东西不能瞎吃知不知道?” 见旺财点头,林杏从怀里掏出一丸左归丸来塞进他嘴里:“吃了这个再泡一会儿,估摸就差不多了。” 旺财也不怕苦,啪嗒啪嗒把药丸子嚼着吞了,觉得舒坦了点儿,人也清明了许多:“公公是说那醒酒汤里加了什么东西?” 林杏看了他一眼:“那醒酒汤可不是给你受用的,谁让你嘴馋来着,泡着吧。”转身进屋洗脚去了。 泡着脚林杏还琢磨这醒酒汤里的药,加的很有水平啊 ,不是一种,而是几种,混合在一起,既有催。情的作用,又不易被人分辨出来,能调出这种药的人可不多。 转过天一早起来,林杏在院子里打了套拳,只当健身了,刚打完张三就来了,后头还跟着个眼生的小太监,进来嘿嘿一笑:“奴才这儿恭喜副总管高升了,就知道林哥哥得东山再起,拿些等着瞧笑话说风凉话儿的,如今可都蔫了,心里头怕林哥哥寻他们麻烦呢。” 林杏笑了:“我是这么小心眼儿人吗?” 张三忙道:“我就跟他们说,林哥哥不是小心眼的 ,哪会跟他们这些小奴才计较啊。” 林杏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指定收了那些人的好处,才跑自己这儿探口风来了,倒也不以为意,这宫里本就如此,攀高踩低是人之常情,得宠的时候都往跟前凑,失了宠就连洒扫处刷马桶的都不如,这是人性,都计较,她计较的过来吗。 看了后头的小太监一眼:“这小子瞧着眼生,新来的吗?” 张三目光一闪:“不瞒林公公,这是奴才的一个远房亲戚,如今正在寒霜院当差。” 林杏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寒霜院?听着可够凉快了,住的哪位娘娘?” 小太监忙道:“常九给林总管请安了,奴才是伺候刘美人的。” 林杏挑了挑眉,目光在他鼓囊囊的怀里扫了一眼:“哦,原来是美人娘娘跟前儿的人,那倒是造化了,守着那么个美人,好好伺候你主子不得了,来咱家这儿做什么?” 常九也不避讳张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来塞到林杏手里:“昨儿我们娘娘有眼无珠,得罪了公公,这是给公公赔礼的,公公千万拿着,要是推辞,奴才回去这条小命就没了。”说着泫然欲泣,可怜非常。 林杏扫了两眼,一千两一张的银票,这一沓怎么也有七八张了,看来这工部侍郎还真是个肥官儿,而且,美人够下本的,估计是真怕了。 林杏这话猜的不错,昨儿刘凝雪从乾清宫出来,想起成贵的话,忙问身边的嬷嬷:“可知有个瑞美人?” 那嬷嬷哆嗦了一下忙道:“这好好的娘娘提她做什么,没得晦气,。” 刘凝雪:“这么说的确有这个人了?” 嬷嬷低声道:“这瑞美人是前几个月进宫的小宫女,不知怎么入了御前大总管的眼,要去了乾清宫,得了御前守夜的差事,一来二去的就成了事儿,封了瑞充衣,后来怀了龙胎,进成了美人,先头就住在乾西的廊院里头,后来因护卫龙胎不利,让万岁爷打入冷宫幽禁了。” 刘凝雪愣了愣:“万岁爷并无皇子落生,这怀了胎的嫔妃自然金贵,即便落了胎只怕也不是她的责任,怎会罚的这般重?” 嬷嬷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落了龙胎是小事儿,罚的这般重是因她得罪了林公公,宫里都说她是因得了林公公几分模样,才得的宠,她心里不忿,便恨上了林公公,后来借着落胎的事儿,非说是林公公叫人往她的炭盆子里头放了鸡血藤,这东西有活血的效用,才落了胎,在万岁爷跟前儿又哭又闹的告林公公的状。” 刘凝雪心里一跳,这不跟自己今儿有些像吗,忙道:“干系龙胎想必万岁爷不会轻忽。” 嬷嬷点头:“万岁爷自是要审问清楚,传了林公公过去问话,谁知人林公公精通药理,医术高明,说这鸡血藤若想落胎得煎着吃,还得跟别的药一起配伍才有用,这么放在炭盆子里烧,只是多冒点儿烟罢了,倒是瑞美人沐浴所用的玫瑰干花活血散瘀,赶上瑞美人初初坐胎,胎气不稳,这才没保住,万岁爷着令慎刑司严查,顺着这条线儿,杖毙了十好几个奴才,此事才消停了,瑞美人这么一闹,林公公一点儿事都没有,倒是她幽禁冷宫,这辈子算是完了。” 见娘娘脸色煞白,忙道:“主子这是怎么了,敢是哪儿不好了吗?” 刘凝雪一把抓住她:“今儿我做差了一件事儿……”说着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嬷嬷脸色也变了:“哎呦,我的主子,那位可是最不吃亏的性子,主子去惹那位做什么?” 刘凝雪咬了咬唇:“我就是气不过,他一个奴才不守本分勾搭万岁爷,更何况,这奴才色胆包天,竟敢轻薄于我,故此,一怒之下才闹将起来,本想万岁爷会发落了他,不想……” 嬷嬷叹了口气:“万岁爷哪舍得啊,主子进宫的日子短,不知这位的能耐,您别瞧他年纪不大,生的又清俊,却是最不能惹的,莫说主子您刚进宫,根基未稳,就是太后娘娘,上回打了她两板子,万岁爷一心疼,就在这乾清宫外的夹道上,把那俩嬷嬷打了个血肉横飞,一命呜呼,那血乎流烂的场面,奴才就瞧了一眼,便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如今想起来心里还寒呢。” 刘凝雪身子晃了晃:“照这么说,咱们岂不完了,今日我得罪了他,来日他定会报复。” 嬷嬷想了想:“主子也别担心,依着奴才不若,娘娘服个软儿,听见说林公公最是贪财,娘娘舍些大血本,越性的送他些好处,想来这事儿便过去了。” 刘凝雪暗暗咬牙,如今且便宜这腌货,以后等得了机会连今儿的仇一块报,这才派了能说会道的常九来乾清宫疏通。 林杏自然不会拒绝,这银子都送上门了,不拿白不拿,至于刘美人儿,林杏可不会掉以轻心,年纪是不大,长得也美,只不过那颗心就难说了,笑了一声:“那咱家就谢美人娘娘的赏了,来,常公公过来坐,我这儿平日没什么人来,想找个说话儿的都难,正好今儿常公公来了,咱哥俩儿唠唠。” 拉着常九坐葡萄架下,叫旺财送了两碗茶过来:“常公公喝茶。” 常九低头一看,差点儿晕了,好家伙,这小龙团后宫的娘娘们想吃都吃不着,这位当待客的使唤。 林杏笑眯眯的看着他:“常公公几岁进的宫?进宫几年了?之前在哪儿当差?家乡是哪儿的?” 常九忙道:“奴才十二进的宫,进宫三年了,之前在司礼监打杂,后进了寒霜院伺候美人娘娘,家是南边儿的。” 林杏道:“哎呦,这么说咱们还是老乡呢,咱家也是南边人,就是自打小出来的,都不记得家里的事儿了。” 常九没想到林杏这么好说话,顿时高兴了起来:“奴才倒是记得一些,记得奴才家就在河边儿住儿,若是到了这时候,可有的玩了,折了柳条拴着地蚕,去河里钓鱼,一钓一个准儿,水边的野芹菜,屋前的灰灰菜,马兰头,用开水汆了麻油一拌,奴才一吃能吃半盆呢,后来发了水,活不下去,才进了宫。” 林杏:“我也跟你一样,就是没你记得清楚,看来真是老乡了,往后常公公常来乾清宫走走,咱们也好说说话儿。” 常九忙点头:“林公公不嫌奴才打扰就成。”瞅着来半天了,忙站起来:“娘娘哪儿还等着奴才回话儿呢,不好耽搁,奴才先回了。” 林杏也不留,送他到院门口,状似无意的道:“昨儿瞧着美人娘娘,有些积火内盛之症,还是尽早寻太医瞧着吃些药的好,以免酿成大症候。” 常九:“刚奴才出来的时候,娘娘正叫人去御药房请马太医呢。” 林杏一挑眉:“马太医到底年轻儿了些,不如他师傅孙大人医术高,还是请孙大人更妥当些。” 常九笑道:“听我们娘娘说,没进宫的时候,病过一场,就是马太医给瞧好的,马太医跟侍郎大人颇有些交情,是个靠得住的。” 林杏点头:“这就好,那你先替咱家谢美人娘娘,回头得了闲,咱家再去给娘娘请安。” 常九心满意足的走了。 林杏暗道,又是马元之,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是想靠上个新宠飞黄腾达吗,或者想攀着刘凝雪,找机会报仇雪恨,这事儿只怕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怪不得这么下本呢,连禁药都用上了,让这俩人得了意,自己还混个屁啊。 正想着,就见那边儿顺子探头探脑的,皱了皱眉,琢磨这一个月没音儿,估摸那边儿也等急了。 林杏倒十分好奇,那些人捏在手里的把柄到底是什么? 顺子见她没回去,这才慢慢的蹭了过来,把一个荷包塞给林杏掉头就跑了,仿佛林杏是恶鬼一般。 林杏一看手里的荷包愣了愣,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见那边儿御前的小太监过来了,忙藏在袖子里。 小太监是来传话的,成贵让林杏过去当差,自己这个副总管一上任,成贵倒轻闲了。 林杏收拾了收拾去了南书房,天一暖和,万岁爷就挪到南书房来,批折子,召见大臣,兼或跟侍讲的翰林们论经文谈诗词。 林杏进来的时候,瞧见杜庭拦击跟文志达,微有些意外,杜庭兰在这儿不新鲜,新科状元,才高八斗,皇上如此看重,入选翰林院也是早晚的事儿,随侍在南书房也顺理成章,倒是文志达,一个吊车尾的进士,能跟杜庭兰站在这儿,靠的绝对是他在状元楼那一番高谈阔论。 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走进去把皇上御案上的茶换了,刚要退出去,忽听皇上道:“杜爱卿,文爱卿,可还记小林子?” 林杏看向两人:“奴才给两位大人请安。” 两人急忙躬身回礼。 皇上却笑道:“朕听说小林子跟文爱卿还吵过架?” 林杏心里一惊,莫非变态指的是回春堂那次,若连这个都查的一清二楚,那自己在宫外干的什么事儿,都甭想瞒过去了,这等于把自己敞开了晾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啊。 皇上提起这个,是为了警告自己安分点儿,还是想借这件事儿,告诉杜文两人,自己的一行一动皇上都门清,想让这俩离自己远点儿,以免自己对杜庭兰起色心。 文志达是个直溜肠子,说白了,就是没脑子,一听皇上提起这事儿立马就道:“回皇上话,是微臣不通药理,以为回春堂的大夫想讹微臣的银子,这才跟林公公吵了几句。”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朕可知道小林子是个不吃亏的,尤其嘴头子最是厉害,想必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 文志达有些囧,半天方道:“林公公金玉良言骂醒了微臣,微臣方知自己愚钝。” 皇上倒更为好奇:“小林子你倒是说了什么金玉良言?连朕的臣子都能骂醒。” 林杏咳嗽了一声:“奴才就是胡说八道,得罪文大人之处,还望莫跟奴才计较。” 杜庭兰却道:“林公公那日言道读熟人当圣贤文章,知孔孟之道,执君子之礼,的确是金玉良言……” 第64章 御厨大比了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小林子倒是位君子。” 林杏咳嗽了一声:“小林子是万岁爷的奴才,伺候好主子就是奴才的本分了。” 皇上笑了一声:“知道本分就是好奴才。” 林杏心里一跳,琢磨变态不是拐弯抹角的敲打自己吧,仔细想了想,自己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啊,忽听皇上道:“听说令尊病了些日子,如今可好了?” 林杏一愣看向杜庭兰,心说,这问的是誰? 杜庭兰忙道:“劳万岁爷垂问,开了春家父常去河营巡视,想是着了些风寒才病了几日,前儿接着家信,已经大好了。” 皇上点点头:“若朕之臣子都如杜爱卿这般爱民如子,何愁盛世不临,只杜爱卿毕竟有了年纪,也当着重保养,小林子把前儿贡上高丽参赐给杜爱卿补补身子。” 林杏应一声,出去叫小太监去御药房取,不大会儿功夫,小鼎子捧了一个朱漆镂花的盒子过来,递给林杏的时候,小声说了句:“二总管说,万岁爷只说赐下,却没示下赐多少,便记了两棵,一棵赐下,另一棵送到了公公屋里,让公公留着补身子。” 林兴笑眯眯的拍了他一下:“回去跟万老哥说,兄弟谢他惦记着了,回头请他吃酒。”捧着参盒进了里头交给杜庭兰。杜庭兰跪下谢了恩,方退了出去。 林杏换了新茶递到皇上手里。 皇上扣了扣案几:“小林子,你说文志达此人可堪大用吗?”说着看了他一眼:“不可因你与他吵过架,就有所记恨,此是国家大事,轻忽不得。” 林杏脸抽了抽,这不摆明了不让自己说不好吗:“万岁爷,您都这么说了,让奴才还说什么啊。” 皇上笑了一声:“朕不过是提醒你,你的性子朕还是知道的,朕只是想听你说句实话。” 林杏:“此等国家大事,奴才不敢妄言,要说文进士这个人,奴才倒是有些看法,文大人算不得才高八斗,却于治水一道上有偏才,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又赶上这两年水大,两淮不安,文大人这一招就更鲜了,虽此人有些不通世俗,万岁爷又不想他立在朝堂上奏对,有治水的能耐不就得了,物尽其用呗。” 噗……皇上一口茶喷了出来:“怎么说话呢,什么物尽其用,文爱卿乃我大齐的栋梁之才。” 林杏嘿嘿一笑:“奴才这是话糙理儿不糙,这好材料得用在要紧的地儿不是。” 皇上瞥了他一眼:“那小林子说说,你这块材料得用在哪儿?” 林杏眨眨眼:“奴才可不是好料,至多算一块朽木,成不了栋梁之才,要是能勉强做个脚踏,在万岁爷脚底下垫着,就是奴才的造化了。” 皇上笑了起来:“你这张嘴最是油滑,什么话儿都说得出来,就不知心是如何了,朕昨儿有些慌乱倒未细想,如今想来却有些不对头,朕记得你说过那曼陀罗粉轻则致幻,重则致死,冯国安当日吞了,得你救的及时,过后也丢了性命,怎么你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呢,莫非小林子有什么避毒之术,还是说,昨儿你往嘴里塞的根本是别的东西?” 林杏扑通跪在地上:“奴才有几条命,敢糊弄万岁爷,昨儿那的确是曼陀罗粉,只是不大精纯,一开春,奴才不知怎么染了脚气,痒的难受,曼陀罗粉虽有毒,对寒湿脚气最为对症,奴才就斗胆自己配了些药,昨儿情急之下,万念俱灰,着实是不想活了,才吞了,万岁爷若有怀疑,可叫太医过来校验,若万岁爷实在觉着奴才欺君,干脆就赐死奴才算了。” 皇上见她泫然欲泣,极为伤心,忙道:“朕不过与你说笑罢了,并非疑心。”说着伸手扶起她,把她的手攥在掌间,那滑润细腻的手感,竟有些不舍放开。 林杏由他拉着,还趁机挠了挠他的手心,皇上仿佛烫着了一般,急忙放开她:“你,先下去歇着吧,朕瞧会儿折子。” 林杏暗暗好笑,调戏这么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变态,还挺有乐趣的,哼着歌回了自己的小院,给韭菜苗浇了一遍水,想起顺子交给自己的荷包,拿出来看了看。 猛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自己从衣裳里头翻出来的那个吗,扔下水瓢,几步进了屋,插上门,上炕,一通翻找,终在炕柜最底下的旧包袱里翻了出来,比了比,一模一样。在荷包里头掏了掏,果然,掏出一块鸳鸯佩来,跟自己原先的那个对在一起,严丝合缝。 林杏摸了摸下巴,这事儿越来越蹊跷了,莫非自己外头还有个指腹为婚的男人,这丫头为了那男的才进宫干这种事儿,不对,说不通,记得刘玉说过,自己一生下来就注定了,别人都能过太平日子,就自己不行,这意思明明就是跟自己的身世有关,自己一度怀疑跟皇上有什么深仇大恨,进宫是为了祸害变态,这个理由就还算合情合理。 那么这块鸳鸯佩的主人到底是谁?是男是女?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那些人让顺子送来一块鸳鸯玉,又是为了什么?想让自己给变态下毒?还是勾引变态,无论哪一件,自己都不干,倒是想看看他们下一步怎么做。 正想着,张三跑了来,一脸兴奋:“林哥哥,万岁爷刚下了口谕,各宫从今儿起可以自由出入了,御药房的二总管刚遣人送了信儿来,说今儿晚上攒了个局儿,少了林哥哥可不成。” 林杏乐了:“你倒是一天都不落空,万岁爷只说让自由出入,可没说让赌钱,你就不怕给值事的太监抓个正着,拿你问罪。” 张三嘿嘿直乐:“林哥哥可别吓唬奴才了,奴才可听御前的小太监说了,昨儿万岁爷亲自应了林哥哥,由着林哥哥想干什么干什么,赌钱吃酒都成,昨儿刚应的,今儿就下了口谕,还用想吗,肯定是给林哥哥的恩典,知道林哥哥喜欢吃酒赌钱,才撤了禁赌令,便是奴才理解错了,那些掌事公公们可是人精,赌局这么快就攒了起来,可见跟奴才想的一样。” 林杏正好有事儿扫听,便道:“成,等落晚儿咱家去凑凑热闹。” 得了准信儿,张三眉开眼笑的跑了,这些日子可憋坏了,他们当奴才的不就这点儿乐子,好容易万岁爷开恩,得好好玩他个通宵,心说还是林哥哥有本事啊,虽说几起几落,可这起落之间却节节攀高,如今都成御前的二总管了,就比成贵矮一个肩,这往后还不知怎么升呢。 想到这儿,又不禁摇头,他们当太监的,到了大总管那个位置上就算到头了,林杏如今就当上了二总管,再迈一步就到头了,还能怎么升,说起来真冤枉,要是个姑娘,这前程不用想了,妥妥的娘娘啊。 林杏把两个荷包都藏到了炕柜下头,这东西是祸根,不说别的,就是这云锦的荷包,就不是常人能用的东西 ,也就万岁爷能使唤,故此,这丫头的身世还真有些让人心惊肉跳,这处境忒他娘复杂了。 宫里一掌灯,张三生怕林杏反悔似的就来了,拖着林杏去了前头值房。 寒暄了一阵就支开了桌子赌上了,林杏玩了两把,就让给了底下的小太监们,这总赢也没什么意思,跟几个老哥们坐在一边儿的圈椅上喝茶说话儿。 说起今科大比,万升笑道:“今年的几位新贵,可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尤其状元郎,那俊的,咱家伺候恩荣宴的时候,老远的瞄了一眼心里都直扑腾。” 旁边的翟大用笑了起来:“你又不是姑娘家,人家状元郎生的再俊,也轮不上你这老瓜瓤子扑腾吧。” 司礼监的掌事王仁也笑道:“你们可别小瞧了这位状元郎,这是个有大来头的,你们只知道他高中状元,却不知他爹正是南河总督杜方兴,妥妥的封疆大吏,朝廷的能臣,要真倒起来杜家的家谱,能把老哥几个羡慕死,那可真称得上满门朱紫,祖上虽是前朝的旧臣,却并未获罪,反而得了圣恩。” 前朝的旧臣?林杏心里一动:“王老哥倒是消息灵通。” 王仁:“咱家不是消息灵,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前些年,咱家在前头朝房里头当过几年差,专门伺候那些大臣们上朝之前的茶水点心,别瞧那些大臣们在朝上正儿八经的奏对,私底下也是蛤蟆烂吵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急了动手的都有,八百年的老黄历都能翻出来,倒是听了不少老时年间的事儿,那时候,杜方兴可还没任南河总督呢,在工部任职,就因为杜家前朝这点儿事儿跟兵部左侍郎在值房里吵了起来,哎呦,吵的那个热闹,最后动起手打了鼻青脸肿,还是万岁爷出面方才劝住,那个热闹劲儿,咱家今儿想起来还想乐呢。” 林杏:“怪不得王老哥知道这么多事儿呢,兄弟天天在乾清宫当差都当傻了,什么都不知道,别说大臣们的老黄历,就是万岁爷近处的事儿都迷糊,就知道有个宁王殿下是万岁爷的兄弟还有个逍遥郡王是万岁爷的伴读,其他的可是一个都不知道。” 王仁:“这可正是林兄弟的造化,得了万岁爷恩典,升的快,没在底下当几年差,就成了二总管,这些事儿自然不清楚,咱们大齐皇嗣虽不算旺,先帝爷却也有个兄弟,当年封了福王,亲娘是当年宫里有名儿的美人儿,故此,这福王生的极俊美,满大齐都有名儿,要说起来,当了个太平王爷,吃喝玩乐,这一辈子也享不完的福,偏生动了别的心思,瞄上了那张龙椅,趁着先帝万寿之日,刺杀先帝,喂了毒的匕首,直接就往先帝身上招呼了过去,不是先皇后用身子挡了,如今真不知是怎么个天下了。” 林杏愣了愣,怪不得太后这么重的心机手段之下,变态依然保住了皇位,原来是用亲娘的命换来的,只要先帝有一丝人性,太子没有太大过错的前提下,皇位必不可能易主,哪怕再宠新人,也不可能废了太子,这里头除了夫妻之情,还有深深的感激与愧疚,变态的皇位有一大半是来自于先帝的补偿心理。 当然,变态也的确是个有道的明君,所以,太后老妖婆挺倒霉的,简直就是生不逢时啊,除非太后豁出去,也替先帝挡一回刀子,不然,她儿子永远就是宁王。 听见王仁道:“福王事败被当场斩杀,福王的两个儿子也杀了头,举凡牵连在内的官员,皆诛九族,哎呦,那一年杀的人数都数不清,听见外头的老百姓说,好几个月都还能闻见血腥气呢,其实当个太平王爷多好,非折腾,把一家老小的命折腾没了,也就消停了,何苦来呢。” 林杏:“这么说福王这一枝绝了?” 王仁:“可不绝了吗,本来咱们大齐皇族血脉就不旺,这一下更单薄了,到了咱们万岁爷这儿,更艰难了,到如今宫里还没皇子落生呢,宁王殿下哪儿妻妾倒是不少,可也没听见一个有生子的,这么下去真不得了。” 林杏心里琢磨,太后老妖婆一心盼着自己的儿子当皇帝,无奈命不济,把先帝哄的再好,人家念着挡刀子的情分,也没动摇,便想了损招儿,想绝了皇上的后,奈何变态也不是省油的灯。 林杏如今十分确定,宁王之所以没有子嗣,绝对是变态下的黑手,这娘俩虽说不是亲的,心思倒差不多,一个比一个黑。 只这福王一枝既然绝了,就等于除了宁王,不可能再有继承人,那包避子的药,就有些奇怪了,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难道福王在外头还有私生子? 林杏觉着这是最大的可能,如果福王还有个私生子,一旦皇上跟宁王有个闪失,即便出身不正,好歹是皇室血脉,没得选的前提下,也只能是他了。 当然,这是林杏想的,并不知真假,但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个能说得通,那这件事怎么跟前朝旧臣有了关联,杜庭兰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如果杜家真是自己身后的黑手,他们手里攥着的,自认能挟持自己的筹码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林杏想的脑瓜仁都疼,索性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这会儿愁死也没用,且过一天乐一天吧。 天放了明,大家伙才散了,林兴回自己的小院补觉。 过后几天,林杏还等着那些人出招儿呢,谁知送了个荷包来之后就没音了,仿佛忘了有林杏这个人。 林杏也乐得轻松,如今的日子真过的挺顺当,皇上貌似想通了,不再纠结幸不幸自己的事儿,倒也不见召新人侍寝,林杏非常怀疑,变态是憋过劲儿了,以至于变成了哪方面无能,不然,这么多美人,光看着也眼馋啊,怎么一个都不睡。 也许是天太热的缘故,懒得跟美人腻乎,太后老妖婆也消停了不少,听说正给宁王找老婆呢,相中了江南总督府的千金。 那位千金林杏可见过,长得甭提多磕碜了,从那位小姐的脸上完全能想到她爹是什么德行,林杏不免担心洞房花烛夜,对着这么一位极品,宁王会不会不举。 太后明着是相中了这位,其实相中的是这位后头的亲爹,宁王在江南,这位的亲爹是江南总督,这两下里一联合,就离着谋反不远了,皇上这睁只眼闭只眼的让这档子婚事成了,绝对没按好心,要不然皇上也不会这么忙,忙着部署,忙着赈灾,忙政务。 去年冬天连着几场大雪,一开春,雪水消融,淮水泛滥,堤坝决了口子,冲毁了无数良田,别说庄稼了,毛儿都没剩下,水过去就是瘟疫,赶上这样的灾年,就是老百姓的泼天之祸,能保住命的都是上辈子修桥铺路,做了不知多少好事的结果。 朝廷的赈灾粮款一车车的运过去,也不过杯水车薪,这个暑天过的,老百姓朝不保夕,皇上大臣们也格外糟心。 朝政忙起来,皇上也就顾不得别的了,连后宫的美人都顾不上,自己这个编外的太监,倒得了闲,当值也不过点点卯,都知道自己这个御前二总管是个摆设,干活的时候别找她,有好处的时候别忘了她,拿准了这两点准没错。 皇上都不管,成贵自然也睁只眼闭只眼,整个宫里就数着林杏闲在,天天这儿晃晃,那儿溜溜,兼或赌赌钱,吃吃酒,一个暑天就这么混过去了。 一进八月就凉快多了,灾民也差不多安置妥当,林杏听说,此次赈灾安家捐了二十万两银子,这还不算安家商铺在灾区设粥棚的花销,林杏听了暗暗咂舌,这才是有钱人啊,几十万银子花出去,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就自己这点儿银子,还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呢。 怪不得皇上一个劲儿说安家是良善之家,自己要是皇上,也不会对安家如何,真要是找个借口办了安家,便再多的家产,也不过一锤子买卖,哪像现在,简直就是个随时都可提款的国家银行,这安家买卖越大,赚的越多,对国家越是有利,安家肥了,国家也有了保障,双赢的事儿,谁不干啊。 不过,能把买卖做到这份儿上,林杏着实佩服安家那位大老爷,不知是怎么个脑满肥肠的奸商呢。 林杏跟万升提起来的时候,万升笑了起来:“林老弟这话可差了,安家这位大老爷可是个人物呢,爹娘死的早,安家就是他一个人撑起来的,还教的两个兄弟都成了才,这份能耐,可着大齐也找不出第二位了,论长相也不是脑满肥肠的奸商,生的可俊了,老弟不是见过安侍郎吗,他们兄弟长得像,说起来,侍郎大人难免有些古板,大老爷比侍郎大人可要风流倜傥的多。” 林杏挑挑眉,风流倜傥的代名词就是色狼,看起来这位也是个风月场上的高手,不禁道:”万二哥跟这位大老爷倒是相熟。“万升低声道:“不瞒老弟,这宫里有几个没拿过大老爷的好处的,尤其咱们这御膳房,年年的御厨大比都是这位大老爷掏的银子,咱们万岁爷广有天下,可这天下大了,东边好了,西边不定就闹灾,国库里的银子再多,也不够使唤的,要不然能一再提倡节俭吗,便是万岁爷跟后宫的娘娘们的份例,如今也是一减再减,不是安家掏银子,这御厨大比可办不成,这不,等过些日子,太后千秋也是今年的御厨大比的日子了。” 林杏:“不说今年的御厨大比停了吗,怎么又比?” 万升笑道:“这事儿咱们当奴才的哪弄的明白,办不办还不是万岁爷一句话,林老弟天天在万岁爷跟前儿,怎这消息倒不如咱家灵通了,听说这回可热闹,万岁爷特意下旨,召各地名厨来京,这名厨荟萃,今年的御厨大比不定多精彩呢,对了,这回还有一件新鲜事儿 ,咱大齐出来个女神厨,听说一身厨艺出神入化,把一等御厨韩子章那几个徒弟都给比下去了,这丫头可有大来头,是天下第一厨的关门弟子,先头还是安府的使唤丫头,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安家的大夫人就,名儿也怪,听说叫安然。” 林杏蹭的站了起来,以为自己听差了:“叫什么?” 万升给她唬了一跳:“叫安然,老弟这是怎么了?” 林杏忽的笑了起来,她有预感,这个所谓的女神厨十有八九就是她家安然丫头,不行,自己得去确定一下,要不然,睡觉都不踏实。 想起皇上说过,自己想出宫得先说明去哪儿才行,便直接来了南书房。 成贵看见她过来,不禁抬头望了望天,心说,这日头没打西边出来啊,这位祖宗来干什么,如今林杏在乾清宫真跟祖宗差不多,差事想当就当,不想当也没人管得着,万岁爷如今忙,三五天得了闲,才会把她叫到跟前儿来说两句话,问她都做了什么,过的快不快活? 成贵在一边儿听着,心都抽抽儿,皇上对这小子可真是疼到心坎儿里头去了,忙的时候连着好几天都睡不了觉,倒还有心思问林杏过的好不好,可见心里时时都想着呢。 这话问了也白问,这位天天除了吃酒赌钱,玩玩乐乐,唠嗑打屁,捞好处,就没别的事儿,林杏这日子要是还不快活,他们这些人死去得了。 而且,这小子是个没心的,万岁爷不叫他,绝不会往跟前凑,这忽然来了指定就是有事儿。 林杏看见门口有两个眼生的小太监,隔着槛窗听见里头的笑声,颇有些意外,皇上极少这般开怀大笑啊,尤其,今年南边又是涝又是瘟疫的不消停,皇上天天愁眉紧锁,哪有笑模样啊,不禁问了句:“今儿召的哪位大臣?“成贵:“今儿可不是外臣,是逍遥郡王。” 林杏挑挑眉,岳锦堂?竟是他。要说过年的时候,岳锦堂也没少进宫,却赶上那阵子,林杏不在乾清宫当值,错过了见面的机会,林杏可是听说过这位,因跟皇上关系好,常留宿宫中抵足而眠,还传两人有断袖之好。 后来通过林杏自己的亲身体会,确认这绝对是谣言,变态要是真有这喜好,自己还能全须全影儿的在这儿站着吗,听说这位郡王殿下生的极俊美,不免想看看怎么个俊美法儿,顺手接过小太监手里的茶盘子端了进去。 岳锦堂正跟皇上说着话儿呢,忽发现皇上往门口看了过去,脸色目光都柔和了许多,顺着看过去,不免愣了愣,只见进来一个模样清俊的小太监,年纪瞧着也就十三四的样儿,却穿着一身总管太监的服饰,什么时候奴才的差事这么好混了,这才进宫几年就混成了总管太监?这让那些年纪一大把,还打杂的老太监活不活了。 而且,皇上对这小太监是不是太好了点儿,瞧那目光柔的都仿佛能滴出水来,看的岳锦堂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 猛然想起年上进宫的时候,听见的一个传闻,说皇上瞧上了小太监,自己没当一回事儿,宫里的谣言能信吗,还传过自己跟皇上断袖呢,这不没影儿的胡说吗,可这个小太监跟皇上的确不大对。 林杏一进来就瞥见下首的圈椅上坐着个男人,看着跟皇上年纪差不多,的确长得不差,尤其生了一对桃花眼,手里的折扇一扇,颇有几分风流倜傥之态,跟皇上的中规中矩不大一样,当然,皇上也是个假正经,她可是见识过变态无耻的时候什么德行,不是自己出了个邪招儿对付,这会儿不定早让变态吃干抹净了。 “小林子,这就是朕跟你提过的逍遥郡王岳锦堂,年上他回来,你不再,今儿正好见见。” 林杏躬身:“奴才给郡王殿下请安。” 岳锦堂咂摸皇上的话怎么别扭,透着十分的亲近:“微臣这一年总在外头,倒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机灵的奴才。”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机灵是机灵就是心眼子太多,一不注意连朕都能被他算计了去。” 岳锦堂有些傻眼,这怎么越听越暧昧呢,敢算计皇上的奴才,那不是找死吗,可听皇上的语气,还挺自得其乐的,莫非这奴才真是皇上的相好?自己打小陪着皇上念书,虽说皇上不大热衷女色,却也不记得有好男风的毛病啊,这怎么对个小太监稀罕上了,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林杏把茶递过来,岳锦堂刚喝到嘴,猛然瞥见这奴才给皇上递茶的时候,竟趁机摸了皇上的手一把,惊的一口茶猛的喷了出来,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好的机会,林杏怎么能放过,刚要过去给岳锦堂胡撸胡撸,却被皇上眼里的冷光止住,变态病的不轻,虽说对自己不错,却喜欢吃味儿,每次召见安侍郎杜庭兰这样的青年才俊的时候,绝不会召自己伺候,即便自己碰巧在跟前儿,也会寻个借口把自己赶出去,防自己跟防贼似的。 就算跟自己赌钱吃酒的几个老哥们,玩的再高兴,也会时刻注意跟自己保持距离,就怕跟自己太近乎了,引的皇上吃醋,丢了差事是小事儿,丢了吃饭的家伙可就彻底交代了。 身边清俊的小太监也越来越少,唯一能算得上美男的就是皇上,可皇上再有姿色,这天天看,日日看,看上几个月也审美疲劳了,自然想见点儿新鲜的,这乍一见岳锦堂,心里真有些痒痒。 本来想吃点儿豆腐,却被死变态看了出来,不过,林杏还是知道变态是万不能得罪的,能过上如今的消停日子可不易,因为一个岳锦堂搅合黄了,不值当,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皇上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自己。 想到此,便老实的站在皇上身边,打算等岳锦堂走了,再跟皇上提出宫的事儿。 岳锦堂刚从江南回来,本来还想跟皇上好好说说江南的事儿,林杏这一来,真把岳锦堂惊着了,一想到皇上跟这奴才的暧昧关系,浑身寒毛直竖,忙寻了个借口走了。 皇上也未挽留,见林杏想送出去,瞪了她一眼,叫了成贵送了岳锦堂出去,还挥挥手把书房站规矩的小太监遣了出去。 一时间,书房里就剩下林杏跟皇上,皇上的脸色有些阴沉:“小林子觉得逍遥郡王如何?” 林杏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嘿嘿一笑:“奴才瞧着比万岁爷差多了。” 皇上哼了一声:“这话听着假,刚朕瞧着,小林子盯着锦堂眼都直了,莫不是瞧上逍遥郡王了?” 林杏眨了眨眼:“奴才要是说实话,万岁爷可不能降罪。”见皇上点了头才道:“奴才刚之所以盯着郡王殿下瞧,是觉得殿下跟万岁爷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郡王殿下有些过于阴柔,不如万岁爷生的英武。” 皇上脸色缓了缓:“老郡王妃是朕的亲姨,朕跟锦堂是表兄弟,长得有几分像有什么奇怪的。”忽然打量林杏两眼:“这阵子小林子倒是长高了不少。” 这正是林杏最近的愁事儿,这几个月自己的身子跟抽了条的柳树似的,一个劲儿的窜个头儿,不是林杏吃了点儿养阴的药,不定得长成什么样儿呢,这也提醒林杏,宫里再好也不能待下去了,如今勉强还能糊弄过去,再过个一年半载,自己这模样绝不可能瞒得过去。 就算能瞒得过皇上也瞒不过那些宫里的老嬷嬷,前儿碰上柳树嬷嬷,那婆子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绕着自己打转,看的自己直慎得慌。 所以,无论如何得出宫瞅瞅,那个女神厨到底是不是安然,如果是就太好了,两人就着伴儿游历天下,也是不错的主意。 想到此,低声道:“奴才之前几年在洒扫处差事累,吃喝不上,才没怎么长个儿,进了乾清宫有万岁爷照应,吃的好,穿的暖,这个头也就窜了起来。” 皇上很是受用林杏的马屁,皇上如今想开了,这么着也不错,她在自己身边儿,随时想见就能见着,即便没有那层亲密,就跟老百姓家里的夫妻一般,细水长流的过日子也不错。 如果林杏知道皇上的想法,肯定觉得变态神经错乱了,谁跟谁夫妻啊,皇上心里温情流淌,便觉世事静好,连刚林杏盯着岳锦堂看的不快也过去了。 林杏见他脸色和缓,唇角微翘,心情极好,便道:“万岁爷奴才想出宫走走。” 皇上眉头一皱:“怎么,想你那几个小厮了?” 林杏翻了白眼,多早晚的旧账了,这位还提:“万岁爷不是让奴才把他们几个安置在回春堂了吗。”说起这个,林杏还郁闷呢,自己好容易挑出来的人,本打算调,教好了,伺候自己的,不想,却成了回春堂的管事。 自己再舍不得,为了那几个小子的小命着想,也不得不这么干,变态吃起醋来,可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眼珠转了转:“太后的千秋过去,就是万寿节了,虽说普天同庆,可奴才自己也想为万岁爷准备一样儿寿礼,大小是奴才的一点儿心意,听说珍宝斋的好玩意多,这才想出宫找找,本来还想给万岁爷一个惊喜,如今倒白费了。” 林杏研究了许久皇上的心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皇上想跟自己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从根本上说,在皇上眼里自己还是个女的,除了没有那层亲密关系,皇上的各种表现都跟男女恋爱的时候差不多。 既然是恋爱,这心思就容易掌握了,男女之间恋爱的时候,最感动的就是对方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心上,诸如生日礼物,相爱纪念日等等,一切繁琐没屁用的日子,都希望对方能记得,并且给自己惊喜。 皇上虽然是个古代人到底也是个男的,自然不能免俗,故此林杏一击即中。 果然,皇上定定望着自己,眸光里荡出的柔情,看的林杏直起鸡皮疙瘩…… “倒是朕的不是,辜负了小林子的一番好意,不如就当朕不知道好了,准你出宫走走,不过,得叫人跟着,你一个人朕可不放心。” 第65章 这是防贼呢 再次踏出宫门,林杏吁了口气,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诡异感觉,还能出来真他娘不容易,看了眼身后的跟屁虫旺财:“旺财跟咱家说实话,你以前在哪儿当差?” 旺财呐呐的道:“奴才在侍膳监当差。” 林杏真想抽他,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你看着咱家,躲什么躲。” 旺财哪敢啊,林公公可是万岁爷的心尖子,如今乾清宫可找不着几个清俊的奴才了,万岁爷吃起味儿来,谁也甭想着好儿,自己有几颗脑袋敢盯着林公公看,不是上赶着找死吗:“公,,公,您就别难为奴才了,这才出宫门,要是让人瞧见,奴才的命就没了。” 林杏见宫门的侍卫都看着他们俩,也觉得不大妥当,咳嗽一声放开他,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旺财,你这脑袋给咱家放清楚点儿,好好想明白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着办,万岁爷能要你的命,咱家也能让你想死都难,你也知道,咱家别的本事没有,医术还不错,尤其善用毒药,御药房先头的二总管王直你知道吧,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旺财:“听,听说是得了梦游症,掉到荷花池子里摔死的。” 林杏拍了拍他:“消息还算灵通,这做着梦就见阎王了,可比砍头舒坦多了,你说是不是。” 旺财哆嗦了一下,小脸煞白。 林杏觉得自己吓唬的差不多了,才上了马车,先去了珍宝斋,既然打着这个幌子出来,怎么也得差不多了,回头空手回去也不好交代。 到了地儿,抬头看了看,见珍宝斋外头挂着安记的招牌,不禁瞥了瞥嘴 ,这安老大还真有能耐,什么买卖都能掺一脚。 两人虽换了便服,可林杏那白净清俊的小脸,加上旺财明显的公鸭嗓,只一开口就知道是宫里的太监。 伙计急忙招呼,举凡能出宫的太监都是得脸的奴才,大多是各宫掌事太监下头的小徒弟,后宫的娘娘们不管使唤银子还是淘换宝贝,都乐意往珍宝斋来,一个珍宝斋的好东西多,再一个,安记的金字招牌在上头戳着呢 ,这诚信上有保障,不欺生,大老爷发的话,和气生财,下头的铺子伙计敢抻着脸子,叫掌柜的瞅见,明儿就的回家,买卖家不养大爷。 “哎呦,两位小爷来了,您二位里头请。”仰着脸叫里头二掌柜,后头跟着的黑脸公公还罢了,前头这位一看就是位大拿,别看年纪不大,身上透着骨子富贵气儿,府绸的袍子穿在身上,怎么瞧怎么合身,腰上的如意荷包,玉佩,金三事儿等等淋淋落落挂了好几串,大拇指上一颗翠玉扳指,种水就那么正。 伙计在珍宝斋干的年头长了,这点儿眼还是有的,不说别的,就这位大拇指上的这颗扳指就值大了,便是他们珍宝斋也不定能找出比这好的来,这位绝对是个大户,故此,才招呼二掌柜的出来。 二掌柜一听伙计的声儿气,就知道来了大买卖,忙不迭的迎了出来:“二位爷请到里间待茶。” 让到了里头,小伙计儿上了茶来,二掌柜早就发现了,前头这个十三四的小子才是正主,那个黑脸的,打进门就站在后头立规矩,一动不带动的。 二掌柜心里琢磨,这位倒是哪宫里的?瞧着做派倒像个掌事太监,可这年纪,打杂都嫌小,难不成是御前大总管跟前儿的徒弟,不然,哪来的这么大的架子。 留神打量了几眼,见她端起盖碗只瞅了一眼,便皱了皱眉,嘴唇儿都没沾又放下了,明明白白是嫌茶不好,这可是今年刚下来的雨前二春茶,虽不是极品的雀舌,却也是一芽一叶,这也就是他们安记,换二一个买卖家,莫说待客,主家自己吃都舍不得,这位嘴倒叼,尝都不尝,瞅一眼就撂下了。 二掌柜更认定是御前的人,宫里当差的太监数着御前的最肥,见得世面多了,自然眼刁嘴刁:“这位爷可是要典卖东西?还是想淘换几样宝贝?” 林杏看了他一眼:“都说你们这珍宝斋里头宝贝多,刚我过来时扫了一眼,没瞧见中意的,不如这么着,听说你们这儿连着金银铺子,我这儿绘了图样儿,你照着样儿给我打一套,料使你们的,工钱另算。”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画样递了过去。 二掌柜愣了愣,心说这位是来打首饰的?这倒新鲜,宫里御用监造办处什么样儿的能工巧匠没有,要真是御前当差的太监,用得着巴巴跑到外头来费事儿吗,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 接过来一看,眼都直了,这位莫不是要打百岁的平安锁吧,这么大块的金链子拴着金牌,瞅着怎么这么俗呢,尤其,这金牌上还得刻着五瓜金龙,这不找死吗。 万岁爷是真龙天子,除了万岁爷能使唤金龙纹样的物件儿,别人弄这么块金牌,可是抄家灭九族的罪过,便是万岁爷的亲兄弟,江南的宁王殿下都不成,这小太监莫不是疯了。 而且,这样式也忒俗了,一指头宽的金链子拴着块巴掌大的金牌,这成什么了,就是那些暴发户也没这么打扮的:“这位爷,您给的这样儿倒不难,只这牌子上镂刻的纹饰,哪个师傅也不敢接手啊,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这龙哪是平常人使的东西。” 林杏笑了:“谁说平常人使了。”凑过去低声道:“跟你说句实话,这就是给咱们万岁爷点名要的的东西,你就照着样儿上做,出了事儿咱家兜着。” 二掌柜犹豫了一下,不禁道:“要真是万岁爷御用的物件儿,造办处多少能工巧匠伺候着呢,做什么拿出来?” 林杏小声道:“这个你就不明白了吧,那些造办处的工匠,一个个都是榆木疙瘩脑袋,让他们做的话,不是镶个碧玺就是嵌块什么玉,还说那样儿才见功夫,寓意也好,就不明白咱万岁爷的心,咱万岁爷自来是个利落性子,最厌烦那些繁琐的做工,尤其稀罕金子,这大金链子做出来挂脖子上多有份量,您说是不是。” 二掌柜有些傻眼,就没想到乾清宫起座的那位万岁爷,竟有这样别具一格的喜好,琢磨这种事儿,当奴才的也不可能瞎说,私下里胡乱编排万岁爷,那还要不要命了,十有八,九是真的。 既然万岁爷都瞧得上他们珍宝斋,也是难得的造化,忙道:“那成,就照着您说的做,瞧着也不多费工夫,估摸着十天就能好,您到时来取就是。” 林杏点点头:“我这还有几样儿东西,您给长长眼,值多少银子,要是合适的话,咱家就不带回去了,省的累赘。”说着,叫旺财把背着的包袱放到桌子上。 一打开,别说二掌柜,旺财的眼睛都直了,怪不得一路都觉着有些硌得慌呢,一包袱茶壶茶碗,都是御前万岁爷使唤的物件,也不知这位什么时候从御前顺出来的。 二掌柜是个识货的,一长眼就知道是官窑的青瓷,这样的薄胎,润色,器形,民窑万万烧不出来,挨个看了看,试探的道:“这位爷心里是个什么价儿?” 林杏:“咱们也甭费劲了,一口价,一千两银子,二掌柜是个识货的,这几样东西虽不成套,可都是难见的好物件儿,说句实话,要真成套,可就不是一千两银子能得的了。” 二掌柜知道这位公公也是个识货的主儿,便道:“成,就一千两,就当交个朋友,往后公公得了什么好东西,还想着我们珍宝斋,就比什么都强。”叫账房开银票。 林杏:“且慢,银子不着急,就用这些银子抵那样儿的工料钱吧。” 二掌柜愣了愣,心说刚说这位明白,怎么就糊涂上了,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兑换了金子可是一百两,六斤多金子呢,别说打条金链子金牌,就是打个拴牲口的链子都够了。 想到此,忙在心里呸了两声,自己胡想什么呢,万岁爷千金贵体能跟牲口比吗,这是大不敬,小声道:“公公,您刚那图样儿上的金牌金链子打算多重啊?” 林杏想了想:“你看着打吧,越重越好,轻了带着不压身,显不出万岁爷尊贵的气势来。” 二掌柜脸抽了抽,合着,万岁爷还得靠金链子来显示尊贵气势啊,这不笑话吗:“公公,小的说句实话您别过意啊,这金链子重些虽说压身,可太重了,戴着也坠得慌,寻常的链子也就一二两重,多的四无两的也有,再重的可少见了。” 林杏:“这么着,你瞧着打,链子加上金牌,别低了一斤就成,万岁爷就稀罕重的,回头不满意,咱家这趟差就算砸了,银票先搁你这儿,回头取活儿的时候,再一块儿算账。”撂下话站起来走了。 二掌柜急忙送了出去,瞧着马车没影儿了,回来还琢磨,真没想到啊,英明神武的万岁爷,私底下竟是这么个性子,想那皇宫还不够富贵啊,就连屋顶的琉璃瓦都是金灿灿的,盖的被子,挂的帐子,那样儿不是金晃晃的,天天使着还没瞧够,竟然还巴巴的打这么粗一条金链子戴着,这也忒俗了。 算了,俗就俗吧,万岁爷是天子,是圣君,这大齐的天下都是万岁爷的,稀罕条金链子算什么。 因干系重大不敢交给小伙计,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后头的金银作坊,找最好的工匠,连夜的赶制不提。 再说林杏,出了珍宝斋,上了车,乐得肚子都疼,自己这寿礼绝对特别,可着大齐也找不出第二份来。 林杏从南书房出来的时候,就得了这么个主意,一想到一脸正经的变态,脖子上挂这么条俗不可耐的金链子,就觉得解气,让他跟看犯人似的看着自己,出个宫还得连哄带骗,好话说尽,看一眼美男,就跟她掉脸子,不想个法儿出出气,非别闷死不可。 旺财欲言又止:“林公公,那个金链子真是万岁爷要的?” 林杏看了他一眼:“这种事儿是能胡来的吗?” 旺财也觉着,万岁爷身上用的东西,都是极要紧,有专人预备看管,不可能胡来,可这样的金链子,万岁爷戴着怎么想怎么不合适,忽觉不对头,忙掀开窗帘看了看:“这,不是回宫的路?” 林杏一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旺财,刚咱家在宫门口说的话,没忘吧,怎么不是回宫的路,不过就是饶一圈罢了,如今秋高气爽,好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也得瞧瞧京里的秋景儿不是。” 旺财吓的不轻,忙挣开她,往旁边挪了挪,仿佛林杏是沾不得瘟疫一般:“万岁爷特意交代下的,公公办完了事儿就得回去,这秋景儿宫里也能看,御花园什么奇花异草都有,回了宫,林公公想怎么看怎么看。” 林杏翻了白眼:“你这脑袋怎么也成了木头疙瘩,宫里抬头就是四角的天,便再好的景儿看的日子长了还有什么意思。” 见他还要张嘴,脸色一沉:“再说一个字,小心变哑巴。” 旺财立马住了嘴,他可知道林公公的医术,回头真给自己下了什么药,自己找谁哭去啊,可是万岁爷哪儿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尽早回宫,这位偏就不听,自己能怎么办,脸上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忽的马车停了,旺财忙往外瞅了一眼,不禁愕然,这不是吏部侍郎安大人的府邸吗,公公来这儿做什么? 刚要开口,林杏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林杏左右看了看,两个挨着的宅门,一模一样,只不过旁边那个门前摆着两个石狮子,想来是侍郎府,那这边儿肯定是安大老爷的宅子了。 想着,迈步走了过去,门上人见过来一个小子喝了一声:“哪来的小子乱闯什么?” 林杏心说,好大的气势,自己进乾清宫也没人敢吆喝自己的,想想安然,压了压脾气:“咱家是乾清宫当差的林公公,是你们家大夫人的老乡,小时候一起玩的,听说大夫人来京,特意在御前告了假来瞧瞧。” 门上的小厮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一个太监跟他们大夫人成老乡了,还从小一起玩的,莫非是青梅竹马,这要是让大老爷听见还了得,满府的人谁不知道,大夫人在大老爷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丁点儿闪失都不能有。 可这位口口声声说是御前当差的,这御前就是皇上身边儿伺候的,别说他们,就是朝堂上的一品大员见了御前的奴才,也得客客气气远接高迎,因这些没根儿的太监最是阴损,小心眼,得罪了他们,回头抽冷子在皇上跟前儿递句话,不定怎么着呢。 想着忙找人叫了管事的刘喜儿出来,刘喜儿一听是御前的二总管,哪敢怠慢,让着林杏进了里头的小客厅待茶,自己进去回大老爷。 安家大老爷刚跟小媳妇儿腻歪了一晌午,正想陪小媳妇儿歇午觉,顺便再吃点儿嫩豆腐,不想就来了事儿。 一听是御前的林公公,大老爷想到的就是新近得宠的林兴,这太监有点儿邪,年纪不大,就提拔成了御前的二总管,听见说跟皇上有些不清白,却最是贪婪,自己也找人送了好处进去打点,以免厨艺大赛的时候,蹦出来给小媳妇儿使绊子。 只是这些都是私底下的龌龊,摆在明面儿上就不成了,更何况还找上门来,皱了皱眉:“他可说了什么?” 刘喜儿有些犹豫的瞄了大老爷一眼:“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事儿可瞒不住,林公公说是大夫人的老乡,从小一起玩过的,听说大夫人来京,特来探望。” “放他娘的屁,大夫人何时钻出这么个老乡来。” 刘喜儿吓的一哆嗦:“小的心里也疑,可林公公毕竟是御前的二总管,小的也不好把他撵出去,如今正在小客厅待茶呢。” 安大老爷想起什么,脸色一阴,快步走了出去,一进小客厅看见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人,安大老爷脸色越发不好。 自己先头还纳闷,这林公公也爬的太快了点儿,一个洒扫处刷马桶的,才几个月就成御前的二总管,就算钻了皇上的被窝子,也没说这么抬举一个奴才的,除非这奴才个别的与众不同,才入了皇上的眼。 听二弟说,这个林兴在御前极受宠,不光是御前二总管,还管着御用监跟侍膳监,医术还高明。 这一提医术,大老爷心里咯噔一下,记得小媳妇儿跟自己提过有个比姐姐还亲的密友,是个大夫,莫非是他? 若真是他,也跟小媳妇儿的来处一样了,想到此,不免有些慌乱,极力稳了稳神儿:“二总管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林杏大喇喇的打量了他一遭,暗暗点头,的确很帅,比他那个当侍郎的兄弟,多了几分倜傥的味道,只不过目光可不算友善。 林杏本来还不太肯定是不是安然,看见他目光里的防备,倒是有了把握:“大老爷有礼了,前些日子得了大老爷照顾,一直不得机会,正好今儿出宫,便来府上走一趟,以表谢意之余,还想见见尊夫人。” 大老爷脸色一沉:“拙荆内堂妇人,跟公公见面只怕不妥。” 林杏玩味的看了他两眼:“若是旁人,自是不妥,咱家跟大夫人是自小一起长起来的青梅竹马,又自当别论了。” 林杏这句话说出来,大老爷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二总管说笑呢,拙荆是冀州人,二总管是南边人,这一南一北的怎可能是老乡,更遑论青梅竹马了?” 林杏笑了一声,颇有含义的道:“想必咱家说的这个老乡,大老爷心里最是清楚,咱们就别打迷糊杖了,你要是不信,进去跟安然说一声,就说林杏来了,她若不见咱家,咱家立马就走。” 大老爷眼里冷光一闪:“二总管之言在下越听越糊涂,拙荆的确是冀州人,想必二总管认差了人,家中还有急事待办,就不留二总管了,刘喜儿送客。” 林杏等于是被赶出来的,站在安府大门外瞅着紧闭的大门,气的直喘气,心说,好你个安嘉慕,你等着,你越是怕,老娘越得把安然拐跑,满天下的转悠去,看不急死你。 旺财见她出来忙道:“公公咱赶紧回吧,再晚了可不好交代了。” 林杏正生气呢,听旺财的话,哪有好声气儿:“催命呢,回头寻个机会咱家跑到远远,看谁找得着。” 旺财吓的魂儿都没了:“公,公,这话可不能乱说,万岁爷要听见可不得了。” 林杏叉着腰:“我也不是后宫里的嫔妃,还能死在宫里不成。”一甩脸子上了车。 旺财忙跟了上去,只当没听见她这些话,心里明白,要把这些话跟万岁爷回了,谁也甭想过消停日子了,催着赶车的往宫门走,迈进神武门,旺财这心里才踏实了,陪这位出一趟宫,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 刚过乾清门,就看见成贵在门里站着呢,一见林杏松了口气,要说万岁爷的心,也真不好猜,平常林杏在宫里的时候,好几天不在御前当差,也没见皇上这么没着没落的,这倒好,林杏前脚出宫,皇上一会儿问一遍时辰,一会儿问一遍回来了吗,这都问了七八遍了,白等遣了自己出来迎着。 成贵站在乾清门前琢磨半天了,就算真有个皇后娘娘,也没小林子这体面啊,让自己一个御前大总管站岗似的,在乾清门迎着,腿儿都站细了。 林杏看见他,反倒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大总管不再御前跑这儿干什么来了,莫不是怕奴才跑了,跑这儿看着奴才来了。” 成贵看了旺财一眼,旺财忙低下头,成贵咳嗽了一声:“林公公误会了,咱家是瞧这儿乾清门的风景好儿,上这儿赏景来了。” 旁边站门的奴才听的眼都瞪直溜了,忍不住左右瞟了瞟,乾清门外除了前头的鎏金狮子跟几口大铜缸,触目所及就是一片大空场,有什么景儿可看,这不明摆着瞎话吗。 林杏乐了:“原来大总管喜欢看场子,那奴才不打扰到大总管的雅兴儿了。”迈进老高的门槛进去了。 成贵摸了摸鼻子,不禁叹了口气,这小子真成了祖宗,自己的祖宗。 林杏给安嘉慕气着了,没进南书房,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旺财早没影儿了,林杏知道,他是变态的狗腿子,定是打小报告去了。 琢磨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再不想出去的招儿,变态真能把她关在宫里一辈子,这不得烦死她,不行,等见了安然,必须得跑路。 瞥见旺财蹭了进来,林杏气不打一处来:“回清楚了?万岁爷说了什么?” 旺财见这位顶着一脑门子官司,哪敢找不痛快:“没说什么,奴才给公公烧水去。”一溜烟跑厨房去了。 其实旺财觉着,万岁爷还挺欢喜的,即便林公公刚威胁了他,他还是把出宫之后去了哪儿,说了什么,事无巨细的跟万岁爷回了,当然,林公公去安府的事儿隐下了,不是不说,是真的不敢说。 安家大老爷可是有了名的风流,且生的极好,这要是万岁爷知道,林公公好容易出宫一趟,却奔着安府去了,自己这条小命就悬了。 反正万岁爷听了林公公给他打了条金链子之后,就没问后头的事儿,瞧着像是极欢喜的样儿。 提起金链子,旺财心里别提多纳闷了,就林公公叫珍宝斋打的那条金链子,连自己都觉得俗,偏偏万岁爷就喜欢,真想不明白。 转过天儿一早,张三就急匆匆的来找林杏,说开宫里私下开了赌局,赌御厨大赛的输赢。 林杏撇撇嘴,这用得着赌吗,就凭安然丫头的厨艺,这些古人拍马也赶不上啊,不过,这还真是一条生财的道儿。 想到此,问张三:“压谁的多?” 张三:“这还用说,自然是压韩御厨的多,虽说那位外头传的挺神,可咱谁也没见过啊,外头老百姓传的话,可听不得,有一二分到了老百姓嘴里,就成了十成十,且那位年纪不大,才十六七,就算打娘胎里头学厨艺,也不过才十几年,这好厨艺可不是十年八年就能成的 ,更何况,听说那位之前就是安大老爷跟前的通房丫头,后来跟前御厨郑春阳学了几年,即便天赋再高,也不能跟韩御厨比啊。” 林杏目光闪了闪,心说,我家安然天赋就是高,韩子章算个屁啊,就韩子章那手艺,也就蒙蒙这些人,跟安然比,想什么呢。不过,越是这么着,银子才赚的多。 想到此,凑近张三:“想不想发笔横财?” 张三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如今跟这位可不能太近乎,要是让万岁爷吃上味儿,只怕发了横财,自己也没命花:“林哥哥就站这儿说,小的听得真。” 林杏懒得搭理他,低声跟他嘀咕了几句。 张三眼睛都亮了,继而又有些担忧:“林哥哥,万一那女神厨输了,咱可就血本无归了。” 林杏拍了拍他:“张三,你知道咱家为什么赌运这么好吗?” 昨儿他们几个小太监在一处吃酒还说呢,林公公这赌钱的运气忒好了,十赌九赢啊,还怀疑过这位出老千作弊呢,上回赌钱的时候,特意把骰宝跟骰子都换了,结果一样,不得不服啊。 这一听莫非还有什么秘技,忙舔着脸凑过来:“还请林哥哥指教。” 林杏笑了:“不用指教,就一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赌钱你就得敢压,你想想,即便你压了韩子章,别人也大多压韩子章,即便韩子章赢了,也拿不了几个钱,要是压了冷门的一方,赔率一高,一旦爆冷,可就是笔横财了,不豁出去,财神爷能关照你吗。” 张三一拍大腿:“奴才就听林哥哥的了,压上奴才的全部身家赌这一把,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要是赢了,奴才这后半辈儿都不用愁了,奴才这就去。”忙不迭跑了。 林杏想了想,这宫里的太监举凡好赌的,大都是底下的小太监,那些腰里有货的掌事太监总管太监们,平常偶尔玩两把,就是图个乐子,真格的大赌局,是不会掺合的。 有钱的不靠前儿,那些小太监手里能有几个钱,张三都算富裕的主儿了,便都赢了,能得几两银子,而且,自己一个御前二总管跟着掺和这样的赌局也跌份。 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听人说过,逍遥郡王岳锦堂是个吃喝嫖赌什么都好的,既然好赌,不如撺掇他设个局儿,朝堂的大臣们可都是有钱的,就刘凝雪那个爹,一个工部侍郎,闺女随便出手就是一千两。 还有慧妃家里,罚的那十万两银子,虽说慧妃跑乾清宫来求了几回,到底还是掏了出来,可见这些大臣们嘴里嚷嚷着清廉,底下没一个好鸟。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这些朝廷大员,这局儿设好了,绝对是笔横财啊。 只不过,在变态的眼皮子底下跟岳锦堂商量事儿,真有点儿费劲,想到这个,林杏就烦,合着,如今自己成犯人了,谁都不能近乎。 不能跟岳锦堂说上话,这银子可就飞了,眼瞅就快到了太后千秋的正日子了,林杏急的来回转磨,交代张三给她瞧着点儿,只逍遥郡王一进宫,就叫人给自己送信儿。 把张三吓得脸都白了,以为林杏是看上郡王殿下了,这是想着跟郡王殿下整出点儿事来呢,一想到万岁爷,张三哪敢啊,忙劝林杏看开点儿,其实郡王殿下长得也就那样,还不如万岁爷呢等等…… 说了一大篇子废话,林杏怒起来,踢了他两脚:“谁看上他了,咱家是跟他谈买卖,你只管替我看着就成。”心里接了一句,当然,如果顺便能吃点儿豆腐最好。 张三虽觉不妥,可想想林公公就算色心再大,也不敢在宫里对郡王殿下做什么,万岁爷那可眼巴巴瞅着呢。瞧着逍遥郡王进了南书房,忙遣了个小太监给林杏报信儿去了。 林杏接着信儿,没敢往跟前儿去,出了乾清门,在军机处前头的值房里扒眼儿望着,看见岳锦堂出来,在宫廊上截住了他。 岳锦堂一看林杏,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想起那天这奴才摸皇上的手,心里就膈应的慌,刚进南书房的时候,还庆幸这奴才不再跟前当差呢,不想,在这儿遇上了。 想起皇上对这奴才的在意,也不好太过,看了他一眼:“二总管不在御前伺候着,拦着本王做什么?” 林杏:“奴才是想到一个发财的道儿,想跟殿下谈笔买卖。” 岳锦堂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买卖?” 林杏低声把自己的想法儿说了:“殿下觉着这是不是个发财的道儿。” 岳锦堂两只眼都放光,心说,是啊,怎么自己就没想起来呢,安然那丫头的厨艺,这场御厨大比的输赢毫无悬念,可如今朝堂里的大臣们,话里话外的却不看好安然,如果自己弄个赌局,还真是现成的财路。 不过,这奴才是个太监,又深得皇上宠信,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林公公难道还缺银子使唤?” 林杏嘿嘿一乐:“殿下这话说的,这银子只有使唤不够,还有嫌多的不成,咱家虽是个没根儿的奴才,正因为没了根儿,才越发得有银子傍身,不然,等再过几十年,咱家靠什么活着啊,您说是不是。” 岳锦堂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二总管倒是想的长远,只不过,这外头的赌局不比宫里,赌注可大。” 林杏心说,赌注小,老娘还不费这劲儿呢,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这是一万两银票,殿下瞧瞧可够?若不够,王爷说个数儿,咱家明儿叫人送到郡王府去。” 岳锦堂真惊了,就是自己,若不是借了安然那丫头的光,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些银子啊:“二总管哪来的这么些银子?” 林杏眨眨眼:“赢的,奴才赌运奇佳,逢赌必赢。” 这话简直是胡说八道,岳锦堂又不傻,信他这个,不过转念一想,这奴才跟皇上那个暧昧劲儿,皇上时不时赏的物件儿肯定不少,典卖出去换了银子也差不多,便接了过来。 两人这一过手的功夫,岳锦堂就觉,手上给这奴才摸了一把,刚要发作,就见成贵从那边儿小跑着颠儿了过来,到了跟前儿还喘呢:“小林子,万岁爷传你呢。” 林杏翻了白眼,自己这儿才跟岳锦堂说了几句啊,就给发现了,下意识往两边的值房看了看,琢磨这些小太监,不定那个就是变态的眼线,还真是把她当贼防了,跟帅哥说句话都不行。 见成贵一脸的汗,也不好再为难他,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冲岳锦堂挤挤眼:“那刚说的事儿,咱们就这么定了,奴才先回了。” 眼瞅要走,岳锦堂想起一件事忙道:“不知林公公压谁?” 林杏转头笑了一声:“自然是安然了……” 第66章 必须出宫了 林杏进南书房的时候,皇上正靠在南炕上看折子,神情瞧着淡淡的,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可那种阴沉紧绷的气氛,让林杏异常清楚,皇上气得不轻。 肯定是因自己在前头宫廊截住岳锦堂的事儿,变态这心思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对自己是有色心没色胆,不敢伸手,却看管着自己,弄的现在跟逍遥郡王说两句话都不行。 林杏一进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便都退了出去,在外头候着,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举凡乾清宫的奴才都有这点儿眼色。 林杏把手里的茶递儿了过去:“万岁爷吃茶。” 皇上没接,冷冷瞥了他一眼:“刚去哪儿了?” 林杏心说,这不明知故问吗:“奴才去前头值房玩去了,碰巧遇上郡王殿下便说了两句闲话。” 闲话?皇上冷哼了一声:“你跟锦堂统共才见过几回,有什么闲话可说,莫不是见锦堂生的俊,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林杏忍不住翻了白眼,真不想搭理这变态,可不搭理肯定消停不了,只得道:“真是闲话。” 皇上手里的折子扔在桌上:“是闲话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的吗?” 林杏是觉赌局的事儿让皇上知道不大妥当,可瞧这意思,自己不说肯定过不去,眼珠转了转,反正赌局也是岳锦堂弄得,自己不过跟着赚点儿外块罢了,都推到岳锦堂身上不就得了。 想到此 便道:“奴才是听说郡王殿下在宫外设了个赌局,赌御厨大比的输赢,奴才手里有几个银子,就动了心思。” 皇上脸色略缓了缓瞪了她一眼,接了茶过去吃了一口:“压了多少银子?” 这能说吗,不说是欺君,说了,不是把自己的底儿都亮出来吗。 “怎么?跟朕还藏着掖着,朕昨儿还在想,这赌钱的风气着实不好,想着该禁一禁了。” 林杏心里一跳,这要是禁了,自己去哪儿捞外块去,忙道:“也没压多少,不过就是一万两银子。” “压得少了。”皇上轻飘飘吐出一句。 林杏微微一愣:“万岁爷,奴才就这点儿存项,都压进去了。” 皇上看了她一眼:“听底下的奴才说小林子赌运奇佳,十赌九赢,本来朕还当个笑话听,今儿底细想了想,倒有些道理,今年外头闹了几场灾,地里的庄稼都收不上来,可你那个回春堂倒是日进斗金分外红火,小林子,你可跟朕说说是怎么个缘故?” 林杏心觉不好,皇上不是惦记上回春堂了吧,这回春堂的事儿,万万不能承认,承认了,不等于把自己的钱袋子搁在了明面上吗,今年连着几场灾荒,国库吃紧,皇上眼都绿了,变着心眼子找银子,万一惦记上回春堂,可完了。 想到此,忙道:“奴才之所以跟回春堂的东家有些交情,完全是因奴才碰巧救了张家夫人一命,真格的,回春堂跟奴才并无干系,想是东家诚信,又是百年的老字号,这才把买卖做得红火起来。” “ 朕不过随便问一句罢了,小林子紧张什么 ?” 能不紧张吗,回春堂可是自己留的后路,真要是让皇上抄了,还有个屁指望,忙道:“奴才实话实话,不敢欺瞒万岁爷。” 皇上目光闪了闪:“小林子,朕也跟你做笔买卖如何。” 林杏抬头总觉有些心惊肉跳的:“什,什么买卖?” 皇上:“朕也压两万两银子?” 林杏愕然:“万岁爷说真的?” 皇上:“朕金口玉言岂能有假,只不过这连着闹灾,朕手头有些紧,这两万银子不如小林子先替朕垫上,等赢了银子再给你归本。” 林杏有些傻眼,没见过这么空手套白狼的:“万岁爷,奴才哪弄这么多银子去。” 皇上:“当真拿不出?” 林杏摇摇头:“真的没有。” 皇上哼了一声:“朕最近觉得,内廷各处需好好清查一番,尤其御药房那些生药的来源,还有御用监的来往账目,有没有当着差事拿好处的奴才,朕一再说官员要清廉,没道理朕的内廷却是一本糊涂账,朕还真想看看,有多少奴才是干净的。” 林杏脸色都变了,这不摆明冲着自己来的吗,查账自己倒是不怕,只不过这从中拿好处,自己在宫里可是出了名儿的,皇上之前不答应自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吗,合着,这一翻脸就要清查算账了。 其实,林杏知道变态不过吓唬自己,也怕成了真的,这事儿真要查起来,得连累多少人啊,自己那几个老哥哥一个也甭想跑,估摸还得牵连回春堂。 皇上不动则已,一动就捏住了她的七寸,林杏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掏点银子破财免灾是唯一的路子。 想到此,便道:“万岁爷,奴才刚想起来了,奴才还得了娘娘们不少赏赐,拿出去典卖典卖,说不准能凑个数。” 皇上点点头:“如此,小林子算是为朕分忧了。” “能为万岁爷分忧是奴才的造化。”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飞了一般,林杏心里疼的直抽抽,嘴上还得唱喜歌儿,别提多郁闷了。 最重要的,林杏觉得这势头不对,皇上先头倒是大方,给自己安排了几个肥差,还管着他的内库,好处是没少捞,可着捞了好处就被变态惦记着,怎么想怎么不妙。 林杏有种感觉,自己收了多少好处,有多少存项,弄不好皇上比自己都清楚,没准皇上就把自己的银子看成是他的了,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真这么想,自己还真没招儿。 林杏越想越郁闷,这宫里真不能待了,银子是好赚,可若照这趋势,自己便捞个金山也没用,变态一句话就成了他的,这他娘找谁说理去啊。 现在就看御厨大赛,找着安然干脆就一走了之,跟变态再耗下去,没自己的好儿,心里有了主意,却不能露出马脚,自己周围的眼线太多了,最好能找个光明正大出宫的机会,或许,自己该从变态身上找机会。 他既然看犯人一样看着自己,自己也得对得起他不是吗,想了想,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刘凝雪,这是个有野心的,这些日子没少给自己送好处,以为皇上不招寝她,是自己使得坏呢,既如此,自己不如给她个机会,也得让马元之露露头,这总在暗处盯着自己,可防不胜防,不如一连气的除了,省的祸害自己。 她可不是孙济世没那么好的度量,既然马元之不懂的收敛,那就怨不得自己了,只不过,这件事怎也得等到御厨大比之后。 到了御厨大比的正日子,林杏跟着皇上一到大殿就往下头瞄,只一眼就确定是安然,这丫头做菜的样子自己从小看到大,哪怕换了样子,也能一眼就认出来,终于找着人了,真不易啊。 御厨大赛过后两人相认,说起彼此的经历,真比戏本子还曲折,而从安然眼里无时无刻不透出的幸福光彩,也让林杏知道,自己拐她出去游历天下是不可能了,安然爱上了安嘉慕。 虽然林杏死活看不上这个奸商,奈何安然喜欢,而且,不得不承认,别管安嘉慕对别人如何,对安然倒是打心眼儿里好,甚至看在安然的面子上,还帮自己查了林兴的身世。 说到这个,林杏越发心惊,安嘉慕有江湖背景,消息灵通,查这样的事情应该不难,却什么都没查到,只查到当年南边发水,自己是跟着爹娘逃到京城的灾民,活不下去了,才送进宫当太监,能把这件事儿做得如此严丝合缝,查不出一点儿错漏,更说明幕后的人相当厉害,这个人会是谁呢?到底想干什么? 林杏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这种感觉令她毛骨悚然,敌暗我明,自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当务之急得出去才是出路,在宫里只能是活靶子,可怎么出去呢? 林杏正坐困围城的时候,来了机会,这两天几乎每天都有嫔妃过来乾清宫,不是送吃食,就是送汤水,成贵也有意放水,估计是担心皇嗣,怕变态再憋下去不举,刘凝雪也在其中,只要时候掐的好,这件事一准能成。 想到此,便让张三替自己瞧着点儿,只见了刘凝雪就给自己送个信儿,张三嘿嘿笑的十分暧昧。 林杏知道他想的什么,肯定认为自己吃醋,想法子整治刘凝雪,还真冤枉自己了,自己可是成全她,顺便让变态去去火。 转过天儿刚过了晌午,张三就遣人送信来了,林杏到了殿外,正好见小太监手里端着的琉璃盏,就知道必是刘凝雪送过来的,宫里就她最喜欢用琉璃盏装东西。 成贵看见他愣了愣,林杏怕冷,一入秋出屋的时候都少,更别提当差了,反正这位也是个摆设,没人给他安排差事,万岁爷都发了话,由着她的性儿,想来当就当一会儿,不想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可才刚了晌午,寻常这时候,这位吃饱喝足正在屋里睡大觉呢,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知道这几日嫔妃来的多,吃味儿了吧。 成贵也是没法儿了,万岁爷这儿都多少日子不招寝了,外头都传言万岁爷得了隐疾,连成贵都有些怀疑,琢磨别是心里惦记着小林子吃不到嘴,憋着憋着就憋坏了。 私下里问过孙济世,说从脉上瞧不出来,成贵这才安排嫔妃们近前,也是想试探试探,万一真有隐疾,及早治总归好些。 若万岁爷龙体康健,跟嫔妃们多亲近亲近,说不准看谁顺眼了,幸个一回两回的,皇嗣还有点儿盼头。 自己这儿正想招儿呢,不想林杏却来了,他一来今儿这事儿就算黄了,万岁爷虽不幸林杏,对她却极在意,有了她在跟前儿,哪有别的心思啊。 正说让小太监把东西撤下去,林杏一眼瞧见笑道:“这是什么?”说着上前揭开盖儿瞧了瞧:“冰糖雪梨这东西好,润肺止咳,正是时候,咱家给万岁爷端进去吧。”说着接在手里,走了进去。 皇上有午歇的习惯,林杏进来的时候,小太监正伺候着宽衣呢,见林杏来了笑了一声:“怎么这时候来?朕还当你又出宫去了呢。” 自打知道林杏跟安家大夫人是老乡之后,皇上倒大度了起来,只要是去安府,皇上大都不会说什么,只不过,总有个絮叨的小尾巴跟着就是了。 而且,厨艺大比之后,林杏总觉皇上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儿,跟以往的保持距离不同,有些过于亲近。 林杏疑心这变态是看出了什么,又起了心思,所以得早点儿出宫才行,自己这个样儿是越来越瞒不住了。 想到此,林杏把手里的 冰糖雪梨递了过去:“前儿听见万岁爷有些咳嗽,吃这个正好。” 皇上看了她一会儿,想起柳嬷嬷的话,有些忍耐不住,若小林子真是女子,那自己一定会好好疼她,只不过,一想起林杏的反应,心里仍有些不确定,再没十足的把握之前,他本不想动她的,毕竟这么长日子都等了,也不用急在一时,而且,如果小林子是女子,却为什么进宫当了太监,有些事儿也需好好查个清楚明白。 可今儿一见林杏,皇上的心又活动了起来,如今看林杏怎么看怎么不像小子,小子哪有生的这般白净漂亮的,见他递了冰糖雪梨的手纤白如玉,心里不由一荡,伸手把琉璃盏接过来放到一边儿的小几上,不待林杏后退,便一把抓住了林杏的手腕子,拉着她坐到了床上。 林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身子往前一送靠进了他怀里:“万岁爷这是想通了?”另一只手探过来在皇上身上摸了几把。 旁边的小太监哪见过这阵仗,忙背过身去,林杏本来以为自己一主动,变态就会缩回去,不想这会儿却变了,不禁没退缩,反而伸手揽住她的腰,凑到她唇边儿笑了一声:“小林子,朕近日也瞧了些你说的那些画册,忽觉男风也不错,说不定另有一番销魂的滋味儿,要不,朕跟小林子试试?” 林杏头皮都发麻,这一试不露馅儿了,却知道如果这时候自己缩了,变态肯定更怀疑,正好借着今儿的机会,达成自己出宫的目的,这当口绝不能怂,想着便更窝进了他怀里:“万岁爷莫非这会儿就想试?” 皇上瞧着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实在忍不住,一低头噙住……林杏非常配合。 皇上憋了这些日子,如今这一亲上来,哪还有完,手开始在林杏身上揉搓,撩起了火,抓着林杏就要往龙床上拖。 林杏却推了他一把,皇上低头看她,见她细细喘着,小脸通红,那双眸子仿佛盛装着万千春水,一荡一荡的勾人,这样的尤物怎会是太监:“怎么,小林子不乐意伺候朕?” 林杏低声道:“奴才打早就想通了,只是,也要容奴才香汤沐浴才好伺候万岁爷。” 皇上笑了一声:“你当真乐意。” 林杏含羞带怯点点头:“奴才本就是万岁爷的人。”说完自己都差点儿吐了。 皇上心里一烫放开她:“那小林子可要快些。” 林杏暗暗松了口气,把桌上的琉璃盏递在他手里:“万岁爷先吃了这碗冰糖雪梨。”说着亲自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儿。 瞧着她含羞带怯的小脸,就是砒霜皇上这会儿都得吃,林杏一勺一勺的喂,不一会儿一碗冰糖雪梨就见了底儿。 林杏才暗暗放心,把琉璃盏放到一边儿,仰着头亲了他一一下:“万岁爷稍候片刻,奴才去去就来。”转身出了寝殿,回自己的小院洗澡去了。 这戏既然做了就必须做全套,林杏这个澡洗了有半个时辰,才慢悠悠的往寝殿去了,瞧见廊下成贵的神情,林杏就知道事儿成了。 马元之配的那药林杏是知道的,只要是男人绝对扛不住,刘凝雪就在外头候着,正好成其事儿。 成贵一看见林杏愣了愣,刚林杏跟皇上在里头腻乎的时候,他可听得清清楚楚,本说皇上看开了,想幸儿了林杏,也就消停了,不想林杏又出来了。 正纳闷呢,里头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说万岁爷瞧着不对劲儿,成贵急忙进去,他是宫里的老人,什么龌龊手段没见过,一瞧万岁爷的意思,就知道着了道儿,琢磨着是那碗冰糖雪梨的事儿。 可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了,先的解了药要紧,就把刘凝雪送了进去,听着里头的动静是成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倒忘了林杏这码子事儿,这会儿林杏来了,方才想起,万岁爷是要幸林杏的,这一下变成了刘凝雪,虽说事出有因,只怕林杏也不会消停,而且,这时候万万不能打扰。 想到此,急忙道:“万岁爷睡下了,交代不让打扰。” 林杏哼了一声:“睡下了?大总管当咱家是聋子不成,里头这动静便是聋子也听得见。” 见她声儿气不对,成贵:“小林子你要知道,万岁爷招寝嫔妃也是为了绵延皇嗣,是应该的,你之前不也常劝着万岁爷招寝吗。” 林杏:“这可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就许万岁爷防贼一样防着我,我跟谁多说句话都不行,万岁爷前脚还跟我腻乎呢,后脚就幸了别人,今儿这事儿万万忍不得。” 成贵一惊:“你要做什么?” 林杏呵呵冷笑了一声,绕过他,直接踹开殿门闯了进去。 成贵一呆,急忙跟了进去…… 第67章 学来的招儿 寝殿里的帐幔放了下来,遮住了外头的光亮,显得暗沉沉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成贵捣的鬼,估摸是怕皇上不喜刘凝雪,成不了事,才这般安排。 真是想多了,马元之这个药极烈性,只要吃了没有能挺住的,旺财是个太监,还泡了大半天冷水呢,有刘凝雪这个现成的解药,皇上自然不会受旺财的罪。 林杏进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云散雨收,皇上去了燥性,方看清身下人是刘凝雪,一愣之余,不禁道:“怎么是你?” 刘凝雪初次承欢,就赶上皇上憋了这么久,又吃了如此烈的药,差点儿没给折腾死,哪还有力气说话,都快翻白眼了。 皇上刚要叫人,床账刷的扯开了:“放肆,敢是忘了死……”皇上话未说完就看见了林杏:“小林子……” 想起之前的事儿,皇上目光落在小几上的琉璃盏上,脸色阴了下来:“这碗冰糖雪梨是谁送过来的?” 成贵知道瞒不住,忙道:“是美人娘娘亲手做的。” 刘凝雪这会儿终于缓了过来,听见皇上的话,吓得魂儿都没了,马元之一再说这药无色无味能神不知鬼不觉,怎么这一下就露馅儿了,又想自己如今已经得了幸,万岁爷怎么也得念点儿情份,便柔柔切切叫了声:“万岁爷,奴婢是听说万岁爷近日有些咳嗽,便亲手做了冰糖雪梨。” 皇上脸都青了:“好大胆的贱人,竟敢给朕下药,速把这贱人拖去慎刑司严刑拷问,寒霜院一应奴才杖毙。” “万岁爷奴婢冤枉啊,万岁爷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奴婢的,奴婢并不知情……”皇上见林杏脸上冷冷,眼里尽是讽刺之色,一脚把她踢开:“还不堵了嘴拖出去,差事都不会当了。” 急忙上来两个太监,也不管刘凝雪光着身子,被子一蒙,嘴一堵拖了出去。 成贵忙道:“万岁爷,刘美人刚承了幸,说不准肚子里已有龙胎,且,此事并未查清,如此发落,只怕不妥,不如先查问清楚,若果真是美人娘娘善用禁药,再严惩不迟。” 皇上皱了皱眉:“刘美人禁足在寒霜院,待查清此事再行发落。” 成贵松了口气,好歹的先拖住了,能不能保住命就看刘美人的肚子争不争气了。 料理了刘凝雪,皇上伸手来拉林杏,却被林杏一把甩开:“万岁爷防贼似的防着奴才,奴才跟郡王殿下不过说了两句闲话,万岁爷都恼了半日,万岁爷自己倒是自在。” 这话可不中听。 成贵咳嗽了一声:“小林子,万岁爷跟前不可妄言。” 妄言?林杏笑了:“是啊奴才妄言了,万岁爷是万乘之尊,内廷三宫六院的美人都是万岁爷的,万岁爷想幸谁就幸谁,谁管得着,刘美人才貌双全,晌午头上过来伺候,红袖添香,万岁爷一时意动,春宵帐暖也寻常。” 皇上脸色都变了,平常小林子挺懂事儿的,就不明白,这会儿怎么说出话来夹枪带棒的不中听。 到底是皇上龙性难定,本来这事儿就乌糟不受用,如今哪听得林杏这些连讽带讥的话,额角的青筋直蹦:“放肆。” 林杏脸上的嘲讽之意退了下去,只剩下淡淡的冷,跪在地上:“奴才冒犯圣颜,罪该万死,请万岁爷降罪赐死,奴才甘愿领受。” 皇上给她一堵,气的直哆嗦,指着她:“你还别动不动就用死吓唬朕,哪天把朕惹恼了,看不真要了你的脑袋。” 见林杏不吭声衣服万念俱灰的样儿,想起今儿的事儿的确对不住她,前头刚应了她,后头就幸了刘凝雪,还让她撞个正着,这事儿怎么说也有些过,心里一愧,气便消了一些,有心说两句软话,却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说到底皇上也是天子,何曾跟谁服过软,更何况林杏如今还不过一个奴才,觉着她也是激怒之下糊涂了,才敢跟自己这般发性子,便挥挥手:“回去歇着吧。” 林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当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呢,不抓住这个机会,自己哪百年才能出去。 想到此,开口道:“若万岁爷不降罪奴才,奴才尚有一事相求,豫州大疫,奴才虽是太监却也是家传的医术,家父也教过奴才医者当以济世救人为先,奴才恳请万岁爷,准许奴才前去豫州治疗疫病。” 皇上一呆愣愣看着他:“你这是跟朕赌气吗?” 林杏摇摇头:“奴才并非赌气,奴才刚才的确失仪,万岁爷招寝娘娘们本就是应该的,大齐至今无有皇嗣,朝廷百姓也不能安定,奴才不过微贱之身,若拦着万岁爷招寝,岂不成了大齐的罪人。” 皇上坐在炕上看了他许久:“容朕好好思量思量。” 林杏退了出去,回自己的小院,急忙做准备,银票该缝的也都缝到了衣服的夹层里,屋里的摆件儿是带不走的,怎么也得留下当幌子 ,至于回春堂,有张思成这个东家,应该会长长久久的做下去,自己只等着年年拿分红就成了。 不过,这戏才演了一半,想让变态答应,还得演完另一半才行。 林杏早就想好了,装病从安乐堂出去这条道,早被变态堵得死死,而且,想从京城偷跑出去,太难了,京城守卫森严,自己即便出了皇宫,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也绝无可能。 故此,豫州瘟疫是最好的机会,孙济世已经带着人赶过去了,临行一再奏请让自己随行,皇上始终没应,借着这次机会,必须让他答应,先来硬的再来软的,威逼不行就得利诱,这一套自己还是跟变态学的。 如果自己估计不错,晚上变态就得过来,今儿的事儿,他对自己心怀愧疚,刚当着成贵他们,说不出软话儿,自然得找个说软话的机会,变态的确是很喜欢自己 ,这点儿林杏还是知道的。 果然,林杏刚吃了晚上饭,皇上就来了,旺财上了茶就退了下去,出去前还没忘把门带上,屋里就剩下了林杏跟皇上。 皇上半日无语,良久方道:“今儿晌午是朕的不是,不想会出这种事儿,慎刑司已经审问清楚,那冰糖雪梨里的确下了药,是刘凝雪找马元之配的,马元之如今已经拖出去斩了,刘凝雪也囚进了冷宫,小林子就别跟朕生气了。” 说着伸手来搂她,林杏没反抗,反到靠进他怀里:“万岁爷,奴才要说不生气,那肯定是假的,蒙万岁爷垂爱,奴才心里自然也有了万岁爷,万岁爷前头应了奴才,后脚便幸了旁人,奴才心里自然不舒坦,只是,奴才也不是不理事的人,皇嗣干系大齐国运,非同小可,万岁爷当多招寝嫔妃,早日产下皇子才是正理,奴才岂有不知的,晌午不过是奴才一时嫉心罢作祟,回来想了半日就想明白了。” 皇上听了,心里更是愧疚,只觉怀中人儿,即便还不知男女,却如此善解人意的招人疼,低头亲了她的发鬓一下:“朕若心里没你,也不会折腾这么久了,今儿晌午错过了好时辰,如今夜阑人静,不若让朕……” 皇上刚开口,林杏蹭的推开他站了起来:“万岁爷当奴才是什么,晌午刚幸了刘美人,晚上就要幸奴才,万岁爷好脾胃,什么都吃得下,奴才可不成。” 皇上知她又想起来晌午的事儿,也觉自己这么干有些过,忙拉着她的手:“朕不动你,咱们就坐着说说话儿。”林杏这才坐在他身边。 皇上摸了摸她的脸:“即便你心里不受用,也不用跟朕赌气去豫州吧。” 林杏却道:“万岁爷,奴才真不是赌气,豫州大疫,即便万岁爷赐下神仙粥,也不一定能控制的住,不怕万岁爷着恼,您遣过去的那几块料,也就孙济世有真本事,其他几个都是混吃等死的,指望他们破解疫情,只怕不易,奴才虽是太监却精通医术,去了说不定能尽快找到法子,也可跟孙济世商量研究,奴才虽是太监,却也是个大夫,哪能眼看着疫情蔓延,却袖手旁观呢,更何况,这是万岁爷的江山,豫州的百姓更是万岁爷的子民,为了百姓,为了大齐为了万岁爷,奴才也该去。” 皇上心中温软一片,紧紧抱住她:“小林子,朕知道你说的有理,可朕怕……朕听得只是豫州的奏报,底下那些官员朕是知道的,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生怕朕震怒之下,要了他们的脑袋,十分疫情至多就说五六分,豫州的真实疫情肯定要严重的多,你去了若有闪失该怎么办?朕舍不得你只身赴险,小林子你说朕是不是成了昏君?明知该把你放出去,却始终留着私心。” 林杏仰头看着他:“万岁爷,奴才不是您后宫里的嫔妃,奴才就是一个命贱的太监,不值得万岁爷如此,万岁爷不是昏君,若是昏君根本不会管什么疫情,万岁爷是明君,是我大齐的开明圣主,这是百姓的造化,奴才也是大齐的百姓,也是万岁爷的子民,为万岁爷分忧解难是奴才应尽的本分,而且,奴才小时候算过命,说奴才的寿数九十有三呢,奴才如今才多大,早着呢,您就应了奴才去吧,最迟一月奴才就返回来,照样在万岁爷跟前伺候,到时候,万岁爷可别嫌奴才厌烦。” 皇上忍不住笑了一声:“朕哪会嫌小林子烦,恨不能天天都见着小林子呢。”说着压低声儿道:“那你应朕之事,打算何时兑现?” 林杏倾身过去亲了一口,摸了摸皇上的脸,能这么正大光明的吃豆腐的感觉,实在太爽了:“待小林子从豫州归来,任万岁爷处置。”这话说的皇上浑身发热,忍不住扣住她的后脑亲了下来,直亲的林杏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才放开她:“朕等着小林子回来。” 林杏眼睛都亮了:“万岁爷是应了。” 皇上叹了口气:“孙济世临走连着上了三道折子,让你随行豫州,虽被朕搁在一边儿,却知他说的是,你的医术的确可救豫州百姓,朕不能做昏君,小林子,你明天就去吧,朕在京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林杏眼里一闪一闪的:“奴才定不负万岁所望。”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林杏才把依依不舍的皇上推了出去。 一关上门,就想大笑,老娘终于能跑路了,豫州距离京城上千里的路呢,这一趟少说也得的一两个月,难道自己还找不着机会,简直笑话。 成贵见皇上满腹心事的进去,却眉眼含笑的出来,心里着实佩服林杏,这么一会儿就哄好了,忍不住道:“万岁爷,小林子没事儿了……” 皇上往后看了一眼,神情温软:“他很好,没生朕的气,只是心念着豫州的百姓,念着大齐,念着朕,才自请去豫州破疫,朕应了他明日启程去豫州。” 成贵一愣,怎么觉着万岁爷嘴里说的人不是小林子呢,要说小林子心念着金银,念着怎么捞好处,念着怎么赌钱吃酒,自己倒是信的,心念百姓?念着大齐?念着万岁爷?就这么听着成贵都直起起皮疙瘩。 而且,以自己看,林杏这小子最是怕死,却巴巴的往疫病流行的豫州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万岁爷,奴才斗胆说一句,之前小林子可是想出宫的,这豫州远隔千里,万一小林子有什么想法儿,可容易的紧。” 皇上眸光一冷:“她敢……”想到刚才小林子的那些话,脸色又柔和下来:“朕信她,且,这天下都是朕的,即便她跑,能跑哪儿去。” 成贵点点头,这倒是,小林子如果真敢利用这次逃跑,给万岁爷逮回来绝对没好儿,小林子是聪明人,如今在宫里过的顺风顺水,跑出去做什么? 而且,万岁爷肯定会派人跟着她。 转天在一早,因担忧豫州的疫情,皇上即便再不舍,也亲自送着林杏出了宫,登上神武门的城楼子,看着马车一路烟尘渐行渐远,竟生出想追过去的想法,不禁摇了摇头,等她归来就是自己的了,他会好好疼她…… 第68章 吃回嫩豆腐 跟林杏一起出来的,除了小尾巴旺财还有六名大内侍卫,可见即便出了宫,变态依然看管着自己。 林杏心情很放松,只要出了宫,出了京,自己稍微用点儿手段,放倒这几个人还不容易吗,只不过,如此一来后患太多,得逃得无声无息才是上策,毕竟自己还想过滋润的小日子,天天被人追着,疲于奔命可就不妙了。 所以,豫州是林杏给自己选择的逃跑圣地,豫州如今瘟疫肆虐,虽说有一定危险性,但机会也多,大疫之时,人命是最不值钱的,死一个太监有什么新鲜。 眼瞅进了豫州地界,旺财从包袱里翻出一个荷包递给林杏:“奴才出来的时候,万岁爷特意交代,进了豫州地界儿,一定把这苏合香的荷包给公公戴着,这东西开窍辟秽,能防瘟疫。” 林杏点点头,变态对自己还算不错,接过来拴在腰上,往两边看了看,淮水正从豫州过,若风调雨顺,豫州倒真是个好地方,。 可淮水一发就成了一片汪洋,水过了就会滋生瘟疫,这是常识,在现代,举凡汛期都会提前做好防护准备,把低洼地方的百姓都迁出来,等洪水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消毒,一天三遍的消。 现代人已经有了卫生防护意识,所以瘟疫已经不太可怕,只要应对及时,不可能有大面积的死亡。 而古代却不一样,老百姓卫生观念薄弱,洪水一过,跟着便是瘟疫横行,没有对策,得不到控制,往往一村一村的死人。 为了避免疫情蔓延,豫州各个出口已经被朝廷的官兵严加封锁,虽有些不人道,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瘟疫传播太快,一旦大规模的灾民流散各地,引起全国大范围传播,到那时就再难控制了。 已临深秋,萧瑟的秋风卷着一股子腥臭刮过来,林杏忍不住掩住口鼻,官道两边的树都是光秃秃的,走了几天也没看见一片树叶,估计都让老百姓吃了。 老百姓都是指望着老天过日子,一发水地里的庄稼没了,家也没了,饿急了眼,有什么是什么,树叶,树皮,甚至观音土,只要能填肚子的都是好东西,路边随处可见森森白骨,尸体在秋阳下晒着散发出一阵阵的腐臭气,招了不少蚊蝇绕着转。 一开始,林杏还让侍卫帮着掩埋,这般曝露在外,是滋生细菌疾病的源头,后来实在太多了,要是挨个掩埋,怕这辈子也到不了寿春城。 林杏叹了口气 ,到了这里,人命比蝼蚁还不如,当官的,当兵的,当差的,眼里盯着的只有银子,人命算什么,亏的御厨大比之后,那个豫州的巡抚还有脸歌功颂德,说朝廷的赈灾粮款到的及时,加上御赐的神仙粥,瘟疫已经控制住了,这活打了脸。 历来当官的都有一套官场秘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欺上瞒下,搏一个荷包鼓鼓家财万贯就成了,至于老百姓活不活的了,当官的才不管呢。 所以才说草民,草民,贱如草芥,这就是老百姓,也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当了官就不是草民了,哪怕之前受过再大的苦,也都丢在脖子后头去了,眼望见的都是富贵名利,什么坏事都干的出来。 林杏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够冷,够硬了,可见到这么多死人,依然有些扛不住,最后下令什么都别理会,尽快赶往寿春城。 林杏知道,只有找到破解瘟疫的方法,控制住瘟疫蔓延,才不会再死人,在当官的眼里,人命贱如草,但在她眼里,人命却是最珍贵的,也之所以,她嘴里说的再狠,也没真正杀过一个人,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 河道总督衙门正在寿春,河道总督管的是河道,地方赈灾却不归河道衙门管,所以,看到马车停在河道总督衙门前,林杏不禁愣了愣 :“怎么上这儿来了?” 旺财道:“瘟疫闹得大,孙大人他们如今都住在城东的报恩寺,哪儿临着惠民药局,万岁爷怕公公跟那些太医在一起住不惯,就交代奴才把您安置在河道衙门杜大人府上,好歹也比报恩寺舒坦。” 林杏皱了皱眉:“要找舒坦,咱家跑这儿来做什么,咱家也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咱家是来治瘟疫的,在河道衙门算怎么回事儿,就去报恩寺。” “这……”旺财一犹豫就挨了一脚:“快点儿,别惹到咱家性子起来,把你踹到死人堆里去,想要命都难。” 旺财汗都下来了,知道这位的性子说一不二,最是难惹,忙吩咐外头去报恩寺。” 林杏在马车里看了他一眼:“旺财,万岁爷还吩咐了什么?你是不是一块儿跟咱家说说。” “那个,万岁爷就吩咐奴才好好伺候林公公,若公公有什么闪失,我们这些人的脑袋都甭要了。” 林杏点点头,果然是变态的风格,看守严密,连落脚的地儿都替自己安排好了,林杏又不傻,一旦住进河道总督衙门,还跑个屁啊,还是报恩寺好,人多事杂,等回头寻个机会就能跑路。 报恩寺是千年古刹,占地颇广,佛门清净地如今已变得人满为患,临着寿春古城的东门一直到报恩寺的山门外,搭了有一里地的席棚,里头用门板搭的大通铺上挤的都是病人。 林杏不等到报恩寺就下了车,旺财要劝她,给她替踢到了一边儿,林杏从第一个席棚开始挨个看里头的病人,心里基本有了底。 到报恩寺的时候,看到庙门口有数口大锅,锅下烧着火,正熬药汤子呢,药气腾腾,闻着都让人恶心,孙济世带着几个太医正在旁边儿指挥着往锅里倒药加水。 孙济世比出京的时候,整整瘦了两圈,都嘬腮了,一看看见林杏忙丢开手里的药跑了过来:“接着皇上的谕旨,我可是高兴了好些天,就盼着你来呢。” 林杏扫了眼后头几个太医,一个个捂着鼻子跟大爷似的,躲着席棚子八丈远,眼里一阴,就说这些太医都是靠不住的,在宫里天天的混吃等死还罢了,跑这儿来还想偷懒,都他娘欠收拾。 孙济世:“你刚过来可去了席棚?” 林杏点点头叹了口气:“神仙粥并不对症啊,神仙粥的功效说到底就是发散风寒,对症的是风寒而起的症候,刚咱家过来挨个看了看,却并非风寒瘟病,病人的病症不同,忽冷,忽热,冷起来打摆子一样,热起来又高烧不退,出了大汗之后却又稍见安稳,且唇鼻之处可见疱疹,以在下来看,此并非风寒瘟病而是疟疾。” 孙济世脸色变了变,林杏说的这些症候他也都知道,却没往疟疾上想,因疟疾多生于暑热之时,如今已是深秋,怎么可能是疟疾,但仔细想想,果真于疟疾的表症吻合。 若真是疟疾,可麻烦了,疟疾直到如今也没有行之有效的对症之法,且传播极快,致死率高,怪不得,这次豫州大疫短短数月就死了这么多人,忙道:“我这就去翻看医书找破解之法。” 林杏眨眨眼,一把拽住他:“孙大人您真的假的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翻看药书,救人要紧。” 孙济世忽的眼睛亮了起来:“莫非林公公知道破解之法?” 林杏心说。这有什么难的,喹宁这里没有,大头青蒿可有的是,这青蒿比喹宁还要对症,副作用还小,是治疗疟疾的良药。 见孙济世激动地样儿,随手从路边儿的野草堆里揪了一颗大头青蒿:“这个就治疟疾。” 后头几个太医听了哈哈笑了起来:“林公公说笑呢,若这路边的野蒿子都能治瘟疫,那我们几个吃饱了撑的还跑豫州来做什么。” 林杏瞥了他们一眼:“万岁爷把你们这几个废物点心派过来,先开头咱家还没想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万岁爷的苦心,万岁爷就是嫌你们这些废物,在跟前儿碍眼,让你们来豫州溜达溜达,要是能死几个,倒省了朝廷的米粮俸禄。” “你,你,你胡说……” 林杏哼了一声:“孙大人,咱家刚瞧席棚子里人手可不够,那些惠民局里的不过就懂些粗略药理,让他们给百姓看病,可不成,咱家瞅着几位太医倒是闲的紧,不如让他们过去,总比惠民局那些医工强。” “你,你,我们是朝廷命官,是给万岁爷后宫的主子们瞧病的,这些贱民哪里配。” 林杏冷笑了一声:“万岁爷常说天下百姓都是万岁爷的子民,懂什么叫子民吗,就是儿子,换句话说,举凡是大齐的老百姓都如同万岁爷的皇子一样尊贵,给皇子看病是你们的造化,更何况,就算你的官职再高,只要是郎中,救死扶伤济世救人就是本分,万岁爷派你们来,不是当官老爷的,是治病的,咱家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如今可看的清楚明白,等回宫后,把这儿的情景好好跟万岁爷说道说道,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就擎等着加官进爵吧。” 几人吓得一哆嗦,心里知道这位是万岁爷的相好,真要是照她们这么说,还加官进爵?一家子的命都难保,脸色变了几变忙道:“公公误会了,我们几个不过是累了,在这儿歇歇脚儿,这就去席棚瞧病。”说着哗啦啦往席棚子里去了。 林杏推了旺财一把:“你带着两个侍卫大哥,来回巡视,有偷懒的给咱家记下,回宫的时候交给万岁爷发落。” 旺财忙着去了,安排好了,回头见苏济世拿着青蒿又闻又尝的,半晌儿才道:“此与何药配伍?” 林杏:“瘟病初起可取青蒿叶捣汁饮用或直接咀嚼,若瘟病后期,症见夜热早凉,热退无汗的,可配生地,知母、地骨皮等清热凉血之药,并无一定之规,孙大人可自行斟酌。” 见孙济世要去,林杏忙叫住他:“孙大人瘟疫传播迅速,若不及时制止,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还是疟疾,若再往后发展就不知是什么了,除了治病之外,更重要的是杜绝传播。” 孙济世一愣:“这如何杜绝?” 林杏:“死人尽快挖深坑掩埋,举凡死水池子等易招蚊虫之地,用石灰混着黄土填埋,各家采集青蒿晒干点燃驱逐蚊虫,豫州地处偏南,天气和暖,虽已深秋,却仍有蚊虫滋生,这是疟疾的源头,不得不除。” 林杏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林公公见识高明,在下着实敬佩。” 林杏回身真有些意外:“杜庭兰,你怎么在这儿?” 孙济世咳嗽了一声:“寿春县知县过了疫病,杜大人自请出任寿春县令,杜大人是跟下官等人一起过来的。” 林杏目光闪了闪,杜庭兰倒是挺聪明的,知道把握机会,虽豫州是疫区,寿春却是他老子杜万兴的大本营,若不是发现瘟疫,杜庭兰是绝不可能外放到寿春的,不然,父子俩抱一起,在豫州自治都没问题。 所以,自古当官外放没有往自己老家放的,杜庭兰外放到寿春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缘,有他爹河道总督戳着,捞个功劳还不容易,等瘟疫过去,往上一报,升官是必然的事儿。 更何况,还有文志达这么个治水的能人,父子俩拧到一块儿,要政绩有政绩,要民声有民声,什么都齐全了。 看来这回皇上真着急了,不然也不会明知道杜庭兰任寿春知县,还答应让自己过来,不过,杜庭兰这官服一穿倒越发漂亮,七品的官服套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别样的俊秀。 想起司礼监王仁说的那些,林杏不禁琢磨,杜家父子会是自己背后那只黑手吗? 林杏一拱手:“原来是状元郎,咱家这儿有礼了。” 杜庭兰:“林公公客气了,下官可当不起,林公公刚才所说确颇有见地,下官即刻贴发告示。”说着叫了县丞过来,吩咐了几句,县丞忙着跑了。 孙济世得了法子,吩咐下头采摘青蒿入药,人手不够,林杏带着侍卫也去帮忙,杜庭兰也带着人加入进来。 知县大人跟太医院的院正大人都下去采蒿子了,老百姓本来不信也信了,只要能动的都去采青蒿。 确切的说,寿春县周围长得不是青蒿,是黄花蒿,也叫秋蒿,秋天会开比小指甲盖儿还小的黄花,最为繁茂,也比青蒿治疟疾的效用更佳。 林杏手里的镰刀一拉就是一颗,放到旁边的筐里,见杜庭兰举着手里的镰刀,正不知怎么下手呢,忍不住笑了一声:“状元郎这双手还真是写字的,干不得这样的粗活儿,镰刀哪有这样使的,得这样……”说着,伸手握住杜庭兰的手,一推一拉,一颗青蒿就割断了。 旺财在后头看着眼皮直跳,刚看见杜大人,就知道不好,在宫里的时候,林公公每每看见杜大人,眼睛都直勾勾,色的不行,那还是有万岁爷看着呢,如今这寿春县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林公公哪还会忌讳,这不逮着机会就凑了过去。 旺财想到自己的任务,三步两步走了过去:“林公公,奴才来教杜大人就好……”说着伸手就要抢杜庭兰手里的镰刀,却不想脚下一滑绊了一下,身子直直栽了下来,眼瞅就压杜庭兰身上了。 林杏眼睛都亮了,这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啊,身子利落的往前一扑,抱住杜庭兰顺着土坡滚了下去。 土坡下是一大片黄花蒿长得有齐腰高了,两人直接滚到了里头,虽说周围都是臭蒿在的味儿,可能抱到杜庭兰这样的美男,林杏还是极为满意的,况且,自己如今正压着他,嘴唇正贴在美男的下巴上,可惜有点儿偏…… 听见旺财的惊呼,林杏抬起头,若有若无的划过美男的唇,感觉身下的杜庭兰瞬间紧绷,遂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见杜庭兰怔怔望着自己,不禁笑了一声:“状元郎对不住了,咱家没站住。”伸手过去。 杜庭兰略犹豫,抓住,借着林杏的力站了起来。 旺财脸色都变了,急忙把林杏拖到一边儿:“林,林公公,您怎么跟杜大人滚到一处去了,这要万岁爷知道还了得啊。” 林杏瞥了他一眼:“不是你毛毛躁躁的摔了一跤,我跟杜大人能滚一块儿去吗,这事儿追究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再说,我这是本着医者父母心的精神,避免杜大人这样的国之栋梁,被你小子砸个半死,才出手帮忙的,便万岁爷知道,也该表彰咱家,哪有生气的道理。” 几句话噎的旺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总,总之,公公不能跟杜大人走的太近。” 林杏乐了:“什么叫近,咱家又没钻杜大人的被窝子,不过就是抱着他在草地里滚了几下,算什么近乎,咱家可是太监,就算咱家有意,人状元郎还瞧不上咱家呢。” 说着,贴近旺财:“你小子学聪明点儿,这豫州天高皇帝远的,只要你不打小报告,咱家干什么万岁爷怎会知道。” 旺财的小脸都有些扭曲了:“不,不成,便奴才不说,还有那些侍卫,那些侍卫不说,还有暗卫呢。” 林杏一惊:“还有暗卫?在哪儿呢?我怎么没见着?” 旺财:“暗卫自然是藏在暗处,看不见的,奴才也不知道,万岁爷是担心公公,这才如此大费周折,公公的一举一动万岁爷都能知道,所以,奴才求求您,还是离杜大人远点儿吧,免得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林杏脸色一阴,变态还真把自己当贼防着啊,这都到豫州了,还叫人盯着自己,看来这逃跑真的好好计划计划才行…… 第69章 蹦出个妹子 林杏的法子不出三天就见效了,但不可能救所有的人,有些病的沉了,即便有青蒿也无济于事,这就是治病救不了命。 林杏坐在报恩寺山门前的石墩子上晒太阳,旺财在上头铺了厚厚一层干草垫子,坐在上头软乎乎的,倚这后头的牌楼舒坦非常。 席棚子里的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哭的是没救回来,丢了命,官兵立马把人拖到城外去埋,城外挖了十几个深坑,死人丢下去,倒上几筐生石灰子先盖住,再有死的,接着往下丢,一个坑满了,就填上厚厚的黄土,再填另外的坑。 林杏觉得,明年城外那片地儿的黄花蒿,一定长得格外茂盛,说起来真奇妙,这些人是因疟疾而死,他们的身体滋养出繁茂的黄花蒿,却正好能治这种病,因果循环实在说不清。 亲人死了,自是要哭的,哭的撕心裂肺,而那些活了的,却忍不住欢喜的笑,那些生死未卜的,心怀忐忑,愁眉紧锁,来回的跑着,一筐一筐往席棚子里送黄花蒿,就盼着能把亲人救回来,这时候没有惜力气的。 这小而简陋的席棚外却是人生最真实的舞台,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剧,人是种奇怪的动物,感情细腻丰沛起来,一点儿小事也容易感动的流泪,一旦冷酷起来,比任何生物都无情。 自己属于游离在两者之间的,感情并不丰沛,也不算冷酷,用安然的话说,自己不是无情而是凉薄。 凉薄有什么不好,凉薄可以清醒的站在所有人之外,看着他们,林杏觉得,凉薄了就好像站在上帝的角度,俯瞰世人,有道是无人不冤,有情皆虐,人生本来就是如此可笑。 杜庭兰远远望着石墩子上的人,她闲适的坐在那儿,唇角噙着个淡淡的笑,淡的几不可见,却带着明显的嘲讽之意,她不是林兴,却又是林兴,无论她是不是,她的命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应该说,他们的命运都如此,谁也逃不开,但自己可以留下她,她本来就该是自己的。 林杏看他过来:“状元郎今儿怎这般闲在。” 杜庭兰微微拱手:“多亏林公公的良策,才能控制住疫情蔓延,为表谢意,下官在府中备下薄酒,还请林公公赏光。” 林杏眸光一闪,看来自己所猜不错,杜家父子跟自己果然有关联,她也十分好奇,他们手里握着的,能辖制自己的筹码究竟是什么? 林杏撑着石墩子跳了下来,拍拍身上的土:“如此,咱家叨扰了。” 杜庭兰并未住在县衙,而是住在河道总督府,林杏把侍卫留在了报恩寺,只带着旺财。 总督府的格局阔朗简洁,却又处处透着难言的精致,尤其进了后头花园之后,奇花异草随处可见,亭台阁榭错落有致,即便已是深秋,也不见丝毫萧瑟:“总听万岁爷说杜大人勤勉廉洁,想不到也有如此雅趣。” 杜庭兰:“这花园子以前是家母收拾的,后家母仙逝便交给婉儿打理了几年。” 林杏看了他一眼,琢磨杜庭兰嘴里的婉儿是谁,叫的这般亲热,难道老婆,不对,听人说杜庭兰尚未娶妻,这个婉儿莫非是他房里的丫头? 林杏正想着,忽听杜庭兰道:“头一回在前门大街见公公的时候,真把下官唬了一跳,公公跟我府里的婉儿颇有些相像呢。” 林杏侧头看向他,这话听着可有意思,莫非杜家真是自己背后的黑手,这个婉儿是谁?跟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看来今天谜底终于揭晓了,林杏竟还隐约有些兴奋。 宴席摆在临水八角亭子里,亭上悬着一块匾,叫四雅亭,林杏打量了四周一遭,旁边有一圃兰草抽着顶穗,开出一串串幽蓝的花,旁边却是数棵秋菊卷曲的花瓣儿,垂垂挂挂伸展开来,如一位初醒的美人,水边儿种着水仙跟菖蒲草,兰草,秋菊,水仙,菖蒲,合称花草四雅,这亭子的名儿当真应景。 “林公公请。”杜庭兰让着林杏进了亭中就坐,扫了旺财一眼。 林杏:“旺财,我的荷包好像落在了马车上,你帮我去瞅瞅。” 旺财本不想去,林公公就是个不消停的,在宫里的时候还好说,有万岁爷震着,多少能收敛些,这一来了豫州简直撒欢了,还偏偏遇上了杜大人,如今林杏跟杜庭兰一对眼,旺财都打哆嗦,生怕这俩人之间生出什么来,那自己一家子的命都交代了。 见林杏明显是支开他,有心不听,又实在怕林杏发脾气,磨蹭了一会儿才走了。 等他拐出了花园,林杏看向杜庭兰:“人走了,有什么话杜大人也该说了吧。” 杜庭兰目光温软:“婉儿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林杏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杜大人莫不是睡迷糊了还没醒呢,你嘴里的婉儿,不是替你打理花园的佳人吗。” 杜庭兰叹了口气:“当初我并不知父亲把你送进宫,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婉儿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不信你会忘了我。”说着抓出林杏的手。 林杏没有推拒,反手握住杜庭兰揉了揉:“状元郎这般下爱,咱家真是受宠若惊啊。” 忽听亭外一个女声响起:“姐姐。” 林杏抓着杜庭兰侧头看过去,不禁挑了挑眉,不是衣裳不一样,差点儿以为见鬼了,兰草边儿上立着一个美人儿,白衫翠裙,鬓边插着一支蕙兰,袅袅娜娜的走了过来,那脸儿跟自己一摸一样,跟照镜子似的。 只不过,自己如果换了女装大概也没这美人勾人,一双明眸盯着自己泪光莹莹而动,真是我见犹怜,林杏都想摸摸她那张小脸蛋儿了。 “姐姐,真的是姐姐,昨儿公子跟婉婉说姐姐也在寿春城,婉婉几疑做梦呢。”目光若有若无划过林杏跟杜庭兰握在一起的手。 林杏越发贴近杜庭兰,在他耳边小声道:“咱家还说状元郎怎么对咱家格外青眼呢,原来咱家跟状元郎屋里的小美人儿长得像啊,只不过,你这小美人是不是认错了人,咱家不记得有个妹子啊。” 杜庭兰深深看着她:“婉儿当真想不起来了吗?” 林杏呵呵一笑:“想什么,咱家自打记事儿就是宫里的太监,虽说是假冒的,可咱家过的也挺快活,万岁爷对咱家的好,想必状元郎也有耳闻,咱家觉着,这么过上一辈子也不赖,你说是不是。” 小美人不干了,愤慨的道“姐姐你怎么能忘了,狗皇帝是我们慕容家的仇人,若不是他们朱家谋逆叛乱,如今住在紫禁城的该是你我。” 林杏呵呵笑了:“那个,这位姑娘,如今咱家就住在宫里,你要是想去也不难,等状元郎娶了正头夫人,纳你做个良妾,若赶上个宫宴什么的,你跟着状元夫人,也能进去瞅瞅,其实宫里没什么好景致,咱家瞧着,还没你收拾的这园子利整呢。” 美人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小脸煞白,幽怨的看着林杏:“姐姐竟然真的忘了,如此血海深仇,姐姐怎么能忘了,那姐姐进宫是为了什么?” 林杏目光一闪,抓着杜庭兰的手,又揉了两把:“杜兄,你这美人是不是这儿有毛病啊。”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怎么总说胡话呢。” 杜庭兰脸色略沉,挥挥手:“你先下去,我跟婉儿有话说。” 美人目光划过两人握的死紧的手上,咬了咬唇:“那婉婉先下去了。”出了亭子还往后望了一眼,这一眼却是落在杜庭兰身上。 还真是风流债啊,这美人明显对杜庭兰情根深种,那一眼真是道尽了心里的幽怨,也是啊,天天对着这么个美男,朝朝暮暮日积月累,不爱上才奇怪。 林杏十分好奇,自己这个身体对杜庭兰是什么感情,这里的姑娘成熟早,十二三结婚生子很平常,所以,十一情窦初开也不新鲜。 林杏放开杜庭兰:“杜兄藏得真深啊。” 杜庭兰叹了口气:“婉儿你是怨我吗。” 林杏心里琢磨,怎么听这句话这么耳熟呢,貌似变态总有事没事儿的就说这句,这些男的都病的不轻。 林杏笑了:“杜兄的意思,我就是你嘴里的婉儿?那我跟刚才出去的那位小美人是什么关系?” 杜庭兰深深看着她:“你当真都忘了,你们姐妹是前朝的遗孤,被我父亲抱回来的时候,才几个月大,之所以把你送进宫,也是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姐妹借机报仇,家父不忍把你们都送进去,本说让婉婉去的,不想最后却把你送了进去。” 林杏点点头:“听着比戏本子里唱的还曲折,咱家就不明白了,你父亲既是大齐臣子,跟前遗孤连连在一块儿,不大合适吧。” 杜庭兰:“我杜家本就是后周之臣,只不过阴差阳错才成了大齐的臣子。” 林杏:“这么说,令尊一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那咱家就更不明白了,就算我们姐俩是前朝公主,不过女流之辈,即便大仇得报,也不可能登基当女王吧,而且,此事已过去数代之久,就算现在把皇上弄死,也是宁王继位,你杜家得不到半点好处,费这些劲儿做什么?” 杜庭兰:“婉儿,我跟父亲已经说好了,此次就让婉婉代替你回宫,你不是一直想出宫来吗,如此岂不好。”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你确定你那个婉婉会答应?” 杜庭兰眸光一沉:“本来就该是她进宫,婉儿,你我之间早有婚约,不是婉婉从中作梗,咱们也该成亲了,如今正好你跟婉婉换回来,你不用伺候皇上,咱们也能长久的在一处。” 林杏心里一动,这倒是个好机会,刚婉婉那丫头别看才露了一面,就知是个心机婊,自己前身这丫头就是个傻的,被自己妹子几滴眼泪糊弄着进宫当太监去了,她妹子却跟杜庭兰你浓我浓的勾搭。 而且,杜庭兰只说了自己的身世,还没提他自己,林杏料定他跟谋逆叛乱的福王有关,不然,费这么大劲儿为的什么,如果刚那心机婊替自己回宫,估摸变态不一定认的出来,还只当自己出来一趟,受的刺激大了,转了性子,心机婊再装装,编一个说的过去的身世,一下变成女的,变态肯定喜大于惊,抱上龙床痛痛快快的幸了,从此,变态跟心机婊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 自己也可以趁机脱身,去四川找那个鸭子河,看看能不能穿回去,能穿回去固然好,不能穿回去,就在成都附近弄个宅子住下,反正自己喜欢吃川菜,这回能吃够了, 杜家父子跟变态怎么折腾,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想到此,看向杜庭兰:“这事儿可不大好办,万一露出马脚如何是好?” 杜庭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婉儿放心,这件事交给庭兰哥哥,必然万无一失。” 庭兰哥哥?林杏忍不住打了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把他的手拽下来:“状元郎安排好了,通知咱家,咱家出来的时候不短了,也该回去了。”说着站了起来。 杜庭兰却一把抓住她:“婉儿还去哪儿,皇上本来就把你安置在了杜府。”说着把林杏揽抱在怀里:“你在这儿,咱们能日日见面,你跟婉婉调换过来的事儿,也简单的多,婉儿,你放心,庭兰哥哥错过了当初,今后必不负你。” 林杏真没想到,一本正经的杜庭兰还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想起宫里的变态暗暗点头,看来男人都是两面派啊,面儿上再正经,一到了女人跟前儿也变了样儿。 林杏琢磨,自己大概就是演戏的命,这演技经过了变态的磨练,又跟杜庭兰这儿练上了。 林杏只要不傻,就不会相信杜庭兰的话,这父子俩数十年经营,所图甚大,而且,刘玉身后那个组织的头儿,十有八九就是这位风光霁月的状元郎。 二狗子可说过,帮他的是个异常俊美的人,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杜庭兰可不正符合,给他抱在怀里,林杏能感觉他胸前的硬朗的肌肉,这可不是一个弱鸡秀才能有的。 林杏抓着他的手摆弄了摆弄,虎口有茧子,总不是拿笔磨的吧。 杜庭兰倒是由着她,只是低笑了一声:“婉儿进宫这几年倒变了个人似的。” 林杏抬头看着他:“之前我是什么性子?” 杜庭兰:“之前的你不爱说话,总是默默的呆在屋子里,有时候一天都不动,在前门大街看见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你变得这么多,多的庭兰哥哥都认不出了……” 第70章 终于跑路了 林杏住在总督府客院,院内靠墙种了一棵金桂,有些年头了,树干上突出许多瘿瘤,虽已深秋,却因天气和暖,开了满枝嫩黄的桂花,秋风一过满院芬芳。 林杏坐在树下的板凳上,指挥着树上的旺财摘桂花:“你手边儿上那枝开的好,再过去点儿,你猪啊,不会往上在爬点儿。” 旺财都快哭了,骑在树杈上,一手死死攀住一颗粗壮的树枝,另一只手哆哆嗦嗦的往林杏说的方向够了够,没够着,一阵风刮过来,树杈跟着摇晃了两下,吓得旺财差点儿尿裤子:“林,公,公,奴才怕高,您就饶了奴才吧,一会儿让总督府的小厮过来帮忙。” 林杏翻了白眼:“你下来,咱家自己上去,不就摘个桂花吗,怎么跟上吊似的。” “别,别,奴,奴才不怕了,奴才这就摘。”林公公可是万岁爷的心尖子,这要是爬上来摔个好歹儿,自己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手抖的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够了几回,终于够到了林杏说的那个树枝,也不管了,咔嚓直接撅折插在背后,从树上刺溜滑了下来,落了地儿,腿儿还打晃呢,小脸煞白,生怕林杏在让他上去摘花,忙道:“那个,我去灶房给公公做桂花糕去。”一溜烟跑了。 小丫头捧着茶过来:“公公吃茶。” 小丫头叫桂儿,长得小鼻子小嘴儿大眼睛,跟漫画里的小姑娘似的,林杏挺喜欢逗弄她,接茶的时候顺道拉住她的手摸了摸:“桂儿啊,回头跟哥哥回京玩去吧,哥哥带你逛前门大街,什么好玩儿的都有,热闹着呢。” 桂儿没什么反应,只是平着口气道:“桂儿哪有那样的造化。”瞥眼见月亮门站着的人,忙退到一边儿:“婉姑娘。” 林杏挑眉往月亮门看了一眼:“婉姑娘倒不嫌闷得慌,大白天还戴着个帷帽,也不怕喘不上气儿憋着。” 林杏一提这个,正戳中婉婉的痛处,她走了进来,死盯着林杏的脸,日头从桂花影儿里落下来,是一张万分熟悉的脸,不是她,自己何至于遮遮掩掩,不是她,公子又怎会让自己替代她回宫伺候狗皇帝。 隔着重重轻纱,林杏都能感觉到她的恨意,这哪儿是妹子,简直比他娘仇人还仇人。 “婉婉自幼在大公子身边儿长大,蒙大公子呵护,不曾受过一丝委屈,公子常说婉婉心性纯良,婉婉听人说,皇宫里是人吃人的地儿,婉婉去了哪有命在,姐姐当真忍心吗,婉婉可是姐姐的亲妹子,小时候,姐姐说过会照顾婉婉一辈子的。” 林杏在心里冷笑,这白莲花演的也真够假的,合着,她心性纯良看,禁不住宫里的尔虞我诈,她姐姐就活该赴死,这心比墨汁都黑,。 笑了一声:“婉姑娘这是听谁胡说的,宫里好着呢,皇上年轻有为,俊美多情,若论长相,比状元郎也不差什么,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和气,见了咱家都是笑模笑样儿的,不是拉着唠嗑就是赏东西,底下当差的就更好了,都是苦里头奔出来的人,心善呢,便是有了点儿小错儿,也没说捏着不放的,睁只眼闭只眼就都过去了,更何况,姑娘进宫可比咱家当初舒坦多了,咱家进宫的时候,可是在洒扫处刷了两年马桶,不瞒姑娘,如今咱家闻着自己身上,还有那么股子屎尿味儿,姑娘不信过来闻闻。”说着她跟前凑了凑。 白莲花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姐姐好歹是前朝公主,怎么能当这样脏污的差事。” 前朝?林杏嗤一声笑了:“如今大齐国都两百年了,前朝早淹在风沙里,望都望不见了,如今国泰民安,天下承平,谁还记得前朝的事儿,就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前朝公主,尊贵无双,怎么甘心给杜庭兰当房里的使唤丫头,脏污的差事?好妹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这脏污差事的人该是你吧。” “你知道什么,公子身份尊贵。”白莲花显然气的不轻。 林杏挑了挑眉:“或许咱家在宫里尊贵人儿见得多了,没觉着总督公子有什么稀罕的。” 白莲花哼了一声:“总督府算什么,公子……”忽然见杜庭兰从外头进来,急忙住了嘴。 杜庭兰皱了皱眉:“客院人多事杂,婉婉在这里不妥。”见她不动,脸色一沉:“我的话都不听了?” 白莲花一福:“婉婉这就去。”瞪了林杏一眼匆忙走了,显然极怕杜庭兰,亏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前朝公主,在杜庭兰面前,怎么一点儿公主的架子也端不起来,倒是指责自己的时候挺有气势。 杜庭兰伸手从她帽子上摘了一片桂花叶拿在手里,打量林杏一遭柔声道:“这太监的衣裳着实不好看,我已吩咐给你置办衣裳首饰,等婉婉走了,你就能换上女装了。” 说着轻笑了一声:“想当日在状元楼你打扮成个小丫头,都极为好看,倒让我更为期待 ,不过,有件要紧事儿却要问清楚,婉儿可曾侍寝?” 林杏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不用说,就白莲花那个德行,这俩人孤男寡女天天在一块儿,没点儿奸,情,实在说不过去,估计早就睡一块儿去了,变态这绿帽子戴的真叫一个结实。 眼珠转了转:“莫非状元郎心里舍不得婉婉妹子了。” 杜庭兰看了她半晌儿:“我心里装着谁,难道婉儿还看不出来吗,却还说这样诛心的话作甚。” 诛心?你他娘有心吗? “婉婉虽在我身边伺候了几年,却并非房里人,婉儿这般疑我,倒让我心里有些欢喜了,我只当你这些年忘了我,却原来心里还是有我的。” 林杏抬头看着他:“她在你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你们之间还能清白,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杜庭兰俊脸微红:“婉儿莫要说笑,府里事忙,哪有这样的心思。” 林杏目光闪了闪:“若我侍寝过又当如何?” 杜庭兰脸色一僵:“婉儿哄我的是不是,若你侍过寝,又怎还会是太监身份。” 林杏点点头:“我的确不曾侍寝。”见他眼里不容错辨的惊喜,林杏心里暗暗冷笑,果然,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 “庭兰哥哥,我瞧着婉婉妹子不大乐意进宫呢,这事儿非同小可,若戳穿了,只怕会牵连你我。” 杜庭兰低头看着她:“你放心,此事我会安排妥当,你安心在我身边儿,我们以后长相厮守,婉儿这么聪明,也能帮帮我,婉儿过去不是很大胆吗,怎么如今胆子反而小了。”说着,伸手搂着她,低头要亲她。 林杏瞥见月亮门那边儿花木摇动,隐约透出一角轻纱来,忍不住冷笑,身子一软,靠近杜庭兰怀里,仰着头让他亲了一下,余光瞥见那边儿花枝落地,暗暗好笑,推开杜庭兰:“旺财要回来了,让他瞧见可不得了,你我来日方长。” 杜庭兰俊脸微红,眸光晶亮:“婉儿,你不知我心里多喜欢你,以后我一定会待你,你放心。”看见旺财端着托盘进来,忙着走了。 旺财三步两步的跑了进来,看了眼月亮门:“公公您这么跟杜大人见面,可不妥,回头万岁爷知道,奴才的小命就悬了。” 林杏指了指周围:“旺财这是哪儿?” 旺财眨眨眼:“南河总督府啊。” 林杏白了他一眼:“就是说,这是杜庭兰的家,人家在自己家里走动,咱家管得着吗,再说,那几个侍卫在报恩寺帮忙,这总督府守卫森严,想来,你嘴里那些暗卫兵也不会跟进来,咱家跟前儿就你旺财一个,你不说,我不说,万岁爷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我见了杜庭兰,更何况,杜大人来是跟我商量瘟疫的事儿,你没忘咱家跑来豫州是做什么的吧,他如今是寿春县县令,不见面怎么商量正事儿。” 几句话噎的旺财说不出话来:“那,公公也得跟杜大人保持距离,不能太近乎了。” 林杏乐了:“你哪只眼看见我跟他近乎了,行了,甭逗咳嗽了,桂花糕呢?” 旺财忙把托盘上举了上来:“这总督府倒是有好厨子,公公瞧这桂花糕做的,都能赶上宫里的御膳房了。” 林杏吃了一口点点头:“的确不错。” 旺财小心的道:“奴才瞧着豫州这瘟疫也差不多控制住了,要不咱就早回京吧,要是等到入了冬,赶上雪天就不好走了。” 林杏看了他一眼:“你接着万岁爷的密旨了?” 旺财忙道:“虽无密旨临,出宫的时候万岁爷一再交代奴才,豫州这边儿一稳当了,就催着您回去,算着日子,从出来到如今可快一个月了,再不回去只怕万岁爷要着急了。” 小心打量着林杏的脸色,生怕这位耍赖不走,自己也不能生拽他回去不是。 不想,林杏却点点头:“你收拾收拾,明儿咱们就动身。” 旺财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公答应回宫了?” 林杏:“莫非旺财还不想回去。” “不,不,奴才想,想,奴才这就去安排。”莫转头跑了。 林杏喝了口茶想了想,自己什么时候跑路合适,这两天她仔细想过了,就白莲花这德行,估摸在宫里坚持不了几天,就得露马脚,即便变态一开始惊喜,没准幸了她,可白莲花的性子跟自己实在相差太远,不说变态,就是成贵张三这些人,也瞒不过去。 从寿春回京城怎么也得走上半个月,这半个月就是自己最佳的逃跑时机,只要自己逃出总督府,事儿就成一半了。 即便变态戳破了白莲花的真面目,只会找杜家父子的麻烦,到时候,也够杜家父子喝一壶的,不过,这杜家父子也真有些奇怪。 昨儿杜方兴设宴款待自己,席面上瞧着这父子倒有些本末倒置,爹不像爹,反倒像下属,说话做事儿都瞧着儿子行事,这件事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眼瞅着日头落下来,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进了屋,琢磨这出大变活人该怎么演,林杏倒不担心,她相信,以杜庭兰的能力绝对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寿春晚上冷,又不到点炭盆子的时节,故此,一到晚上林杏早早就上床睡了,抱着汤婆子睡得正美,忽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猛然惊醒,睁开眼看见自己脖子底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上一双含恨的目光:“姐姐,你真有本事,我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帮他做了这么事儿,都抵不上你这个贱人的几句话,公子逼我替你进宫,好让你们俩双宿双飞,你做梦,今儿我就杀了你,看你这贱人还怎么勾引公子。”手里的匕首往前一送。 林杏忙道:“且慢,你听我说,公子其实心里还是爱你的,他也十分痛苦……”感觉脖子上的匕首缓了缓,林杏知道自己的路子对了,这被男人抛弃的女人跟疯子没什么两样儿,自己得小心应付,别回头还没跑路,现在这儿交代了,岂不冤枉。 想到此,更漫天的胡说八道:“公子哪会瞧上我,我十一进宫,之前又是个闷性子,公子要是真瞧上了我,又怎会送我进宫,可见他心里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 白莲花哼了一声:“你说的好听,既公子喜欢我,怎会让我替你回宫。” 林杏叹了口气:“这个你就不明白公子的苦心了,你想啊,公子如今高中状元,这外放到寿春县不过是为了救急,过不了几天就得招回京,以公子的才学,十有八,九会入翰林院,到时候他在京城,你在寿春,隔着千里之遥,这得多想得慌,更何况,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我这样的废物在宫里,至多就是个奴才,妹妹不一样,妹妹天姿国色,又能干,进了宫肯定能帮着公子成就大事,等公子大事成了,念及你帮他的这份情义,肯定会对你好的,到那时,你跟公子鸳鸯成对蝶成双,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不比什么都强吗,姐姐我是个废物,帮不上公子忙,白占着坑不拉屎,倒不如让给我能干的妹子,你说是不是。” “你的确是废物,小时候你就处处比不上我,无论念书还是做针线,我都比你强,就因为你是姐姐,是慕容氏的长女,公子才看重你,你凭什么事事跟我争,原想你进了宫,纵然侥幸保住命也回不来,不想你倒是命大,竟然混成了掌事太监,还来寿春勾搭公子,慕容婉,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什么帮公子成就大事,宫里是什么地儿,谁不知道,我替你回去,能有什么好儿,若不是你勾引公子,公子何至于如此绝情,我今天就杀了你……” 眼神越发有些疯狂,手里匕首往前一送,林杏觉得脖子有些刺痛,心里骂了句娘,手上刚趁机摸出来的银针,对着她的手肘扎了下去。 白莲花手一抖,匕首掉了下去,林杏刚要去拿,不想白莲花一脚飞踢了过来,林杏急忙避开,两人过了两招儿。 林杏就知道自己打不过她,自己在现代练的那些东西,跟这些古代杀手组织训练出来的人,根本没法比,她是为了健身,这帮人是为了杀人,不出邪招儿,今儿绝对得给这丫头弄死。 林杏如今真后悔搬到总督府来,要是在报恩寺,有那几个侍卫,最起码能保住小命,见她抄起匕首又刺了过来,林杏从怀里掏出纸包丢了过去,自己急忙捂住口鼻。 这是她从宫外淘换来的迷药,比曼陀罗粉牛多了,听说只要用鼻子闻着,就能放倒,一包丢过去,没见有用,白莲花还往前冲,林杏急忙往旁边一闪,顺手又扔出一包。 心里把卖药的祖宗八代骂了一遍,简直就是个大忽悠,老娘的命今儿要是交代这儿,做鬼也得找卖假药的算账去,什么迷药,比白面还不如。 正想着,忽见白莲花晃荡两下,咣当倒在了地上。 林杏刚松了口气,旺财已经冲了进来,林杏想都没想,把最后一包药也招呼了过去,看见旺财倒在地上,林杏琢磨还真是个绝好的机会。 不用自己声张,不一会儿杜庭兰就来了,一进来就奔着地上的人去了,抱在怀里,婉儿,婉儿的叫唤。 林杏坐在炕边上凉凉的道:“状元郎,你认错人了。” 杜庭兰愣了愣:“你是婉儿。” 林杏看了他怀里的白莲花一眼:“你的婉婉妹大晚上拿着匕首来找我算账,非说我勾引你,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手,你放心,就是一点儿迷药,一盆水下去就能解了,我跟旺财说明儿就启程回京,既如此,这么着换过来倒省的麻烦,当然,如果状元郎舍不得你的婉婉妹,咱家跟她再换回来,也不费什么事儿。” 杜庭兰伸手把她搂在怀里笑了一声:“鬼灵精,我心里只有婉儿,以后叫庭兰哥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宫里的林公公,你是我的婉儿。” 林杏也不知自己什么毛病,美男不主动的时候,自己非常有兴致调戏,美男一旦主动起来,自己就浑身不得劲儿,略推开他些:“庭兰哥哥很晚了,我想睡了。” 杜庭兰:“那我抱你回去。”说着一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出客院直接进了内堂,把林杏放到柔软的床榻之上。 林杏略扫了扫周围,像是书房:“你的婉婉妹之前也住在这儿?” 杜庭兰:“她不住这儿,这是我的屋子。” 林杏眨眨眼:“你我男女有别,这么着不大合适吧。” 杜庭兰低笑了一声:“婉儿,我是给你机会,你不一直想抱我吗。”见林杏眼睛瞪了的老大,不禁点了点她的鼻子:“原来婉儿是个银样镴枪头,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儿,一会儿回来瞧你。” 林杏见桂儿过来伺候自己脱衣服,心里着实佩服这丫头,竟然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能调教出这样的下人,这杜庭兰真是个麻烦的人物,自己得万分小心才行,至于慕容婉婉是死是活,跟自己没关系自己还是琢磨琢磨怎么跑路吧。 第二天,林杏一睁眼就对上杜庭兰的脸,他穿着中衣躺在自己旁边,撑着脑袋对着自己笑的一脸暧昧:“婉儿醒了。” 林杏心说这艳福过了,自己也有些扛不住啊,虽说她是色女,可自从知道杜庭兰就是幕后黑手之后,对他可是一点儿兴致都没了,毕竟色归色,还是相当清楚有些男人是不能碰的,例如变态,例如杜庭兰。 想起来林杏都郁闷,怎么自己碰上的美男都是不能碰的呢,一个比着一个扎手,自己可没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气概,还是能避多远避多远的好。 “婉儿想什么呢?”杜庭兰伸手拢了拢她鬓边的发丝,表情温柔缠绵,看的林杏直起鸡皮疙瘩,:“那个,你昨儿晚上在哪儿睡的?” 杜庭兰笑了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难道婉儿瞧不出来。”说着微微倾身,几乎亲在林杏身上。 林杏觉得,自己要是再缩就砸了自己色女的招牌了,既然他非往跟前儿凑,自己缩个屁啊,说起来,杜庭兰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这艳福都送到嘴边儿了,不吃白不吃,想到此,一翻身骑在了他身上。 见杜庭兰震惊的表情,林杏乐了,手伸过去直接去扯他的衣裳,刚抓住他的衣襟,外头桂儿的声音传来:“大公子,皇上的圣旨到了,老爷让您去前头接旨。” 看着杜庭兰匆匆而去的身影,林杏琢磨,变态的圣旨到来的及时,不一会儿,杜庭兰穿着官服匆匆进来:“皇上命我即可前去徐州督建筑堤一事,你且在寿春,过些日子我派人来接你。” 林杏目光一闪:“庭兰哥哥,我跟你一起去不好吗。” 杜庭兰:“你现在可不能露面,让人瞧了去不得了,多则一月,少则十天,我就叫人来接你。” 外头小厮催了声:“大公子,马车备好了。” 杜庭兰点了点林杏的鼻子:“等着我。”转身走了。 该走的都走了,自己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林杏觉着,以杜庭兰的心机,自己想迈出总督府的大门并不容易,首先桂儿就不是一个善茬儿。 她现在完全肯定,刘玉上头的那个杀头组织就是杜庭兰控制的,这人年纪不大,倒好本事,林杏从包里的把药翻了出来。 既然决定跑路自然准备充分,前些日子,林杏就把总督府的格局摸透了,总督府看似是杜方兴的,真实的主子却是杜庭兰。 整个府邸前后分开,前头是杜方兴办公的衙门,后头却是杜庭兰的天下,杜方兴自己住在前头的书房里,老婆死了也没纳妾,跟前儿就两个开了脸的丫头伺候着,平常连后院的门槛都不迈,父子俩虽住在一个宅子里却壁垒分明。 后头有小门直接通到街上,到了街上就容易多了,后宅里有两口井,供着后宅吃用,自己只要把药倒到井里,后宅就成了无人之地。 林杏说屋子里闷,让桂儿引着她出去逛逛,桂儿为难的道:“大公子有交代,不让姑娘出去。” 林杏挑挑眉:“谁说出去了,就在宅子里逛逛。” 桂儿松了口气,只要她不出总督府就行,引着她逛了一圈。 林杏特意在井台上逗留了一会儿,用辘轳摇了桶水上来尝了尝,说头一口井的水不够甜,第二口井里的水吃着到轻,沏茶正好,吩咐桂儿以后就用这口井里的水给她泡茶。 桂儿心里实在不明白,大公子留下这位做什么,以她看,这位远远不如婉姑娘呢,不是知道底细,自己都以为他是真太监了,那个色劲儿不用装都像了十足十。 而且事儿也多,一会儿都不消停,这井水还不都一样,哪分什么轻重,也不知是不是在宫里的待着的年头长了,真把自己当成太监了。 林杏瞥了桂儿一眼,这小丫头跟白莲花应该颇有交情,昨儿晚上可是她值夜,若不是她装王八蛋,白莲花怎么会进屋跟自己动刀子,这丫头跟白莲花穿一条裤子,当自己看不出来呢,一会儿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林杏回了屋就说渴了,指使桂儿烧水倒茶,特意交代用刚才自己说的那口井里的水,桂儿只得出去,不一会儿捧了茶进来。 林杏掀开盖子闻了闻:“嗯,倒是这水好茶才香。”浅浅抿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嘴,偷着吐了出来,递给桂儿:“桂儿尝尝,是不是比之前的茶好?” 桂儿不好扫她的面子,接过来尝了一口:“是比之前的好。” 林杏笑眯眯的道:“我说是吧。”伸了懒腰:“逛了这一圈倒觉着乏了,我歇一会儿,你出去吧。” 桂儿应声出去,在外头廊子上候着,从窗户上正好看见她的影儿。 林杏林杏把缝着银票的中衣找出来换上,又找了些碎银子金叶子什么的放在荷包里,看看架子上的沙漏,估摸差不多了,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桂儿捧着碗喝水,心里暗笑,喝吧,喝吧,喝的越多,一会儿越舒坦,她特意下的曼陀罗粉,这可是好东西,能美梦成真,想什么有什么。 看见桂儿摇摇晃晃的坐在了廊凳上,林杏喊了声:“桂儿,桂儿……”没人应,出去把桂儿拖进了屋,身上的衣裳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把桂儿丢在床上,盖上被子,床帐也放下来。 收拾好,直奔后院的小门,路上看见好几个丫头婆子,或坐或倒神志昏迷。 林杏撇撇嘴,这就是个贼窝,不是自己不想杀人,直接下药毒死才干净。 从小门出去拐到街上,先去成衣铺子买了两身男装,找了个茶楼进包间换了衣裳,撂下茶钱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围着寿春城转了一圈,在总督府不远的一家客栈里要了间上房住了下来,。 掌柜的见林杏一口地道的南边口音,对她说跑单帮做买卖,却遇上瘟疫耽搁在寿春城的话,深信不疑。 “寿春城外便是东淝河,过往商船多在寿春停靠,使得寿春成了一方繁华之地,若不是前头发了水,又闹了这场瘟疫 ,寿春城可是豫州最热闹的地界儿,如今眼看着荒凉了,买卖都不好做了,好在万岁爷圣明,派了太医过来,把瘟疫治了,不然看着一车一车的往外抬死人,心里都虚的慌……” 掌柜唉声叹气的发了一堆牢骚,见林杏出手阔绰,对她颇为照顾,恨不能她在客栈里多住些日子才好。 林杏要的天字一号房,是个里外的套间,从外头小客厅的窗户里能远远的望见总督府的大门,林杏心里清楚,自己药倒了半拉总督府的人,这事儿不可能瞒得住。 果然,到了晚间寿春城就开始戒严了,伙计给林杏端饭上来,林杏问了句:“外头怎么这么多官兵?” 伙计小声道:“这事儿说来新鲜,听说总督府丢了要紧的侍妾,疑心是让歹人拐跑了,总督大人这才下令全城搜检。” 林杏:“这倒新鲜,既是要紧的侍妾,自然养在内宅之中见不得外客,难道歹人还能跑到总督府内院里拐人不成。” 伙计嘿嘿一笑:“您别瞧这些豪门大户面儿上光鲜,里头可污糟着呢,小的这么猜着,不定是跟管家小厮的好上了,裹挟了主子的财务私奔了,不然,至于这么大动静吗,听说晌午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这一晃几个时辰都过去了,早不定跑出寿春城多远了,哪还会在城里。” 正说着,就听下头一阵糟乱,伙计忙道:“哎呦,听动静是官爷来了。” 林杏拿出两个银锭子给他:“我爱清静,不喜有人打扰,一会儿小哥帮着打点打点。” 伙计眉开眼笑:“这个容易,只不过,一会儿怕官爷还要上来瞅瞅,到时候您应一声,就您这口音一听就是南边来的,也就过去了。” 林杏谢了他,不一会儿就听蹬蹬上楼的声音,接着一个挺横的声音响起:“这楼上都住的什么人?” 伙计忙道:“官爷,这楼上住的南边贩丝绸的商人,赶上瘟疫耽搁在了咱们寿春城,病了好些日子,这刚见好,见不得风,官爷通融通融。”偷塞了一颗银锭子在他手里。 官爷咳嗽了一声,拍了拍门:“里头可是南边的客商?” 林杏应了一声:“是,在下病的沉,起不来,失礼了。”一嘴地道的南话从屋里传了出来,当官的点点头,转身下楼了。 林杏吃了点儿东西,就在小客厅里喝茶,过了会儿,就见一队人马从总督府出来奔着城门去了,林杏才进里屋睡觉。 林杏在寿春城住了十天,听说外头能走船了,跟着熙攘的人群出了城,没坐船走,在东淝河边儿上找了小村子落脚。 一场瘟疫闹下来,本来就不大的村子更是人口凋零,因寿春多有来往的客商停留,有拖家带口死了男人走不了的,也有破了本钱,回不了乡的,便在城外的村落里住下了。 房子有的是,一家子都死绝了的太多了,外来的人只要不嫌晦气,收拾收拾住着倒便宜。 林杏找了个村头的院子,听村里人说,这家整整死了七口,故此,虽离河不远,也没人住进来,怕压不住。 林杏是不在乎这些的,人死如灯灭,有什么压不压的住的,即便有鬼也无妨,这世上人比鬼更可憎。 小院很是齐整,正中一明两暗的屋子,侧面还有柴棚子,厨房等等。 林杏不是个干活的人,就把自己要住的屋子简单收拾了收拾,床帐扯了下来,窗户纸被褥都换了新的。 干了这点儿活,都险些把她累死,随便吃了两口干粮,洗吧洗吧就上床睡了。 睡到夜里,忽听外屋门闩响了一声,林杏一激灵,心说,不会有贼吧,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剔肉刀,又拿出一包迷药,捏在手里,悄悄下地,蹲在床一头。 见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手里迷药照着脸丢了出去,不想,来人反应极快,手一挡就把药包挡开。 林杏一咬牙,手里的剔肉刀送了过去,却被来人扣住手腕,一拉拽进了怀里,死死抱住:“你果然没死,对不对,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说着竟有些哽咽,身子也微微颤动。 如果是做戏的话,死太监完全可以够的上影帝的级别了,闻见熟悉的奇楠香,林杏不禁感叹,自己这是什么命啊,怎么来来去去就摆脱不了这几个极品了呢,用力推开他,坐在床上,月光透窗而入照在他脸上,看上去比过去瘦了许多,莹莹月光中,一张俊脸更显清丽。 林杏一直知道无论是变态还是杜庭兰,单论姿色的话,谁也比不上刘玉,或许是这张脸自己看的最多,有些顺眼了:“你说谁死了?” 刘玉:“送你回去的官船翻了,那几个侍卫连同太监都掉进淮河里了,如今还在捞呢,我本以为是你,后来上头下了任务,让寻你的踪迹,我才知道船上的人不是你,但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怕……”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这么说你是奉命来找我的了,现在找着了,打算怎么办?把我交给杜庭兰?” 刘玉摇摇头:“我,我想通了,我跟着你,以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第71章 快憋屈死了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刘玉,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呢,后来不还是跟你那个什么姐姐跑了吗,你拿我这儿当客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当初在安乐堂说的什么,你是不是都忘了 ,用不用我再给你提个醒啊,赶紧滚,别再这儿耽误我睡觉,你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我叫你滚没听见啊。” 林杏话音儿刚落,刘玉转身出去了,林杏翻了白眼,这特么都是贱人,不是欠抽就是欠骂,不抽不骂没一个舒坦的。 发了会儿愣,琢磨自己是赶紧跑路还是接着睡,刘玉既然能找来,别人也是早晚的事儿,合着,自己费了这么大劲儿,在寿春城转圈子都白搭了,这些人的脑子倒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摸准自己的心思呢。 望了望窗外,现在走也不成,黑灯瞎火的往哪儿跑,坐船目标太大,走路路更危险,这大晚上往外跑的不是逃犯就是疯子,杜庭兰可不是吃素的,没准一出去就给活逮了,怎么也得等天亮了混在人群里才好打掩护。 想明白了,刚要躺下想接着睡,不想刘玉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水递了过来。 林杏一抬手把碗打翻,一碗热水都泼在了他身上,哼都没哼一声,转身出去又端来一碗递过来。 林杏阴沉沉看着他,这死太监跟自己玩苦肉计呢,以为挨两下烫,自己就心软了,她林杏根本没心,哪来的心软,一抬手又打翻了。 刘玉转身出去又端来一碗,饶是林杏都有些手软,这水不用想也知道是刚烧的,就算晾了一会儿,也滚烫,连着两碗泼在身上,死太监连吭都不吭一声,林杏都怀疑他是不是痛感神经缺失,感觉不到疼了。 见她没动劲儿,刘玉把碗往她嘴边送了送。 林杏这会儿正口渴,水送到嘴边了,更觉嗓子眼发干,盯着碗看了两眼,伸嘴喝了一小口,烫的倒抽了一口气,舌头尖都发麻。 刘玉吓了一跳,急忙道:“烫着了,我瞧瞧。”伸手扒她的嘴。 林杏推开他没好气的道:“你傻啊,拿这么烫的水给我喝。” 刘玉急忙道:“我是看你渴了,没顾上,我吹吹,一会儿就凉了。”对着碗吹了起来。 林杏直接夺过碗:“你的口水都吹进去了,我还怎么喝。” 自己吹了两口,试着尝了尝,不那么烫了,才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林杏觉得,自己距离贤妻良母真有一万年的距离,安然洗手作羹汤的贤惠劲儿,自己再投生八回也学不来,安然总说她是天生让人伺候的命,这会儿想想,也不知是好是坏,基本上,从穿过来没受过几天罪。 在宫里先头有顺子,后来有刘玉,刘玉跑了还有个旺财,出了宫,还有自己那几个知冷着热的小厮,就算从总督府出来住进客栈,也有伙计上赶着伺候,虽说不如刘玉顺子子苓几个贴心,至少不至于冷着饿着。 从寿春城出来跑到这个小村子,才算真正的自力更生,就收拾收拾了屋子,都快累瘫了,烧水的事儿也就想想,刚才可是就着带出来的水,勉强吞了两口干粮。 如今这一碗热水下去,感觉舒坦了不少,人一舒坦,心情就好,心情好了,看着眼前的人也稍微顺眼了点儿。 不过,还是不想搭理他,把鞋踢掉上床睡觉,刚躺下,刘玉也钻了上来,伸手脱她的袜子,林杏刚要踹他,就觉一阵温暖,死太监把她两只脚塞进了肚子上贴肉捂着,这种温暖太熟悉。 这个身体先头营养不良,又吃了几年左归丸,落下个手脚寒的毛病,尤其到了冬天,不捂着汤婆子,一整晚脚丫子都是冷冰冰的,她睡觉又不老实,捂着汤婆子不定晚上一折腾就踹到那儿去了。 刘玉就把她的脚揣在怀里贴肉捂着,一捂就是一整宿,这些事儿林杏以为自己丢开了,如今给他一个动作就勾了起来。 人是奇怪的动物,有些事想记都记不住,可有些事儿,却怎么也忘不了,哪怕自己以为忘了,一旦那个人回来,做了一样的事儿就会想起来。 在大齐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刘玉算是跟她最近的人,她虽凉薄却也不是石头,有人对她好的过份了,她也不能撂手就忘。 刘玉一这么着,林杏倒不忍踹他了,盯了他半晌儿叹了口气:“刘玉,如今老娘朝不保夕,没闲工夫跟你折腾,你跟我撂句实话到底想什么样?前头说走的是你,这又跑回来黏糊的,也是你,你那个心肝儿姐姐呢,怎么不跟她双宿双飞,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林杏说完,自己都觉这几句话听着酸溜溜的,不免疑心刚喝的那碗不是水,而是陈年老醋。 刘玉抿了抿嘴,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低声道:“以前是我错了,以后都听你的。” 林杏斜眼看着他:“你这话可说了不是一回了吧。” 刘玉:“这次不会再错了,我一直跟着你,除非死。” 林杏皱了皱眉,蹭的坐起来,对着床下呸呸两声:“说什么晦气话呢,老娘这儿刚逃出来,还指望往后天高海阔过好日子呢,你这咒谁死呢。” 刘玉急忙道:“我是说我。” 林杏盯了他一会儿,忽的笑了起来:“死太监,我说你还真是没长劲儿,这都半年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我记得,你以前可狠着呢,一见面就要掐死我。” 刘玉见她笑了,眼睛都亮了,一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你原谅我了。” 林杏推开他,没好气的道:“想的美,你可把我得罪苦了,这么轻易就原谅你哪行,不过,念在你给我捂脚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罚你给我当牛做马伺候着我,你愿不愿意?” 刘玉嘴角更翘了起来,大力点头。 林杏把脚缩回来:“你去把灯点了拿过来。” 刘玉忙跳下床,到对面的窗台上点了油灯,小心的举了过来。 林杏放到床边儿上,拍了拍褥子:“过来躺下。” 刘玉愣了愣,见林杏瞪着他,急忙老实的躺了下来。 林杏直接来扯他的衣裳,刘玉脸都红了,抓住她的手:“你,你做什么?” 林杏懒得跟他废话:“放开。” 刘玉急忙松开,林杏把他的上衣脱了,然后是中衣,就着灯亮儿见胸前一大片水泡,咕哝了一句:“死肉啊,连疼都不知道……”拿出银针,在灯火上烤了烤,看了他一眼:“疼也先忍着点儿,这水泡不挑,且好不了呢。”说着就开始挑水泡,都挑了,找出药给他抹上,又从包袱里寻出干净的中衣撕开裹起来:“好了,两天估计就差不多了。” 抬头看他,见他望着自己笑,一点儿疼的意思都没有,不禁摸了摸他的脑门:“刘玉,你不是傻了吧,不疼吗,还笑。” 刘玉摇摇头:“不疼。”伸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瓮声瓮气的道:“一点儿都不疼 ……” 林杏心里不觉一软,自己到底不是无心之人,对变态皇帝对杜庭兰都没什么,唯独对刘玉,总忍不住心软,这死太监还真是她林杏今世的克星:“刘玉你怎么找着我的?我以为自己挺聪明的,弄个灯下黑,就能躲过杜庭兰的追踪。” 刘玉笑了一声:“你是聪明,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你,也不会这么快找着,我琢磨以你的性子,既然想跑,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从总督府出来,无论往哪条道上跑,都躲不开组织的追踪,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儿,最有可能的就是还待在寿春城,以待时机,我在寿春城找了你三天,没找见,就知道你肯定出城了,这一场瘟疫闹过来,寿春城外的村子有不少外乡人落户,你混在里头最是容易,至于这里,是因我知道你喜欢住临水的房子,这里离着河边近,且听村里人都说这家死了七口是凶地,别人都不敢住进来,今天却来了个南边的小子,我就猜是你。” 林杏忍不住笑了:“ 我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不想都被你猜了出来,照你这么说,这里还是相对安全的。” 刘玉点点头:“这村子里的外来户多,躲在这儿不容易被发现。” 林杏:“那咱们就在这儿住一阵子好了,我瞧这儿风景也挺好的,临着河,人也少,从现在起,咱们就是南边贩丝绸的兄弟,破了本钱没法子才留在了寿春,手里还剩下两个钱,等外头风声过了,咱们再进川。” 刘玉:“你要去蜀地,去哪儿做什么?” 林杏:“蜀地的风景美,好吃食多,美人也多,气候和暖温润,那一个个小姑娘的肉皮儿甭提多细粉了,而且,天高皇帝远,咱们过日子正好。” 刘玉点点头:“嗯,我听你的。” 林杏仰头看着他:“刘玉,你要早这么听话,说不定咱们这会儿都到成都了。” 刘玉低头看她,见她眸光清浅笑意嫣然,小嘴红润润嘟着,忍不住凑了过去:“我们好久没亲了……”然后,慢慢亲了上去,撬开唇齿,颇有些猴急。 林杏笑了一声,自己还真把死太监教坏了,却由着他跟自己腻乎,很喜欢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像情侣也像亲人。 半天刘玉才放开她,林杏刚喘了口气,又被他堵住了…… 这一晚上,林杏都不数不清两人亲了多少回,总之有事没事儿就亲,弄的天蒙蒙亮了,林杏才睡着。 这一觉就到了晌午,醒过来睁开眼愣了一会儿,差点儿以为自己给逮着了,屋里简直焕然一新,床上的帐子都挂上了,虽是简单的青粗布,却是簇新的。 坐起来看了周围一眼,窗明几净,地上的夯土地都泼了水,扫的异常干净,门帘子也都挂齐整了。 忽闻见一股香味儿,不免饥肠辘辘,下了地走出去,就见刘玉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整齐的放着几块鸡蛋饼,焦黄焦黄的香气扑鼻。 林杏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这是什么?闻着就香。”说着伸手就要捏,给刘玉挡住:“先洗漱。”拉着她进屋,打了水进来伺候她洗脸漱口,梳头发,。 打点利落了,把外屋的东西端了进来,放到窗下的桌子上,林杏等不及的拿了一块,吃到嘴忍不住眯缝了眼,几口把一块鸡蛋饼填到了肚子里:“这怎么做的,真好吃。” 刘玉递了碗米粥给她:“慢点吃,别噎着了,这可是寿春才有的东西,东淝河里的银鱼,如今正是肥美的时候,是难得的时鲜,往年这时候寿春城热闹,外地的客商来往的多,老百姓捞了卖到馆子里,能卖个好价钱,自己倒不舍得吃,今年闹了瘟疫,客商少了,这银鱼出水就死,捞出来卖不掉就赔了,故此,便宜的紧,十个铜钱买了半盆子,你喜欢,晚上咱们还吃这个。” 林杏忙点头,夹了一块给他:“你也吃啊,看着我做什么?” 吃了饭,刘玉泡了茶来,林杏端着茶,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打心里觉得,这样的日子熨帖,说起来,有刘玉在自己都过的比较舒服。 刘玉勤快,还什么都会干,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友,重点是颜值还高,身体倍棒,也不知刘玉是几点起的,这才一上午,屋里外头院子里都收拾的齐整非常,连柴火都砍了不少,堆在柴火棚子里。 日头正好,刘玉在院子两头栓了绳子,把屋里的被褥抱出来晒上,又开始叮叮当当的修补桌椅。 这屋子先头的人家不算穷,可也不多富裕,桌椅都使了有年头了,不是缺角儿就是腿儿活动,刘玉用小木板订着就结实多了,反正也不是常住,能使唤就好。 订好了一把椅子,搬过来放到太阳地儿里,把褥子铺在上头,让林杏坐着,自己接着收拾别的去了。 晒着暖呼呼的太阳,林杏忍不住闭上眼,感觉仿佛回到了御药房的时候,眼看林杏要睡过去,刘玉拍了她一下。 林杏睁开眼,不满的看着他,刘玉笑了一声:“外头风凉,要睡回屋里,在院子里睡着,怕要着凉的。” 林杏摇摇头:“屋里黑漆漆闷得慌,你别管,我不睡,就是晒晒。”说着又闭上眼。 刘玉没辙,拿了根儿棍子把晒得被子敲了敲,拿下来搭在她身上,看了她一会儿,脸色有些微微的苦涩,这样的日子要是能过一辈子就好了。 林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不过本来靠墙的床却挪到了窗下,看见刘玉在对面挖地,不禁愣了愣:“好好的挖地做什么?” 已经挖了有半人深,刘玉直起腰:“挖个地窖把你带的那些金银细软都放到里头,省的被人发现招祸。” 林杏下地探头看了看:“你这地窖是不是挖的大了点?” 刘玉摇摇头:“不大。”接着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 他的力气极大,不过一会儿就挖了一个老大的坑,把林杏的行李包袱放了进去,上头盖了块门板,又堆了些杂物,才把床挪了回去,出去做饭。 林杏摸了摸下巴,绕着床转了两圈,刘玉这哪是为了存东西,估计是为了避难的,林杏也觉这个法子不错,杜庭兰的人要是找来,跑不了就先躲进去,虽然不见得能躲的过,总比没有强。 晚饭吃的银鱼蒸鸡蛋,外加鱼头豆腐汤,林杏的嘴早给安然喂叼了,刘玉做的菜,自然不能跟安然比,但有种简单的家常味,林杏很喜欢。 吃了饭,刘玉烧了一大桶热水给林杏泡澡,头发着实洗了洗,在客栈不方便,这十几天林杏也就洗了洗脸,洗澡就甭想了,身上还好,头发最脏,刘玉给她搓了三遍,冲的时候还是混汤呢。 林杏由着刘玉折腾,自己泡在热水里,闭着眼享受,泡到水快凉了,才出来。 刘玉也不嫌,自己跳下去洗了洗,把桶弄出去,上床揣着林杏的脚睡觉。 林杏现在满足的不行,白天有人伺候,晚上有人暖床捂脚,这小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只可惜好日子总不长远。 半夜里忽觉不对,睁开眼发现刘玉正在捆自己的手脚,林杏一惊:“你做什么?”难道自己看走了眼,死太监是来活逮自己的。 刚一张嘴就被他塞了布团进来,呜呜的说不出话。 林杏这会儿是真后悔啊,这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死太监的美色所诱,竟然乖乖入了套,正想挣扎,却见死太监把床挪开,把她放进了挖好的地窖里。 林杏瞪着他,觉得他的脸色,他的目光都不对,心里开始不安,呜呜了两声,奈何说不出话来。 刘玉目光温软不舍,柔声道:“先头我那么恨你,恨不能你死了才好,后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哪怕不停告诉自己,应该恨你,却仍不由自主的喜欢你,刘玉是个不祥之人,生下来就没人要,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想却遇上了你,你以前说,以后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个房子,前院种花,后院种地,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你不知道,你说这些的时候我有多欢喜,如果有来生,我怎么也要缠着你兑现,可今生不成。” 林杏愣愣看着他,心里的不祥之感越来越深。 刘玉摸了摸她的脸,眸中的蓄满柔情:“你上次说女子有了月信就代表成了女人,可以嫁人生子,这些刘玉都做不到,哪怕刘玉再爱你,也做不到,若刘玉不是身残之人,纵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刘玉当初走也是怕会害了你,怕你带着我出宫,会被组织的追杀令,搅的一世不宁,刘玉不能连累你,刘玉蠢笨,没有你聪明,能想到的法子只有那个,倒惹得你生了这么久的气,你莫要气刘玉了可好?” 说着顿了顿:“杜庭兰父子经营数十年,江湖朝廷宫里都有他们的势力,只要你顶着慕容氏长公主的名头,一辈子也跑不掉,只有死了才能脱身。” 林杏想到了什么,目光一缩,呜呜了两声。 刘玉摸了摸她的唇:“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我必须这么做,你忍忍,过了今晚你就自在了,想去哪儿去哪儿,想过什么日子过什么日子,再也没有个讨厌的刘玉管着你,威胁你,你心里肯定欢喜吧,不过刘玉还是贪心,希望你记得我,永远记得有个刘玉。” 忽然拿出林杏嘴里的布团,不等林杏出声,已经给他的唇舌堵住。 林杏感觉舌头一痛,血腥气伴着他的舌席卷而至,他的吻激烈滚烫,贪婪的仿佛要把她整个吞下去。 林杏瞪大眼看见他弹出火折子,在墙角堆着的柴火上,林杏终于明白他砍这么多柴是做什么了。 四周热浪滚滚,火光冲天而起,他放开她,把布团重新塞进她嘴里,摸了摸她的眼睛,眸光一转,妖艳非常:“要是你敢忘了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我说到做到。” 林杏眼睁睁看着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林杏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眨了眨眼,掉下两滴泪来,这次不是装的,不是挤的,是真的,她真哭了。 她觉得难受,觉得憋屈,刘玉死了,她想报复全世界呜呜,林杏愤恨的瞪着眼,杜庭兰你真把老娘惹着了,不管你是谁,老娘日你八辈儿的祖宗…… 第72章 赝品进宫了 杜庭兰焦急的在地心里都转,不时看看架子上的沙漏,慕容婉婉端了托盘进来:“大公子您还是坐一会儿,玉芝姐姐办事稳妥,断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公子这一天水米未进,这么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婉婉特意熬了参汤,公子先用一些。” 杜庭兰皱眉看了她一眼:“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好好学规矩要紧,这次你是以宫女的身份进宫,不能有丝毫差错,皇上并非贪色之人,需在别处多下功夫才行,下去吧。” 慕容婉婉神色一僵,咬了咬唇,忍不住道:“婉婉虽驽钝,自认比姐姐要强些,姐姐能做到的,婉婉也一定能做好。” 杜庭兰看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柔声道:“婉婉自小聪明,本公子相信你会做得很好,只是,宫里不比别处,无论主子奴才都是一肚子心眼儿,没点儿出挑的本事,只怕难出头。” 慕容婉婉见他轻言细语,难得温柔,脸都红了,身子一软倚在杜庭兰怀里:“大公子放心,婉婉一定能帮到公子。” 杜庭兰点点头:“时候晚了,早些歇息去吧,来人送婉姑娘回去。” 慕容婉婉一走,杜庭兰脸色就沉了下来,要不是宫里的内应都不顶用,也不至于把慕容婉婉送进去,慕容婉婉身手还过得去,只是心机不够,有些蠢,若她有婉儿一半的聪明,自己也不用担心了。 不过,若她跟婉儿一样,自己又怎舍得送她进宫。 桂儿进来道:“玉芝回来了。” 杜庭兰坐在榻上,进来的女子单膝跪地:“冷玉芝参见大公子。” 杜庭兰摆摆手:“如何?” 冷玉芝:“回大公子,人是找着了,在寿春城外的李家村李,只是属下等赶到的时候,屋子已经烧成了一片瓦砾,从里面找到了两具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如今正在外头,其中一具确定是刘玉,另外一具年纪身量儿跟婉儿姑娘一致,想是刘玉自知背叛组织罪无可赦,跟婉姑娘自焚了。” 杜庭兰蹭的站了起来:“胡说,婉儿怎么可能自焚。”快步走了出去,院子里放着两具烧得黑乎乎的尸体。 杜庭兰走过去只扫了刘玉的尸体一眼,就走到女尸旁边,仔细打量。 冷玉芝道:“本来也不很确定,但从女尸旁边发现了未烧尽的包袱。”说着打开:“这件银狐的斗篷虽烧了大半,却能看出是出自皇宫大内,还有这些首饰,也都是内造的样式,想是婉儿姑娘从宫里带出来的。” 杜庭兰看了许久,伸手捏起一个翠玉扳指,脸色有些灰白,竟真的是她,这么聪明的女子,实在可惜了。 再说林杏,费了大力气才把手腕子上的绳子挣开,把嘴里的布包拽出来,活动了活动发麻的手,解开脚上的绳子,先贴着门板听了听,没有动静,才用力把头上的门板挪开,往外探了探头,一片瓦砾。 林杏从坑里爬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焦黑发了会儿呆,昨儿自己还在院子里晒太阳,今天就成了一片焦土。 林杏知道此地不可久留,虽然手脚被捆着,嘴堵着,耳朵却听得清楚,有个女声异常熟悉,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刘玉那个什么姐姐,听她们说找到了两具尸体,不用想也知道是刘玉弄得障眼法。 刘玉这次来找自己,就是来替自己死的,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豫州瘟疫刚过,什么都可能缺,死尸却有的是,找一具跟自己身量儿差不多的也不难。 怪不得他昨天收拾自己的包袱呢,林杏从坑里把包袱提留出来 ,包袱皮换了粗布的,打开里头只剩下自己在成衣铺子里买的那两身衣裳,一些药包瓷瓶,一沓银票,还有自己给刘玉的那串奇楠手串,除此之外,从宫里带出的那几件皮毛衣裳首饰,连自己常戴的翠玉扳指已经无影无踪。 刘玉把事情做的毫无破绽,就像他说的,只有自己死了才能自在,他做好了套儿替自己死了,就不想想,他这么做,自己还能舒坦的了吗,她现在愧疚,自责,憋屈,难过,愤恨的不能自己。 这样的她,还怎么去过舒坦逍遥的日子:“刘玉你他妈就是一混蛋。”眼里的泪啪嗒落了下来,林杏抹了一把,把手串戴在手腕子上,站了起来,咬了咬牙:“杜庭兰,你不让老娘好过,咱们就碰碰,老娘不折腾出你的屎尿来,算对不住你。”把包袱胡乱的一裹,奔着河边去了,直接做了北上的快船,回京接着当他的林公公去。 成贵进了屋,见皇上坐在炕上一动不动,烛台上的灯火跳了跳,爆出一个灯花,把皇上的影子拉的老长,不禁叹了口气,真是那句话,人的命天注定,谁能想到豫州大疫,林杏都能平安扛过来,却在河里翻了船。 河营的兵沿着河捞了十好几天,侍卫跟旺财的尸首都见着了,唯一不见林杏的,如今深秋风高浪急,不定让浪头卷到哪儿去了。 可皇上倒当成了念头,着令河营继续找,连折子都不批了,天天坐在林杏这个小院里发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啊。 成贵把茶放到炕桌上,小声劝道:“小林子若知道万岁爷这般惦记她,纵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皇上猛地看向他,眼里的冷光,吓得成贵腿一软跪了下去:“老奴死罪,可万岁爷,您是大齐天子,万民之主,老奴知道您伤心难过,可再伤心难过,也得宽心不是,您不一直说,小林子不该投生个太监吗,说不得小林子这回投了个女儿家,想以后来寻万岁爷也未可知。” 皇上愣了愣:“朕还以为他本就是个女儿家呢。” 成贵忙道:“万岁爷您是心有所盼,才如此,奴才瞧的真真儿,小林子断不是女子,估摸小林子自己也难过,心里爱着万岁爷,却又不能为万岁爷生儿育女,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投胎去了。” 爱着朕?皇上看着他:“当真吗?朕怎么觉得,她从没把朕放在心上呢,总是若即若离的,若真心爱朕,又怎会如此,又怎舍得撒手而去。” 成贵汗都下来了,合着,自己说了半天都白说了,万岁爷一句话就绕了回来:“万岁爷……” 刚要劝,皇上挥挥手:“你下去吧,让朕自己在这儿待会儿,朕总觉着小林子还在这屋里,对着朕笑,跟朕说话儿。” 皇上几句话吓得成贵从后脊梁根儿一股子一股子冒寒气,琢磨这么着可不行,万岁爷这跟中了魔怔一样,外头大臣一道折子一道折子的往上递,万岁爷却连朝都不上,更不召见。 成贵心里知道万岁爷除了心疼还有自责,估摸心里怨自己呢,不该把林杏派到豫州去,可成贵倒觉,万岁爷这个决策异常英明。 小林子虽说命不济,没活着回来,却救活了豫州数十万的百姓,青蒿治疟如今已经广为流传,豫州能在数天之内控制住疫情,这里头都是林杏的功劳。 虽说小林子没命居功,到底做了一件大好事,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杏救了这么多老百姓,估计都能成仙得道了。 成贵甚至觉得,没准就是天上的玉皇大帝,看见了小林子的功绩,召她上天去了,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就翻了船呢,可万岁爷看不开啊,这意思越发瘆人。 出来眉头都锁着,他徒弟焦四儿凑了过来:“师傅您老也甭愁的慌,万岁爷这是伤了心了,有句话不是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才行。” 成贵看了他一眼:“你这话虽有理,可万岁爷的心药如今不知在哪条鱼的肚子里呢,怎么医万岁爷的心病。” 焦四儿嘿嘿一乐:“师傅您老怎么糊涂了,林公公这道心药自是指望不上,可弄个差不离的却不难,这治病也不见得非一个方子不可,加加减减瞅着差不多,没准也有效用。” 成贵明白了过来,摇摇头:“你忘了前头的瑞美人了,万岁爷虽说幸了,可一点儿都没上心。” 焦四儿忙道:“那时候林公公还好端端的活着呢,这有真东西,万岁爷自然不稀罕赝品,如今这真的可没了,弄几个儿赝品来给万岁爷活动活动心思,说不准就看开了,总比这么天天关在屋里头强。” 成贵觉着倒是个主意,如今这病急乱投医,管它有用没用呢,有个方儿先抓来试试,想到此便道:“你去各处好好找找,不拘太监宫女,有像的就领过来我先瞧瞧。” 焦四儿道:“师傅这宫里再大也小,不如外头寻寻,没准能找来个像的来。” 成贵点点头:“成,不过这件事得办的小心些,莫声张。” 焦四儿:“师傅就擎好吧,一准儿给您找来个差不多的。” 成贵倒没想到这话说出去不过一天,焦四就把人找着了。 焦四虽说了在宫外找,也不过是打预防针,这种事儿最好还是别弄到宫外妥当,便先从宫里头踅摸,赶上正是新选的宫女进宫的时候,就知会了掌事太监瞧着点儿。 不想这刚垫上话儿,就找着了,焦四儿怕他们瞎咋呼,不过一点儿像就忙着来报,自己先过去了一趟。 新进来的宫女都安置在尚仪局学规矩,怎么做,怎么站,怎么见礼,怎么磕头,怎么上茶,怎么当差,都得从头调教,遇上机灵的还好,遇上笨的,也没别的法儿,就是打。 管教嬷嬷手里举着尺子,谁学不好,啪就是一尺子,一点儿不带客气的,这新进来的宫女没有不挨打的,可今年就有一个个别的。 看见这个叫婉婉的宫女,差点儿没把掌事太监给吓死,心说,这不是林公公还魂了吧,都知道林杏是什么人,谁敢往这位身上抡尺子啊,活腻了不成。 忙颠颠的找焦四儿去了,焦四一进来就看见了站在墙根儿跟管带嬷嬷说话的宫女,也吓了一跳,这也太像了,这眉眼儿活脱脱就是林公公啊…… 第73章 真受大罪了 焦四儿走了过来,这御前的人别管大小,哪怕扫地刷马桶的,那都比别处的奴才金贵,更何况,焦四儿还是御前大总管成贵的徒弟。 管事嬷嬷能不上赶着巴结吗,忙躬身打招呼:“焦公公。” 焦四儿拱拱手,瞧了慕容婉婉一眼:“这姑娘瞅着可有些面善。” 管事嬷嬷笑道:“可不嘛,奴婢刚见的时候也唬了一跳,冷眼一瞧,活脱脱就是咱们御前的林二总管啊,要说咱们二总管可是位善人,听说这回在豫州又立了大功,救了豫州几十万老百姓的命,您说这么个善人怎么就没了呢,莫不是老天爷打了盹儿,没瞧见。” 焦四儿呵呵一笑:“这话说的,老天爷还能打盹儿啊,我师傅说弄不好是林公公做的善事大,惊动了玉皇大帝,招着上天当神仙去儿了也未可知。” 慕容婉婉微皱了皱眉,琢磨他们嘴里说的二总管难道就是慕容婉清? 焦四儿看向慕容婉婉:“姑娘叫什么名儿,多大了?” 慕容婉婉学了规矩,微微躬身:“奴婢穆婉婉给焦公公请安,今年十五了。” 焦四儿围着她转了两圈,点点头:“御前如今正缺人使唤,咱家瞧着姑娘伶俐,去收拾收拾跟咱家去见见大总管吧,若是有造化留下,就是乾清宫的人了。” 管事嬷嬷忙道:“奴才可恭喜姑娘了,这可是想不到的大喜事儿呢,奴才帮着姑娘收拾,免得焦公公等急了。”跟着慕容婉婉回去收拾。 进了屋,慕容婉婉低声道:“嬷嬷,你们说的二总管是谁?这些天您对奴婢照顾,是因奴婢长得像她吗?” 嬷嬷:“姑娘可问着了,咱们这宫里头当差的,首要一样儿得会瞧风向,哪位在御前得意,那位就是风向,即便不能上赶着巴结,也万万不能得罪。” 慕容婉婉:“要说御前得意的,奴婢倒是知道,不就是御前的成大总管吗。” 嬷嬷笑了一声:“陈哥大总管虽得意,如今在宫里只能排老二,第一的就是我刚说的那位林二总管。” 慕容婉婉目光一闪:“奴婢刚进宫,摸不清门路,还请嬷嬷指点。” 嬷嬷本也有心,这位长成这个模样,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要说之前林公公还在的时候,这位这张脸说不得就走了前头瑞儿的老路,可如今二总管不在了,这都十几天了万岁爷不上朝,也不召见臣工,独自坐在林公公的屋子了,魔怔了一样,要不然大总管能这么着急的踅摸人吗。 所以说,这人还真的看运气,要是瑞儿赶上这会儿,说不得就成气候了,如今这位十打十的能上位,毕竟万岁爷念着林公公是有目共睹的,这忽然蹦出个差不多的活人,睹物还能思人呢,更何况,对着这么香软的大活人了。 便有意巴结慕容婉婉,自然知无不言:“这位二总管别看是个太监,可是宫里的传奇人物,说起来也奇,之前在洒扫处刷了好几年马桶,都不声不响的,后来不知怎么,一下就蹦到了浮云轩,然后这一路高升,没几个月就成了御前的侍膳总管,后来又管了一段御药房,末了万岁爷钦点了御前二总管,兼着御用监的掌事,侍膳总管,年纪不大,这内官就快做到头了,你说万岁爷得多稀罕吧。” 慕容婉婉愣了愣:“她一个人不过两只手,哪当得这么多差事。” 嬷嬷笑了起来:“这不过就是名头罢了,那位可是有名儿的甩手掌柜,具体的差事自然有别人操持,他就顶个名儿,万岁爷跟前儿也不过点点卯, 别处哪敢用这位当差啊,万岁爷可是亲口发了话,由着林公公的性子过日子,谁还敢讨没趣儿的往公公跟前递差事,也太没眼色了。” 说着,瞧了她一眼:“只不过,这位命不济,托生成了小子,又进宫当了太监,万岁爷便是再稀罕,也没大用,如今更是连命都没了,倒是姑娘造化了,姑娘生的这个模样儿,天生就是贵人,万岁爷如今心里正难受着,姑娘柔着性儿伺候几回,不定就成了主子,往后奴婢还得指望着姑娘提拔呢。” 慕容婉婉心里膈应的不行,从记事儿起,就有慕容婉清这么个讨嫌的姐姐,也不是一个娘生的,不知怎么就长得这么像,偏自己比她小,就不如她得公子看重。 当日进宫,若不是自己哭天抹泪的做了场戏,进宫当太监的就是自己, 本想着以慕容婉清的性子,进了皇宫一准儿活不成,哪想竟活的这般滋润。 这管事嬷嬷可不是个好脾气,脸酸,手狠,瞧谁不顺眼,一尺子打下去,皮都能破了,同屋的几个人一见她,腿肚子都打颤儿,这么个人对自己却极为客气,应该说惧怕,总觉着她望着自己的神色有些怯怯的,今儿是跟自己说最多话的一回。 不过慕容婉清还真是贱人,在寿春勾搭大公子,在宫里勾搭皇上,简直就是狐狸精。 外头焦四儿等的着急,催了一句:“姑娘紧着点儿,御前还有差事呢。” 嬷嬷听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帮着慕容婉婉归置了归置,把包袱递给她,一直送了出去才转回来。 焦四儿带着慕容婉婉出了储秀宫,顺着夹道往乾清宫去了,一进乾清宫,张三眼睛都直了,不是慕容婉婉穿着宫女的衣裳,还当林杏回来了呢,忙把焦四扯到一边儿:“我说,这位莫不是咱二总管的亲妹子吧,咋长的这像呢?” 焦四白了他一眼:“这美人大都有共同之处,长的跟二总管像些,有什么新鲜的,哪来的亲妹子,当你的差去吧。”引着慕容婉婉进了里头林杏住的小院。 这些日子万岁爷日里夜里都是在二总管屋里,跟中了魔似的,不然,师傅也不至于如此着急。 焦四儿一进小院,成贵就瞧见他身后的人了,也是一惊,暗道竟真有这么像的? 慕容婉婉插手一福:“奴婢穆婉婉给大总管请安。” 成贵仔细端详了她半晌微微摇头,形似而神不似,长得虽像,却少了林杏身上那股子精灵气儿,就跟玉石一样,润泽有光的就是美玉,差那么点儿的就是石头。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见奉茶的进来,接过递在她手里:“头一趟当差,仔细些。” 慕容婉婉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刚来就要进去奉茶,知道大总管说一不二,只得端了茶盘子,撩帘子进去了。 焦四儿凑上来:“师傅您徒弟成吧,找来这么个一般无二的,指定能治万岁爷的心病,瞧这丫头刚进去走的那几步,甭提多妖娆了。” 成贵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不一样的地儿了,你什么时候瞧见林公公妖娆过。” 焦四儿挠挠头,谁敢把林公公往妖娆上划拉啊,那可是个狠角色,别看成天笑眯眯的,不是赌钱就是吃酒,心眼子比藕眼儿都多,不惹着他还罢了,如果惹到她头上,一准儿没好儿。 如今数数从他手里倒霉丢命的有多少,洒扫处的掌事太监方大寿,御药房的王直,冯国安,乾清宫的周和,刘喜儿,还有自己前头那位李长生,死的死了,没死的如今还不如死了的呢,各处掌事的太监跟林公公都有私交,落到他们手里,还不如死了舒坦呢。 他们乾清宫当差的这些人,见了林公公那都恨不能夹着尾巴,生怕得罪了那位不得好结果,哪敢在后头胡乱编排啊,再说,那位也的确跟妖娆占不上边儿,万岁爷跟前都敢捅刀子的人,那可是老虎胆儿。 正琢磨着,忽外头张三跑了进来:“ 大,大总管,刚神武门前儿递了话,说林公公回来了。” 成贵一呆以为自己耳背听差了:“你说谁?” 张三一拍大腿:“林公公,二总管回来了,如今正在神武门的值房里头呢,丢了腰牌进不了宫,侍卫哪儿忙着递了话儿。” 成贵这回可听真了,也顾不上刚进去的慕容婉婉,拔腿就往屋里跑,进去的时候就见万岁爷怔怔望着人发愣呢。 皇上也是惊了一下,刹那间以为做梦呢,眼前人巧笑嫣然递了茶盏过来:“万岁爷请用茶。”竟仿佛梦里一般。 这儿还没反应过来呢,成贵就闯了进来:“万岁爷,刚神武门上递了话进来,说林公公回来了,因丢了进宫的腰牌,侍卫不敢放进来,现正在神武门的值房里头候着旨呢。” 慕容婉婉一惊,手里的茶盏哐啷掉在地上,意识到闯了祸,急忙跪在地上:“万岁爷恕罪。”说着微微抬了抬脸,斜着瞟着万岁爷,那个妖娆劲儿,成贵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估摸这丫头讨不了好儿。 果然,皇上脸色略沉:“怎么规矩不成就派到御前来了,都这么毛手毛脚的,当朕好脾性了,叉出去打十板子,发落回去好好学学规矩。”站起来快步往外去了。 成贵给自己徒弟递了个眼色,忙跟了出去。 慕容婉婉呆愣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焦四儿在心里叹了口气:“姑娘您的运气着实差了点儿,要是早那么一两天,说不准就成事儿了,如今正主儿回来了,姑娘就自求多福吧,来人,拖出去。” 进来两个站班的太监,拖着慕容婉婉出去 ,就在廊下放了条凳堵上嘴劈里啪啦,一顿板子打了下来。 要没听见林公公回来了,他们真不敢下这样的死手,乾清宫的人谁不知道万岁爷对林公公那点儿意思啊,林公公要是死了,这位长成这样儿,早晚得幸,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呢。 可如今林公公回来了,就照着前头瑞美人的结果,这位一准落不上什么好儿,没准林公公瞧着还膈应,干脆狠打几板子,也当是在林公公跟前表表衷心,省的林公公过后收拾他们。 慕容婉婉哪想到自己刚进宫没几天就挨了这么顿毒打啊,饶是自小练武,身子骨结实,也差点儿一命呜呼,板子打完人也晕过去了。 太监都是最势力的,知道这位没戏了,谁还管她,叫人拖回了储秀宫。 管事嬷嬷吓了一跳,刚全须全影的走了,还感叹估摸过不几天就成主子了,不想这么一会儿血乎流烂的拖了回来,丢在炕上,半天不见动弹。 周围的宫女有胆儿大的,伸手往鼻子下探了探忙:“有气儿。”这才七手八脚的把裤子脱了一瞧,哎呦…… 管事嬷嬷都不禁别开头,这都没法儿看了,叫宫女先收拾着,自己出去拦着焦四儿:“焦公公,您好歹给个话儿啊,刚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说是去乾清宫当差了,怎这么一会儿就送回来了,还打成了这样儿,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焦四儿往屋里瞥了一眼:“这位命不济,眼望着能成事了,偏赶上林公公活着回来了,说起来,也没这位什么事儿,偏偏她毛手毛脚的摔了茶碗,万岁爷恼恨起来,说规矩不成,打了十板子叫发落回来接着学规矩。” 管事嬷嬷愣了愣:“林公公回来了?不能吧,不说翻了船给玉皇大帝招去了吗。” 焦四儿嘿嘿一乐:“想来玉皇大帝体谅咱们万岁爷,见万岁爷难过的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发慈悲就把人发回来了,反正如今人在神武门呢,眼瞅着就回乾清宫了。” 管事嬷嬷嘬了嘬牙花子:“那这穆婉婉怎么安置?” 焦四儿一甩拂尘:“嬷嬷怎么糊涂了,该着怎么着就怎么着,万岁爷不发话了吗,规矩不成,得好好学学规矩,至于以后如何,那就不是你我能管的事儿了,前头还有差事,咱家不跟您这唠嗑了,回见了您呐。” 管事嬷嬷得了话儿,脸色一沉,既如此,自己还客气什么,转身进屋了。 再说林杏,紧赶慢赶的回了京,先去了自己小院一趟,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怎么也是落难回来的,总得像个样儿,太齐整了,皇上看在眼里不心疼。 林杏想了一路怎么对付杜庭兰,都没个章程,刘玉一走仿佛连他的聪明劲儿也带走了,自己的身份是个麻烦,杜庭兰捏着这个短儿,就相当于捏住了七寸,只要自己还想要命,就不可能把事情彻底翻出来,整死人之前显得保住自己才成。 况且,刘玉说的是,杜家父子经营是十年,树大根深,朝堂宫里江湖都有他们的势力,自己一个人怎可能对付的了这么多人,但自己可以照着杜庭兰一个人下手,只要他获罪,自己这仇就算报了一半,至于杜家地下的那些势力,杜庭兰一完蛋,自然树倒猢狲散。 不过,怎么让他获罪朕是个麻烦事儿,变态是个爱才的,对杜庭兰颇为青眼,想扳倒他不容易。 林杏正琢磨着,就听见外头山呼万岁的声儿,知道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衣啰嗦,刚从掏粪的身上扒下来的,还怕有虱子,子苓特意在日头下抖了半天,不能洗,洗干净就假了,见过哪个落魄逃难的衣裳干净,就得破破烂烂四处打着补丁,外加一股子难闻的酸臭味儿才对。 林杏紧着站起来跑了出去,到了外头瞥见明黄的人影儿,扑通就跪了下去:“奴才给万岁爷扣头……”声儿都有些哽咽。 皇上死死盯着底下跪着的人,半天才缓过神来,觉着是真的:“抬起头来朕瞧瞧。” 林杏抬头,一张白净的小脸乌漆墨黑都是泥道子,头发乱成了鸡窝,身上的衣裳破的都不成样儿了,活脱脱就一要饭花子,可那眉眼儿,那双晶亮的眸子,的确是林杏。 皇上激动了起来,一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拉起来还不放手,攥在手心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真是小林子,朕就说有朕这个真龙天子庇佑着,怎么能有事儿。” 周围的侍卫一见这意思忙低了头,心说,看来传言不假,林公公真是万岁爷的心尖子,这位臭的,万岁爷一点儿不嫌弃,刚过来的时候,差点儿拿箭射过去,以为要饭花子不长眼,往宫门上撞呢,白等这位喊了一句,瞧了半天才认出来是二总管。 林杏之前没少出宫,她出手阔绰,只一出去必回丢下银子请当值的侍卫们吃酒,谁跟银子有愁啊,一来二去的就混熟了,要不然,也没这么快往里头递信儿。 成贵闻着一股子臭味儿,捂着鼻子往后挪了挪,心说这位别是从粪坑刨出来的吧,这个味儿啊,迎着风能臭出几里地去,亏了万岁爷还挨的这么近,估摸不是在这儿,早伸手抱怀里去了。 本以为死了的人,忽然失而复得,皇上哪舍得撒手,也顾不上下头人怎么看了,说了句赏,拉着林杏进去了。 侍卫们个个眉开眼笑,这赏拿的便宜,不过就传了个话儿,而且,这回帮了林公公,过后不定还有好处,这可是,一不留神就发了笔小财,以后林公公的事儿可得着紧着些。 不说侍卫乐的如何,且说林杏,给皇上抓着一直进了乾清宫,还不舍得撒手,从来不知道变态这么絮叨,问她船怎么翻得?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没完没了林杏早想好了说辞:“那天赶上风大浪高,船把头本说先靠岸停下,等那阵风浪过去再说,不想没等靠岸呢,一阵浪头过来,就把船掀翻了,奴才一下掉进水里,水灌了口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就躺在一个浅河滩上,身子虽泡了水,到底得了条命,只是身上什么都没了,好在奴才腰上还拴着一套金三事儿,扎进了布丝儿里,没被水冲了,顶了船钱,到了通州上岸,奴才没辙了,搭着个拉粪的车回来的。” 成贵捂了捂鼻子,怪不得这么臭呢。 皇上心疼的不行:“真是受罪了。” 林杏道:“奴才这身腌臜,万岁爷容奴才先去洗剥干净再来伺候。”皇上虽不舍,到底松了手。 林杏三步两步回了自己的小院,身上这股子臭气自己都受不了,使了好几桶热水,才觉得浑身通透,收拾利落出来,看见焦四儿正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正在廊下刷地,不禁道:“这是做什么呢?” 焦四儿忙道:“公公不再的这些日子,可把万岁爷想坏了,连朝都免了,也不召见臣工,天天在公公屋子里愣神儿,万岁爷本来心里就难受,却偏遇上个毛手毛脚的宫女,也不知规矩怎么学的,在万岁爷跟前摔了茶碗,万岁爷发落下打了十板子,留了些血腥气,怕林公公膈应,大总管叫奴才好好刷洗刷洗。” 宫女?林杏眼珠子转了转就明白了,甭说,肯定是成贵办的事儿,成贵这个人忠心不二,在他心里就皇上一个主子,别人都是毛,肯定是见皇上不对劲儿,才想法儿往御前递女人。 不过,变态当真这么伤心?自己还真想不出,看了焦四一眼:“这宫女新来的就到御前当差了,倒真有门路。” 焦四儿嘿嘿一笑:“什么门路,不过就是仗着得了公公几分样儿罢了,我师傅也是瞧着万岁爷实在过不去,怕出大事儿,才把这么个新来的宫女提拔上来,本指望着给万岁爷宽宽心,不想,这穆婉婉手脚粗苯,是个上不得高台面的,活该挨了板子 。” 林杏心里一动:“你说这宫女叫什么来着?” 焦四儿忙道:“叫穆婉婉,是储秀宫今年新进来宫女。” 林杏目光一闪,暗道莫非杜庭兰把慕容婉婉也送进来了?若果真如此,倒真是好算计,估摸着从一开始杜庭兰就没想过让慕容婉婉替自己回宫,那翻了的船,只怕也是杜庭兰做的手脚。 自己一死,慕容婉婉变成宫女进宫,说不得就得了宠,在皇上枕头边儿上按上自己的人,杜庭兰还不想干什么干什么,这连环计使的天衣无缝,唯一的变数就是自己竟然跑了回来。 既然慕容婉婉也进了宫,自己怎么也得照顾照顾这个亲妹子,她姐姐当初什么待遇, 都得让她好好尝尝,才不亏当了亲姐妹儿。 正想着,就见皇上迈了进来,拉着林杏的手进屋坐下。 如今这屋基本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炕上搁着明黄坐褥,地上也铺上了地毯,连床上的被褥都换成了杏黄绫子,变态鸠占鹊巢把自己的屋当成他自己的寝殿了。 皇上瞧不够似的拉着她看。 成贵趁机进来:“万岁爷该传膳了。” 皇上点点头:“去跟万全说一声,挑着小林子喜欢的菜,多上几样儿。” 成贵估摸万岁爷这股子劲儿且缓不过来呢,本来死来的人忽然活了,这失而复得肯定更着紧了。 说实话,成贵倒有些意外,林杏可是一直想出宫,为了这个,万岁爷才这般看着,如今好容易得了机会,怎么又跑回来了。 成贵可不信林杏嘴里那些表忠心的话,这小子根本没有心,哪来的衷心,真让人想不明白,而且,林杏刚那一身破烂的装束,一看就是行头,林杏是什么人?没有比成贵再清楚的了,就算把这小子丢化子堆里,过不了几天这小子也能当上花子头儿,怎么可能混成那德行。 成贵实在猜不准林杏回来的目的,却瞧明白了一件事,必须得把林杏留在宫里,有句话叫情关难过,便如万岁爷这般英明神武,沾了一个情字也看不开,过不去、这次林杏是回来了,她要是不回来,成贵都不知道万岁爷会成什么样儿, 而把林杏永远留在宫里,首要一样就得让万岁爷幸了他,这越吊着越惦记,还不如幸了踏实,省的这么来回折腾,万岁爷不累,自己看着都着急。 想着把焦四儿叫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焦四儿眼都亮了,这可是想什么来什么,上回去安府寻林公公的时候,安大老爷把自己叫过去托付了件儿事,说林公公心里爱着万岁爷,奈何过不去自己那一关,才总是推拒,心里痛苦的不行,才总往宫外头跑 ,要是能帮帮林公公,安家必有重谢。 自己正琢磨怎么找个机会呢,就赶上豫州大疫,错过去了,心里也着实有点儿不安稳,这件事干不好,过后可没自己什么好果子吃,师傅就不一样了,以后出了什么事儿都有师傅老人家顶着,跟自己没什么干系。 想到此低声道:“师傅,这件事儿要说也容易,点上一支依兰香不就得了。” 成贵眼睛一亮,这依兰香是宫里的秘制香,是用南海国进贡的依兰花精油制成的,主子幸后宫嫔妃的时候,点上一支有妙用。 先帝后期用过一阵子,万岁爷登基之后,房事上冷淡,极少招寝嫔妃,更不会使这些提兴的东西了,自己偷偷使上一回,让万岁爷如了意,也省的再折腾,。 想好了主意,吩咐了焦四几句,焦四儿忙不迭的去了,不一会儿回来,瞅着膳食撤出来,万岁爷仍没走的意思,便唤宫女进去添香。 林杏正琢磨着怎么把变态赶走,总这么跟自己腻乎,自己还怎么睡觉,这十几天船做的她晕乎乎的,回了京生怕杜庭兰的手下发现,都没敢在自己的宅子里住上一宿,就忙着跑回宫了,这会儿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可皇上还絮絮叨叨个没完,问了豫州的事儿,又问自己这一路的见闻,都问过了,也不见动地儿。 林杏打了哈气,忽觉从心里升起一股子燥意,缓缓散到四肢百骸,如万蚁攻心,气息有些急促,忽听皇上道:“小林子,你去豫州之前答应朕的事儿,可还记得?如今你回来了,是不是该兑现了……”不等林杏说话,已经噙住了她唇…… 林杏越发燥热难耐,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裳,皇上轻笑了一声:“小林子不说话,朕只当你应了。”抱起林杏放到了对面的炕上。 林杏想伸手挡,却发现浑身软绵无力,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目光落在对面窗下的鎏金兽首香炉上,兽鼻子里点点线香氤氲四散,是依兰香,这是催,情香,且对女性作用奇大,怪不得自己会如此。 决定回来的时候,林杏已经预料到这件事儿,以变态的性子能忍到今天绝对是奇迹,有这依兰香,今儿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既然躲不过去还费什么力气,她定定望着他,想知道他发现真相之后的反应,再做相应的对策,到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皇上却被她望的有些难以自持,今天的小林子尤其不一样,比起往日的伶俐鲜活,今儿多了那么几分入骨入髓的风情。 皇上不想等了,不管她是男是女,今儿都得幸了他,脑子里却也想了想那些日子瞧的画册,自认如果小林子真是太监,自己也能照着样儿幸他。 不过,心里仍希望她是女子,哪怕知道如果她是女子,这件事会麻烦的多,却仍希望她是,故此,皇上自己也有些紧张,伸手抽开林杏腰带的手都有些迟缓,。 随着林杏身上的太监袍子落地,皇上盯着中衣里透出的肉色愣了一会儿,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解开中衣系带,清楚看到里头层层裹住的肉色棉布,一层层挑开棉布……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小林子你瞒的朕好啊,莫非不知这是欺君之罪吗,朕该如何罚你,嗯……”不等林杏说话已欺身而上…… 成贵把太监宫女遣到院子外头,自己怕出岔子 ,贴在窗户根儿听动静,听着里头的声气儿是成了事儿,又听了一会儿,老脸不免有些热辣辣的,看来万岁爷心里那道坎儿是迈过去了。 想到什么,成贵又愁上了,这万一万岁爷尝到甜头,从此好上男风可怎么好,以往幸娘娘们可没这么不惜力气…… 林杏受大罪了,虽说这个身体已经十六了,毕竟发育迟缓了些,仍有些稚嫩,即便芯儿是个色女,皮儿却不是,加上变态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下死力气的折腾,那个兴奋劲儿跟上弦打了鸡血似的,从过晌午一直折腾到天擦黑,不是成贵在外头几次三番掐鸡脖子似的咳嗽,不定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两辈子加在一起,林杏都没受过这么大罪,兽首香炉已经熄了,空气中却仍弥漫着淡淡的依兰香,林杏的身子仍然绵软无力,不是因为依兰香,而是给变态折腾的体力透支疲惫已极,眼睛都睁不开了。 林杏这个人有时候颇想得开,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管以后怎么发展,目前来说,变态绝无可能翻脸,若真想追究,戳破真相的时候,自己已经人头落地,如今自己的脑袋好好的长在脖子上,就说明变态不想追究,既然不想追究自己还怕什么,睡觉皇帝大,管他呢,先睡饱了再说,她太累了。 成贵在外头站的腿儿都细了,越听里头的动静越不安,不敢出声,只能咳嗽,一会儿咳嗽一声,一会儿咳嗽一声,生怕万岁爷不知节制,这事儿做多了也伤身啊。 好容易听见里头消停了,终于松了口气,忽听里头皇上的声音传了出来:“寝殿备香汤。” 成贵知道这是要回寝殿沐浴啊,忙吩咐了下去 ,刚要推门进去,门从里头开了,皇上抱着一床杏黄绫子被走了出来,被筒鼓囊囊的,仿佛裹着个人,成贵忙低下头,不管怎么着,小林子如今也是万岁爷的人了,就看刚万岁爷那劲儿,不该看的还是别看的好。 余光却瞥见被筒头上垂下的几缕青丝,随着万岁爷的步子一荡一荡,令人绮思丛生,即便成贵,腔子里的心都扑腾了两下,暗道,真没想到小林子还有这般风情。 刚要叫人进去收拾,忽听皇上道:“叫柳嬷嬷过来料理。” 成贵愣了愣,不明白巴巴的叫柳嬷嬷来作甚,却不敢抗旨,吩咐小太监去寻人过来。 柳嬷嬷一进屋就明白了,果然自己猜的不错,林公公是位姑娘,瞧这炕上的乱劲儿,估摸今儿没少受罪,万岁爷龙虎精神,这么多日子不招寝,终于得偿所愿,哪里刹得住。 瞥见杏黄褥子上有点点血迹,忙仔细收了起来,这位虽顶了公公的名儿,却是万岁爷心里的人,如今破了身子,以后不知走到哪一步呢,这东西可得收好了。 心里明白,皇上既叫自己来收拾,就是不想说破林公公的身份,这件事细想起来,还真麻烦,谁家好端端的把个女孩送进宫当太监啊,更何况,宫禁森严,怎么躲过的净身?送进来做什么?事事透着蹊跷。 若是此事翻出来,就必须查到底儿,牵连谁都无妨,可把林公公裹挟在里头就麻烦了,更兼,如今太后跟万岁爷已经撕破了脸,若是抓住这个漏儿,还能消停儿吗,就算不敢对万岁爷如何,可要是把林公公收拾了,恐怕比直接对付万岁爷还更解恨,这件事还真有些麻烦…… 第74章 好好照顾着 林杏醒过来的时候,望见的是明黄帐外垂下的如意金钩,透过重重帐幔,对面南窗下的的犀角灯氤氤氲氲的灯光,伴着旁边兽首香炉的沉水香,静谧安详。 林杏略动了动,不禁吸了口气,身子跟被石碾子碾了数十遍似的,仿佛每快骨头肉皮儿都被重新拆开拼装了一回。 她一动,帐子就拢了起来,入目是变态的脸,眉眼舒展,唇角含笑,说不出的舒坦。林杏心里颇不平衡。 皇上看着她,笑的越发温柔,睡的不老实,月白中衣微微皱起,系带松垂,襟口敞开,露出半截膀子,映衬着大红肚,兜的细带,雪一般的白。半撑着身子望着自己,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儿,少了往日的油滑,却多了几分妩媚,脑后青丝披垂拖于枕畔,说不出的慵懒。 皇上只觉如今这般境况,自己仿佛等了上百年之久,这样的眉眼儿,这样的小林子,才是他心中所爱。 坐在床上,摸了摸她的脸:“身子可还疼?” 林杏没好气的道:“万岁爷觉着呢?” 皇上怎么还是这么个性子,笑了一声:“这事儿可怨不得朕,是你自己一早答应朕的,忘了吗,这会儿跟朕使性子可没道理,朕还没追究你糊弄朕呢,如今想来,当日你那般对朕,竟是有意为之,让朕觉着自己想差了,你不是女子,朕跟前儿敢用这般诡计,可是欺君杀头之罪。” 林杏才不怕:“奴才奸猾成性,罪不容诛,万岁爷把奴才拖出去杀头吧,要不,跟白天那个宫女似的,当着那么些太监脱了裤子打板子,万岁爷觉着哪个解气就来那个,反正万岁爷是主子,奴才的死活,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这话极为大不敬,皇上却心情极好,一点儿恼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更加温柔:“朕知道你身子疼,跟朕使脾气呢,你这可是欲加之罪,朕什么时候说罚你了,不过想起以前的事儿,提了一句罢了,便是以前,朕何曾罚过你,更何况,如今你已是朕的人,朕更舍不得了。” 说着把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小林子朕知道你有难处,你放心,朕不问你怎么进的宫,为什么冒充太监?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跟朕说。” 林杏翻了个白眼,果然是皇帝,善于攻心之术,当自己傻啊,你是不问,难道不会查吗,手底下那么多人,又是侍卫又是暗卫,养着白吃饭的不成。 虽说对杜庭兰的手段很有信心,一时半会不一定查的出来,但自己跟杜庭兰可不是一路的,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收拾杜庭兰,这件事儿虽然说不清楚,却也得有个交代。 想到此,开口道:“奴才要说不记得了,万岁爷可信?” 皇上:“小林子说什么朕都信。” 林杏:“奴才在洒扫处的时候,得了场大病,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进的宫?为什么进宫?就记得自己会瞧病,其他都不记得,之前跟万岁爷说的那些爹娘的事,也是奴才情急之下瞎编乱造的,奴才连自己想不起是谁,哪能想起爹娘呢,奴才是心里怕,怕给人发现奴才的身份,到时候小命不保,这才变着法儿的离开了洒扫处,后来又到了御前。” 皇上低头看着她,这般在老实的缩在他怀里说话儿,之前想都不敢想,皇上知道,她说的便不是实打实的话,也相去不远,能到御前的人,自然都是内务府仔细查过底细的,怎么来历?在哪儿当过差?受过什么罚? 从进宫开始一桩一件都瞒不过去,刚她睡得时候,自己传了洒扫处的掌事吴二狗,仔细问了问,从吴二狗的话里听得出,洒扫处没人知道她是个丫头,吴二狗也不知道,甚至连疑心都没有,这也不新鲜,莫说洒扫处的那些奴才,就连见多识广的成贵都被这丫头糊弄了过去。 这丫头把奴才当得太成功,用她的聪明劲儿把所有人都糊弄了,如果不是自己心里爱她,想幸她,也不会往这上头想,要不然,也不至于折腾这么久了。 皇上不疑她,小林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即便心眼子多点儿,人油滑些,却并不会包藏祸心,若她真想对自己如何,之前有的是机会,不用等到现在了,因为是小林子,所以他信他,哪怕她的话里掺着假,他也愿意信她,愿意体谅她的苦衷,只要她肯乖乖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能这么抱着她,能有那样的肉贴着肉,心贴着心的欢愉,已经够了,比起真太监,他宁愿如此。 当然,他的宽容也只对小林子,其他人却要仔细查,小林子能假冒太监进宫,可见宫里的门户并不严谨,那些管事的,若不是拿了大好处,断不会扛着掉脑袋的危险做这件事儿。 想到此,眸光沉了沉。 林杏始终观察着他,他的=一丝一缕的表情都没放过,见他眸光阴狠,就知道这件事没完,哪怕他不追究自己,也绝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涉及变态自己的人身安全,不查出来怎能安枕。 不过,自己倒是安全了,虽说付出的代价太痛苦,还是很值的,反正她也不可能当一辈子老处女,皇上长得帅,身体好,技术也纯属,跟他睡自己并不吃亏。 等以后料理的杜庭兰,自己再想法儿脱身,虽说有点儿难,也不是没机会,杜庭兰倒是给她提了醒儿,这死遁着实是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好方法,还不会牵连别人。 林杏如今也算拖家带口了,再反感安嘉慕,她家安然丫头终是嫁进了安家,肚子里娃儿都揣上了,这往后枝枝蔓蔓的,不定的生多少呢,安家就成了自己不得不顾虑的家属,自己图个痛快跑了,变态可是皇帝,恼羞成怒之后把安家都抓起来宰了,也极有可能,再不济下大狱,威胁自己,变态可都干得出来。 想到这个,林杏就郁闷,安嘉慕有什么好,整个一个花心大罗卜,之前老婆小妾通房一大堆,外头还有风流帐,就算长了几分姿色,到底是个N手货,还老奸巨猾,哪如那些小鲜肉可人疼。想起子苓几个的温柔体贴,林杏真有些想得慌。 “小林子又琢磨什么呢?朕听说,你今儿回来的时候去了安乐堂,莫不是见你那几个小厮去了?”酸味里夹着几丝阴沉。 林杏心里一凛,暗道,这么快自己的行踪就给报上来了,男人吃起醋来可没什么理智可言,子苓几个如今过的好好,自己可不能害了他们:“奴才不是想让万岁爷见了心疼吗,才稍微装扮了一下,万岁爷非揭穿,倒让奴才没脸了。”说着一头扎进他怀里,用脸蛋蹭了蹭,跟个邀宠的小巴狗似的。 皇上心早软了,嘴里却哼了一声:“知道没脸,以后就给朕老实点儿,也省的给你身边那些人招祸事,话说回来,那几个小厮的模样听说都生的极好。” 林杏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非常的不妙,男人嫉妒心起来,什么都干得出来,忙道:“万岁爷奴才饿了,能不能先吃点儿东西。” 皇上低头亲了她小嘴一口:“少跟朕动心眼子,朕不过提醒你,要是以后还不老实,朕有的是法子收拾你。”说着手探到林杏的衣裳里,摸了几把。 林杏哎呦惨叫了一声,把皇上吓了一跳:“怎么了,?” 林杏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万岁爷,疼。” 皇上紧张了起来:“哪儿疼?” 林杏瘪瘪嘴:“浑身都疼,一碰就疼。”吓得皇上忙把手缩了回去:“好,朕不碰了,朕轻点儿抱你过去吃饭。”轻手轻脚的连着被子抱到了外头的暖炕上。 林杏瞥眼瞧见对面架子上的定天石,不禁暗暗感叹,当初自己费了多大劲儿才混到御前啊,就为了看看这块定天石,如今一扭脑袋就能看见,却没屁用了。 忽听外头长街里的棒子瞧了三下,才知已是半夜,怕她吃多了积食,皇上叫上了几样小食,林杏喜欢粉彩福寿大碗里的小馄饨,包的精巧,一个个跟猫耳朵似的,馅儿是白菜肉,简单清爽。 吃了大半碗,还要再吃别的,给皇上拦下了:“夜了,吃太多不得克化,喜欢的话,明儿一早再让他们做来就是。”就着她的筷子把她剩的半碗小馄饨吃了,便叫撤了下去。 成贵在旁边看着都觉肉麻,以前万岁爷就把小林子宠的没边儿了,想上差就上差,不上差,赌钱吃酒,瞎乱晃,这都是小林子干的事儿,如今这一成了事儿,简直恨不能含嘴里头。 而且,这小林子也太恃宠而骄了,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让万岁爷伺候她。 林杏瞥了他一眼,心说,现在看不顺眼晚了,谁让你这老太监给老娘下药的。 林杏本来要回自己的小院,皇上哪肯撒手,以为她怕自己再折腾,低声哄她:“入了冬,夜里冷,你身子又弱,折腾回去不定就着凉了,且,你那屋不如这儿暖和。” 林杏侧头看着他:“万岁爷,奴才的身份在暖阁里头,只怕不妥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奴才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皇上笑了一声:“小林子这是跟朕讨封呢?” 林杏一惊忙道:“万岁爷,奴才并无此意。”开玩笑,这宫里当主子娘娘不稀罕,当个体面奴才日子才熨帖。 看成贵一脸惊吓,跟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估摸还不知道自己是女的:“万岁爷,这么着奴才方能近身伺候。” 皇上抱起她:“那从今儿起朕要罚你,罚你给朕值夜。” 林杏心说,果然比无耻谁也比不过变态,自己这值夜不用说,肯定值到龙床上去了。 皇上还算有点儿人性,知道林杏身子疼,没再折腾,没睡多一会儿就起了,叫人进来更衣上朝。 成贵感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万岁爷终于肯上朝了。瞥了眼龙帐里睡的呼哈的林杏,虽觉这奴才恃宠而骄,有些过分,但一想万岁爷终于缓过来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伺候着万岁爷用了早点出了暖阁,积了半个月的政务,一时半会也料理不完,朝会到了快晌午才散。 好容易急事都处理完了,皇上说了声散了吧,掉头就走,弄得下头的文武群臣,愣了一会儿,才各自散了。 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议论:“万岁爷这忙什么呢,不是得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吧?” “不能,咱万岁爷不好那口儿,听说林公公回来了,估摸是因为这个,说起来,这林公公还真命大啊,那淮河刚发了水,性子还没收尽呢,又赶上深秋,风高浪急,一兜翻过来,哪还有命在,合船的人都死了,就林公公一个全须全影的回来了,还真是命大,估摸是老天爷不忍心万岁爷这么惦记着,发了慈悲也未可知,不过,话说回来,万岁爷心里倒是怎么想的啊,再稀罕也是一太监,难不成还能封进后宫当娘娘吗“” “这可是混话,见过哪朝里封太监当娘娘的……”说着闲话儿往外去了,旁边的小太监撇了撇嘴,心说太监怎么了,弄不好林公公真封了娘娘,那可是亘古第一人,给他们当太监的长气了,只要万岁爷乐意,谁管得着,总说他们当奴才的闲的没事儿爱嚼舌头根子,这些大臣不也一样。 林杏却不管外头怎么议论,她正在琢磨怎么收拾慕容婉婉解气呢,跟皇上用了午膳,皇上便去南书房处理政务去了,体谅林杏身子不适,没让她跟去伺候。 林杏乐得轻松,回了自己的小院,总在暖阁里头待着可不妙,这宫里就没什么隐秘,回头传出去,一顶魅惑君上的帽子扣下来,就算有变态护着,也落不上好儿,太后可在旁边虎视眈眈呢,对付不了皇上,对付个奴才可不话下。 即便娘俩翻了脸,这皮肉之苦总得挨几下,上回给太后打的那两板子,如今林杏还记忆犹新,那个疼啊。 不过,想想慕容婉婉,心里平衡多了,最起码,自己没脱了裤子打啊,而且,才挨了两下皇上就赶来了。 慕容婉婉可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十板子,还是脱了裤子打的,林杏一边儿走,一边儿琢磨,这大白天的当着这么多太监,脱了裤子打板子,还真够挑战底线的。 正想着,忽听旁边的值房里几个太监正嘻嘻哈哈的说什么,提到了慕容婉婉,林杏站住脚,贴着窗户根儿听了听。 “你们不知道,穆婉婉那屁,股有多白,肉皮儿有多细粉儿,一板子下去就见了血,那血顺着花白的屁,股流下来,哎呦呦,瞧着都叫人心疼。” “呀呸,你心疼还下死手,真有惜香怜玉的心思,能把那丫头打的血乎流烂的,你就说便宜话儿吧。” “你咋知道我不心疼呢,正是因为心疼,我才用力气,不有句话叫打是疼骂是爱吗,我这可是下死力气的疼那丫头呢。” “放你娘的屁,有这么疼的吗,你这是没造化断了根儿,娶不得媳妇儿,不然,你媳妇儿可倒大霉了,不定哪天让你疼死了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跟咱二总管长得真像,你说咱二总管要是穿上宫女的衣裳,跟她站一块儿,一准儿跟姐妹儿似的。” “你快算了吧,就那丫头没眼色的劲儿,还跟二总管当姐妹儿,二总管要跟她似的,估摸如今还在洒扫处刷马桶呢,我瞧着也就长得有八分像,底细一端详,那精灵劲儿差飞了,不然,咱万岁爷能连瞄都不瞄吗,瞧瞧对二总管是什么意思,眼珠子都恨不能粘二总管身上,我瞧着都脸红心热的。” “你脸红心热个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再投一百回胎,万岁爷也瞧不上你,昨儿可是瞅见万岁爷抱着二总管回的暖阁,你们说成事儿了不?” 咳咳……后头的柳嬷嬷听这些奴才说的越发不像话,咳嗽了一声。 里头的太监听见急忙出来,一见林杏贴着窗户根儿站着,一个个小脸煞白:“二,二总管,您老遛弯呢?” 林杏看了他们一眼,忽的笑了:“有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洒扫处别看活儿腌臜,却是个福地,这屎就是财啊,从哪儿刷几年马桶,再出来一准长出息,你瞧二总管我不就是例子吗,听你们刚说话儿挺羡慕咱家,用不用咱家提拔提拔你们。” 众人一听腿都软了:“二,二总管,奴才们没没那意思,您老饶了奴才们吧,往后奴才们再不敢乱嚼舌头根子,奴才们自己掌嘴。”说着,劈里啪啦扇了自己几个嘴巴,一点儿都没留情,不一会儿脸就肿了起来。 林杏抬抬手:“行了,谁让你们掌嘴了,你们说的也都是大实话,至于那个宫女,就更不是事儿了,虽说咱们的子孙根儿断了,可好歹也是个爷们,这色心不能绝,当奴才也得有点儿追求不是,不然,活什么劲儿,咱家教你们个乖,以后遇上这样儿再打板子,甭堵嘴,一边儿打,一边儿听声儿才过瘾呢知道不。” 饶是柳嬷嬷如今门清儿这位就是姑娘,也不免有些嘀咕,这油滑劲儿,这一肚子坏水,简直比太监还像太监,也难怪成贵一直没瞧出来,自己如今都怀疑是不是看走了眼。 正想着,就见这位从腰里掏出个银锭子来,往哪几个太监身上一丢:“自己扇自己嘴巴还不留情,都破皮了,这银子给你们几个养养脸皮吧,往后别这么下死力气的扇自己,劲儿得用的别人身上,那丫头如今在哪儿呢?” 几个太监顿时高兴了起来,虽说脸有点儿疼,可得了银子,这点儿疼就不算什么了,忙道:“那丫头狐狸精似的,趁着万岁爷念着二总管,想钻空子,活该挨顿板子,如今拖回储秀宫养着去了。” 林杏点点头:“哥几个接着唠吧,咱家乏了,回去歇会儿。”迈脚走了,几个太监急忙凑一起分银子。 柳嬷嬷见她过了值房往右边儿走,忙道:“公公这是要去哪儿?” 林杏看了她一眼,旺财短命鬼喂了淮河里的鱼,自己身后的跟班就换成儿了柳嬷嬷,林杏倒无所谓,反正都是变态的人,没区别,相比之下,柳嬷嬷更方便一些,而且这位明显比旺财懂事儿的多,估摸是在宫里久了。 林杏也不瞒她:“去御药房走走,咱家身上不舒坦,得给自己配点儿药。“柳嬷嬷本说传太医,想起林杏的医术,住了嘴,老实的在后头跟着。 林杏一进御药房,万全就迎了出来:“哎呦,我说门前树杈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唤呢,原来是林老弟来了,快进屋坐。“让着林杏进了屋,亲手端了茶过来:“林老弟是不知道,听见船翻了的信儿,我们老哥几个可是哭了好几场,翟大用更是指天骂地的说老天爷不开眼,老弟这样的大好人,怎么不庇佑着,竟然翻了船,不想老弟福大命大造化大,这就回来了,昨儿一听说,可把我们几个高兴坏了,本说去瞧瞧老弟的,想着万岁爷在,没敢往前凑,正琢磨,寻一天摆个席面给老弟去去晦气呢,老弟就来御药房了。” 林杏拱拱手:“劳几位老哥哥挂念,兄弟得脱死灾,该兄弟请客才是,几位老哥哥听我的招呼 ,到时候咱们就在万二哥哪儿吃羊肉锅子,好好热闹热闹。” 两人说了会儿客套话,林杏便若有若无的问了一句:“储秀宫那边儿的宫女若有有个病什么的,也归着御药房管?”林杏虽说当过御药房大总管,却没当几天儿,还是个甩手掌柜的,就关心生药的进项了,其他不大明白。 万全忙道:“咱御药房就管着万岁爷跟后宫的主子娘娘们,至于宫女太监可管不着,不过,遇上有体面有门路的,咱也得睁只眼闭只眼,在宫里头当差都不易,怎么也得照顾着点儿。” 林杏点点头:“昨儿从乾清宫万岁爷发落了个宫女,嫌手脚粗苯不懂规矩,打了板子叫回储秀宫重学规矩去了。” 万全愣了愣,琢磨林杏这话什么意思,这位可不是平白无故说闲话的人,更何况,这大晌午的不在屋里歇着,跑自己这御药房来 必有缘故,昨儿那宫女的事儿,自己也听说了,成贵在各处踅摸宫女的事儿,宫里没有不知道的。 听说储秀宫新近宫女里有个跟林杏贼像的,自然不会放过,直接递到了御前,想不到这位命不济,正赶上林公公脱了灾回来,万岁爷估摸是怕过后林杏知道了多想,这才赐了板子。 人打的不成样儿了,倒是有些门路,手里也有几个钱,一早储秀宫的管事嬷嬷就来御药房寻自己要伤药,自己那时候没起呢,就让她先回了,这会儿看来,亏了没应,林杏明明白白就是冲这事儿来的。 想到此,就把这事儿说了。 林杏笑了一声:“看来是个有来头的,要门路有门路,要银子有银子,俗话说有银子不赚王八蛋,这银子是人家上供来的,老哥怎么不收?” 万全忙道:“咱御药房可是伺候主子的,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也想占这便宜,想什么呢。” 林杏:“万老哥别误会,咱家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都是当奴才的不易,说起来,她挨打还是因为咱家,又是大姑娘,肉皮儿最是要紧,哪能耽搁着,这么着,咱家去给她配点儿药,回头管事嬷嬷再来,给她就是,也当积德行善了。” 万全眨巴眨巴眼,一时不明白林杏这是啥意思,难道死了一回,就变成菩萨了,不能吧。 林杏从御药房出来还乐呢,慕容婉婉不是牛吗,不是以公主自居吗,这回让她好生受用受用,林杏配的伤药倒是正儿八经的药,只不过里头都加了半包盐面子,这一抹上,保准受用的紧。 刚出御药房就瞧见那边儿过来个眉眼凌厉,一看就厉害的嬷嬷,林杏往旁边廊柱后头避了避,等她进了御药房,才问后头的柳嬷嬷:“刚那个可是储秀宫的?” 柳嬷嬷点点头:“正是,每年新进宫女教管都是她,眼里最揉不的沙子。” 林杏的眼珠子转了转 :“怎么洒扫处没见着有宫女呢?” 柳嬷嬷:“洒扫处干的是秽差,宫女力气小,干不了那样的差事,故此,都是太监。” 林杏:“这话可差了,既然当奴才就得男女平等一视同仁,回头咱家跟管领处的老哥哥提提,宫女是人,太监就不是人啊,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比谁金贵。” 柳嬷嬷没吭声,这位明明白白就是要对付那个穆婉婉,以这位的人脉,心眼子,真要是下心思对付谁,那真是比死都难受。 慕容婉婉现在就恨不能死了,虽说自小寄人篱下,跟着组织里的师傅学武的时候,也没少受苦,却也没受过这样的罪啊,大清白日被太监扒了裤子,放到条凳上打板子,拖回储秀宫,还得忍着管事嬷嬷的冷言冷语。 自打从乾清宫回来,管事嬷嬷对自己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见了自己总是笑眯眯的,问这儿问哪儿,极为照顾,如今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不是自己给了他一百两银票,别说伤药,想消停的在屋里养伤都不可能,那个势力恶毒的嘴脸,跟之前判若两人。 好容易伤药弄了回来,刚往上一抹,慕容婉婉忍不住叫了一声:“这是什么药,怎么这般疼?”管事嬷嬷才不管她疼不疼呢,一边儿往上抹一边儿道:“疼才对呢,不疼就坏了,回头结了痂就见大好了,姑娘别嫌我的话儿糙,姑娘家眉眼过得去就成,这肉皮儿最是要紧,男人都稀罕肉皮细粉的,夜里关了灯,瞧不见眉眼儿,可摸的着肉皮儿,姑娘伤的这处,正要要紧地方,便不能伺候万岁爷,将来也得出宫嫁人吧,谁乐意娶个满屁股疤的媳妇儿不是,要我说,姑娘干脆再舍点儿银子,越性找人配些祛疤的药膏,等伤好了也天天使着,不然,挺漂亮的姑娘一屁,股疤多难看啊。” 慕容婉婉知道她这是变着法儿的要银子,想想自己还得扫听事儿,便又撑着掏了一张银票给她。 管事嬷嬷眼睛都亮了,本说这是个没运道的丧门星,不想却是个财神爷,虽说攀高枝儿指望不上了,能发笔横财也不赖。 好容易上完了药,慕容婉婉也疼出了一身汗,好容易缓了一些,忙问了句:“嬷嬷,奴婢跟你扫听点儿事儿,那个二总管真回来了吗?”怎么可能,自己接着的信儿,那贱人已经烧死了,尸首都运了回去,怎么又回宫了。 管事嬷嬷看了她一眼:“这还能有假,你没见今儿万岁爷都早朝了吗,自打二总管出事儿,万岁爷可是半个月没上朝了,一门心思惦记着二总管,咱们万岁爷之前对后宫可是冷冷淡淡的,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长情的人,看来不是万岁爷性子冷,是没遇对人,这不,一到二总管这儿不就变了吗。 说起来,婉姑娘还真是生不逢时啊,要不是二总管赶巧回来,这会儿姑娘不定已经得了幸,事到如今,姑娘听我一句劝,那些心思趁早歇了吧,您这长的跟二总管越像,越不招万岁爷待见,前头有个瑞儿,也是我教出来的,跟二总管有五分像,虽得了幸,末了怎么着,不还是落个幽禁冷宫的下场吗,听说如今疯了,天天嚷嚷着自己生了太子,当了皇后,这就是前车之鉴,要是没二总管两说,只有二总管一天,万岁爷是断不会瞧上姑娘的,姑娘有什么想头都是空。” 慕容婉婉咬了咬牙:“二总管再怎么着也是个太监,难道万岁爷有龙阳之好?” 嬷嬷笑了:“这可拿不准,早先万岁爷不喜后宫,就传跟逍遥郡王有些首尾,如今瞧上二总管,也不算多新鲜的事儿,横竖二总管生了那么个讨人稀罕的模样,寻常美人都比不上呢。” 见慕容婉婉眼里恨意昭然,不禁道:“姑娘可听我一句劝吧,趁早放下没用的念头,二总管可不是好惹的,前头不少例子呢,姑娘还是活动活动门路,分个清闲的差事,混足了年头出宫吧,就甭惦记别的了,省的小命都搭进去。” 慕容婉婉哪里听得进去,想着大公子处处维护这贱人,自己这顿板子也是拜她所赐,怎能不恨,心里恨不能把林杏千刀万剐,就不信自己还不如这个贱人。 更何况,她既然回宫就等于背叛了大公子,大公子断不会饶过她,自己就等着看她还能得意几天。 管事嬷嬷见她神色就知道气不忿儿,也不再劝,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仗着有几分姿色,心气儿就高,却不知道,这宫里最容得的就是心气儿。姿色能管什么用,宫里有姿色的多了去了 ,万岁爷眼里就装得下一个二总管,别人气死也没招儿,这就是命。 慕容婉婉的底子好,养了两天就差不多能下地了,这刚一下地,内管领的就来了,说要分配各处的差事。 慕容婉婉提前使了钱儿,琢磨不至于分的太差,不想却是洒扫处。 慕容婉婉自然知道洒扫处是干什么的,在寿春的时候,林杏跟她说过,洒扫处干的是刷马桶的差事,天天跟屎尿打交道,脸色都变了:“这位公公,您是不是记差了,洒扫处不都是太监吗?” 那个老太监瞥了她一眼,心说,还真是像啊,知道二总管要对付的就是这丫头,脸一板:“怎么着,要不咱家这内官领的差事给你干得了,怎么学的规矩,一点儿人事不懂,谁说洒扫处都是太监,二总管说了,从今儿起男女都一样,姑娘可是造化了,头一个去洒扫处当差,以后就是开山祖师啊,主子们的屎尿就劳烦姑娘了,吴二狗还不把你的人领走,愣什么神儿呢。” 吴二狗忙道:“林,不,姑娘跟咱家走吧。” 慕容婉婉脸色异常难看,却只能跟着吴二狗走了。 管事嬷嬷眨巴眨巴眼,算彻底明白了,穆婉婉是得罪了二总管,这是往死里头整治呢,一想到这个,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还帮着这位呢,不是找死吗,往后可得激灵点儿,差点儿就让这丫头给带进沟里头去。 新宫女分到洒扫处的就慕容婉婉一个,这可成了大笑话,尤其洒扫处的太监们,这忽然来了个漂亮的宫女,纷纷扒头探脑的看。 吴二狗本来就是那边的人,自然得照顾慕容婉婉,刚说要给她派个轻松地差事,李玉贵忙道:“公公怎么糊涂了,二总管摆明了要收拾这丫头,才把人弄到洒扫处来,您派轻松差事,不是打二总管的脸吗。” 吴二狗愣了愣,觉得这位跟林杏长得这么像,估摸是兄妹:“二总管怎会为难这位姑娘?” 李玉贵翻了白眼:“ 您没听说这位勾引万岁爷没得逞吗,您想想万岁爷跟二总管是啥关系,这情场如战场,这丫头活该命不济,谁让她长了二总管的模样呢。” 不等吴二狗说什么,开口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干活,李长生你熟门熟路,这个徒弟就给你带了……” 第75章 贱人出招儿 林杏洗了澡歪在炕上看书,后头柳嬷嬷给她擦头发,这屋子重新收拾过,明黄坐褥撤了,换上了团花福寿的毡垫,厚厚的铺在炕上,柔软非常。 炕烧的热,即便比不上暖阁也不差什么,更何况,刚入冬,还不算太冷,按理说,不用这么早烧炕,柳嬷嬷怕她受凉,早早就预备下了。 她一回来屋就暖融融扑脸的热,洗了澡穿着夹衣都不觉着冷,也就不想出去了,对面的书架子先头是空的,如今填的满满当当,都是从太医院搬过来的医书药书,还有不少御药房的医案。 柳嬷嬷说这些都是皇上吩咐人办的,让林杏没事儿的时候打发时间,林杏理解变态这么干的潜台词就是不让自己到处跑,尤其吃酒赌钱最好杜绝,虽没明说,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男人是奇怪的动物,没有那种事儿的时候还好,有了那种事就理所当然的霸揽了过去,觉得是自己女人,管东管西,管头管脚。 好在自己还有这么个院子,不然,天天在变态眼皮子底下,他不腻,自己都腻了。 柳嬷嬷把她的头发擦干,梳起来不禁道:“姑娘的头发真好,顺滑浓密跟杭州贡上的黑缎子似的,要是梳个发髻,再簪上珠翠不定多漂亮呢 。” 林杏看了她一眼:“嬷嬷还是叫我公公吧,您老总叫姑娘叫顺了嘴,可麻烦。” 柳嬷嬷忙道:“是老奴糊涂了。” 柳嬷嬷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赶上位正儿八经的主子,自然全心全意的服侍,柳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儿,虽说算御前的人,却没赶上过好主子。 这奴才再怎么着也得靠着主子活着,主子得意,当奴才的自然风光,没个倚靠,一辈子成不了气候。赶上前头瑞儿那么个糊涂主子,自己没跟着吃挂落已是运气了,还指望什么。 在乾清宫当差有好也有坏,好的是御前的奴才,出去脸上有光,别人都敬着,不好就在于没个正经主子。 自己是嬷嬷也不是太监,万岁爷跟前用不着,就落了个打下手接短的闲差事,清闲倒是清闲,可没指望啊,这人没了指望还活个什么劲儿,更何况自己年纪可不小了,不趁早为自己打算混出个人样儿来,将来可没下场。 倒是让她赶上了一个机会,她暗里观察林公公不是一两天了,这位是装的像,比那些太监还像太监,可这姑娘跟小子毕竟有分别,乍一看差不离,仔细瞧便不对劲儿了。 长得清俊漂亮是一宗,还有一宗就是肉皮儿,宫里的太监生的再漂亮,也没说肉皮细成这样的,柳嬷嬷仔细瞧过,林公公这张脸对着日头透亮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细致的几乎看不到毛孔,脖颈,肩膀,腰线的弧度也柔和优美,那双手尤其漂亮,即便没留指甲,也是十指纤纤跟葱白儿差不多。 这些还罢了,真正露出马脚的是林公公的鞋,太监也有脚小的,可没说连最小的号都穿不下的,林公公要的也是最小号,可穿在脚上瞧着总有些别扭,柳嬷嬷心疑,觑空摸了摸,发现里头塞着老大一块棉花。 小子脚再小,也不至于这么小,更何况,姑娘家每个月必有月信,林公公虽掩的深,但每个月总有几天不洗澡,解手都是刻意避讳着的,柳嬷嬷心里差不多就十拿九稳了,自然动了心思。 林公公要是姑娘,虽有些麻烦,但以万岁爷的着紧劲儿,估摸喜大于惊,便是有什么麻烦,只要万岁爷不追究谁管得着。 至于身份,从来不是问题,只要万岁爷稀罕,换个身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加上这位的聪明劲儿,将来必成气候。 自己跟着这么个主子,只要侍奉好了,往后还愁什么,只不过,见这位对万岁爷不大上心,倒是一门心思惦记别的,有些着急罢了,这当二总管虽说方便,到底不能过明路,不过明路,便是有了龙种,也抬不了位份。 想到此,低声道:“公公别嫌老奴话多,那个穆婉婉遭了万岁爷的厌,便您不理会,这辈子也没出路了,何必非的跟她纠缠,回头万一让万岁爷知道,不定说公公气量狭小,眼里容不得人呢。” 林杏嗤一声笑了:“咱家本来心眼子就不大,万岁爷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再说,咱家也没怎么着,这不是提拔她吗,要知道,咱家当初就是从洒扫处出来的,不受点苦哪有甜啊,咱家这是磨练她呢,等她吃够了苦,说不得就成了人上人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柳嬷嬷都没话了,心说,有这么磨练的吗,天天跟屎尿打交道不说,就那一个姑娘家进了洒扫处能有好儿吗。 这些太监,柳嬷嬷可是知道,主子跟前磕头作揖,三孙子都不如,可一到了下头,比谁都阴损,裤裆里少了办事的家伙什,色心倒没丢。 宫里暗里结对食的多了去了,折腾起来比外头打老婆的汉子都狠,损了阴德的折腾人,宫女因为这个死的都不知多少,上个月长春宫的井里捞上来一个跳井的,是个老太监的对食,泡的时候短,还能瞧见身上的样儿,通身没一块好皮,尤其下头都烂了,估摸是实在不堪忍受,才走了这一步。 如今这位把个宫女丢洒扫处去,还不跟羊如狼窝似的,能有好吗 ? 正想着,外头张三带着李玉贵进来了。 李玉贵进来脑袋都不敢抬,低着头给林杏请安。 林杏看了他一眼:“怎么着了,你们吴管事是个善性儿,不定一见人心就软了,照顾一二也是有的。” 李玉贵忙道:“真叫公公猜着了,吴管事一见那位,魂儿都快没了,非的安置个清闲差事不可,奴才劝着才交给了李长生。” 林杏挑挑眉,都快忘了,李长生还在洒扫处呢,眼珠转了转,就知道李玉贵这小子损透了,李长生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可都是因为自己,心里不定多恨自己呢,慕容婉婉跟自己长的这么像,落到李长生手里,能有好儿就怪了。 拿出银锭子丢给他:“天冷了,难为你跑这一趟,这个拿去吃酒驱驱寒吧,也算咱家的一点儿心意。” 李玉贵忙接着:“奴才谢公公赏了,那奴才这就回去了。”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出了小院把银子拿出来掂了掂,乐得见牙不见眼。 洒扫处没什么油水,吴二狗当了管事之后,也不知抽什么风,连底下的孝敬都免了,说大家伙苦巴巴的都不易,当好差事就成,底下的奴才倒是乐了,弄得他一点儿油水也捞不着,就指望那点儿月例银子顶什么用啊,如今赶上这档子事,自然得上心。 柳嬷嬷见李玉贵出去,忍不住道:“李长生性子毒,那宫女落到他手里只怕要毁了,若真弄出人命来,可也麻烦。” 林杏心说闹出人命才热闹呢,林杏可不傻,慕容婉婉是杀手组织里出来的,面儿上装的再像,骨子里也是个杀手,如今是忍着,真要是忍不住了 ,杀个人算什么,自己就盼着她忍不住,就得逼着她忍不了,弄出人命来,才能把她彻底收拾了。 慕容婉婉是个贱人,自己前身这个姐姐,替她进宫受了好几年罪,不禁没落下好儿,反倒更招了她恨,既然她都不念姐妹情分,自己跟她八竿子打不着,更不会留情了。 宫里不是别处,你不收拾她,说不定她就算计你,她可记得刘玉的身手,半夜出入乾清宫,比吃大白菜都容易,不把这丫头收拾了,回头狗急跳墙,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呢,好在如今自己晚上都在暖阁里头,估摸慕容婉婉再有本事也进不去。 正想着,焦四儿跑了过来说万岁爷召林杏去南书房。 林杏琢磨这变态也太勤了,莫非是憋得日子长了,这一开闸就刹不住了,昨儿晚上可是折腾了大半宿,今儿早上没早朝,又抱着她折腾了一回,这才过了晌午,又来神儿了,莫不是吃了大力丸吧不然,哪来的这么大精神。 还是说,想在南书房折腾,林杏如今对变态的理解,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才几天,林杏都不记得他们用了多少个姿势,多少种花样儿,变态如今致力成为大家,天天捧着春,宫图册研究,看完了就得试,兴致高昂,花样百出。 林杏如今非常怀疑,以前他是怎么忍过来的,不说性子冷,不喜欢这档子事儿吗,在她看来,这家伙完全可以跟色,情,狂看齐,基本上,见了自己就没别的事儿。 柳嬷嬷急忙给她套上靴子,靴子是小羊皮的,柔软舒适,是柳嬷嬷连夜赶出来的,柳嬷嬷手巧,林杏估摸以后自己的衣裳鞋都不用愁了,柳嬷嬷一准能安置的妥妥当当,大小正合脚,也省的自己再往里头塞棉花了。 跟着焦四儿到了南书房,在外头听见里头有人说话,林杏颇有些意外:“万岁爷召见臣工呢?” 焦四儿点点头:“是杜大人,听说在徐州筑堤的差事完了,回京述职,听万岁爷的意思要召他入翰林院,在御前伺候日讲呢。” 杜庭兰倒来的快,林杏还真想看看,杜庭兰能出什么幺蛾子,迈脚走了进去。 有外人,自然要做好样子,跪下磕头:“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往下瞧,见她清清爽爽就知道刚沐浴了,浑身透着股子水灵气儿,想起今儿早上,竟又有些燥得慌。 皇上如今算是明白了,炕上那点儿事儿可是大乐子,之前自己不喜是没遇对人,即便招寝也跟例行公事似的,为了皇嗣,为了大齐,这么一琢磨还有什么乐子,加上嫔妃们不敢放肆,即便慧妃,承幸的时候,也是中规中矩的,生怕触怒了自己,哪像小林子这般无法无天。 平常日子就是个小滑头,到了床上更不会收着,做起那事儿来酣畅淋漓,能让他死上几回的快活,他甚至觉得,自己前头那些年都白活了,后宫那么多嫔妃美人,竟没体会到这鱼水之欢的乐趣。 瞧见林杏,心窝子都是热的,声气儿也不觉柔了许多:“起来吧,叫你来是有件儿事儿,南河总督杜爱卿来京汇报治河之策,不想刚进京就病了,孙济世如今还留在寿春善后,太医院的太医去了几个,杜爱卿的病倒越发沉了,当真是一帮庸医,状元郎知道你的医术高明,想请你过去给杜爱卿瞧瞧,怜他一片孝心,小林子就跟他走一趟吧。” 林杏心说,倒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躬身道:“奴才遵旨。” 皇上在杜庭兰的脸上扫了一眼:“成贵你跟小林子走一趟,瞧了病就回宫,莫在外头耽搁。” 林杏心里骂街,你当老娘犯人看着呢,这好容易出去放放风,还得带着看守,不止成贵,还有四个侍卫,亦步亦趋的跟着林杏,杜庭兰想找机会跟林杏说句话都没戏。 林杏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有些幸灾乐祸,进了杜府内堂,杜庭兰低声道:“家父病的沉,人多了只怕不妥,能否请成公公在此稍候片刻。” 成贵往里头瞧了一眼,琢磨总督大人在床上躺着,林杏就算再色,也不可能当着卧病的老子,调戏人家儿子,那也太不是人了,便点点头,在厅里坐了。 杜庭兰亲手接了侍卫手里的药箱子:“林公公请。” 林杏看了他一眼,走了进去,屋里燃着香,倒不觉得有病气,床帐旁边的两个小丫头,把帐子拢了起来,林杏坐在炕边的凳子上给杜方兴诊脉,目光也看向床上的人,琢磨这个杜方兴跟杜庭兰究竟是什么关系? 从脉象上看六脉平和,不像有病的样儿,脸色也不差,这是装病,不用想也知道,是杜庭兰为了把自己引出宫的设的计。 林杏想不明白的是,堂堂的南河总督竟会听命自己的儿子,怎么想怎么古怪,两人的意思实在不像父子。 正想着,杜方兴倒先开口了,生怕外头人听见,声音极低:“慕容氏被朱家灭了国,朱家便是慕容氏不共戴天的仇人,婉儿姑娘身为慕容慕容氏遗孤,就是后周的长公主,理应担当起复国大任。” 林杏挑了挑眉:“杜方兴,咱家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杜家身为前朝旧臣,都成了大齐臣子,你这为了当大齐的官,都累病了,可见兢兢业业,忠心不二,这会儿还提前朝,不觉得可笑吗,你当咱家傻了不成,前朝都过去二百年了,如今天下承平国泰民安,复个屁国啊,你既然口口声声称我长公主,那我就是你的主子,你是奴才,主子叫奴才死,奴才就不能活,如今咱家瞧你这奴才不顺眼,一会儿开一副毒药,你吃了一了百了,就当做主子的送你一程了,免得在这般里外不是人的熬着,你说好不好。” 杜方兴一张老脸通红:“你……” “你他妈什么你,杜方兴,少他娘跟咱家这儿打歪歪,什么前朝,什么慕容氏,你们父子俩惦记的什么,你们自己清楚,别拿前朝当幌子,老娘不吃这一套。” 杜庭兰脸色阴沉:“婉儿你已经跟了皇上?” 林杏看了他一眼:“老娘乐意跟谁就跟谁,干你屁事。” 杜庭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真侍寝了?” 林杏张开嘴,哎呦叫了一声, 杜庭兰急忙撒开,刚松开,成贵就走了进来,紧张的看了林杏几眼,见没什么事儿,才放了心,看了看床上的杜方兴:“林公公,杜大人是何病症?” 林杏咳嗽了一声:“杜大人这病可复杂了,这天有六气,降为六淫,淫生六疾,害于六腑者,阴阳风雨晦明也,是以六淫相随,六淫者寒热入腹,感心也,是以六腑随,故,心为离宫,肾为水脏,晦明劳役则百疾生。大凡视听至烦,皆有所损,心烦则乱,事烦则变,机烦则失,兵烦则反,五音烦而损耳,无色烦而损目,滋味烦而生疾,男女烦则减寿,古者男子莫不戒之。”说着顿了顿,看向杜庭兰:“有道是时有万机,乐淫于外,女淫于内,杜大人之症,皆由此生,若要心不扰,咱家这儿倒有一剂良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来,叫侍女端了水,把药溶进去,用勺子搅了搅:“速速服侍你们大人吃下去,必会药到病除。” 成贵怎么觉得这么儿戏呢。 杜方兴脸色难看之极,不想吃,可林杏定定望着他:“大人不可讳疾忌医,这药吃了,病才能好。”说着看了侍女一眼。 侍女急忙往前送:“大人请吃药。”杜方兴咬了咬牙,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林杏点点头跟杜庭兰道:“你看,咱家说这药是良方吧,杜大人刚喝下去就有精神了,再将养几日,上山打虎都不叫事儿,咱家出来的时候不短了,为免万岁爷惦记,也该回宫去了。”又从怀里掏出两包药来:“若杜大人还觉不舒坦,再吃两包,必就大好了,咱家告辞。” 跟成贵出了杜府,上了马车才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一包巴豆下去,不拉死老家伙算便宜的,敢算计老娘,有你的好儿。 成贵听着马车里的笑声,直瘆的慌吗,忙问了一句:“林公公笑什么呢?” 林杏掀开窗帘:“我是觉得杜方兴跟状元郎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我要是杜方兴,肯定疑心,自己老婆偷人了,要不然,就凭他那德行怎么可能生的出杜庭兰这样的儿子来,您说是不是,让老婆戴了绿头巾,还这么沾沾自喜,咱们这位总督大人还真是有雅量啊,哈哈……” 成贵愣了愣,心说这小子真他娘损,不过想想,杜方兴长得小眼大嘴,一张四方黑脸,别说美男子了,连一般人都算不上,乍一看跟鲶鱼成精似的,朕就想不到,这样的老子竟然生出了杜庭兰这么个儿子。 心里虽也觉得新鲜,却没往这上头想,如今给林杏一提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过,杜家父子如今都是万岁爷爷的宠臣,自己可没林杏这胆子,咳嗽了一声:“听说杜夫人是个美人儿。” 林杏撇撇嘴,杜夫人再是美人,杜方兴的种在这儿摆着呢,也断然生不出杜庭兰这种儿子来 ,这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 杜方兴口口声声称呼自己长公主,不过就是想利用自己在宫里的机会为他所用,想什么呢,当老娘傻啊。 再说,慕容婉婉不在宫里吗,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李长生可是个色鬼,当初在乾清宫的时候,只要有个平头正脸的宫女从他眼前过,必然直勾勾盯着,眼珠子都不错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家伙什没了,就更想干那事儿,宫里的太监大多是色鬼。 刚进神武门就听见小太监说,洒扫处出了人命案,李长生让个新进的宫女用搅屎棍给捅死了,慧妃娘娘已经报到万岁爷跟前。 林杏眼珠转了转,慧妃倒是会见缝插针,宫里死的太监多了,别说一个洒扫处做杂役的李长生,当初王直死了,也没怎么样啊,不是太后要借机跟自己为难,谁管王直的死活。 慧妃倒真是太后老妖婆的外甥女,这手段都一脉相承,这不定是听见什么信儿了,要给自己穿小鞋呢。 刚进乾清宫,张三就拉着林杏:“林哥哥,今儿您可得小心些,里头万岁爷震怒呢,慧妃娘娘,管领出的掌事,慎刑司的赵公公都在。” 林杏心说倒来的齐全:“放心吧,咱家心里有数。”暖阁外跪着好几位,仔细看都是熟人,最后头的是吴二狗,看见林杏嘴嗫嚅两下最终没吭气,刚要跟他说句话,里头焦四走了出来:“林公公万岁爷传您进去问话。” 林杏挑挑眉,走了进去,余光见皇上靠坐在暖炕上,下首的梅花凳上坐着慧妃,美人到底是美人,即便满脸含怒,一样美的紧,跪下磕头:“奴才给万岁爷请安,给慧主子请安。” 皇上抬抬手:“起来吧,杜爱卿的病如何。” 林杏:“回万岁爷,杜大人肠胃有些积火,奴才开了一剂泻药,拉上几天,泻了火就好了。” 林杏话刚说完,忽的旁边一个人影扑过来,直接掐她的脖子,林杏下意识往一闪,抬腿就踹了过去,把人踹到一边儿才发现是慕容婉婉。 这会儿跟疯婆子没两样,发髻蓬乱,浑身还有股子难闻的臭味,身上的衣服也扯的七零八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胸脯。 林杏目光闪了闪,心说,这露的还真是技术,这丫头干别的不行,勾人真有一套,脑子也不算太蠢,知道利用劣势把事情闹大。 慧妃脸色铁青:“御前就敢动手,林公公真是好大的胆子。” 林杏:“万岁爷娘娘恕罪,奴才刚给杜大人瞧了脉回来,没想会有人忽然发难,只是下意识挡了一下,不知这位姑娘是谁?跟咱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一照面就要掐死咱家?” 慧妃看向林杏目光颇为复杂,本来还想让这奴才为自己所用,不想,却听说万岁爷幸了这奴才,而且,豫州这件事过去,也算看明白了,万岁爷对这奴才是真上心了,这都多少日子,不招寝后宫了,再这么下去,她们这些后宫嫔妃,岂非都成了摆设,混到如今,连个奴才都不如了。就看万岁爷这意思,不除了这奴才,往后她们都得守活寡,抓住这个机会哪肯罢手。 想到此,冷哼了一声:“这丫头为什么如此,莫非林公公不知吗,宫女虽进宫当差,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岂能由着你们这些太监作践,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宫规?” 林杏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冲她眨眼,不禁暗笑:“娘娘这话奴才可听不明白了。” 慧妃:“听不明白?我看是装糊涂吧,林公公在御前都能插手宫女分配的事儿,若不是穆婉婉得罪过你,你又怎会下死手的收拾她。” 林杏:“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奴才刚回宫才没几天,哪会干这样的事儿,更何况,奴才一向和善,从不与人为难,这宫女咱家见都没见过,何来的什么下死手收拾,神佛菩萨在上,慧妃娘娘便您是主子,也不能如此冤枉奴才啊。” 慧妃气的脸都红了:“明明是你叫管领处的太监把穆婉婉分到洒扫处刷马桶的,难道这还有错不成。” 林杏:“娘娘说的穆婉婉是谁?奴才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慧妃一愣:“你不认识,怎么可能。” 皇上开口道:“小林子的确不认识这个宫女,小林子还没回宫,朕就把她发落回储秀宫学规矩去了,小林子统共回宫才三天,除了今儿领了朕的旨意出宫给杜爱卿瞧病,乾清宫都没出过,如何会认识什么新进的宫女?” 慧妃脸色一窒,万岁爷金口一开,等于给这奴才做了保,谁还能说林杏公报私仇,故意为难穆婉婉,咳嗽一声看向慕容婉婉:“穆婉婉你怎么说?” 慕容婉婉如今咬死林杏的心都有,何曾想到自己进了宫,会落到这种地步,先挨了顿板子不说,后头又弄到了洒扫处刷马桶,那些屎尿围着,臭的她险些没晕过去,偏生还有个色鬼李长生,瞅准了没人,把自己按在墙角就要用强。 想自己堂堂前朝公主,怎么能让个太监侮辱,情急之下抄起了搅屎棍就捅了过去,把人捅死了,慕容婉婉才想起来不妥,大公子让她进宫是找机会迷惑皇上传递消息的,如今自己捅死了太监,能不能保住命都两说。 也终于明白,宫里比自己想象的要险恶的多,尤其还有慕容婉清这贱人在,她绝不会让自己好过。 人到绝路上脑子就开始好使了,琢磨皇上如此宠信林杏,必然会引起后宫不满,自己索性把事情闹大惊动后宫,自然有人跳出来帮自己。 拿了主意,扯了自己的衣裳跑出了洒扫处,可巧正碰上出来逛御花园的慧妃,这件事就闹到了御前,本来十拿九稳,慧妃出面一定能扳倒这贱人,没想她竟然说不认识自己。 慕容婉婉恨坏了,刚要开口说两人认识,林杏笑眯眯的道:“姑娘可得想好了,万岁爷跟前儿打谎,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灭九族的。” 慕容婉婉一惊,自己若说跟她认识,皇上必然会查问底细,自己如今是穆婉婉,不是慕容婉婉,况且若曝露身份,大公子如何会饶过自己。 慕容婉婉到此时才发现,慕容婉清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被自己随意糊弄的傻子,她若安心要对付自己,自己在宫里绝没好果子吃。 慧妃看不过去了:“林公公这是做什么,穆婉婉新近进宫,本来胆子就小,林公宫如此吓唬她是何目的?林公公既然胸怀坦荡,又何必如此?” 林杏嘿嘿一笑:“奴才何曾吓唬她,只是怕这姑娘不知轻重,在万岁爷跟前胡言乱语,犯了欺君之罪,可是罪不容诛。” 慧妃:“既然林公公不认识穆婉婉,怎会想方设法的对付她,把她一个姑娘家派到了洒扫处去当差?” 林杏:“娘娘这可是冤枉奴才了,奴才是御前的二总管,怎会跟一个新进的宫女过不去,至于穆姑娘怎么去的洒扫处,跟奴才可没干系。” 慧妃哼了一声,扭身道:“万岁爷,管领处的掌事说听了林公公的话,才把穆婉婉分去洒扫处。”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叫管领处的掌事进来。” 王能哆哆嗦嗦进来跪下磕头。 皇上:“慧妃说你听了小林子指派,故意为难穆婉婉,把她分配到洒扫处当差,可有此事?” 王能余光扫了林杏一眼,见林杏老神在在,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心里大定,只要林公公没事儿,自己就不会有事儿,自己咬死了跟林公公没干系,这件事最终也会不了了之。 想到此忙道:“回万岁爷,分配宫女是内务府下辖管领处的差事,林公公便是御前二总管,这隔着好几层呢,也管不到奴才的管领处去,奴才是觉着,既然进宫当差,都是伺候主子,甭管什么差事都一样,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别,况且,宫规也没说,宫女就不能进洒扫处当差,奴才想着让宫女们适当的干干这些差事,让她们体会体会其中辛苦,也省的总瞧不上底下的小太监,如此,日子长了,奴才们互相体谅,彼此谦让,和乐融融的当差,万岁爷瞧着也舒心不是,奴才不明白,这件事是奴才自己想的,跟林公公有甚干系?” 林杏服了,真服了,王能这三寸不烂之舌,真能把死的说活了,明明整治人的事儿,到他嘴里,硬是说的冠冕堂皇,无比高尚,仿佛把穆婉婉弄去刷马桶,是关乎奴才之间和平相处的大事,进而也是为了万岁爷能瞧着舒心。 这么一说倒成了功劳,这老太监真是个人才,以后得空得跟他好好取取经,这本事大了去了。 慧妃旁边的张嬷嬷忍不住道:“储秀宫的管事嬷嬷亲耳听见你说是林公公让宫女去洒扫处当差的,怎么到了万岁爷跟前,却跟林公公没干系了。” 皇上脸色一沉:“放肆,朕跟前有你个奴才说话的余地吗,拖出去掌嘴。”上来两个太监,抓着张嬷嬷就拖了出去,接着就是啪啪扇嘴巴子的声儿,听着都疼。 慧妃脸色煞白,忙跪在地上:“万岁爷,嬷嬷也是无心之过,万岁爷且念在她年事已高,又服侍臣妾一场,饶她一命,更何况,嬷嬷说的也是实言,若不是林公公授意,储秀宫的管事嬷嬷纵然胆子再大,也不敢如此胡说八道。” 王能委屈的道:“奴才的确没说,万岁爷可传储秀宫管事嬷嬷跟奴才对峙。” 储秀宫的管事嬷嬷一进来,吓的魂儿都快没了,听见慧妃的话,眼前直发黑,心说,慧妃娘娘这是往死里头逼自己啊,这形势还看不出来吗,万岁爷一心向着林公公,就算知道这件事儿是林公公干的,也不会如何。 偏慧妃娘娘不依不饶,牵三挂死的,娘娘是豁出去了,横竖当主子的也不会如何,可自己这条老命要是交代在这儿,岂不冤枉。 忙膝行着往前爬了几步:“娘娘,主子娘娘哎,您可不能坑老奴啊,老奴何曾说过跟林公公有关,是张嬷嬷年纪大,耳背,听差了,这管领处的事儿,跟御前二总管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衙门,更何况,林公公多善的人啊,宫里谁不知道。 就是穆姑娘屁,股上的伤,还是林公公配的药呢,那天奴婢见穆姑娘实在可怜,大姑娘家屁,股留了疤,将来出去还怎么嫁人,心里不忍,便去御药房走了走,虽说御药房当着主子们的差,好歹弄点儿伤药,先把血止住,正遇上林公公在御药房,觉着穆姑娘可怜,就亲自配了几服伤药,不出三天,穆姑娘的伤就好利落了,就是奴婢在不是人,也不能往林公公这样的善人身上扣屎盆子啊,漫天菩萨可瞅着呢。” 慧妃脸色更难看,知道今儿这事儿自己莽撞了,忘了林兴这奴才的奸猾,忙扶着头哎哟了一声:“臣妾近日常犯头疼病,想来是脑子糊涂了。” 皇上看了她一眼:“既犯了头疼,还是回去歇养着要紧,来人,送慧妃回宫……” 第76章 又一个充衣 慧妃走了,慕容婉婉才真正怕起来,看见林杏笑眯眯的脸,从心里往外发寒,一咬牙,膝行几步拽住皇上的袍摆:“万岁爷,奴婢并非有意伤人,是李长生要对奴婢不轨,奴婢情急一下才失了手。” 王能大着胆子道:“婉姑娘可真会说,您这一失手就捅死个人,要是宫里的奴才都失手一回,得多少条人命啊。” 林杏微眯眼看着皇上,暗暗琢磨,以变态的性子能由着慕容婉婉拽着袍摆,还真是新鲜,莫不是变态看上慕容婉婉了。 想着,不禁瞅了慕容婉婉两眼,这女人总说自己是狐狸精,勾引了她的大公子,自己真是白担了这个名声,论起勾引爷们,慕容婉婉若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也不知怎么弄的,刚才不过露着半个膀子,如今却半拉身子都在外头,领口裂到了腰上,从皇上的角度看下去,肯定能一览无余。 再看她哭的那个劲儿,抽抽搭搭,哼哼唧唧,叫人从里头麻应得慌的,估摸自己麻应,听在变态耳朵里就成了勾魂之音。 林杏从来不信什么爱胜于一切,都他娘胡扯,人之初性本色,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变态对自己这么着,归根究底是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她就不信自己要是长个朝天鼻,麻子脸儿,变态还能这么着,估摸不等自己往前凑,窝心脚就先踹过来了。 而且,林杏得承认,慕容婉婉虽眉眼儿跟自己长的像,身材却比自己好太多了,自己这个身子吃了前头营养不良的亏,又用了好几年左归丸,发育的有些晚,比起慕容婉婉的大波,自己真算挺平板,变态这么喜好那种事儿,看上慕容婉婉也不是不可能。 正想着,就听皇上道:“朕早已废了对食的陋习,倒是想不到,还有太监敢打宫女的主意,李长生胆大包天,便不死也得杖毕,穆婉婉虽失手,却其情可悯,朕瞧你这规矩学的差不多了,从今儿起就在御前伺候吧。” 众人一呆,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万岁爷这怎么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是真看上这个穆婉婉了吧,那他们刚才可是不遗余力的帮林公公陷害这位,回头这位要的得了意,能有他们的好儿吗,不禁扫了林杏一眼。 林杏脸色变了几变,站了起来:“万岁爷还真是惜香怜玉,奴才恭喜万岁爷得了美人儿,奴才近日也有些犯头疼,就不再御前伺候了,反正万岁爷有了美人,想来也不稀罕奴才的伺候,奴才告退了。”撂下话转身就走。 要说林杏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儿,也不是一两天了,乾清宫没有不知道的,更何况,成贵几个还亲眼见过更离谱的,倒没觉得如何。 可万岁爷今儿却恼了起来:“站下,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都是朕惯得你,让你这奴才恃宠而骄,连规矩都忘了。” 林杏哪吃这个,转回头来:“奴才自来是个不守规矩的,以前比这不规矩的时候,有的是呢,也没见万岁爷如何,今儿这是得了美人,就看奴才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了,奴才心里明白呢,万岁爷若嫌奴才碍眼,干脆把奴才打发出乾清宫,再不解气,直接打发出宫,让奴才自生自灭,万岁爷落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岂不自在。” “小林子,万岁爷跟前胡说什么呢。”成贵忍不住出声,就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底下跪着的几位,魂儿都快吓没了,琢磨自己真没做好梦啊,本来瞧形势,林公公是稳稳当当的东风,怎么这么一会儿风向就变了。 慕容婉婉心里解气了不少,索性一伸胳膊抱住皇上的腿:“万岁爷,您别为了奴婢跟林公公吵,林公公是御前得意的人儿,伺候了万岁爷这么些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值什么?” 这可赶上火上浇油了,皇上冷哼了一声:“朕是太过宽宥,才纵的你如此无法无天,朕留个人罢了,一个奴才也敢指手画脚,穆婉婉封充衣,今儿晚上侍寝,小林子君前失仪,禁足三日好好反省。” 林杏梗着脖子:“奴才谢主隆恩。”甩手走了,把皇上气得脸色铁青。 慕容婉婉大喜,怎么也没想到眼见的败局,一转眼的功夫就扭了个儿,若自己能在乾清宫站住脚儿,就林杏这个不识时务的德行,收拾她还不容易,这些日子的仇,势必成倍的找回来,看折腾不死她。 刚要跟皇上献献媚,皇上挥挥手:“来人,服侍婉充衣下去沐浴更衣。”进来两个嬷嬷扶着慕容婉婉出去了。 王能跟储秀宫的管事嬷嬷悔的肠子都青了,可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可能收回来,这会儿要是反悔,推翻自己刚的话,岂不成了欺君,直接就杀头了。 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出了乾清宫,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王能:“嬷嬷可有什么对策?” 嬷嬷愁的不行:“事到如今,奴婢也没了主张,您说咱万岁爷的性子,怎么说变就变呢,刚瞧那意思还护着林公公呢,怎么一转眼就瞧上穆婉婉了。” 王能低声道:“这件事咱家刚琢磨了半天,琢磨出点儿影儿,听说万岁爷之所以一直没幸林公公,是不好男风,心里再喜欢,也下不去手,后来林公公在豫州出了事儿,死里逃生,万岁爷失而复得,到今天也不知幸没幸。 您想啊,林公公毕竟是太监,跟外头的小倌可不能比,都不能算个齐全男人,净了岔的身子伺候万岁爷怎么想怎么不妥,即便万岁爷贪新鲜,幸一回两回没准还成,日子长了估摸也就厌了,这太监到底不能跟美人比。 万岁爷瞧上林公公,说白了,不就是那张脸吗,如今有个重样儿,还是个囫囵个的美人身子,怎么不比个公公强,万岁爷动了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男人那个不是朝三暮四,左拥右抱的,难道咱们万岁爷能例外,只不过,刚咱家瞧着到底还念着旧情,没发落林公公,若林公公还不识时务,等婉充衣一侍寝,不定连这点儿旧情都没了。” 管事嬷嬷摇摇头:“不能吧,万岁爷要是瞧上穆婉婉,前些日子也不会脱了裤子打板子了。” 王能道:“这哪有准儿,兴许那天瞧不上,今儿就对了眼,这男女之间一旦对了眼,可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哪还管以前以后啊。” 管事嬷嬷:“要真如此,咱们可毁了,刚那般下死力的得罪婉充衣,过后这位得了宠,有咱们的好儿吗。” 王能叹了口气,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是这风向,刚才打死自己也不敢那么说啊,两人叹着气走了。 焦四儿从暖阁出来,凑到成贵跟前儿:“师傅您说着怎么整的,刚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奴才还想着,说不准林公公能以太监之身封个娘娘呢,不想,一转眼就失宠了。” 成贵看了他一眼:“你这脑子是榆木疙瘩的啊,告诉过你多少回了,遇事得多想想,别什么话不过脑子就往外扔,失宠?要这么难容易就失宠,前头万岁爷还穷折腾什么,不就是因为撂不开手,才折腾了小一年吗,如今好容易成了事儿,又正在热乎头上,怎么可能失宠。” 焦四儿:“那万岁爷抬举穆婉婉做什么,这不摆明了给林公公难看吗,奴才在一边儿瞧着,都替林公公酸的慌。” 成贵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酸个屁,小林子是什么人,就算把她泡进醋缸里捞出来,这小子也不会酸,这小子心眼子太多,腔子里那颗心都成筛子眼儿了,四下撒气漏风 ,除了她自己,什么都存不住,更何况,你忘了前头的瑞充衣了,自打瑞充衣的事儿过去,咱家就觉充衣这个衔不吉利,谁碰谁倒霉。” 焦四儿愣了愣:“那万岁爷弄这一出是为什么?刚林公公走的时候,那个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瞧意思跟万岁爷是掰了。” 成贵:“要是真想掰,还能等到这会儿啊,我瞧着万岁爷十有八九是找个幌子呢,刚慧妃娘娘的样儿你也瞧见了,之前对小林子可是笼络有加,如今恨不能吃了小林子,这肯定是疑心万岁爷幸了,这女人一吃醋,下手比谁都狠,后宫这么多嫔妃,万岁爷就一个,不争不抢等着守活寡不成,瞧着吧,夜里就知端倪了。” 正说着,就见穆婉婉款款走了过来,换了充衣的服饰,眉眼儿又跟林杏相像,远远一瞅,活脱脱一个瑞充衣。焦四儿瞧着后脊梁骨都凉气。 见了成贵微微欠身:“婉婉见过大总管,婉婉儿初来乾清宫,往后还请大总管多提点着。” 成贵呵呵一笑:“婉充衣客气了。”见她要往里走忙伸手拦了:“婉充衣,这御前有御前的规矩,虽说姑娘封了充衣,万岁爷未传召也不得近前伺候。” 慕容婉婉脸色略变:“婉婉不过想进去谢恩罢了,既不合规矩就罢了,婉婉这就回去。” 瞧着走远了,焦四儿忙道:“师傅,瞧着这位可不是个有度量的主儿,您老这般得罪她,万一这位真得了幸怎么办?” 成贵看了他一眼:“你这眼界真不行,万岁爷就算瞧上了谁,也不可能是这个穆婉婉,这位也就生了相似的模样儿,旁的差远了,有小林子这个真品,万岁爷还能稀罕个赝品不成,行了,甭吓扫听了,万岁爷就算幸谁,跟你也没干系,当好你的差事要紧。” 说话儿就到了的掌灯时分,皇上用了晚膳,就该着侍寝了,敬事房管事刘福虽说跟林杏交好,可万岁爷钦点了人,也得当差,把慕容婉婉送进去的时候,成贵也有些发愣,还说万岁爷这是要找个幌子呢,闹半天竟是真的,难道自己老了,怎么越发猜不透万岁爷的心思了。 再说慕容婉婉,即便早知道进了宫免不了这一遭,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儿,心里不免忐忑,若凭自己的心,虽自幼伺候大公子,可皇上毕竟是皇上,以前没见过还罢了,如今见了,心境不免有了些微妙变化。 她自幼寄人篱下,依附强者,几乎成了她的本能,进宫之前见过最强的人就是大公子,而大公子却把她送到了宫里来,进宫来的遭遇,让她心里对大公子生出了些怨恨。 虽说皇上那天打了她的板子,今天却对她温柔体贴,还封了她当充衣,且皇上比起大公子更有权势,生的又极俊美,这让慕容婉婉不免有些动心,见皇上走了过来,不觉两颊绯红,轻轻叫了一声:“万岁爷。” 却见皇上跟旁边的太监吩咐了句:“好生伺候婉充衣。”抬腿走了。 慕容婉婉一惊,急忙要下床,却给焦四儿伸手拦了:“婉充衣需侍寝。” 慕容婉婉愕然看着他:“万岁爷都走了,如何侍寝?” 焦四儿:“这个奴才就不知了,万岁爷口谕这么吩咐的,奴才只要不想掉脑袋就得照着办,话说回来,这乾清宫寝殿的龙床,可是连慧妃娘娘都没睡过整宿的觉,婉充衣赚大了。” 焦四儿如今不得不佩服师傅啊,眼光真毒,一下就看破了万岁爷的心思,这婉充衣就是个幌子,是招了她侍寝,可万岁爷却趁着夜跑林公公哪去了,这一晚上谁侍寝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往后就是个担名儿的。 有了这个婉充衣,往后后宫那些干着的娘娘们,肯定不会盯着林公公了,万岁爷这招儿祸水东引真够损的。 再说皇上,盼了一天之好容易盼到了天黑,这心里焦的跟着了火似的, 安置好这边儿,忙着从小门出去奔着林杏的小院来了。 院门没插,一推就开了,皇上笑了一声,悄没声息的进了屋,林杏这会儿正靠在炕上吃西瓜呢。 今儿自己一回屋,御膳房就送了过来,说是番南进贡的,又是船,又是车的,道儿上走了两个多月,到了京,连一半都没剩下,暑热的时候这不是好东西,倒了冬天就成了稀罕物。 林杏尤其喜欢冬天吃西瓜,觉得特别甜,没叫柳嬷嬷切成小块,那么吃着没意思,就一破两开,抱在怀里用勺子挖着吃,吃的两腮鼓鼓,然后劈里啪啦往外吐黑瓜子。 柳嬷嬷在旁边看着都有些傻眼,就没见过哪位娘娘这么吃西瓜的,也太不计形象了,而且,心忒宽,忍不住开口道:“穆婉婉如今可封了充衣,今晚侍了寝,万岁爷一高兴不定又升了位份,依着老奴,公公别跟万岁爷拧着,万岁爷也是男人,是男人脾气都大,都吃软不吃硬,万岁爷心里有公公,只要公公放下点儿身段,说两句软话儿,便有天大的事儿也能过去,您这么使性子,一回两回,三回四回,日子长了,万岁爷的脾性上来,要是真对那个婉充衣上了心怎么办……” 柳嬷嬷这个絮叨劲儿,真跟唐僧有一拼,说了半天,不见林杏动意,正叹气呢,忽听外头门响,吓了一跳,急忙出去,见是皇上愣了一下。 皇上没理她,撩帘子进屋了,看见林杏悠闲的样儿,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朕还只当小林子吃醋了呢,不然,白日在暖阁怎么那个声气儿?” 林杏瞥了他一眼:“万岁爷这么费心费力的演戏,奴才不兜着,不是把万岁爷撂旱地上了吗。” 皇上笑了一声:“小林子就不怕朕真瞧上穆婉婉,今儿晚上幸了她。” 林杏把嘴里的西瓜咽了下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万岁爷的,更何况女人,万岁爷真想幸谁,奴才拦得住吗。” 皇上眸光有些沉:“这话朕不爱听,天下都是朕的不假,但朕眼里却只有一个小林子,你拦着朕,朕欢喜,你装大方,朕心里反倒不舒坦。” 林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装大方了,自古皇上那根儿东西就是公共用品,只要是后宫的女人,谁都有机会使上一回,自己拦得住吗,有句话叫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更何况,这男人还是皇上,就更靠不住了。 再说,自己也不想他靠得住,等把杜庭兰收拾了,倒盼着他能找别人,这么着,自己才有机会脱身,要是总跟粘糕似的黏糊着自己,才麻烦。 皇上见她不吭声只顾着吃西瓜,把她怀里的西瓜拿了过去,交给柳嬷嬷:“西瓜性寒,本就不是冬天吃的东西,你喜欢吃,尝两口解解馋也就是了,这么吃积了寒凉可了不得,朕还指望着你给朕生龙子呢。” 噗林杏嘴里的西瓜都喷了出来,柳嬷嬷急忙上来收拾。 皇上接了帕子过去,给她擦了擦嘴:“朕说错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林杏侧头看着他:“万岁爷,您见过哪朝哪代有太监生龙子的,奴才要是生了孩子,岂不成千古奇闻了。”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太监当上瘾了啊,如今这么着,是为了方便朕时时见着你,真封了位份,就不得不照着规矩来了,倒不如这样自在,更何况,你的身份也需仔细计量计量。” 林杏琢磨,变态大概正在叫人查自己的身份,林杏自己都闹不清是希望他查出来还是查不出来,查出来杜庭兰父子是完了,自己的身份也藏不住了,即便他嘴里一直说不在意,可自己这个前朝公主的身份一旦揭开,真不知他还能不能这么大度。 不过,一时半会儿估计没戏, 杜庭兰心机深沉,都隐藏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轻易被人翻出老底儿。 而自己却是等不得的,照着变态如今勤力劲儿,真要怀孕就麻烦了,她可不想一辈子留在皇宫里,外头天大地大,风景美,美男多,想干什么干什么,留在宫里天天对着一张脸,有什么意思。 虽说自己可以用药避孕,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本来,林杏还想过干脆直接给变态下个绝子药,一了百了,后来想想太缺德,要是变态如今有几个儿子,自己会毫不犹豫,可如今一个都没有,自己要是下了绝子药,皇嗣真没了指望,万一自己没把杜庭兰收拾了,岂不便宜了他。 林杏猜杜庭兰十有八九是哪个死鬼福王的私生子,不然,也不会惦记绝变态的后,如今想来,变态也挺倒霉的,多少人都想绝他的后。 正想着,变态的手探了过来,屁,股上顶着的硬邦邦的东西:“小林子夜寒露重,早些安置吧。”不等林杏应声,便被他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柳嬷嬷急忙拢好帐子,快步退出去在外头候着,隔着窗子听着里头床榻摇动的声儿,老脸都有些发烫,倒是自己沉不住气了,原来万岁爷另有打算。 这事儿想想也不难明白,想来万岁爷是怕林公公成为众矢之的,毕竟万岁爷可是有日子没招寝后宫了,若就林公公在跟前儿,难免遭人嫉恨,即便林公公再聪明,被这么多人惦记着,也是麻烦事儿,这种事儿防是防不住的,倒是这个法子好,找个幌子摆在哪儿,把后宫的怨气都引过去,林公公这儿就安生了。 再说,还有太后呢,听见说宁王在南边儿调兵遣将的不消停,太后跟皇上就算撕破脸了,还顾忌什么,动不了万岁爷,动万岁爷身边的人总能解解气。 忽听里头咣当一下,正琢磨出了什么事儿,忽听万岁爷低低的笑声:“小林子,朕今儿瞧了一个新鲜的姿势,咱们试试……” 林杏真服了这位,合着打着处理政务批折子的幌子,其实看春,宫呢,不过,这个姿势的确不错…… 外头成贵跟柳嬷嬷对看了一眼,两张老脸都有些红,万岁爷这儿也太热衷这些了,而且,这么下去,皇嗣可怎么办,想着看了柳嬷嬷一眼,挪了过去小声道:“你如今伺候小林子,回头私底下让他劝劝万岁爷,适当招寝,一个是能平了后宫的怨愤,再一个也关乎皇嗣。” 柳嬷嬷瞥了他一眼:“大总管聪明一世,怎么这会儿糊涂了,您就没瞧出来,里头这位的真身吗。” 成贵一愣:“什么真身?莫非小林子是什么精怪?” 柳嬷嬷忍不住笑了一声:“您真能想,这里可是紫禁城,皇气昭昭,什么精怪能进的来这里,您就甭操心了,以万岁爷这么个折腾法儿,估摸过不了多少日子,就有喜信儿了。” 成贵愕然:“你糊涂了,什么喜信儿?难道太监还能怀龙胎?这不笑话吗。” 柳嬷嬷低声道:“这位哪是太监,是货真价实的姑娘呢。” 成贵呆在当场,半天才缓过神来:“你说的是真的?” 柳嬷嬷:“咱们万岁爷不好男风,您瞧如今这意思,若不是心头好能这么折腾吗,您是让这位的油滑劲儿给蒙了。” 成贵心惊不已:“这么一说可更不妥了,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就送进宫当太监了,咱家越想越瘆得慌,怪不得万岁爷让暗卫查小林子进宫前的事儿呢,这要是真对万岁爷不利,可是大祸。” 柳嬷嬷看了他一眼:“大总管,您是自打万岁爷小伺候的,万岁爷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啊,这要不是稀罕透了,哪会这么着,您踏实的吧,万岁爷心里有数,不管这位是什么来头,万岁爷都不打算追究了。” 成贵心里哪里踏实的了,早知如此,当初尽早打发了多好,如今这么个麻烦人物,夜夜在万岁爷身边儿,真要是有个歹心…… 成贵冷汗都出来了,这么一想觉得那个穆婉婉大概也不简单,不然,怎么跟小林子长这么像,如今回忆今儿两人的意思,不难看出破绽,莫非两人真有什么干系?自己得找人好好盯着,干系万岁爷的安危,不能出丁点差错。 转过天要上朝,外头成贵催了七八回,皇上才依依不舍的起来,也不叫人伺候,自己摸着黑穿了衣裳,把帐子拢好,蹑手蹑脚的出去,吩咐柳嬷嬷好生伺候着,自己回寝殿沐浴更衣。 皇上去了大殿,才让人把慕容婉婉放回去,转天儿依旧如此,这么着连着半个月,宫里都知道林杏失宠了,如今风头正劲的是新封的婉充衣,说这个婉充衣如何狐媚,勾的皇上整宿整宿的临幸,一时后宫的目光从林杏身上移到了慕容婉婉身上。 慕容婉婉由不自知,她忽然觉得这宫里的日子也不难熬,虽说皇上没有幸她,周围的奴才却开始奉承她,尤其乾清宫外的,只要自己出去走一圈,遇上的奴才,见了自己莫不点头哈腰上赶着巴结。 慕容婉婉活到如今,除了当杜庭兰的丫头,就是在组织里受训,即便在总督府,也没感受过这种尊荣,这让她隐隐有种自己本该如此的错觉,毕竟她是后周的公主。 这种虚荣心膨胀起来,便总喜欢出去溜达,尤其喜欢去御花园,赶上昨儿夜里落了雪,听身边的人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便起了心思。 慕容婉婉觉得,皇上对自己还是有意的,虽没侍寝,吃穿用度上却丝毫不差,几乎天天都有赏赐送过来,不是衣裳就是首饰,要不就是稀罕的吃食。 慕容婉婉在杜府的十几年,都没有过这么好的日子,衣裳首饰可劲儿的挑,女孩儿哪有不喜欢漂亮的,慕容婉婉自然也不例外,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 今儿更是用心装扮了一番,收拾好了,就带着人往御花园看梅花去了,还没进御花园就跟太后的銮驾撞了个正着。 厨艺大比之后,皇上借收拾韩子章的机会,几乎把太后在宫里的势力,拔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太后成了个坐守围城的孤家寡人,想传递个消息出去都费劲。 宁王那边儿怎么个意思也好久听不见信儿了,皇上是安心要把她困死在慈宁宫。 太后心里恨极,却拿皇上没法子,不禁琢磨,皇上要把自己困在宫里当个孤老婆子,也是做梦,自己拿皇上不能怎么着,出手整治他身边的人,也能恶心恶心他。 本来还想拿林杏开刀,可自打林杏回宫,几乎不出乾清宫,太后再恨也没辙,正无计可施呢,倒钻出来个新宠婉充衣,有事没事就出来卖骚。 太后哪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派人守在乾清宫外瞄着,慕容婉婉一出宫就带着人在前头堵着了,瞄了旁边的嬷嬷一眼。 嬷嬷会意,往前一步喝道:“哪里来的贱婢,敢冲撞太后銮驾,敢是活腻了不成。” 慕容婉婉这些日子虽被身边人奉承的快找不着北了,却也知道太后是不能得罪的,忙跪下来:“婉充衣给太后娘娘请安。” 一见慕容婉婉那张脸,太后就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瞄了她几眼,脸色阴沉下来:“哀家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你就是婉充衣,勾的皇上不理朝政,昨儿连早朝都误了,再由着你这么下去,我大齐江山非毁在你这贱婢手里不可,今儿哀家就替皇上除了你这祸水,来人,给我按住了狠狠的打。” 太后一发话,身边的两个嬷嬷上去,不由分说把慕容婉婉按到了条凳上,板子劈里啪啦就打了下来,打了得有十几下,就听那边儿皇上焦灼的声音:“住手。” 皇上坐的肩舆转眼就到了跟前,打板子的嬷嬷一见皇上来了,想起上回打了林杏两板子的两个嬷嬷,可是被万岁爷当场杖毙了,吓得跪在地上,浑身打摆子一样的抖。 皇上扫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慕容婉婉,急忙上前把人抱了起来,慕容婉婉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的心疼,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万岁爷……” 皇上拍了拍她:“别哭,朕帮你出气。”转身看向太后:“母后如此大动干戈所谓何来?” 太后虽有些怵这个儿子,好在占着理儿,也就有了底气:“皇上还有脸问哀家,这贱婢勾引的皇上连早朝都误了,可见是个祸水,哀家除了她,也是为了皇上,为了大齐,皇上不自省,反倒来怪责哀家,此等失德之举,岂是人君所为,况,充衣不过是个奴婢,难道哀家连个奴婢就处置不得。” 皇上冷哼了一声:“谁说婉婉是奴婢,成贵传朕旨意,即可升婉充衣为贵人,这两个嬷嬷给朕杖毙。” 万岁爷金口一开,可比太后管用多了,大内侍卫哪会客气,把两个嬷嬷按住一棍子下去不等喊叫就呜呼哀哉了。 太后气的直哆嗦,指着皇上:“真是反了反了,为了个贱婢,皇上竟然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 皇上看了她一眼:“宁王如今在南边招兵买马,要自立,朕虽念及兄弟情分,奈何此等谋逆大罪,朕也只能大义灭亲,太后若不想受牵连,还是消停些的好,不然……”脸色一阴太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个儿子眼里的阴鸷狠辣,让她心惊:“你,你要弑母不成?” 皇上阴测测的笑了:“母后说的哪里话来,我大齐孝治天下,太后虽不是朕生母,却也当奉养天年,只是太后年事已高,宫里人事繁杂,难免搅扰到太后,西山寺是个清净的所在,太后在哪儿礼佛,想来是极妥当的,成贵你代朕送太后去西山寺礼佛。” 太后:“你敢,你这是囚禁哀家,哀家要召承恩公,要召文武大臣,议皇帝失德囚母之罪。”不等话说完,皇上已经走没影了。 成贵微躬身:“太后娘娘只怕还不知道,承恩公半个月前跟小妾行房的时候暴毙了,您那几个侄儿连夜跑南边去了,正跟宁王商量着造反呢,若不是万岁爷重孝道,太后娘娘您想去西山寺礼佛,只怕也不易。” 太后脸色惨白:“不可能,不可能,宁王怎会如此糊涂……” 成贵:“这是逍遥郡王的密报,如今朝廷的平乱大军已枕戈待旦,只等万岁爷登台拜将之后,大军便可南下。” 太后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不止,之所以一直想方设法给皇上下药,就是想等时机成熟,宁王顺理成章的登基,只要自己在宫里,总有机会,可造反却毫无胜算,南边那点儿军马哪是大齐的对手。 忽然明白过来,皇上这么多年隐忍就是为了逼宁王造反,这样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斩杀亲兄弟,不用想也知道,此次宁王必然当场斩杀,想到自己的儿子,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成贵叹了口气:“何苦呢。”不过皇上对穆婉婉是个什么意思,怎么越发看不明白了呢。 皇上抱着慕容婉婉,直接回了乾清宫她的住处,放到床上,慕容婉婉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忙揪着他不松手:“万岁爷别走,婉婉怕。” 皇上目光闪了闪,柔声道:“婉婉别怕,有朕呢。” 说着叹了口气:“朕之所以这么久不碰你,就是怕太后对你出手,不想,还是没拦住,是朕疏忽了。” 慕容婉婉眼泪都下来了,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一个男人如此护着的感觉这样好,望着他,忍不住道:“万岁爷当真如此爱婉婉吗?他们都说万岁爷是因为林公公才让婉婉在御前伺候。” 皇上眸光更是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小林子是个奴才,婉婉却是朕的女人,说起来,婉婉跟小林子生的真像,若不是清楚小林子是太监,朕都以为你们是姐妹呢……” 第77章 变态的表白 慕容婉婉心里转了个弯儿,莫非皇上还没有幸那贱人,不然,怎会说她是太监,目光闪了闪:“林公公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奴婢如何能攀比的上,之前倒是奴婢错怪了林公公,以为他故意为难奴婢,如今想明白了,林公公是个善人,回头见了他,奴婢给林公公认个错。”嘴里说着认错,眼却巴巴望着皇上,那意思格外委屈。 皇上:“婉婉如今是朕亲封的贵人,是主子,小林子不过一个奴才,哪有主子给奴才认错的道理。”拉开她站了起来:“你的伤耽误不得,当速传太医诊治,你好生养着吧,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回头再来瞧你。”转身走了。 几乎立刻,太医院的太医就来了,仔细瞧脉开了方子,又给了治外伤的药膏。 嬷嬷帮她上了药,虽仍有些疼,但心里甜丝丝的,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发现窗外已是黑沉沉,屋里没点灯,有些暗,忽听咔嚓咔嚓的响声,暗夜里听的人浑身寒毛直竖。 慕容婉婉刚要喊人,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咱家劝你还是闭上嘴,把人喊进来,没你什么好儿。” 慕容婉婉一惊,看过去,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亮里,林杏坐在窗下的炕上,手里拿了根不知什么东西,正在那儿咔嚓咔嚓的嚼。 慕容婉婉想坐起来,却牵动屁,股上的伤,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杏吐了嘴里的甘蔗皮儿,在御膳房发现甘蔗,还真是意外之喜,用刀子削了厚厚的皮,咬一口能甜倒牙。 林杏坐到了床边儿来看着她:“想不到你还挺有本事的 ,这才几天就勾上皇上了,怎么着,瞅着意思是不打算理会大公子了,慕容婉婉你还真够朝三暮四的啊,就是不知道,大公子如果知道你对皇上动了心思,会怎么想了。” 慕容婉婉自然也怕,磕磕巴巴的道:“谁,谁说我对皇上动心思了,大公子让我进宫,就是接近皇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公子。” 林杏点点头:“婉婉姑娘还有以身饲虎的精神啊,咱家佩服,佩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这个是大公子让我交给你的。” 慕容婉婉一惊:“这,这是什么药?” 林杏:“婉婉姑娘只管完成任务,不管是什么药,你下了就完事了,扫听这么清楚做什么?” 慕容婉婉盯着那包药,目光微缩:“这不是毒药吧?” 林杏:“估摸差不离,你也知道,如今宁王谋逆,朝廷大军即将南下平乱,这可是大好时机,皇上要是薨了,大公子趁机攻下紫禁城,咱们姐俩也算给列祖列宗报仇了,你放心,咱家的心眼儿虽不大,也知道亲疏近远,再怎么说,你也是咱家的妹子,这亲姐妹儿哪有隔夜仇,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咱家不计较,慕容氏就剩下咱俩,咱俩要是还窝里斗,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将来死了,也没脸见慕容家的祖宗,所以,咱们姐俩得同仇敌忾,先要了狗皇帝的命,再图复国之事,大公子已经答应了,等复国之后,就封我当皇后,我们两口子名正言顺的掌管天下,你是咱家的亲妹子,就是大公子的小姨子,绝不会亏待你,到时候咱家求大公子给你选个身强体壮美如潘安的女婿,过你的舒坦小日子,比什么不强。” 慕容婉婉脸色变了几变:“姐姐蒙谁呢,你跟那个太监私逃,大公子如何会放过你,若不是为躲避大公子的追杀,你又何必跑回宫里来。” 林杏呵呵一乐:“妹子还真是天真啊,不知道男人对女人一旦从心里头爱了,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吗,虽说咱家私逃,可大公子就是爱咱家怎么办,这不,前些日子趁着我出宫给总督大人看病之机,对咱家那一通表白,真是感人啊。 说心里头爱咱家爱的不行不行的,实在撂不开手,说不怨我私逃,是他不该把我独个放在寿春,等以后大事成了,我们朝朝暮暮日日夜夜都不分离,哎呦,真没想到大公子这么人儒雅人儿,说起情话儿来这么戳人心窝子,你说哪个女人听了这样的话,能不动心,这样的男人可着全世界也找不来第二个,我这心啊扑腾了好几天,满心里都是大公子,早知道他如此爱我,哪会私逃啊。” 慕容婉婉越听越气:“你当大公子真喜欢你啊,封你做皇后,你做梦去吧,你可知大公子是何人?” 林杏眨眨眼:“我知道啊,不就是福王之后吗。” 慕容婉婉冷笑了一声:“慕容婉清你还真蠢,大公子既是大齐福王之后,便是成了事,继承的也是大齐皇位,能娶你这个前朝余孽当皇后吗,那些话不过说着哄你玩的罢了,你还真信。” 林杏眨巴眨巴眼:“婉婉你不用嫉妒姐姐,你放心,姐姐当了皇后绝不会亏待你的,这药可别忘了,大公子等着听信儿呢,乾清宫耳目众多,姐姐就不跟你聊了,等事成了,咱们姐俩再好好促膝长谈,咱家先走了。”说着晃了出去,临走还吐了一口甘蔗皮在地上。 慕容婉婉盯着手里的药,咬了咬牙,这贱人不除终究是祸害,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栽到他头上,有了这个毒害皇上的罪名,就不信这贱人还能逃得掉,也省的这她跟大公子通风报信。 想到大公子,慕容婉婉心里更恨,自己伺候了他这么多年,到了,却如此无情无义,哪怕自己帮着他成了事,又有自己什么好处,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倒不如趁现在早为自己打算。 又想起皇上对自己的温柔体贴,脸颊一热,跟着万岁爷,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过日子,岂不比帮大公子铤而走险强得多。 更何况,本来就是大公子送自己进宫,意图勾引皇上的,自己如今这般,也算是为了任务,无论将来大公子是成是败,自己都能站在一旁明哲保身。 至于自己的姐姐,这贱人活着一天都是自己的眼中钉。 林杏从屋里出来看了看不远的井亭子,旁边有两丛竹子,夜风一吹,呜呜咽咽像有人哭,听的人从心里瘆的慌。 要说变态还真挺会整治人的,乾西这个廊院前后可死了好几个,把慕容婉婉安置在这儿,肯定没安好心。 看了眼靠着门廊睡的正迷糊的两个嬷嬷,从廊角抓了把未融的积雪团了两个团,照着两个嬷嬷脖颈子里塞了进去。 两人一机灵清醒了过来,看见林杏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林公公怎么来了。”说着往屋里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慌。 瞧白天万岁爷送贵人回来的意思,像是上心了,而眼前这位算是旧宠,这旧宠跑到新欢跟前儿,不用想也知道干什么来了,忙道:“林公公,娘娘伤着呢,不能见客。” 林杏:“咱家算什么客,咱家是从御用监回来,正好从这过,听说婉充衣得罪了太后,挨了板子,心里头难受,过来想劝劝娘娘,别想不开抹了脖子,虽说打板子有伤体面,到底还是命重要,你们也不用为难,刚我来的时候,见你们睡着了,就先自己进去了。” 见两人脸色煞白,呵呵笑了两声:“两位嬷嬷只当还睡着,没见着咱家也就是了,不然,少不得问你们一个不尽心之罪,到时只怕一顿板子跑不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这边儿偏僻,平常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两人要是不说,的确没人知道林杏过来过,不对,屋里还有贵人娘娘呢,想到此,苦笑了一声:“公公拿老奴们打趣呢,您都进去了,奴婢们再说不知道,岂不错处更大。” 林杏:“放心吧,刚我进去的时候,你们娘娘睡着呢,估摸这会儿还没醒,倒是可惜了,本来咱家还有一车话要跟娘娘说呢,这会儿全白搭了……”嘟囔着出了廊院,过腰子门不见影了。 两个嬷嬷急忙往屋里跑,见果真贵人娘娘还睡着,才放了心,踩着什么硌了脚,点了灯往地上一照哭笑不得,竟是一地甘蔗皮,忙拿着笤帚扫了出去。 收拾好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说起来也纳闷,这都升贵人了,怎么还住这乾西的院里,身边儿除了他们两个嬷嬷,再没旁人伺候,从规制上也不对头啊,若说万岁爷不待见这位,刚那么大老远的抱回来,那个温柔体贴轻声细语的样儿,可从见过,都说万岁爷的心思难猜,如今看来真是有些道理。 林杏刚进小院,就见柳嬷嬷跪在院子里,也不知跪了多久了,身子冻得不住的抖,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成贵立在廊下看见林杏打起帘子,林杏摸了摸鼻子,自己就去了一趟御用监,就给堵了个正着。 进了屋,见皇上靠在炕上看自己写的方子,林杏是给回春堂写的,孙济世是个榆木疙瘩脑袋,让他把御药房的成药方子拿出去给回春堂,简直跟要了他的老命一样,摇着脑袋说不成,说宫里的御药方子绝不能外传,等等一大篇子废话。 那边儿张思成的成药作坊早就盖起来了,就是方子太少,只做那十几样成药,白耗了那么多人工,可惜了,自己进宫前听子苓几个提了一嘴,得空的时候便写几个成药方子,搁在炕柜最下头的抽屉里,这都给他翻了出来,可见这屋里基本没什么他不知道的了。 林杏从焦四手里接了茶,走到跟前递了过去:“万岁爷怎么这时候来了?”一般变态来她这儿,都得等到用了晚膳之后,来了就折腾,折腾到天亮再回去,天刚擦黑就过来,真有些新鲜。 皇上头都没抬,只是问了一句:“去哪儿了?” 林杏:“去御用监了。”这事儿禁得住查,自己的确去找候盛了。 皇上挑眉看了她一眼:“去御用监做什么?” 林杏都想翻白眼了:“万岁爷,奴才这个御用监掌事还是万岁爷钦点的呢。” 皇上皱了皱眉:“怎么没让柳嬷嬷跟着?” 林杏:“奴才不惯有人跟着,就让柳嬷嬷留下了,万岁爷,柳嬷嬷年纪大了,如今入了冬,寒气重,万一病了可没人伺候奴才了。“皇上哼了一声:”你不是不惯人跟着吗,还用人伺候啊。“林杏嘿嘿笑:”这不是让万岁爷宠的吗,之前奴才也不习惯人伺候来着,如今万岁爷派了柳嬷嬷,使唤的日子长了,就撂不开了。“皇上忍不住嗤一声乐了:“油嘴滑舌,既然心疼你的嬷嬷,以后就别使心眼子,不然,这次是罚跪,下次可就是杖毙了。” 说着一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跟朕老实说,去御用监做什么去了,不是又去跟那些奴才赌钱吃酒了吧。” 说到这个,林杏心里就不爽快,变态如今管她管的比以前还严,虽没说不让她赌钱吃酒,可这赌钱也得有对象啊,前两天自己路过值房,瞧见张三几个推牌九解闷,跟着掺合了两把,不知怎么就传到皇上耳朵里了,皇上倒是没把自己怎么着,就是张三领头的那几个太监一人挨了十板子,罪名是值房聚赌。从哪儿起,张三看见自己就跑,连话都不敢说了,生怕传到皇上耳朵里,丢了他的小命。 想到此,不满的道:“万岁爷的板子厉害,谁敢不长眼的跟奴才赌钱吃酒,不是活腻歪了吗,奴才是见天冷了,万岁爷上回赐给奴才的那件皮毛斗篷,翻到河里找不回来了,就想看看有没有主子们用剩下的边角皮毛,做件马甲套在里头挡风寒。” 皇上点了点她:“亏了这种话你能说的出口,想做什么就做,只你不嫌沉,便用海龙皮作身皮裤皮袄又能值什么?” 林杏眼睛一亮:“万岁爷不是哄奴才呢吧,海龙皮可是稀罕物件儿,万岁爷不心疼?” 皇上笑了一声:“ 给别人朕心疼,穿在小林子身上,朕瞧着喜欢。” 林杏眼珠子转了转:“万岁爷纵然这么说,奴才也不能真这么干,万岁爷一直提倡节俭,奴才纵然不能为万岁爷分忧,也不能铺张浪费不是。” 皇上:“难为小林子这般懂事,朕虽提倡节俭,也不用如此委屈,朕好歹是大齐天子,养你这么个小丫头的吃穿还供得起,想要什么只管知会候盛。” 林杏觉得自己眼前直冒金星星,怪不得自己这两天左眼直蹦跶呢,闹半天是要发大财啊。 皇上把她圈进怀里,指着桌子上的方子:“写这些药方做什么使?莫非你还惦记出宫开要药铺子?” 说到后头,声儿有些冷。 林杏倒是想起了个主意,转过身子来看着他:“万岁爷,可知此次豫州为何会死这么些人?” 皇上叹了口气:“淮河一发水,老百姓就知死了多少,接着又是一场瘟疫,更是雪上加霜,不是杜爱卿尽忠职守,冒雨筑堤,只怕死的人更多,还有朕的小林子,用青蒿治了瘟疫,救了豫州几十万百姓,不然,只怕豫州已成死地。” 林杏:“防洪治河,奴才是门外汉,不过说到瘟疫,奴才觉得,若豫州的老百姓能懂得自救,不一味等着朝廷,想来会活不少人。” 皇上:“如何自救?” 林杏:“万岁爷在豫州设的惠民药局奴才去过,就是个摆设,里头的医工只是粗通药理,别说治病,不发错药就是好的,平常日子还好,若赶上这样的大疫,便是惠民药局不分昼夜的发药也来不及,瘟疫一旦传播起来,是极快的。” 皇上略沉吟:“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惠民药局本来就是预备衙门,平常日子没什么事儿,养的人多了也没用,可一旦大疫,多少人手都不够使。” 说着,看向林杏:“你说的自救是什么?” 林杏:“奴才说的自救说白了,就是让老百姓能自医,有个小病小灾的,去药铺子里买点儿成药吃了就能过去,久了,也就有了些用药常识,遇上瘟疫也不会慌乱的四处逃窜,豫州此次就是因老百姓蒙昧,觉得往外头跑或许能得一条活命,殊不知,如此更造成了瘟疫传播迅速,数天之内就席卷了豫州。 若百姓有些最基本的常识,断不会出现这种难以控制的状况,其实,御药房藏有大量药方,都是历代太医留下的,其中有不少是针对瘟疫的,瘟疫虽能要人命,但闹来闹去也不过那几种,若御药房的药方能被百姓所知,甚或,直接制做成药,随便哪个药铺子里都能买到,老百姓必会感念万岁爷大恩,若再遇瘟疫,也不至于太过慌乱,有这些成药,朝廷赈灾防疫也从容的多。” 皇上看了她良久:“朕只当小林子是个爱财的,不想,却有如此悲天悯人的情怀,怪不得都说医者仁心,小林子你还真是个好大夫,若此事能成,的确是我大齐百姓之幸,只要对百姓有利,御药房的几个方子又算得什么。” 饶是林杏脸皮厚,给皇上这几句话说的也有点儿脸发烧,下头的话有点儿说不出口,自己这脸皮还得修炼啊。 正斟酌,忽听皇上道:“朕看这事儿就交给回春堂吧,小林子说好不好?” 林杏抬头看了他一眼,忽觉,或许自己刚才一张嘴,心思就给这家伙看的透透了,咳嗽了一声:“那个,此乃利国利民的大事,全凭万岁爷做主。” 皇上低笑了一声:“如此,朕明儿就下旨让孙济世领办此事,也省的小林子天天研究药方子了,既然小林子闲下来,是不是该好好伺候伺候朕。” 一看变态眼里嗖嗖的火光,不用想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万岁爷,奴才还没用晚饭呢。” “朕也饿,小林子还是先喂饱了朕再说。”不带这样儿的,饿着肚子上工可违反劳动法……林杏心里腹诽的功夫,已经被脱了个精光,扔到了床上。 林杏琢磨,变态这脱衣裳的本事貌似越来越厉害了,简直是秒脱。 外头柳嬷嬷已经站了起来,本说该传膳了,听见里头的动静,只得往后挪了,以她的经验,万岁爷这一折腾,没个把时辰完不了事儿,还说那个婉充衣提了贵人,万岁爷就不来了呢,谁知今儿比哪天都早,这么下去,坐胎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一旦怀上龙胎,加上万岁爷如此上心,往后望着的青云直上啊,这么一想,膝盖都不觉得疼了。 林杏活了两辈子,也没遇上这么一位体力好的,这精神简直跟打了鸡血似的,自己真算禁得住折腾的,跟变态折腾过来,也是腰酸腿软脚抽筋儿,就不明白他哪儿来的这么多花样儿,不是确定变态是个古代的土著,林杏都怀疑,他是某岛国男,优穿过来的了。 自己都有点儿怵了,好在转过天大姨妈来了,林杏真松了口气,再这么折腾下去,变态没事儿,自己早晚的肾亏,把女人折腾的肾亏,变态绝对古今第一人。 林杏大姨妈来的有点儿不舒坦,前几年在洒扫处刷马桶时,落下了病根儿,加上吃了那么多左归丸,便养了这一年多,也没好利落。 尤其,到了冬天,一来大姨妈就容易肚子疼,虽不是疼的难忍,却也是丝丝缕缕的,扯得人没精神。 柳嬷嬷灌了汤婆子,让她放到肚子上捂着,见她小脸发白,不禁道:“公公是医道圣手,怎么自己的症候倒不上心了,这月信闹肚子疼,大约就是体寒,这体寒可非同小可,一个是受罪,二一个也不好坐胎,公公不如开个方子,奴才去抓来熬了好好调理调理。” 林杏看了她一眼:“我这是胎里带的毛病,不好治,如今已经好多了,之前更厉害,不用药,嬷嬷给我冲点儿姜糖水过来就好。” 柳嬷嬷急忙去了。 林杏心说,坐胎?想吧。 本想着自己都这样儿了,皇上不会过来了,毕竟古代的男人都把女人月信当成晦气,觉得沾上了会倒霉,不想,天更黑就来了,后头还跟着孙济世。 孙济世是昨儿回来的,一回来就赶上这么个差事,虽然累了点儿,但格外兴奋,当初林杏跟他提把宫里的御药方子拿出去的时候,即便知道,林杏这么干是为了赚钱,但也不可否认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些御药方子承载的是数代御医的心血,搁置在御药房封存的确可惜了,医道一门不能闭门造车,高明的医术除了经验之外还有眼界,看的医书多了,见识就广,医术自然会有进益,但自己真怕此事翻出来连累孙氏一族,自己终不如林杏,她眼光长远,胆子也大,医术更是高明。 虽然道理上说不通,但孙济世仍然认为,林杏的医术之所以如此高明,除了天赋之外,就是经验,从她救治冯国安到张府的破腹取子,陈府老夫人的伤寒,豫州的瘟疫,细想起来,莫不是一看就知道病症,药方也是顺手拈来。 她说过医者当望而知其病,能有这样的造诣,只能说明她看的病人多了,经验丰富,说实话,自己不是老了,拉不下这张老脸,倒真想拜在她门下。 这样的圣手若在民间,不知能救治多少人的性命,在内廷当奴才实在可惜了,当然,这是孙济世今天之前的想法,今天皇上跟他说把御药方整理了传出去,便又觉,林杏在宫里说不定是天下百姓的造化。 老百姓能瞧的起病的真不多,一般小病小灾都扛着,实在抗不过去了才会看大夫,可到了这时候,也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病的沉了,再想治就不是一剂两剂药能好的了。老百姓能吃饱穿暖已经不易,哪还有这个闲钱治病,到最后,病死的就不知多少。若能把宫中的御药方传出去,意义重大,林杏此举救的何止一两个人。 孙济世很有些激动,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太医终没白当,到底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大事儿,只不过,倒没想到皇上会招自己给林杏看病。 皇上一吩咐,孙济世便有些奇怪,忍不住道:“回万岁爷,微臣觍为太医院院正,若论医术实在不能跟林公公相比,微臣给林公公诊病,只怕徒惹笑话。” 皇上皱了皱眉:“不说医不治己吗,朕瞧着小林子治别人虽能,到了自己身上就糊涂了,你给她好好瞧瞧,只怕是体寒之症,需温养调理,不可耽搁了。” 孙济世有点儿发愣,琢磨这体寒之症,需温养调理,怎么听着像是女科的症候呢。进了屋都没想明白。 林杏一看孙济世来了,就知道自己大姨妈的事儿,柳嬷嬷禀告了皇上,还真是事无巨细,连这种事儿都上报。 皇上来了,林杏不好在炕上坐着,刚要下地行礼,皇上紧着几步过来按住她:“不舒坦还折腾。”把锦被在她身上围了围,拉了她的手出来放到软枕上,让孙济世诊脉。 孙济世愣了一会儿才回神,按住脉脸色大变,手指忽然弹了起来,怔怔看着林杏发呆。 皇上皱了皱眉:“孙济世,小林子是何病症?” 林杏好玩的看着孙济世越来越白的脸,忽觉捉弄这个老头也挺有意思的,开口道:“是啊,孙大人,奴才是什么症候?” 孙济世缓过来,硬着头皮:“公公觉得哪儿不好?” 林杏:“肚子疼,手脚寒,抱着汤婆子就觉着好些,这症候自打去年添的,每个月总要闹那么几天。” 孙济世汗都下来了,这分明就是女子的月信不调,这位可是太监,怎会得这种病症? 皇上点了点林杏的额头:“不许调皮,孙济世,小林子这可是寒症?能否坐胎?” 孙济世仿佛被大锤敲了一下,惊恐的看了林杏一眼,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林,林公公的确有些体寒,故此才手脚寒凉,腹疼也是由此而来,经脉寒则血流不畅,血流不畅以致血瘀,有道是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正是这个道理,林公公此症想来已调理了些日子,如今已有温养之气,只依着过去的方子,再吃些日子,祛尽体内积寒,便可大愈。” 皇上有些不耐:“朕问你,如今小林子的身子可能坐胎?谁让你背药书了。” 孙济世额头的汗啪嗒掉在地上:“回皇上,林公公虽有积寒,却并无大碍,那个,也不影响坐胎。” 皇上松了口气:“如此就好,你去吧。” 孙济世连滚带爬的出来,到了外头腿都有些颤儿,拉着成贵:“这倒是怎么回事儿,林公公怎么成女的了?” 成贵瞥了他一眼:“孙大人您可是太医,咱家记得当,初小林子在御药房的时候,您还给她诊过脉来着,怎么当时竟没瞧出来?” 孙济世道:“那时林公公的脉象于如今大异,想来当时还未行经,才未瞧出来,只不过,皇上这意思,是想让林公公怀龙子?林公公可是太监,这太监产子,岂不成了千古奇闻。” 成贵:“万岁爷的圣意岂是你我能猜着的,往后瞧着吧。” 瞧着孙济世跌跌撞撞见鬼一样的跑了出去,林杏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上也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手,不禁皱了皱眉:“之前吃的什么药?” 林杏摇摇头:“不想吃药,怪苦的。” 皇上瞪着她:“又不是孩子,苦怕什么?朕叫柳嬷嬷给你拿桂花糖,吃了药含一颗,一会儿就过去了,小林子,你的把身子养好了,朕如今年近而立,还未得一子半女,就指望你给朕添个皇子皇女了。” 林杏侧头看着他,缓缓的道:“万岁爷想子孙繁盛不妨多招寝,如今太后已去了西山寺礼佛,也下不了黑手了,万岁爷勤力些,说不准明年就能得好几位皇子皇女。” 皇上脸色霍的一沉:“你倒是管的宽,只是朕招不招寝,还轮不到你个奴才管。”站起来拂袖而去。 等送着皇上走了,柳嬷嬷才道:“姑娘明知万岁爷对姑娘着紧,何必说这些戳肺管子的话,这男人的心再热,也架不住几盆子冷水,姑娘这么着,万一哪天万岁爷冷了心,再后悔都晚了。” 林杏抬头看着她:“咱家是太监,叫什么姑娘,你去跟御膳房说,今儿咱家要吃暖锅子,把积的酸菜切成细丝儿,跟大大白肉片子一起煮了端过来,再烤俩烧饼就齐活了,天冷就得吃这个,才能暖和,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咱家这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柳嬷嬷叹了口气,这位是个心大的,要搁别人,还吃暖锅子,估摸愁都愁死了。 林杏觉得,皇上跟自己走的太近乎了,近乎到天天盼着自己给他生孩子,这苗头可不好,虽觉变态这样的成不了情种,也得防着点儿,林杏可知道,这花花儿的男人虽讨嫌,可男人一旦较起真儿来,更麻烦,基本上跟神经病差不多。 您想啊,招惹了神经病,还能有好儿吗,所以适当也得远着点儿,她可不想在这个四方天地里关一辈子,那还不得憋死。 林杏吃了大半锅酸菜白肉,东北人好这么吃,当年她去哈尔滨的时候吃过,比起北京的涮羊肉,四川的麻辣锅,更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拍了拍肚子,靠在炕上消食,锅子撤下去,柳嬷嬷端了一个官窑青瓷罐进来,放在炕桌上,打开一股药香,是艾叶当归乌鸡汤,这道汤有温养经脉之功,想来是孙济世开的方子。 柳嬷嬷:“亏了万岁爷度量大,给公公那么冲了几句,还吩咐御膳房炖汤送过来。” 林杏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既然有现成的,也省的自己再折腾了,吃下去觉得肚子好了许多,听着外头起了风,索性直接上床睡觉。 半夜里觉得身后一阵暖,明知道是皇上,却不由想起刘玉,想起那些在御药房相依的日子,说起来,她跟刘玉也就御药房那些日子,过的舒坦。 刘玉也总是这么抱着她,明明那么个厉害人,却总在她耳边说一些傻话,天真的可爱。 林杏有时总想,如果自己没穿过来,慕容婉清直接嗝屁,或许刘玉也不会死了,人总是会想如果,如果如何,如果如何,一般这么想了,就是后悔了。 她后悔在安乐堂的时候,没直接把他拖回来,如果当时自己这么干了,她们至少还有大半年时间可以在一起。 刘玉说他是身残之人,不能让她嫁人生子,他却不知道自己何尝想过嫁人生子了,如果他活着,如果他还好好的活着,自己宁愿跟他远遁,找个像寿春县外那样的小村子,简单的过日子,好过这么孤孤单单的。 林杏头一次觉得孤单,觉得难舍,原来这个世上除了安然,还有令她如此惦记的人。 “ 小林子,你别看朕贵极天下,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太后什么样儿你也知道,天天算计着让朕绝嗣,有个兄弟如今正举兵谋逆,后宫的嫔妃拼命邀宠,为的是家里父兄的官位,自己的尊荣,何尝把朕当成丈夫看待,她们敬朕,怕朕,却不爱朕,朝堂里的大臣各有各的心思,除了跟朕耍花腔就是糊弄朕。 朕当昏君,他们要骂,朕当明君,他们要恨,朕狠辣,说朕是暴君,朕仁慈,说朕是软蛋,朕的满腹心事,除了跟奉先殿里的列祖列宗说几句,就只能闷在心里。 如今有你了,朕觉着欢喜,朕的心事跟你说了,你不会笑话朕,你会开解朕,你让朕觉得,这个世上还有个理解朕的人,这个人就是你。 小林子,不管你是谁,朕都打心里爱你,以后别说那些惹朕生气的话好不好?朕只想要你生的皇子,皇女也好,民间不是有姐带弟之说吗,咱们先生个皇女,后头皇子也就来了。” 第78章 谁是最阴的 林杏撇撇嘴,这就是矫情,是坐上皇位必须付出的代价,不然自古帝王为何都称孤道寡,就是因为那把龙椅一旦坐上,就只剩下自己了,唯我独尊就别奢望什么亲情,爱情,友情了,父子,夫妻,兄弟,都可能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变态絮叨的这些完全是吃饱了撑的,还姐带弟,想得美,权当催眠曲听吧,闭上眼,不一会儿睡了过去。 转过天,林杏起来的时候已快晌午,大姨妈来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不过,她很是好奇慕容婉婉会怎么对付自己。 林杏历来是行动派,皇上把慕容婉婉安排在乾清宫的目的,林杏知道,就是戳在自己前头挡灾的,既然是挡灾的,自然要下些功夫演戏,怎么也得逼真点儿,不然,谁信他移情别恋。 林杏没想到,慕容婉婉竟会这么蠢的喜欢上皇上,林杏试着分析了一下慕容婉婉的心态,身世导致慕容婉婉既自傲又自卑,前朝公主的身份。让她觉得自己应该比所有女人都尊贵,都过的好,偏偏是前朝的,所以就成了寄人篱下的丫头兼杀手。 朝不保夕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依附强者,之前是杜庭兰,进了宫自然就是皇上,鉴于这丫头起了背叛杜庭兰的心思,必须得说皇上的戏演的太好。 而且,皇上强者的地位是实在的,九五至尊,天下之主,比起杜庭兰这个福王之后实在的多,如果皇上长得跟猪八戒他二大爷似的,或许慕容婉婉也不会这么快变心。 偏偏皇上颇有姿色,即便跟风姿俊秀饿的杜庭兰相比,也毫不逊色,加之强大的气场,温柔多情的态度,简直就是女性杀手。 慕容婉婉再怎么样也不过一个十五的女孩儿,这个年纪正是冲动爱做梦的时候,对男人的爱大都建立在颜值跟态度上啊,有钱有势长得帅,还温柔体贴,不喜欢才奇怪。 至于杜庭兰,大概始终把慕容婉婉当丫头,当棋子,从没当成过女人,之所以把慕容婉婉送进宫,笃定的就是她对自己的爱慕。 杜庭兰实在不了解女人,都说男人善变,女人其实也一样,三贞九烈的女人毕竟是少数,像慕容婉婉这种时刻都有危机意识,渴望着找个强大靠山,实现自己尊荣梦想的女人,尤其善变,只要皇上对她稍加辞色,她自己在心里一对比,就会毫不犹豫投向皇上。 还真是活该,依林杏看,再給杜庭兰一百年,也成不了事儿,他既没有当皇上的命,更没有魄力。 造反可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得有名头,有头脑,有人才,还得有机会,何为机会,纵观历史,造反能成气候的,大都是君王昏庸民不聊生,老百姓纷纷揭竿而起的时候,有脑子的趁着乱劲儿扯个大旗,弄个冠冕堂皇的名头,招兵买马,聚集了各路英雄豪杰,征讨讨伐。 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也不一定成功,再有,就是皇族内部争夺,就像宁王,宁王还有一争,最起码人家是先帝正经的嫡子,若不是先帝念着变态亲娘挡刀的情分,只怕如今坐天下的就是宁王了。 宁王母子愤恨不平也是情理之中,要是赶上皇上是个蠢货,这娘俩没准就成了,可惜变态精啊,从小磕磕绊绊长起来的储君,无论手段心机都练出来了,而宁王,林杏虽没见过,可从太后着急的智商,也大约能猜出一二,不然,也不会被皇上一步步逼的起兵造反了。 就凭江南那点儿兵马,敢跟朝廷大军对阵,这简直就是找死来的,皇上隐忍了这些年,终于有了个光明正大屠弟的借口,自然不会放过。 林杏万分肯定,大军回来带的一定是宁王的人头,如果把宁王活生生压回来,这次的主帅就擎等着倒霉吧。 至于杜庭兰,本来就根儿不正,莫说是福王的私生子,就是福王嫡亲的儿子,也没屁用,从他爹那一代就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更何况下一代了。 林杏相信,杜庭兰之所以一直没毒死皇上,一个是没机会,再一个也顾虑到宁王,即便皇上死了,顺位继承的也是宁王,他这个福王的私生子根本排不上,杜庭兰是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不过,如今估计快行动了。 只要宁王一死,再弄死皇上,他这个福王的私生子就顺理成章的上位了 ,计划是挺好,可惜皇上不是吃素的,还有,自己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怎么也得搅搅这摊浑水。 林杏等不及皇上灭了杜庭兰,如今皇上还觉得杜庭兰是人才呢,等杜庭兰露马脚,不定多早晚了,自己可等不起。 林杏正琢磨机会呢,机会就来了,十一月初十是河道总督的杜方兴的寿辰,府里摆了寿宴,作为麾下能臣,又刚立了功,皇上为彰显自己对臣子的重视,微服前往杜府贺寿。 林杏觉得这是个机会,缠着去了,皇上如今对她,完全称得上上千依百顺,初十这天过了晌午就动身了。 大军已经走了,捷报频传,估计宁王熬不过这个年,杜庭兰也该动手了,林杏觉得他不会蠢的在杜方兴的寿宴上动手,万一失败,父子俩就都曝露了。 神武门出去,从前门大街过去正好路过回春堂,远远就看见回春堂的门楼子,到了近处,马车却停了下来,皇上看了她一眼:“从这儿到杜府不远,小林子不一直想出宫吗,一会儿咱们从这儿走着去杜府,也逛逛街景儿。” 说着,推开车门一纵身跳了下去。 林杏刚要跟着往下跳,被皇上抱了下去,林杏真觉这位脸皮挺厚,自己今儿可是小厮的打扮,大街上这么搂搂抱抱的,真亏他做得出来。 林杏有日子不来回春堂了,门口迎客的伙计早不知换几岔儿了,就算没换,林杏如今这个打扮,估计也认不出。 回春堂如今又开了四家分店,子苓几个如今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掌柜,在这儿是见不着他们的,更何况,皇上也没想进去,在旁边不远的茶摊上坐了下来。 虽说入了冬,可正在晌午头上,日头又好,暖暖照下来,也不觉的冷,茶摊是一对老夫妇摆的,给过路的歇个脚儿解解渴,就是最粗的大碗茶,老大一个铜壶,长嘴大肚子,井水烧的滚开,看着就沉,老汉却毫不费力的提起来,桌上一溜粗瓷大碗,里头都是碎茶叶末子,水一浇上去翻上来,却也有股子清淡的茶香。 林杏是不喝的,给宫里的小龙团养叼了嘴,哪喝的下去这些粗茶,再说,她也不渴,就凑个热闹。 皇上倒是不挑,推开要来试毒的成贵喝了一口,茶摊的老妇人见了,不禁笑道:“一瞧这位公子就是读书人,就喝茶这个文雅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来的,公子是来回春堂买药的吧。” 皇上看了眼门庭若市的回春堂:“是想买点儿药,没想到这么些人,等等一会儿许人就少了。” 老妇人:“公子要是等着人少可不易,如今回春堂卖的可都是御药,就是万岁爷平常日子用的,要不是咱们万岁爷仁德,把御药的方子赐下来,再活八辈子也没这样的造化啊,搁哪朝哪代也没这样的好事儿,咱们万岁爷可是名副其实的圣君 。” 林杏瞥见皇上唇角微翘十分受用的样子,不禁暗笑,老百姓两句好话就把这位哄成这样了。 皇上:“回春堂的药贵不贵?” 老妇人:“不贵,不贵,前儿我那小孙子发烧,我来买了一盒退热的至宝丹,才使了十文钱,柜上的伙计还怕老身糊涂用错了药,一劲儿问老身,家里谁病了?什么症状?我说清楚了才把药卖给我,还嘱咐了吃法,回去早晚各吃了一丸,热就退了,睡了一觉转过天儿就拉着老身要甜糕,可真灵验,要是请郎中瞧病,十文钱哪成呢,老百姓没有傻的,要真是贵的吃不起,能天天排队吗,我让老头子也买了几种常用的,家里孩子多,短不了闹个病,往后就省的请郎中了。” 林杏道:“您老可也别当成神仙药了,若吃了药不见好,还是得寻郎中瞧瞧,省的耽误了病情。” 老妇人:“这个老身省的,不过就是预个方便罢了。” 林杏点点头,见皇上站了起来,成贵掏出块碎银子放下,老妇人吓了一跳:“这位爷,老身这个茶摊子,一年也赚不来一块银子啊,要不这么着,今儿您先赊着,回头赶您方便的时候再给也一样。” 林杏把银子拿起来塞在她手里:“您老拿着吧,剩下的就当记着,下次来您别找我们公子要茶钱就是了。” 老妇这才收下,林杏看了一眼回春堂,皇上咳嗽了一声 :“还不走。”林杏只能跟了上去低声道:“公子您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瞧瞧?” 皇上瞥了她一眼:“小林子莫不是想见什么人吧?” 林杏翻了个白眼:“我那几个小厮如今都成了大掌柜,哪会在这儿啊?” 皇上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时候不早了,人家寿宴,去太晚了不好。” 林杏心说,这是借口,皇上去参加大臣的寿宴,那是给他脸了,就算半夜去也是无上的荣耀,有什么不好的。 林杏腹诽了一路,出来也是走马观花,这哪儿是逛街,简直是溜腿儿来了,看见杜府的大门,林杏腿肚子都有些打转,谁说近来着,还不得走了一个小时啊。 杜家父子听见信儿,忙着迎了出来,杜老头紧走几步就要下跪,给皇上伸手拦了:“朕今儿是微服,杜爱卿不比行此大礼,更何况,今儿是爱卿的寿辰,寿星最大。” 杜家父子忙谢恩,躬身迎了进去,装的还挺像,一直迎到了里头上席坐下。 林杏看了一眼,还真是宾客云集,估计朝廷的大臣都差不多来全了,毕竟万岁爷都给杜方兴脸,别人更得兜着了,不来的话岂不是比皇上的谱还大。 林杏先头在后头站着,不想,一个丫头过来倒酒的时候,一慌,绊了一跤,一壶酒都便宜了自己这身衣裳。 杜方兴大怒,叫拖出去,那丫头吓得跪在地上咚咚的磕头,脑门的血都磕出来了,看着颇有些可怜。 林杏自然知道这是杜庭兰使的手段,就是想让自己离开这儿,林杏在皇上耳朵边儿上说了一句:“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万岁爷就饶了她吧。” 皇上看了她一眼挥挥手:“今儿是杜爱卿的好日子,且饶了她吧。” 杜方兴忙道:“还不谢恩。” 那小丫头忙又磕头谢恩,下去了。 杜庭兰:“请林公公到后头更衣。” 皇上看了她一眼:“去吧。” 林杏这才下了席,到了后头的厢房,刚换好了衣裳,一回头就见杜庭兰坐在炕上看着自己,林杏拂了拂下摆:“状元郎饱读诗书,当知非礼勿视吧。” 杜庭兰:“婉儿别哄我了,我知道你并未侍寝。” 估摸这个信儿是慕容婉婉传出来的,林杏坐在他对面:“即便咱家没侍寝,跟状元郎也没干系吧。” 杜庭兰起身坐到林杏身边儿,握着她的手:“婉儿,等事成之后,咱们就可共享这万里江山,婉儿如此聪明,一定会帮着庭兰的对不对。庭兰发誓此生绝不负婉儿。” 林杏瞥眼看着他:“状元郎这般明目张胆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 杜庭兰轻笑了一声:“婉儿不会的,婉儿可是前朝公主,此事一旦翻出来,对婉儿有甚好处。” 林杏点点头:“的确没有好处,也不能翻出来,状元郎真是聪明,拿着了咱家的七寸有恃无恐。” 杜庭兰摇摇头:“庭兰是真心喜欢婉儿,爱婉儿的。” 林杏看了他半晌:“杜庭兰,咱家的身份是不能翻出来,不过,咱家照样有招儿治你,信不信。” 说着,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打乱,撕开衣服,就往外跑。 杜庭兰一愣,急忙伸手抓她,却只抓住了林杏的一只袖子,撕拉扯在手里,暗叫了声糟糕,忙吩咐人拦她。 林杏早准备好了,药包捏在手里,谁来招呼谁,一时间弄得鸡飞狗跳,惊动了席上的人,皇上听见像是林杏的喊声,站起来往后头走。 皇上一动,文武大臣们自然也不能坐着,呼啦啦跟着到了后头,正碰上林杏跑出来,一头撞到皇上怀里:“万岁爷您给奴才做主,状元郎,状元郎意图强,奸奴才。” 众大臣眼睛都瞪大了,哪想到好好的寿宴,竟冒出这么一出,林公公跟皇上那点儿事,如今满朝文武没有不知道的,虽听说又封了个贵人,可这林公公毕竟是皇上的人,杜庭兰这是疯了不成,要不然,怎么敢对万岁爷的人意图不轨。 而且,也没听说杜庭兰好男风啊,不过再一瞧两人的样儿,不信都不行,林公公虽扎进万岁爷怀里,却仍能看出狼狈非常,身上的衣裳都给撕扯的七零八落,尤其袖子没了一只,露出半个膀子,哎呦,哪个雪白透亮,跟羊脂白玉雕的一般。 好几个大臣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琢磨怨不得万岁爷这么稀罕呢,这林公公即便是个太监可,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啊,就这一身细皮嫩肉,也能爱死人。 这么一想,就觉得杜庭兰有这心思也不奇怪,食色性也,又吃了酒,俗话说酒壮色胆,杜庭兰一激动干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儿,也不奇怪。 更何况,杜庭兰手里还攥着林公公身上扯下来的袖子,这人证物证俱在,想抵赖只怕是不能够了。 皇上眼里蕴藏着风暴,脸色阴沉的吓人:“杜庭兰这是怎么回事?” 杜庭兰急忙丢开手里的袖子,却也知道晚了,给林杏算计了个正着,事到如今自己百口莫辩,跪在地上:“微臣醉酒失仪,罪该万死。” 杜方兴也跪在地上:“万岁爷,犬子虽罪该万死,只微臣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子,还望万岁爷网开一面,饶犬子一命,微臣愿意替犬子之罪。” 皇上看了怀里人一眼:“杜庭兰胆大包天轻薄御前内官,罪不容赦,打入天牢,择日问斩,杜方兴教子不严,官降两级罚俸三年。”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来,裹在林杏身上包起来,大步而。 众人一见,暗道杜家这是倒霉催的,杜庭兰这色心也太大了,再怎么着,也不能动万岁爷跟前的人啊,本来前途不可限量,一转眼就要丢命了,真是老天也挡不住自己作死的。 林杏却觉得不大对,这也太顺利了,虽说自己临时起意,想恶心杜庭兰一回,不想,皇上如此配合,竟然顺着就治了杜庭兰的罪,处决了儿子,倒把老子留在朝堂上,怎么想怎么诡异。 进了暖阁,皇上把她放到暖炕上,打开斗篷看了一眼:“以后再不许如此胡为?” 林杏眨巴眨巴眼:“万岁爷您难道不该安慰奴才吗,怎么反倒数落起来了。” 皇上点了点她,叹了口气:“小林子你当朕有多糊涂,连杜家父子的不轨之心都看不出来,更何况,当年福王谋逆叛乱,虽全家被先帝所杀,福王外宅里的女人却带着福王两个私生的孩子逃了出去,这么多年,暗卫一直再找他们,后来查到那个女人成了杜方兴的夫人,福王女儿早夭,儿子就是杜庭兰,若杜庭兰不进京赶考,也不会这么快查到,当年福王叛乱之时,朕虽不过几岁,却仍有印象,杜庭兰跟福王有五六分像,暗卫一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说着,看向她:“小林子朕该叫你婉儿吧。” 林杏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合着,眼前这位才是最阴的,她们跟杜庭兰折腾一溜够,这位稳坐乾清宫,当耍猴的看。 林杏觉得,自己一举一动这厮没准都一清二楚,想也是,他可是皇上,宫里出现了一个假冒太监的,能不查清楚吗,就算顺着自己这根儿藤,也能摸到杜家父子这俩倭瓜。 更何况,杜庭兰还长了一张跟福王相像的脸,自己自作聪明的,用了这么个下三滥的招数,倒正好给了皇上机会,直接把杜庭兰拿下了。 至于杜方兴,留着必有用处,想来他绝不会眼整整看着二十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更何况,杜庭兰手里还有个杀手组织,不立即处决杜庭兰,肯定是为了以杜庭兰做诱饵,绞杀他背后的势力。 论阴险的心思很辣的手段,所有人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位,那么,自己那点小心思又如何能瞒得过他? 林杏忽觉从心里发寒,自己跑的出去吗。 “婉儿,慕容婉清,前朝的长公主,朕说的可是?” 林杏头皮发麻,嘿嘿一笑:“那个,万岁爷,奴才就是小林子,前朝都灭了八百年儿了,哪来的什么长公主,更何况,奴才在洒扫处病了一场,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知道自己是小林子。” 皇上把她揽在怀里:“小林子莫非还怕朕治罪不成,朕哪舍得,等平定了宁王叛乱,朕会给你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能永远陪在朕身边,你说好不好?” 林杏心觉,自己算是走进死胡同了,这变态要是给了自己身份,自己还跑个屁啊,早知道皇上运筹帷幄,早晚会给刘玉报仇,自己还回来做什么,从寿春直接跑了多好。 再往前一步说,若是皇上早些日子把杜庭兰给办了,说不准,这会儿她跟刘玉都跑到成都,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林杏十分怀疑,皇上一早就知道自己没死,在宫里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 一夜风雪,垂檐挂角,到处都是白晃晃的,林杏从窗户上看过去,柳嬷嬷正指挥者几个太监,清滴水檐下的冰棱子。 雪过了就是个大晴天,日头照在房顶的积雪上,融下来就是长长的冰凌,剔透的像一支支锋利的冰锥,一锥子下去管保能开膛破肚。 大雪也没挡住南边的捷报,大军破了苏州城,宁王被当场斩杀,因封了河,皇上特令大军原地休整,待开春再班师。 西山寺念经的太后老妖婆,扛不住如此坑爹的打击,弄了条绫子,拴在佛堂的顶梁上,一踹腿陪她儿子去了,算计了一辈子,到了是这么个结局,林杏十分好奇,老妖婆临死前想的什么,是后悔还是想重来一回,先把变态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儿子,弄死了事。 太后娘俩一死,后宫的形势也变了,慧妃作为太后的外甥女,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把执掌内宫的权利交了出来,引得后宫娘娘们跃跃欲试。 皇上却并未指认哪位嫔妃掌管后宫,反倒交给了御前大总管成贵,然后成贵就丢给了自己,弄得如今自己事儿又多了。皇上越这么干,林杏越瘆的慌。 柳嬷嬷进来见她仍靠在炕上,不禁道:“公公好几天不出去了,今儿日头好,听见说御花园的梅花都开了,公公去散散,老奴顺便也能收点儿梅枝上的雪,煮开了泡今年的小龙团最好。” 林杏想想,也该出去走走,再待下去骨头都生锈了。 太后母子死了,杜庭兰处决了,听说处决的那天,来了不少黑衣人,可惜一露头就给埋伏在四周的暗卫尽数射杀。 江湖势力再大,跟朝廷官兵对上,也是死路一条,有句话叫民不与官斗,江湖人再厉害,也还是老百姓,杀几个人弄点儿银子花花还成,要是惦记着谋反,那就擎等着死吧。 杜庭兰前脚一死,杜方兴后脚就在府里喝了毒药,估摸知道自己必死,干脆自己先下手了,省的没银子打点刽子手,来个慢刀子拉,死了还得受场罪。 内忧外患都铲除的一干二净,内宫朝堂都没人敢恶心自己了,皇上自然痛快,心情好的跟焕发了第二春似的,异常勤政,天天不是批阅奏折就是传召大臣,每天不忙到掌灯是绝不会回来的。 自己不乐意去暖阁,皇上干脆就搬到了自己的小院,太后死了,也没什么忌讳了,林杏觉得,她跟皇上就差关起门过日子了,可这日子不是自己想过的。 柳嬷嬷给林杏套上了海龙皮的暖靴,林杏最终没做海龙皮的皮袄皮裤,却做了双靴子,这东西有个好处,轻薄暖和,最要紧是不沾雪。 总管太监的袍子林杏还是蛮喜欢的,上头的绣工极为精致,外头披一件银狐斗篷,头上戴上一顶紫貂暖帽,一路溜达过去,都没觉得冷。 御花园的梅林靠近洒扫处,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屎尿的营养,一年比一年开的好,红透透簪满枝头,映着琉璃瓦上的雪光有种瑰丽的美,漫步其间幽幽暗香,沁人心脾。 柳嬷嬷领着几个小太监,抱着瓦罐收集梅花上的雪,让林杏自己逛。走着走着,就走出了梅林,抬头看了看觉得这儿有些熟悉。 正纳闷呢,那边蹬蹬跑过来个太监:“奴才给林公公请安。” 林杏仔细一看是李玉贵,皇上的手段,林杏充分见识了,不出一个月,宫里各处换了不少人,顺子二狗子,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是死是活没人知道,甚至都没人敢提,仿佛宫里自来就没这两个人。 林杏知道的就二狗子跟顺子,皇上显然比林杏清楚的多,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忽然消失的太监,肯定是杜庭兰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洒扫处新上任的掌事是李玉贵,这小子也算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了,当了掌事太监才几天,人就胖了两圈,看着有点儿方大寿的影儿:“你倒是富态了啊。” 李玉贵忙道:“这不是托了林公公的福吗,奴才本说去乾清宫给公公磕个头的,又怕公公如今事多,扰了公公办事,倒是造化今儿让奴才遇上了,奴才这儿给公公磕头了。”说着跪在地上磕了头。 林杏没看他,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小太监身上,刚低着头没注意 ,如今抬起头来,竟恍惚有刘玉的影儿,不自觉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串:“你叫什么?” 那小太监忙道:“奴才得寿。” 李玉贵:“得寿是新进宫的,运气不好分在了洒扫处,奴才瞧他人小体弱的,干不了什么重活,就带在身边。” 林杏看了他一眼:“李公公如今倒成活菩萨了。” 李玉贵嘿嘿一笑:“虽说奴才这辈子没指望了,总得修修来世不是。” 林杏目光闪了闪,琢磨自己要是直接把人要到自己跟前,难保变态不疑心,得拐个弯才好,想到此,转身走了。 等林杏走远了,李玉贵看了得寿一眼,心说,就知道自己这个宝押对了,当初一见这小子就觉着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眉眼儿生的跟当初御花园的刘玉有七八分像,刘玉可跟了林公公不少日子,怎么不念点儿情分,只要念着情分,自己这礼就算送对路了,只林公公一句话,就能提拔自己个好差事,也省的在洒扫处伺候屎尿。 林杏回屋想了一会儿,让小太监把王能叫来。 上回穆婉婉的事儿,把王能吓了好些日子,生怕那位得了势,收拾自己,觉都睡不好,谁想封了贵人之后就没音了,倒是林公公更得势了。 王能松口气之余,决定以后还是抱紧林杏的大腿,这位本事大了去了,真不是一两个二愣子就能扳倒的。 一听林杏叫他过去,饭都不顾的吃颠颠儿跑了过来,还说有什么要紧事儿呢,不想,却东拉西扯跟自己说了一大堆家常,弄得王能脑袋有点儿发晕,不明白林公公到底什么意思。 林杏转了转自己手腕上的奇楠手串,看了王能一眼:“这些日子不知怎么了,总想起当初在洒扫处当差的事儿,之前那些一起当差的,如今也都不知分哪儿了,说起来,洒扫处的差事虽腌臜,却也是个清净地儿,当差累点儿不怕,有盼头啊,说不准那天就跟咱家似的,到御前来了,您说是不是。” 王能嘴里忙应着:“是,是,公公心善念旧。”眼珠子却转了几转,琢磨这位可不是没话耷拉话的人,说这些肯定有目的。 林杏从袖子里掏出个内画的鼻烟壶来:“这是前儿得的,咱家没这嗜好,倒是记得王公公好这口儿,就把王公公叫了过来,这东西搁我这儿没用,王公公拿着还有些用处。”说着,递给了他。 王能接在手里只一眼,就知道是个宝贝,忙道:“那小的就接着了。” 从林杏这儿出来,王能一路都在琢磨,林公公倒是什么意思,自己是管领处的掌事,自己能管的就是太监宫女的差事,莫非林公公瞧上谁了,想要到身边来,不对啊,林公公可是御前二总管,如今又管着内宫事务,要个奴才不就一句话的事儿,用得着费这劲儿吗,要不自己去洒扫处瞅瞅吧。 想着,从夹道奔着洒扫处来了,李玉贵盼的脖子都长了,终于看见王能,顿时笑开了花,就知道自己这个宝压的没错,忙迎了进来:“王公公可是贵人踏贱地,怎么想起上我们这个腌臜地儿来了,得寿快给王公公倒茶。” 得寿应了一声,端了茶进来。 王能管着各处的差事,自然见过刘玉,这一见得寿,再前后一联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公公这是拐着弯的,要把得寿要到跟前儿去伺候,自己不出口,估摸是怕万岁爷吃味儿。 既然明白过来,自然得兜着,看了李玉贵一眼:“你小子倒是会巴结,你就不怕万岁爷知道,要你小子的狗命。” 李玉贵嘿嘿一乐:“万岁爷眼里只有林公公,哪记得这么多人啊,再说,林公公也不过念着点儿旧情罢了,咱们顺了林公公的意,总没亏吃不是。“王能转念一想,也是,刘玉撑大了就是个伺候过林公公的奴才,万岁爷便吃味,也吃不到这上头来。 想到此,看了眼得寿:“你小子造化了,跟咱家走吧,从今儿起,你就是林公公跟前的人了,机灵着点儿,好好伺候林公公。” 得寿迷迷瞪瞪的跟着王能走了,王能把人交给柳嬷嬷,说是新进分过来的奴才,柳嬷嬷见得寿生的白净,人也老实,心里也挺喜欢,领着进了屋问分什么差事。 林杏想了想问他:“可会做饭?” 得寿:“奴才在家的时候常帮着我娘贴饼子,熬粥。” 林杏:“那咱家明儿早上就等着喝你熬的粥了。”忽又问他:“可会做银鱼鸡蛋羹?” 得寿摇摇头。 林杏刚要再问,忽听外头小太监跪地的请安的声音,林杏站了起来,暖帘打起,皇上走了进来。 林杏瞄着得寿被柳嬷嬷拽了出去,才暗暗松了口气:“万岁爷今儿倒是早。” 皇上笑了一声,自己脱了外头的衣裳,交给一边的太监,坐在炕上看着林杏笑:“朕听说小林子今儿去御花园瞧梅花了,想着必有好茶,就过来了……” 第79章 患难见真情 林杏眨眨眼:“奴才这儿的茶还不都是万岁爷赏的,再好能好到哪儿去。” 皇上笑了一声,拉着她坐到身边:“这茶的好歹得分人沏,小林子用了心,朕心里头就欢喜,吃着自然不一样。” 林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梅花上的雪浮,得埋上一冬,到明年开春再沏茶才好。” 皇上笑了起来:“朕还当小林子只会瞧病呢,原来也知道这些,哦,你跟安夫人交好,想来是跟她学的。” 林杏目光一闪,这个积雪的法子真不是安然教的,是刘玉,在御药房的时候,逢着下雪刘玉就往御花园跑,积了梅枝上的雪回来,埋在墙根底下,说等开春沏茶,可惜没等开春就散烟了,回头去御药房院里看看,弄不好还在呢,挖出来到倒便宜。 柳嬷嬷端了茶进来道:“刚侍膳监来讨示下,晚上用什么?” 皇上如今吃饭都在林杏这儿,林杏可不耐烦吃那些七盘八碟的,看着花里胡哨,没几样儿顺口的,安然那丫头总说,满汉全席要的就是个排场,要说味道,也就那么回事儿,自己家里谁没事儿吃那个,倒是越简单的越得真味。 林杏偏好火锅,现代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得吃一顿,尤其喜欢三伏天吃锅子,还不喜欢在空调屋吃,就的在老宅的院子里,点一个老式的铜锅子,片的飞薄的羊上脑,锅里头一滚,沾着麻酱料吃,她自己一个人能吃一斤。 京郊产的大白菜,膀脆叶嫩不能切,直接拿刀旋锅里,再扔几块梆硬的冻豆腐就齐活了,吃完了,汗也出透了,冲个凉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坐,跟安然看着星星聊闲天儿,那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自己这也不是什么命,安然嫁了人,跟那个满肚子坏心眼子的安嘉慕,过小日子去了,刘玉估摸如今都投胎了,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跟这个阴险的变态打饥荒,开口道:“还吃锅子吧,就昨儿那个酸菜白肉的锅子,开胃,下饭,吃着也热乎,告诉御膳房多放点儿酸菜。” 柳嬷嬷应着,下去预备,皇上低声道:“最近怎么总吃这个,酸儿辣女,不是有了吧。”说着,探手摸了摸林杏的肚子。 林杏拿开他的手:“万岁爷想多了,奴才就是觉得吃锅子热乎,省的吃半截就凉了,积在胃里成了个冰坨子,难克化。” 皇上也不恼,喝了口茶凑过去:“你说朕这般勤力,怎么还没信儿?” 林杏道:“这好种子也得下到好地里,才能生根发芽,奴才这盐碱地,白糟蹋了龙种。” 皇上皱了皱眉:“胡说什么呢,朕问了孙济世,说你的身子好着呢,经脉温养,寒气差不多散了,坐胎也不难。” 林杏瞥眼看着他:“ 孙大人没跟万岁爷说,有些事儿太勤了也有影响吗?” 皇上嗤一声乐了,把她抱在怀里,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小林子这话说的,好似朕一个人受用似的,难道你不舒坦,昨儿夜里你怎么缠朕来着,莫非忘了。” 饶是林杏,也有脸红,那不是被这变态折腾出兴致了吗,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免不了,做什么不享受。 皇上见她晕生双颊,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只剩下红白两色,叫人稀罕的不行,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个嘴:“小林子,你不知朕如今多快活,奸佞尽除,吏治清明,赈灾了粮款也发拨了下去,前几日下头场雪的时候,钦天监卜算天时,说明年风调雨顺是个难得的好年景,朕还单召了苏子丰给朕卜了一卦,卦象上说朕红鸾星动,当得麒麟子,可不正应在咱们身上。” 林杏忍不住吐槽:“万岁爷年年选秀充容后宫,您这红鸾星年年都动,这卦傻子都能算出来,奴才瞧着,您是被钦天监那几个老头蒙了吧。” 皇上:“苏子丰可不是江湖术士,命批的准呢,尤会看相,回头得空招他来给你瞧瞧。”说着把她的手攥在掌里揉了揉:“朕这般对你,怎还说这般戳人心窝子的话,朝廷选秀是规制,跟朕的红鸾星有甚干系,后宫嫔妃再多,在朕心里也不及小林子一个。” 林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男人真是天生会说甜言蜜语,亏了成贵还一口一个性子冷,这性子要冷,天下就没热的了。 成贵这会儿却没功夫听万岁爷的壁角,而是直勾勾盯着廊角的小太监,拽着柳嬷嬷:“这奴才脸生,怎之前没见过?” 柳嬷嬷看了他一眼:“这是今儿新分过来的,叫得寿,瞧着干净老实,就留下了,林公公说让他在小厨房熬粥。” 成贵挑了挑眉:“这是王能分过来的?” 柳嬷嬷点点头:“王管事亲自带过来的。” 成贵冷笑了一声:“万岁爷眼皮子底下耍这种心眼子,这老货是忘了死了。” 柳嬷嬷一惊:“莫非这得寿有什么不妥当?” 岂止不妥当,是非常的不妥当,林杏跟刘玉那点儿事儿,别人不知道可瞒不过他成贵,当日自己去御药房,可是亲眼见着两人坐在房顶上亲嘴。 这是后来刘玉挪去了安乐堂,不然,迟早给万岁爷知道,即便如此,皇上也颇忌讳,特意交代不许刘玉回宫,如今瞧瞧,乾清宫还有几个清俊的太监,一个比一个磕碜,万岁爷就是防着林杏动心思呢,好嘛,竟然明目张胆弄了个替身过来。 要真是林杏自己开口要过来的,成贵还不会往深里头想,听这意思,可费了心思,若真是坦荡的没有猫腻,堂堂御前的二总管要个奴才,用得着通过王能吗,越是这么着,越说明心里头在意的丢不开,真丢开了,哪会这么费心思。 一想到林杏心里还惦记着刘玉,成贵从脚跟儿底下往上冒凉气,万岁爷如今对林杏的意思,傻子都看得出来,人都说情劫难过,万岁爷前头三十来年,都是冷心冷性的,哪想一碰上林杏就变了呢。 以前当林杏是太监的时候,都撂不下,更何况如今,成贵知道,万岁爷正琢磨着给林杏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呢。 如今是恋着分不开,一旦小林子有孕,必然要有身份,不然皇子降生其母却是个太监,着实说不过去。 成贵先头见皇上留着穆婉婉,还琢磨是要把两人的身份掉个个儿,穆婉婉如今已经是贵人,若再产下皇子,封嫔封妃甚至贵妃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可今儿在暖阁,万岁爷问起老郡王跟郡王妃,心里就琢磨,莫不是万岁爷想把小林子寄到老郡王膝下,给郡王殿下岳锦堂当妹子,若真如此,可是煞费苦心,有老郡王的福荫,老郡王妃又跟先皇后是亲姐妹儿,更别提,此次平乱郡王殿下的军功是跑不了的。 这岳家要是有个闺女,那得多尊贵,充入后宫,那就不是封妃的事儿了,封后都应该 ,万岁爷为了小林子,还真是操碎了心,既要隐瞒前朝公主的事儿,又要琢磨着给她个尊荣的出身,这明明白白是给将来母仪天下铺路啊。 可这位呢,成贵瞧着一点儿心都没走,这女人要是爱上男人,那眼神绝不是小林子这样儿清明,后宫那些嫔妃哪个见了万岁爷,不是眸光如水,自带了三分春意,偏偏小林子清明冷静,哪怕嘴里的话翻了花,眼里依旧清明。 成贵怀疑小林子心里还惦记着出宫呢,只是皇上办理杜家父子的事儿,把她镇住了,一时半会不敢有所动作。 柳嬷嬷见他阴晴不定的盯着得寿,心里也没底了,悄声道:“大总管,有事儿您可得提点着奴婢。” 成贵想了想,小林子既然费心思把人弄了来,贸然动这小子,小林子岂能善罢甘休,回头记着仇,在万岁爷跟前儿递两句小话,自己这条老命交代了也不新鲜。 若万岁爷自己发现就不一样了,成贵觉得,皇上对小林子这苗头实在不好,这还没怎么样呢,后宫娘娘们就成了摆设,要是再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万岁爷眼里能装的下谁,皇嗣自然越多越好,多子多福吗,指望林杏一个人能生几个,专宠自来是帝王的大忌。 更何况,小林子跟万岁爷根本不是一条心,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这么着早晚闹起来,得寿正好当个筏子。 想到此,笑了一声:“不过一个奴才罢了,能有什么大事,只是咱家刚瞧着他有些面熟,这才多瞅了两眼,快去传膳吧。” 柳嬷嬷忙着去了,成贵琢磨着,怎么才能让万岁爷注意这小子呢,过了会儿,见侍膳太监走了进来,成贵接了一个食盒冲得寿招招手:“你把这个送进去,主子跟前儿伺候得小心些。” 得寿虽不知大总管怎么叫自己送菜进去,却不敢违逆,提了食盒跟着人走了进去。 林杏正坐着,猛然见后头得寿提着食盒进来,脸色略变了变,皇上满心都在她身上,对林杏的一举一动,一个眼色都跟格外注意,见她瞟了下头一眼,脸色便有些不对,顺着看过去,正看见的得寿。 皇上微微眯了眯眼,抬手一指:“你走近些。” 得寿刚进宫没多久,因身子弱胆小,没少受欺负,后来分到洒扫处才好了些,如今这乍一到御前伺候,本来就手忙脚乱,皇上一问,手一哆嗦,盘子掉在了地上,里头的宽条粉丝,滚了一地。 得寿吓的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皇上阴沉沉的道:“抬起头来。” 得寿哆哆嗦嗦的抬了抬,旁边通臂烛照的室内亮如白昼,只他一抬头,皇上就看清楚了,没理会得寿,看向对面的林杏:“小林子,朕瞧这奴才像一个人,你看他像谁?” 林杏知道这件事定是成贵使的坏,这老家伙不是坏人,就是愚忠,对自己独占圣宠颇有意见,林杏都想抽他,当初若不是这老家伙用了依兰香,自己跟变态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发展到床上去,如今成了事儿,这老家伙又怕自己独宠,弄得后宫不安,非变着法儿的找点儿磕绊不行,还真是够操心的。 林杏看了得寿一眼,装傻:“不过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瞧着都差不多,没觉得像谁。” 皇上冷哼了一声:“这话说的朕可不信,成贵进来。” 成贵急忙躬身进来,皇上:“你来说这奴才像谁?” 成贵看了得寿一眼:“奴才瞧着有些像之前林公公身边的刘玉。” 皇上瞥眼盯着林杏:“听见了。” 林杏点点头:“听见了,像就像又如何?宫里的太监这么多,有一两个像的有什么新鲜,万岁爷捏着这个发作是何道理?” “小林子,你真当朕不知道你跟刘玉那点儿事不成,你把这么个像刘玉的奴才放在跟前,心里想的什么念得什么,还用说吗?” 林杏烦不胜烦:“人都没了,难道还不能想着念着,皇上未免管的太宽了,更何况,我跟刘玉能有什么,刘玉是净身的太监,便我有那个心,也成不了事儿,皇上那一个死人作筏子发火,实在没道理。” 皇上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她:“行,你如今出息了,朕说一句,你顶一句,你刚的话,朕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若那奴才不是太监,你有什么心?想跟那奴才成什么事儿?” 成贵吓得浑身直哆嗦,虽说自己使的手段,可也没想到两人能这般吵了起来,以他想,万岁爷不过发落了得寿,拂袖而去,冷一阵子,说不准就淡了,哪想两人竟跟斗鸡似的互不相让。 林杏的性子,他多少知道一些的,估摸这是捅腰眼儿上了,都忘了死了,急忙道:“小林子,万岁爷跟前儿呢,这是做什么?” 林杏却不理会他,看着皇上一字一句的道:“若他不死,我什么心都有,成什么事都成。” 皇上勃然大怒,心里打翻了火油瓶子一样,那火止都止不住,指着底下的得寿,咬牙切齿的道:“把这奴才拖出给朕狠狠的打,打死完事。” 得寿吓得呆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反应,外头进来两个太监要来拖得寿,林杏过去一人一脚踹到一边儿,转身看着皇上:“打个奴才算什么本事,根儿在我这儿呢,皇上不如把我打死,咱们就一了百了了。” 说完了,也不跪就这么直直瞪着皇上。 成贵跟柳嬷嬷都快吓晕过去了,这话儿怎么说的,柳嬷嬷忙扯林杏的衣摆:“姑娘,您这可是胡说什么呢,什么大事儿就要死要活的,您为了个奴才忤逆万岁爷,便得寿也担当不起啊。” 林杏推开她:“我说的是大实话,反正我也活腻歪了,早死早投生,没准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再不受这憋屈罪。” 皇上真有些吓着了,从她的眼里,真看出了死志,她真不想活了,就为了个奴才,用她的命要挟,她拿准了自己舍不得她死,她吃定了自己。 父皇曾经说过女人能宠不能爱,一旦爱了,就束手束脚挣不开了,跟扑到蜘蛛网上的飞虫一样,越挣死的越快。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是糊弄自己的,她根本就不稀罕自己对她的好,当初想方设法的蒙骗自己,如今更为了个奴才,跟自己耍横不要命的闹,她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想到此皇上忽觉心一寸寸的冷了下去,直到五脏六腑都冻成了冰渣子,半天才道:“你好,真好。”一挥手把桌上的碟子扫了下去,哗啦啦碎了一地,扭身走了。 成贵瞄了林杏一眼:“你这又是何苦。” 林杏笑了:“这不正顺了大总管的意吗,从今儿起,大总管可劲儿的往御前送人吧,咱家这儿也盼着万岁爷能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呢。” 成贵叹了口气匆匆去了。 林杏扶起哆嗦成一个的得寿,见他浑身的汗都透了衣裳,脸上还不停的往下淌,举起袖子给他擦了擦:“别怕,既然皇上走了,你就陪咱家吃吧,你放心,皇上要是赐你死,咱家陪着,再说,就算死也得混个饱肚子,要不然,到了地府小鬼都不稀得搭理你。” 见柳嬷嬷傻愣愣站着:“地上的不要了,再去准备些菜蔬,羊肉,可惜了的锅子,不吃浪费了。” 柳嬷嬷待要说什么,见林杏目光冷厉,没敢吭声,转身出去备菜去了,心里不免叹息,莫非自己这回又压错宝了,这位简直就是不识时务啊,跟万岁爷梗脖子,这是上赶着找死呢,亏了还心大的吃的下羊肉锅子。 得寿快吓死了,哪儿还得吃的下去,林杏给他夹了一碗冒尖的羊肉,也就吃了一两筷子,惶惶然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林杏仔细端详他半晌儿,乍一看跟刘玉挺像,这时候却又不大像了,刘玉永远不会露出这个表情,哪怕知道自己必死,也能从从容容的把自己骗的团团转。 认真说,刘玉的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要掐死自己,可要是好起来,又好的让人从心里头热乎,便也不计较他掐死自己的事儿了,虽二十多了,心理年龄却还是个半大小子,天真的紧,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之前觉得可笑,如今却觉得可爱。 这么个人活着的时候,不觉得如何,死了却能让人念念不忘,他终是把自己这块顽石捂热乎了,他自己却撒手走了,自己想想都成了罪过,找谁说理去啊。 得寿显然还没缓过来,哆哆嗦嗦的道:“奴才的命是不是快没了。” 林杏看着他:“你怕死吗?” 得寿:“俺娘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虽说送了俺到宫里当差,却一再交代让俺好好活着。” 林杏点点头:“是咱家连累你了,你放心,咱家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着,你看成不成,咱家安排你出宫。” 得寿一愣:“出,出宫了俺也没法活,外头的人都看不起当太监的。” 林杏觉得自己简直给自己找病,想了想:“我给你安排个事由儿,保证没人欺负你,每月拿的工钱只会比宫里多,除了你自己花用之外还能贴补家里,你觉得如何。” 得寿:“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即便有也轮不上俺,算命的说俺是命苦,一辈子都没指望。” 林杏一拍桌子:“什么命苦,算命的都是胡说八道蒙人的,信他们的话,干脆弄根绳子上吊得了。” 得寿吓了一跳:“可是俺就是命苦。” 林杏压了压脾气:“咱家也会算命,咱家看你的面相,虽不能娶妻生子,却也是个长命百岁有后福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个药丸子来:“你把这个吃了,等出宫除了名儿之后就去回春堂找掌柜的,就说是宫里林公公让你去的,自然有人安置你。” 得寿拿着药丸子犹豫了一下,他也不是傻子,今儿这意思,自然知道自己是万岁爷的眼中钉,留在宫里甭想活命,左右不过一个死罢了,怕也没用,想着便把药丸子塞进嘴里吞了。 林杏拍了拍他:“回去睡吧。” 看着他出去,林杏叫预备纸笔,写了两封信,一个是给安乐堂刘管事的,一个是个张思成的,写好了装起来,放到一边儿,琢磨着自己还不如得寿呢,得寿虽说倒霉,至少能出宫了,自己就得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变态真把自己当成他后宫的女人了,白天自己找乐子,晚上伺候他,这么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半夜里,柳嬷嬷风风火火的叫醒,她说得寿出痘了,这时候畏痘如虎,出痘疹跟闯鬼门关似的,尤其这个病过人,一旦发现,必须隔离,宫里出现这样的恶疾,更是了不得,一个奴才根本不用惊动皇上,直接就挪去安乐堂自生自灭了。林杏垫上话儿,把信塞到得寿身上就让抬走了。 成贵捏着信进了暖阁,这都敲了三更鼓了,万岁爷还没安置呢,从回来就歪在炕上,盯着对面的定天石发呆,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脸上悲喜难辨,瞧着有些心灰的意思。 成贵觉得,万岁爷这回真让林杏给气着了,成贵也没想到林杏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跟万岁爷吵,还把话说的那般明白。 这男女之间的事儿,成贵虽是太监,可也知道点儿,上心了就容不得一点儿沙子,越上心,越着紧,越着紧,越看不开,吃醋,吵架,撂狠话,都是常事儿,可就不动真格的。 万岁爷跟小林子就有这么点儿意思,万岁爷若不着紧,也不会容不下一个刘玉,成贵琢磨着万岁爷也就是看林杏跟刘玉有点儿近罢了,还没见着刺激的呢,要是哪天晚上的情景,让万岁爷瞧见,不定得气疯了啊。 琢磨自己手里这两封信倒是呈不呈,正犹豫着,皇上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手里是什么?” 成贵忙道:“刚敬事房的来报,说得寿出痘得尽快移出宫,在得寿身上搜出两封信,瞧笔迹像是林公公写的,不敢擅自决定,让奴才来讨万岁爷示下。” “得寿是谁?” 成贵愕然,心说合着万岁爷连名儿都没记住:“得寿就是今儿冒犯圣驾的那个小太监,小林子身边的。” 皇上脸色一沉:“拿过来朕瞧瞧。” 成贵急忙呈上,皇上抽出信纸展开看了一遍,冷声道:“她倒是打点的周到,打量朕是由着她糊弄的不成。” 成贵如今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自己真不该捅这个灰窝子,万岁爷人是回来了,可心却留在了小林子哪儿了。 成贵心里门清,万岁爷转身回来是给自己找台阶呢,小林子那么硬气张口闭口叫腻了,万岁爷心里头怕呢,怕那位真犯起拧劲儿来,一根绫子吊死了,可怎么办,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成贵想,让林杏自杀比登天都难,那么油滑精明的性子,想死才怪,不过就拿住了万岁爷怕,才用这招儿的。 再有就是刘玉,成贵知道林杏跟刘玉的事儿,两人那意思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跟应付万岁爷完全不一样,说起来,万岁爷也真可怜,好容易瞧上一个,还是个想着别人的。 虽说如今刘玉都死了,可这死人才最难忘,要是活着,以林杏的性子,说不准早丢开了,如今人没了,留下的可不都是念想吗,自己今儿这招臭棋走的简直是弄巧成拙。 既如此,好歹补救补救,真要是万岁爷一怒之下,再把得寿收拾了,小林子真恨上万岁爷可就麻烦了。 想到此:“万岁爷,依奴才看,不如就照着林公公的意思得了。” 皇上一皱眉:“这奴才冒犯圣驾,活刮了他都不屈,怎么着,你让朕饶了他?” 成贵忙道:“万岁爷,其实刘玉再怎么着也是死了,人都死了,再念着也没用,一个奴才的命不算什么,可这奴才长得像刘玉就有些麻烦了,有道是见面三分情,不管怎么说,小林子也是见了这个得寿的,如今使这些手段,也不过是为了保这奴才一条狗命罢了,万岁爷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也显得万岁爷大度,回头小林子知道,也就知道自己错了,过来给万岁爷认个错,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 皇上别扭的道:“认个错就完了,想什么呢,她今儿这是什么罪过,你说说,认错能成吗,。” 成贵脸抽了抽,心说,要论罪过,小林子还能活到这会儿啊,八条命也没了,自己这是劝万岁爷,捡着好听的说,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林杏会不会给万岁爷认错,那丫头的心思真不好猜,这么说就是为了哄万岁爷高兴的,要不然,半夜三更总这么傻坐着哪成啊:“小林子也是话儿赶话儿说到哪儿了,真格的,心里不一定就那么想的。“皇上哼了一声:”她要是真知道错了,怎么不过来认错。“成贵:“女孩儿家总是脸皮薄的,想来是不好意思,万岁爷不如再等等,说不准明儿就来了。”心说,不来也得来,明儿一早自己就过去,拖也要把林杏拖过来。 想着,瞄着万岁爷的脸色缓了许多,低声道:“万岁爷,时候不早,该安置了,明儿还得上朝呢。” 皇上站起来不情不愿的进了里头。 成贵忙击掌让人进来伺候,等着万岁爷安置了,才把炕桌上的两封信袖了,出去交给敬事房的小太监,叫仍放到得寿身上,这奴才算是命大的,既然得了活命,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只不过,小林子这也太本事了,怎么就能让人一夜之间就起了痘,听敬事房的人说,当值太医来瞧过了,都没看出破绽来,可见这医道一门,还真是一重本事一重山啊。 安置好了得寿,回来在外头听了听,不禁摇头,万岁爷这翻来覆去的折腾劲儿,可见是没睡着,刚敲了五更鼓就起来了,早膳都没用上几口就上朝去了。 成贵觑着这个空来了林杏这儿,来了听见柳嬷嬷说正睡着,成贵心里这个不平衡啊,万岁爷哪儿烙饼似的一宿没睡,这位倒真睡得着。 在明间里等到日头都老高了,琢磨这位再不起,万岁爷哪儿都下朝了,让柳嬷嬷进去叫。 林杏早知道成贵来了,从天不亮就那么大声说话,自己也不是聋子,能听不见吗,只不过是想起他昨儿干的事儿,心里都不爽,就晾了他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洗漱了走出来:“大总管今儿怎么这闲在,一大早的就跑咱家这儿喝茶来了。” 成贵也不绕弯子了:“我的林公公哎,您这性子也使的差不多了,昨儿那事儿要是换个人试试,这会儿早推出去斩了,哪还容您睡个踏实觉呢,就是得寿那奴才,万岁爷也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过去了,这不就等于给了台阶吗,这万岁爷都给了脸面,咱总得兜着吧,要是把万岁爷撂旱地上,那可不知多少人要倒霉了。” 林杏喝了口茶:“咱家可没瞧出万岁爷给奴才台阶了,不瞒大总管,昨儿夜里,咱家还等着慎刑司来拿了我去问罪呢,反正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早死早投生的也好,省的弄这么个不上不下的身份,想过两天舒坦日子都不行。” 成贵真想说你就是再投生,也没这辈子的好命,把全大齐的女子都摞到一块儿,万岁爷也见得能看上一眼,可就小林子怎么也看不够,一时一刻见不着,心里头都想。 自己先头还想劝万岁爷雨露均分,可瞧这意思真不敢开口啊,只怕自己一开口,万岁爷一恼,就把自己发落了,偏偏这位得了便宜还卖上乖了。 成贵:“小林子你是个聪明人,别管心里有过什么想头,也都过去了,如今你跟万岁爷这意思,也就差个位份的事儿,咱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饶你再聪明,只要在宫里一天,也得指望着咱们万岁爷不是,把万岁爷得罪苦了,有您什么好儿,万岁爷如今给您递了梯子,您就顺坡下驴得了,真闹的太拧了,可不好收场,万岁爷昨儿晚上一宿没睡,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要不是心里过不去能这样吗,得寿的事儿,万岁爷不追究了,您再上赶着过去说两句软话,不就过去了吗,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任成贵说破了嘴皮子,林杏也没见松动,反倒冷笑了一声:“大总管还真不嫌累得慌,昨儿不是大总管把得寿派进来,能有这档子事吗,我林杏再不济,也得有点儿脾气吧,皇上昨儿一翻脸,拍桌子瞪眼摔家伙的走了,咱家多大脸啊,还得上赶着过去说软话,大总管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赶紧踅摸几个绝色的美人,往万岁爷被窝一送,就齐活了,至于咱家,用不着大总管操心。” 成贵有些傻眼,没想到这位竟是这么个硬脾气,之前瞅着挺会看眼色的,怎么这成了事儿,反倒越发死轴梆硬了呢。 见这位怎么也劝不明白,只能讪讪的回去了,进暖阁的时候,就见万岁爷正在案头批折子,脸色瞧不出喜怒。 成贵正琢磨怎么料理这件事儿,皇上忽然开口:“她不肯来。” 成贵吓了一跳,忙跪下:“老奴罪该万死。” 皇上轻轻叹了口气:“小林子要真是这般好说话儿,也不会跟朕闹这一场了,成贵,你说刘玉倒是有什么好,让她如此念念不忘的,左不过一个太监罢了,难道她还真喜欢不成。” 成贵低声道:“这人都讲过缘分,奴才听说小林子在洒扫处的时候,跟刘玉水火不容呢,后来刘玉跟着她去了御药房,估摸是患难见真情了。” “放你娘的屁,跟一个太监见什么真情。” 成贵一哆嗦:“奴才失言,想来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也不一定有什么私情,就是在一起待的时候长了,总有些情分,后来刘玉又死了,这情分就留在心里了,万岁爷对林公公这般好,等日子长了,自然就丢开了。” 见万岁爷没吭声,知道自己的话,万岁爷听进去了,松了口气,两人这么着总归不是法儿,那边儿不服软,就的万岁爷自己下台阶了。 如今成贵算看出来了,万岁爷只怕也放不下林杏了,往后自己还是消停点儿,留条老命颐养天年吧…… 第80章 变态抽风了 趁着有日头不算太冷,林杏去了御药房一趟,过去自己住过的院子,如今归了万全,院子的大致格局没动,还是原来的样子,让林杏颇有些怀念。 万全笑眯眯的迎了出来:“今儿什么风把林老弟给吹来了,快请进,请进。”让到了里头。 如今万全可不敢提吃酒赌钱的事儿了,万岁爷可盯着呢,除非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不然,还是少往上头找的好。 东拉西扯的唠了几句,才弄明白林杏是要挖墙根儿埋的坛子,忙让林鼎叫了俩小太监顺着竹根儿底下掘了一通,掘出两个坛子来,一坛子是刘玉积的梅花雪,一坛子是去年酒醋房的翟大用送给自己的玉泉春,刘玉怕走了味儿,就埋在了竹根下,后来事一多就忘了。 万全瞧了瞧那坛子道:“这可是三十年陈酿的好酒,只不过陈酿劲儿大,不可多饮,林老弟还是悠着点儿,喝多了可不舒坦,咱家这儿泡了些药酒,补身子,壮筋骨,昨儿还说给林老弟送几坛子过去呢,今儿正好。”叫林鼎去搬了过来,送着林杏出了御药房。 瞅着林杏没影了,林鼎低声道:“二总管,如今万岁爷可在林公公院子里歇着,回头瞅见您泡的药酒,岂不麻烦,那酒里可放了几只上百年的老山参,更别提鹿茸海马了,万岁爷要是瞧见只怕不好。” 万全瞥了他一眼:“水至清则无鱼懂不懂,这个道理万岁爷比谁都明白,咱家这是借花献佛,借着林公公的路子给万岁爷送礼呢,这送礼可有学问,不能瞎送,得送到褃结儿上,才有用,您没见孙济世最近给万岁爷配的御药都是助阳养肾的吗,说起来,林老弟还真有本事,咱万岁爷之前那个冷性,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招寝一回,即便招寝,也不过应付差事,草草了事,就让太监把人送出来了,如今到了林公公这儿,整个变了个人,成宿成宿的折腾。” 林鼎脸有些红:“您老可别哄奴才了,万岁爷跟林公公关上门干的事儿,您老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您老在外头掐着钟点了了。” 万全嘿嘿一乐:“说你小子没见识吧,还不承认,咱万岁爷是天子,那一行一动,吃饭拉屎都有太监一笔一划的记着呢,更何况房事,你当敬事房是干什么吃的,万岁爷一晚上干几回,每一回多长时候,那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咱家跟敬事房管事是换庚帖的兄弟,有什么事儿瞒得过咱家,你当孙济世做什么紧着开助阳养肾的药,就是怕万岁爷折腾的太狠,掏空了身子,咱家这药酒送的正是时候。” 林鼎:“您老莫非惦记着荣升大总管呢。” 万全嘿嘿一笑:“咱们当奴才的虽不能跟外头那些当官的比,好歹也得有点儿追求不是,咱们御药房大总管可空着呢,要总这么空着也还好,就怕哪天忽然来一位,咱家这些日子不白忙活了吗。” 林鼎:“您老就放心吧,凭您跟林公公的交情,咱们这御药房的大总管就没别人的份儿,要说您老还真有前后眼,一早就跟林公公套上交情了。” 万全嘿嘿一乐:“你小子知道什么,当初咱家一见林公公就知道是个能人,那聪明劲儿,就你这点儿心眼子,十个加起来都比不上林公公一指头,只可惜这位是个太监,要是姑娘,这般得圣宠,生个皇子早晚能成大事,可惜可惜啊。” 林鼎也觉得可惜,心里更羡慕,做奴才能做的比娘娘还体面,也就只有林公公了,别人想都别想:“说起来,林公公弄了那么多酒回去做什么?” 能干什么?喝呗,林杏觉得酒真是好东西,能让人忘了所有烦恼,尤其这玉泉春陈酿,入喉有些辣,再品却有种香醇甘美的味道,喝下去觉得浑身都热乎乎的,微侧头见窗外簌簌的雪影,猛地跳下地往外走。 柳嬷嬷急忙:“外头落雪了,公公这么出去着了寒可了不得。”忙拿斗篷要给她披,林杏挥挥手:“我不冷。” 事实上,林杏还觉得热呢,提了桌上的酒壶就晃了出去,柳嬷嬷拿着鞋追了出来要给她套上,好容易套上了,林杏往廊凳上一坐,就给踢了老远,推开柳嬷嬷:“你让我清净一会儿,老在跟前晃的我头都晕了。” 柳嬷嬷没辙的道:“咱们女人家身子娇弱,最怕受寒,这寒冬腊月的,您穿的这么单薄,受了寒可怎么好,您体内的寒气好容易祛出来,这么一冻岂不又坏了。” 林杏却不理她,靠在廊柱上仰脖喝了口酒,忽然想起那年跟刘玉跳舞的情景,踩着廊凳一用力跳到了院子里转了圈,举了举手里的酒壶低低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念完自己笑了起来,不应景,不应景,今日既无花也无月,只有这漫天的风雪。 柳嬷嬷知道这位醉了,刚要把人拖回来,就见万岁爷从外头走了进来,吓的脸都白了,忙跪下请罪:“奴才没伺候好姑娘,请万岁爷降罪。”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挥挥手:“都下去吧。” 林杏看见他乐了,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朱三儿你来了。” 成贵汗都下来了,这位真是喝醉了,朱三儿都出来了,万岁爷是行三,可就算先帝爷也没这么叫过啊,这位真敢啊,真想看看这会儿万岁爷是什么表情,却又不敢抬头。 刚一进来就瞄了一眼,就忙低下去了,虽说已经知道林杏是女的,可平常林杏仍然穿着太监的服饰,倒不觉得什么,今儿这位穿着浴衣就出来了。 浴衣顾名思义就是洗澡的时候才穿的衣裳,大都是雪缎裁剪而成的,宽宽大大,根本遮不住什么,刚一进来就见这位青丝披垂,衣领松散,露出半截膀子,连鞋都没穿,微一走动都能看见雪白的腿,看了一眼成贵心里直念佛,这位真是个尤物啊,怪不得万岁爷这么放不下呢。 皇上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膀子上暗了暗,微一弯腰把她抱起来就往屋里走。 林杏却踢蹬的闹起来:“不进去……” 皇上低头看了她一眼:“好,不进去。”抱着她坐在廊凳上,把自己的紫貂披风卸下来裹子她身上。 林杏把手里的酒壶递到他嘴边,也不管皇上喝不喝,直接就往嘴里灌了一口。 皇上没防备呛了一下子,林杏咯咯的笑了起来:“是不是男人,喝点儿酒都这么费劲儿。” 成贵的汗更多了,这位真是酒壮胆儿啊,什么话都敢往外扔。 皇上倒笑了起来,把她手里的酒壶拿过去,低声道:“小林子,美人在怀的男人喝酒可不是这么喝的,朕教教你。”说着,仰脖喝了一口,一低头堵住林杏的小嘴,缓缓把酒液哺给她,美酒搅动香舌啧啧有声,两人就在廊凳上亲热了起来,越来越火热。 成贵的脑袋恨不能埋裤裆里去,早知道刚才退到院子外头去了,这万岁爷要是在院子里上演一回活春,宫,回头明儿醒过神儿来,把他们几个灭口了可怎么办。 事实上,成贵想多了,即便林杏喝的烂醉没了理智,皇上却是清醒的,虽有些把持不住,却不想养了奴才们的眼,抱着林杏进了屋,放到床榻上。 见她酒醉之后双颊绯红,眼里水光潋滟春情荡漾,一张樱桃小嘴微微张开红润润的,仿佛邀请他一般,忍不住心猿意马,亲了上去,却忽听她呢喃了一声刘玉。 皇上顿觉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这种时候她嘴里竟然喊着刘玉那奴才,可想而知,两人之间并不像成贵说的那样简单了。 一想到刘玉可能亲过她,抱过她,皇上活剐了那奴才的心都有,一伸手捏住林杏的下巴,咬着牙道:“你真对得起朕啊,说,你跟刘玉到底什么关系?老实跟朕说实话,朕或许能既往不咎,若是再糊弄朕,朕可没这么好的脾性,由着你糊弄。” 林杏迷迷糊糊,觉得下巴有些疼,倒略清醒了一些,听见他的话,对上他冷厉愤怒的目光,不禁怒上来:“朱三儿你还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我跟刘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皇上气得脸都红了:“你放肆。” 林杏嗤一声笑了:“就放肆怎么了,你以为当了皇上了不得起啊,也就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换个地儿试试,管你什么皇不皇上,给老娘提鞋都不配,知道老娘为什么喜欢刘玉吗,因为他对我好,长得帅,还体贴,你懂什么叫体贴吗,你觉得给我几个肥差就是体贴了,叫人伺候着我好吃好穿,就是体贴了,狗屁,我告诉你体贴是心里时时刻刻都装着我,饿了给我做饭,渴了给我沏茶,天冷了就把我的脚揣在怀里捂着,一捂就是一宿,为了我什么都能舍得下,哪怕是他的命,知道我怎么活着回来的吗,是拿刘玉的命换的,他把我藏在了地窖里,点了把火,把他自己烧死了,他想用他的死换我自在的活,就算我林杏再没心,再凉薄,这样的男人如何能放得下,他是太监又如何,是奴才又如何,是杀手又如何,在我眼里,他只是独一无二的刘玉,我想着他,念着他,我后悔,我难过,我憋屈,我回来就是为了给他报仇的,我恨杜庭兰,不是他刘玉也不会死,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活活烧死的,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隐在火光里,就算到了那时候,他仍是笑着的,他说让我记得他,他说如果我忘了,他做鬼也不放过我,我有时总想,鬼不是可以随意游离的吗,他既然做了鬼怎么不来找我,或许他这辈子过的太苦,不是我把他忘了,而是他把我忘了。”说着闭上了眼,半天不吭声。 皇上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皱眉看着她,心里有怒意更有无奈,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吃一个死人的醋,而且是灌了一大缸,简直快把自己淹死了。 谁说小林子没心了,她有心,她的心都给了刘玉那个奴才,他想抓着她问,为什么心里没有自己,但皇上知道问了也无济于事,这是个凉薄的东西,没心没肝,刘玉能在她心里留下点儿影儿是拿命换来的,自己呢。 成贵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想在她心里扎根儿就得对她好,这丫头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跟她来硬,只会适得其反,如果舍不得掐死她一了百了,就只能对她好,好的她都过意不去了,好的她甘心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方是长久之计。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让她这么一顿搅合,倒没了别的兴致,又不舍得离开,索性躺下来把她抱在怀里,忽想起她刚才说的,把她的两只脚揣进怀里,大概在外头冻着了,这么半天还是冰的。 一开始还觉得这样有失体统,渐渐觉着怀里揣着这么一双小脚也挺舒坦,尤其,感觉林杏睡得更安稳了,竟萌生出一种诡异的幸福感,仿佛只要她睡得好,就比什么体统都重要。 细雪无声落下来,打在滴水檐下的料丝灯上,晕染出点点光影,成贵在廊下候着,刚林杏那些话听了个满耳朵,先头真吓坏了,敢对着万岁爷说心里惦记别的男人,哪怕刘玉是太监,也是个男的,万岁爷一怒之下把小林子斩了,也不新鲜,可就没动静,连以往两人在一处一折腾一宿的动静都没了。 成贵贴着窗户仔细听了听,像是睡着了,极安稳的样儿,琢磨这事儿闹成这样儿,就算过去了不成,依照万岁爷的脾气,就算不闹起来,也的拂袖而去,这怎么反倒睡上觉了,看来自己是老了,连万岁爷的心思都猜不着了。 外头细雪落了一夜,天一亮雪便住了,日头出来打的琉璃瓦的积雪上,亮闪闪的像一颗颗细碎的钻石。 林杏起来的时候已快晌午,坐起来仔细想了想昨天的事儿,有些模糊,就记得皇上来了,然后,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印象,真是好多年没这么醉过了,亏了酒好,虽后劲儿大,却不上头,喝的那么醉,今天也没觉得头疼。 帐子拢起来,柳嬷嬷服侍她换衣裳,林杏低头看了看,对自己跟变态睡了一宿,还能衣带整齐,有些不可思议,一般只要皇上过来,不折腾一宿是决不罢休的,今儿却仍穿着昨儿的浴衣,不免有些奇怪,莫非自己糊涂了,昨儿皇上没来。 想着,不禁问了一句:“昨儿皇上来了?” 柳嬷嬷好笑的道:“公公真是吃醉了,连万岁爷来了都不记得。” 林杏眨眨眼:“那个,昨儿我说了什么没有?” 一提这个,柳嬷嬷可不敢说,万岁爷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不许提,便捡着不要紧的道:“公公就是站在院子里念诗来着,奴婢就记住了两句,什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什么人的,照奴婢说,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后还是少吃些的好。” 林杏:“皇上呢?” 正说着,就听外头请安的声音,转眼的功夫皇上就迈了进来,见林杏洗漱过穿了衣裳,头发却没梳,开口道:“我给小林子梳头。” 柳嬷嬷忙把梳子递给了他,又把铜镜支在床下的炕桌上。 林杏盘腿坐在炕沿上,从镜子里打量后头摆弄自己头发的男人,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了,这表情太温柔了,温柔的林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尤其,刚才他还自称我,把朕这个专属皇上的自称都舍了,是抽风了,还是有什么阴谋?怎么一宿过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皇上倒没在意林杏的打量,而是专心致志的把梳头当成了事业,干的异常认真,可惜梳头是个技术活,光认真是没用的,尤其皇上这样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梳头发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偏偏林杏的头发养护的很好,又顺又滑,不用怎么通,稍微篦一遍就顺滑非常,好梳却不好挽起来,皇上费了半天劲都没成功。 给他又揪疼了一回,林杏实在有些不耐了:“万岁爷,不然还是让柳嬷嬷来吧,您歇会儿。” 皇上却不依:“你别着急,就快好了。”终于挽了起来,林杏刚想松口气,却听变态说了一句:“有点儿歪,不好看。”伸手打散了重来。 林杏觉得,自己得坐了有一个小时,身子都僵了,身后这位的抽风的才终于满意了,高兴的左看右看,让林杏对着镜子照:“你瞧瞧,我头一次梳头发,还不赖吧。”” 林杏瞥了镜子一眼,不敢说还有点儿歪,再重来一回自己非饿死不行,填饱了肚子,见皇上没有走的意思,不禁道:“万岁爷今儿政事不忙吗?” 皇上看了她一眼:“小林子莫不是想赶我走。” 林杏:“奴才不敢。” 皇上把她搂在怀里:“小林子,以后就你我的时候,别总奴才长奴才短的了。” 林杏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奴才,不称奴才称什么?” 皇上:“老百姓夫妻之间都称呼什么娘子相公,以后小林子就叫我相公好了。” 林杏打了激灵,探手摸了摸他的脑门:“万岁爷您不是发烧了吧。”心说这烧的不轻啊,都说起胡话来了。 皇上把她的手拉下来:“我没发烧,说的是心里话,小林子别把我当成皇上,咱们就当平常的夫妻,我是夫,你是妻,你要不乐意叫我相公,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我不是什么万岁爷,我的名讳是毓。”说着,摊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了一字。 “还有,我给你也想了个名字。” 林杏急忙道:“那个,奴……”见他眼色,咳嗽了一声:“我的名字就别改了,都叫习惯了,回头改了也是麻烦。” 皇上笑了一声:“只改一个字,你是二月初六的生辰,二月正是杏花开的时候,你又精通医术,还姓林,倒不如就取一个杏字,林杏,杏林,你觉得如何?” 林杏有些出神,自己的名字是爷爷取得,正是取了杏林的寓意,还以为自己穿不回去,这辈子都得顶着林兴的名儿呢,没想到他给自己正名了。 “小林子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要是不好我在想想。” 林杏看着他,总觉得这家伙不对头,莫非自己昨儿晚上说了什么:“那个,我昨儿吃醉了酒没说什么吧。” 皇上目光闪了闪:“吃的那么醉能说什么。” 林杏松了口气,靠在大迎枕上,觉得有些困上来,刚要闭眼,皇上推了她一下:“刚吃了饭就睡,容易积食,亏了你还是大夫呢,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林杏打了个哈气:“我没睡。” 皇上好气又好笑的见她眼睛都眯缝上了,拉着她:“雪后初晴,御花园的梅花正开的好,咱们过去逛逛。” 柳嬷嬷听了,忙要拿鞋,皇上挥挥手,遣开她,自己拿起地上的靴子给她套在脚上,顺道还量了量她的脚,昨儿夜里揣在怀里的时候不觉得,如今看看,真生的小巧,瞧着就叫人喜欢。 林杏觉得这家伙抽的不轻,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真让人想不透。 两人拉着手出了乾清宫,门口值班的张三跟看见鬼似的,忙着跪在地上,等着御驾过去,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哎呦一声,喃喃的道:“疼就不是做梦。”问旁边的小太监:“你刚看见了吗?” 小太监点点头:“瞧得真真儿,万岁爷牵着林公公的手,那个亲热劲儿啊,比跟后宫的娘娘们都恩爱,张三哥,你说咱万岁爷倒是怎么想的啊,瞧这意思,难不成真想封林公公当娘娘。” 张三白了他一眼:“还用封啊,如今万岁爷跟林公公这意思,哪位娘娘能比得上,这都光明正大的出来溜达了,往后出什么事儿也不新鲜。” 小太监:“可真给咱们当奴才的长脸,看往后谁还敢小看咱们。” 张三踢了他一脚:“有你什么事儿,宫里的太监多了,万岁爷瞧上眼的就一个林公公,长脸也没你什么事儿,当你的差吧。” 小太监嘿嘿一乐忽道:“不过,刚可瞧见乾西廊院那位出去了,听身边的嬷嬷说,貌似也去御花园看梅花去了,这前后脚的,一准赶到了一块儿,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张三撇撇嘴,能出什么事儿,廊院那个就是个赝品,万岁爷先头拿着当幌子的,如今太后薨了,慧妃娘娘也偃旗息鼓,剩下的那几个能有多大胆子敢找林公公的麻烦,太平日子过腻歪了不成,都这时候了,廊院那位还有什么用,如今万岁爷连提都不提,那位倒是有事没事儿的出来溜达,恨不能往万岁爷眼眶子里头戳,能有用吗。 万岁爷要真是心里惦记着,跑到天边儿都得弄回来,林公公就是例子,真要是没上心,就是天天在眼前晃也没用,这就不是混个脸熟的事儿,那位要是消停着,没准还能糊弄着过几天,要是非上赶着恶心万岁爷,就擎等着倒霉吧,前头多少例子了,跟林公公过不去的,哪一个落下好了。 皇上一到御花园,看见梅林边儿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嫔妃们眉头就皱了起来,都赶在一天逛来了,且一个个都精心打扮过,穿红着绿满头珠翠,日头下都晃眼睛,见了皇上齐齐见礼:“嫔妾给万岁爷请安。“皇上本来还淡淡的,只微微抬了抬手,却侧头看了林杏两眼发亮,盯着对面的嫔妃们,眼珠子都不错一下,顿时脸色黑了下来,看着这些嫔妃越发不顺眼起来,哼了一声:“大冷的天儿,不再屋里待着,都出来做什么,莫非是嫌屋里头太暖和,想出来凉快凉快。”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就连成贵都替娘娘们冤的慌,要不是为了遇上万岁爷,谁大冬天儿跑御花园来溜达啊,慧妃虽说如今不掌管后宫了,却仍是后宫里的主心骨,目光在皇上跟林杏紧紧牵着的手上顿了顿,开口道:“难得雪后初晴,姐妹们在屋子里闷了这些日子,都惦记着来花园里散散,瞧瞧这些梅花,倒未想万岁爷也来赏花,真是巧。” 说着看向林杏:“林公公老没见了,这一向可好?” 林杏甩开皇上,上前两步躬身:“奴才给各位娘娘请安了,劳慧妃娘娘动问,奴才还过得去,虽说身上差事多,好在底下的小子们能干,知道为奴才分忧,瞧着娘娘可清减了,莫不是有什么症候了,正好让奴才赶上,不若奴才给娘娘瞧瞧脉吧,若有病症还是及早治的好,省的耽搁了。” 慧妃倒随和,伸出手:“那就劳烦林公公了。”林杏刚要伸手搭脉,皇上却一把把他拖了回去,冷声道:“既慧妃身上不爽利,就别再这儿吹风了,回头着了寒岂不更是雪上加霜,来人送慧妃回钟粹宫,传太医诊治。” 慧妃脸色微变,只得躬身:“谢万岁爷恩典。”跟着太监走了。 慧妃一走,别人哪还敢留着,都看见万岁爷的意思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说话都没个好声气儿,别说指望着招寝,不惹厌就的念佛了,留在这儿不定更讨嫌,纷纷寻借口撤了。 不一会儿功夫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梅林就剩下慕容婉婉一个人,倚在一株梅树前,咬着嘴唇含冤带怯的望着皇上,那个小摸样儿林杏看着心都扑腾,琢磨自己再修炼几百年,也没慕容婉婉这勾人的功力,这狐狸精真不是后天能养成的,这都是天生的本事。 仿佛没看见林杏似的,款款走了过来,这样的天竟然穿着单的,那婀娜的身段,纤腰一束,搭配脸上的清愁,看着就叫人心疼。 走到皇上跟前,低声道:“万岁爷好些日子没去瞧婉婉了,婉婉在宫里日思夜盼着,盼着万岁爷来看看婉婉,哪怕只有一眼也好,万岁爷,您忘了当日跟婉婉说的话了吗。” 简直就是一出痴情女子负心汉的苦情戏,林杏看的津津有味,琢磨这会儿要是弄点儿小龙团,再上一盘香瓜子就好了,一边儿喝茶嗑瓜子,一边看戏,才不枉慕容婉婉演这一出。 看来以往是高估自己了,自己演戏的天份比起慕容婉婉可是差远了,人家不用修炼,天生就是影后,只可惜负心汉不领情,反而紧皱着眉头,那表情跟看见蟑螂似的,恨不能伸腿过去踩上一脚才痛快。 冷冷开口:“婉贵人身子弱,往后就别出来走动了,好好在屋里养着吧,还不送婉贵人回去。” 慕容婉婉脸色一白,贝齿咬着唇几乎出了血,绞着手里的帕子,眼睛盯着林杏,恨不能喷出毒汁毒死林杏才好。 成贵忙道:“婉贵人请吧。”慕容婉婉恨恨的走了。 林杏不禁嘟囔了一句:“怎么恨上我了。” 皇上拉着她的手:“别让她们搅了咱们赏花的兴致,你瞧那一枝精不精神,我给你折下来插在案头可好?” 林杏眼珠转了转:“我瞧那枝更好。”抬手指着那边探到洒扫处院墙的那枝。 皇上笑了一声,一纵身就窜上了墙头,折了梅花下来递到林杏跟前:“是不是这枝?” 林杏笑眯眯的道:“谢谢,想不到你还会功夫。” 皇上深深看着她:“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呢,不过咱们不着急,往后一天知道一点儿,天长日久自然就都知道了。” 林杏忽然觉得这家伙脸上的笑有些晃眼,皇上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就这么过下去,跟外头的老百姓一样,好不好?” 林杏垂下头:“风凉了,外头寒气重,咱们回去吧。” 皇上脸色一窒,却听见她那句咱们,忽又心喜起来,牵着她的手:“你这身子受不得寒,是该回去了。”一直把林杏送到小院门口,看着她进去,皇上才往暖阁去处理政事。 林杏觉得皇上就是抽风儿了,才这么反常,抽一会儿就过去了,没想一抽就没完了,到了晚上,竟然端了盆水过来要给她泡脚,看着他无怨无悔的把自己的脚抱在怀里用帕子裹着擦,林杏真觉瘆的慌:“那个,万岁爷……” 他看了过来,不满的道:“叫我什么?” 林杏咳嗽了一声:“那个朱毓。” 皇上笑了一声,目光闪闪发光:“你要是不习惯,叫朱三儿也成。” 林杏激灵了一下,琢磨这是巧合吧,他应该不知道自己背地里这么叫他,再说,这也是当初在御膳房的时候,他自己亲口说的。 林杏小心的看着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皇上把她的脚放到炕上,拉了锦被来裹上:“要说烦心事儿可多了,大齐幅员辽阔,上百的州府省县,上千万的人口,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指望着朕,朕虽在乾清宫里,却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们,想着会不会挨饿受冻?会不会被贪官欺上瞒下逼得没了活路?会不会有盗贼猖獗祸害百姓?朕是君父,就得忧心天下子民,这是朕该当的,不能烦,不能恼,得一件件的料理,其实这些都不叫烦心事儿,只要小林子能快快给朕生个皇子,就什么都齐全了。” 怎么又拐到这上头来了:“儿女是福报,该来的时候才会来,不该来的时候,再想也没用。” 皇上站起来吩咐人把水端了出去,坐到林杏身边:“林子妙手仁心,救了豫州数十万百姓,这份功德撼天动地,必然能多子多孙,只要咱们勤快些,说不定下个月就有了……”伸手抱起她往那边床榻上去了…… 听见里头的声儿,成贵摸了摸鼻子,这刚消停了一天,又折腾上了,不过也怪,万岁爷如今春秋鼎盛,照孙济世说林杏的体寒之症也差不多好了,两人天天这么折腾,按理说早该有信儿了,怎么还没有呢。 成贵如今越发盼着林杏能怀上龙胎,一举得男,毕竟瞧万岁爷的意思,指望别嫔妃只怕没戏了,万岁爷如今整个一死心眼,就认准了林杏这一棵树。 朱毓心里也着急,眼瞧着林杏这个月的信期又至,颇为失望,把孙济世单招了过来:“小林子体内的寒气可祛净了吗?“孙济世不敢欺君老实的道:”回皇上,林公公本就有些先天的症候,后在洒扫处当差,寒邪入内,加之,林公公只怕服用过养阴清热一类的药,更使寒邪内固,好在后来用药调理的渐渐松动,如今虽寒气并未祛除干净,经脉却已得温养,应不会影响坐胎。“皇上来回走了两步:”既如此,怎么不见有孕。“孙济世有些无语,自己管治病,哪管得了生孩子啊,只得含糊道:“ 或许还需调养,微臣这就去斟酌方子。” 从暖阁退出来出了一头冷汗,回了御药房,就开始翻阅医书,其实孙济世也纳闷,皇上早年是遭了太后算计,用雷公藤避住的皇嗣,如今早不用雷公藤了,又正值壮年,林杏的身子也健康,这正常男女天天在一处,怎么就生不出孩子呢。 正翻药书呢,马元之走了进来:“师傅怎么翻起了药书?” 孙济世先头对马元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后来他遭了宫刑,家里又出了那件事儿,心就软了,到底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心里仍希望他经了这些事儿,悟出做人的道理,潜心研究医道,将里能有大成。 观察了些日子,见他为人处世变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持才傲物目无下尘,便仍带在身边儿,悉心教授指点。 听他一问,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瞒的,便跟他说了。 马元之听了目光闪了闪:“那元之也帮着师傅查查。”拿了本医书坐在一边儿翻着,手里是翻着医书,心里却琢磨这是不是个机会。 林杏之前可是好几回都想出宫的,怎会甘心留在宫里,既然不能留在宫里,就绝不会生子,万岁爷膝下无子,若林杏生下皇子,这辈子就只能在宫里了,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坐以待毙,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暗地吃了避子药…… 第81章 就是要迁怒 马元之心里琢磨,如今这意思,万岁爷对林杏几乎是专宠了,后宫嫔妃那么多都成了摆设,万岁爷心心念念的盼着林杏生皇子,林杏可是自己的死对头,她若是生了皇子,得了意有自己的好儿吗。 说起来,马元之就没想到林杏竟是个女的,本来让个太监挤兑成这样,就够憋屈的了,闹半天还是个女的,自己一个堂堂太医,竟然给个娘们收拾成如今这个德行,家不家,业不业的,心都能恨出血来。 正找不着机会呢,她自己倒送过来了 ,这男人对女人越在意上心,眼里越揉不的沙子,若万岁爷知道林杏私下服用避子药,还不得活撕了她,就算她再奸诈狡猾,这回也翻不过身来了。 只不过,这件事得底细想想,当日刘美人坏事,不是自己手里捏着刘侍郎的短儿,让刘美人身边的太监背了黑锅,这会儿自己坟头都长草了。 越想越恨,如今手能伸到林杏跟前的,满宫里头算下来也就慧妃了,虽说太后倒台,慧妃失了依仗,势力大不如前,到底协管后宫这么多年,暗里的眼线还是有的。 因林杏钟粹宫的张嬷嬷可是给活活打死了,那老嬷嬷是慧妃娘家带进宫的奶妈子,情分堪比母女,心里没个不恨的,这是捏不住林杏的短儿,一旦有短必会发难,掂量着自己明儿就去钟粹宫给慧妃请平安脉,先探探口风再说。 马元之这憋着坏不说,还有一个比他更恨林杏的慕容婉婉。 杜家父子让皇上一连串的手段连锅端了,慕容婉婉先头还松了口气,大公子死了,自己也不用弄的里外不是人,安心留在宫里,凭万岁爷对自己的宠爱,荣华富贵还不手到擒来,比在外头当丫头当杀手可强多了,自己出身高贵,本来就该过这种日子。 正想着,以后自己宠冠后宫,怎么风光呢,不想,万岁爷却不见影儿了,这一天两天还能说是政务繁忙,一月两月的不来瞧自己,总不会天天忙政事吧。 便遣了身边的嬷嬷去前头扫听,这一扫听,直把慕容婉婉气的呕血,什么忙于政事,忙于政事怎么还有空往慕容婉清那贱人屋子里钻,就知道留着这个贱人早晚是个祸害,不定耍了什么下作手段,才勾住了万岁爷,要不然,万岁爷怎么会上她哪儿去。 想起之前万岁爷对自己的温柔体贴,站起来就要出去,两个嬷嬷忙拦着她:“娘娘您这是往哪儿去?” 慕容婉婉:“好些日子没见万岁爷了,我去前头瞧瞧万岁爷去。” 嬷嬷吓得脸都白了,心说这位脑子糊涂了不成:“我的娘娘哎,万岁爷哪是谁想看就能看的,后宫里多少娘娘,要谁想看就去看,还不乱了营啊。” 慕容婉婉跺了跺脚:“那怎么办,你们也瞧见了如今万岁爷不来,连取暖的银丝炭都没了,就丢给咱们几斤黑炭,屋里不能点,一点能熏死人,烧炕也不够,夜里能冻死人,吃食就更不用说了,我堂堂一个贵人,想吃点儿顺口的都没有,再有,这入了冬,也该做几件保暖的皮毛衣裳,可连根儿毛都没见着,这么下去,难道活活让拿些奴才挤兑死。” 两个嬷嬷从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的命不好,先头还说跟了这么位得宠的娘娘,就算熬出头了,哪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前头瞧着挺红火,后头却没音了,天天守在这廊院里,别说万岁爷了,鬼影子都见不着。 心里一琢磨就明白了,万岁爷要真看上这位,还用等这时候啊,当初大总管可是亲自把这位送到御前的,末了怎么着,脱了裤子打了顿板子,小命差点儿没了。 要真稀罕,别说脱裤子打了,别人多看一眼都容不下,就像万岁爷对林公公,林公公跟别人近乎点儿都不成,这才是实打实搁在心里的样儿。 婉贵人也就沾了长得像林公公,才被万岁爷留在乾清宫当幌子,前头太后娘娘发难,那板子可是打在了婉贵人身上,林公公躲在后头,一丝儿头发都没掉。 了如今看明白也晚了,消停着没准还能得条活命,要是上赶着找不自在,钟粹宫的张嬷嬷可就是例子,忙道:“娘娘咱消停着吧,万岁爷哪儿是您想见就能见的。” 慕容婉婉哪里肯依:“你们别拦着我,万岁爷如今是让那贱人哄住了,一见了我,想起我们之前的情分,自然就能回转过来。” 两个嬷嬷你看我看你:“娘娘您这是糊涂了啊,奴婢们说句不中听的话,您才进宫几天儿啊,跟万岁爷有多少情分,莫说您,就是慧妃娘娘,算起来,跟万岁爷可是十来年的夫妻了,便不多受宠,一天天算下来,总有些情分吧,就这么着,如今不一样坐冷板凳吗,万岁爷何曾念过什么情分,更何况贵人您了,说句大实话,您连侍寝都没有过,指望万岁爷记住什么情分,万岁爷是男人,这男人哪有个准儿,不说万岁爷,就是外头那些爷们,还不都一个样儿,昨儿还在宅子里跟老婆山盟海誓,扭过头就喝花酒去了,甜言蜜语转眼就忘,您还是看开点儿吧,即便您有这个心,也没说这么冒失就往御前闯的,先不说您靠不靠的上前儿,就算靠上前儿了,若万岁爷一翻脸,再赏您一顿板子,这寒冬腊月的可就毁了,不若另寻机会,等晴了天,出去溜达溜达,万一要是有造化碰上万岁爷,您再使唤出手段来也不晚。” 几句话终于劝住了慕容婉婉,也才有了御花园赏花,撞上皇上跟林杏的段子,要是没撞上,多少心里还有点儿念想,自欺欺人的觉着万岁爷还念着自己,如今撞上了,最后这点儿念想也没了。 万岁爷那冷冰冰的神情,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哪还有半丝记忆中的温柔体贴,反而充满厌恶,却跟旁边的贱人情意绵绵。 慕容婉婉倒是不恨皇上,反而越发恨起了林杏,在她想,这一切都是林杏造成的,没有林杏,皇上绝不会如此厌恶她,让自己眼睁睁看着慕容婉清过好日子,门儿都没有。 恨上来那还顾得想前因后果,万岁爷既然厌恶自己,没道理就喜欢那贱人,她们是姐妹,是一样的身份,而且,林杏还曾经要帮着大公子毒害皇上,这包毒药捏到今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咬了咬牙,趁着两个嬷嬷不在跟前儿,悄悄出了廊院。 如今两个嬷嬷也不跟之前那般奉承她了,当差都不上心,常不见影儿,要喝口茶都得等半天,倒正好给了她机会。 出廊院直接奔着大殿来了,站门的太监自然不让她进,如今万岁爷跟前儿,除了林公公,别的娘娘一律挡驾是绝没错的,更何况,这个什么婉贵人算哪个牌子上的,位份低,还不受宠,就是万岁爷搁在乾清宫给林公公挡灾的,谁理会她。 伸手一挡皮笑肉不笑的道:“婉贵人,你虽是后宫的娘娘,万岁爷没传,奴才们也不能放您进去。” 慕容婉婉知道狗眼看人低,拿出块银子塞到太监手里:“公公行个方便,帮着传个信儿给大总管,就说我有要事跟大总管说,干系万岁爷的龙体,轻忽不得,话说回来,两位公公若不帮着传话,回头出了大事,只怕不是你们能担待的。” 站门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得有半两重,琢磨传个话也不叫事儿,万一真有大事呢:“那贵人娘娘您在这儿等着,奴才进去知会大总管。” 小太监进去没瞧见大总管,却看见了焦四儿,便把事儿说了。 焦四伸腿踹了他一脚:“你这是找不自在呢,这样的话儿也敢递进来,自己拿了银子没命花。” 小太监低声道:“再怎么着人家也是娘娘,大冷的天儿巴巴的过来,瞧着怪可怜见的,更何况,说事关万岁爷龙体,小的哪敢不报。” 焦四儿眼珠子转了转,琢磨这婉贵人虽不得万岁爷待见,可身份在哪儿摆着呢,杜家父子的案子是结了,可里头的乌糟事儿可不少,说起来,林公公就是杜家父子送进宫的,还是前朝慕容氏的后人。 前朝虽说灭了二百年了 ,到底也是皇族,这是灭国了,要没灭国,这位就是堂堂正正的金枝玉叶,这件事儿万岁爷不让宣扬,宫里头也就师傅跟自己知道。 而这个穆婉婉跟林公公还是嫡亲的姐俩儿,也是杜家父子送进宫的,也怨不得前些日子万岁爷整治内廷,这随便都送个人进来,这是没出事儿,出了就是大事儿。 焦四儿心里琢磨,万岁爷留着穆婉婉大概也是瞧着林公公的面子 ,怎么说也是亲姐俩二,虽说瞧着这姐俩儿不是一条心,好歹是一根藤上下来,往后林公公要是封了娘娘,论起来,穆婉婉也算小姨子,姐夫瞧不上,换个身份赐给下头的臣子也没什么,又没侍寝,清白的身子,怎么都好说。 所以,这穆婉婉再不的待见,只林公公在哪儿摆着,也不能得罪狠了,如今是跟仇人似的,不定哪会儿就想起姐妹的情分来,就好成了一个人。 念头转到这儿,进去找他师傅去了。 成贵本来就忧心这件事儿,虽说拦不住万岁爷爱林杏,心里却一直犯嘀咕,接了信儿二话没说就出来了,见了慕容婉婉,也不托大,规规矩矩的见礼:“老奴给婉贵人请安,不瞒婉贵人,如今万岁爷政事繁忙,只怕没时间跟娘娘们说话儿。” 慕容婉婉咬了咬唇:“我也不是找万岁爷说话儿来了,我是来担心万岁爷,怕万岁爷把包藏祸心的贱人当成宝贝,万一有个闪失,可是塌天之祸,我在廊院里想了这些日子,还是觉着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安,就把万岁爷置于危险之中。” 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包药:“这是前些日子,林公公给我的毒药,让我瞅准机会下到万岁爷的汤茶里。” 成贵脑袋嗡一下,忙道:“此事干系重大,婉贵人还是到万岁爷跟前再说吧。”引着她进了里头,进暖阁回了皇上。 朱毓头都没抬:“哦,你是说婉贵人说小林子给了她一包毒药,让她下到朕的汤茶里?” 成贵躬身:“婉贵人是这么说的,这就是那包毒药。”把药包呈了上去。 皇上倒是扫了一眼,忽的笑了:“这可新鲜,小林子要想下毒,还用借别人的手?你去把小林子叫来,等小林子来了跟穆婉婉对峙,朕倒是想听听小林子怎么说。” 成贵一听就知道万岁爷根本不信,当个乐子瞧呢,或许,心里还觉的欢喜,正好借这个由头跟小林子见见面儿。 成贵如今是越发不理解万岁爷了,就他看,万岁爷简直跟中了降头差不多,小林子就是那个下降头的人,只要一沾上林杏,万岁爷就变的比外头那些痴情的老爷们还腻乎,恨不能一时一刻都粘着小林子。 这天天晚上都在一块儿睡,还看不够,白日寻个借口就得见见,见了面,眼睛里能柔出一江春水来,怎么瞧都不够。 如今林公公近身的活儿,什么洗脚梳头,剪指甲,都让万岁爷包圆了,不让奴才伸手,事事亲力亲为,堂堂的九五至尊,金玉窝里长起来的万岁爷,硬生生操持起了奴才的活儿,还操持的乐在其中。 瞧的成贵从心里发酸,可酸也没用,万岁爷自己乐意,谁也管不着,就连这样下毒的事儿,也当成见面的机会,真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吩咐焦四儿去请林杏,自己在廊下候着。 慕容婉婉不见传自己进去,忙道:“万岁爷莫非不信?” 成贵看了她一眼,刚才自己是让她的话吓住了,没细想,如今想想,林杏是什么人啊,能把这样明摆着的短儿,交在她手里吗,虽说是亲姐妹儿,可这亲姐妹儿比仇人都不如。 林杏别管怎么精明,仔细想来,真没害过什么人,进宫这么久了,事儿也经了不少,即便为了自保,也没说亲手给人下什么毒的,以林杏的本事,弄死个把人,真不叫个事儿,得寿就是例子。 不过一夜之间就弄出了以假乱真的痘诊,太医都瞧不出来,人送出去的时候,瞧意思就是去恩济庄添把柴火的事儿,到了安乐堂养了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既说放他一条生路,自然不会为难,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除了名,如今得寿已经是回春堂成药作坊里的学徒,虽说净了身,不能娶妻生子,到底比在宫里苦熬着强多了,学成了制药的手艺,这辈子也就什么都不愁了。 有时候,成贵都觉林杏是个挺善性的人,别看油滑,心眼子多,真没下手害过什么人,反而对所有人都有一份难得的宽容。 或者是当大夫的都如此,怀着济世救人的心,就把人命看的格外重要,且有手段,一念之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就如得寿,比起后宫里天天吃斋念佛的娘娘们,林杏这份良善着实难能可贵。或许自己该放下这份戒心了,如此良善的一个人,怎可能会害万岁爷。 相比林杏的良善,这个所谓的妹子既毒又蠢,她嫉恨林杏的心思,一眼就能瞧出来,而且,这是个蠢货,她要是聪明,就会跟林杏打好关系,再怎么说也是姐妹,万岁爷之所以留着她,看的不就是这个吗。 林杏得宠,慕容婉婉的日子总不会太难过,要是林杏获罪,万岁爷还能留着她不成,忍不住开口道:“婉贵人,万岁爷跟前可不能胡言,尤其这下毒弑君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慕容婉婉这会儿被嫉妒冲昏头脑,早就豁出去了,还顾的什么罪过,冷笑了一声:“婉婉说的句句属实。” 成贵见这位是个不听劝的,也只能摸摸鼻子,正说着,那边儿林杏走了过来,因起了风,柳嬷嬷生怕她冻着,里头套了件海龙皮的坎肩,外头还披一件银狐斗篷,头上戴着紫貂暖帽,脚下海龙皮暖靴,手里还抱着一个鎏金镂空宝相花的手炉,这是万岁爷平常使唤的物件,摩挲的日子久了,鎏金面儿上圆润光滑,摸着极舒服。 里头仍穿着太监的袍子,这打扮说主子不主子,说奴才不奴才,着实有些怪异,可没人敢说一句。 御用监的候盛本来就恨不能巴结林杏,自打林杏当上御用监的掌事,可肥了他,之前总还有点儿忌讳,不敢光明正大的搂钱,如今有了林杏在前头顶着,还怕什么,而且,林杏这个掌事虽不管事,主意却多,随便指点他两句,就是一个财路。 候盛觉得,自己之前简直白活了,真是守着金山要饭,更何况,万岁爷又亲自发了话,只林公公用的都捡着好的,那还不可劲儿的卖好呗,只要把林公公伺候舒坦了,万岁爷瞧着欢喜,自己的荷包也鼓,这可是一举好几得的事儿。 故此,举凡林杏用的东西都格外上心,什么好用什么,什么贵使什么,就林杏今儿这从里到外的行头,拿到外头当铺里当了,过他个三四十年的好日子,都不成问题。 落在慕容婉婉眼里,银牙都快咬碎了,自己想要件皮毛衣裳都不可得,再瞧这贱人,通身上下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皮毛,就她外头这件银狐的斗篷,大公子以前有一件儿,看的跟宝贝似的,她倒当成平常的衣裳披着。 眼里嫉恨越发深重,这些原该是自己享用的尊荣,凭什么是她,凭什么这贱人好吃好穿跟万岁爷你浓我浓的过好日子,自己却在廊院里缺吃少喝的受罪,咬着唇道:“姐姐倒自在。” 林杏一听焦四儿说慕容婉婉,就知道是什么事儿,当初自己给她那包药的时候,就算计着她的捅出去,这是个自私自利见不得别人好的贱人,尤其恨自己的亲姐姐。 有时候林杏都纳闷,按说慕容婉清这个亲姐姐做的挺够意思了,二话不说就替妹子进了宫,连死都豁出去了,当妹妹的即便不感激,也不能恨上姐姐吧,还有没有点儿人性了。 林杏总想要是自己没穿过来,慕容婉清即便侥幸活下来,碰上这个妹子,早晚也是死路一条,林杏心里知道这是个祸害,可真要弄死她,自己还真下不了这个手。 自己到底不是这儿里的土著,嘴里说的狠,心里想的毒,真到下手的时候就怯了,这跟聪明不聪明没关系,这是骨子里的东西,再恶的人,自己也下不去死手,只能这么小使个手段。 林杏不知道朱毓把慕容婉婉留着是个什么意思,先头以为要跟自己换身份,如今瞧着又不像,莫非是觉得自己跟慕容婉婉是亲姐妹,把这位看成未来的小姨子了。 难道不知道,这小姨子天天算计着怎么钻姐夫的被窝子呢,还是说,男人骨子里都喜欢这种,哪怕不喜欢的,惦记着自己,也觉得舒坦。 自己想什么呢,林杏忍不住好笑,自己跟朱毓如今就是糊弄着,过一天算一天,得了机会自己还是得出去,这宫里待着跟坐监狱有什么差别。 目光闪了闪:“婉贵人眼睛生了白障不成,咱家什么时候成婉贵人的姐姐了。” 慕容婉婉哼了一声:“事到如今姐姐就别装了,妹子的日子不好过,姐姐过的这般舒坦,怎么成,咱们姐妹儿既是同根同源,怎么也不能是两个命数,姐姐说是不是,姐姐以为杜庭兰死了,就想跟没事儿人似的蒙骗万岁爷吗,婉婉不为别的,就算为了万岁爷的安危,也不能让姐姐如了意。” 林杏忍不住乐了:“咱家算是听明白了,婉贵人是借着咱家给万岁爷表衷情呢,在这儿说,万岁爷可听不见,不如进去说,没准万岁爷怜惜婉贵人这番痴心,就被打动了也未可知。” 婉贵人本就安的这个心思,被林杏当众戳穿心思,有些脸热,却仍道:“婉婉一心为万岁爷着想,断不会让你这贱人得逞。” 忽听里头皇上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出来:“小林子,来了怎还不进来?跟不相干的人胡缠什么?” 慕容婉婉脸色一变,咬着唇,委屈的眼泪差点儿下来,自己怎么就成不相干的人了,明明前些日子,万岁爷还不抱着自己轻声细语的说话儿呢,一定是慕容婉清这贱人,在万岁爷跟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成贵咳嗽了一声:“婉贵人,万岁爷传您进去问话呢,。” 慕容婉婉这才跟着林杏后头走了进去。 林杏一进去,皇上就站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做到暖炕上,亲手帮她把斗篷跟帽子摘下来,又摸了摸她的手,笑眯眯的问:“一早上做了什么?” 林杏看了他一眼:“还能干什么,瞧那些医案呗。” 皇上笑道:“那些不忙着瞧,横竖有的是日子,你慢慢的看。” 慕容婉婉见两人亲热无间的样儿,心里的嫉火烧的更烈,目光都有些狂乱:“万岁爷,她根本就不是太监,她是慕容婉清,前朝的长公主,杜庭兰安排进宫来毒害万岁爷的,这包药就是她给婉婉的,让婉婉下到万岁爷的汤茶里,这贱人心思歹毒,要谋害万岁爷。” 成贵瞪着眼,真觉这位蠢到家了,刚在外头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着,进来却疯了似的指认自己的姐姐毒害皇上,还揭破了林杏的身份,就不想想,她们是姐妹,林杏是前朝的公主,她能跑的了吗,这真是损人不利己啊。 更何况,这些事儿万岁爷早知道了,用得着她巴巴的翻出来吗。 皇上瞧都没瞧她,而是看向林杏笑着说:“这包药是你给她的?” 林杏目光闪了闪,知道这厮要做戏呢,哪能不配合,做出委屈万分的样儿:“奴才可是好意,前次见婉贵人肤色暗沉,挺漂亮的一张脸,回头要是起了黑斑,岂不可惜,就磨了些珍珠粉给她,让她调了敷脸,实在不知怎么就成了毒药,不信,奴才试试。”说着,把药包打开,手指沾了一些,就要往嘴里放。 皇上脸色一变,急忙抓住她的手:“胡闹,你给她的是珍珠粉,难保她包藏祸心就给换成别的,若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好。” 这哪是审下毒的案子,分明就是谈情说爱啊,这个腻乎劲儿,成贵在旁边听着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忍不住瞥了慕容婉婉一眼,见慕容婉婉眼里透出的阴毒,不免心惊,这真是亲妹子吗。 慕容婉婉真是恨坏了,忽然发现,即便自己便豁出性命想跟这贱人玉石俱焚都不可能,万岁爷根本被这贱人迷昏了头,莫说这不是毒药,就算是,也得算到自己头上,自己今儿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收拾不了这个贱人,却把自己搭了进去,气得头发晕。 正想怎么办呢,外头小太监躬身进来:“万岁爷,慧妃娘娘有要十万火急的事儿要禀告万岁爷,如今正在宫外候着呢。” 皇上皱了皱眉:“不是说病了吗,大冷的天儿不再宫里养病,跑乾清宫来裹什么乱。” 小太监偷瞄了林杏一眼,这一眼让林杏心咯噔一下,虽说知道慧妃不会如此偃旗息鼓,自打上回张嬷嬷那老妖婆给皇上杖毙之后,自己跟慧妃就算做下了。 林杏真觉这些女人有点儿毛病,明明是皇上干的事儿,怎么都算自己头上了,慧妃如此,慕容婉婉也如此,变着法儿的对付自己。 慕容婉婉成不了气候,慧妃可就不一定了,上回的事儿慧妃吃了大亏,如今这么明目张胆的闹到御前,十之八九是攥住了自己的把柄。 而且,显然这小太监是慧妃安置在御前的眼线,既然御前都有,自己身边只怕也少不了,林杏仔细想了想,自己能有什么短儿捏在慧妃手里,倒真让她想起了一个,莫非自己避子的事儿,让慧妃知道了? 小太监:“娘娘说干系皇嗣大事,必要等到万岁爷传召才会回去。” 皇上皱了皱眉:“皇嗣?”忍不住看了林杏一眼,略沉吟道:“传她进来。” 看见跟着慧妃进来的马元之跟自己院子里茶水上的小太监春生,林杏就明白了,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自己再谨慎也没用,别人钻营着心思要找自己的漏儿,还不容易吗。 想明白了,林杏反倒踏实了,与其这么吊着,倒不如落个踏实的好。 皇上目光划过春生,仿佛也想到了什么,薄唇抿了抿,眼里的光芒都暗沉了下来。 慧妃跪下行礼:“嫔妾给万岁爷请安。” 马元之跟春生跪在门边儿上磕头。 皇上没叫起,反而阴沉沉盯着慧妃:“你不是病了吗,这会儿瞧着倒挺精神。” 慧妃苦笑了一声:“皇嗣干系我大齐江山,便嫔妾病得再沉,也要挣扎着起来,万不能让万岁爷被小人欺瞒,断了龙嗣,林杏以女子之身假冒太监进宫,本就是欺君大罪,万岁爷不念旧恶,宠幸于她,已是天降隆恩,她自该感激涕零,安心侍奉万岁爷才是,却不想私自服用避子药,却又缠着万岁爷专宠,岂不是要断了我大齐的皇嗣吗,其心可诛,嫔妾便拼着一条命,也不能让这等奸人得逞。” 林杏暗暗点头,到底是慧妃,吃了一次亏,再出手直接就扼住了要害,这绝皇嗣的帽子往自己脑袋上一扣,妥妥的大罪。 尤其慧妃很明白,皇上越是喜欢自己,越是受不了这种欺骗,变态可是心心念念的盼着自己生孩子,天天都要念叨一遍,隔三差五就招孙济世来给自己请脉,恨不能自己明儿就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如今这指望落了空,之前有多喜欢,如今就有多恨,这就是典型的因爱生恨。 皇上浑身僵硬,缓缓看向她:“你怎么说?” 这个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脸色虽极力维持平静,林杏却清楚看见他额角的青筋,想是怒到了极致,却不能发作的缘故。 林杏倒是没着急,着急也没用,事情既然翻出来,自己想认账也不可能,这么多人憋着坏的想扳倒自己,让她们痛快如意一回也应该,有道是花无百日红,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自己在宫里顺风顺水的混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栽一回了。 只不过,这些人想看自己的哈哈笑就错了,林杏站了起来:“奴才无话可说。” 皇上眼里极力控制的情绪,在林杏这句话出口之后瞬间崩了,一伸手扼住林杏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道:“你倒是真对得起朕,你就这么放不下那个奴才,连朕的孩子都不想生。” 他的手劲儿奇大,扼住林杏的咽喉,几乎窒息,林杏只觉眼前发黑,恍惚仿佛感受到了穿回现代的通道,那个通道近在咫尺,只要自己眼睛一闭,就能回去。 自己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安然过的很幸福,刘玉早投胎了,这个世上再没有自己牵挂的人,穿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去也好,省的在这儿做监狱一般。 想着,轻轻闭上了眼,唇角扬起一抹笑,这个笑刺激了朱毓,他猛地松开她:“想死,没这么便宜。” 忽的看向下头,皇上眼里的狠辣阴沉令底下跪着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激灵,皇上缓缓坐下:“慧妃你倒是费尽心机啊。” 慧妃忙道:“嫔妾是为了万岁爷,为了大齐,皇嗣关乎国运,嫔妾不能眼睁睁看着万岁爷被这等贱人蒙骗。” 皇上点点头:“你倒是贤妃,朕问你,如何知道小林子服用避子药?” 慧妃:“嫔妾也是偶然得知,林公公每月信期之后用零陵香煎汤服用,嫔妾也翻过药书,知道这零陵香祛风寒辟秽浊的功效,想林公公精通医术,怎会不知这个,想来有什么妙用也未可知,过后问了马太医,方知这零陵香煎汤,若在信期之后服用一剂,便能避子一月,为万岁爷怀胎生子,本是天下女子的求也求不来的福份,林公公却用此法避子,实在有负圣恩,万岁爷如此专宠她,积年累月下去,岂不断了皇家血脉,嫔妾绝不能坐视。” 皇上没理会她目光看向马元之:“马太医的医术倒是精进了不少,只可惜怎么不用在正道上,作为医者当一济世救人为己任,你倒上赶着害人,其心当诛。” 马元之脸色煞白:“微臣是为了我大齐的皇嗣。” 皇上:“朕的皇嗣干你屁事,朕看你是活腻歪了,一次两次的挑战朕的底线,可知外官跟嫔妃私自勾连是何罪吗?” 马元之吓得浑身直哆嗦:“微臣冤枉。” 冤枉?皇上冷哼了一声:“冤枉也到地府跟阎王说去吧,拖出去杖毙。” 外头的太监应声进来,不等马元之叫唤就把人拖了出去,接着就听一声惨叫,执行的太监还算仁义,这一棍子打死倒省的零碎受罪。 慧妃一哆嗦,知道不好,皇上这是迁怒呢,他是皇上,他疼了,就会千百倍的加注在别人身上,自己跟马元之连带春生,一个都甭想跑。 想明白了,慧妃忍不住惨笑了一声:“万岁爷这是要迁怒嫔妾吗。” 皇上阴沉沉看着她:“慧妃冒犯圣驾,其罪当诛,念在协理后宫多年,罚去浣衣局,遇赦不赦……” 第82章 老娘拜拜了 发落到浣衣局遇赦不赦对宫妃来说,已经算是相当重的惩罚,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主子忽然成了最低等的奴才,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还有那些掌事太监的作践,真比死都难受。 慧妃却仍维持着最后的尊严,谢了恩,她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太后死了,娘家也已败落,自己失了依仗,又无宠,还能有什么指望。 慧妃走出乾清宫微微抬头,难得冬日里一个晴好的天气,像那年自己跟母亲受邀去国公府赏梅的天儿。 正遇上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他站在日头下,剑眉朗目,风采天成,好一番储君气势,自己就那么陷进去了。 后来选秀进宫,侍寝封妃,自己欢喜的不行,觉着是菩萨眷顾,大约是见她心诚,才让自己如愿,那时候自己多欢喜,想着可以跟意中人长相厮守,为他生儿育女,就欢喜。 竟忘了皇上自来跟太后不睦,对外戚王家多有防备,毕竟皇上不是太后亲子,王家一族的兴衰存亡,万岁爷从来不在意,没有了太后这个靠山,王家瞬间崩塌,宁王谋逆叛乱,正给了皇上最佳的借口,借着平乱之机把外戚一并都收拾了。 自己只道是少年夫妻,怎么也有些情分,如今才知,自己从来没进过万岁爷心里,万岁爷心里眼里只装的下一个林杏。 女子假冒太监进宫,这是多大的罪名,搁在别人身上,连祖宗八代都得翻出来,可到了林杏身上,根本不叫事儿。 马元之告诉自己林杏是女人的时候,她才恍然,怪不得万岁爷的情都放到了林杏人身上,原来是女子。 万岁爷打心眼里爱她,男人一旦真心爱一个女人了,什么规矩法度都丢到脑后去了,眼里只有那个人,怎么看怎么好,哪怕被心爱的人捅了一刀,疼的钻心了,也在心里为对方拼命找原因,舍不得下死手,这满腔怒火对心爱的人发不出去,自然就会迁怒,自己,马元之,春生,就是给皇上泄愤的。 想到此,不禁苦笑了一声,十几年就这么过来了,自己在万岁爷心里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痕迹,实在令人绝望,若有来生,她情愿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嫁个再寻常不过的汉子,相守一生,未尝不是福。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琉璃瓦上的积雪折射出璀璨的金光,映着斗拱飞檐,庄严肃穆,却也高处不胜寒,里头那个男人从来不属于自己。 从乾清宫到浣衣局,慧妃仿佛走过了自己的一生,掌事太监迎上来,呵呵笑着道:“娘娘快请进屋,外头怪冷的。” 让到屋里坐下,一双贼眼不识闲的往慧妃身上瞄:“既然到了这地步,咱家也劝您一句,这倒什么时候就得说什么话儿,依奴才瞧,万岁爷还念着情份呢,不然,要是把您往洒扫处一搁,那可是个腌臜差事,天天跟屎尿打交道,娘娘这么个尊贵人儿,可受不得,娘娘放心,浣衣局是咱家管事儿,虽说活儿多,人也多,万岁爷且管不到咱们这儿呢,谁干多少还不是咱家说了算吗,娘娘这般美人儿,咱家哪舍得娘娘受苦。”说着伸手摸在慧妃的手上,揉了一把:“就看娘娘这双玉手,咱家也舍不得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跟底下那些宫女不一样,肉皮儿真细粉……” 慧妃并未抽出来,而是冷冷看着他:“本宫即便获罪,也是伺候过万岁爷的人,公公在本宫身上讨便宜,若传到万岁爷耳朵里,只怕公公这条老命难保。” 老太监脸色一变,缩回手,脸一掉,呵呵阴笑了两声:“你就是凤凰到了咱家这一亩三分地,也是连野鸡都不如,还当自己是娘娘呢,既然你给脸不要脸,咱家还客气什么,来人把她带下去干活,让咱们慧妃娘娘好好受用受用,等等,先把她身衣裳扒了,这哪儿是干活的打扮。” 旁边两个驴脸的老婆子,自然不会客气,一边一个上来,拆头发,扒衣裳。 慧妃再怎么样,也没受过这个,心知到了这一步就算完了,与其任由这些奴才作践,倒不如死了的干净,拼力挣开两个婆子,看准了那边儿的柱子,一脑袋撞了过去。 这一生就这么了了也好,强过在这宫墙里苦熬着,临死却想起了林杏,万岁爷把火气都撒到了自己身上,她这个罪魁祸首难道能置身事外。 林杏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只不过,林杏的性格一贯如此,事情到了这种地步 ,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她始终认为男人的怒火大小,跟地位是成正比的,故此,才有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之说。 这是因为男人手里掌控的权利大了,怒火发起来后果越严重,林杏很清楚,贸然惹怒朱毓是不明智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可能倒回去,更何况,即便真能倒回去,自己依然会避孕。 她不想永远留在这个皇宫里当朱毓的宠物,没错,就是宠物,这就是如今林杏最真实的感受,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还不如当初在浮云轩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虽是个下等太监,却很自在,如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每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甚至放了几个屁,都有人事无巨细的汇报给朱毓,这样没有私密的生活,让林杏觉得自己像朱毓养的宠物,好吃好喝的养着,得闲儿逗弄逗弄,而她有什么,她独立的人格,她的事业跟生活,什么都没了,甚至连自己赌钱吃酒这点儿乐子都剥夺了。 这么下去,她早晚得忧郁症,后宫的嫔妃们如果听见自己的论调,肯定觉得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吃饱了撑的瞎折腾,可她们不是她。 她们从生下来就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被礼教父权夫权束缚着,早就习惯了,她们没感受过独立是个什么滋味儿,没过过现代那种女性独立自主,社会地位丝毫不逊于男人的生活,所以,她们能甘心。 林杏就不信,如果把后宫嫔妃扔到现代社会,别说几年,就是一年,再回来,只怕也不甘心在这深宫里寂寞终老了。 更何况,林杏从没想过生孩子,林杏自己的经历,对于孩子又本能的抵触,不能对孩子负责的前提下,还不如不生,而这些她不会跟朱毓说,说了也没用,他一个古代的土著,永远不可能理解,他只会觉得自己不识好歹。 他发落了慧妃,杖毙了马元之,春生,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跟慕容婉婉了吧,大概觉得自己跟慕容婉婉是姐俩儿,所以留在一起发落。 皇上冷冷看着她,果然是控制情绪的高手,刚才还愤怒的恨不能一刀捅死自己,这会儿就剩下冷。 他的目光再无一丝温情,冰冷而阴鸷:“朕不会让你死,死了太便宜你,朕也不会让你好过,你既然不稀罕朕的恩宠,那就去冷宫待着吧,朕可以告诉你,这一辈子你都别想迈出宫门半步。” “奴才谢主隆恩。”林杏本来以为变态会打自己一顿,然后发落到洒扫处接着刷马桶去,或者,直接赐死一了百了,囚禁冷宫已是林杏没想到的好结果。 跟林杏一起囚禁的还有慕容婉婉,也不知这是什么缘分,到最后姐俩竟然跑一块儿来了。 成贵亲自押着两人,冷宫其实就是掖庭永巷,是宫里专门关押获罪后妃的监狱,一个夹道的长胡同,两侧有房间,林杏数了数,有十几个。 负责永巷的太监叫梁洪,瞧着有些面熟,不知在哪儿见过,见了成贵,忙躬身作揖:“大总管您今儿怎么上奴才这儿来了。” 一眼瞥见林杏,忙道:“哎呦喂,这位不是二总管吗,您二位今儿闲啊,往奴才这儿串门子来了,快请屋里待茶。” 成贵一甩胳膊上的拂尘:“传万岁爷旨意,林杏,婉贵人,即日起幽禁永巷。” 梁洪忙跪下,听完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站起来把成贵拉到一边儿:“大总管您可得指拨指拨奴才,二总管不是万岁爷的心尖子吗,万岁爷恨不能捧手心里头,怎舍得关起来,更何况,即便获罪也没说关这儿来的,这儿关的可都是宫女后妃,没说关太监的。” 成贵目光扫了林杏,暗暗叹了口气,万岁爷怒到这种地步了,都没舍得杀了这位,可见心里头还存着念想呢,要不是这位太硬气,哪怕服服软,跟万岁爷说上两句求饶的话儿,万岁爷再生气,估摸也不至于关这儿来。 可这位偏不服软,还谢主隆恩,成贵刚都怕这位把万岁爷气个好歹儿的。 成贵虽知万岁爷肯定撂不开手,如今是急怒攻心,加上林杏一点儿都不服软,才弄成这样儿,却又觉是个机会,林杏这个性子是得好好磨磨才行,这总跟万岁爷梗脖子哪成。 更何况,她精通药理,要真不想给万岁爷生龙子,万岁爷又不招寝别的嫔妃,长此以往,真像慧妃说的,非绝了皇嗣不可,如今让她在永巷里待些日子,受几天罪就知道万岁爷的好了。 想到此,开口道:“你在永巷当了这么些年差,花无百日红的道理莫非不知,你这永巷里哪个不是受过皇宠的,如今不都在你这儿关着吗,别管之前多风光,进了你这儿,也就甭指望了 。” 梁洪:“可着林公公是太监,关到奴才这儿不合适吧。” 成贵瞥了他一眼:“万岁爷说合适就合适,你是主子,万岁爷是主子?” 梁洪忙道:“自然万岁爷是主子,成了,奴才领会了 。” 成贵看了一眼林杏转身走了。 梁洪走过来:“二总管,您看这怎么话儿说的,万岁爷竟把您给关这儿来了,丑话咱的说在前头,不管您之前多大的体面,到了奴才这儿,也得守着奴才的规矩,不过呢,奴才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能照顾的自然照顾,只咱们这永巷是晦气地儿,不得待见,奴才便有心,也短不了打点,您说是不是。” 说着,目光在林杏身上转了转,眼睛都大了几圈,林杏在宫里的日子久了,什么人没见过,太监就没有不贪财的,苍蝇腿儿都恨不能劈出二两肉来,偏偏这永巷关的都是失宠的嫔妃,这失了宠能留条命都是便宜,钱财就甭想了,获罪嫔妃身上的衣裳首饰,就是最后一点儿油水,不捞对得起谁。 尤其,林杏身上这身行头,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林杏虽舍不得,也知道落到这种地步,就甭惜财了,再值钱也是身外之物,能过的舒坦点儿比什么都强,非常懂事的把斗篷脱了帽子摘下来,里头的海龙皮的坎肩也卸了,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腰上玉佩一股脑送到梁洪手里:“咱家也是奴才,明白公公的难处,如今到了这儿,这些也使唤不着,虽值不了几个钱,好歹能换几坛子酒,大冷的天儿给永巷的哥哥们暖暖身子,也是咱家的一点心意,往后咱家还指望着哥哥们照顾呢。” 梁洪本来还以为得用点儿手段,才能把林杏身上的衣裳扒下来呢,说句实话,自己真有点儿怵头。 林杏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自己一个永巷的管事,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也就远远的照过两面,不过,二总管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不说跟万岁爷那点儿香艳事儿,就是整治了方大寿王直的手段,也叫人不寒而栗啊。 说起来,如今永巷关着的好几位都跟林杏脱不开关系,那边儿头上是当初浮云轩的云贵人,中间是瑞美人,这边儿屋里关的是刘美人。 云贵人是二总管的旧主,瑞美人跟刘美人说到底,都是因为这位倒的霉,这位可不是吃素的,而且,他跟这些失宠的嫔妃还不一样,这些嫔妃到了这儿也就完了,林杏不同,她是太监,除了跟万岁爷的事儿,跟各处掌事也都颇有交情,虽说人走茶凉,到底有些情分,把这位得罪苦了,没自己的好儿。 既然这位如此懂事儿,得了这些宝贝够自己吃上半辈子的了,还愁什么,乐得见牙不见眼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二总管您客气了,咱们这儿虽说有规矩,到底离着万岁爷远,通融通融也不难,您看看那边儿的屋子成不成,向阳,晌午头上能见着些太阳,比别处亮堂。” 林杏走过去隔着开门看了看,还算干净,不过,一开门也有股子冲鼻子的霉味,估计有年头没人住了。 林杏想了想, 把梁洪叫到一边儿:“梁公公咱家跟你商量点儿事儿,您找几个人把这屋给咱家底细收拾收拾,该换的换,被褥给咱家弄套新的来,炕烧热点儿。” 梁洪脸色沉了沉,心说,自己叫他一声二总管是客气,这位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了,这都到永巷来了,还想当大爷呢。 刚要给他两句不好听的,忽听林杏道:“多使点儿银子不怕,只要弄的干净暖和就成。” 梁洪心里一动,打量他两眼,琢磨这小子当的可都是肥差,莫非身上带了银子? 林杏又不傻,银子带了,也不能露出来,这些太监可都是心黑手狠见钱眼开的主儿,要是知道自己身上带了银票,弄不好为了贪财,都能把自己的命害了,呵呵笑了两声:“银子公公别愁,虽说咱家如今身上没有,不过,咱家外头有个生钱的买卖,这儿使了多少银子,咱家写个条子,公公只管去买卖上支,总不会亏了公公的。” 梁洪愣了愣,虽知道宫里的掌事太监,大都偷摸宫外买宅子置产,可做买卖的还真没听说过,这买卖也不是旁的,总得有个常人盯着,太监在宫里当差,出宫的机会少,有时候一两年也不一定能出去一回。 这么长日子,掌柜跟账房要是裹着本钱跑了,也不知道啊,故此,没有做买卖的,至多就是置些房产田地,等老了出宫享几年清福。 再说,这买卖是随便人就能干的吗,那得懂行的才成,可见林杏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便问了一句:“敢问二总管在宫外的买卖是什么字号?” 林杏:“买卖不大,就是个寻常字号,前门大街东南街口的回春堂,公公可知道吗?” 梁洪差点儿晕了:“二总管您这是取笑咱家呢,只要是京城里头讨生活的,甭管宫里宫外,谁不知回春堂啊,那可是朝廷供奉,万岁爷前几个月刚把御药的方子赐给了回春堂,那可是个日进斗金的大买卖,不过,咱家听说回春堂的东家姓张呢,莫非二总管跟张家沾亲?” 林杏摇摇头:“不沾亲,咱家当初机缘巧合救过张夫人母子的命,东家为了谢咱家的活命之恩,给了咱家两成股份。” 两成?梁洪眼前一溜金元宝飞过了过去,别说两成股份,就是沾点儿边儿,也发财了啊,真没想到,这位还个财神爷呢,猛然想起这位之前当过御药房的大总管,估摸那时候跟回春堂搭上关系的,有这么位财神爷在永巷里待着,可是自己的造化,往后银子什么的还用愁吗。 立马变了个大大的笑脸:“成了,有二总管这句话,咱家就有底了,往后二总管千万别跟咱家客气,要什么只管说,咱家想法儿也给您弄来。” 林杏笑眯眯的点点头:“那就承您照顾了。” 梁洪摆摆手:“不叫事儿,不叫事儿,您看外头怪冷的,要不您先去值房里坐会儿,我这就叫人给您收拾屋子去。”却瞥见旁边的慕容婉婉,忙又低声道:“二总管,这位莫非是您的妹子?”琢磨要是林杏的妹子,也得照顾照顾。 林杏看了慕容婉婉一眼:“这长得像可不一定沾亲,咱家是奴才,跟人家婉贵人可靠不上边儿。”说着迈脚进了值房。 梁洪心里有了底,走到慕容婉婉身边:“婉贵人,您这身衣裳可不合适。“见她不动劲儿,梁洪脸色阴了阴:“ 婉贵人,到了这儿您就甭摆娘娘的谱了,您要是自己不脱,那奴才伺候您。”说着伸手就去扯慕容婉婉的衣裳。 到了这时候,也没必要装了,抬手抓住梁洪的胳膊,扼住他的脖子,推到墙上:“死太监,跟我动手动脚的,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见管事的被制住了,四周的小太监都涌了上去,慕容婉婉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七八个小太监不要命的冲上来,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腿的抱腿,不一会就把她按在了地上,梁洪解救了出来。 梁洪捧着脖子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林杏端着碗姜茶,倚着值房的门框看着慕容婉婉被一群太监按在地上,不停扭动挣扎,眼泪都下来了,凄惨无比。 梁洪吃了亏,哪肯罢休,指着她:“性子倒烈,咱家就不怕收拾烈性的,把她给我扒了,凉快凉快儿,看她还有力气跟咱家掰膀子,哎呦,我这脖子差点儿断了。” 听见梁洪的话,那些太监哪还会客气,太监没了底下的家伙,多少都有点儿变态,得了机会就爱折腾女人,嫔妃一进了永巷跟进了地狱差不多,甭管以前多风光,到了这儿也落到泥儿里了。 要是家里顾念的往里送些银子疏通疏通,还能过去,要不然,让这些太监祸害也不新鲜,像慕容婉婉这样的上来就动粗的,简直就是活腻歪了,就算你武功再好也没用,架不住人多啊,七手八脚把你按在地上,多好的功夫也施展不出来。 慕容婉婉真没想到这些太监如此大胆,竟然真把她给扒了,这比上回挨板子还不如,上回就是褪了裤子,今儿却剥了个溜光,大冷的天露出一身细白肉,那些太监你一把我一把的占便宜。 梁洪见实在不好看,挥挥手假模假式的道:“快把婉贵人搀屋里去,这大冷的天,回头再冻着。” 那些太监一听更乐了,七手八脚把慕容婉婉抬起来进了那边儿角落的一间屋里,关了门还能听见慕容婉婉的尖叫声。 林杏皱了皱眉:“梁公公,婉贵人可没侍寝呢,还是个清白身子,要是在永巷里破了身子,万一这事儿捅出去,只怕麻烦。” 梁洪也不过是想整治慕容婉婉,真要是由着那几个奴才折腾,非出人命不可,更何况,如今林杏开口求情,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得卖她这个面子,踢了自己的徒弟一脚:“还不去。” 他徒弟忙跑了过去,不一会儿那些太监从那屋走了出来,脸上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到了跟前还嘟囔:“好容易遇上这么个囫囵的美人,瘾还没过呢。” 梁洪瞪了他们一眼:“裤裆里的家伙什都没了,色心倒是不小,回头弄出事儿来,咱家可不兜着,赶紧着 ,给二总管收拾屋子去。” 林杏很有些懊恼,真不应该管慕容婉婉这档子闲事,如果今儿自己跟慕容婉婉掉个个儿,不用想也知道,慕容婉婉的反应,没准还嫌这些太监糟蹋的不够,这女人就是活生生的贱人,自私自利没有人性。 可自己到底是人,哪怕知道慕容婉婉落到这种地步完全是她罪有应得,可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一群太监轮,奸。 而且,自己管了闲事儿的结果落不上好儿不说,估摸这贱人还更恨自己了,这他娘叫什么事儿,自己简直吃饱了撑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哪儿都是至理名言,有了银子,梁洪对林杏异常客气,尤其转天让徒弟出宫从回春堂柜上顺顺当当的支了二百两银子之后,对林杏更是殷勤,还给林杏找了个端茶倒水伺候的,不是别人,就是之前浮云轩的云贵人。 说起这个还真缘分,自己跟云美人兜兜转转又跑一块儿来了,只不过,如今的云美人可没当初漂亮,永巷里待了一年多,即便底子好,也架不住给太监折腾。 林杏听梁洪徒弟的话头儿,云贵人跟梁洪有一腿,林杏真挺佩服这位的,比起不识时务的慕容婉婉,云美人显然聪明多了,明白怎么对自己最好,既然死不了,与其被一群太监糟蹋,倒不如跟了梁洪,日子总归好过些,要不然,给自己端茶倒水的活也轮不上她。 眉眼儿依旧能看出昔日的影儿,只不过脸色有些不好,蜡黄蜡黄的,看见林杏的时候,惊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林杏眨眨眼:“我要说来这儿歇脚的,贵人娘娘指定不信。” 云贵人看了他一会儿,:“听说皇上不是很宠爱你吗?” 林杏呵呵笑了两声:“误传误传,咱家是个太监,万岁爷又没有龙,阳之好,怎会这么想不开。” 云贵人沉默良久:“我到底不如你聪明,你到哪儿都能不受委屈,哪怕在这暗无天日的永巷也能过舒坦日子,我从没见梁洪对谁这么殷勤过,哪怕对成贵都一样,你使了什么手段?” 林杏摆摆手:“什么手段也比不上真金白银,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这个理儿,我这舒坦日子是用银子换来的。” 云贵人不信:“ 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即便有,梁洪可不是菩萨,举凡来永巷的都的扒层皮,有银子也藏不住。” 林杏笑了:“我的银子是活流,不搁在身上,随用随有。” 云贵人往外看了一眼:“角落那屋的婉贵人,怎么长的跟你这么像,可惜同样一张脸却是一天一地的待遇,那位被折腾的不善,虽说没破身子,也得在炕上躺几天。” 说着,惨笑了一声:“其实破不破身子有什么用,她既然得罪了梁洪,早晚有她受罪的时候。”又看了林杏一眼:“当初我要是不走那一步就好了,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这么个结果。” 林杏:“云贵人是在永巷关糊涂了,便你不走那一步也没用,你接连被皇上招寝,慧妃自然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急于除你而后快,你躲过去第一次,躲不过第二次,早晚得中招儿。” 云贵人咬了咬唇:“ 我是命不好,没福气,连着得万岁爷招寝,也未怀上龙胎。” 林杏翻了白眼:“你还做梦呢,你根本怀不上,你的体寒之症根本不是你以为的自小生在水边的原因,是太后赐你的那些茶,你天天吃,吃出了体寒之症,不止你,慧妃也如此,后宫里的嫔妃有一个算一个,都中了招儿。” 云贵人:“怎么会这样,她是太后,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林杏一摊手:“皇上若没有皇子降生,晏驾了,宁王就能顺利登位,宁王可是太后嫡亲的儿子,自然比皇上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多了,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没私心呢,关键时刻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就跟云贵人当初把私藏禁药的罪名扣在咱家头上,不是一个道理吗。” 云贵人丝毫不觉得愧疚:“若再来一次,我仍然会这么做。” 林杏反倒有些欣赏她了,这女人狠毒的爽利,比起慕容婉婉那个蠢货强太多了:“咱家给你瞧瞧脉吧。” 云贵人也不推辞,把手腕子伸了过来,林杏按在上头,忽然想起当初自己给云贵人诊脉的时候,这双手玉雕似的漂亮,如今除了茧子就是口子,想来是没少受罪。 永巷里没什么油水,这些太监也不能喝西北风,就得从这些获罪的宫妃身上找,除了糟蹋取乐,还得干活儿,织布,绣花,做女红,然后再偷拿出宫去换银子。 林杏皱了皱眉。 云贵人缩回手:“我也不瞒你,我这个病就是给折腾出来的,太监不是男人,折腾起人来却从不手软,没了裤裆里的家伙儿,就用别的,抄起来什么是什么,哪管你的死活,自己爽利了就成。” 林杏心里暗骂梁洪真他妈缺德,如此,就别怨自己算计他了,这太监缺德事干的太多了,活着也是祸害,自己索性借机为民除害吧。 想起来人的际遇,真难说,当初云贵人可也不是善茬儿,栽赃陷害的手段用的炉火纯青,如今落这么个结果,真难说是不是恶有恶报。 正说着,梁洪一脚迈了进来,瞪了云贵人一眼,越看越不爽,当日刚来的时候挺销魂个美人,如今跟个黄脸婆似的,看着都堵心,索性不看了,转过头跟林杏道:“兄弟们听说二总管赌运其佳,十赌九赢,手就痒痒了,就让咱家来请林公公,跟兄弟几个露露本事,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林杏笑了一声:“都是讹传,讹传,赌钱这个东西哪有都赢的,左不过图个乐子罢了。” 梁洪哪里肯罢休,这位就是财神爷,不讹他点儿银子,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店了:“就是图个乐子,二总管就别跟咱家藏着掖着了,兄弟们都在值房候着呢。” 林杏站了起来:“既梁公公如此看得起咱家,那就玩两把,只不过,赢钱就别想了,如今咱家落到这种地步,还有个屁赌运啊,不定连裤子都得输了。” 梁洪嘿嘿一乐:“哪能呢,都输的光了腚,也轮不上您,您后头有回春堂那么大的买卖戳着,那就是金山银山啊,您就是躺着吃八辈子也吃不完,赌两把钱能输几个钱。”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虽说不信这位十赌九赢,万一呢,自己刚到手的银子不就又回去了吗,不能,骰子里做了手脚就为了圈他的钱,她就是运气再好,也赢不了。 骰子在林杏手里一过,就知道做了手脚,这倒省自己的事儿了,这永巷里就没好人,这些太监一个比一个坏。 玩了半宿,林杏一把都没赢,欠条打了快两千两了,林杏打了哈气,摆手:“不成了,不成了,困得睁不开眼了,今儿晚上咱家运气不好,等咱家睡醒了再捞本。”一步三晃的回屋睡觉去了。 看着林杏回去了,梁洪的徒弟小声道:“师傅这欠条他打的倒爽利,就不知道能不能支出来,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回春堂能只看着林公公写的纸条就支给咱们?” 梁洪:“这倒是,两千两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可有点麻烦了。” 他徒弟:“奴才倒是有个主意,明儿索性让林公公跟着奴才跑一趟,他是回春堂的股东,有他出面,别说两千两,两万两也支的出来。” 梁洪忙摇头:“他可是获罪发落到永巷来的,哪能出宫。” 他徒弟嘿嘿一乐:“林公公自然不能出宫的,您老不是跟采办处的掌事有交情吗,扮成采办处的小太监,出去走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了,碍不着什么事儿。” 梁洪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等天一亮,就去了林杏哪儿,拐弯抹角的说想置养老宅子什么的,意思就是要支林杏昨儿欠的银子。 林杏打了哈气,挺痛快的道:“去吧。” 梁洪咳嗽了一声:“那个,二总管,咱家这琢磨着,两千两也不是小数,您要是不出面,只怕不稳妥。” 林杏目光一闪,知道机会来了,却仍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老梁啊,咱家如今可是罪人,这永巷都出不去,怎么出面?” 梁洪:“这个也不是没法子,就得委屈二总管一下,扮成采办处的小太监混出去,支了银子就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 林杏为难的道:“这不好吧,万一让人发现,只怕要连累梁公公。” 梁洪忙道:“二总管放心,咱家跟采办处的掌事颇有交情,这点儿事儿容易办,走吧,赶着早出去,不到晌午就能回来。” 林杏万分不情愿的换了身小太监的衣裳,跟着梁洪的徒弟出了宫。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林杏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竟冒出几分不舍来,急忙摇摇头,不舍什么啊,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一回可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老娘拜拜了…… 第83章 再见杜庭兰 林杏正琢磨怎么摆脱梁洪的徒弟张平呢,下药不大明智,大白天的把人弄晕,更招眼,忽瞧见前头拐角赌坊的招牌,眼睛一亮,拽了张平一把:“我说张哥,咱们今儿出来的早了,这个时辰回春堂还没开门儿呢,咱们这会儿去了,大冷的天儿,还得在门外头等着,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还有半个多时辰呢,不得冻透了啊。” 张平一琢磨,是啊,自己师傅着急拿银子,一早就让他们出来了,可人家买卖家哪有这么早开门的,一时也没了主意,看向林杏:“要不,咱先找个茶摊坐会儿?” 林杏嘿嘿一乐:“茶摊子怪冷的有什么意思,咱不如去哪儿耍几把。”说着,指了指前头的赌坊。 宫里的太监没有不好赌的,一见那个大大的赌字 ,张平就觉手心直痒痒,摸了摸腰里的荷包,动了心:“反正也不耽误正事儿,咱先去哪儿暖和暖和。” 两人进了赌坊,赌坊的买卖极红火,一大早就塞的满满当当,估摸都是从昨儿夜里就开始赌的。 赌徒都有一个共性,不把口袋里的钱都输光了,是绝对不会走的,就算输光了,还有衣裳家当呢,再不济,把自己的婆娘孩子压上,一上了赌桌什么亲情人性都丢脖子后头去了,眼里盯着的只有骰子,不赌的家破人亡,不算完事。 张平虽说常出来走动,赌坊却还是头一回来,给林杏拖着挤到了一个赌桌前,林杏从腰里抠出一个银锭子仍在桌上,喊了声:“压大。” 庄家眼睛一亮,看了她一眼,熬了一宿,桌上这几个输的差不多了,到这会儿也都疲沓了,一见来了新人,出手就是一锭银子,顿时来了精神,大声招呼:“买定离手,可不兴反悔的,开了开了……”揭开骰宝,愣了愣。 张平顿时欢呼一声,忙扒拉林杏:“您让我玩两把,我来……” 林杏也不跟他争,挪了地儿,张平一上手就输了。 这赌钱有个怪圈,越输越赌,越赌越输,只因输了就想翻本,结果就是没翻了本,输的更多,输的越多越不甘心,就陷进了欲罢不能的怪圈。 张平上了套,就输了三把赢了一把,再往下都是输,越输越上火,越上火越输,把自己的银子输光了,就找林杏要。 没一会儿,林杏忙拉扯他小声道:“我这儿可也没银子了,咱走吧,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别耽误了正事儿。” 张平正在劲儿上,哪肯走:“银子没了怕什么,这么着,我打欠条,一会儿翻了本儿还上,不就得了。” 庄家打量两人的衣着,说话的声气儿,就知是宫里出来的,这宫里出来的太监可都是财主,万岁爷家里好东西多,随便倒蹬出一件半件儿的,就值老钱了,而且能出宫来的,都是主子跟前有点儿闹的,这可是一条财路。 想到此,客气的道:“您要是银子不凑手,咱们庄家先借给您也成,不要利息,回头您翻了本儿还上就成 ,去叫账房过来,给这位爷取银子。” 不一会儿,来了个四十多的男子,个子矮小,下巴颏留着两簇山羊胡,一双小眼睛眯缝着,瞧着就精明,看了张平一眼:“这位爷打算借多少银子?” 张平看了林杏一眼。 林杏道:“先借一百两好了。” “ 得咧。”账房答应一声,取出狼毫笔在舌头尖上顺了顺,刷刷几下就写了张借据,张平按了手印,一百两银子就到了张平手里。 这银子到手了利落,输起来更利落,不一会儿就写了一沓子借据。 林杏见时辰差不多了,拽着张平劝:“回春堂开门了,咱还是办正事要紧。” 张平想起自己的师傅,也不敢再耽搁,从赌桌上不情不愿的下来,刚要往门外走,给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拦住了去路。 庄家从后头过来,手里掂着一沓子借据:“我说您二位这么走哪行,是不是得先把借的银子还上。” 张平这会儿才算醒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赌兴上来,按了不知多少回手印,这会儿算算,怎么也得有一千两往上了,借了这么多银子,可怎么填啊。 不免有些慌神:“你,你们这是黑赌坊,哪有说赌钱不赢的。” 庄家冷笑了一声:“这位爷是要闹事儿不成,咱们开的是买卖,赢不了那是您的运气差,赖的着别人吗,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凭我手里这沓子借据,打到衙门也占理,怎么着,要不咱们衙门里过过堂去。” 张平刚要说什么,给林杏拽到一边儿:“你可别犯糊涂,咱们怎么出来的都忘了不成,这要是惊动了衙门,有咱们的好儿吗。” 张平这才想起来,林杏还是永巷里的犯人,弄到衙门去,翻出来,自己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不免着急起来:“他们摆明了就是讹咱们,一千多两银子呢,我从哪儿弄去。” 林杏拍了拍他:“银子倒是小事儿,咱们今儿出来不就是取银子吗,你莫非忘了。” 张平一拍大腿:“是啊,一着急怎么忘了这茬儿了。” 却想起什么,期期艾艾的道:“可那两千两银子是我师傅的,要是我给私自挪用了,我师傅哪怎么办,恼恨起来非踢死我不可。” 林杏笑了一声:“这话说的就远了,咱家跟张公公一见面就投缘,一千两银子算什么,哪比得上咱哥俩的交情,要不这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前头回春堂取了银子回来,把赌账还上,也就是了。” 张平忙点头:“那你快点儿去,时候不早了,耽搁了回宫可就坏了。” 林杏答应着:“成,你放心吧,我去去就回。”把张平丢在赌坊走了。 庄家一看有人出去拿银子,自然不会拦着。 林杏从赌坊出来,还去什么回春堂啊,直接抄胡同往城门奔吧,只要出了京城,外头天大地大,往哪儿找自己去啊。 刚拐进小胡同,迎头过来两个黑衣人,直勾勾冲着自己来了,林杏暗道不好,掉转头想跑,一个黑影闪过,鼻子上捂了块帕子,林杏眼前一黑,心说,真他娘倒霉,这是遇上绑票的了。 不说林杏被人弄走了,先说张平,在赌坊里等着林杏,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赌坊的一开始还挺上心的招呼他,后来眼见着时候越来越长,天都快暗了,仍不见拿银子的回来,便开始不耐烦起来,推了张平一把:“那小子倒是还能不能回来,别是趁机跑了吧。” 张平忙道:“不能,不能,不瞒您,刚那位是乾清宫的二总管,万岁爷跟前儿的红人,回春堂有他入的股,最不缺银子,您几位再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能回来。” 张平这么一说,庄家更觉他们是蒙事儿了,撇撇嘴:“你蒙谁呢,当我们傻怎么着,刚那位瞧年纪也就十五六的样儿,即便再得意,在宫里至多也就是个管点儿事儿的小头目,那些掌事的太监总管,哪个不是五十往上的,更何况,乾清宫可是咱万岁爷起座的地儿,御前二总管那更是万岁爷跟前儿伺候的人,能用这么个小毛孩子吗,别以为你们是宫里的,就能欠账不还,今儿爷把话撂这儿,就是打到万岁爷跟前,也得还银子。” 张平汗都下来了:“您别急别急,我真没糊弄您几位,刚那位林公公别看年纪不大,可有个别的本事,万岁爷稀罕的不行。”说着挤挤眼。 庄家眼珠子转了转,琢磨刚那小子是长得挺漂亮,刚一进来的时候,自己心里都痒痒了一下,那张脸比外头那些小倌都好看,莫非万岁爷也好这一口? 想着,猥琐了笑了两声:“咱们万岁爷倒会挑人儿,那位一瞧就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张平忙道:“可不是吗,您是不知道,万岁爷跟林公公吃住都在一处,后来不知怎么坏了事儿,才发落到永巷里头来……”话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头,自己怎么嘴一快,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庄家一听脸色就阴了下来:“闹半天,你这儿糊弄老子呢,这坏了事儿的,别说什么二总管了,就是一品大员也他娘白搭,昨儿的风光算个屁啊,就算是只凤凰落了架,也是连鸡都不如,宫里的永巷谁不知道是关罪人的,这都获罪了,还他娘往哪儿还银子去,你们这是成心跑老子这儿找便宜来了。” 一把把张平推搡在地上:“给我照死了揍。” 旁边两个大汉抡起拳脚连打带踹,揍的张平哎呦哎呦的叫唤,实在挨不过,忙道:“有银子,有银子。” 庄家抬抬手,大汉退到一边儿,庄家蹲下把张平揪了起来:“有银子怎么不早说,真是个找揍的。” 张平刚一要摇头,见庄家脸色一阴,吓的不行,忙道:“我虽没银子,刚走的那位却是回春堂的大股东,要不,您跟着我去回春堂走一趟。”话刚出口,迎头就挨了一拳:“你他娘当老子傻啊,回春堂什么买卖,那是朝廷供奉,万岁爷都赐了御药方子,老子跑回春堂要账,不是活腻歪了吗,跟老子玩儿这个花活儿,真有你的,给我打,狠狠地打。” 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账房一瞧不对头,忙低声道:“这位可是宫里的人,要真闹出人命,也不是玩的,不如这么着,先放他回去,宫里的宝贝多的是,弄个一两样出来抵账,不就得了,要是把他打死了,惹了麻烦不说,咱的银子不也黄了吗。” 庄家一琢磨,可不是吗,要这小子真是个泼皮无赖,打死就打死了,不过破费个麻袋,装起来拉到城外往乱葬岗子上一扔,喂了野狗也干净。 可这小子是太监,太监进出宫都有腰牌时辰的,到时候没回去,可是大事,若是查下来,真够自己喝一壶的。 忙叫停了打手,见张平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吓了一跳,叫账房试着探了探鼻息,账房手伸了过去道:“有气儿。” 庄家松了口气,叫人扶起张平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的,才缓过来。 张平真给打怕了,虽说宫里的板子更厉害,可自己机灵,运气好,自打傍上梁洪这个师傅,就没挨过,今儿挨的这顿臭揍,差不点儿就要了他的小命,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是疼的,真怕再挨打,吓得缩成了一团。 庄家看了他一眼:“这么着,你实在没银子,我们打死你也没用,这会儿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宫吧,不过,这账不能烂,咱们就以一个月为期,你要是没地儿弄银子,就从宫里踅摸点儿东西,不拘什么,哪怕碟子碗的都成,顶了账,咱们这事儿就算两清了,不过,若你打量着回了宫就能赖账,那咱们就得说道说道,我这儿有你按手印的借据,往衙门里一送,到时候,你一个太监出宫赌钱,可是杀头的罪过,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是你的小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放他走。” 得了话儿,张平忙着出了赌坊,见日头都快落下去了,从前往后想了一遍,心知是着了林杏的道儿。 这进了永巷,基本就算完了,之前再受宠也没用,林杏这是觉着没了指望,才找机会出宫的,这小子真他妈不是人,合着,把自己跟师傅都算计了进去,如今想想,林杏在宫里可是有个十赌九赢的名声,怎么到了永巷就成了十赌十输,分明就是用银子吊师傅的胃口呢,输的银子多了,师傅自然会想法让她出宫取银子,这小子趁机一走了之。 自己师徒俩偷鸡不着蚀把米,这出宫的时候是俩人,回去却变成了一个,那些宫门的侍卫,也不能放过自己,干脆也跑吧,虽说太监逃宫是死路一条,但不逃也是个死,逃了没准还有条活路。 拿准了主意,踉踉跄跄往城门去了。 再说梁洪,这儿正做发财梦呢,琢磨这两千银子到手之后,先置所宅子,再买俩胖丫头养在宅子里,等过几年活动活动路子,放个恩典出去,抱着胖丫头养老,那日子岂不比在宫里头当奴才强。 而且,有林杏这个财神,两千两算什么,只要回春堂在,银子还不手到擒来,越想越美,可眼瞅着过了晌午,还不见人回来,有些坐不住了。 又一琢磨,林杏是回春堂的股东,这好容易出宫,回春堂自然得好生待承着,估摸是摆了好酒席招待呢,吃了晌午饭,肯定就能回来了。 可眼见着日头偏西了,还不见影儿,可真急了,正要去采办处问问,迎头就见成贵引着一人进了永巷。 待等近了,瞧见那明黄的龙袍,直把梁洪吓得魂儿都没了,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奴,奴才梁洪恭迎圣驾。” 成贵心里不免叹息,本来还想着让林杏在永巷里受几天罪,就知道万岁爷的好了,等再放出来,怎么也能收敛些性子。 成贵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最知道底下什么德行,别管之前多风光,一旦获罪那就没人拿你当个人看,这宫里的奴才都是攀高踩地的主儿,尤其以梁洪为最,这老家伙又贪又阴,林杏再精明,想在梁洪手里混好日子也难。 可就是没想到,万岁爷这么舍不下,这满打满算的才过去一宿,就惦记的不行了,就林杏这个罪过,换个人都够的上活刮了,发落到冷宫真算是运气,不是万岁爷心里顾念着,这会儿都片成鱼生了。 可就罚的这么轻,万岁爷心里还是过不去,先开头气的那样儿,昨儿成贵从永巷回去的时候,就见万岁爷木呆呆坐在窗下,直勾勾望着炕桌上林杏喝了一口的茶碗,一动不动,仿佛成了座泥雕。 见自己进来也没动劲儿,只是开口问了一句:“她,可跟你说了什么?” 万岁爷这一开口,成贵就知道,是想听林杏服软呢,只要林杏说一句软乎话,估摸立马就能从永巷里头放出来。 这男女之间的事儿还真没法儿说,万岁爷如此杀伐果断的一个人,之前后宫多少娘娘,也没见万岁爷多瞧谁一眼,十天半个月的才招寝一回,即便招寝,也不过是应付差事,草草完事就让敬事房送出来了。 这么个冷性的万岁爷,一遇上林杏就变成情种了,热的都烧成了一团火,哪还有半分冷性子,一时一刻都恨不能在一块儿,心心念念的盼着林杏生个皇子。 成贵真心觉得,在林杏跟前的万岁爷就跟外头那些小家里头疼妻子的丈夫,没什么两样儿,就盼着跟林杏过日子。 有时候,成贵在旁边瞧着万岁爷那下气的样儿,都腌心,堂堂的真龙天子,万乘之尊,摆弄女人的臭脚丫子,还摆弄的有来道趣自得其乐的,真叫人看不下去。 就这么着,也没把那丫头给捂热乎了,成贵琢磨,林杏腔子里那颗心真不知是什么材料的,就算是块石头,万岁爷这么天天捂着,也该捂热乎了吧,除非那位根本就没心。 见万岁爷这样儿,成贵真为难上了,要是自己把实话说了,不等于上赶着往万岁爷心窝子上捅刀子吗,林杏那样儿,别说服软了,一点儿后悔的意思都没看出来,反而挺悠哉的,进了永巷跟逛前门大街似的,还不停的左右打量。 自己说了实话,万岁爷能扛得住吗,要真是一怒之下丢开手还好说,就怕丢不开,还把万岁爷气个好歹儿的。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悠着点儿,咳嗽了一声:“奴才瞧着林公公有些悔意,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服软,想来在永巷待上几天,磨了性子,就想起万岁爷的好来了。” 皇帝却摇摇头:“你别哄朕了,朕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还不知她的性子,这丫头是个主意正的,拿准了主意,十匹马也拖不回来,她自来就不想留在宫里,哪会服软。” 成贵:“奴才也想不明白,后宫那么多嫔妃也没见谁想出宫啊,莫说万岁爷如此爱小林子,就算那些没有皇宠的,也没说想出宫的,怎么到了小林子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皇上出了会儿神儿:“朕先开头也想不明白,后来慢慢却明白了些,小林子跟后宫的嫔妃不一样,或者该说跟咱们大齐的女人都不一样,她聪明机变,有一身高明的医术,她年纪不大却极通世俗人情,有手段有心机,却又是个善性儿的丫头,哪怕对那些想害她命的,也下不去狠手,想想后宫那些表面柔弱,风吹吹就倒的嫔妃,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的,何曾像小林子这般。” 成贵:“奴才也觉着奇怪,一开始奴才也以为林公公是个有手段的,可这品到后头,方才发现,林公公的手段看似狠辣,却把人命看的极重,许是医术高明的原因,大夫都讲究个济世救人,所以才这般善性。” 皇上哼了一声:“马元之难道医术差吗,朕怎么没瞧出他的善性来,倒是一肚子坏水,变着法儿的跟小林子过不去。” 成贵摸了摸鼻子,心说,听万岁爷的意思,还因为马元之陷害林杏气不忿儿呢,马元之可死的够惨了,万岁爷让杖毙,侍卫们哪还会留情,一棍子下去打了个脑浆迸裂,连个囫囵脑袋都混不上,连带的孙济世这个师傅也受了牵连,挨了二十板子,孙老头年纪可不小了,这二十板子即便要不了老命,也去了半条,可见万岁爷心里多恨马元之。 慧妃有句话倒是说着了,万岁爷这是摆明了迁怒啊,明明是林杏惹得,万岁爷不舍得把林杏怎么着,满腔怒火都发到了别人身上。 提起慧妃,成贵忽然想起来件事儿,刚回来的时候,浣衣局的人来报信儿说慧妃碰死了,成贵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底下这帮太监都是无法无天的主儿,最能糟践人,慧妃之前协理六宫的时候,为了卖弄本事,在玩岁爷跟前儿卖好儿,没少得罪底下的奴才,如今倒了霉,还能好的了吗,一准儿是受不了作践,才一头碰死的。 想着,开口道:“万岁爷,刚浣衣局来报,说慧妃娘娘碰死了。” 皇上皱了皱眉,只嗯了一声:“知道了。” 成贵就明白了,这是没恩典,获罪的嫔妃没恩典就跟奴才没两样儿,死了也甭想风光大葬,跟宫里万千的奴才一样,裹吧裹吧送恩济庄烧了完事儿,这也是受了太后的牵连。 万岁爷对太后那是恨到极处了,这么多年过来,好容易除了这个死对头,连带对身为太后侄女的慧妃,也不会有半分怜惜,说起来真叫人叹息,那么个要强的,落了这么个凄惨的结果。 万岁爷如今满心里都是林杏,哪顾得上别人的死活,忽听皇上道:“朕有时总觉着,小林子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她所思所想都跟别人不一样。” 成贵想到什么开口道:“说起来,安家大夫人不是林公公的同乡吗,奴才瞧林公公也就对安家大夫人不一样,比起婉贵人,更像亲姐妹儿,估摸安大夫人应该了解林公公的想法,据奴才所知,安家大夫人自产子之后,一直在京里休养,未回冀州府,万岁爷要实在丢不开,不如传安大夫人进宫问问,找着褃结儿,解开就容易多了。” 皇上深觉成贵的话有些道理,自己跟小林子总这么僵着,总不是个结果,这也跟看病似的,得先找着病因,才好对症下药。 想到此,开口道:“你去一趟安府,就说朕惦记着御厨大比上大夫人做的那几道佳肴,若大夫人得空,请进宫来指点指点御厨。” 成贵得了旨意忙着去了,一路都再琢磨,万岁爷真是爱屋及乌,说到底儿,大夫人就是个厨子,能得万岁爷一个请字,真是天大的造化,若不是念着小林子的面子,断不会如此客气。 成贵到安府的时候,安嘉慕正因为儿子跟自己媳妇儿闹别扭呢,觉着嘟嘟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在他媳妇儿肚子里头,耽误他的好事还罢了,好容易生出来,却仍不消停,奶妈子丫头一大堆在后头跟着,偏就粘着娘,弄得自己想跟媳妇儿亲近都没机会。 如今安大老爷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小子这么讨嫌,当初还不如不生呢,就自己跟媳妇儿过日子多滋润啊。 而且,自从有了儿子,自己在家里更没地位了,先头他媳妇儿眼里,只有做菜跟当好厨子,好容易让自己感化了,偶尔看自己两眼,谁知儿子一生出来,自己又靠后了。 气上来,不敢跟自己媳妇儿发脾气,也不能收拾讨嫌的小子,倒不是他疼儿子,而是怕过后他媳妇儿知道,把自己赶出来,到时候,自己可真没地儿哭去了。 满心的委屈没处发泄,只能过侍郎府来找自己的兄弟发牢骚。 安侍郎好脾气,又自来敬重自己的大哥,不管他大哥发什么牢骚,都能好声好气的听着,一见大哥来了,忙让妻子预备酒菜,哥俩在书房里一边儿喝酒,一边儿说话。 安大老爷心里头憋屈啊,喝着喝着就醉了,安侍郎叫人扶着到客房安置。 安大老爷这一觉睡到过了下半晌,才醒过来,醒过来想起自己媳妇儿,忙往家奔,一回府才知道御前大总管成贵来了,把自己媳妇儿宣宫里头给皇上做菜去了。 大老爷一激灵,酒全醒了,他倒不是怕皇上会看上安然,是忌讳林杏,那不男不女的死丫头,总惦记着拐着自己的媳妇儿跑路,真是满肚子的坏心眼子,皇上虽是圣明之君,可也架不住枕头风,万一一犯糊涂把自己媳妇儿留在宫里,自己找谁哭去啊。 忙不迭的往宫门走,虽说他是白身,却因赈济灾民有功,皇上特赐了一面金牌,既可免死,也可面圣。 不过却没用上,到宫门的时候,正看见御前的焦四儿亲自送着小媳妇儿出来,忙迎了上去,也不管旁边侍卫看着呢,搂在怀里又是看又是摸的,打量了好几遍,弄得焦四儿都有些脸红,心说,这两位孩子都生了,怎么还这么腻乎,咳嗽了一声:“既然大老爷来了,咱家就不送了,您二位走好。”转身回去了。 安大老爷把媳妇儿抱上马车,忙问:“好好的怎么想起传你进宫做菜了?是不是林杏递了什么谗言?” 安然白了他一眼:“林杏可是我姐,还能害我不成。”想起皇上的样子,不禁感慨的道:“便贵为九五至尊,沾上情字,也跟凡人没两样。” 安然一句话大老爷就明白了:“是林杏跟皇上闹别扭了,要我说,那丫头就是个祸害。”见自己媳妇儿脸色不好看,忙道:“我说着玩的,那丫头好的紧,是天下一等的好人,这样成了吧。” 安然忍不住笑了一声,却又想起什么,叹了口气:“林杏跟我不一样,我爹娘虽先后都去了,可她们在世的时候,对我很是疼爱的,林杏的父母是活的好好,却还不如死了呢,从没尽过一天为人父母的责任,把林杏丢在林家不闻不问,十几年连面儿都不见,直到林爷爷过世,两人倒是来了,却是来争林家的财产,灵堂上好一顿大闹。 莫说林杏,我在旁边看着都寒心,这哪是父母,连陌生人都不如,没有亲情,没有人性,眼里只盯着钱,好在那时林杏已经十八了,照着林家的家规,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把他们赶了出去,一个人撑起了林家,林杏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担当的女人,老天几乎给了她一切,唯独缺少亲情,也造就了她凉薄的性情,这样的性情平常还好,一旦遇上情字就麻烦了,若是遇上个有耐心的,日积越累的,慢慢的感情深了,或许就能接受了,可对方还是皇上,我真替她担心。” 安嘉慕亲了亲她:“别担心了,那丫头精着呢,据我所知,皇上极爱那丫头,即便有些波折,又怕什么,就像我们,如今想想那些波折,其实是考验,正是因为有了那些波折才会更加珍惜如今的幸福。” 安然心里一片温软,靠在他怀里:“我有些想家了呢,过几天林杏这儿安稳了,咱们就回冀州吧。” 安大老爷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琢磨,以林杏脾气,估摸跟皇上还有的折腾呢,自己媳妇儿夹在中间可不妙,还是找个机会躲躲吧,那可是皇上,真要是急了,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啊。 估摸这会儿已经闹出事了,不然,皇上也不会召自己媳妇儿进宫,这林杏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皇上得多想不开啊,竟看上这么个女的。 皇上是想不开,安然虽不好说明白,却也点给了皇上,说林杏是因自小朝不保夕的遭遇,故此极度缺少安全感,也不会轻信任何人。 安然几句话,皇上就明白了,在暖阁里对着窗户想了一宿,想起小林子从小的遭遇,心里越发心疼,哪还记得之前的错处,恨不能立时就把林杏接回来,奈何转天有大朝会,又遇上番邦使者来朝,皇上召见,赐宴,一直折腾到日头快偏西了,才算腾出身子来。 都没回暖阁,直接就奔着永巷来了,见了梁洪就问:“小林子呢?” 梁洪哆嗦成了一个,上下牙直打架:“回,回万岁爷,林,林,奴才死罪啊……”实在编不下去,人都不见了,自己能怎么遍,知道自己老命休矣,只得把实话说了:“万岁爷,林公公没了。” 皇上只觉脑袋嗡一下,抬腿踹了过去:“你说什么?好端端的人怎会没了?” 梁洪忙趴过来:“林公公说想出宫办事儿,奴才不敢不应,就放她出去了。” 皇上冷冷看了梁洪一眼,吐出两个字:“杖毙。” 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道:“小林子你真有胆子跑,你就是跑到天边儿,朕也能把你捉回来。”转身往乾清宫走,一边儿走一边道:“速招九门提督进宫。” 再说林杏,醒过来的时候,迷糊了一阵,感觉晃晃悠悠像是在马车上,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横抱在怀里。 马车里黑布隆冬,车轮子过了个沟坎,晃了两下,车窗的帘子开了一条缝,月光落进来,看见了抱着自己的人,竟是杜庭兰,这家伙怎么还没死?不说让暗卫给射成筛子眼儿了吗。 杜庭兰低头看着她:“婉儿这个表情可伤了庭兰哥哥的心,费了这么多功夫,才等到婉儿出宫,你说庭兰哥哥容易吗,难道婉儿不该高兴,为了我们久别重逢,哥哥这些日子可是天天都在想着婉儿呢。” 林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杜庭兰既然能躲过暗卫的天罗地网,并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京里,可见其势力并未被全部拔除。 想想也合理,杜家父子经营数十年的谋反大计,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拔除干净,底下枝枝蔓蔓的不知还有多少呢,这么费尽心思的逮自己,是什么目的? 林杏可不是蠢货慕容婉婉,自以为聪明,所谓的前朝公主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无论杜庭兰还是杜方兴,从来没拿前朝当回事儿。 早过去二百多年了,能想起前朝是怎么回事儿的人都没几个了,前朝公主算个屁啊,国都没了,又哪来的什么公主。 杜家父子费心心思找了慕容氏遗孤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备用,若是福王私生子这个身份不好用,就直接祭起前朝的大旗,也算有个名正言顺的造反理由。 如今事败,给朱毓一锅端了,即便杜庭兰侥幸脱逃,也成不了事了,按理说,应该赶紧跑的越远越好,却躲在京城逮自己,这件事怎么想怎么瘆的慌。 想起自己之前干的事儿,估摸这杜庭兰是恨坏了,如今自己落到他手里能有好儿吗,用脚后跟儿想也知道答案。 林杏眨眨眼:“那个状元郎,之前的事儿都是误会,误会,我那是跟你闹着玩的,谁想皇上就当真了,把你下大狱,问了斩监侯,你不知道,后来我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天一宿,求万岁爷赦了你,可皇上说你们父子要谋反,暗卫早就拿住了证据 ,不过就是借着那天的由头,把你关起来,再用你当饵诱出你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 我当时急的啊,起了满嘴的燎泡,虽说我进宫当了太监,到底跟大公子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不同,在宫里有时候,想起小时候大公子对我的好,真是感激的不行,恨不能给公子做牛做马才好,哪能眼看着公子殒命呢,恨不能自己代替公子。 想传个消息出去吧,谁知皇上奸诈阴险,早知道了我跟婉婉的身份,把我们姐俩儿关起来了,我难过的哭了三天三夜呢,漫天神佛都求了个遍,即便他们都说公子被暗卫射死了,我却不信,公子是有菩萨保佑的贵人,怎可能轻易就死了,果真菩萨灵验,回头我一定多抄几卷菩萨经,谢菩萨庇佑大公子,阿弥陀佛。” 说完,垂着眼用余光度量杜庭兰的神色,可惜车厢里太黑,靠着车窗偶尔照进来的光线,真瞧不清。 正忐忑呢,外头一个女声传来:“大公子,前头一个菩萨庙。” 杜庭兰嗯了一声:“那就先进庙里安置一宿,多给几个银子,要个单独的院子。” 女声应了一声。 杜庭兰低头看林杏:“婉儿果然生了张金口,说到菩萨就到了菩萨庙。” 林杏呵呵笑了两声:“那个,我这是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眼珠子转了几转,琢磨一会儿到庙里再想招儿吧,横竖不能坐以待毙,真他娘不知自己这是什么命,好容易出了皇宫的虎穴,又进了杜庭兰的狼窟,如今自己这条小命真悬了。 林杏觉着,自己这么躺在他怀里不大好,虽说在美男怀里的滋味不错,可自己前头可害了他,被他抱在怀里,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 刚想动动,却发现浑身无力,心知被下了药,琢磨杜庭兰费尽心思把自己掳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要是想报复,估摸这会儿自己早跟阎王爷喝茶去了 。 既然不想让自己死,肯定另有目的,自己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林杏挺有自知之明,对于如今的杜庭兰来说,慕容婉婉或许更有用些,自己就会看病,能顶什么用。 感觉马车停了下来,林杏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仿佛刚才那个女的跟庙里的和尚说要借住一宿,估计添了不少香火钱,和尚挺痛快的答应了 。 那个女声回来禀告之后,杜庭兰把她裹在斗篷里抱下了车。 林杏想看看是哪儿都看不见,整个蒙在杜庭兰的斗篷里,好容易见了亮儿,已经进了屋。 第84章 女人的嫉妒 林杏略打量了一下四周,估计是寺庙里用来供借宿客居的屋子,摆设极为简单。 杜庭兰把她放在炕上,温暖眼珠转了转:“那个,我有些内急,能不能方便一下。” 杜庭兰:“婉儿又想逃吗?” 林杏尽量保持无辜的表情:“这黑灯瞎火大冷的天儿,能往哪儿跑 ,我是真内急,要是再不方便,可就拉裤子里了,我自己倒没什么,就怕大公子受不了。” 杜庭兰看了她一会儿:“婉儿这性子倒实在。” 林杏:“不是我实在,我说的是事实,别的都能忍着,唯有这屎尿它忍不住啊。” 杜庭兰:“婉儿实在太聪明,庭兰不得不防,对不住了。”说着,伸手却解她的衣裳。 林杏定定看着他:“大公子是不是急了点儿,好歹也得洗洗吧,咱家这几天在永巷里,可没得洗澡的机会,这臭味我自己都受不了。” 杜庭兰轻笑了一声:“原来婉儿如此迫不及待,不过,这里是菩萨庙,庭兰便再想跟婉儿亲近,也不能亵渎菩萨。” 林杏暗暗松了口气,却见他已经把自己的衣服解开了,不禁道:“大公子莫非是想过眼瘾。” 杜庭兰咳嗽了一声,把她的袍子脱了下来,翻出里袋里藏得药包,放到一边儿:“婉儿身上的机关太多,庭兰不得不防。” 林杏:“大公子要是不放心,干脆把我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吧。” 杜庭兰俊脸有些微红,林杏心说,也不知真的假的,到这会儿了还脸红个屁啊。 杜庭兰有些不敢跟林杏对视,微微别开头拍了拍手,从外头进来个丫头打扮的女子,还是个熟人。 林杏嘿嘿一乐:“桂儿姑娘越长越漂亮了。” 桂儿跟在寿春的时候不大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射出的光却跟刀子似的。 林杏记得在寿春总督府自己逗她的时候,她还会脸红呢,如此看来,这丫头也是个影后级的人物,当时自己还真以为她是个普通丫头呢,可见杜府就没有普通人。 杜庭兰:“服侍姑娘更衣。”撂下话出去了。 桂儿倒是比杜庭兰强多了,转手就把林杏脱了个精光,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套女子的衣裙,要给林杏换,林杏忙道:“这个咱家穿不惯,要不换件别的吧,小厮的衣裳也成,咱家不挑。” 桂儿没搭理她,三两下给她穿上,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放到茶碗里溶开,给林杏灌了下去,也不知什么神仙药,喝下去林杏就感觉手脚能动了,刚从炕上起来。 桂儿冷声道:“跟我来。” 林杏跟着她出了屋,往院子角的茅厕去了,庙里的茅厕还算干净,只不过比较简陋,而且,桂儿也跟了进来。 林杏抬头看了她一眼:“桂儿姑娘,咱家拉屎可臭,一会儿熏着桂儿姑娘,多不好,要不,桂儿姑娘出去等我。” 桂儿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仍然直勾勾盯着林杏,林杏无奈了。 林杏哪是要拉屎啊,是想看看能不能找机会逃出去,从桂儿死盯着自己的意思来看,自己想跑几乎不可能。 看来杜庭兰这厮吃一堑长一智,学精了,。 林杏不情不愿的从茅厕出来的时候,杜庭兰正立在院子当间,抬头望天,一副文艺青年的范儿。 林杏也往上瞄了一眼,天上弦月弯弯,旁边零星几颗星,镶嵌在天幕上,颇有几分零落之感。 林杏得说杜庭兰的确颇有姿色,一席儒袍,领口出了黑狐狸的毛边儿,背手而立对月长叹,很好的诠释了君子如玉这四个字。 林杏欣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屋,大冬天儿的,寒风烈烈,刮在身上真有些刺骨,尤其自己穿的这身好看是好看,却不实用,几乎挡不住什么风寒。 刚要绕过杜庭兰进去,杜庭兰却叫住了她:“今日月色倒好,婉儿可否陪庭兰赏月。” 林杏想不陪,可桂儿拦在她前头,明显就是强迫中奖,只得站住笑了两声:“大公子倒真有雅兴。” 杜庭兰:“婉儿觉不觉得这野庙里月亮更皎洁一些?” 林杏翻了白眼:“大公子是糊涂了,这月亮在哪儿看还不都一样,只不过这个野庙里简陋荒凉,公子才会觉得月亮更皎洁些,其实不是月亮变了,是公子赏月的心境不一样了。” 杜庭兰愣了愣,侧头看向林杏:“听人说婉儿是凤命。” 林杏心里咯噔一下,琢磨怎么提起这个来了,杜庭兰不是听了钦天监那老头的胡说八道,才绑自己的吧,莫非到了这种地步,这位还惦记着当皇上呢,这不疯了吗。 林杏:“大公子说什么,咱家不明白,咱家从来不信命,咱家就信自己。” 杜庭兰却没理会她,继续道:“蜀中有个鸭子河,据说那里有龙脉,大齐圣祖皇帝就是从得了哪儿的龙脉,才打下了大齐江山,这个圣祖志里有过详尽的记载。” 林杏想起上回去钦天监的时候,陈时继跟自己说的那篇话,貌似就是杜庭兰说的这个什么鸭子河,莫非他要进川。 若如此,自己倒便宜了,本来自己就想去看看,那个鸭子河是不是有穿回去的时空通道,如今杜庭兰绑了自己,倒省事了。 林杏这会儿终于明白,自己这番祸事都是从钦天监那个神叨叨的老头儿的嘴里头来的,指望古人相信什么人定胜天绝无可能,古人对于命数极为执着,不管是祸福都喜欢归到命上。 林杏就不明白,当皇帝有那么好吗,是坐拥天下九五至尊,享着天下独一份的尊荣,却也担着相应的责任和义务。 朱毓总说他自己是孤家寡人,觉得天下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百姓,朝臣,后宫的嫔妃……都想从他身上榨取自己想要的利益。 这其实无可厚非,人活着就两个字,名或利,要是真能做到无所求就不是人了,就算高僧也想着怎么把信徒发展的更多,地盘圈的更大,所以说,这个世上的人,根本就没有无所求的。 杜庭兰这是觉得自己的势力无法跟朱毓抗衡,就开始指望这些胡说八道的命理之说了。 林杏是不信什么龙脉的,就她看,大齐的圣祖皇帝,就是一个颇聪明的军事家,龙脉什么的都是胡说八道。 杜庭兰却信,还非带着自己这个据说是凤命的人,去找什么龙脉。 林杏知道,自己说什么杜庭兰也不会放弃,这已经成了他失败人生的最后一丝曙光。 杜庭兰脱了斗篷披在林杏身上,揽着她温柔的道:“婉儿不觉咱们的命很像吗,你我注定了就该在一起,等咱们找到龙脉,也跟当年圣祖皇帝一样起兵,等到大事成就,婉儿跟我,咱们共享这万里江山,你是前朝公主,我是圣祖之后,天下哪还有比你我更名正言顺的呢。” 林杏很确定这家伙疯了,脑子绝对的不正常,就不琢磨琢磨,起兵谋逆是他说的这么容易吗,宁王手底下有数万兵马,大军一刀也如丧家之犬一般,溃败的不成样子,让逍遥郡王那么个弱鸡似的家伙,一刀砍了脑袋,连个全尸都没留下,这难道还不足以让杜庭兰认清形势吗。 更何况,杜庭兰既没宁王的名正言顺,也没宁王的兵力,造个屁反啊,好容易逃出来,哪儿凉快儿哪待着去呗,非上赶着找死,不是疯了是什么。 而且,这家伙自己疯了不要紧,还要给自己洗脑,当她傻啊,就给自己披个斗篷,说两句甜言蜜语,自己就一门心思信了他,还拿皇后来诱惑自己。 自己要是真有母仪天下的心思,把朱毓那家伙哄好了,不比杜庭兰这条道儿容易多了吗,何必舍近求远呢。 不过,林杏自然不能说出来,杜庭兰如今的状态跟疯子没什么两样,自己还是别惹他比较好,真惹急了,这家伙可是杀手组织的头子,随便一挥手,自己脖子上可爱无比的小脑袋就悬了。 也不能表现的太信他,杜庭兰这家伙多疑,要是他一说就信了,他反倒更怀疑,索性不吭声。 杜庭兰低头打量她一会儿开口道:“我知道婉儿不信,但鸭子河的龙脉却有其事,而且,蜀地富庶,咱们背靠龙脉,以蜀地为根基,再征讨天下也容易的多,婉儿聪明又精通医术,咱们去蜀地先开几个医馆,凭婉儿的本事,必然能收拢人心,龙脉,民心,俱在握,还愁天下吗。” 林杏暗暗点头,这家伙虽是个疯子,到底是状元之才,不是个草包,还知道收拢民心,四川的确是个要地,当初刘备不就是以蜀中为根基,一手建立了蜀国吗。 若天下纷乱,民心不顺,糟乱四起,杜庭兰这还真是个主意,可如今的大齐,可不是当初懦弱的东汉。 朱毓是明君,是千古难遇的明君,这一点林杏还是很明白的,朱毓这个人有相当的自制力,举凡有自制力的君王,都能成为明君。 即便朱毓也有负面情绪,有时候觉得天下的人都对不住他,但仍清醒的知道,该怎么治理这么大一个国家。 他提倡节俭,肃清吏治,任用贤臣,割除外戚,赈灾救民,以仁治天下,这些都是他为君的政绩。 他很勤奋,林杏在乾清宫的日子,他几乎天天都在批折子,召见臣工,极少有空闲的时候,朱毓总说天下人不理解他这个皇上。 林杏却觉得,老百姓没有傻的,谁让他们吃饱穿暖了,谁就是天,就连上次回春堂门口摆茶摊的老夫妇都感念皇上的恩德,可见朱毓的仁政已深入人心。 林杏不相信,还有谁能比朱毓更适合当皇帝,宁王不行,杜庭兰更不行,只不过,到了什么时候都有不甘心的,哪怕天下承平海清河晏,依然有人为了私欲谋反,太和殿上那张金光闪闪的龙椅太具诱惑力,只要有一点儿机会,就会有人前赴后继。 林杏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老天眷顾,时不时身边儿就有个美男陪,睡 ,以前是刘玉,宫里是朱毓,如今是杜庭兰,在这个野庙里,同塌而眠,哪怕杜庭兰足够君子,只是躺在自己旁边,也让林杏不踏实。 她很清楚,杜庭兰不是刘玉,哪怕刘玉是杀手,但他对自己有情,绝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更不是朱毓,朱毓虽说有些喜怒无常,对自己也有真心。 林杏又不是石头,谁对自己什么心思,还是知道的,朱毓即便比不上刘玉,对自己也相当不错,若他不是看犯人似的看着自己,或许自己也不会这么想出宫。 杜庭兰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么个人睡在自己身边,能睡着才怪,林杏几乎一宿没怎么睡,好容易天亮了,也该动身了。 林杏觉着自己运气有点儿不佳,就是想着跑路,提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几乎每件儿中衣里都缝着一张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林杏深知钱有多重要,所以始终预备着,不想,如今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别说银票了,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有,这也是林杏丢开了逃跑念头的根本原因。 就自己如今这样,身无分文,还颇有些姿色的,寒冬腊月跑出去能有好儿吗,林杏对于自己身上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早失了信心,就连自己那些保命的药包都没了,出去绝对死路一条,还不如跟着杜庭兰混呢。 也是到了第二天上路之后,林杏才发现刘玉那个姐姐也在,看意思像是个头目,听见桂儿叫她玉芝姐,名儿倒是挺好听,就不知姓什么。 这么看来,杜庭兰还挺会享福的,护卫有一半都是女的,还都是美人儿,平常能当保镖,到了晚上要是寂寞了,拽到床上解决解决需要,也方便,林杏颇有些猥琐的想着。 那个玉芝,林杏瞧不出来,但桂儿对杜庭兰肯定有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对自己如此厌恶,估计在这丫头心里,自己就是横刀夺爱的狐狸精。 朱毓登基之后,提升了商人的地位,以至于大齐的商业空前繁华,车队扮成行商也异常方便,提起朱毓,也不知这会儿怎么咬牙切齿呢。 林杏自认挺了解朱毓,他一直防着自己跑,如今自己却从永巷里逃了出来,肯定能把他气个半死,估摸着梁洪师徒俩是甭想活命了,也算自己做了件好事儿,免得云贵人那些永巷里的获罪嫔妃再遭罪。 就算云贵人曾经要嫁祸自己,林杏也觉得她是个可怜人,但愿梁洪死了之后,再来的管事,稍微有点儿人性。 想起朱毓,林杏琢磨着,如果鸭子河边儿上真有时空通道,自己穿回去,那天在暖阁就是自己跟变态见得最后一面,这么想着,竟还有几分不舍的感觉。 林杏摇摇头,如此才好,自己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她不是安然,可以为了一个男人甘心情愿的留在这里,她有自己的世界。 想着,不禁笑了一声,自己跟古代的皇上有过一腿,这事儿说出去估摸没人信,或许自己走了之后朱毓就想开了,广纳后宫雨露均沾,子孙昌盛,成贵那老太监也能放心了。 却不知道,如今成贵恨不能林杏赶紧回宫才好,自打林杏逃出去,就没影儿了,仿佛从没在这个世上存在过,走的一干二净。 张平第二天就抓了回来,这小子自知跑了林杏,回宫也是一死,干脆也跑了,却有些犯傻,你说往哪儿跑,也不至于第二天就抓回来啊,他非得往老家跑,刚出京城,没多远就给官兵逮个正着。 城门封了一天就开了,张平这样儿的都能跑出城,更何况林杏了,逮着张平,林杏那天出宫之后的行踪也就清楚了。 说到这个,成贵真佩服的五体投体,这小子太精了,原说到了永巷,怎么也得吃点儿苦头,哪想这位照样当大爷不说,还把梁洪给算计了,利用梁洪的贪财之心,出了宫,又诱着张平进了赌坊,欠下了赌债,以取银子为名,跑了。 赌坊的庄家被九门提督亲自压着进了宫,这辈子也没想到能踏进紫禁城啊,五大三粗的汉子,腿都软了,是被两个侍卫架着进去的。 进了乾清宫,见了皇上,差点儿没晕过去,一个劲儿的磕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提督大人喝了一声:“万岁爷问你话呢,快说。” 被提督大人一喝,差点儿吓尿了裤子。 皇帝摆摆手,站了起来,走到汉子跟前,温声道:“你不用怕,朕不过是想问清楚那天的事儿,你虽开的是赌坊,也算买卖人,只要没有作奸犯科,朕就不会治你的罪。” 汉子忙道:“小,小的有罪,小的在骰子里做了手脚,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小的做买卖不诚信,坑害了主顾,小的有罪,小的以前爬墙头去邻居赵寡妇家,偷看过赵寡妇洗澡,去海棠苑吃过花酒,还欠了街口屠户刘十斤猪下水的钱……” 零零碎碎,越说越多,提督大人见皇上脸色有些不耐,踢了他一脚:“谁让你说这些了,说那天林公公怎么去的赌坊?去赌坊做了什么?怎么走的?” 汉子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忙道:“那位公公瞧着是个行家,进来扔了一锭银子,就下了注,一把就赢了,旁边一个黑脸的公公,瞧着眼热,就挤开林公公,自己下了场,那位赌运却差,输了个精光,还不舍得走,小的就借了他一千两银子,也都输了,先头那个林公公说是回春堂的股东,能去回春堂拿了银子回来顶账,谁想这一走就没影儿了,小的瞧着时候呢,辰时三刻走的,一直到下半晌,天都快黑了还不见回来,小的怕耽搁了公公们回宫的差事,就把人放了,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小的想起来了还踹过拐角的馄饨摊,小的以后一定改,做个良民,万岁爷饶命啊……” 说着说着又拐回来了,听得皇上有些就啼笑皆非,挥挥手叫他下去,汉子哪还走得了,白等还是侍卫架着出去的。 出了宫门就堆乎了,账房带着伙计把人搬到马车上,刚要问怎么回事,就听东家说了句:“把之前欠的账无论大小都还了,骰子都换成好的,往后不许讹主顾的银子知不知道,咱得做有良心的买卖。” 账房傻了:“老板您不是发烧了吧,咱开的可是赌坊,要不讹银子,哪来的财路啊。” 汉子一瞪眼:“什么财路,从今儿起,咱们要做良民。” 账房推开车门,吩咐车把式:“先别回家了,去回春堂吧,老板病糊涂了。” 不说赌坊的东家怎么神叨,且说皇上,在地心里转了几圈,一拍桌子:“这前头的都查的明明白白,怎么人一出赌坊就没影儿了,难道小林能飞天遁地不成。” 提督大人心里这个无奈啊,万岁爷治下国泰民安,京城更是繁华,来来往往做买卖的都不知有多少,几个城门天天进出多少人,谁算得过来,这么大的京城,找一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更何况,皇上还这般急,命令一发出去,就恨不能立刻找着人,找不着就要发作。 提督大人忙跪在地上:“微臣倒是有个法子,能让林公公自动出现。” 皇上看向他:“说来听听” 提督大人:“不若把林公公在意的人抓起来,贴出告示去,林公公若看见,说不定就出现了。” 成贵心说,这老家伙真阴,这是上赶着给安家上眼药呢,不就是去年安侍郎参了他一本吗,就记着仇了,这会儿逮着机会,就想报仇。 只要是京官,谁不知御前二总管跟安家的关系,有事儿没事就往安家跑,提督大人这招儿真够损的。 皇上皱眉看着他:“安家屡次赈灾,所费粮款,比户部发下去的都多,更何况,安侍郎,为官清正,主持吏部几年来,政绩卓著,如此积善之家,若朕无缘由降罪,岂不寒了臣子的心,此事不可再提。” 提督大人挨了一顿数落,蔫头耷拉脑的出来,拽了成贵到一边儿:“成公公,您可得帮帮微臣,这么下去,微臣脑袋上这顶乌纱帽,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了。” 成贵看了他一眼:“提督大人还是心宽些的好,莫说林公公跟安家关系紧密,即便没有这层关系,安大老爷跟逍遥郡王殿下可也是交情莫逆,如今是在南边回不来,等班师回朝,知道提督大人暗地给安家使绊子,能善罢甘休?那位可是个混不吝的主儿,真要打到您府上,您不擎等着吃亏吗,您琢磨琢磨吧。” 提督大人汗都下来了,忙躬身:“谢成公公提点,还有件事儿,微臣想不明白,就算林公公是御前的二总管,不说给万岁爷发落到永巷去了吗,如今又敢私自逃宫,按宫规律法,够砍十回脑袋的,可瞧万岁爷的意思,不像要治罪的样儿啊。” 治罪?成贵心说,那就是万岁爷的好活宝贝,哪舍得治罪啊,估摸经此一事,往后万岁爷更硬气不起来了。 正说着,见那边儿暗卫头子过来,忙叫人送着提督大人出去,把人引了进去。 听见暗卫的消息,成贵暗道不好,杜庭兰竟然未死,当初林杏在杜府闹得哪出,可是把杜庭兰得罪透了,如今想起来,杜家父子获罪的引子就是林杏。 杜庭兰费尽心思把林杏掳走,难道还能待如上宾不成,估摸活嚼了林杏的心都有,就算林杏再机灵,这回想保住小命也不易。 事情算是到了最糟糕的境地,如此,还不如林杏自己跑了呢,至少性命无忧。 成贵如今真担心万一林杏有个什么闪失,万岁爷受不受得了,从古到今,情之一字最是磨人,要不怎么老话儿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要是林杏死了,万岁爷这情关还怎么过去,一旦伤心起来万念俱灰,可真是大齐的灭顶之灾了。 成贵越想越怕,却发现这时候万岁爷倒冷静了下来,皇上支着头想了一回儿:“倒是朕小看杜庭兰了,如此严密看守都能李代桃僵,可见还有暗处的势力未除,给朕仔细查,一查到底,查出来不管是谁,杀头,抄家,灭九族,朕倒是看看,还有谁敢给杜庭兰通消息,再有,杜庭兰既脱身,按常理说该远遁才是,怎会躲在京里,小林子久不出宫,一出宫就被他掳了,若不是有备而来,绝不可能如此巧,为了小林子,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着实不像杜庭兰的性子。” 暗卫头子略犹豫低声道:“属下近日听见了一个谣言,说林公公是真凤之命,那杜庭兰若也听了此事,或许会异想天开,掳走了林公公也未可知。” 成贵一惊,初一听觉着荒唐,可仔细一想,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从万岁爷对林杏的意思来看,的确可能封后,若林杏封了皇后,那可不就是真凤吗,这哪是谣言啊,简直是一语中的。 皇上抬头:“可追踪到了杜庭兰?” 暗卫头子忙道:“只查到出了京,曾在京郊的菩萨庙里落脚,具体往那边儿逃了,还再查。” 皇上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陈时继曾经说过,杜庭兰曾去钦天监查阅过圣祖志,他既信真凤之言,必是想借天命之说。”眸光一沉:“召郭子善进宫,朕有要事交代。” 成贵忽觉不好,万岁爷这神态,莫不是亲自出去找人吧,这还了得,丢下这满朝文武,出京本就极为荒唐,更何况,那杜庭兰掌控着杀手组织,又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万一有个闪失,可全毁了。 成贵是奴才,心知万岁爷决定的事儿,谁劝都没用,郭子善那老头可是出了名的耿直无私,不一样老老实实的进宫帮着处理政事了吗,可见是没辙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十几骑出了京城往南去了,成贵可真有年头没骑马了,这把老骨头险些没颠散架了,更别说这样的寒冬腊月,不动劲儿吹过来的风都刺骨的冷,更何况骑马了,饶是戴着护耳的大皮帽子,也吹的一张老脸生疼。 可一声也不敢吭,万岁爷就在前头呢,万岁爷的万金之体都受得住,自己一个奴才还能挺不住吗,走吧,这一趟能保住老命,回去就给菩萨塑个金身。 皇上这儿带着暗卫出了京,一路奔着云贵去了,路上多辛苦且不说,再说林杏,在心里算着,前后得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盐津县的豆沙关。 这里是由内地入川的要道,现代的时候林杏来过这里,看着五尺道好好怀了一番古,听导游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传说,却没想到自己真有一天,会踩着这个五尺道入川。 五尺道据说是秦始皇修建的,那时候没有炸药,就用架上柴火猛烧再往上泼冷水,山石炸而成了道,可见古人的智慧真挺牛的,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现代有了高度发达的交通工具,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从这儿入川。 林杏从京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了,算着日子,这都快过年了,虽说这边儿没有京城冻得慌,可那股子阴凉潮湿,却能往骨头缝里头钻,感觉比京城的数九寒天还冷呢。 尤其,这衣裳不给力,林杏要求过几次换男装,杜庭兰就是不同意,说自己在这个商队里是他的夫人,穿小厮的衣裳容易露出马脚。 林杏十分怀疑杜庭兰是接着什么信儿了,难道说是朝廷的人追过来了,林杏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朱毓可不是吃素的,杜庭兰用一招李代桃僵,也就能糊弄一时,朱毓那些暗卫多厉害林杏可是领教过。 只要皇上有兴致,哪怕想知道大臣跟家里的老婆敦伦了几次,用了什么姿势,暗卫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更何况,跑了杜庭兰这么个叛乱的死囚,还是福王之后,只要杜庭兰活一天,都是朱毓一块心病,必须除之而后快。 旁边谁推了她一下,林杏脚下一滑,不是被旁边的冷玉芝抓住,就掉悬崖下头去了。 这时候的五尺道跟现代的不一样,到了现代已过了上千年,风雨侵蚀,又失于修缮,保存下来的不过五十。 ,而现在却是一条直通蜀南的要道,空气湿冷,山道上长满的青苔,湿滑非常,左边是陡峭的山壁,右边便是万丈悬崖,偶尔有怒涛从崖下呼啸而过,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山壁上悬着僰人的悬棺,也不知这么陡峭的山壁,是怎么放上来的,却形成了独有的景致。 林杏看了旁边的桂儿一眼,以前真没看出来,这丫头是个如此歹毒的,刚她从自己身边过去的时候,故意挤了自己一下,不然,自己也不至于滑一跤,这丫头真是个人才,都到这儿了,自顾不暇呢,她还上赶着过去扶杜庭兰,还真是为了上位,连自己的小命都不顾了。 而这个冷玉芝对自己倒还不错,林杏本来还以为,冷玉芝得把自己看成情敌呢,毕竟她是刘玉惦记了好几年的姐姐,两人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历经无数次生死,情分上而言,自己真没法儿跟冷玉芝比。 刘玉是因为自己死的,冷玉芝该恨自己才合乎情理 ,不想却,正好相反,即便她做的极为隐晦,林杏也感觉的出来,她对自己的善意。这份善意让林杏很有些想不通。 冷玉芝把她拖到里侧:“婉儿姑娘小心些。” 林杏看了她一眼:“你说咱们还得走多远?” 冷玉芝没吭声,倒是杜庭兰停下来,伸手来牵她,林杏也不客气,把手递给了他,瞥见桂儿眼里的火光,林杏反倒计上心来,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只要稍加利用,没准能达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想到此,身子一软靠近杜庭兰怀里:“大公子,咱们还得走多远,婉儿脚都走疼了。” 杜庭兰安抚的拍了拍她,再走一会儿就过去了,等过了五尺道,那边儿自然有人接应,林杏点点头:“那我跟着大公子,刚才在后头,许是桂儿姑娘不小心,挤了我一下,险些掉下去,可吓死我了,不信,大公子摸摸,这会儿我这心还扑腾呢。”说着拉着杜庭兰的手,放到自己的胸上。 杜庭兰俊脸一红,忙挪开手,警告的看了桂儿一眼,拉着林杏往前走。 林杏一边儿走,一边儿往悬崖下看,琢磨自己要是把杜庭兰推下去可不可行,最后觉得不可行,就算自己侥幸得手,后头这些人也不会放过自己,到时候,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可不划算。 前头有人喊了一声,就是通知原地休息,山道窄小,只能挨着坐下略作休息,地上扑了隔潮的油布,冷玉芝把干粮拿出来发给大家,干饼,肉干。 这边儿空气潮湿,带别的容易变质,肉干算是豆沙关的特产,虽有些废牙,林杏却很喜欢,以前只把这东西当零嘴,如今却当成了正儿八经的饭。 这东西得一点点儿的吃才行,太硬,贪多根本就咬不动。 林杏好容易吃了一块,见桂儿探着身子去够峭壁上一丛绿油油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些刺状的果实,桂儿摘了几颗,放在手里看了看,又丢开了。 这时候的桂儿,倒是有几分少女的感觉,只不过射过来的目光,真比刀子还尖,林杏琢磨在寿春县的时候,也没见这位这么容不下自己啊,如今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第85章 救命的奇楠 见林杏盯着自己看,桂儿偶尔的少女心立马收了起来,目光略过林杏看向她旁边的杜庭兰,咬了咬嘴唇,表情十分哀怨。 杜庭兰正把酒葫芦递给林杏柔声道:“婉儿,山里湿气重,喝点儿酒好些。” 林杏接在手里,灌了一口,辛辣的酒味顺着嗓子眼下去,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刚想再喝一口,被杜庭兰拿了过去:“这酒烈,喝多了要醉的,喝一口取取暖也就是了,可不能多喝。” 前头呼喝一声 ,长长的队伍走了起来,走的不是一个商队,是几十个组织在一起过五尺道,他们一行十几个人藏在这些商队中间,一点儿都不显眼。 可见杜庭兰这厮的心机,要是他们自己走,危险不说,万一遭遇追兵,这里就是绝对的死路,如今这些商队蜿蜿蜒蜒有数里长,除非能飞檐走壁,否则绝不可能把他们如何,也就是说,林杏想跑唯有自救。 至于怎么自救,也只有一条道,那就是把这些人都放倒,自己才有可能跑出去,出了五尺道就是蜀南,自己也该准备了,一边儿往前走一边儿打量四周。 杜庭兰见她皱眉,以为她累了,伸手扶着她:“翻过这座山便入川了,婉儿只知京城繁华,却不知蜀中成都也是富盛之地,当年刘备建立蜀国休养生息,以图大业,或许就是知道这里藏有龙脉。” 林杏看了他一眼:“据咱家所知,三国最后归了晋。” 杜庭兰定定看着她:“婉儿是不信庭兰了。” 林杏笑了两声:“咱家就是随便一说 ,当不得真,大公子乃圣祖之后,自然有圣祖在天庇佑,加上龙脉,定能成就大业。” 林杏真恨自己嘴快,这时候跟个疯子较真儿,不是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吗,终于看见岩壁上有刚才桂儿摘的那些刺果,林杏伸手摘了一些拿着把玩。 桂儿白了她一眼,那意思觉得自己跟她学了,林杏嘿嘿一乐:“这东西瞧着颇有野趣儿,以前没见过?” 桂儿哼了一声:“孤陋寡闻。”林杏摸了摸鼻子,心说谁孤陋寡闻啊,老娘见这东西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转筋呢。 杜庭兰见她喜欢这个,笑了笑,伸手摘了一些递给她。 林杏接过来,冲他甜甜一笑:“谢谢大公子。”余光瞥见桂儿气得脸色通红,林杏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之前在寿春的时候,杜庭兰势力正大,手底下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人,后来事败,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也真没多少了。 如今这是个人虽说也有六个女的,可这六个女的里,数着桂儿姿色最佳,又是从寿春就跟在杜庭兰身边儿伺候的丫头,自然亲近些。 即便再有奴性的人,也想当主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如今杜庭兰落难,桂儿自觉拉近了主仆间的距离,有别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到了这时候还忠心不二跟着杜庭兰的,不是奴性坚强就是有所图。 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桂儿既然跟慕容婉婉交好,两人必是臭味相投,慕容婉婉可不是个忠心不二的主儿,能给朱毓三两句甜言蜜语就忽悠的五迷三道,除了蠢之外,就是惦记着上位呢。 林杏觉得,慕容婉婉大概从懂事开始就惦记着怎么当主子了,她做梦都想过那种尊荣的生活,所以,有杜庭兰的时候自然傍杜庭兰,有朱毓了,杜庭兰就丢开了。 桂儿或许没慕容婉婉这么现实,但自小跟在杜庭兰身边儿,对这个男人的爱慕,已经入骨入髓,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林杏猜测她的心态是,自己这样一个狗屁不算的女人,都能得杜庭兰温柔相待,她为什么不能,至于自己的凤命,也就杜庭兰这个疯子相信。 说到这个,林杏决定,如果这次穿不会去,等有机会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钦天监把那个多嘴多舌的神棍老头子,狠揍一顿,知不知道他不负责任的胡说八道,差点儿要了自己的小命。 天黑的时候也出了五尺道,到了这里就算正式入了川,商队也散开了,各走各的,不一会儿就剩下林杏他们这一队人马。 天黑了不好赶路,就找了一块儿平整度地方歇宿,怎么也得等天亮再走。 杜庭兰手底下的人虽剩的不多,却个个能干,且任劳任怨的,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扎起了三顶帐篷,最大的一顶是给杜庭兰跟自己的,帐篷是牛皮的,挡风隔潮,里头先铺了油布,又铺了一层毡垫,上头再搁上被褥,虽不能更驿站比,却比起这几天的风餐露宿强太多了。 林杏从帐篷里看见那边儿背着山壁的地方,支起了简单的灶,护卫把带着的炭倒在了挖的灶坑里,上头架着一口老大的铁锅,正在往里头倒水。 林杏:“这一路都快冻透了,要是能做点儿热汤就好了。” 杜庭兰想起什么道:“去年冬天咱们在筒子河边儿吃羊肉锅子记得,听说那个羊肉锅子的吃法还是婉儿的主意?” 林杏眨了眨眼:“羊肉锅子这会儿是吃不上了,不过,咱家倒是想起个别的吃法。” 杜庭兰饶有兴味:“什么吃法?” 林杏拉着他出去,从桂儿手里接过肉干,一股脑倒进了锅里。 桂儿皱着眉:“你添什么乱,没看见做饭呢吗。” 杜庭兰脸色一沉:“放肆。” 桂儿低下头,:“本来就是,大公子也太宠着她了,咱们落到这种地步,还不都是因为她吗,她是个狐狸精,专会迷惑大公子。” 杜庭兰冷冷看着她:“若再有下次,莫怪本公子无情。”声音透着狠厉,桂儿脸色一白:“奴婢放肆了。”退到一边儿,低着头不知想什么呢。 估摸,这丫头如今都恨不能活嚼了自己,林杏倒不以为意,反正这丫头早就恨不能杀了自己,再多恨点儿也没什么。 这么一会儿工夫,水里肉干散发出浓浓的肉香,林杏用大马勺在里头搅了搅:“要是能放些野菜进去就更好了。” 杜庭兰开口:“去找些能吃的野菜过来。” 冷玉芝应一声,带着人去了,不一会儿就弄了半筐过来,略用水洗了洗,就丢了进去。 林杏拿了一块干饼子捏成小块儿,舀了两勺肉汤浇在上头,自己先尝了一口,递到杜庭兰嘴边儿:“大公子尝尝我这手艺如何?” 杜庭兰笑着尝了一口,眼睛一亮,饼子浸了浓浓的肉汤,软硬适中,香甜可口,忍不住还要吃。 林杏却不给了,冲锅里努嘴:“大公子想吃自己盛去,这个得自己动手味道才香” 杜庭兰笑了一声。 林杏:“等等,菜还是少些。”说着把刚才剩下的野菜一股脑倒了进去,又加了些肉干,盖上盖儿:“再熬一会儿就行了。”自己端着碗,西里呼噜把剩下的吃了。 这走了一天的山路,又湿又冷,加上入了夜山里湿气更重,身上的衣裳都潮乎乎的,林杏穿的算多,都直打哆嗦,更别提这些人了,身上再有功夫也是血肉之躯,没说不冷的,能喝上一碗滚烫的肉汤,谁也不会错过。 不一会儿,一大锅肉汤就见了底儿,林杏暗暗松了口气 ,吃饱了,就各自进了帐篷。 林杏跟杜庭兰的帐篷外有两个护卫轮流守着,外头点了篝火,映着帐篷外的人影晃了两下,咚的倒了下去。 林杏知道时候到了,伸手推了推旁边的杜庭兰:“大公子,大公子。”不见动,林杏撩开帐篷一条缝,趁着映进来的火光,见杜庭兰满脸潮红,唇角含着个诡异的笑,真让林杏惊艳了一把。 林杏忍不住伸手凑过去:“老娘本来不想害人的,可你不死老娘就别想活,而且,这个死法也不错,至少没痛苦,你不是一直想当皇帝吗,现实里是没戏了,做做梦还成。” 把杜庭兰的身上带的银票,火折子等物都摸了出来,塞在自己怀里,拍了拍杜庭兰的脸:“咱们后悔无期了。”起身出了帐篷。 刚出来,一把刀横了过来,林杏吓了一跳,是冷玉芝,林杏急忙道:“有话好说,好说,刀剑无眼,伤了人可了不得。” 冷玉芝冷笑了一声:“伤了人?林公公还真是好手段,一锅汤就放倒了所有的人。” 林杏自然不能承认:“什么一锅汤,玉芝姑娘误会了吧,那锅汤我也吃了,你不是看见了吗。” 冷玉芝哼了一声:“你是吃了,你吃那碗之前,没放狗核桃,我亲眼看见你把狗核桃掺进野菜放锅里去的。” 她这么一说,林杏倒放心了,既然当时她没有说破,如今自然也不会杀自己,林杏嘿嘿一笑:“想不到玉芝姑娘认识这个。” 冷玉芝:“我本来就是蜀地的人,小时候的事儿多少还记得一些,记得我们村有个小子,就是吃了狗核桃死的。” 林杏:“玉芝姑娘,咱家也是无奈为之,杜庭兰想造反,跟咱家也没什么干系,却偏偏拉着咱家当垫背,当初杜庭兰势力大的时候,都没成事儿,如今这都成了丧家之犬,还想什么造反,不是疯了吗,与其他自己找死,不如我帮他一下,早死早投生,今生是没戏了,没准来世有机会,你说是不是。而且,他死了,玉芝姑娘不也解脱了吗,姑娘这青春年少的,这又到了家乡,找个可心的人一嫁过您的小日子去呗,怎那么不比当杀手强。” 冷玉芝:“我终于知道,刘玉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了,想来林公公这三寸不烂之舌最是厉害,什么话儿到林公公嘴里,也变成了甜言蜜语,为了天下人着想,不如,我今天就割了林公公的舌头,也省的他日再有人被林公公的话语所动。” 说着,一把抓住他,林杏吓了一跳,没舌头自己还活个什么劲儿啊,忙捂住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冷玉芝的刀子往前一送:“林公公要是不想死,就救人。” 林杏愕然:“救谁?” 冷玉芝指了指帐篷里的杜庭兰:“救大公子。” 林杏愣了愣:“我说玉芝姑娘,您这是何苦,要是救活了杜庭兰,有你什么好儿啊,你乐意一辈子当他的棋子不成。” 冷玉芝:“这个你别管,快救,救不活,我一刀结果了你。” 林杏心里暗叫倒霉,算计的好好,却没想到遇上这么个拦路虎:“我的那些药包呢?” 冷玉芝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林杏没好气的道:“不是说救人吗,没药怎么救人,咱家也不是神仙,吹口气就能让他醒过来。” 话未说完,就被冷玉芝捆在了起来:“喂,喂,你捆着我怎么救人啊?” 冷玉芝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提了个包袱过来,才解开林杏的手脚,林杏打开见都是自己的东西,银票,药包一样儿不少。 林杏把银票塞起来。 冷玉芝露出不屑的表情:“你还真没白当了太监,这贪财劲儿简直跟那些宫里的太监一个德行。” 林杏乐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可寸步难行。”说着拿了一个药丸子用酒化开,捏着杜庭兰的嘴灌了进去。“冷玉芝开口道:”这样就能解毒?“ 林杏:”玉芝姑娘不是让咱家救杜庭兰的命吗,这是咱家亲自配的解毒丸,能解百毒。“林杏真没忽悠冷玉芝,她配的这个的确是万用的解毒丸,只不过想解狗核桃的毒是不可能的,再说,林杏也没这么傻,好容易把杜庭兰撂倒,再救回来,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更何况这个毒是一般解毒丸能解的吗,只不过倒是能拖一会儿,先吊着杜庭兰一口气儿,自己再想脱身之计。 见冷玉芝不信,眼珠转了转,翻出几包药来丢给她:“这些都是解毒的,玉芝姑娘多给他灌进去一些,没准有用。“冷玉芝眉头一竖,刀就过来了:“哪有这么解毒的,你莫非想糊弄我。” 林杏翻了白眼:“大姐,到这份上,我还有必要糊弄你吗,跟你撂句实话,这毒无解,不过呢,也难保有什么法子,如今咱们也只能把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是有句话叫病急乱投医吗,反正这些都是解毒的,都给他吃下去,万一有用呢,我这可是大实话,要不,你干脆给我个痛快儿得了,你是玉哥哥的姐姐,你放心,就算看在玉哥哥的份上,我也不怨你,到了阎王爷哪儿,就说是我自己死的,赖不到姑娘身上。” 林杏早就发觉冷玉芝是看在刘玉的面儿上才照顾自己的,可见对刘玉颇有感情,关键时刻提起刘玉,应该能有些用处。 想到此,又道:“那天在李家村,我眼睁睁看着玉哥哥投到火里,最后一刻还在笑,玉哥哥用他的死来换我的生,反正玉哥哥也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说着,伸出手抓住冷玉芝的刀往自己脖子上拽:“玉芝姑娘利落点儿,给我个痛快,我也好去那边儿见玉哥哥去。” 冷玉芝忙把刀抽回去:“你果真能言善道,若救不回大公子,再杀你也不晚。”说着,把林杏的手脚又捆了起来放到一边儿,把林杏给她的那些药,分别化开,一碗一碗往杜庭兰肚子里灌。 林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自己刚才完全是忽悠冷玉芝的,这些药哪是什么解毒的啊,什么都有,迷药,痒痒药,得麻疹的药,总之都是自己配出来以求自保的,这会儿都进了杜庭兰的肚子,林杏真怀,疑一会儿杜庭兰的肚子会不会爆炸,毕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药混在一起,真不一定产生什么反应。 灌进去之后,很快闻见一股臭味,杜庭兰身下屎尿齐流,那臭的跟粪坑有一拼了。 林杏:“玉芝姑娘,要不你把咱家挪到外头去吧,省的咱家在这儿耽误你救人。” 冷玉芝根本没理他,而是,扭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提了桶热水进来,开始给杜庭兰收拾。 帐篷门也打开了,夜风拂进来,林杏这才觉得好过了些,盯着冷玉芝看了一会儿,林杏心里忽然明白了,冷玉芝也是杜庭兰的仰慕者之一。 而且,比桂儿跟慕容婉婉来的都真,一个女人是不是真心喜欢一个男人,得看关键时刻能不能共患难。 冷玉芝绝对是个能患难的,杜庭兰都这样了,还丝毫都不嫌弃,瞧她那轻柔的动作,给杜庭兰收拾屎尿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嫌恶,反而温柔非常。 温柔的林杏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这意思,冷玉芝对杜庭兰还真是情根深种,这就让林杏想不明白了,既然暗恋着杜庭兰,怎么会由着自己把狗核桃放进汤里不吭声。 仿佛知道林杏想的什么,冷玉芝收拾好杜庭兰,冷声道:“小时候的事儿我只是模糊记得,有些事儿得想一阵儿,才能想起来,你白天一路摘狗核桃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摘的东西眼熟,后来看见你把狗核桃放进汤里的时候,也还以为是你为了调味儿,特别放进去的,毕竟,你摘了不少那东西,后来见贵人倒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才记起小时的事儿,不然,你以为你会得逞吗。” 林杏咳嗽了一声:“你怎么没中毒?” 林杏从刚才就纳闷,走了一天山路,早冻透了,好容易有碗热汤谁能抵挡的住,林杏正是拿准了这些人的心理,才想出这么个下毒的法子来,不想,冷玉芝倒避开了。 冷玉芝哼了一声:“即便一时没想起来,却仍觉得有些不对,加上那锅汤本来就不多,桂儿贪心,把我那碗喝了。” 林杏心说,这还真是上赶着找死的,桂儿要是不喝两碗,没准还死不了这么快呢。 冷玉芝:“你倒是心狠手辣,一锅汤就要了十几个人的命,亏了刘玉还总说你心善,依我看,你倒是比我们还适合做杀手。” 林杏没吭声,即便为了自保,毒死十几个人也非林杏所愿,如果杜庭兰不把自己的药包收回去,自己宁愿下迷药,当然,杜庭兰还是得死的,一看见他,林杏就会想起刘玉最后那个笑,一命抵一命,杜庭兰也该死,但外头这些护卫,却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正想着忽见冷玉芝站了起来,割开林杏脚上的绳子,背起杜庭兰,伸手推了林杏一把:“快走。” 林杏:“现在可是夜里,又是山上,往哪儿走?” 冷玉芝的刀片子架在她的脖子上:“不走的话,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林杏忙道:“走,走还不成吗,都听姐姐的,你说什么是什么,你就这会儿让我往悬崖底下跳,我都没二话。” “少废话,快走。” 林杏只得出来,看了看那边儿山壁间隐约的光亮,琢磨会不会是朱毓派过来找自己的人吧,林杏可不会觉得杜庭兰能瞒过朱毓,死变态精着呢,只不过,林杏本来还以为自己干了这么多事儿之后,朱毓对自己也差多寒了心,说不准,还觉得自己落在杜庭兰手里解气呢。 这么快就找来可,不像寒了心的样儿,到了这种地步,林杏只要不傻,自然知道被朱毓捉回去,可比被冷玉芝绑架强多了,杜庭兰不定哪会儿就咽气了,暗恋了十几年的男神嗝屁了,回头冷玉芝一犯病,把自己也咔嚓了,可就彻底玩完了。 正想着,冷玉芝手里的刀比了比:“往那边儿走。” 林杏忙道:“玉芝姐姐,那片林子可深,不定有什么猛兽毒物的,咱们进去说不准这条命就交代了。” 冷玉芝哼了一声:“你倒是惜命,公子若无事还好,若救不回来,你以为你还能活着从这儿出去不成,快走,别想着耍花样儿。” 林杏只能进了林子,冷玉芝在后头拿着刀子催,林杏就是再累,也不敢停下,停下脑袋就没了,这么着死,可太倒霉了。不过真佩服冷玉芝,背着杜庭兰这么个大男人,还能健步如飞,这体力简直不是人。 不知走了多远,反正天亮的时候,前后左右看到的除了树就是地上齐腰的灌木,这是一片未被人开发的林子,根本就没路。 林杏都佩服自己怎么能走这么远,如今真是又冷又饿还疼,裙子裤子早被灌木割成破布条,不是自己脚上这双海龙皮的靴子留了下来,如今自己的脚非扎烂了不可。 林杏:“这么走,你背上的大公子也受不了,还是找个地儿吧,你放心,这片林子深,咱们找个地儿藏起来,只要不平了这片林子,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倒是咱们这么瞎走,绝对是死路一条,你看那边儿有个山洞,咱们去哪儿落脚如何?” 冷玉芝看了一眼,疯长的野藤封了一半,却仍能隐约看出是个山洞,感觉背上的人越发冰冷的身子,只能点点头。 林杏松了口气,冷玉芝要是再这么走下去,自己非累死不行,而且她们这么瞎转悠,后头的人也不好找,倒是在个固定的地儿,才好想对策。 山洞里没有人待过的痕迹,林杏本来还想着有点儿干柴火什么的就好了 ,点堆火,一个能取暖,再有,也能报信,可惜什么都没有。 林杏正犯愁呢,冷玉芝又把她捆了起来,林杏无奈的看着她:“玉芝大姐,这深山老林的,咱家就算再有本事,也跑不出去啊。” 冷玉芝根本不听她的:“你狡诈阴险,谁知道你脑子里正在转什么主意呢,保险起见,还是捆着你好,你老实在这儿待着,我去找些吃的来。” 林杏不觉得这里能有什么吃的,腊月的天,虽说这边暖和,也不过有些未枯的野菜,没有柴火,没有炭,点不了火,有野菜也没法吃,难道生嚼吗。 果然,不一会儿冷玉芝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从怀里掏出半块饼掰开,自己吃了两口,递给了林杏一小块儿。 这会儿有口吃的都是好的,林杏也知道不能都吃了,都吃了往后就没指望了,这林子林杏看着都瘆的慌,是那种从来没人进来过的林子,这种林子可是步步危机,毒虫,毒蛇,毒草,还有草木经年腐朽而散出的障气,自己能活着走出去吗,林杏都开始怀疑了。 尤其还这么冷,看冷玉芝的意思,也不知该怎么办,目光有些迷茫。 林杏靠在山壁上看着她:“这么下去咱们仨都得死在这儿,尤其杜庭兰,头一个就得死。” 冷玉芝冷冷看着他:“你放心,你肯定死在大公子之前。” 林杏叹了口气:“玉芝大姐,咱们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咱家倒是有个活命的主意,要不咱们商量商量,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既然有活命的机会,干嘛还找死呢,你说是不是。” 见冷玉芝不说话,目光落在杜庭兰身上,半天不见挪动,林杏觉得有戏:“就算为了大公子,也得求个活不是。” 冷玉芝终于出声:“什么法子?” 林杏大喜,忙挪近了些:“不瞒你说,咱家在宫里混的还成,挺得万岁爷意的,万岁爷舍不得咱家,才追了过来,刚外头那些估摸就是万岁爷派来找我的。” 冷玉芝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你早跟狗皇帝睡到一起去了,偏大公子不信。”说着。看了林杏一会儿:“真没瞧出你哪儿好来,刘玉如此,狗皇帝如此,就连大公子都对你念念不忘。” 林杏心说,咱这是主角光环好不好:“我说你可别把你的大公子扯进来,咱家跟他没干系,再说,玉芝大姐您这一口一个狗皇帝,是不是过分了点儿,皇上再不济,也把大齐治理的国泰民安,有这么位勤政爱民的皇上,难道不是百姓之幸吗。 杜庭兰为了一己之私谋夺皇位,即便成了事儿,你觉得杜庭兰能比得上当今的万岁爷吗,杜庭兰说自己是什么圣祖之后,难道皇上不是,说到底,他们是一根儿藤上下来的,真要是说的话,皇上的根儿更正,而杜庭兰呢。 莫说他只是福王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即便他是正儿八经的福王嫡长子,福王谋逆宗族除名,全家抄斩,福王都不能算是皇族子孙了,更何况,杜庭兰却是想仰仗这个名头谋朝篡位,实在可笑。” 冷玉芝:“大公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林杏嗤一声乐了:“玉芝大姐您这是糊弄别人还是糊弄自己呢,杜家父子经营这么久,能是一时糊涂吗,咱家看是想当皇帝想疯了,抓住根儿藤就想往上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冷玉芝眉头皱了起来,再废话,我现在就结果了你,林杏这才想起来自己跑题儿了,主要不想听见别人骂变态狗皇帝,自己骂变态可以,别人骂就有些不爽。 不过,还是别惹这位了,这陷入爱里的女人,比疯子更不可理喻,万一惹急了,一刀看过来,明年今天就真是自己的忌日了,还是说正事儿吧,咳嗽了一声:“咱们要是在这儿待着,只能等死,倒不如想个法子把外头的人引进来……” 林杏话没说完,就被冷玉芝扼住脖颈:“就知道你一肚子坏心眼儿,把外头的人引进来,打的好主意,外头是狗皇帝的人,追到这儿本就为了救你,他们进来你就能活命了,把我跟大公子交出去,顺便还能邀功,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 林杏忙抓住她的手腕:“你,你先放开我,听我说完。” 冷玉芝略松了松,林杏忍不住翻了白眼:“我说你们是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怎么手法都一样呢,咱家这脖子还真是多灾多难啊,我活命了,你跟杜庭兰就能活命,到时候,我帮你们说说情,杜庭兰如今这个样子即便救回来,也不可能恢复到没中毒前,你把你们组织暗地里的堂口,眼线都说出来,戴罪立功,万岁爷以仁治天下,断不会为难你。” 冷玉芝:“你倒是真心实意对狗皇帝好,都到这会儿了,还替狗皇帝谋划呢,你当我傻啊,谋逆是抄家灭族的罪,顶着谋逆的罪名,就算我们跑到天边儿也只有一死。” 林杏:“这可不一定,万岁爷仁德,再说,不还有我呢吗,我保证皇上会赦了你们,至于谋逆的罪名,从这儿出去换个身份,谁知道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只要杜庭兰不再想当皇帝,你们就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总好过死在这个荒山野岭,果了饿狼的腹,死了都落不上个囫囵身子,来世也投不了个好人家。” 古代人把身后事看的异常重,觉得身后事干系来世投胎,所以,林杏觉得自己从这儿入手,应该可行。 果然冷玉芝的神情有些动摇,林杏再接再厉:“玉芝姐姐的老家不是蜀地的吗,回头我跟万岁爷说,就把你们留在蜀地,你就能永远跟杜庭兰在一起了,如今都过了一天,杜庭兰依然活着,就说明有救,只不过,若再耽搁下去可难说了。” 冷玉芝定定看着杜庭兰,半天方道:“你有什么法子让他们知道咱们在这儿?” 林杏:“说实话,我也没把握,但总得试试,不能在这儿等死吧。”说着站起来,扯了些野藤下来,这些野藤无人打理,有些长的旺盛,有些却枯死了,一年一年的累积下来,也真不少,虽说有些潮,总比没有强。 林杏费了老大力气才把火点起来,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奇楠香串,退下来丢进火里。 冷玉芝一愣:“你还真是无情,这个手串是刘玉的吧,他天天都盯着发呆,一时笑,一时难过,可见是睹物思人,你倒烧了。” 林杏低声道:“他的东西还是跟着他去的好,留在我这儿总念着他,倒不妥。”手串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奇楠香。 皇上脸色沉沉的看着前方,天色有些暗了,他们整整找了一天都没找着人。 侍卫头子看了看天色,低声道:“万岁爷,天要黑了,林子里只怕有野狼出没,万岁爷万金之体,不能置于险地,不如先退出去,明天再接着找。”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怕狼,难道小林子就不怕。” 暗卫头子想起这一个多月下来,万岁爷连一晚上囫囵觉都没睡过, 本来还说过了五尺道就追上了,不想却扑了个空,杜庭兰手底下的人都死了,唯独不见杜庭兰跟林公公,履着脚印才知道进了林子。 这进林子找了快一天了,连个影子都不见,其实暗卫头子有句实话没敢说,这样的林子可是死地,他们准备充足,进来都费了半天劲,更何况,林公公被人挟持,光饿都能饿死。 正想着,就听皇上道:“有香味儿。” 暗卫头子仔细闻了闻,还真有股子香味儿,不禁道:“这是什么味儿?” 成贵:“这是奇楠香,价值千金,若投入火里,香味可传数里之远,林公公手腕子上貌似有一串奇楠香的手串。” 皇上抬手一指:“香味儿是从那边儿传过来的,给朕找,仔仔细细的找,找不着人,朕要你们的脑袋。” 皇上这句话最是管用,顿时侍卫们都精神抖擞了起来,忙往前头奔去,不抖擞不行啊,自打林公公跑了,他们这些侍卫的脑袋就离了缝,不定,哪会儿万岁爷恼起来,他们就人头落地了。 第86章 真有长进了 天黑了下来,好容易燃起的火也灭了,树冠遮天蔽日挡住了星月的光芒,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鼻端的奇楠香散在空气中,越来越淡。 林杏也开始有些绝望了,自己太想当然了,即便奇楠香的香味数里可闻,但这片林子又何止数里,而且,入了夜这样的林子有多危险,只要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那些侍卫,也会在天黑之前先撤出林子,待天亮再进来找人,而,自己能坚持到天亮吗? 水袋里的水早就喝光了,冷玉芝分给自己的那块儿饼,还剩下最后一口,林杏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块干巴饼子竟让她如此舍不得,捏在手里仿佛最后一根稻草。 林杏最后还是决定吃了,饼子很硬,像石头,此时却堪比山珍海味,干饼子噎的她咳嗽了起来。 冷玉芝递过来一个葫芦:“水没了,酒还有一些,你凑合着喝吧。” 林杏道了声谢,仰脖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入喉,顿觉暖和了不少,或许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会变得释然,不管是林杏还是冷玉芝,彼此即便立场不同,却莫名觉得亲近了起来。 黑暗仿佛无边无际,偶尔几声夜猫子的叫声,让人忍不住寒毛直竖,林杏觉得,还是说两句话的好,起码能壮胆:“其实,杜庭兰训练你们不过是杀人的工具,你难道不恨他?” 以林杏想,杜庭兰一倒台,手底下这些人肯定就树倒猢狲散了,不想,还有冷玉芝这样的痴情女子,一心一意的跟着杜庭兰。 要说之前的桂儿还好理解,杜庭兰再不济,生了一副好皮囊,即便倒了霉,也比一般的男人出色太多,冷玉芝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 可现在的杜庭兰,屎尿都不能自理,一个男人落到这种地步,如果还有女人不离不弃,那绝对是真爱进了。 林杏奇怪的是,冷玉芝对杜庭兰的爱是怎么产生的,冷玉芝可不是桂儿,至少桂儿一直在杜庭兰身边伺候着,冷玉芝却一直出任务,跟杜庭兰接触的并不多 ,怎么就爱到了这种舍生忘死的程度呢,实在让人费解。 却听冷玉芝道:“我是被家里卖出来的,家里头孩子多,爹妈养不活就当牲口一样卖了,先卖给人牙子,人牙子再挑着卖到各处,运气好的,卖到富贵人家当丫头,运气不好的,卖到烟花柳巷卖身子,我本来是要卖到妓,院的,那时候虽然小,但也知道那不是好地方,心里害怕,就找个机会从人牙子手里跑了出来,不想被抓了回去,遭了一顿毒打。 我还想要是能被打死也好,省的被卖到那种腌臜地儿,后来就遇上了大公子,大公子那时才十几岁,我还记得那天下着雪,大公子披着一件银狐的斗篷,那样走过来,问我叫什么?几岁了?我说姓冷,叫二妞,大公子见我冻得直哆嗦,把身上的斗篷卸下来披在我身上,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说跟他走了,命就是他的,我毫不犹豫点头,大公子给我起了名字,带我去了寿春城。” 从她的语气林杏猜想,现在的冷玉芝必然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梦幻表情,林杏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她描述的画面,一个风姿俊秀的少年,穿着雪白的银狐披风,从雪中走来,把披风脱下来,温柔的披在一个脏兮兮的陷入绝望的小女孩身上,再微笑着对着小女孩说,愿不愿意跟我走。 林杏觉得,假如自己是冷玉芝,大概也会爱上这个少年,情愿为这个男人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哪怕他是来要自己命的,也会义不容辞,女人有时就这么傻,更何况杜庭兰长得如此漂亮。 林杏完全可以想象,冷玉芝后来的生活,艰苦的训练,残酷的杀人任务,之所以能坚持下来,唯一的信念大概就是那短暂的温暖。 林杏忍不住道:“杜庭兰是福王的私生子,幼年时期父亲谋逆抄家灭族,即便他侥幸逃了出来,也可以想象他的处境,据咱家所知,正是因杜庭兰的母亲嫁给了杜方兴,才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处,即便如此,能让杜方兴这般老奸巨猾之人,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也非常人能做到,可见杜庭兰的心机,对你那点儿微末的关心,正是他驭人的手段,不然,你怎么会如此甘心情愿的替他卖命,驭人之术最高段的就是驭心,所以,到了现在你仍然对他不离不弃,这就说明他的手段相当成功。” 冷玉芝沉默良久忽然道:“我倒是有些为刘玉不值,竟然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在你看来,所有人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不择手段,大公子在那样的绝境之中,给了我温暖,给了我生的机会,如果不是大公子,或许我现在正在用我的身子,伺候那些猥琐之极的男人,即便是大公子的手段又如何,总比你这样怀疑所有的人的真心要好得多,人的一辈子能有多长,有个藏在心里爱的人,哪怕那个人不爱自己,也算没白活这一世了。” 林杏有些出神,自己的确不相信任何人,除了故去的爷爷和安然,她从不轻信任何人,自己这样算白活了吗?哪怕刘玉,若不是他死了,自己会如此刻骨铭心的记着他吗?结果可想而知。 林杏忽然想起朱毓,仔细想想,朱毓对自己相当不错,自己一次一次的算计他,即便他也恼怒,到底没把自己怎么样。 若依着他之前的脾性,自己八条命都没了。林杏忍不住摇摇头,难道自己真要死了不成,怎么这会儿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变态对自己的好? 冷玉芝:“狗皇帝对你实在上心,果然找来了。” 林杏愣了愣,猛然看见不远处有光亮来回晃动,像是火把,渐行渐近,隐约有呼喊声传来,近了,听得更为清晰,叫的是林公公。 林杏大喜,急忙窜起来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侍卫头子根本没想过能找到林杏,奇楠香已经散了,根本辨不清方向,只有听万岁爷的命令,万岁爷说往那边儿走,就往那边儿走,松枝火把快熄了,如果再找不到人,只怕他们也会陷在这片林子里。 他们身为暗卫,生死本就置之度外了,但如今有皇上,皇上是大齐天子,若有闪失,他都不敢想。 心里实在不明白,万岁爷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太监如此不管不顾,亲自出来追人不说,还深入险地。 正想着,忽听皇上道:“你们听,这是小林子的声音。” 侍卫头子忙侧耳倾听,的确有个声音,自己辨别不出是不是林公公,但既然万岁爷如此肯定,必然是了,仔细听了听,指了指前头:“声音是从那边儿传过来的。” 话音未落,皇上已经抢过身边侍卫的火把,往前去儿了。 侍卫头子一惊,急忙赶过去,手里的驱虫药粉,撒在四周, 避免毒蛇毒虫靠近。 走了一会儿,声音更为清晰,举起火把照见山壁那边儿有个白乎乎的飘来荡去的东西。 侍卫头子倒是没什么,却把成贵给吓了个半死:“那,那是什么,不会是鬼吧。” 林杏手里捏着自己的衣裳,举得老高,拼命的挥舞,生怕对方瞧不见错过去,那这唯一活命机会可就没了。 说起这件白袍子,真得感谢杜庭兰素净的审美观,大冬天给自己准备的衣裳跟孝服似的,从里到外一身白,正好用在这儿。 眼看着人影越来越近,林杏更为雀跃,手挥的更起劲儿:“咱家就是林公公。” 这句话成贵倒是听真了,激动地差点儿趴地上,可算找着了,再找不见人,自己这条老命非搭在这儿不可。 成贵如今算是想明白了,林杏以后就是再怎么折腾,自己也只当没看见,只要这位能老老实实在宫里头待着,自己天天烧高香。 再近些,看到了走在最前头举着火把的朱毓,林杏以为自己眼花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变态怎么会亲自来了。 皇帝离宫非同小可,朱毓从来不是个如此任性之人,更何况,还有满朝的文武大臣呢,难道会让皇帝出宫找个太监吗?实在说不过去,莫非这家伙气疯了,非要亲自来捉自己才解气? 皇上自然也看见林杏了,本来这一路上还想着这次捉到她,必要狠罚她,可是看到她这狼狈的样儿,就剩下心疼了。 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头发乱蓬蓬,脸上都看不见本色了,除了那双贼亮的眼,哪还有人样儿,一想到林杏受的罪,皇上多少怒火都熄了。 刚要上前,侍卫头子急忙道:“万岁爷小心。” 林杏身子一僵,冰冷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寒气阵阵。 林杏:“那个玉芝大姐,这是做什么?咱们不说好了吗?” 冷玉芝冷哼了一声:“你自来阴险狡诈,嘴里的话谁信,不过狗皇帝倒真心爱你,竟然亲自找来了。” 林杏咳嗽了一声:“玉芝大姐你认错了,那是侍卫头子。” 冷玉芝:“就算在下比不上林公公聪明,也不会被你三两句就糊弄过去,何曾见过太监服侍侍卫头子的。” 林杏瞪了成贵一眼,心说,这老太监跟过来做什么,不是成贵,自己随便说两句,没准就混过去了:“玉芝大姐,咱刚才不都商量好了吗?怎么临了您又变主意了呢。” 冷玉芝:“只要你兑现答应我的承诺,我保证不会伤你一根寒毛,若你想耍花样,就算我死也拉着你垫背,叫他们退后。” 朱毓开口叫了声小林子,刚要过来,脖子上的刀锋一送,林杏忙道:“万,万岁爷,您要是还顾念小林子,就先退后,退后,不然,小林子的命可就不保了。” 林杏是真怕了,前头虽说也被刀架在脖子上好几回,可她能清楚感觉到,冷玉芝并不想杀自己,可现在不一样,冷玉芝这是要拼命了,刚才两人谈心的和谐关系,一点儿没剩下,估摸这女人想起是自己害的杜庭兰,恨了上来,想一刀结果了自己。 林杏怕的声音都发颤了,这个怂样儿,成贵看着都想乐,心说,你小林子也有今天啊,可真不容易。 朱毓却并未往后退,反倒往前走了一步,脸色阴沉沉的看着冷玉芝:“朕来是亲自捉拿福王余孽杜庭兰的,至于这个奴才,私自逃宫,其罪当诛,你现在把他砍了正好,省的还带回京去处斩。” 林杏有些傻眼:“万,万岁爷。”说话都不利落了。 皇上盯着冷玉芝,一步步走了过来,林杏觉得自己脖子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心里忽然觉得自己太高估自己在变态心里的地位了,变态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自己这回可是彻底玩完了。 索性眼睛一闭,就在她闭眼的功夫,忽感觉身后的冷玉芝身子一震,脖子上的刀落了下去,转眼间,自己就被人抱在怀里,隐隐的龙诞香侵入鼻端,林杏抬头看了看,颇不满的道:“朱三儿你真想我死啊。” 朱毓没好气的道:“死了倒好,死了就省的惹朕生气了。” 林杏翻了白眼:“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朱毓:“你私自逃宫,朕来捉你回去以正典刑。” 成贵忍不住掩嘴咳嗽了一声,万岁爷还真是死咬牙硬,这话儿说的,谁信啊,一个太监逃宫,用的找皇上亲自出来捉人吗,这是气糊涂了,还是打情骂俏呢,成贵觉得后者的面儿大,就算是英明神武的万岁爷,遇上情字,也不过一个凡夫俗子,说出的话儿,干出的事儿白痴点儿也正常。 暗卫们都有些看傻了,虽说皇上宠信个太监的话,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可毕竟没亲眼看见,还是很难相信的,毕竟作为男人,谁不稀罕香软的美人啊,干嘛喜欢太监,尤其,后宫的娘娘们可都是美人儿,万岁爷得多想不开,丢开那么多美人,宠个太监啊。 可今儿这意思,这近乎劲儿,就林公公那个脏样儿,真亏万岁爷抱的下去,而且,还抱的这么紧,再听两人的对话,赤,裸,裸的打情骂俏啊,鸡皮疙瘩都能掉一地,不过,林公公怎么穿女装啊,不是让万岁爷宠的日子久了,把自己当女人了吧。 林杏是谁啊,最是个见风使舵不吃眼前亏的,可不会被朱毓的话给吓住,知道朱毓说的都是气话,自己逃宫的错算什么 ,之前避子的事儿更严重,不一样有惊无险吗,再说,皇上都不远千里的跑这儿来了,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这时候的男人得哄,嘿嘿一笑,凑到朱毓耳朵边儿上小声说了句:“那万岁爷准备怎么把小林子明正典刑啊?” 即便此时此地,极不合时宜,皇上的小心肝儿还是忍不住荡了一下。 感觉皇上的怒意退了一些,林杏正准备再接在励,忽感觉不对,变态的身子有些诡异的烫,急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皇上心劲儿一泻,就再也撑不住了,踉跄了一下。 成贵急忙来扶他,皇上却推开他,拉着林杏不松手,咬牙切齿的道:“你就死心吧,这辈子朕都不会放你出宫,就算朕晏了驾,你也得陪葬。” 林杏哭笑不得:“那万岁爷可得长命百岁,不然,小林子不亏死了。” 跟成贵扶着他坐到山洞里,见冷玉芝被绑成了粽子,一条胳膊上还插着把袖刀,即便如此狼狈,还是不时看向那边儿的杜庭兰。 林杏叹了口气,翻出退热药来给朱毓吃了:“我答应过她,放他们一条生路。” 皇上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你对别人倒是心软。” 林杏:“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奴才既然答应了,总不好言而无信。” 皇上看了她良久:“那你答应朕,从今以后再不私自出宫。” 林杏心里知道,这次的事儿过去,自己再想出宫,绝无可能,而且,她也的确不想折腾了,估摸再折腾也没用,朱毓这个男人还算过得去,只他总像看犯人一样管着自己这一点儿,有点儿过分,不过,男人吗就得教育,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总有法子,颇痛快的道:“我保证不私自出宫。” 答应的太痛快,不说皇上,就连成贵都不信,这位嘴里的话能信吗。 见朱毓的表情,林杏不乐意了:“万岁爷莫非不信?” 朱毓叹了口气:“说实话,朕真有些不信,不过,小林子既然答应朕了,朕就信你这一回,至于杜庭兰,需再斟酌。” 林杏知道皇上能如此,已经相当不易了,毕竟杜庭兰的身份太特殊,又是谋逆的大罪,就算把杜庭兰五马分尸,都应该。 林杏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冷玉芝,这是个痴情的女子,这份不离不弃,连自己都感动,原来世上真有这样无怨无悔的爱。 不得不说,暗卫还是相当靠谱的,进林子之前有着充分的准备,连炭都带了,洞口堆了炭,火把往下一塞,不一会儿就着了起来,山洞里也温暖了许多。 炭火上架了一口锅,成贵跟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块儿姜来,用刀切碎了丢进锅里,不一会儿就是一锅浓浓的姜汤。 熬好了,盛了一碗端过来,林杏如今跟赎罪似的,伺候皇上这位大老爷,吹的不烫了,送到朱毓嘴边儿上,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喝下去,摸了摸额头有些汗意,热度退了一些,才放心。 大概是累得很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林杏觉得朱毓差不多睡熟了,微微挣了一下,自己的手给他攥着呢。 朱毓立马睁开了眼:“你要做什么?” 林杏指了指那边儿的冷玉芝:“她的伤需要处理一下。” 朱毓哼了一声:“你倒好心肠。”却松开了她。 林杏:“好歹奴才也算个大夫,救死扶伤是奴才的本分。” 朱毓闭上眼:“以后不许再说奴才,在朕心里你从来不是奴才。” 林杏愣了愣,琢磨自己还真是奴性坚强,这奴才奴才的都说顺了嘴 ,一时半会还真改不过来,而且,自己不当奴才难道当他的嫔妃,两相权衡一下,林杏觉得还是当奴才靠谱。 林杏提了酒葫芦过去,冷玉芝已经松了绑,就坐在哪儿看着杜庭兰,目光温软,如果不是知道他们的关系,林杏一定觉得他们是一对异常相爱的男女。 林杏用刀子把她手臂上的衣服割开,袖刀已经拔了出来,血却仍然往外渗,刀口很深,几可见骨,若是能缝合,自然好的快些,不过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也只能先止血。帕子沾着烈酒清理了一下伤口,找侍卫要了刀伤药,用棉布层层裹住。 林杏:“先这么着,等出去再仔细处理。” 冷玉芝看了那边的朱毓一眼:“我以为他会杀了我。” 林杏:“我不是答应放了你们吗。” 冷玉芝沉默了一会儿:“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倒能招人的。” 林杏咳嗽了一声:“玉芝大姐,你这是恭维还是羡慕。” 冷玉芝:“羡慕。”转过头看向杜庭兰:“你给大公子瞧瞧吧。” 林杏想了想:“为了杜庭兰着想,我还是离他远点儿好。”说着,瞟了那边儿朱毓一眼,那可是的醋缸。 果然,朱毓虽没睁眼,却不容拒绝的道:“过来。” 林杏知道这位大爷如今不能惹,乖乖的走了过去,被他圈在怀里。 林杏打了个哈气,这一个多月不分昼夜的赶路,早透支了体力,加上这一天一宿都没合眼,这会儿好容易安生了,哪还扛得住。 尤其,头一次发现在这个男人怀里,竟然出奇的踏实,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即便在这样的山洞里,林杏这一觉也睡得格外踏实,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睁开眼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儿。 “小林子再不起来,朕这条胳膊就废了。” 林杏抬头,才发现自己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夜,嘿嘿笑道:“我说怎么这么舒坦呢,原来是万岁爷的龙臂给我当枕头了。”然后非常狗腿的给皇上揉了揉。 侍卫们不敢名目张胆的看,却都竖起耳朵听着,毕竟能如此近距离观摩万岁爷的八卦,实在是机会难得,不过,越听越觉得万岁爷口味独特,这喜欢个不男不女的太监还罢了,竟然还是这么如此没底线的,什么肉麻话都敢往外说,龙臂?想起来都好笑,极力忍着笑,毕竟谁也不想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万岁爷的笑话是这么好瞧的吗。 成贵早已经习以为常,本来小林子就是这么个性子,不然,当初自己也不会被这小子蒙了,连他是男是女都没看出来,还不是因为这小子太像太监了吗,这个机灵劲儿,谄媚样儿,阴险起来比谁都阴,谄媚起来什么狗腿的样儿都做得出来,简直就是人才啊,不当太监实在可惜了。 不过,这次回去,这位就不是太监的身份了,要是万岁爷真封了这位当皇后,成贵都不敢想宫里会变成什么样儿,这小子在宫里混了这么久,还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她,往后这宫里的差事可不好混了。 皇上可不觉得小林子肉麻,就好这一口儿,任她揉了一会儿膀子,舒坦非常。 林杏忽然发现不对,忙道:“冷玉芝呢?”不是半夜趁着自己睡着,把人给解决了吧。 皇上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侍卫头子忙道:“回林公公话,那女的身手颇好,趁着夜里侍卫们疏忽逃了。” 林杏眨眨眼,心说,这家伙把自己当白痴不行,这么多暗卫,能护佑着皇上出来,必然都是精挑细选,功夫了得的,就算冷玉芝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在这么些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更何况,她还背着杜庭兰这个累赘,胳膊也受了伤,如果这样都能逃出去,只能说是皇上故意放了他们。 林杏不免有些担忧,不知冷玉芝能不能走出这片林子? 忽被皇上抓住手:“朕已网开一面,小林子如此恋恋不舍,莫不是惦记着杜庭兰呢吧,听说杜庭兰这一个多月跟你都是夫妻相称,日同车,夜同寝。“这家伙不是又吃醋了吧,这件事还真不好解释,林杏眼珠转了转:”万岁爷也瞧见了,杜庭兰身边儿既有美貌丫头,又有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的美人儿,哪会瞧上我,至于夫妻相称,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就近看管,实在的,我跟他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而且,我可是害过他的,杜庭兰再想不开,也不会对我动什么心思吧。“林杏可知道,这种时候一定得撇清了,能撇多清撇多清,男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动物,这会儿不撇清了以后有的麻烦。 大概觉得林杏的话有理,皇上脸色缓了缓,拉着她站了起来,仍不依不饶的道:“等出去朕再好好审你,但有一句谎话,让朕听出来,看朕怎么收拾你。“这话说出来,不止成贵,就连侍卫们都忍不住往歪处想了,这要是他们男人之间说收拾谁,那绝对是往死里头收拾,要是男人跟女人,可就不一样了。 这分明就是跟自己婆娘在炕头干事儿时候,说的暖情话,一般都是说一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然后就扒衣裳,婆娘越招人疼,嘴里说的越狠,这是男人疼女人才会说的话,是炕头上的甜言蜜语。 一想起高高在上的万岁爷,也跟他们这些粗剌剌的汉子一样儿,会说这样通俗的话儿,顿觉倍感亲切,无形中,皇上的亲民形象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林杏觉得,自己还是别替冷玉芝担心了,回头变态吃起醋来,那两个人才是真正的有死无活,如今至少还有一线希望,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毕竟对于杜庭兰,林杏还是颇有心结的。 进来的时候,不辨方向的瞎跑,也不知跑到了多远,出去的时候就简单多了,暗卫是皇帝最近最得力的一支亲兵,能力都是百里挑一的,训练的也极为严苛,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什么都能干的妥妥贴贴。 这次又护卫着皇上亲入险地,自然准备充分,齐腰的灌木,硬生生让侍卫开出一条路来,克制毒虫的药粉洒在地上,也不用担心毒虫侵扰,顺着路不到半天就出了林子。 他们刚出来,就见一大队兵马齐齐整整的列在林子外,当头有数十个官员,看官服,从二品一直到七品都有,估计是四川的官员,呼啦啦跪了一地:“微臣等接驾来迟,请万岁爷降罪。“皇上微微抬手:”众卿平身,朕本就是微服,众卿家何罪之有。“当前的二品官是四川总督岳庚,接着信儿的时,候险些吓昏过去,哪想到万岁爷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入川了, 把自己这几年任上干的事儿,仔细回忆了一遍,没什么太大的纰漏,才算放了心,忙召了官员前来迎驾。 朱毓带过来的暗卫毕竟有数,一得知冷玉芝胁迫林杏进了林子,就叫侍卫下去搬兵了了,这些人还算来的快,毕竟成都距离这儿并不算近。 岳庚重又跪下:“请万岁爷移驾总督府。” 皇上点点头,刚要举步,却见林杏落在自己身后,不禁皱了皱眉,伸手牵着她低声道:“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来成都吗,如今既来了,索性多待些日子,也了了你的心愿。” 林杏理解皇上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趁着现在该看的看,该玩的玩,等回了宫就什么都甭想了。 岳庚几个人一见皇上亲密的拉着个女子的手,彼此看了一眼,琢磨这是哪位啊?难道万岁爷微服出巡,还带了位娘娘出来,只不过,这位怎么弄的如此狼狈,那头发乱的跟鸡窝差不多,脸上黑黢黢脏的,连眉眼儿都看不清楚了,身上的衣服更不像话,外头虽披着万岁爷的斗篷,却能隐约看出里头的中衣。 心里琢磨,莫非万岁爷跟娘娘逛山景来了,逛的兴致起来,钻林子里敦伦了一回,才弄成这样儿,不过,既然万岁爷微服都不舍得撂下,可见得宠,那么这位是谁? 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内宫的娘娘们,都觉不像,万岁爷是有了名的冷性子,后宫娘娘们没听过谁特别受宠的,这一年多倒是有个林公公,据说颇得万岁爷的意,这怎么又蹦出来个娘娘呢? 岳庚是琢磨了一路,到了总督府都没琢磨明白,倒是也不着急,反正御前大总管成贵在呢,自己前些日子得了几个洋人的鼻烟壶,很是新鲜,正想着回京述职的时候,送给成贵,这万岁爷跟前儿的人可得上心着打点,要是抽冷子在皇上跟前阴上一句,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林杏觉得自己浑身都酸的发臭了,进总督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伺候林杏沐浴的是岳府的两个婆子,虽比不上宫里的嬷嬷们,却也极利落稳妥,尤其不会多言多语。 林杏暗暗点头,从这两个婆子就能看出岳庚这个四川总督的本事,而且,两个婆子的按摩手法颇为精到,按的林杏都不想起来了,浑身舒坦的走出来,就见朱毓已经沐浴过,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看书。 屋子里点了炭火盆子,即便林杏穿的单薄,也未觉得冷,两个婆子给皇上磕头起来,就要给林杏梳头。 皇上挥挥手,两个婆子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皇上拿了犀角的梳子过来,给林杏梳头。 两个婆子刚才又是精油又是蛋清的,着重护养了一阵儿,本来就顺的头发,更如一匹黑缎子顺滑无比。 林杏对于朱毓梳头,有浓重的心理阴影,见他拿着梳子过来,头皮都发麻,急忙伸手去接:“那个,我自己来。” 朱毓却不给她:“此等画眉之乐怎可假手他人。” 林杏心里腹诽,对你是画眉之乐,对老娘可是扯头皮之痛,好在这厮也不过做做样子,梳了两下,心思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两个婆子给林杏准备的衣裳,轻薄,暴露,就是薄薄一层轻纱,就连肚,兜上的那朵偌大的牡丹花,都清晰可见,穿了比没穿还勾人,系带松垮,修长的脖颈跟雪白的胸,脯都露在外头。 林杏自己看着都觉血脉偾张,更何况男人了,也不知是不是这阵子养的太好,还是跟朱毓有了那事之后,激发了雌性因素,发育的飞快。 林杏记得,去年自己还是飞机场呢,如今已经变得波涛汹涌,眉眼间的妩媚风情,也格外惑人。 皇上的手伸了过来,在那片峰顶按了按,声音有些暗哑:“这里倒颇见长进了。” 林杏这人从不矫情,既然都到了这份上,再推拒就假了,从镜子里飞了一眼:“万岁爷不知,小林子别的地方更有长进呢。” 就见皇上眸光更为幽暗,轻笑了一声:“那朕可要好好瞧瞧了。” 伸手抱起林杏,上了床榻…… 外头成贵听见里头床榻摇动的声响儿,琢磨两人这一折腾,没有个把时辰估计完不了事儿,折腾吧,最好折腾出个皇子来,就算小林子的心再野,有了孩子牵扯着,也不会再出幺蛾子了…… 第87章 要立你为后 成贵从院里一出来,岳庚急忙迎了上来:“这一晃眼儿,微臣跟大总管有两年多不见了,大总管一向可好?” 成贵:“岳大人客气了,劳您动问,咱家还过得去。” 岳庚:“前些日子咱们成都府来了几个洋人,弄了不少新鲜的洋玩意进来,旁的也还罢了,倒是这鼻烟壶,绘制的颇为精妙,您是行家给长长眼。”说着,把准备好的鼻烟壶拿出来,递到成贵手里。 成贵这一瞧,眼珠子险些掉下来,内画虽精妙,不过鱼虫花鸟,可这个鼻烟壶竟绘了个洋女人,还是个赤着身子,热辣的,那胸,那屁股,那波浪般的金发,即便成贵是个太监,心里头都扑腾了起来。 尤其画的极逼真,简直跟真人差不多,自己虽收藏了不少鼻烟壶,可这样的稀罕的还没见过。 岳庚见他的神色,就知喜欢,嘿嘿一笑:“不瞒大总管,这一套六个,头发,眼睛,模样儿都不一样。”越发小声儿道:“洋婆子白嫩,这脱了衣裳白晃晃的,配上不一样颜色的头发,眼珠,比起咱们大齐的女子别具风情,这也不过是个乐子,真格的还是里头的鼻烟,知道您好这一口,特意跟您留着的。” 成贵忙道:“这可不成,万岁爷一再说不许官员贪腐,咱家是万岁爷身边的奴才,更不能私拿好处。” 岳庚忙道:“这算什么好处,洋人不拿这当好玩意,一套六个才不过一百两银子罢了,下官不好这个,给下官也白糟蹋了。” 成贵:“那成,回头咱家叫人给你送银子过来。” 岳庚笑眯眯的点头,其实彼此都明白,一百两银子连这鼻烟壶上的盖儿都买不下来,那可是正经儿的老坑糯米种的翡翠,打磨而成的,这一套鼻烟壶拿到当铺,闭着眼也能典卖几千银子,要的就是这个有来有去的名头,说出去清白。 岳庚见他收起了鼻烟壶,才低声道:“万岁爷以往微服出巡,可没见带过娘娘们,这回怎么破了例,瞧万岁爷那意思,这位主子娘娘是格外得意的,微臣想了大半天儿,也没想出来,是哪位主子,难道是新选进宫的?” 岳庚一句话还真把成贵给问住了,如今林杏可是穿着女装,又跟万岁爷这般,要说破了身份,只怕不妥。 想想这次回宫,林杏的身份也该变了,至于变成什么身份,还得听万岁爷安排,自己不好猜测 ,所以,真不好说,想到此便道:“岳大人扫听这个做什么,甭管是哪位娘娘,只万岁爷稀罕就是主子娘娘。” 岳庚眼珠子转了转,心说,这老家伙跟自己打哑谜呢,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猫腻不成?如此,自己更得好好扫听扫听了,这后宫的态势可跟前朝亲密相连,之前万岁爷对哪位娘娘都冷,也就罢了,如今这热乎起来,刚一路都是拉着手的,时不时侧头瞧一眼,问两句,那样儿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真把岳庚吓得够呛,自己这才两年未回京,怎么万岁爷的脾性都变了,想起什么,低声道:“不瞒大总管,咱们蜀地可出美人儿。” 成贵点点头:“可是,气候湿润,肉皮都养的细粉儿,就岳大人府里粗使的丫头,拿到京城,那都算得上美人儿了,岳大人在蜀地几年,这艳福可享用不尽了。” 岳庚忙道:“大总管取笑了,下官这岁数,便有心也无力,干看着眼馋使不上劲儿也白搭,倒是咱们万岁爷春秋鼎盛,如今出了宫,没那些规矩,倒不如自在些。” 他一开口,成贵就知道他琢磨什么呢,是想着瞅准机会,往万岁爷跟前儿递女人呢,真要是这么干了,以林杏的脾气,不闹个沸反盈天绝不能完,好容易如今把人找了回来,可不能再出乱子。 成贵这会儿想起在林子里抹黑找人的时候,都肝儿颤儿,自己能活着从那片林子走出来,真是他成家祖宗上积了大德,不然,随便一个毒虫咬上一口,都能归西。 要是再来这么一回,自己干脆弄个绫子上吊还快些,他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这么折腾,一想岳庚的念头能惹多大的事儿,忍不住激灵了一下:“我说岳大人,您就消停着吧,您没瞧出来吗,万岁爷眼里哪还瞧得见别人,就算您把九天仙女给找来,万岁爷也是瞧也不瞧的,万岁爷就认了里头这位,在宫里就折腾了几个过子,好容易如今顺溜了,咱就少惹点儿麻烦吧。” 岳庚越发不明白了:“民间老百姓家还三妻四妾的呢,更何况咱万岁爷,天下的美人儿可不都是咱们万岁爷的吗。” 成贵瞥着他:“咱们万岁爷的性子,想必岳大人也清楚,何曾见过这般情态,这是放在心尖儿上了,岳大人听咱家一句,别琢磨这事儿了,您要真给万岁爷送个美人儿进来,咱家说句口冷的话,您可仔细脑袋上的乌纱帽,还能不能戴长远了。” 成贵的话,自是可信的,成贵可是自打万岁爷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伺候着的 ,如今又见天儿跟在御前,说的话必是实打实的,不可能糊弄自己,那里头这位娘娘可了不得,难道会封后?“岳庚想想万岁爷刚一路上的样儿,觉着极有可能,忙道:“大总管,那您可的提点提点微臣,里头这位倒是哪家的贵女?” 成贵哪知道啊,万岁爷虽说想把林杏安到老郡王膝下,给郡王殿下添个妹子,可也得林杏点头不是,而林杏点不点头,还真难说:“这个咱家还真不好说,不过呢,大人只记着别给里头这位添堵就成,对了,万岁爷叫咱家出来传话,晚上要吃你们这儿地道的辣锅子。” 岳庚有些踌躇:“大总管,蜀地潮湿,百姓多嗜辣,皇上万金之体,只怕不受用。” 成贵:“跟您撂句实底儿吧,不是万岁爷要吃,里头那位点名要的,这位要吃,万岁爷哪有不依的,您就照着话备吧,横竖若万岁爷吃不惯,再上些别的就是了,先把里头这位哄好了要紧。” 岳庚虽心里直犯嘀咕,却不敢耽搁,忙着去了,琢磨了半天还是选了鸳鸯锅,万一万岁爷不能吃辣,也有个备选。 林杏正扶着腰坐在软榻上,不是不想挪动,是一动弹就酸的慌,变态这憋了一个多月,简直如猛虎出闸,折腾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放过她。 林杏记着自己沐浴出来的时候,外头还能瞧见日头呢,等从床上下来,天都黑了,皇上倒是格外的精神焕发。 林杏瞥了他一眼,琢磨这变态是不是偷着练了什么采阴补阳的秘笈,不然,怎么这么精神,跟打了鸡血似的,满面红光。 感觉到林杏哀怨的眼神,皇上坐到她身边儿,在她后腰上垫了个软枕,一边儿帮她揉着腰,一边儿低声道:“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就如此不中用了,我这儿还悠着劲儿,没全使出来呢。” 林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辣锅子呢怎么还不端上来?”自己可得好好补补,这体力消耗的忒大了,跟变态折腾一回比扛山都累。 不一会儿进来一溜小丫头,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尤其那肉皮水灵的,仿佛一掐都能掐出一兜水来。 林杏目光闪了闪,这个总督大人颇有心思呢,皇上微服到地方,最大的福利就是美人,要不然,乾隆为什么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外跑,一个是宫外没有约束,想怎么着怎么着,再一个,就是美人。 这男人没有不喜欢尝鲜儿的,宫里的嫔妃再好,也有看腻歪的时候,尤其宫里的嫔妃大都出身官宦之家,跟民间的女子不同,自持身份多有木讷,少了野趣儿。 四川出美人儿,岳庚能不往上送吗,万一有个得宠的,对他的仕途百利而无一害,之所以没直截了当的敬献,估摸是成贵提点了,却仍没死心,不过,让这样的美人端菜还真有些可惜了了。 林杏眼里贼光一闪,笑眯眯的把递送给朱毓的茶杯接在手里:“这丫头的模样真齐整,你叫什么名儿?多大了?” 小美人余光瞧了对面的皇上一眼,脸颊忍不住飞起两团红云,怎么也没想到万岁爷竟如此年轻俊美,若是自己有造化……想着小脸更红,自己这茶本来是先递给万岁爷的,不想,却给这位拦了过来,却也不敢不应:“奴婢小兰,过了年就十六了。” 小兰?林杏点点头:“人跟名儿一样好看,这手也好看……”说着,伸手去拉小兰的手。 还没碰着,就让皇上截住了,朱毓抓住林杏,冷冷看了小兰一眼,沉声道:“下去,去跟岳庚说,朕这里不用丫头伺候,找几个稳妥的婆子过来。” 小兰吓的急忙跪下磕头,腿都软了。 成贵忙应着,叫人把小兰拖了下去,心里暗叹,岳庚到底还是动了这个心眼子,当自己的话是耳旁风了,这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吗。 林杏挑眉看着朱毓:“蜀地出美人儿,万岁爷让婆子伺候,可要辜负岳大人的一番美意了。” 朱毓倒笑了:“小林子这是吃醋了不成。” 林杏哼了一声:“我吃辣不吃醋。”拿起筷子吃火锅。 见她有些酸意,朱毓唇角微翘,真比吃了人参果还舒坦,刚给小兰破坏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自己不喜欢吃太辣,只在一旁伺候林杏,一会儿涮了片毛肚,一会儿涮鸭肠,忙活的不亦乐乎。 在宫里的时候就这样儿,成贵早习以为常了,却把旁边岳府的婆子看的直瞪眼,心说这位娘娘多大的造化啊,让万岁爷这么伺候着,瞧那底细劲儿,一会儿茶,一会儿水的,伺候的无微不至,这哪儿是金銮殿上的万岁爷啊,比那小家里刚娶了亲的汉子,还疼媳妇儿呢。 林杏吃的爽快,虽说宫里也有辣锅子,可跟这个味儿比就差多了,到底还是这儿的地道,这川锅就是开胃,越吃越辣,越辣越吃,林杏风卷残云一般,不一会儿功夫,桌上的菜吃下去大半。 皇上见她辣的只吸气,却还意犹未尽的,忙放下筷子:“亏你自己还是大夫,难道不知辣伤胃,便再喜欢,也没说一次吃这么些的,回头该闹肚子疼了。”挥手叫撤了下去,上了些清淡的菜品来,哄着她吃。 林杏看着这样的朱毓有些愣,以前还真没发现,他对自己这么好,或许真像冷玉芝说的,自己太没心没肺了,总想着穿回去,忽略了许多。 朱毓到底哪儿不好,林杏真说不出来,仔细想想也就讨厌他总管着自己,除此之外,朱毓是个相当不错的男人。 就林杏看,比安嘉慕强多了,那家伙太阴险狡诈,一肚子坏心眼儿,林杏十分怀疑,上回成贵敢用依兰香是安嘉慕使的坏 ,为了保住安然,那家伙可是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得出来。 朱毓见她盯着自己,笑了一声:“这么瞧着我作甚?” 林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万岁爷生的着实俊美。” 成贵在一边儿冲天翻了白眼,这不废话吗,合着这一年多,这位竟然没发现万岁爷长得俊。 朱毓笑了起来,想起什么不禁道:“我只怕自己这点儿姿色,入不了小林子的眼呢,生怕小林子给外头的什么人勾走了。” 这话说到最后已经酸气冲天,林杏直觉这个话题不妙,万一这家伙又倒起后账,可麻烦了,眨眨眼倚在他怀里:“在小林子眼里,万岁爷貌比潘安才比子建,是天下第一的奇伟男子。” 朱毓目光晶亮:“当真吗?” 林杏急忙点头:“当真。” 朱毓柔声道:“在我眼里,小林子也是这世上的独一无二的美人。” 成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是吓的,是给肉麻的,虽说早就知道这两位到一起,少不了说肉麻话儿,可这会儿也有些扛不住,万岁爷真是给小林子带坏了啊,之前,别说这样肉麻的话了,笑模样都没有,如今这么肉麻的话儿都能跟流水似的张口就来,不是被林杏带坏了还能是什么。 忽听外头有鞭炮声隐约传来,林杏不禁道:“是谁家娶媳妇儿不成?” 皇上:“哪有半夜娶媳妇的,今儿正是小年呢。” 外头的婆子捋着边儿走了进来,在成贵耳边低声回了几句话。 成贵瞧了软榻上的两个人,正靠在一起说话儿呢,便悄悄走了出去,见岳庚脸色苍白的站在哪儿,一见成贵急忙道:“大总管,您可得救救下官。” 成贵呵呵笑了两声:“岳大人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咱家一个奴才,哪能救您这样的封疆大吏啊。” 岳庚知道成贵恼了,自己不也是想在外岁爷跟前卖卖好吗,想这男人哪有不喜欢美人的啊,到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在,怎么也得尽尽心,虽说不知里头那位娘娘是什么来头,可后宫历来的规矩是雨露均沾,招几个美人伺候,难道那位还能吃味儿不成。 便琢磨了法儿,挑了最出挑的几个美人,端菜进去,若万岁爷瞧上哪个,自己再做安排,也就是了,不想,竟然给万岁爷哄了出来,还说不让丫头伺候,换了几个婆子过来,可把岳庚给吓了个半死,知道自己这好儿没卖上,说不得还得惹来大祸,忙过来寻成贵想法子。 “大总管您可别寒碜下官了,下官是老糊涂了,总想着万岁爷好容易来一趟蜀地,怎么也得松快松快,哪想万岁爷恼了呢,您帮帮下官,若万岁爷能息怒,下官全家感念您一辈子的大恩。” 成贵:“这可不敢当,咱家不是跟您说了吗,您就是把九天仙女请下来也没用,万岁爷眼里就里头那一位,得了,谁让咱家心软呢,就帮大人这一回。”说着,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岳庚眼睛一亮,却又愁上了:“不瞒大总管,家母这些日子病卧在床,只怕起不来。” 成贵:“那就劳动总督夫人一趟吧,横竖女人家好说话儿,只要里头那位点头,多大的事儿都能过去。” 岳庚:“那下官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岳夫人亲自端着个托盘进来,成贵让她在外头候着,进去回道:“万岁爷,知道林,娘娘喜川菜,正逢小年外头岳夫人亲手做了一道蜀地的小吃,叫抄手,请娘娘品尝。” 成贵本来习惯性称呼林公公,可转念一想,如今这位哪还是公公,称呼别的又不合适,干脆笼统的叫一声娘娘,总不会错。 娘娘?朱毓忽觉,这两个字怎么这么顺耳呢,要是前头再加上皇后就更顺耳了,自己登基这么多年之所以始终不立后,就是防着太后呢。 太后一直想让自己立慧妃为后,进而获得更大的势力,自己岂会让她如愿,故此,一直耽搁到今天也未立后,如今想来,或许冥冥中早有注定,这个后位就该是小林子的,她的确是真凤之命。 林杏却颇有些不自在:“大总管你还是叫咱家小林子吧。” 成贵忙道:“老奴不敢。”之前在宫里还没落谱,没大没小的乱叫一通,也还说得过去,如今这位实打实就是未来的大齐国母,就算自己吃了豹子胆儿,也不敢称呼国母小林子啊,这不是找死吗。 皇上拉着林杏笑道:“你还真想当一辈子太监不成,这回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了。” 林杏皱了皱眉,琢磨自己不当太监,难道当他的妃子?一想到又得回到宫里,林杏就有些下意识抗拒。 见她皱眉,皇上不禁道:“小林子可是答应过朕,不再出宫,不是要反悔吧。”语气已有些阴沉。 林杏觉得,自己还是别找不自在了,能过一天是一天呗,至少现在朱毓对自己还算不错,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想到此,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谁说我反悔了,我是有些想念宫里的几个老哥哥了呢。” 成贵嘴角抽了抽,心说老哥哥?真要是林杏回宫这么称呼,那几个非吓尿了裤子不行,当小林子的老哥哥不算什么,敢拐着弯占万岁爷的便宜,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皇上松了口气,点了点她:“你说一个姑娘家怎生了这么个脾性?” 林杏撇嘴,我要不是这个性子,估摸你还看不上呢,看了外头一眼:“龙抄手呢?” 成贵忙出去传了岳夫人进来,跪下磕头:“臣妾高氏恭请万岁爷圣安,娘娘金安,京里小年有吃饺子的习俗,到蜀地就是抄手了,臣妾亲手做了一些,请万岁爷娘娘尝尝,也当应个节气。” 这位岳夫人一看就是原配,瞧着有四十大几了, 保养得宜,极为富态,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 皇上极为客气:“夫人请起,劳动夫人了。” 高氏:“能有幸给万岁爷娘娘做吃食,是臣妾的造化。”说着亲自端过来。 林杏心里知道这抄手不过是个借口,暗里还是为了刚才的事儿,林杏颇给面子吃了,放下筷子道:“想不到夫人的厨艺如此精湛,连这样的蜀地小食都能做的如此地道。” 高氏忙道:“老爷常跟臣妾言说,若是蜀地的百姓过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这么一碗抄手,老爷纵死也瞑目了。” 真会说话,借着一碗抄手把岳庚的爱民之心表现的淋漓尽致,林杏实在佩服,看来这诰命夫人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皇上点点头:“岳爱卿在蜀地这几年的作为,朕都瞧在了眼里,兴水利,重农桑,爱民如子,是个好官儿。” 这句话从皇上嘴里说出来,就是对一个官员最大的褒奖了。 高氏急忙跪下:“臣妾替拙夫谢万岁爷。” 皇上抬抬手:“该朕谢高爱卿才是,若是朝堂的官员都如高爱卿一般,朕便安枕了。” 林杏知道这也是皇上驭下的手段,适当褒奖,表示一下亲近,能让臣子更为衷心。 林杏开口道:“听说贵府老太君病了,可好些了吗?” 高氏忙道:“劳娘娘动问,实不敢当,说起老太君的病,真让人犯愁,成都城的郎中请了遍,到底是个什么症候,却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症候都瞧不出,更遑论用药了,都说老太君的脉上瞧不出来,这话可不是庸医吗,难道老太君这么大年纪,还能装病不成,如今天天病卧在床,想想都叫人发愁。” 林杏:“今日晚了,想必老太君已经睡下,不好搅扰,明日一早过去瞧瞧老人家。” 高氏激动的不行,忙跪下谢恩,退了出去。 一出了院子见着岳庚,忙把林杏明儿一早要去探看婆婆的事儿说了。 岳庚愣了愣:“这位娘娘倒是没有架子。” “何止没架子,自打我进去,娘娘脸上的笑就没停过,比内宫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娘娘们,可亲切多了。” 成贵本是奉命送高氏出来的,听见这话儿,觉得还是点点岳庚:“岳大人,咱们这位娘娘,可是精通医理,若她肯出手,老太君必然药到病除。”撂下话转身回去了。 岳庚愣了好一会儿,精通医理?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莫非是林公公? 高氏奇怪的道:“什么林公公?老爷说什么呢?” 岳庚:“我说的是御前二总管。” 听见这个高氏小声道:“这个我们私底下还说呢,都说万岁爷撇下后宫的娘娘们稀罕上了个太监,就是这位御前的二总管,我们都说此话不能信,万岁爷后宫的娘娘们,难道还不如一个太监,估摸是以讹传讹的话,当不得真。” 岳庚:“也不尽然,听说这位林公公医术高明,即便太医院院正孙济世都甘拜下风,豫州大疫,正是林公公出手找出了治疗疫病的黄花蒿,才救治了豫州数十万百姓,可见并不是讹传。” 高氏摇头:“老爷可真能想,某不是疑心里头的娘娘就是这位林公公,怎么可能?难道我连男女都分不出吗。” 岳庚:“此事,我也想不通,不过只瞧明日她能不能治好老太君的病症,便能见分晓了,要真是这位林公公,可了不得,这一晃都两年了,万岁爷仍这般着紧着,往后说不定……”说着顿了顿:“明儿我不好进去,你仔细瞧瞧到是男是女?” 高氏哭笑不得,心说,老爷这是怎么了,就看那一片高高隆起的胸脯子也不可能是太监啊,更何况,那体态,肉皮儿,五官,要是太监长成这个样儿,天下的女人还有什么活路吗。 其实他们不知道,如果让林杏选择,她真是情愿当个太监,太监在宫里要相对自由的多,只要变态不跟看管犯人一样管着自己,也能过的极滋润。 林杏现在有些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对朱毓仿佛有了些感情,若像过去那样断然离开,估摸做不到,可跟他回宫,做他后宫里的金丝雀,林杏异常清楚,这不是自己要的生活。 左右都不成,自己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靠身后男人过后半辈儿了吗? “小林子,如果朕能选择,情愿跟你做一对平常夫妻,前屋养鸡,后屋种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你可以当郎中,我给你提药箱子,或做点儿小买卖,你这么嗜钱如命,肯定不会赔本的,但朕是大齐天子,朕是天下万民的君父,他们的吃喝拉撒,婚丧嫁娶,生老病死都指望着朕呢。 所以,朕没有任性的资格,朕只能兢兢业业的勤于政事,肃清吏治,惩治贪官,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这是朕一生下来就背负在肩上的责任,除非朕晏驾,否则永远也不能卸下来,朕知道你不喜欢宫里,不想在宫里待着,你喜欢外头广阔的天地。 其实朕也曾想过放了你,让你自由在的去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可朕做不到,朕是自私的,朕想你陪着我,只要有你朕身边,朕就不会觉得深宫寂寞,你放心,朕不会像之前那样约束你,这一个多月朕也想清楚了,朕爱的就是这样机灵百变的小林子,若逼着你收敛的性子,就不是小林子了,小林子,朕要封你为后。”” 林杏愕然:“万岁爷,您不是又发烧了吧。”转过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皇上拉下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朕好好的,没生病也没发烧,朕说的都是心里话。” 林杏:“那个,貌似我不大适合当皇后,皇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让一个太监当皇后,岂不荒唐。” 皇上:“你本来就是假太监。” 林杏嘟嘴:“假太监也是太监,更何况我可是前朝余孽,你不怕我心怀不轨要夺你的江山吗?” 皇上挑了挑眉,:“若你乐意,朕甘愿禅位,让你当女帝,朕做你的王夫。” 林杏看了他一会儿,不想是说漂亮话儿,仔细想了想,当皇上的利弊,林杏觉的,皇上绝对是个苦差事,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政务,满朝心眼子都跟筛子眼儿有一拼的文武大臣,今儿闹水,明儿闹旱,风调雨顺了,没准又闹起来蝗虫跟瘟疫,皇上药处理政事,跟文武大臣斗心眼,想着赈灾救济百姓,还得时刻保持一颗明正之心,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急忙摇头:“我可没这么想不开。”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朕早就说过,天下间没有比小林子更聪明的人了,天下人只看到了朕高高在上所享受的尊荣,却没瞧见朕付出了什么,若宁王能做一位明君,庇佑大齐百姓,平安祥和,朕也不会与他兵戎相向,有太后在,朕便把皇位让给他,他也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傀儡,朕不是舍不得皇位,朕是舍不下大齐的万千子民。” 要是过去他这么说,林杏肯定嗤之以鼻觉得他是说漂亮话,如今却是信他的,朱毓这个皇上的确当得不省心,忍不住道:“谁让你非要当明君了,你要是当个昏君,不就容易了吗。” 皇上目光一跳:“那朕今天就当一回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林杏吓了一跳,急忙推他,却哪来得及,早被他抱了起来,丢进了床上,就扑了过来:“小林子咱们再试试刚才那个姿势……” 林杏转天儿,废了些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朱毓已经去前头接见四川的文武官员。 收拾妥当,岳夫人就来了,引着林杏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林杏一进来,已经跪了一院子人,高呼娘娘千岁,对这个新称呼,林杏真有点儿不适应,不过,如今自己不承认,貌似也没多大说服力,微微抬手:“我不过是来探探老太君的病,若如此,只怕会搅扰到老太君,更不得养病了。” 高氏:“老太君本来也该给娘娘磕头 ,只如今病的起不来炕,还请娘娘恕罪。” 林杏:“哪这么多罪,我是来探病的,摆这些没用的排场做什么,都起来吧,待我进去瞧瞧老太君。” 高氏的两个儿媳,让着林杏进了屋,床帐已经拢了起来,林杏略往前看了看床上的老人,面如金纸,时不时能听见喉咙间咕噜咕噜的痰声。 高氏趁机跪下道:“闻听娘娘医术高明,若能治好老太君病症,臣妾情愿来生给娘娘做牛做马。” 林杏本来就是来看病的,自然不会矫情,扶起她:“医者本就该以救死扶伤,济世救人为己任,便夫人不说,我今儿也要给老太君瞧瞧症候的,说着搭手诊脉,切了一会儿,又换了另一只手,微微皱了皱眉:“老太君这脉有些奇怪?” 话未说完,外头婆子快步走了进来:“回夫人话儿,前儿老爷亲自去请的那位刘神医,如今到门前了。” 岳夫人大喜过望,这个刘神医颇有名声,婆婆病了这戏日子总不见好,老爷着急特意前去请了这位,偏赶上不在,只的留了个活话,让刘神医回来,势必往总督府走一趟,不想,真来了。 高兴过后又觉不妥,若打发了刘神医回去,只怕往后再请就难了,若让进来,林杏在这儿呢,怎么往里请? 想到还是婆婆的病要紧,遂开口道:“不瞒娘娘,为了老太君的病,拙夫听见有个神医,专治疑难杂症,前儿特意跑了趟城外,遇上刘神医不再,就留了话,让他来总督府一趟,如今人在外头候着呢。” 林杏笑着点点头:“不妨事,我在屏风后坐会儿,我也想瞧瞧,这个刘神医的本事。” 说着,退到了屏风后头坐着,隔着碧纱屏风隐约瞧见个白胡子老头带着个小药童进来,见了礼,该给老太君诊脉了,却不是刘神医上手,而是他身后的小药童。 高氏急忙道:“刘神医怎不亲自诊脉?” 刘神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我这徒弟于脉科上学的极好,什么病症只一瞧就知道。”然后问诊脉的小子:“可瞧出来了吗啊,是何症候?” 小药童摇摇头:“师傅,徒弟没诊出来,照说老太君已经病了这么些日子,脉象上早该衰弱不堪,可徒弟瞧着与常人无异,实在瞧不出病象。” 刘神医脸色一变:“白教你一年多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连脉都诊不出来了。” 这话好没道理,林杏为那小徒弟不平,从里头走了出来:“既然他没长进,就请刘神医诊诊吧……” 第88章 有皇子了 林杏自认自己的眼力还是不错的,这个所谓的刘神医,一看就是个蒙事儿的神棍,民间医道高手的确是有,但既然医术高明,一般德性都不会差,而这个刘神医却一脸猥琐,对自己徒弟如此当众责骂,毫无风度,哪有德性可言。 倒是这个徒弟沉静安稳,像个大夫样儿:“你,你是谁?”刘神医显然有些恼羞成怒,连规矩都忘了。 林杏不习惯满头珠翠,脑袋上顶着这么多头发就够累的了,再插上一堆簪环珠翠,不擎等着得颈椎病呢吗,没得跟自己过不去。 岳庚极是能干,既便如此短的时间,衣食住行上也安排的极为妥帖,成都自古就有锦官城之说,有举世闻名的蜀锦。 岳庚送过来的衣裳大都是蜀锦的,美轮美奂,比宫的毫不逊色,林杏却嫌女人的衣服太多繁琐,中看不中穿,累累赘赘,不如男人的袍子简单,就叫人送来些男人的袍子,自己挽个发髻,戴上一顶暖帽简单利落。 只不过,刚才却把岳夫人吓了一跳,还说怎么出来个男的,仔细一瞧才看出是娘娘,心里纳闷,怎么做这样的打扮,却也不敢问出口。 故此,弄得刘神医倒猜不透林杏的身份,心说这个半男不女的,倒是总督府的什么人?怎么看着比总督夫人还能拿事呢。 刘神医本名叫刘大兴,早年间念过两年书,认识几个字,不知从哪儿淘换来本医书,看了之后,觉得这是个营生,故此改名刘一本,当了走街串巷的赤脚郎中。 根本没正经学过医,老百姓家里穷,图便宜,也有找他瞧病的,凑巧治好了几个人,有了些名声,就在成都城外落了脚。 不过,这个神医之名却是因为收了这个徒弟之后才得的,刘一本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差,这个徒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先头刘一本可没想收徒弟,统共也没赚几个钱,自己一个人吃喝花用都够呛,哪有闲钱养个徒弟。 却发现这个徒弟极为能干,最要紧是会治病,瞧脉瞧得也准,刘一本琢磨有这么个徒弟,可来了财路,往后来看病的,也不用自己亲自上阵在云山雾罩的用那几个草头方蒙人了。 试了几天,来瞧病的越来越多,也就留了下来,自打这个徒弟来了之后,短短半年,就闯出了个神医的名声。 上门求诊的络绎不绝,恨不能把门都挤破了,渐渐的有钱的达官贵人听见他的名声,也过来找他看病。 刘一本差点儿乐坏了,这可真是人要发财,挡都挡不住,那些贫民老百姓上门看病的就推了,只挑拣着有银子的贵人看诊,图人家那丰厚的诊金。 岳庚前儿登门的时候,他正带着徒弟去邻村的赵员外的夫人瞧病,刘一本瞧上了赵员外夫人跟前的一个大丫头,故此,只要赵员外一来叫,就忙着去了。 回来听说总督大人亲自来了,更是得意起来,村里村外的嚷嚷了遍,本想立刻就过来的,后来琢磨琢磨,这有本事的人大都架子大,总督大人一来请,自己就去,显得不金贵,因此,忍了两日,到今儿才带着徒弟登门。 一路上都在嘱咐徒弟仔细着,这里可是总督府,若这次能把总督府老太君的病治好,有总督大人亲自背书,自己在成都城可就站住脚了。 哪想徒弟没瞧出来,心里正着急呢,又蹦出来个不男不女的小子挤兑自己,他哪会看病啊,但是给林杏挤兑到这儿了,也只能上去诊脉。 林杏一看他诊脉的手法,就知道是个骗子,不过表情神态倒是装的挺像,开口道:“刘神医如何?老太君倒是何处的症候?” 刘一本那知道啊,只得硬着头皮道:“瞧着老太君的脉象是有痰症。” 林杏心说,真会投机取巧,老太太喉见呼噜呼噜的痰声,只要不是聋子谁听不见,开口道:“即便痰症,也得知道是从何处而得的症候吧,既是神医,一搭脉就应知道,是什么症候?怎么个由来?该用何药?敢问刘神医,老太君的病症从何处而来?该用何药?” 刘一本哪曾想遇上这么个难缠的,只得勉强道:“从老太君的脉象看,这症候像是从肺上起的,想是近日天冷着了寒,寒气袭肺以致痰气上涌,成了症候。” 林杏还未说话,他徒弟倒先摇头了:“左寸主肺,诊之平缓有力,并非寒症。” 刘神医老脸通红:“你,你才学了几天 ,懂什么?” 徒弟给他呵斥却不恼恨仍是道:“老夫人之脉只是比常人稍弱而已,有了年纪的人,脉弱些也平常,倒不像有什么症候。” 岳夫人不免失望起来:“之前请的十几个郎中也都是如此说,这人都卧床不起了,怎还说不是症候。” 林杏倒笑了起来,这个徒弟一看就是个一根筋儿的,不过倒是颇有实事求的精神,这样的人一旦学成,必然是个医德高尚的郎中。 林杏不免起了惜才之心,有意点拨他,开口道:“脉象也是因人而异,并非所有人都相同,更有奇脉,例如六阳六阴脉,与常人各异。“小徒弟道:“敢问先生,何为六阳脉?何为六阴脉?” 林杏笑道:“平素两手寸、关、尺各部的脉象均较洪大,但无病态,此为六阳脉,平素两手寸、关,尺各部的脉象均较细弱,但无病态,此为六阴脉,若我所料不错,老太君正是极少见的六阳脉,若诊六阳脉,需加平人一倍有余,始得其平,少弱即病态,如今脉像如常而少弱,其病可知,你再诊诊看。” 小徒弟应声上前仔细诊了诊,抬头看着林杏,目光晶亮:“若加平人一倍之脉来诊,左关一部独旺,可知其病在肝,可用乳金丹一调胸膈之血,二陈汤以豁其痰,钩藤以平其肝,黄连以清其热,朱砂,黑铅以坠其逆,淡秋石以开其关,症候可消。” 林杏点头,侧头看向岳夫人:“岳大人请来的这位神医的医术不知如何,倒是这个小徒弟,开的药极为对症,照着这个方子用药,三剂下去老夫人可药到病除。” 岳夫人这时候也瞧出来了,急忙请小徒弟去写方子,倒把刘神医晾到了一边儿。 刘神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道:“这位公子说的话不妥,有道是名师出高徒,没有我这个医术高明的师傅,怎会教的出好徒弟来。” 林杏看了他两眼,略凑近他耳边小声道:“我劝你见好就收吧,蒙蒙老百姓也就罢了,这儿可是总督府,你跑这儿来蒙事儿,戳穿了,下大狱都是好的,弄不好你这条老命都保不住,就你刚才切脉的手法,就知道是个外行,要不然咱们请了总督大人过来,把事儿说道说道。” 刘神医吓的脸色煞白,忙道:“忽然想起,我哪儿还有个要紧的病人,先告辞了告辞了。”不管自己徒弟,提着药箱子就跑了,比兔子都快。 岳夫人皱了皱眉,也大致明白过来,暗道老爷这件事办的不妥帖啊,也不扫听扫听靠不靠谱,就上门请人去了,得亏林杏在这儿,不然,真让这骗子糊弄了。 不过,既是骗子,怎么徒弟的医术反倒高明呢? 小徒弟写好了方子,并未交给岳家的人,反而毕恭毕敬的拿到了林杏跟前,躬身道:“请先生过目。” 林杏接过扫了一眼,递给岳夫人,看了小徒弟一眼:“你怎么会拜了这么个师傅?” 小徒弟脸有些红:“我是听说了神医的名声,想学医。” 林杏 :“你的医术比他高明太多,还学什么?” 小徒弟却道:“家父常跟我说过,医道高深,他老人家穷其一生也只能说窥其门径,不敢称医术高明,交代我遍访天下名医,好好习学医术,将来做一个济世救人的好大夫。” 林杏点点头,想来这小子也是出身医药世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父亲的话是,看再多的医书,也不如多瞧几个疑难病症,由此得到的启发,方能进益,遍访名师的确是个捷径,但也要擦亮眼睛好好辨认,若把江湖骗子当成名医,学不学的着医术两说,只怕还会陷入助纣为虐的境地,当谨慎些才是。” 林杏刚说完,小徒弟扑通跪在地上:“先生请收我为徒。” 岳夫人一惊,暗道,这怎么话儿说的,瞧着瞧着病,怎么拜起师傅来了,这位可是宫里的娘娘,即便医术再好,也不能收徒弟啊,更何况,还是个男徒弟。 正琢磨怎么拦下,林杏却开口了:“你当真想拜我为师?” 小徒弟坚定的点点头:“当真。” 林杏:“这么着,太医院每年都要从地方州府遴选太医,你若能考进太医院,我就收你为徒,如何?” 小徒弟愣了愣,反倒更加兴奋,认定林杏是太医院的太医,皇上在总督府驻跸的事,成都府早传开了,既然皇上在,自然就有太医,怪不得有如此广博的见识,小徒弟磕了个头:“林丰必会考进太医院,拜先生为师。” 林丰?林杏笑了:“想不到咱们倒是一个姓的本家,行,我在太医院等着你。” 小徒弟匆匆去了,岳夫人心说,这可不胡来吗,哪有娘娘还收徒弟的,这位还真敢答应,忙道:“娘娘您的身份收徒只怕不妥。” 林杏挑挑眉:“有何不妥?” 岳夫人无语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横竖万岁爷也不能答应,自己担心这些作甚,想到此,忙送着林杏回去了,回了自己的院子,见老爷正在椅子上喝茶。 见她进来,岳庚忙站起来问:“如何?她可精通医术?” 岳夫人道:“老爷可也真是,去找郎中也不事先查问好了,那个刘神医根本就是个骗子,哪会瞧病,不是娘娘揭穿了他,让他蒙过去也还罢了,只怕胡乱下些药,反倒害了老太君。” 岳庚道:“这么说,娘娘果真精通医术。” 岳夫人点点头:“倒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前头来了那么多大夫,可都是蜀地的名医,到底怎么着了,来了连症候都瞧不出,更遑论治病了,娘娘可是一搭脉就瞧出来了,说咱们老太君是极难见的什么六阳脉,得加平人一倍来诊脉,方可诊出症候,说起这个,还有件荒唐事儿呢……” 把林杏答应收徒弟的事儿说了一遍:“老爷说哪有后宫娘娘还收徒弟的,即便万岁爷应了,那可是内廷,男子怎么能进的去,更别说学医了,简直异想天开,对了,今儿倒是听见娘娘说,跟那个姓林的小徒弟是本家。” 岳庚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位还真是林公公。” “什么林公公?今儿我可仔细瞧了,虽说娘娘穿着男人的衣裳,的确是女子。” 岳庚:“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横竖是万岁爷的家事儿,万岁爷怎么折腾咱们也管不着。” 岳夫人:“我瞧着这位可跟后宫那些娘娘们可不一样,大胆的紧,简直是百无禁忌,什么都敢做。” 岳庚道:“他可当过御前的二总管,能混到御前的哪有善茬儿,要是跟后宫娘娘们一样,万岁爷又怎会这般稀罕,听成贵的话头,万岁爷有意立后呢。” 岳夫人:“便立后也不能是这位吧,这位既然假冒的太监,想来家里没什么根基,便万岁爷再喜欢,皇后乃国母,岂可儿戏,怎么也得身份差不多才成吧。” 岳庚:“身份有什么难的,不过万岁爷一句话的事儿罢了,京城那些世族谁不想依附这么个大靠山,便是万岁爷这会儿召我过去,说要把这位认成咱们家的姑娘,咱们还不得赶着给祖宗烧高香吗。” 岳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倒是真敢想,想当万岁爷的老丈杆子不成。” 岳庚叹了口气:“之前我还真这么打算的来着,琢磨那几个丫头要是有争气的,入了万岁爷的眼,咱们就收个义女,倒是两厢得力的事儿,谁想万岁爷这么个冷性,竟成了痴情种,除了这位,眼里谁都搁不下,我就不信,难道回了宫也能独宠这位不成。” 岳夫人脸色淡了下来,心里倒有些羡慕林杏来,莫说嫁的人是万乘之尊,便自己这个总督府,也是妻妾成群,前几个月老爷还纳了一房小妾进来呢。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岳庚咳嗽了一声:“累了半天,歇着吧。”嘱咐旁边的婆子服侍好夫人,迈步走了。 婆子低声道:“瞧意思,今儿老爷又歇在新姨娘屋里了,上了年纪也该保养着身子才是。” 岳夫人挥挥手:“男人哪个不是喜新厌旧的,由着老爷去吧。” 婆子:“老奴听见在正院里伺候的婆子说,万岁爷可疼娘娘了,吃饭梳头都不假手他人,自己动手呢,老奴就纳闷,万岁爷那可是多金贵啊,哪干过这些事儿,也不知会不会。” 岳夫人靠在榻上道:“这男人就怕有心,有心了什么不会做。” 婆子咂舌:“哎呦,这位娘娘也不知上辈子修了多少福报,才得这么个好命。” 林杏可没觉得自己积了福报,对于变态兴致高昂的给自己梳头,喂饭,林杏其实很想拒绝,她也不是没手,用得着吃个饭还让别人喂吗。 这还罢了,好歹忍忍就过去了,可朱毓最近迷上了给自己梳头,简直成了灾难头皮疼了一下,林杏嘶了一声,从镜子里看着在自己脑袋上蘑菇的男人,忍不住道:“也不出门,随便梳顺了就成了。” 朱毓却不依:“就好了。” 林杏非常怀疑变态是成心,想把自己揪成秃子。 好容易梳成了,林杏松了口气,皇上显然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左右端详儿了半天道:“小林子,等回了宫,我天天给你梳头。” 林杏嘴角抽了抽,有种立刻逃跑的冲动,颇有深意的道:“皇上政事繁忙,这些小事儿就交给底下的奴才们吧,您要是把奴才们的差事都抢着干了,让奴才们干什么?” 朱毓笑了一声,搂着她坐在榻上:“ 我只给小林子梳头,干奴才们什么事儿,对了,听说你收了个徒弟?” 林杏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醋意,还有些纳闷:“万岁爷不生气?” 皇上:“真当我是醋缸了不。”搂着她坐在软榻上:“你的医术若传承无人,的确可惜,虽说在宫里教徒弟,有些不妥,却也并非没有变通之法,你不也想好了吗。” 林杏点点头:“我的确想好了,林丰是个可造之材,若他真能考进太医院,做了御药房的当值太医,我三五不时点拨点拨他,也未尝不可。” 朱毓极为欢喜,知道林杏既然这么打算,就是想好留在宫里了,拉着她的手亲了亲:“小林子,朕会疼你爱你,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林杏撇撇嘴:“万岁爷放心,小林子再不济,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的。”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是,那你想想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儿,或者想去什么地方,趁着这次出来,一并办了,也省的你总惦记着。” 他一说,林杏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听说成都城外有个鸭子河,风景秀美,我想去瞧瞧。” 朱毓看了她一眼:“ 鸭子河是圣祖龙起之地,埋着我们大齐的龙脉,既来了蜀地自然要去祭奠一番。” 林杏忍不住道:“你也信龙脉之事?” 朱毓摇摇头:“只要大齐海清河晏,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一心向着朝廷,就是铁打的江山,故此,民心才是龙脉。” 林杏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古代的土著,竟然有如此清醒的头脑,一般的人不都相信神仙,相信天命吗,难得像朱毓这样明白的。 见她瞧着自己,朱毓道:“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林杏道:“忽然发现你真是难得的明君。” 朱毓笑了起来:“更难得的是小林子的褒奖,朕心甚慰,明日你随朕去鸭子河祭奠。” 想起什么:“这次回京你不能再以林公公的身份,老郡王虽然亡故,却遗下一女,岳林杏,这个名儿你觉着如何?” 林杏愕然:“万岁爷不是想让我跟岳锦堂当兄妹吧。” 朱毓脸色有些不好:“小林子莫不是还惦记着锦堂呢吧。”刚大度没一会儿,又酸了起来。 林杏翻了个白眼:“万岁爷,岳锦堂比您可差远了。” 皇上的脸色这才缓了缓:“朕要立你为后,思来想去,这个身份最为合适合。” 林杏也不矫情,既然答应留在宫里,不能做奴才,自然要给自己谋取最大的福利,皇后貌似是不错的选择,地位尊崇,比起其他嫔妃,也有尊严的多,有了皇后的头衔可以省去不少麻烦,只不过跟岳锦堂当兄妹,怎么想怎么别扭。 想了想道:“万岁爷若执意要给我安排身份,不如就安家吧。” 皇上不是没想过安家,林杏跟安家大夫人亲如姐妹,安家家底丰厚,更有安侍郎在朝堂,比岳家更为合适,只不过,侍郎之妹总比不上郡王的妹子金贵,皇上是一心求好,恨不能把最好的都给林杏,自然选择锦堂。 可对于林杏来说,跟安然的亲情是别人不能取代的,现代的时候,林杏就总想自己跟安然若是亲姐妹该多好,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能放过,虽说当安嘉慕的妹子,这点儿让林杏有些不爽,可看在安然的份上,也勉强忍了。 皇上点了点她:“你跟安家大夫人倒真是亲如姐妹,等回了宫,你若烦了,就招她进来陪你说说话儿好了。” 林杏瞥了他一眼:“安然可是美人儿。” 皇上忍不住笑了一声:“在朕眼里,只有小林子才是美人。”侧头瞧了眼那边儿架子上的洋钟,低声道:“小林子若是困倦了,不如先去睡一会儿。”说完不等林杏说什么快步抱着她进了寝室。 林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好容易梳好的头发,又白搭了。 就连伺候的婆子老脸都有些热,哪见过这么恩爱的啊,这可刚用了午膳,就又折腾上了,万岁爷不是拿这消食呢吧。 夜里下了雨,天亮的时候停了,林杏起来的时候,日头都出来了,蜀地难得一个晴天,用四川人的话说,不下雨就是晴天,像这样阳光普照的大晴天极为罕见。 随驾的官员捏着这个由头,一通歌功颂德,林杏真心觉着,能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成为明君,简直堪比圣人。 鸭子河边已经扯起了帷幔,黄罗伞盖铺天盖地,地上是朱红的地毯,一直延伸到鸭子河边的乱石滩上,这里因为北方过冬的候鸟而得名。 河畔有一片乱石滩,据说就是当年圣祖龙起的地方,不远处就是兵营,这里既不是边塞要地,也不是兵家必争的隘口,却有军营看管,估计是因龙脉的传言。 祭奠仪式异常郑重,林杏本来想趁着这个空,去四周逛逛,好好找找这里到底有没有自己想的穿越通道不想,朱毓却牵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蜀地的文武官员都有些震惊,要知道这里可是圣祖的龙起之地,且又有说是大齐的龙脉,故此,乱石滩上那个青石台,除非帝后,便是成贵这个御前的大总管都只能在下头站着,如今皇上却亲自扶着这位走了上去,那这位的身份还用说吗。 有几个凑到岳庚跟前儿:“岳大人,可知这位娘娘是哪府里贵女?” 岳庚心说,我哪儿知道啊,呵呵笑了两声:“我这不也扫听着呢吗。” 正说着,忽的起了风,不过一瞬间,天色就暗了下来,有这天象怎么这像是圣祖记里记载的样子呢。 林杏愣愣瞧着青石台后的石塚,据说是当年随圣祖战死在这里的兵将,堆了个石塚,这会儿风打着旋,聚集在石塚周围,风道渐渐扩大,形成了一个漩涡式的甬道,一道光落下来,林杏仿佛看到了现代的高楼大厦,虽一晃而过,却真的看到了。 林杏下意识想过去,却发现被身边的男人死死抓住,朱毓脸色相当难看,虽早就知道小林子身上有许多诡异难解之处,但也没有这一刻,如此清楚的知道她或许不是大齐的人,他并不在乎她是前朝公主,却怕石塚上空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 即便一闪而过,他还是看见了,那是怎样的世界,不是亲眼瞧见,永远也不会相信,他忽然意识到,只要现在自己松开小林子,她就会消失,永远消失,穷尽自己的一生,也再不会找到她,甚至比阴阳两隔还要遥不可及。 林杏侧头看向他,朱毓也看着他,眼里是惧怕祈求:“留下来,小林子,朕会爱你,只爱你。” 林杏忽然就心软了,低声道:“记得你今天说的,我林杏从不轻信于人,今天信你一次。” 朱毓大喜,却仍紧紧抓着她,几乎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两人看着石塚上的风口渐渐闭合,霎时间云开雾散,两人头顶浮起一道绚烂的彩虹,把周围的云都染了斑斓夺目,不知谁喊了一句:“是五彩祥云,天佑我大齐。 有人率先跪下,接着呼噜噜跪了一地:“吾皇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摇山振岳一般响了起来。 即便成贵也被震慑了,心说怪不得钦天监说林杏是真凤之命,以前自己还真不大信,主要太了解林杏,这么个油滑的小子,即便是个女的,也跟凤命没什么关系,如今看来,这位还真个有来历的,不然,怎么万岁爷一牵着她上青石台,就有五色祥云出现呢,。 抬起头见皇上扶着林杏一步步走了下来,从他的角度看,祥云缭绕,落在他们身后的是万丈霞光。 鸭子河边的事儿不等林杏跟皇上回京,已传遍了大齐都说林杏是天降的真凤不日就将母仪天下。 朱毓真给乱石滩的事儿吓坏了,回去之后即可命岳庚加派官兵,严加看守,不许任何人进入,转过天带着林杏匆匆离了蜀地回京了,直到出了蜀地,还死死抓住林杏的手不放呢。 林杏哭笑不得:“这都出了蜀地了,你还不放心吗。” 朱毓把她拖进怀里,半晌才道:“那是哪儿?” 林杏抬头看着他:“我不想哄骗你,但这件事实在不好解释清楚,我只能跟你说,那是我们的家乡,哪里人人平等,有你永远也想象不到的生活。” 朱毓伸手捂住她的嘴:“忘了那里,你是安家即将进宫的贵女,大齐的皇后,我的妻子,咱们孩子的娘亲,就算朕晏驾,你也要随朕葬在皇陵里,永生永世。” 林杏撇撇嘴:“你也太不讲理了,一生一世还不够,还要永生永世。” 朱毓:“不够,既然你来了,朕就要你永生永世相伴。” 外头成贵道:“万岁爷,前头到寿春了,豫州的河道文大人,在前头的官道上迎驾呢。” 文大人?林杏道:“文志达?他倒是升得快,这么快就成河道了,万岁爷不怕他把豫州的官员都得罪了。” 皇上笑了:“你别总捉弄他,文志达此人虽有些木讷不通俗务,却是个治河的奇才,升他做河道,又不是做巡抚怕什么。” 离开蜀地了,皇上也轻松了不少,豫州去年又是闹水又是瘟疫,百姓不堪其苦,如今自己既从这儿路过,怎么也要安抚一下百姓,便吩咐下去在寿春城驻跸。 林杏真没想到,这块自己又来了寿春城。 皇上膈应总督府,御驾停在了报恩寺,老方丈险些激动的哭了,这皇上能住进报恩寺,往后报恩寺的香火肯定更旺了,早把最干净的院落禅房收拾了出来,接迎御驾,还怕皇上吃不惯素斋,叫人特意找了个曾经在御膳房待过几年的御厨,单独给万岁爷做御膳。 先上来的就是寿春的特产,也是林杏想了许久的,银鱼鸡蛋羹,只不过,这道林杏颇喜欢的菜肴,此时却不受用起来,只一闻见那股子味儿,就开始呕了起来,肚子里的东西都呕了出来,还恶心呢。 皇上吓坏了,急忙招太医。 孙济世回了京,却留下了两个太医在此处善后 ,如今得了召见急忙跑了过来。 床上的明黄纱帐放了下来,林杏的手上盖了块黄绫的帕子,两个太医战战兢兢的请了脉,有些拿不准,互相商量了半天。 皇上未免有些不耐,脸色一沉:“到是什么症候?再若吞吞吐吐的,一律退出去斩了。” 两人急忙跪下:“回万岁爷,从娘娘的脉象上看,像是有孕了。” 皇上一愣:“什么?” 两人忙道:“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娘娘有喜了,从脉象上瞧,应该有一个多月了。” 皇上有些呆了,虽说自己盼了这么日子,可这忽然得偿所愿,竟有些不敢相信。 林杏也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们是说我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两个太医愣了愣,心说,怎么听这声儿,这么耳熟呢,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猛然响了起来,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却不敢声张,忙道:“是。” 皇上挥手叫他们下去领赏,过去把帐子拢起来坐在床边,手搁在林杏的肚子上,轻的仿佛怕自己一用力就把里头的孩子碰坏了一般,:“小林子你听见吗,咱么有孩子了,朕有皇子了。” 林杏有些郁闷的道:“什么皇子,这才多大,你就知道男女了。” 朱毓:“朕有感觉,这里一定是朕的皇子,若说一个多月,该是在成都的时候,你看朕勤力些果然有用,这就有了,这次你可再也跑不了。” 林杏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婆妈,我都说留下来了,怎么总疑心。” 皇上:“不是我爱疑心,是心里不踏实,如今有了孩子,就好了,等回宫,择吉日便行封后大典,这是朕的长子,也是朕的嫡子。” 有了孩子就不能着急赶路了,好在开了春,河开了,坐着船背上被走陆路舒服的多,只不过林杏仍然吐得天昏地暗,什么都不吃,一闻见菜味儿就吐,没过几天,人就瘦了下去 ,脸色都开始不好看了,把皇上急的团团转,问她想吃什么,林杏说想吃安然做的苜蓿盘。 这个可把皇上难住了,安家大老爷两口子如今远在冀州呢,只能吩咐船快些,到冀州的时候,直接靠了岸,圣驾驻在安府。 一时间整个冀州都炸了营,何曾想御驾会停在冀州呢,这里距离京城近,万岁爷即便路过,也多不会在此停留,倒是逍遥郡王岳锦堂常来冀州,但郡王殿下在尊贵也不能跟万岁爷比啊,这可是真龙。 官员更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都聚在了安府大门外,只可惜就是进不去,因为万岁爷下了口谕,不许进去搅扰,只能在大门外候着。 林杏这会儿正坐在炕头儿,抱着一盘子苜蓿饼啃呢。 安然看着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儿,忍不住道:“你倒是几百年没吃东西了,至于饿成这样吗。” 第89章 封后的阻力 林杏把嘴里的苜蓿饼吞下去,灌了半碗茶水,拍了拍肚子:“终于吃饱了,你还别说,我真觉得自己好像几百年没吃东西了。” 安然笑了起来:“你算了吧,不过,你到底去成都折腾什么了,如今外头可传的沸沸扬扬,说你是真凤之命,有五彩祥云护体,生来就该母仪天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林杏翻了个白眼:“我哪儿知道啊。”往后一仰靠在软枕上:“这几个月被杜庭兰绑架,从京城道云南,又从云南走五尺道入川,在成都没待上几天就往回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儿的船是什么德行,如今我这脚下都是晃悠的。” 安然:“你别抱怨了,你可是跟御驾一起回来的,坐的是这里级别最高最舒适的龙船,做这样的船你还不满意,让那些天天在水上讨生活的船家怎么办。” 说着低声道:“不过,我听嘉慕说,外头这些谣言弄不好是皇上叫人散出去的,估摸是想封你当皇后。” 林杏伸手掐了掐安然水润的小脸蛋,这丫头生了孩子之后,皮肤越发好了,嫩滑光亮,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掐:“你说你这么傻个丫头,非找安嘉慕这样狡猾阴险的男人做什么,你就不怕哪天给他卖了啊。” 安然拍下她的手:“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傻。” 林杏翻了白眼:“还不傻呢,带个面具就能哄的你心甘情愿的他当了媳妇儿,都嫁了好几个月,还不知道丈夫是谁呢,我就纳闷了,你们晚上做的时候,难道他也不摘面具,也不怕捂出痱子来,还是说,你觉得这样遮着脸更有感觉,这儿没别人,你也别害臊了,跟姐姐说说,我可好奇许久了。” 安然脸一红:“你有点儿正事儿吗。” 林杏摆摆手:“敦伦才能传承子嗣,才能使得咱们这样的泱泱中华源远流长,你说世上还有比这个更正经的事儿吗。” 安然说不过她,不禁道:“你跟皇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林杏摸着下巴,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可行,怎么也得增添点乐趣,毕竟成天对着一个人,就算变态长得再帅,也容易审美疲劳,回头让造办处做点儿面具,可以做成动物的,例如老虎豹子之类的,也可以做个竖着两只耳朵的大白兔,一想到皇上带着大白兔的面具,头顶竖着两只白白的大耳朵,林杏就忍不住想乐。 安然仔细打量她半晌:“咱俩自小在一起,现在的你是我见过最快活的时候,林子,不管过去有多少伤心事,都过去了,有时候,我总想咱们女人的一生何其短,掐头去尾就那么几年好日子,如果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就应当珍惜,哪怕可能受到伤害,但至少彼此爱过,也不枉此生了。 更何况,咱们虽只能追溯过去,不能看到未来,却可以创造未来了,可以经营自己的人生,这些都是你以前教我的。 林子,你是个如此有智慧的女人,至少比我要聪明太多了,你看,我现在过得不是很幸福吗,即便不知道未来如何,但我想牢牢抓住现在,只要抓住了现在,就可以期待未来,如果总是逃避,即便幸福降临也会擦肩而过。 你不是常说人生有因果吗,如果现代我们的上一世,上一世缺失的东西,这一世给你补全也是应该的。 你进永巷的时候,皇上曾经召我进宫,若能不爱,哪用着费这些心思,他可不是平常男子,他是手握天下的皇上,是这个世界绝对的主宰,若他真想降罪于你,都不用说话,只一个眼色,你的小命就没了,但他却召我进宫,询问你的事情,他很懊恼却也痛苦。 那一刻,我不觉得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上,我只知道他是一个被情所困的男子,他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恼怒却又不舍,他根本不想处罚你,只是想让你跟他服软,想让你答应不再离开,他患得患失,比凡夫俗子还凡夫俗子。 林杏你把大齐的圣明之君弄成了一个被情所困的凡夫俗子,你这本事大了去了,更何况,知道你逃宫,不禁没把你怎么着,还费尽心思的帮你安排身份,以便于朝堂百官接受你,甚至为了立你当皇后,散播你是凤命的传言,这份心难道还不容易让你感动吗。” 林杏:“安然你跟我说句实话,朱毓到是给了你多少好处,瞧你这张小嘴叭叭说的天花乱坠,你都赶上朝廷的御史言官了,我看你也别当厨子了,当官去得了,不然实在屈才。” 安然知道林杏的性子,要是心里没有,早不耐烦了,哪还能忍着听自己这么长篇大论的,笑了一声:“行啊,等你当了皇后娘娘,赶紧封我个御史中丞的当当,咱也过过当官的瘾,不过,你在成都倒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五彩祥云了,我听着都像神话故事,以为你成孙猴子了呢。” 林杏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跟林杏说鸭子河那个石塚的事儿了,安然现在过得很幸福,哪怕自己再不喜欢安嘉慕,也得承认他对安然的确很好,。 不过,这件事可以不让安然知道,却必须得告诉安嘉慕,给那花心大罗卜敲敲警钟,别以为娶了人就安稳了,要是敢对安然不好,就直接穿回去,看他去哪儿找人。 忽想起安然家的胖小子,不禁道:“嘟嘟呢?” 安然:“奶娘哄着睡了,你别折腾了,你这才一个多月,真要有个闪失,皇上还不灭了我们安家全家啊。” 林杏翻了白眼:“安家,安家,这才嫁了多少日子,就张口闭口我们安家了,我听着都牙酸。” 安然笑了起来:“你牙酸也没用,只怕不是我们安家,是咱们安家了,你说你跟嘉慕跟前世的冤家似的,见了面就恨不能掐,谁看谁都不顺眼,怎么还成兄妹了呢。” 林杏道:“怎么,安嘉慕不乐意?” 安然笑道:“他倒是没说不乐意,就是叨叨了一宿,说跟你是孽缘。” “呀呸……谁跟他是孽缘,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干的那些事儿,惹急了老娘,没他什么好儿,安然你别再冀州待着了,去京城住些日子吧,你要是在京城,咱们还能时常见见面,你那徒弟手艺再好,到底比不上你,你这嫁了人就不管我了,可是重色轻友啊。” 安然:“就算我不想去也不行啊,得预备你的封后大典呢,你如今是安家的姑奶奶,姑奶奶出嫁,我这个嫂子怎么也得收拾点儿像样的嫁妆才成。” 林杏眼睛一亮:“安家可是富可敌国,你别千万别抠门啊。” 林杏哭笑不得:“怪不得外头头说林公公视财如命,还真没冤枉你,我记得以前你不这样啊,怎么穿到这儿连脾性都改了。” 林杏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过来的时候,再不济也是个丫头,至少吃喝不缺吧,我能行吗,我穿过来可是刷马桶的,这丫头混的饱饭吃不上一口,活儿却都归她干,我怀疑这丫头就是活活累死的,我过来的时候,也差点儿饿死,在宫里头混日子,没银子根本活不下去,能不贪财吗。” 安然颇有些愧疚:“那时不知道你在宫里,不然,早些接你出来就好了,也省的受这么多罪。” 林杏嘿嘿一笑:“罪倒是没受几天,其实,宫里也有宫里的好处,捞银子的地儿多,只要脑子活络,哪儿都能捞出银子来。” 安然愕然看着她,怎么觉得林杏的表情如此猥琐呢,难道是当太监的日子久了,留下的后遗症,这样的林杏当上皇后妥当吗?安然忽然替内宫的那些人担忧了起来。 不止安然,成贵比安然还忧心,琢磨这位当皇后,眼瞅着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后宫交到这位手里能成吗,不会翻了天吧。 以前林杏是太监,至少还有个约束,这要是成了皇后,也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指望万岁爷约束这位,那是绝无可能的,以万岁爷对林杏爱的这样儿,指定是百依百顺,对万岁爷来说,只要林杏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就万事大吉了,至于林杏怎么折腾,皇上管了才是怪事。 不过,再担心也没用,在成贵来看,对林杏最为满意的地方就是林杏怀了皇子,不止皇上,就连成贵都觉林杏肚子里的肯定是位皇子,故此,格外金贵。 皇上的銮驾还未到冀州府,柳嬷嬷已经带着十几个嬷嬷太监到了,一路跟着銮驾回了京,住进了安府,接着封后就提上了日程。 还真是一石击破千层浪,虽说前头又是真凤之命,又是五彩祥云的折腾了一溜够,真到封后的时候,却也是困难重重。 后宫牵扯前朝,这是哪个朝代都避免不了的,之前是因有太后跟慧妃,使得王氏一族繁盛了数十年,如今王氏一族完了,自然有其他的家族来补充,分割王氏一族所占据的利益,这些人你争我抢的,分割同一块面包,自然不希望再有个强势的家族介入。 如今后宫的嫔妃虽备受冷落,妙就妙在一视同仁,除了之前的林公公,皇上那个嫔妃也不待见,大家的都一样,也就维持住了和平,中国人最讲这个,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吃不上饭,喝棒子面粥也能凑合,一旦来了天天吃大鱼大肉的,谁能咽的下棒子面粥啊。 尤其,皇上一上来就说要安家的贵女为后,朝堂瞬间就蒙了,琢磨安家统共就三位老爷,这又从哪儿蹦出个姑太太来。 前后一琢磨就明白了,指定是万岁爷自己瞧上了一位,想封皇后,又怕身份不够,这才拖着安家当幌子。 安家富可敌国,又有安侍郎这个宠臣,侍郎妹子封皇后,也算说得过去,只不过,大家奇怪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前头连点儿影儿都没有,不一直说万岁爷稀罕御前二总管林公公吗,怎么一转眼就出来个娘娘。 成都溜达一圈,回来就成了安家的贵女,要封后了,倒是谁也没往王林公公身上联系。 林杏是女的这件事儿,别说朝臣了就是内宫也没几个知道的,举凡知道的差不多都死了,剩下的知情人,除了皇上的心腹,也就一个慕容婉婉,如今在永巷里,估摸这辈子也出不来了。 而林杏获罪的事,宫里却都知道,皇上的銮驾回京之前,就传出林公公出了痘,挪去安乐堂没两天就没了的消息。 宫里历来如此,不管你昨儿多风光,一旦倒了霉,谁还记得你曾经的风光,更何况,人都死了,连提都不乐意提,生怕沾上晦气。 即便之前皇上宠信太监的事儿闹的再厉害,如今也没人提起了,故此,对于安家这位忽然蹦出来的新皇后,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都是一头雾水。 有门路的,变着法儿的托人到成贵跟前扫听,成贵是一问三不知,万岁爷如此苦心安排,就是想让林杏风风光光的进宫,封后,自己要是这件事儿捅出去,可真是活腻歪了,口风紧的不行,并且一再交代下去,举凡知道这件事儿的,一一警告,之还想留着命,就管住自己的嘴,倒把这件事儿弄得越发神秘起来。 不止朝堂扫听,内宫里有头有脸的掌事也想方设法的扫听,毕竟这一进来就是皇后娘娘,娘娘跟前儿这头一炷香要是烧好了,往后也就不用愁了。 万升自认跟成贵混的还算熟络,瞅准个机会,给成贵送了几个得意的小菜,又从翟大用哪儿弄了一壶三十年陈酿的玉泉春,亲自伺候着成贵喝了两盅。 瞧着差不多了,试着道:“我说大总管,您倒是给个话儿,这位皇后娘娘倒是怎么个来历?什么脾性?” 成贵看了他一眼:“皇后娘娘的来历,用的找咱家说吗,万岁爷不是说的很清楚,是安家的贵女。” 万升道:“您老就别拿小的开心了,安家何时有什么姑太太了。” 成贵:“万岁爷说有,你非说没有,是听你的还是听万岁爷的。” 万升一激灵:“自然是听万岁爷了,大总管,您就给奴才透个信儿,奴才们这心里也好有个谱不是。” 成贵:“咱家怎么记得你们几个跟林公公走的近便呢,平常见了都是老哥哥长,林兄弟短的,如今怎么连提都不提了。” 万升愣了愣:“大总管您要是不提这事儿,奴才也不敢提,您今儿既然提了个头,奴才倒真有些过不去,虽说在宫里当差的奴才,都是眼皮子浅的主儿,可也不是真那么无情无义铁石心肠。 林公公对奴才们如何,奴才们自是记在心里的,之前林公公进了永巷,我们几个也托了人照顾着,后来梁洪给万岁爷杖毙了,谁还敢往前凑,虽说跟林公公交情不错,到底还得保住自己的命不想林兄弟却得了痘,移出去的时候,哥几个还商量着得空出去看看,别的忙帮不上,好歹的送点儿银子,怎么也是个情义。 谁知林兄弟这么快,不等我们几个去瞧,就先走了,老哥几个如今想起来还难受呢,林兄弟可是少见的爽利人,又有情有义,没少提携奴才们,就算奴才们再不是人,也断不会忘了林兄弟,不瞒大总管,我们几个正琢磨着挑块风水墓地,奴才几个找了门路,恩济堂烧人的时候,留了林兄弟的骨灰,回头好生埋了。也算入土为安了。” 成贵愣了愣,说实话,还真没想到这几个能有这份心,谁说他们当太监都是无情无义的东西,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小林子没白提拔这几个。 不过,这有情有义的到底是有好报的,这几个人运气实在好,成贵现在就能想到,这几个人以后的得意嘴脸,不过。让这样有些情义的奴才得意,总比那些无情无义的强些,至少有人味。 万升度着成贵的脸色,不像要恼的样儿,小心的道:“安家这位……”话未说完就被成贵截住了:“有些事儿扫听的太清楚,可没好处,糊涂着反倒是福气,往后娘娘进宫,你精心当差也就是了。” 万升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怏怏的去了,一进御膳房自己的小院,翟大用几个就迎了上来:“怎么着,扫听出来了吗?” 万升:“成贵这老货的嘴巴比蚌壳还紧呢,咱家陪着小心,说了一大通拜年话儿,硬是一句有用没听着,倒是提起了林老弟的事儿,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以前林兄弟在的时候,也没见成贵跟林兄弟走的多近啊,这人都死了,怎么倒近乎上了,真让人想不透。” 万全:“你说大总管提起了林兄弟?” 万升:“可不嘛,说了一晚上都是林兄弟的事儿,一句正经话没有。” 万全想了想:“这件事还真有些蹊跷,你们琢磨琢磨,怎么偏偏是安家呢,林兄弟跟安家大夫人那可是自小情份,怎么这位皇后主子也跟安家有了干系了,难道是巧合。” 翟大用道:“你快算了吧,难不成你还疑心这位皇后娘娘是林老弟啊,这不扯呢吗,别说林老弟,如今都已经投了胎,就算还活着,万岁爷只要还清醒,就绝不可能立个太监当皇后,这皇后可是国母,得母仪天下,太监哪成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万岁爷爱的不行,非要这么干,满朝文武也不能答应啊。” 万全抬头望了望,天上一轮满月,虽说他们这些没根儿的奴才,没什么团圆的念想,可林兄弟还真让人惦念着。 他总觉着林杏那个性子,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他是御药房的二总管,有些事别人不知,却瞒不过自己,当初那个得寿可就是一夜之间成了痘疹,挪出去说死了,后来怎么着,自己竟在回春堂制药作坊里瞧见了他,如今成了制药作坊的伙计,干的有来道去的。 能把一个太监从宫里送出去,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回春堂,这份本事除了林公公,不做第二人想,既然得寿都能弄出去,何至于到了自己这儿反而不成了,难道说是自己惦念的时候长了,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宫里这些人惦记着林杏,林杏这会儿却在安家郊外的园子里烤鱼呢,要说这安嘉慕还真能享受,就这园子盖得,林杏觉着比皇宫都舒服,宫里太大,主子之间,奴才之间,主子跟奴才之间,都是用利益牵着的,有好处了,大家伙一窝蜂凑上来,没好处谁搭理你是谁啊,。 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家是这个德行,林杏就恨不能一辈子都不回宫才好呢,尤其安家实在太舒服了,要钱有钱,要品味有品位,要地方有地方,要人也有人。 看了眼在旁边烤鱼的安然,林杏觉着这才是自己该过的日子,要是早点儿拐着安然跑路,说不准,两人现在已经穿回去了,也不用在看安嘉慕这张驴脸了。 林杏接过安然递过来的烤鱼咬了一口,瞥了对面的安嘉慕一眼:“安大老爷这么闲啊,不用看账吗,仔细下头的人做假账糊弄你,我们这儿不用大老爷帮忙,一会儿吃完了,我们姐俩还有话说呢。” 安嘉慕脸色更黑,他都忍好几天了,自从林杏则进了安家,这一晃都半个月了,他连小媳妇儿的衣裳角都没摸上,这天杀的女人,天天缠着安然,白天拉着一块儿说话,晚上睡觉,也不放他媳妇儿,有事儿没事儿就折腾出点儿事儿来,今儿烤鱼,明儿烤肉,后儿弄个烤鸭子……就没一天消停的时候。 把小媳妇儿忙的团团转,她倒好,又吃又喝的,不过,今儿她还想拉着自己媳妇儿,门儿都没有,自己是治不了这女人,有治她的。 瞥见月亮门那边儿进来的人,跪在地上恭请圣安,安然也忙着跪下. 皇上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气。” 安嘉慕站起来拉着媳妇儿走了了,皇上来了,今儿媳妇儿总该归自己了吧。 出了院子,安然好笑的道:“你说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心眼子这么小呢,跟林子计较什么?” 安嘉慕没好气的道:“管她是谁,抢我媳妇儿就不行。” 安然:“林子这一进宫,再想出来就不易了,以她的性子天天在宫里拿着架子当皇后,不定多闷呢,趁着这会儿,我多陪陪她也应该。” 安嘉慕嗤一声:“你说你傻不傻,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啊,闷着谁也闷不着她,你就放心吧,之前还是太监的时候,都能混的风生水起,更何况如今成了皇后,万岁爷又如此对她,还不想干什么干什么。” 安然:“说是这么说,可那里毕竟是皇宫,一条条规矩在哪儿摆着呢,哪能自在的了。” 安嘉慕:“别人想自在难,她却容易的紧,你还不知道呢,她在宫里赌钱吃酒,调戏嫔妃,什么事儿没干过,就连锦堂都遭过她的毒手,给她摸了两把。” 说到这个,忍不住道:“那个,媳妇儿,这几天晚上你们一起睡,她对你可有什么不轨的行为?” 安然愕然半晌,笑了起来:“你这醋吃的可没道理,莫不是怀疑我跟林子……我们俩有什么?” 安嘉慕忙道:“媳妇儿,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林杏。” 安然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想想,若我真跟林子有什么,不早有了,还轮的上你吗。” 安嘉慕其实也明白这个理儿,可一见林杏缠着安然,心里就免不了胡思乱想,主要担心林杏,安嘉慕觉得林杏这个假太监,比自己这个真男人都色,而且还男女通吃,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是美人从她手里过,都得摸上一把。 他小媳妇儿这么可人,哪能幸免,总之以后得看紧着点儿,看着也不踏实,封后大典之后,就带着媳妇儿游历天下去,不再跟前儿了,就算林杏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小媳妇儿这儿。 就这么定了,至于林杏自有皇上看管着,安嘉慕相信,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女人,万岁爷比自己糟心多了。 却不知道皇上就稀罕这样的糟心的小林子,是怎么看怎么好,哪儿哪儿都和心思。 这一晃从冀州回来都十天了,自己在宫里是日日夜夜的惦记着小林子,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肚子里的孩子闹没闹腾,有没有想自己…… 满脑子都是小林子,方知什么叫相思入骨,在一起的时候不觉着,一时一会儿见不着就想的难受,这份思念着实叫人难消受。 若不是因为饿这次积压的政务实在太多,自己也不会十天都抽不出一点儿空来,虽心里想着小林子,却也需把要紧的政务先处理了才成,有些政务可以稍作积压,有些却刻不容缓,自己这儿稍微懈怠,耽搁的就不知是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了。 积压了数月的奏折政务,短短十天哪里料理的清,只不过自己在宫里,越看折子心里越烦,最后竟连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还是成贵说了句:“万岁爷若想念小林子,不如去瞧瞧。” 皇上这才有了借口,说起来,还是成贵善体圣意。 刚路上还觉有些烦闷,这一瞧见小林子的脸,便觉胸中烦闷顿消,在她旁边坐下,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柔声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都吃到脸上来了。”见她手里一半的烤鱼,不禁道:“好吃吗?” 林杏:“安然的手艺自然好吃,你尝尝。”说着把手里的烤鱼送到他嘴边。 皇上咬了一口,点点头:“安大厨的手艺的确不凡。”说着把林杏抱在自己怀里,大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凑到她耳边道:“他乖不乖?” 林杏:“才两个多月罢了,哪有乖不乖的。” 皇上:“看着小林子能吃下东西,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也该安置了。”说着话儿已经把林杏抱了起来。 林杏琢磨这厮这般着急,莫不是想干那事儿? 林杏想错了,皇上只是叫人进来伺候了两人洗漱,就抱着林杏上,床了,单纯的上,床,什么都没干,就就抱着。 林杏还纳闷的时候,却发现抱着自己的男人已经睡着了,就着纱帐外留的烛火,林杏瞧了他一会儿,脸上有遮不住的疲累,眼睑下有浓重的黑青,也不知几天没睡了,竟累成这样。 林杏自己倒是睡不着,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就成了夜里欢,不过林杏也没动,老老实实躺在他怀里,叫嬷嬷进来吹熄了留着的夜灯。 灯一灭,隔着窗棂子上的碧纱,能隐约瞧见窗外的一轮满月,点点月光隔着树影撒下来斑斑点点的,不一会儿便清辉满地,美的如梦如幻。 不知是因窗外的满月,还是因身后抱着自己的男人,林杏忽觉心里格外安稳,原来男女之间除了做,爱,也有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时刻,林杏隐隐觉得或许这就是幸福,或许在这个世界,自己是有资格期待幸福的。 转过天林杏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了朱毓。 柳嬷嬷道:“今儿有大朝会耽搁不得,四更天的时候,万岁爷就起了,不叫吵醒娘娘。” 忽听见外头有声音,林杏:“这是什么声儿?” 柳嬷嬷笑道:“是下雨了,昨儿夜里还有大月亮,以为下不了雨了呢,不想,天一亮就下了起来。” 林杏跳下推开窗屉子,往外看,还真是下雨了,雨不大,却细细密密,打在滴水檐下的一丛花树上发出滴滴答答是声响,甚为悦耳。 柳嬷嬷怕她着凉,拿着披风给她披上:“这时候下雨才好呢,有道是春雨贵如油,再下这么几场,到了秋凉的时候,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就看这雨势,今年一定是个难得的丰年,到底是娘娘有福气,万岁爷一说立后,就风调雨顺了起来,怪不得外头都说娘娘是上天派下来的真凤呢。” 林杏:“莫须有的话怎可信,如今反对万岁爷立后的是何人?” 柳嬷嬷道:“说起这个,真叫人生气,听说是工部的刘侍郎起得头,带着那些嫔妃家里的父兄反对呢,说立后是干系千秋百代的大事,当谨慎挑选。” 林杏目光闪了闪:“我记得刘凝雪还幽禁在永巷呢,她爹就这么干,有她刘家什么好啊?” 柳嬷嬷:“这个谁知道,就是损人不利己呗,娘娘也别忧心,一个刘侍郎也翻不出花来,况且,奴才听见人说,四川总督,云贵总督,直隶总督等纷纷上了折子,奏请万岁爷速立娘娘为后,以永固大齐江山。” 林杏琢磨,岳庚这是还自己的人情呢吧,自己倒是不着急,如今在外头倒自在,回了宫不知有多少麻烦事儿等着自己呢。 还有那些嫔妃,朱毓打算怎么处理? 林杏不矫情,可朱毓既然答应自己了,就得做到,没道理自己守着他一个男人,他却左拥右抱三宫六院的,想得美,想来朱毓的耐性也快到头了,今儿大朝会上,怎么也该了结了。 果然,朱毓在朝会上又提起择吉日立后之事。 工部刘侍郎出列:“皇上万万不可。” 朱毓脸色一沉:“为何不可?” 虽说自己闺女如今幽禁在永巷,好歹的也还算皇上的嫔妃之一,只要自己不倒台,待等合适的机会,皇上说不准就想起女儿,赦了回来。 刘侍郎当初送闺女进宫,可是有着大指望呢,从小悉心培养,才貌兼备,就是冲着皇后去的,谁不想当承恩公啊,可承恩公也只能皇后娘家才有的恩典。 自己跟安侍郎官位一样,凭什么好事儿都是他安家的,倒霉事却都是自己的,这要是不立后,自己多少还有点儿指望,一旦有人占上了这个名头,自己可是一点儿指望都没了。 想到此,咬了咬牙:“回皇上,满朝文武谁不知安家只有兄弟三人,何时又蹦出来个贵女了,这身份上有些可疑,皇后乃万民之母,当母仪天下,出身何等重要,这般不明不白的却不妥。” 皇上哼了一声:“哦,安家就兄弟三人?朕怎么不知?朕一直知道安家有兄妹四人,刚刘侍郎说爱卿们都知道此事,朕倒是要问问,你们谁知道?” 皇上一句话,大殿内鸦雀无声,谁这么想不开,这时候跳出来找死啊,万岁爷口口声声说朕一直知道安家有兄妹四人,自己非说是三个人,不是赶上跟万岁爷抬杠了吗,到时候,万岁爷怪罪下来,能有好儿吗,故此,一声不吭,一个个垂着头当哑巴。 就连跟着刘侍郎起哄架秧子的几个官员,也分分往后退了退,力求跟刘侍郎撇清干系,生怕被牵连进去。 刘侍郎恼恨起来,指着大殿的文武大臣:“你们胆小怕事,下官不怕,不为别的,便为了大齐,下官也能坐视。” 皇上脸色一阴:“刘爱卿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朕心甚慰,只不过,朕倒想起来件儿事,当日刘美人给朕下药的事儿,也该好好查查了,不能不明不白的就结了案子。 皇上一句话,刘侍郎就觉眼前一黑直接吓晕了。 第90章 帝后的小日子 皇上仿佛没瞧见晕在大殿的刘侍郎,冷声道:“还有哪位卿家对封后有异议?” 地上躺着个活生生的例子 ,谁还敢有异议,不是找不自在吗,谁敢保证自己为官这么多年,没有一丝贪墨之事, 便清廉如水,万岁爷要想找你茬儿,还不容易吗,哪怕去青楼吃顿花酒,若较起真儿来,也得获罪。 万岁爷这是铁了心要封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还是算了吧,别有好日子不好好过,非上赶着找倒霉,至于宫里的妹子闺女,怎么着都是自己的命,好歹先保住家里的根底再说。 想明白了,没人敢在出声,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立着,跟木桩子似的。 对于这些识时务的大臣,皇上也不会太过为难,皇上深知这些人的七寸在哪儿,先头是给他们脸,既然不兜着,那就怪不得他了杀鸡儆猴了。 见没人拦着了,皇上脸色稍齐:“着钦天监挑选吉日行封后大典。”站起来走了。 众大臣急忙跪下恭送,出来了大殿,几个人把安侍郎围了个严实:“安大人,何时您府上多了个妹子,怎么没听说呢。” 安侍郎神色未变:“小妹自幼体弱,一直养在冀州的别院,不见外人,故此,外人多有不知。” 这话明显就是瞎话,安家也不是无名小户,那么大的宅门,有几位正经主子还能不知吗,只不过,安侍郎既然不说,他们也不能强行逼问,只的酸溜溜的道:“待封后大典之后,安侍郎可就是国舅爷了,回头得请大家伙吃酒。” 见郭子善过来,知道这老头不好惹,一哄散了。郭子善拍了拍女婿的肩膀,翁婿两人下台阶出宫了。 钦天监一共挑了三个日子,皇上都嫌远,弄得陈时继汗都下来了,他这还是看出万岁爷心急,特意选了近的日子,封后可不是小事儿,三个月准备已极仓促,可皇上还嫌远,难不成要一个月之内,这哪儿来的急啊。 没想到皇上却开口道:“三月可有吉日?” 陈时继愕然:“那个,今儿可都三月初九了。” 皇上淡然看着他:“初九如何?” 陈时继顿时就明白了,估摸自己说明儿就是吉日,才合万岁爷的意呢,亏了自己有准备:“回万岁爷,这个月二十八是上上大吉之日。” 皇上这次满意了点点头:“这个日子好,去办吧。” 皇上一句话可把礼部忙坏了,十九天就得行封后大典,光赶制皇后娘娘的凤袍也不够啊,好在当初万岁爷登基之时,虽未封后,却也预备出来了,只根据皇后的身材,略作改动即可。 即便如此,十九天也太赶了,礼部的官员没有睡觉的,天天都在一遍一遍的捋封后大典的章程,生怕有遗漏。 这是自万岁爷登基以来,首次封后,还是万岁爷如此着紧之人,哪怕有一丝闪失,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是小,只怕命都悬,刘侍郎不是就是例子吗,非要挡万岁爷的好事儿,结果怎么着,顺着查下来,这些年贪了多少银子,哪怕府里打死个丫头的事,都翻了出来,数罪并罚,杀头,抄家。 失了刘侍郎这个倚靠,树倒猢狲散,不过转眼间一个枝叶繁茂的刘氏家族就没落了,有刘家的例子在前头摆着,人人自危,谁还敢对立后指手画脚,那绝对是忘了死了。 即便时间仓促,封后大典依然隆重非常,该有的礼仪章程一样不少,帝后牵着手踏上九龙丹陛,众大臣这才瞧见这位新皇后的庐山真面目。 离得远的,也就只能看见皇后娘娘凤袍上的五只大凤,跟头上的九凤朝阳冠在春日下折射出的耀目之光。 近些的倒是能瞧的清楚些,也只能看个大概,只瞧个大概,也把近处的几位大臣吓了目瞪口呆。 林杏是御前的二总管,颇得宠,为人又贪婪油滑,胆子还大,比起成贵,大臣们最喜走林杏的门路,好处可没少往林杏这儿送,自然有接触。 更何况,林杏常在万岁爷跟前伺候着,近处的几位哪个不是三天两头就得万岁爷召见,谁没见过林杏啊,如今这九凤朝阳冠下头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都是林公公。 这一惊非同小可,琢磨万岁爷不是疯魔了吧,封了个太监当皇后,不过,倒颇有母仪天下的气势,那种威仪自然而发,仿佛天生就该是皇后。 郭子善心说,怪不得钦天监的老头子一再说这位是真凤之命,平常瞧着那么油滑的小太监,如今只站在哪儿,就让人忍不住想跪拜,这就是大齐的国母。 对于封后大典,安侍郎先头颇担心,怕林杏没经过这样的大场面,到时候,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不敢跟林杏直接说,透过自己的大嫂安然传话,那意思让林杏多瞧瞧大典的章程。 安然是这么跟小叔子说的:“二叔放心,出不了差错。” 安侍郎本来还不信,如今看来,真是自己杞人忧天了,这位一行一动都颇得体,且没有丝毫怯场的意思,除了脸上明显的不耐,其他都堪称完美。 对于林杏脸上越来越明显的不耐,离她最近的人自然感触最深,更何况,她还小声问了一句:“还有多久?” 皇上差点儿绷不住笑出来,普天之下,在封后大典上问出这话的,只有他的小林子。 朱毓异常清楚,天下所有女人都想要的这顶凤冠,对于林杏来说,无异于孙猴子的紧箍咒,能甘心情愿戴上,是自己软磨硬泡动之以情的结果,即便如此,自己也要哄她戴上,用这个紧箍咒永远把她拴在自己身边,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自己会尽量补偿她,她想赌钱由着她,想收徒弟也由着她,只要她不离开自己,怎么都成。 想到此,伸手抓住她,柔声道:“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林杏觉得自己脖子快折了,身上重的仿佛披挂了整套的盔甲,她终于知道皇后娘娘的威仪是怎么来的了,就是被身上这有几十斤重的行头压的,想动也动不了,就是脖子想动动都不可能,只能眼珠子动,故此,看上去格外有威仪,其实谁受罪谁知道。 在林杏即将崩溃前,大典终于结束了,按照规矩,帝后大婚是要在交泰殿,林杏不耐烦跟那些命妇打交道,只让她们磕了头就下去了,叫柳嬷嬷备热汤沐浴,出了一身臭汗,黏黏腻腻难受非常。 柳嬷嬷如今可算抖起来了,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皇后娘娘跟前的掌事,在这内廷之中的地位仅次于御前大总管成贵。 而且,柳嬷嬷可是一路瞧着娘娘从太监当上皇后的,就算这让后宫嫔妃做梦都想要的后位,都是万岁爷强行塞过来的,这话说出去指定没人信,可就是事实。 以万岁爷对娘娘这个百依百顺的劲儿,自己这个掌事儿比成贵可都风光,尤其娘娘肚子里还怀着皇子呢,皇上至今无嗣,皇后所出嫡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 柳嬷嬷如今算是瞧明白了,皇后娘娘的话那是比圣旨还圣旨,多不合礼数也得听,故此,虽觉万岁爷未到之前,皇后娘娘沐浴不大妥当,却仍吩咐了下去,自己亲自服侍皇后娘娘更衣。 头上的什么九凤朝阳冠一摘下,林杏顿觉松快了不少,动了动脖子,看了眼金光灿灿的凤冠,九只金凤,美轮美奂,上头的一颗偌大的珍珠,得有孩子拳头那么大,映着展翅的金凤,熠熠生辉。 林杏伸手摸了摸,心说可惜了这些金子。 柳嬷嬷可是极为了解林杏,见她盯着凤冠,目光贼兮兮,顿时敲响了警钟,急忙吩咐宫女,把凤冠凤袍入库,再让这位看下去,不定明儿就变成什么了。 林杏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太监把东西捧出去,侧头看了柳嬷嬷一眼:“你说我当了这个皇后,到底能落什么实在的好处?” 柳嬷嬷就知道这位的性子,咳嗽了一声:“万岁爷是天子,是万民之父,娘娘是真凤是万民之母,天下都是万岁爷跟娘娘的。” 林杏翻了白眼:“得了吧,这都是糊弄人的,当我傻啊,你就跟我说,当了皇后有多少俸禄?” 柳嬷嬷咳嗽了一声:“照着规矩,皇后主子的年例银1000两,另有蟒缎,补缎,织金,妆缎,倭缎,闪缎,金字缎,云缎,衣素缎,蓝素缎,帽缎,杨缎,宫绸,潞绸,纱,里纱,绫,纺丝,杭细,绵绸,高丽布,三线布,毛青布,粗布,金线,绒,棉线,木棉,里貂皮,乌拉貂皮 ,再有日用的,猪羊鸡鸭……” 柳嬷嬷刚要说,林杏摆摆手:“行了,知道了,自己好歹当过御用监的掌事太监,虽说候盛管着事儿,基本账目还是看过一些的,尤其嫔妃的日常用度,精细的连一天用多少根蜡烛都有规定,当然,这些从太监手里出去,自然就得雁过拔毛,不然,宫里这么些奴才都指望着那点儿月例银子,喝凉水都不够,要不怎么都说御用监是宫里最肥的衙门呢。 基本上,林杏对自己的薪酬还算满意,虽说银子不多,东西却不少,若都折合成银子,也算一笔巨款了,虽远不如自己当太监时的进项,也聊胜于无。 林杏很清楚,自己当了皇后,若再想跟过去一样要好处拿回扣是没戏了,宫里的主子根本就是散财的,赏奴才,赏命妇,赏娘家人……总之都是给给给,而且,作为主子也甭想有灰色收入。 后宫嫔妃使银子大都是宫外娘家供应的,同气连枝吗,宫里的混好了,外头的也能落好处,对啊,自己的娘家如今可是富可敌国的安家,缺银子就张手要呗,不信安嘉慕敢不给。 想好了,顿时心情愉悦起来,自己这成了安嘉慕的妹子也是有些好处的。 皇上进来的时候,林杏正盘腿坐在炕头,美滋滋的看自己的嫁妆单子呢,越看嘴咧的越大,还是安然够意思,这张嫁妆单子让她极为满意。 皇上摇头失笑,指望小林子含羞带怯的坐在喜床上等自己,是绝无可能了,不过,这就是他的小林子,贪婪的可爱,贪婪的真实。 皇上凑过来:“瞧什么呢,这么乐,我也瞧瞧。” 林杏急忙收了起来,瞥了他一眼:“这可是婚前财产。” 皇上纳闷的道:“何为婚前财产?” 林杏眼珠转了转:“就是我们哪儿的习俗,女子的嫁妆都算自己,嫁了人也一样,婆家无权动用支配。” 皇上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还真是个财迷,朕富有天下,还怕朕动你的嫁妆不成。” 林杏翻了白眼:“算了吧,当我傻啊,正是富有天下才可怕,国库有多少银子,哪年不是你用自己的内币往里补,如今不知还有多少饥荒呢。” 皇上:“你倒是算得明白,要不,你帮朕管户部算了。” 林杏自然知道他跟自己开玩笑呢,嘿嘿一笑:“成啊,只要万岁爷不怕我把国库的银子都吞了就成。” 皇上:“朕不怕,朕都是小林子的,国库自然也是小林子的。”说着把她揽在怀里,手搁在她的肚子上,微微叹了口气:“小林子,今儿是咱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呢,我刚问了孙济世,多久可以,那老头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叠声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说得等孩子满月之后,方可,我算了算,现在才三个月,十月怀胎,待孩子满月,小一年的时间呢,朕得当一年的和尚。”语气中颇为怨念。 林杏侧头看着他:“万岁爷,要不奴才给您出个主意?” 朱毓看着她:“什么主意?” 林杏:“万岁爷何必在奴才这一棵树上吊死呢,奴才是不方便,可后宫那么多美人都闲着,万岁爷还不是想幸谁幸谁。” 皇上脸色沉了一瞬,却笑了起来:“小林子不用拿这话挤兑我,在鸭子河边答应你的,并非一时兴起,是朕的心里话,朕终此一生只有你一个,只爱你一个,至于后宫那些嫔妃,回头把她们都送到西苑去。” 林杏:“她们的父兄能答应?” 皇上哼了一声:“不答应,成啊,只他们有把握别叫朕抓住把柄就试试。” 林杏忽的笑了起来:“这招儿也太损了,要挟臣子难道也是为君之道?” 皇上:“他们若个个清正廉明,又哪会让朕捉住把柄要挟,朕恨不能杀尽天下贪官污吏,还大齐一个清明世界朗朗乾坤,只可惜不能。” 林杏:“其实也不能怪贪官多,人本来就是贪欲,更何况,俸禄并不丰厚,若寻常家里过日,子自然是够的,当官却不成,当了官跟老百姓过日子不一样,有必要的应酬,基本的衣食住行所需,这些哪一样不要银子,指望着朝廷俸禄,喝西北风都不够啊,不贪怎么办?” 皇上皱了皱眉:“照你这么说,难道我大齐就没清官了吗,那么安侍郎,郭子善难道也是贪官?” 林杏笑了:“皇上这是跟我抬杠呢,郭尚书过的什么日子,满朝谁不知道,府里头就没一棵花草,除了果树就是菜地,听说连郭夫人的嫁妆都搭进去过日子了,至于安侍郎,万岁爷,他是安家的二老爷 还用得着贪朝廷的银子吗。” 皇上:“莫非只有提高俸禄,才可堵住官员贪墨的口子。” 林杏点头:“水至清则无鱼,其实当官的贪一些也无可厚非,只要别贪的太过分,皇上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过去好了,而且,便是清廉如水,却庸碌无作为,这样的官岂不是比贪官更可怕,至于提高俸禄是必须的。” 说着,想起什么,开口道:“好比奴才觉着皇后娘娘的年例才一千两就不太合理。”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凑到她耳边:“要不,就先从皇后的年例开始长,至于长多少?就得看小林子的了,四川总督岳庚,给朕送了份特别的贺礼,朕瞧着不错,今儿拿来跟小林子观摩观摩。”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来,搂着林杏打开来:“洋毛子长得虽怪,倒是比咱们大齐开化,尤其床笫之间,花样繁多,颇有趣味,你瞧,这个姿势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咱们可以试试?” 林杏只扫了一眼,就没兴趣了,对于现代见多识广的林杏来说,这个级别的春,宫,实在算不得什么,倒是难为变态能想出这个招儿来。 林杏侧头瞥着他:“万岁爷教化万方,若别人知道万岁爷竟翻看此等书册,不知会不会有言官上奏劝勉一番呢。” 皇上笑了一声:“御史言官也是人,朕就不信,他们难道不跟自己的妻子敦伦,那他们的孩子从何处而来,而且,越是一本正经的人,越是表里不一,朕刚登基的时候,有个严御史,专爱找朕的麻烦,天天没事儿就上奏劝勉,我一恼就叫暗卫去他府里,找了他自己绘制的春,宫图,是他跟自己的第七房小妾,并且提了词,等他再找朕麻烦的时候,朕就把他提的词念了出来,那老头羞愧之下辞官了,朕的耳朵才算清净。” 林杏忍不住大笑起来,想不到变态还有这么淘气的时候。 皇上见她笑的小脸通红,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说不出的娇俏可人,心里一荡,搂着她就亲了上去…… 林杏本来也不是保守的人,更何况,既然选择留在朱毓身边,就得好好经营,安然都知道的道理,自己哪会不明白,其实,林杏觉得自己已经变了许多,以前对于男人,她真没有太多的要求,合则聚,不合就散,可对朱毓她是有占有欲的,她一再给自己设置底线,只要朱毓找别人,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的走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占有欲的表现。 或许,就像安然说的,自己跟朱毓纠缠了这么久,已经纠缠出了感情,之所以自己一直不接受,跟她从小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她知道自己的心理有些扭曲,父母的丑恶嘴脸给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让她不在相信爱情,更不相信婚姻,她变得世故,油滑,其实都是为了掩藏心底的恐惧,她恐惧失去,所以不想拥有,甚至,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自己并不坚强,相反,她比所有人都要懦弱,如果不是朱毓如此死缠烂打,两人也绝不会有今天,或许她该试试,试着去接受,试着去相信,试着去爱这个男人。 林杏本来就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想通之后的林杏,只会更聪明,一扬手,把朱毓拿来的春宫册子…… 柳嬷嬷跟成贵在外头你看我,我看你。 柳嬷嬷道:“成公公,娘娘可怀着皇子呢,这么着,万一……” 成贵也没想到万岁爷会如此色急,连皇子都不顾了,听见里头万岁爷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哼,仿佛极为快活,成贵的心也跟着拔高儿,这么折腾哪成啊,想到此,用力咳嗽了一声:“万岁爷保重龙……” 成贵话没说完,里头就传来一声低吼:“滚,再出声朕要你的命。”接着又是一声闷哼,成贵吓得脸都白了,却再不敢开口。 天一亮就叫自己徒弟焦四儿去御药房找孙济世过来给林杏请平安脉,万全跟了过来,一直疑心皇后娘娘就是林公公,故此,得了机会忙不跌的跟了来。 孙济世过来的时候,林杏刚用了早膳,说起林杏的早膳那可讲究了,不是御膳房做的,是一大早从安府送过来的,因为林杏只吃安然做的菜不吐,换个厨子立马就恶心,把安嘉慕气的够呛,觉着林杏就是借机累他小媳妇儿,兼给自己添堵,进宫了还死缠着安然,简直就是奶甩不掉的粘糕,安嘉慕如今唯有忍,忍到林杏上了大月,自己就带着媳妇儿跑的远远,看她还怎么缠。 不过,能让安大厨这么伺候的人,也只有林杏了。 皇上大婚也是可以休息的,但因前次出去积的政事太多,朱毓用了早膳就去南书房召见大臣了,成贵担心林杏肚子里的皇子,留下来等孙济世的诊脉结果。 孙济世进来磕了头,上前清脉,微抬头,正跟林杏对个正着,孙济世跟见了鬼似的:“你,你……” 林杏很满意孙济世的表现,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笑道:“孙大人好久不见。” 孙济世想起这位可是皇后娘娘,急忙跪下:“微臣死罪,冲撞了娘娘。” 林杏摆摆手:“孙大人咱们是老熟人了,就不用如此客气了。”说着把手腕子递给他,有道是医不治己,更何况,自己怀孕之后,身体各项指标已经紊乱,虽说自己号脉也可,却不一定准确,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太要紧,轻忽不得。 孙济世这才知道,为什么万岁爷昨儿巴巴的召自己过去问了那些,虽不信林杏那么死了,却也没想到林杏就是皇后娘娘,而且,还有了身孕,着实把孙济世吓了一跳,却也知道林杏肚子里的孩子多金贵,遂收敛心神仔细诊脉,半晌儿抬起手:“娘娘凤体康健,腹中龙子无大碍。” 想起刚才成贵嘱咐自己的,开口道:“只是娘娘还需多加注意,不可有太大动作,以免伤到龙子。” 林杏挑了挑眉,知道这话一定是成贵让他说的,在成贵眼里,自己肚子里的龙子比什么都重要。 林杏坏心的想,今天晚上自己跟朱毓再试试别的花样,不知能不能把成贵吓出心脏病来。 跟孙济世问了几句回春堂的事儿,就让他下去了,却留下了万全,笑眯眯的道:“万老哥一向可好?” 万全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娘娘,奴才可当不得。” 林杏:“有什么当不得的,万老哥还把我当成以前的林老弟就成了。” 万全抹了把汗,心说,自己敢叫皇后娘娘林老弟,不是找死吗。 林杏见他战战兢兢的,跟过去的洒脱判若两人,不禁叹了口气,这就是代价,自己还是林杏,但太监跟皇后却天差地远,也不难为他,给了赏赐放他去了。 再说成贵,等着孙济世一出来,就扯着他小声问,如何,孙济世白了他一眼:“你倒瞒的严实,放心吧,以林,呃,娘娘的医术,自是有分寸的。” 成贵心说有什么分寸啊,昨儿自己可是听了半宿窗户根儿,万岁爷那爽快的,声儿都不一样了,早上去南书房的时候,一脸餍足,浑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舒爽。 可孙济世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琢磨回头还是劝劝万岁爷吧,即便再忍不得,为了皇嗣也得忍忍,瞥见万全哆哆嗦嗦的出来,忍不住道:“瞧见娘娘的真容了,如何?” 万全苦笑一声:“大总管您就别跟奴才逗闷子了,差点儿把奴才吓死。” 成贵拍了拍他:“咱家指拨你条明路,往后见了皇后娘娘自然不能失礼,也得知道变通,顺着娘娘的心意,没你的亏吃。” 万全是老油条,眼珠子转了转就明白过来了,嘿嘿一乐:“谢大总管点拨,奴才哪儿有颗老山参,回头叫林鼎给公公送去补补身子,。” 这个好儿成贵欣然受了,宫里自有宫里的一套法则,即便他是御前大总管也一样,好处该拿的就得拿,不该拿的坚决不能拿,例如永巷新上任的太监总管王守贵。 这老家伙竟然把脑筋动到了慕容婉婉身上,底下的家伙什没了,色心倒大,这是吃着甜头了,竟然异想天开的想把慕容婉婉弄出去,养在外头,为了这事儿缠自己好些日子了,不是看在他是自己老乡的份上,成贵早把他踹一边儿去了。 不想,下了差刚回自己的小院,这老家伙搓着手又凑了过来:“其实永巷那个地儿,死个人算什么事儿,谁能知道,只要大总管帮奴才把人送到安乐堂,剩下的您老就甭管了。”说着把手里的银票塞到成贵手里:“这是奴才这些年的存项,都给大总管,您就帮奴才这一回。” 成贵把银票丢回给他:“咱家劝你一句,就早离那个慕容婉婉远着点儿。”成贵觉得这老家伙简直是嫌自己命长,先不说慕容婉婉是什么身份,就算是个寻常的宫女,长了张林杏相似的脸,那也是个摸不得的老虎屁,股。 万岁爷把林杏看的心尖子一样,顺便对慕容婉婉也有了些慈悲心,没把她直接处死,而是放到了永巷,可要是知道慕容婉婉被太监给糟蹋了,就冲那相似的眉眼儿,王守贵也是必死无疑。 想到此,开口道:“你找死可别拉上咱家。” 见王守贵,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儿,忍不住道:“就算你稀罕女人,外头花银子买几个齐整的小丫头不就得了,做什么非捅这个灰窝子。” 王守贵:“外头的丫头那能跟这丫头比,你不知道这丫头对奴才好着呢,知冷着热的,模样又好,性子也温顺,要不然,奴才也不至于非要把她弄出去不可。” 成贵愣了愣:“你说的人是婉贵人?” 王守贵点点头,老脸竟然有些羞涩之意:“奴才心里实在放不下,大总管你帮帮奴才。” 他若不这么说,成贵还不疑心,如今一说,成贵便觉不对头了,婉贵人这么费心勾引王守贵是什么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在永巷里过的好些,还是为了出宫?“成贵看了他一眼:“想保住你这条老命,就离婉贵人远点儿,不然谁也救不了你。“撂下话走了。王守贵只能怏怏的回了永巷不提。 且说林杏,自己总得找点儿事儿,不然,非闲死不可,如今她终于理解那些嫔妃们的痛苦了,终日无所事事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跟朱毓说了一声,林杏去了御药房,翻看医案,跟孙济世交流点儿心得,再配些药,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落了晚,朱毓会来接她,两人一起回乾清宫。 林杏如今挪到了乾清宫起卧,皇上把后宫嫔妃送到了西苑,自然也有蹦出来找不痛快的,皇上一句朕之家事干卿屁事,就把对方的嘴堵住了,再要不识时务,就是找死了。 经过上回,大臣们也都学聪明了,跟皇上作对那就是跟自己的脑袋作对。 嫔妃都送了出去,后宫就剩下林杏一个光杆的皇后,住哪儿谁还管得着,帝后索性关起门,过上了小日子。 过了四月林杏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过了端午天就热了,林杏不想来回折腾,中午就在御药房,自己原先的小院里头歇着,自打林杏一来御药房,万全就把小院腾了出来。 林杏喜欢放个凉榻在竹子边儿上,躺在上头凉风习习,睡午觉最舒服,不过脖子底下架着把刀,可就舒服不起来了 。林杏醒睁开眼,看见跟自己相似的一张脸就知不好,自己倒把这个后患给忘了。 慕容婉婉恨恨盯着她:“你倒是过的舒坦,明明我们是一样的出身,一样的摸样,为什么你的运气这么好,还当上了皇后,我却要让那些太监糟蹋,慕容婉清你早就该死,你要是死了,当初进宫就是我,万岁爷爱的人也是我,我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林杏见她目光有些狂乱,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有点儿精神失常,以她的武功,翻进这个院子倒不新鲜,林杏奇怪的是她怎么从永巷出来的,莫非贿赂了太监,用什么她的身体,极有可能。 慕容婉婉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这一点儿林杏早有领教,只不过,林杏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慕容婉婉如此恨自己,当初用亲情逼着自己姐姐进宫的是她,如今反倒怪到了自己头上。 这女人基本已经疯了,自己目前最安全的对策,就是尽量拖时间,相信暗卫无处不在,哪怕自己把人都遣了出去,也应该留下一两个在暗处保护自己吧,而且,绝不能让这疯女人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以免刺激到她,万一跟自己同归于尽,可就完了。 想到此,悄悄拽了拽身上的薄被,遮住肚子,估摸是柳嬷嬷怕她着凉搭上的,幽幽叹了口:“婉婉我们是亲姐妹,前朝亡了,就剩下咱们姐妹相依为命,有道是血浓于水,姐姐虽当了皇后,心里却一直不踏实,咱们跟别人不一样,没有外戚娘家的支持,只靠着圣宠,岂能长久,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哪会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更何况是皇上,不瞒妹妹,最近皇上又开始选美人了,等美人进宫,姐姐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不是擎等着失宠吗,若妹妹愿意,姐姐好歹也是皇后,管不得前朝的事,这后宫还是可以插手的,你就到姐姐宫里来,姐姐安排你侍寝,也省的便宜了别人。” 慕容婉婉果然心动了,手里的刀松了松,却想起什么忽道:“你哄我呢,我如今被那些太监糟蹋的已非清白之身,怎可侍寝。” 林杏:“这个好办,姐姐有法子。”说着略拨开脖子上的刀,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至于那些太监,过后灭口就是了。” 见把慕容婉婉说动,林杏刚松了口气,忽的院门从外头推开,柳嬷嬷端着茶走了进来,一看见这架势,吓得魂儿都没了,手里的茶盘子咣当就落在地上。 林杏忍不住翻了白眼,自己费了这么多唇舌,才说动慕容婉婉,这一下前功尽弃…… 第91章 大结局 随着响动,呼啦啦进来十几位,除了跟着林杏的太监宫女,还有御药房的人,看清院子里的形势,万全腿都软了,皇后娘娘要是在自己这御药房出了事儿,自己这脑袋还保得住吗,更何况,皇后娘娘肚子里还有皇子呢:“你,你是谁,有话儿好说,别伤了娘娘。” 万全倒是挺聪明,至少知道不能刺激慕容婉婉。 林杏余光瞄了一眼慕容婉婉,发现即便慌乱,却没刚才坚决,刚才这女人可是一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的架势,这会儿却犹豫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容易铤而走险,而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会迟疑,这是人的本能。慕容婉婉眼前正是这种状态,大概被自己说动了。 对于慕容婉婉如此轻易相信自己,林杏只能说这女人蠢的可以,先不说自己跟她毫无干系,即便是亲姐们,在她那般对待自己之后,如果自己还原谅她,那就不是蠢,是找死。也幸亏慕容婉婉太蠢,要是一照面就给自己一刀,自己这会儿早就一尸两命了。 想到此,笑了一声:“大惊小怪做什么,我们姐妹闹着玩儿呢。”说着,伸手去拿慕容婉婉手里的刀:“都出去吧,大热的天儿,姐姐给你切西瓜。” 柳嬷嬷反应极快,忙叫人把井里湃着的西瓜拿过来,放到小桌上,林杏手起刀落切成了两半,笑眯眯的端起半个:“婉婉吃了瓜凉快凉快吧。”手里的西瓜照着慕容婉婉的脸上一扣,趁她不防备,一脚把她踹了出去,然后迅速闪到侍卫后头。 慕容婉婉方知上当:“慕容婉清你这个贱人。”疯子一样冲了过来,错过了刚才的最佳时机,这会儿再想杀林杏,怎么可能。 侍卫,太监,宫女,嬷嬷把林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林杏推了一下挡在自己前头的万全:“万老哥您这块头,挡我前头,我可什么热闹都瞧不见了。” 万全心说,娘娘这心真够大的,这时候还有心思看热闹,只能挪开了一些,却仍尽量挡在前头,生怕那疯女人冲过来,对林杏不利。 林杏却不怕,刚才是自己落了单,慕容婉婉才有可乘之机,如今这么些人,要是还护不住自己,岂不成笑话了吗。 护卫自己的都是朱毓身边的暗卫,身手自不用说,而且,还是几个对一个,即便如此,慕容婉婉都走了几招才被拿下,可见这女人的确有两下子。 林杏暗暗抹了把冷汗,不是自己机智,明年今日可就是自己的忌日了,真悬啊! 敢谋害皇后娘娘跟娘娘肚子里的皇子,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皇上对皇后娘娘那可是爱到了骨子里,为了皇后散尽了后宫嫔妃,如今这偌大的紫禁城就皇上跟皇后两位主子,这哪朝哪代见过啊。 民间的男子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的,便那些苦哈哈扛活的汉子,手里攒下俩糟钱儿,还三无不常的撇下家里的黄脸婆,去花楼找刺激呢,偏偏万岁爷这个应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皇帝,却成了个痴情种,眼里心里就皇后娘娘一个。 万岁爷都洁身自好,下头的臣子自然也不敢七个八个的往府里抬了,省的招万岁爷不待见,他们这些侍卫就更消说了,连吃花酒的毛病都改了。 不当值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回家跟老婆孩子过日子,先头心里还觉得不大爽快,可这日子就怕过,过着过着,瞅着家里的婆娘也顺眼起来。 虽说不如青楼花娘的妖娆身段,漂亮模样儿,可会过日子啊,一到家饭就端上桌,酒也筛好了,吃了饭,往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一坐,婆娘立马就送了一杯沏的酽酽的茶 ,喝一口瞧瞧身边纳鞋底子的婆娘,看看那边儿钻墙根儿逮蛐蛐的儿子,忽觉这小日子也不差。 人也不能天天指望着炕上那点儿事活着不是,更何况,夜里孩子睡了,抱着婆娘折腾也一样,日子久了,反而觉得自家婆娘那一身肉比花娘排骨似的小身板更和心意,一头扎进婆娘丰满的胸膛里呼呼睡上一觉,比什么都踏实。 外头的心淡可,对林杏这个皇后便从心里感激起来,觉着如今的小日子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不然,如今他们还天天往青楼送银子呢,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正盼着这样的好日子能过长远儿呢,不想就蹦出这么个不怕死的疯女人来,心里头知道这回虽有惊无险,到底是他们护卫不利,即便保住脑袋,一顿板子总是跑不了的,心里恨慕容婉婉没事儿找事,下手自是不留情,直接撅折了慕容婉婉的手脚,捆成了粽子,还怕她喊叫惊着林杏,嘴也堵了,慕容婉婉想喊都喊不出来。 刚收拾完慕容婉婉,皇上就来了,跑着来的,头上的金冠都有些歪了,满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直滴答,眼里的慌乱无助深深撼动了林杏。 林杏从未见过这样的朱毓,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如此重要,堂堂的一国之君,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却因自己如此慌乱无助。 安然说自己的本事大,把堂堂的一国之君变成了为情所困的凡夫俗子,可是林杏却发现,自己喜欢的爱的正是眼前这个颇有些狼狈的凡夫俗子。 皇上的目光落在林杏身上的一刻,略定了定,抓着她上下审视了几遍:“伤没伤到哪儿?” 林杏心里一暖,这男人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打动自己,她以为他会先问孩子呢。 林杏摸了摸自己肚子:“你放心,孩子很好。” 皇上心落到了实处,也顾不得有多少侍卫奴才,伸手把林杏抱进怀里:“小林子没事儿就好 。” 众人齐齐背过身去,属于帝后的温馨时刻,他们瞪眼瞧着可不合适。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皇上仍牵着林杏的手不放,目光看向地上的慕容婉婉,陡然变得阴狠冷厉,咬着牙道:“拖出去活剐了。” 林杏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咱们的孩子还没落生呢,这般只怕不好。” 皇上脸色略缓,开口道:“压入囚牢择日问斩,永巷的奴才一律杖毙,皇后身边的人,每人领二十板子,再若懈怠,仔细你们的脑袋。”撂下话牵着林杏出了小院。 成贵心里叹了口气,王守贵这小子终究死在了这女人手里,就说婉贵人怎么会瞧上一个太监,肯定惦记什么呢,却也没想到,她竟打的这个主意,可见心里恨毒了林杏。 成贵真有些想不明白,林杏跟她是亲姐妹儿,也没对她怎么着啊,更何况,听说在永巷的时候,林杏还帮过她,即便不感激,也不能这么恨吧,这不成了恩将仇报了吗。 成贵想不明白,林杏比成贵还想不明白呢,也是巧,柳嬷嬷归置东西的时候,找出了当初那对鸳鸯佩。 林杏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物归原主,自己拿着慕容婉婉的东西,心里也膈应,便觑着朱毓召见番邦使臣的空,去了慎刑司大牢。 却碰上了个熟人,番役头何老六,不过他显然没认出自己来,何老六哪想到皇后娘娘会亲临,忙带着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磕头,脑袋都不敢抬,更别提看林杏的样子了。 林杏:“起来吧,本宫随便瞧瞧,你们不用跟着了。” 何老六急忙应一声,老老实实的跪在外头候着。 有了御药房的事儿,身边的人侍卫太监宫女嬷嬷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敢离开林杏左右,尤其,娘娘要看的人还是婉贵人,更打起了一百分的精神警戒着,生怕有闪失。 林杏也理解他们,跟就跟着吧,其实这趟来,林杏不是为了自己,这两日她总做梦,梦见个小丫头,小丫头的眉眼儿跟自己相似,醒过来。林杏觉得那小丫头一定是慕容婉清。 林杏不信邪都不行,或许那丫头给自己托梦是有未了之事,而对于慕容婉清来说,未了的也只有慕容婉婉这个妹子了,故此,于情于理自己都得来一趟。 慕容婉婉关在最后一间牢房,牢房里没有窗户,大白天也是黑漆漆的,即便墙壁上点了烛火,仍然昏昏暗暗的。 林杏费了些时候才看清牢房角落里的一团正是慕容婉婉。 仿佛意识到林杏的目光,她猛然抬起头,看见林杏眼里射出刻骨的恨意:“慕容婉清你这么残害自己的妹妹,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柳嬷嬷搬了把椅子过来,垫上软垫,扶着林杏坐下。 林杏看了慕容婉婉一会儿:“你不觉的你自己可笑吗,当初你扮柔弱让你姐姐替你进宫的时候,又何尝顾念过姐妹之情,你恨不能慕容婉清早早的死了才好,才衬你的心,你以为慕容婉清进宫之后,必是有死无活,却没想到我活的好好,不仅没死还当上了皇后,你就开始后悔了,觉得是慕容婉清抢了你的机会,这个皇后该是你慕容婉婉的,本宫可说中了你的心思?” 慕容婉婉:“本来就是我的,慕容婉清你早就该死,老天不开眼,当初在寿春的时候,我把你推倒荷花池子里,都没能淹死你。” 林杏真为慕容婉清可悲,摊上这么个毫无人性的妹子,能活到进宫已经是了不得的运气了:“慕容婉婉你恰好说错了,正是因为老天开眼,才不会让你得逞,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该死的不是你姐姐,而是你。” 林杏把手里的鸳鸯配丢了进去,站起来要走。 慕容婉婉忽然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慕容婉清……” 林杏转身看着她:“你才知道啊,如你所愿,你姐姐早就死了,等你死了之后就能下去跟她团聚,若见了她,替本宫谢谢她帮我找了个好男人,这是本宫的谢礼。”说着,丢了个药瓶进去,再不看她,快步出了大牢。 林杏忽然发现,曼陀罗粉真是个好东西,能梦想成真,哪怕是用生命作为代价,也值了。林杏猜,慕容婉婉这会儿一定已经当上了皇后,母仪天下。 林杏无法理解慕容婉婉,皇后又如何,尊荣的身份如此重要吗,天下至尊至贵,也不过是虚名罢了,若不是因为这里有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这个皇后,打死她也不会当的。 就她理解,爱情的真意就是长久的陪伴,为了陪伴所以妥协,所以放弃,朱毓为了自己一步一步妥协,放弃了三宫六院,放弃了这里男人公认的福利,而自己为了他放弃了宫外的世界,放弃了穿回去的机会。 在成都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有些遗憾,如今却只剩下庆幸,她竟然庆幸留了下来,有机会跟朱毓相伴到老。 林杏忽然想起一句诗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怪不得这句话被千古传诵,这不正是爱情的真意吗。 正想着,见那边儿匆匆而来的男人,一脸气急败坏,可见是气坏了,不等他开口,林杏先一步倚在他怀里:“小林子刚想起了一句诗,一会儿劳烦万岁爷动动御笔,我想挂在寝殿内。” 皇上再大的气,怀里温香软玉的抱着,也消了,低头瞧着她:“什么诗?” 林杏抓着他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算是林杏说过的,最真心的甜言蜜语了朱毓目光晶莹闪动,柔声应着:“好,朕回去就写。”牵着林杏的手往外走。 林杏却想起什么,回头跟何老六道:“明儿你得空去御药房一趟,我给你配些药,能治你的病。” 何老六愕然抬头,瞧见林杏的脸,吓得一翻白眼,晕了。 林杏颇为无奈,摸着自己的脸,问旁边的男人:“我长得有这么可怕吗?” 朱毓笑了起来:“朕的小林子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林杏满意的点点头,眨了眨眼:“万岁爷这般说,可不可以理解为,只要小林子能貌美如花,做什么都行。” 皇上此事心情极好的点了点头:“嗯,小林子做什么都成。” 这话说出来不过一天,乾清宫传出一声怒吼:“小林子,朕龙冠上的顶珠哪儿去了?” 接着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碾碎,敷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这本写的还算顺,就是最后卡的要死要活,好在终于写完了,过了五一节开新文,新文写小地主的闺女,希望能写的温馨可感,盼望亲们继续支持,鞠躬。另外,本文番外继续中。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