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归》 作者:林木儿 【文案】 扑朔迷离的身世, 销声匿迹的丈夫, 带金手指的儿女, 苏青河懵了一瞬。 呵呵! 这拖儿带女的日子怎一个‘酸爽'了得! 内容标签:生子 破镜重圆 女强 甜文 主角:苏青河 =============== 第1章 儿女 第一章儿女 秋风卷着枯黄的树叶,平地而起。沙沙作响的声音,不止是风声,还有点点秋雨落在枯叶之间的响声,让人不由觉得冷意渐起。 辽东的秋天,似乎格外的短,用不了几日,怕是就该进入冬天了。 哑婆利落的收拾着手里的大肥鱼。这是今儿早上刚从池塘里打捞上来的,新鲜着呢。在这样的季节,该是吃牛羊肉的时候了,可两个小主子嫌燥,更偏爱鱼虾。说起来也是怪事,两个还只有三岁的小儿,吃鱼愣是吃的有模有样,从来没有被鱼刺卡住过。主子宠孩子宠的没边了,纵是千难万难,只要孩子要的,就从来没打过嗑。穷人家的孩子,可不是这么个养法。可这要说是主家富贵吧,倒也不见得。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这天长日久的,没个进项,坐吃山空,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着呢。不过,她也就是一个下人,这些事情,合该不用她操心。不过是想着主子是个难得的善人,替她打算一场罢了。 石榴从外面进来,跺了跺木屐上的泥。搓着手缩着肩跑到灶膛口烤火去了。 哑婆倒了一碗姜汤给递过去。 石榴冻的发紫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她十五六岁年纪,生的黑壮,浓眉大眼,一副憨厚相。不过心思却是个透亮的,手也巧的很。在主子跟前正得用呢。 “还是厨房里当差好啊!”石榴灌了一碗姜汤叹道。 哑婆笑笑,没说话。大家叫她哑婆,她不是真哑,只是不爱说话。石榴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让她换到厨房,她肯定是不干的。 家里只有四个下人,除了她和石榴,就剩下两个男人,一个是的瘸腿汉子马六,三十来岁,平时扫扫院子,养养牲口,看个大门,给主子驾车,最主要的是看家护院。别看他瘸了腿,可也是战场上下来的。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手里都有几下子。正因为有这么个人在家守着,这孤儿寡母身处卫所军户中,才没人敢上门欺负。他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子,叫做马文。是他的亲侄儿。哥嫂去世了,就剩下这么一条根。他带在身边拉拔着长大。如今也能跑跑腿,家里的采买都是这不大的小子负责。人不大,嘴却巧的很。这卫所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几百户人家,少有他不认识的。谁家娶了谁家的闺女,嫁了谁家的儿子,谁家和谁家是拐着几道弯的亲戚。哪个媳妇偷了汉子,哪个汉子偷了哪家的鸡,哪个和哪个又生了什么嫌隙。这些鸡零狗碎的,他都能给你掰扯个三四五六出来。很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子。主子也不拘着他,只让他去打听,再回来说给她听,不时的还能得些赏钱。 石榴做的是浆洗的活计,别看人不多,可活一点也不算轻松。主子是个爱干净的。她自己倒是罢了,两个小主子的衣物是必须天天清洗的。逢上天不好的时候,比如今天,就得想办法烘干衣物了。是个需要耐心的活计。不过好在能亲近主子,干的好不好,主子都看在眼里。主子赏钱也给的大方。 当然了哑婆自己也不亏,在厨房有在厨房的好处。这里面也是有些油水的。最起码三不五时的接济一下家里,主子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买上马文那小子机灵,中间没点好处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一天三五七文的,没有定数,多多少少的总能扣下来的,两人平分,一个月也不少呢。 算下来,其实干啥差事都差不多。 主子不是苛刻的人。这些个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从不计较罢了。 哑婆是雇来的活契下人。她自己是从西北逃难来的。男人死了,到辽东后又改嫁了一回,结果男人又战死了。她自己都觉着自己可能是个克夫的命,干脆就歇了嫁人的心思。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她这才出来当了厨娘,不仅有一份工钱,还能时不时的将剩菜剩饭拿回家,两个孩子的口粮就这么着也能解决一半。要不是见主子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这还真是个好主家。卖身进来也是可以考虑的。但如今,只能再看看了。 石榴凑过来,笑道,“您琢磨什么呢”她看了看哑婆手里的花鲢,眼里闪过喜意,“好肥的鱼!马文这小子从哪踅摸来的” “说我什么呢”一个精瘦的小子窜了进来,不是马文又是哪个他手里提溜着一个篓子,“瞧瞧,这是什么” 石榴笑着凑过去,“什么”就见一个小磨盘一样的老鳖,不时的伸出脑袋,睁着一双绿豆似的眼睛。“哎呦,你还真是不简单!这都是从哪踅摸来的!这东西可比花鲢难弄到呢。” “守在野塘子边上,从那些摸鱼的小子手里买的。便宜不说,还新鲜。”马文把老鳖弄出来,“找个木盆,养两天,再给主子炖汤喝。” 哑婆早就准备了盆子,接了水,“难为你了!这大冷天了,吹了半天风。去灶膛口暖暖。” 石榴也忙倒了姜汤,“驱驱寒!” 马文笑嘻嘻的应了,“一会端进去,让哥儿瞧瞧稀罕!” 石榴和哑婆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忧色。 这哥儿长得玉雪可爱,可就是已经三岁了,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与她同胞的姐儿,却是个千伶百俐的,六七个月就会说话,如今更是口齿伶俐的不得了,小大人似的。 此时的小大人沈菲琪正鼓着一张白胖的包子脸,戳了戳她的双胞胎弟弟沈飞麟。 “你倒是说话呀!咋不说话呢!”沈菲琪颇为恼怒,但声音却低低的,只保证两个人能听到,“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知道你不是真傻!要不是你,娘不会死!”说着,一双眼睛已经布满雾气,眼里的沧桑怎么也掩盖不住。 呵呵!什么娘不会死!娘本来就没死!不是好好的在里屋做针线呢。沈飞麟心里不屑,头也不抬,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再说了,‘娘’这种生物,他上辈子早就受够了。他眼里闪过讽刺。永远忘不了他的亲生母亲是怎样拉他为她挡刀的!人活着,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能轻易的放弃他的生命,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言。早死才好呢。可是讽刺的是,再睁开眼,却又带着记忆变成了胎儿。呱呱落地,换了母亲,换了朝代。但一样弥补不了心里的伤痕。即使母亲照顾的再怎么无微不至,心也是暖不热的。他害怕付出了真情,到头来依旧只是个可以随时被牺牲的棋子!还有这个早他一盏茶出生的姐姐,真是神烦!他上辈子可是出生在皇家,堂堂的宠妃所出的皇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想这种丫头放在宫里早死八百回了。她就是个没心没肺单纯的要死的傻妞!早两年他就知道,这个姐姐闹不好是重活了一世。上辈子估计是没得着什么好,在内宅圈了一辈子的人,没见识,没城府。有些事情自己知道不就完了,非得在嘴上嘟囔。即便只有他这个傻子知道也不行啊!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真是愁死了! 还说什么娘被他连累死了之类的话! 娘要是个简单的女人,他就把头砍下来给她! 这个蠢萌的呆货! 被儿子认为不是个简单女人的苏青河,在听到闺女的话的时候,手里的针刺在了手指上。然后她又若无其事的缝制着手里的棉衣。天冷了,该换棉衣的。小孩子可禁不住冷啊!她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耳聪目明,不是旁人可比的。 她手里的活计不停,心里却叹了一口气,想要再续母子亲缘,当真是难上难! 离开那个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世界,不知道多少年了。她也只是个普通的母亲,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一场车祸,夺去了一双儿女的生命。失了孩子,她也失去活下去的动力。短短两个月后,郁郁而终。 她在地府中飘荡了不知道多久,只为寻找她的孩儿,续上前世的亲缘。 因果轮回,几生几世。好容易等到了,老天竟然跟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让她情何以堪啊! 她穿来的时候,正是洞房花烛的时候。她不知道将来的生活会怎样,这个丈夫会怎样,但她知道,她需要这个男人。没有这个男人,她将失去和孩子重聚的机会。 半夜,男人有急事出了门。一去不归! 还好!两个月后,她检查出了身孕。让她庆幸的是,这男人是个百户。即便失踪四年,俸禄也没少。足够她养活一双儿女了。 自打小闺女会说话,她就糟心!可儿子不说话,她更糟心! 心疼这两个孩子的遭遇! 也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按闺女的只言片语推断,她会身死,麟儿也活不了。剩下闺女一个,也是受尽了苦楚跟磨难。 她的心揪得紧紧的!撕心裂肺的疼。 她的心肝宝贝如果真要面对这些,她恨不能毁天灭地! 第2章 套话 第二章套话 苏青河脸上挂着笑意,掀开帘子。看到闺女正戳着儿子的脸。那小手指粉□□白的,透着亮色。 “娘!”声音里透着甜意,一张脸如同瞬间绽放的花儿,笑的人都跟着酥软了起来。 苏青河迎上去,“你又欺负麟儿了!”她一手抱住闺女的身子,一手伸过去揉揉儿子的脑袋,“娘的宝贝们玩的好吗” 沈飞麟的身子僵了一僵,即便心再硬,面对这样的温情,心还是会酸,会不由的柔和下来。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弟弟还是不说话!”沈菲琪眼里闪过忧色。她上辈子失去弟弟时也就三四岁大,那么小的孩子,对这些记忆早已模糊。弟弟是不是会说话,她早就不记得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娘和弟弟死的那天,天是下着雪的。那雪下的可真大!即便是晚上,似乎也能看清周围的景色。黑衣人的剑朝弟弟而去,娘扑到了弟弟身前,替弟弟挡住了剑。可谁知贼人凶狠,剑从娘的身体穿了过去,扎进了弟弟的身体。那柄剑穿着母子二人,血留了出来,把一片的雪都染红了。她一辈子都没忘了那个场景! 苏青河感觉到了闺女的颤抖,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里的冷光。究竟是谁要取她们母子的性命!她把闺女往怀里搂了搂,无声的安抚。 “娘!咱们搬家吧!”沈菲琪小声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便掩饰的再好,也挡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恐惧。今年她三岁了!秋天已经来了,冬天还会远吗那场大雪,不是今冬,就是明春。她现在无比悔恨,上辈子因为恐惧伤心,八岁前一直浑浑噩噩,浑不知事。满脑子都是娘和弟弟被一柄剑串在了一起,到处都是血。 沈飞麟拿着九连环的手微微一顿,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将姐姐吓成这幅样子!死他是不怕的!对于他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可这个娘和姐姐……太可惜了! “哦!为什么要搬家啊!咱们能搬到哪呢”苏青河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一副敷衍孩子的语气。 沈菲琪立马急了,“搬去西北!去找爹啊!” 苏青河眉头一挑!沈飞麟身子一僵。 原来那个男人在西北啊! 原来这一世的爹还活着啊! 两人都不动声色。 苏青河笑道,“原来娘的闺女是想爹啦!是不是又做梦了!” 沈飞麟心里一笑,沈菲琪果然就是个傻妞!这么容易就被人套话了!瞧瞧,人家给她把理由都找好了!做梦梦到的!多好的借口。 沈菲琪脸上一亮,“对啊!娘!我真是做梦梦到的!” 沈飞麟眼睛一闭,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这个姐姐卖蠢!上辈子她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过,娘也很神奇。明知道她们姐弟两个有问题,为什么心里还是毫无芥蒂苏青河像是知道沈飞麟的想法,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娘也经常做梦啊!但那只是梦!别怕!乖女儿告诉娘,你还梦见什么了梦这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就变不成真的了!” “我还梦到黑衣人!他要杀弟弟,娘扑过去护住弟弟,那人用剑把娘和弟弟串在了一起!”沈菲琪的声音一落,苏青河的身子就僵住了。沈飞麟手里的九连环也掉在了炕上,他不可思议的抬头。原来她说的害死娘是这个意思!上辈子的母亲拉他为她挡刀,这辈子的母亲如果真能为他挡剑,他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可是这可能吗他心里一晒!要是他,肯定是干不出来了。何况娘明知道他们姐弟俩有问题! 沈菲琪像是进入了某种幻境,她的声音很轻,“到处都是血!都是血!雪大的很!厚厚的一层,埋住了我的小腿。真的很厚,我都动不了!我想去叫娘,我想看看弟弟,但就是动不了了!我不停的喊,不停的叫。娘就是不理我……”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如同受伤的小兽在不停的呜咽。 原来,她经历了这样惨痛的事!看着母亲和弟弟惨死在眼前而无能为力! 苏青河抱紧闺女的小身子,轻轻的摇晃,“不怕!不怕!娘也爱做梦!”她的声音透着轻柔,“娘也梦见找不见你们兄妹,于是整天在地府徘徊,怎么也不肯投胎。娘守在那里,只为了等你们。看你们在往生池轮回,娘等了好多年,才又盼来了你们,重新成了娘的孩儿!所以,不论谁想拆开咱们母子,娘都会拼命的!娘找到你们不容易!” 沈菲琪只以为这是苏青河安慰她的话。 但沈飞麟却隐隐感觉到,这应该才是真相!原先,他对于神鬼这些是从来不信的。但自从他身上发生这种神奇的事,不信也由不得他了。而且,只有这样,娘的异样,才说得通啊!要不然,面对如此奇葩的孩子,任何正常人也难以心无芥蒂! 他伸出手,拍了拍这个不容易的母亲! 苏青河马上红了眼眶,她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麟儿最乖!” 沈菲琪已经微微合上了眼睛,睡着了!刚才情绪有些失控,太过耗费心神。 苏青河把闺女安置好,才低声问儿子,“麟儿要睡一会吗” 沈飞麟知道苏青河要想事情,他点点头,自己躺到沈菲琪身边,由着苏青河给她盖上被子。 苏青河坐在暖阁的炕上,看着一双儿女。心思不由的飘了起来。 闺女的话,透漏出来的消息不少! 第一,确实有人要对她们母子不利!这个黑衣人,或许不是一个,而是一伙。因为在沈菲琪的陈述中,没有提到家里的下人,甚至周围的邻居。要知道,沈菲琪一直在强调,她不停的喊,大声的喊。可家里的下人没有出现,邻里更没有出现!那这些人呢被杀了还是被制服了!根本无力救援她们。要知道,她们住的也不过是两进的院子,家家户户鸡犬相闻,一家挨着一家。这里毕竟是边陲,为了安全,相互有个照应,也不可能住的分散。自家的宅子就在巷子正中间,两边都有邻居,后墙外也有人家,两家只隔着一道后墙,背对背住着。对门只隔着三米的巷子,住着一大排人家。可以说相当密集!怎么会没人听到呢。一家没听到,难道家家都没听到!这显然不正常。 第二,那就是事发的时间。沈菲琪这个时候提出来搬家,很可能离事发已经不远了。她一直说雪很大,都埋住她的小腿了。这么大的雪,不是今冬,就是过完年没开春之前。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了。很紧迫! 第三,那个男人还活着,就在西北!沈菲琪在潜意识里对这个父亲相当信任和依赖。那就是说,这个男人没她想象的那么渣。至少对女儿应该算得上是宠爱有加。但苏青河心里仍有一个大大的疑问,既然如此宠爱女儿,那为什么还把女儿教养的如此不谙世事。是保护的太好!还是没用心教养!孩子上辈子一定是吃足了苦头,他是没有安排好,还是无力做什么安排。 第四,沈菲琪的陈述在最后嘎然而止。应该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孩子受了刺激,不记得也是正常的。那么,最后,这孩子是怎么回到他父亲身边的!邻里的帮助。还是那个男人回来了!这些都成了谜团,苏青河无从猜测。 她从胸前掏出那枚玉佩,这是男人临走前挂在她胸前的。玉佩的一面刻着一个‘辅’字,另一面是一个‘孝’字。 辅国公府,沈怀孝。 这才是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根本不是什么辽东百户沈念恩。 苏青河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她至今也不明白,原主的养父养母为什么给她找了这么一个丈夫! 一个国公府的少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辽东!他隐姓埋名又是为了什么!没有父母之命,为什么就敢在外三媒六聘正儿八经的娶亲!这伙刺客,是不是跟辅国公府有关!他当时为什么事而匆匆离开,没留下只言片语。如今为什么会身在西北。 苏青河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得身在迷雾当中,怎么也看不明白。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紧要的! 当前最着急的事,怎样才能避开迫在眉睫的祸事去西北吗!怎么去!眼看入冬了,两个孩子也才三岁。千里迢迢,路上比家里更危险。对方要想办法除掉你,躲是躲不掉的。路上动手,更加方便。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更加艰难啊! 她听着外面树叶的飒飒之声,心里越加的烦躁。院里传来马六和马文低声说话的声音,倒让她灵光一闪! 这个马六可不是一般人!为什么他甘愿留在自家! 为什么那男人消失四年了,俸禄一点都没少,甚至连拖欠都没有。而这俸禄都是马六去领的。那真是朝廷给的俸禄吗! 这种种疑惑这会子突然就想通了!这个马六根本就不是什么护院,而是沈怀孝留下的人! 第3章 筹谋 第三章筹谋 苏青河让石榴把手里的活计先放下,“去请马师傅来一趟,撑着油纸伞吧,这会子雨越发大了。” 石榴低声应了,从墙角拎了伞出去。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只有两进的院子,屋檐连着屋檐,哪里就淋着了!不过主子的好意,她还是要受的。 马六来的很快,他腿只是有一点瘸而已。这是接骨的时候没接好,有一点点错位。战场上条件艰苦,能恢复成这样也算是不容易了。 苏青河曾经是一名外科大夫,这一世去世的养父也是大夫。正因为养父的一手好医术,才能在这卫所安身立命。 也正是因为这个好医术,阴错阳差救了命悬一线的沈念恩。结下了这段姻缘。 苏青河看着这个壮硕的汉子,笑问道,“如今入了秋,又下了好几场雨。你的腿怕是不好受吧。遇冷遇潮,肯定是酸疼难当啊!这是方子,你去抓了药,晚上泡一泡,三天就好。我瞧着你今儿的走路都有点迟滞了。”话说的认真,仿佛只是关心对方的腿疾。 马六有点受宠若惊,他的腿确实不舒服,一变天,真是又酸又疼,瘸的也更厉害些。这都好些年了,也早就习惯了。“劳您惦记着。”他接过方子。知道主子的父亲是大夫,那么懂医术,手里攥着一些秘方也是极有可能的。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这主子看着冷清,其实是个心软又热心肠的人。平时不言不语,其实心里都是有数的。 苏青河客气道,“你也别客气!这家里就指着你照看呢,你身体好,我们大家都安心。这两天我的眼皮不停的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又一直噩梦连连。闹的我连搬家的心思都有了。你也警醒着些。让马文多注意一下咱这周围有没有陌生人出现。要是真有,可得小心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啊!” “主子放心!我醒的了。”马六愕然之后,回道。 “你别当我杞人忧天。我爹娘过世的时候,我也是提前就有感的。这种东西玄妙的很,说不清楚。你千万精心。实在不行,咱们先搬到盛京……”苏青河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这也不行,万一孩子爹回来,找不见咱们可不就麻烦了” 马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您放心,我记心里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青河点点头,“那马师傅去忙吧。你别见笑,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带着孩子,难免有些杯弓蛇影。” “岂敢!为了小主子,怎么小心都不过。”马六客套了两句,才转身出去了。 “主子,摆饭吗”石榴进来,小声问道。 “先去厨房准备着吧。我这就叫孩子起来。”苏青河挥手让石榴下去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不出意外,马六会把这个消息快速的递给沈怀孝。 沈飞麟躺在炕上,一直静静的听着动静。苏青河和马六的话,他都听的清楚。但他一时之间也没明白苏青河的意思。 “小东西,没睡着就起吧。躺着不难受吗”苏青河笑看着儿子,那紧闭着的眼皮下面,眼珠子一动一动的,骨碌碌直转,哪里是睡着的样子。 沈飞麟睁开眼,顺势坐了起来。苏青河赶紧拿了棉马甲给套上。炕热得很,睡起来容易着凉。像是明白儿子的疑惑,她低声解释道,“那马六可不简单。娘现在怀疑,他就是你爹留下的人。要不然,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到哪赚不到银子。能看得上咱家一个月给的五百文工钱,这不是笑话吗。人啊,总得图个什么。你说咱们孤儿寡母,能给他什么好处。” 沈飞麟点点头,这话也对。但更大的问题又来了,难道爹能给他什么好处不成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吗苏青河摇摇头,“娘也只是猜测。”说着,把玉佩掏出来递给沈飞麟。 不仅是羊脂白玉,而且是千年的古玉!光是材质,就万金不换! 沈飞麟皱起眉头,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看看正反面的字,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如今是大周眀启十八年,‘粟’是国姓。”苏青河在儿子的手心里写了一个粟米的粟,才道,“有两大世袭罔替的国公府,一个是良国公府,一个就是辅国公府。” 沈飞麟点点头,这样的玉佩如果出自国公府,也就说得通。这世袭罔替,就相当于铁帽子。比一般的宗室都尊贵。宗室的爵位宗室降爵承袭的,几代之后,也就不剩下什么了。皇家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会给宗室铁帽子爵位,以防势力过大,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爵位传到如今的辅国公沈鹤年身上,已经是第三代了。沈鹤年育有四子两女,原配所出的嫡长子沈中玑被请封为世子,娶了江南氏族江家的嫡长女江氏,两人育有两子一女,长女沈怀玉,是如今的太子妃。长子沈怀忠,是国公府的世孙。而嫡幼子就叫做沈怀孝。”苏青河说完,就指了指玉佩上的‘孝’字。 不待苏青河说下去,外面就传来石榴的脚步声。 苏青河打住话头,让沈飞麟自己坐着,她起身把炕桌放下,“天冷了,就在炕桌上用吧。” 沈飞麟把玩着玉佩,心思却有些飘忽。不仅是因为父亲的出身,更是因为母亲。娘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她自己也很奇怪。一个长在边陲的姑娘,怎么会对京城世家如数家珍。连皇家的一些事,她也是知道的。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谁教导的。为什么教导这些,目的是什么。还有她平时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教养。这不是一个野郎中家能养育出来的姑娘。这完全是宫廷的礼仪! 娘的养父养母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这样教导娘。她的身世是不是也有问题。否则,以父亲的出身,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姑娘。 那么,将要发生的凶险是来自哪里 父亲的辅国公府还是母亲的神秘身世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摆饭的母亲,只怕她如今还没有往自己身上想过吧!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了! 苏青河看见儿子嫩白的小脸皱做一团,偏一脸的严肃相。真是爱到了心坎里,“儿子,吃饭了。”说着,又看向睡的香甜的闺女,笑道,“让这丫头睡吧。记得让厨房把饭热着吧。”后面的一句是叮嘱石榴的。 石榴笑道,“刚才已经叮嘱过了。”她转身去给主子盛饭,“今儿的鱼可肥了。把鱼肉片出来,在酸菜锅里一溜,马上就熟透了。剩下的鱼头鱼尾鱼骨,还能炖一锅好烫。晚上就着好汤给姐儿包馄饨吃。” 苏青河点点头,“你看着安排吧。你人细心,哑婆的手艺也没话说,我放心着呢。这边不用伺候,你们也赶紧用饭吧。记得给马师傅送去。前院离不开人!” “马师傅出门了,马文那小子在前面看着,我这就去给他送饭。马师傅的饭,哑婆也在锅里热着呢。”石榴笑道。 马师傅出门了! 那就好!应该是递消息去了。 苏青河点点头,“我不过白叮嘱一句!赶紧去吃饭吧,趁热!让哑婆把好汤也留些,晚上带些家去,让孩子们尝尝。” “哎!”石榴低声应了一声,才退出去。 沈飞麟不由的在心里对苏青河的套话技能点个赞。 什么叫不动声色,这就是了! 酸菜鱼片,没放辣椒,但放了一些胡椒粉。酸辣爽口,吃的人浑身都热乎了起来。 如今就有酸菜了 沈飞麟挑了酸菜,然后看着苏青河,满脸的疑问。 “把白菜切成细细的丝,在开水了烫一遍,拧干水份,放在干净的坛子里,添上两勺醋,封起来,两天就能吃。味道还不错呢!这是头一次做,没想着竟是成了。哑婆也有两个孩子,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艰难。她家的丫头也十二三岁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酸菜的做法简单,想必也能学会。哪怕只卖上一个来月,也能得上几两银子。这个冬天可不就好过了。娘就想多积点德,有一两分回报到你们姐弟身上,娘也就知足了。”苏青河叹了一声。 沈飞麟点点头,给苏青河夹了一筷子菜。正是藕片。 藕,清热开胃。 这是知道自己有些上火吧! 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苏青河这顿饭吃的分外香甜。 马六去了卫所的医馆,手里拎了几包药出来。 街上有一家‘谭记’的小酒馆,悬挂的招牌在秋风里猎猎作响。 他走了进去,不大的门脸里三五张桌子,都坐满了军汉,猜拳吆喝,吹牛打屁,声音大的恨不能掀翻了房顶。这家的酒烈得很,正是这些男人们喜欢的味道。下酒的也不过是水煮的花生米,茴香豆。偶尔切上一盘猪头肉,或者来上两个猪蹄子,就已经是开荤了。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看到马六,神色微微变了变。 这时候门口的一个汉子发现了马六,招呼道,“我说马兄弟,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你是不喝酒的!” 马六面无异色,扬了扬手里的药包,回应道,“变天了!这伤腿啊,酸胀的难受。吃药见效慢,不顶球用。这酒最是驱寒,弄两斤回去,兴许能当大用。” “这倒是!”那汉子马上赞同。 第4章 反水 第四章反水 “啊……”沈菲琪尖叫一声,从睡梦里惊醒,瞬间坐了起来。 苏青河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去,忙将闺女搂到怀里,“娘在呢!不怕!不怕!” 沈飞麟皱着眉头,眼里闪过担忧之色。 “是女人!那是个女人!”沈菲琪的声音尖厉中带着颤抖,“黑衣人是个女人!个子不高,这里鼓鼓的!”沈菲琪在自己的胸前比了比,“我闻见了梅花的香味!是梅花的香味!” 刺客是个身材玲珑又娇小的女人,爱用梅香。 苏青河的心里大概有了点底。一个单身女人出现在边陲卫所是不现实的。要么这伙人有男有女,要么就是不止一个女人,而且在卫所里必有内应。 卫所都是世代军户,谁不了解谁啊!家家户户鸡犬相闻,谁家的鸡哪天多下了个蛋,半天传的卫所里都知道了。没有掩护身份的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别担心!”苏青河安抚闺女,“即便咱们走不了,娘也有办法躲避。” 沈菲琪显然没有被安慰到,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娘不要死!弟弟不要死!” 苏青河拍拍闺女的背,“走,娘带你们看个东西。”说着,拿了小鞋子给姐弟俩穿上。 ***************** 谭记酒馆。 掌柜谭三海眼神一闪,马上收敛神色,一脸热情的道,“马哥来了,快里面请,咱去后院拿酒。快请!” 马六将谭三海的那点神色尽收眼底,他瞳孔微微一缩,面上神色不动,笑道,“就要两斤烧刀子,你只管打来就是。我去后院做什么!难道还怕你少我二两不成。少点都不打紧,你别给哥哥兑水就成!老哥是要当药用的!要真是当消遣喝的,你二两酒兑上半斤水,哥哥都认了!” 一屋子汉子就一声哄笑。 “谭兄弟,听见没赶紧的!你这狗才,平日里没少给咱们兑水吧,要不是今儿马哥叫破,咱还不知道嘞!”就有人跟着起哄。 谭三海团团作揖,知道这不过是打趣的话,也开玩笑道,“哥哥们没醉之前,小弟可真是不敢兑水。醉了之后,那就说不清喽!给碗井水,都能当成陈酿!兄弟挣得就是这份钱。” 又惹得众人一阵笑。 谭三海见马六真没什么事,就兀自从柜台下拎出个坛子,“这是真真的十年陈酿,一钱银子,只管拿去。” 马六笑呵呵的给了一串钱,一百文。拎着酒坛子就走! 刚出了门,就听见里面的汉子喊,“你这老谭可不讲究。听说你这里收了个娇娘子,藏在院子里不叫人见。怎么马兄弟来了你不避讳!难道咱们就是登徒浪子不成!” “玩笑了!玩笑了!哪里有什么娇娘子……”谭三海的声音渐渐的远去。 马六脚下不停,心里却知道不好了!这个谭三海闹不好真的反水了!还得赶紧给主子传信才成。看来,夫人的直觉是对的!谭三海藏起来的女人一定有问题!他走的不疾不徐,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嘴角泛起冷笑,抬腿进了皮货铺子。 谭三海隐在大槐树后,露出沉思之色,暗道,“难道真的只是巧合,想买酒!” 少顷,马六夹着个包裹出来,顺着傍边的胡同走了进去。从胡同进去,可以抄近路回家。 谭三海等了半盏茶功夫,才闪身出来,先到胡同口看看,里面确实没有马六的身影。因为不远处就是岔路口,想必是走小路离开了。看不到才是正常的。然后这才转身去了皮货铺子。 看铺子的是个十*岁的小伙子,一张娃娃脸甚是讨喜。大家伙都叫他喜娃。 喜娃笑脸相迎,“是谭叔啊!您的生意那可是没话说,这会子咋有功夫到小店来啊!想要什么您捎个话来,我给您送去啊!”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做生意的料。 谭三海笑道,“刚才马六去店里买了一坛酒,结果一串钱里愣是多了两文。咱也不能昧下不吱声啊!这不……”他摊开手掌,露出里面的两文钱出来,“赶紧给送来。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个瘸子,一晃就不见人影了!有人说是见他进了你的店,就进来看看还在不在” “谭叔仁义!做生意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赞道。又笑道,“马叔来过,刚走一盏茶的功夫。那腿也是受罪,这天一冷,瘸的是更厉害了。想找块皮子做护膝。库里刚好有一块裁下来的熊皮,让老鼠啃了一点,做护膝倒是不妨事。便宜了点给拿去了。要我说,就两文钱,啥时候碰上啥时候给不就得了!生意要紧。马叔也不是那小气人。” 谭三海的心瞬间就放下了,“也对!那你忙吧。我还得赶紧回去招呼客人。” “成!”喜娃笑着起身送他出去,“叔你慢走啊!” 直到看见他确实走远了,才转身回去。 此时,他的脸上哪里还有笑意。他掀开帘子,进了里间,“这狗东西确实反水了!” 里屋坐的赫然是马六和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那老者一副小商人的打扮,正是这家店的掌柜文莱。 “文先生看呢”马六小声问。 “幸亏他不知道老夫跟喜娃的存在!”文先生放下旱烟袋。又叹道,“看来,咱们这位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说什么直觉要出事!这个理由老夫是不信的。” “这倒不是紧要的问题!”马六对苏青河的观感其实挺好的,他转移话题,“要紧的是得知道谭三海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交给我们来查。”文莱低声道,“你把门户守紧就好。” 马六点点头,这才起身,从后院的暗门中出去。暗门通着胡同的小岔路,很是隐蔽。 谭三海回去,见客人嚷着要酒,赶紧去了后院。在厢房的门口,小声道,“放心!没有异样。” 里面传来一声娇*媚的应答声,谭三海身子马上麻了半边,不舍的前去拿酒。想到夜里那莹*白的身*子,可人的娇*喘之声,浑身都热了起来,口干舌燥的咽咽口水,只盼着天快点黑下来。 这会子才是半下午,苏青河带着两个孩子从密室里出来。 “现在放心了吧!”苏青河小声道,“里面虽然狭窄,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里面吃喝拉撒睡,躲上一个月都不成问题。即便用火烧,那里面的地下也是隔火的地窖。若被人发现,里面窄小,用不了长兵器。只要近身,一把涂上毒药的匕首,顷刻间就能取对方的性命。虽然凶险,但也不是没有活下来的机会。咱们有时间耗,刺客却讲究一击必中,速战速决,她耗不起。明白了吗” 沈菲琪马上笑眯了眼,原来宅子里还有这样的机关,上辈子她一点也不知道。也许是刺客来的太过突然,没有防备吧。她问道,“娘怎么会给宅子里修这个,还有谁知道” “这是娘的陪嫁宅子!娘的养父母修的。可能是那些年边陲兵祸不断,为了安全吧。现在倒是便宜咱们了。这应该是十多年前就秘密修好的,除了娘,没有谁知道。”苏青河解释道。 沈菲琪明显松了一口气。 沈飞麟却更加怀疑苏青河的身世有问题。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家里都已经到了要修建密室的程度了,可见其凶险! 沈菲琪放心了,肚子也饿了。嚷嚷着要吃的!也许是上辈子太渴望母爱,这辈子越发娇气了。撒娇技能满点。 鱼汤是奶白色的,飘着隐约可见肉馅的粉色的小馄饨,撒上墨绿的香菜末,香的人直流口水。 沈飞麟没忍住,跟着吃了小半碗。苏青河也喝了一碗鱼汤,“都少用些,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娘,晚上吃虾饺吧!”沈菲琪吃的脸鼓鼓的,放下心事,又开始琢磨吃的。 这个吃货! 沈飞麟真不敢相信一个娘胎出来的两个人差别怎么这么大! 娘说没问题,她就相信了!她怎么不想,要是人家往里面放点毒烟,她们就死翘翘了。有密室在,只不过活下来的机会更多些,并不是危及就此解除了! 她能不能长点脑子!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晚饭果然吃的是虾饺。这虾本就难得,加上又是澄粉、菱粉,还有干贝。卫所的南货铺子全指着她们家赚钱了。在辽东这地界,谁买这些个东西!抛费!也就苏青河惯孩子惯的的没谱。 晚上,沈飞麟睡到半夜惊醒了,到底是心里存了心事,睡的并不安稳。他没见到苏青河还吓了一跳,等隐约听到密室里传来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娘也想到那种可能性了。 人不能把自己放进死胡同,多少得留条退路。从地窖里挖一条暗道,跟隔壁家的菜窖连起来,也就十几米长,不失为一个逃生的好办法。 第二天,苏青河把自己关在屋里调制香料。等调制好了,才唤了哑婆过来。 第5章 梅香 第五章梅香 哑婆直接从厨房过来,身前系着围裙,手不停在围裙上擦来擦去,看来正忙着呢。“夫人,您有事啊!”她有些紧张,昨晚她可是拿了不少东西回家,一罐鱼汤,一钵子雪白的米饭。倒不是她成心想贪污,实在是主子们用了虾饺,就没再添饭。那么些白花花的米饭,放着虽坏不了,但小主子们嘴挑的厉害,隔了夜的饭食,压根是不吃的。原本应该留着,第二天热一热,他们这些下人吃。她起了私心,才拿回家给孩子的。要因为这样,丢了差事,可就太冤枉了。在这卫所里,请得起下人的没几家,待下人这般好,给的工钱也多的人家,更是没有了。她如今有些后悔,不该贪那点小便宜。 “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看你愿不愿意带着孩子,住到家里来……”苏青河轻声问道。 不想话还没说完,哑婆就跪下了,她红着脸,“主子,我错了。昨儿不该把米饭带回家。要不,您从我工钱里扣吧。”她觉着主家这么说话,是成心臊她,敲打她。她是真有些后悔,那白花花的米饭,这卫所谁家能顿顿吃。还不都是搭着粗粮,偶尔才开开荤。米饭算是精贵的吃食了。 苏青河一愣,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就算再计较,那点子东西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两个孩子有多大的肚子,能吃得了多少。她是真心想消除隐患。 这宅子里的人,必须一心一意的才成,不能给有心人钻了空子。 石榴是爹妈都死了,自己卖身进来的。而且是养父母买来伺候她的。外面没什么牵扯。 马六更没什么问题了。他本身就是男人留下来看护她的。马文是他的侄儿,都是一样的人。 只有哑婆,她的子女在外面。要是真把两个孩子控制起来,要挟她这个做母亲的。她能不就范吗。更何况她是在厨房这样的要紧地方当差,真要下把迷药,哭都来不及。当然了,都知道她苏青河是懂医识药的。不会在她和孩子的饭食里动手脚。可院里的下人若是都给迷倒了,她连个帮手岂不是都没有了。 从闺女的话里,她就觉得当时没人出来搭把手实在很蹊跷。她不得不怀疑,这院子里的人可能被人控制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人,除了药,她还真想不出别的办法。所以,这才想尽可能的把家里的漏洞都给堵上。 她叹了口气,把哑婆扶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你一个当娘的,为自己的孩子,哪里有什么错。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孩子能吃多少,值得我这样。不过是想着,如今天冷了,你一早一晚来回走,不方便。而且你那院子是个什么情况,能扛住几场雨,你心里没数吗。再说了,如今你家的姑娘也都十二三了,是个大闺女了。这卫所里,那打光棍的兵痞子不少,她一个人带着弟弟,真要是谁起了坏心,或是哪个喝醉了,干下糊涂事,可不得后悔死。” “两个孩子能吃得了多少东西,不过是添把米,加碗水的事。你虽是往家里带了吃食,但每顿饭,你只怕都吃的是半饱吧。当娘的吃的好,能不记挂孩子,给你喝金咽银,你也没胃口。还不是想省下几口,给孩子们带回去。都是当娘的,你的心情,我都是知道。” “要是实在过意不去,让两孩子给你搭把手,烧了火,洗个菜,扫扫院子,喂喂鸡,总是能干的。也不算是吃白饭。” “前面一进住着马六叔侄,二进石榴陪着我和孩子住,后院的倒座房,跟厨房紧挨着的那间,里面火炕,炉子,家具都是齐全的。你带着孩子,住进去,不比你家那草房好啊!要不了几天,只怕天更冷了。这天一冷,你那屋子可真是不隔寒,去年两孩子在炕上坐了一冬,还不是把手脚都冻烂了。” 苏青河苦口婆心,“况且,我正好有个营生想让你们家的大丫干,干得好了,明春你们就能有银子盖上三间青砖大瓦房。” 哑婆早就感激的无可无不可了,她马上跪下,结结实实的给苏青河磕了三个响头,“谢主子大恩大德。” 等到哑婆一个时辰后,带着孩子搬了进来,苏青河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哑婆的女儿过完年就十三了,长得高挑清秀,是个泼辣的性子。她带着弟弟壮哥给苏青河磕头,“夫人放心,家里的活计我都能干。我肯定好好干活,不偷懒。” 苏青河让石榴把两孩子扶起来,才笑道,“好!早上扫扫院子,饭时去厨房给你娘帮忙就行了。平时呢,我给你找了营生。”说着,就拿了一盒香粉出来,“这是我调的香,晌午的时候,你就挨家挨户的去问问,三十文一盒,卖出一盒,给你十文。你也能攒几个钱下来。” “顺便也问问谁家要酸菜,五文钱三斤,送货上门。这酸菜赚的银子,也都归你。不过,你就要辛苦了,晚上还得跟你娘腌酸菜。” 大丫的眼睛亮的吓人,“我不怕吃苦!主子的恩德,我一辈子不敢忘。”这是交给她一项谋生的本事啊!怎能不让她感恩戴德。 “这香料,今天就能卖。你把谁家买了,一一记下。这就是以后的回头客。你估摸她用完的时候,送货过去,两厢便宜。”苏青河交代道。更重要的事,如此搜集回来的信息,经过排查甄别,她也好确定嫌疑人的范围。 大丫忙应下来,恨不能马上去卖。 打发了她们下去,苏青河的心暂时稳了下来。如今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沈飞麟一直听着苏青河的安排,不由在心里点点头,还真是不动声色啊! 沈菲琪拿了香粉,闻了闻,“真好闻。跟梅花的味道一样,自然的很。”她笑的露出一排米粒似的小白牙,“娘,你教我弄香粉。” “好!等你再大上几岁,娘就教你。娘这点子本事,不教给你,教给谁。”苏青河拿了煮好的栗子过来,轻轻的剥皮,“晚上给你们做栗子粥吃,好不好” “娘,我想吃栗子鸡。”沈菲琪摇头,她不爱喝粥,爱吃肉。无肉不欢。 “鸡就算了,用栗子给你炖排骨吃吧。今儿没买到肥鸡,倒是排骨不错。”苏青河看着闺女的小胖脸,爱怜的道。 沈飞麟真有些无语,一个姑娘家,胖成那副德性,怎么得了。她还记得上辈子的母妃,为了让妹妹好看,愣是一天只给吃半碗白粥。哪里像现在这个姐姐,都胖成球了,而这做母亲的还一副‘我的孩子最俊俏’的样子。 晚上,大丫一脸兴奋的给苏青河送钱来了。“卖了十盒,这是三百文。” “石榴,给大丫一百文,是她该得的。给你一百文,称重调配装盒也是个辛苦活,再给马六一百文,磨粉更费体力。以后这差事你们三个抽空做吧。”苏青河笑着吩咐。 石榴笑嘻嘻的应了。她知道主子不在乎这几个钱,所以也没客气。 就听苏青河问大丫,“都有谁家的买了” “孙校尉家的嫂子,李对正家的婶子……”她掰着手指算,“竟有一半是男的买的。他们也用不到啊!” “哦”苏青河眉头一挑,“那是买给自己中意的姑娘的,没什么奇怪的。都是谁啊,还记得吗” “有几个是营里的大哥,十七八岁的样子,扭扭捏捏,跟大姑娘似的不好意思。”大丫笑道,“不过谭记酒馆的谭大叔,最奇怪。他偷偷摸摸的也买了一盒,还不让告诉别人,我瞧着他大概也想娶个婶子,怕人笑话吧。” 苏青河眉头一皱,笑道,“那你就谁也别说。省的人家不好意思。你嘴严实些,下次他还买你的。” 大丫点头,拿了一串铜板出去了。 等石榴也出去了,苏青河才冷了脸,“谭记酒馆!” 谭记! 算是最可疑的! 还得再看看,她的想想,怎么试探才好。 谭记。 房里放着好几个火盆,烧的旺旺的,深秋的晚上,也温暖如春。 一个大红纱衣的年轻妇人,倚在迎枕上。里面穿着鹅黄的肚兜,葱绿的亵裤,白莹=莹的胳膊,大腿,在纱衣的掩盖下若隐若现。一双纤细的玉足,就这么光着,豆蔻染得指甲,红的滴血。 “想不到,这边陲之地,竟有人能做出这样清新自然,细白滑腻的香粉来。”一双素白的手,捧着脂粉盒子,脸上露出几分陶醉之色来。 她眉如柳叶,眼若秋波,琼鼻樱唇,端是潋滟无双。不大的瓜子脸,俏生生的,眼波流转间,媚色一闪而过。 真是秀色可餐啊! 谭三海咽了咽口水,‘咕咚’之声清晰可闻。 “这是难得的梅花香,除了你,别人也不配使了。”谭三海舔着脸凑过去,“梅香!梅香!可不正和了姑娘的名字。” 那被称为梅香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第6章 蹊跷 第六章蹊跷 “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打听到了”梅香撩起眼帘,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凑上来的谭三海。 “姑奶奶,你催的也太急了!”谭三海猴急的扑上去,直往女人身上拱,“别看那女人带着两孩子,但也不是一般人。留着保护她的人马可不止我这一拨。贸然行事,只怕会打草惊蛇,再把咱们都给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不同啊!我这不是舍不得宝贝你嘛。咱们宁肯慢一些,也要保证万无一失不是。” “放你娘的屁!”梅香一把推开谭三海。 谭三海一个不妨,从梅香身上滚了下来,刚要发怒,一看那张含怒带嗔的脸,马上就软了,他也不起来,干脆翻身坐在地上,“我的姑奶奶,祖奶奶,这又是怎么了” 梅香冷笑一声,“占老娘的便宜倒是很利索,一办正事就趴窝。你这种窝囊废,你们主子是怎么看上的你的” “你看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事一办完,你倒是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哪里及得上如今温香软玉的快活。”谭三海笑嘻嘻的腆着脸,“再说了,我的宝贝,你当真是府里派来的” “你可别忽悠我!要是我干的事让主子知道了,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啊!”谭三海站起身拍拍屁股,脸上带上了几分严肃,“那俩孩子可是真正的嫡子嫡孙,真能这么舍弃你可别害我。再怎么着,咱俩也做了一场露水夫妻,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当真就这么无情。” 梅香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慌乱,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再失了这谭三海的协助,那真是两眼一抹黑了。如今少不得还得笼络住他才成。心里这么思量,马上就笑了起来。她站起身,那红色的纱衣从身上滑了下来,她赤着脚走过去,整个人挂在谭三海身上,吐气如兰的道,“冤家!你可是冤枉人家了。人家府里的,才是真正的嫡子嫡孙,这外面的嘛!呵呵……你们男人的德性,自己不知道啊!亏得你还当她是夫人一般的敬着!府里可是答应了,事成之后,一千两黄金。有这些钱,足够咱们逍遥一世了。难道你不乐意。” 谭三海眼珠子猛一缩,“这话可当真么” “人家骗你作甚”梅香贴在谭三海身上,愈发的痴缠。 谭三海也不是傻子,这话里的真假他还是分的出来的。不过,这娘们当真是尤物,乐呵一天是一天吧。 屋里的两人缠在一起。谁也没有注意,那屋顶上的人趁着夜色,悄悄的离开了。 皮货铺子。 屋子里灯光昏黄,照在文莱身上。他在屋里不停的转悠,心里有几分着急。喜娃去了不少时候了,到如今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卫所可不比其他地方,练家子不少,不管是被谁发现,都是一场了不得的风波。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门‘吱呀’一声,从外门推开了。 进来的人一身黑衣,蒙着面巾。文莱松了一口气,把灯光挑的更亮堂一些。 那人揭开面巾,正是店里的伙计——喜娃。 “怎么样”文莱递了杯热茶过去,赶紧问道。 “是有个女人!”喜娃皱眉道,“听那口气,好像是奉了府里的命令来的。” “不可能!”文莱断然否定。“只怕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暗地里行事吧!”他站起身来,脸上又难看了两分,“不行!这事得赶紧让主子知道。” “昨天刚发了一封信,今儿又发么!”喜娃问道。 “这封八百里加急!不得耽搁!”文莱少有的郑重其事,“真要出了事,咱们真得以死谢罪了!” “主子这么看中这位夫人!”喜娃有些惊讶。 “你知道个p!”文莱呵斥了一句,又低声呢喃,“这位夫人的身份……”最后几乎微不可闻,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掩饰的道,“府里面的猫腻,谁知道呢。主子压根就没回去过,哪个是真夫人,你心里没数吗” 喜娃点点头,想起文先生那没有说完的话,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那就是这位夫人的出身只怕不一般!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主子当初毫不犹豫的应下这门亲事。 他起身道,“放心!我知道轻重。” ************** 苏青河夜里是没功夫睡觉的!她的地道,还得两个晚上,才能打通。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歇下。所以,第二天,她起的就有些晚了。 风很大!院里的梧桐枝桠在风中晃动。窗户纸已经不能保暖,风从缝隙里透进来,冷的人直打哆嗦。雨噼噼啪啪的砸下来,阴寒阴寒的! 没有玻璃,也用不起琉璃。但这样绝对不行。两个孩子冷的只能在炕上玩耍。 “石榴,我记得家里还有粗麻布!都找出来,再把去年的旧棉花也拿出来,缝上几个棉窗帘挂上。虽然不透光,但也不透风啊!该把火墙烧起来了!家里太冷。”苏青河搓搓手,吩咐石榴。 “那可是全新的麻布!怪可惜的!”石榴有些心疼。 “你还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性子!东西哪有人要紧。”苏青河听着外面的雨声,“你那屋里,再加上马六还有哑婆他们,都要准备。那麻布估计还有富余。你一会子去量量尺寸,今儿一天,咱们几个一起干,天黑前就做出来了。” 石榴笑着应了,顺便让马文去烧火墙。主子大方,他们也跟着享福。 沈飞麟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身前放着炕桌,正认真的描红呢。沈菲琪坐不住,一扭一扭的,不停地看向苏青河。 “要是手冷,就歇歇也不妨事。”苏青河把两个小巧的手炉添上碳,塞到两孩子怀里。 沈菲琪马上放下笔,挪到苏青河身边,“娘!挂上厚窗帘就不透光了。屋里肯定闷得很。” “不至于!”苏青河指着另一边的窗子,“咱们平日里坐在临窗的炕上,只把这边的挂上就好。另一边,白天摘下来,透光,晚上再挂上不就行了。” “没见谁家弄这样的窗帘,又费布料,又费灯油。”沈菲琪叹道,“还是娘疼我们,怕冻着我们。” 苏青河笑笑,揉揉闺女的小脑袋,“今儿早饭吃的好吗!还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 “今儿天冷,咱们吃锅子吧。”沈菲琪谄媚的笑,“弄个酸菜锅。不腻,就算是汆白肉都香的很。” “馋猫!”苏青河点了点闺女的鼻子。然后又征求儿子的意见,“行吗儿子!再给你擀点面条,到时候煮了吃。” 苏青河知道儿子不吃主食,就不算吃饭的习惯。 沈飞麟点点头,算是应承。 等午饭好了的时候,苏青河带着石榴和大丫,已经把正屋要用的窗帘做好了。顺势挂了上去。火墙的温度也上来了,房里顿时就暖和了起来。 见石榴把饭都摆好了,苏青河就打发她,“你也赶紧去吃吧。这儿不用你伺候,自己煮了吃起来才够味。这大冷天的,吃点热乎的身上也热乎。” “可不!这天今年冷的邪乎!”石榴又去给茶壶续上水,“连马六叔也扛不住,要靠酒驱寒!奴婢刚才量窗户的时候,看见屋里放着酒坛子呢。” “酒!”苏青河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问道。 “可不是嘛!”石榴放下茶壶,“您说那么壮实的人,都扛不住了。他可是从来都不沾酒的。” “看错了吧!”苏青河不动声色的笑笑,“马六这人我知道,那真是滴酒不沾。” “错不了!”石榴笑道,“那酒坛子上贴的封条上有字,跟谭记酒馆幌子上的一模一样。这个,奴婢总是认不错的。” 苏青河眼里的厉光一闪而过,又若无其事的叮嘱道,“你只当没看到,也别叫破了,让人不好意思。别让马六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我怕他多心!男人家喝点酒不算什么,我一过问,还以为我这个主子不乐意,怕他喝酒误事呢。咱家又没什么事,闲的浑身都长毛。只要不酗酒,小酌几杯也无碍。他的腿伤,喝点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奴婢记下了!”石榴应了一声,才退了下去。心中不由感念主子仁厚。 石榴的脚步声远去,苏青河才露出深思的神色。 谭记酒馆里藏着神秘女人!而从不喝酒的马六也光顾了谭记酒馆。 难道只是巧合! 可能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所以,这不是巧合!而是蹊跷! 十分蹊跷! 难道谭记酒馆和马六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马六知不知道谭记可能要对她们母子不利!或者,马六干脆就是同谋者。 若真是如此,那想要杀她们母子的人就呼之欲出!这马六可是沈怀孝留下来的人! 难道是他要杀妻弑子! 不!这绝不可能! 他要真是这样的人,闺女不会对他充满信任和依赖。虽然闺女心思单纯,毫无城府。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有小兽一般的直觉。谁对她怀有善意,谁对她怀有恶意,她还是分的出来的。 况且,虽然她和沈怀孝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很是短暂!但是在她的印象里,沈怀孝不是这样一个人!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青河皱着眉头…… 第7章 怀疑 第七章怀疑 苏青河的心里乱作一堆麻。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出来。 只听耳边传来闺女的声音,“赶紧吃饭,你盯着石榴干什么。想让她伺候你吃啊,那可不成。得自己个动筷子。” 沈菲琪自己夹了羊肉片子放到锅里煮了起来,她一边自己动手,一边盯着沈飞麟,刚才的话是对着沈飞麟说的。 苏青河被这声音惊醒,她忙转过头看了儿子一眼,就见他看着门口,那是石榴离开的方向,而眼中闪着还没有收回的疑惑和深思。 这是什么意思!石榴有什么不对吗。 苏青河心里一突,她背后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石榴的话,不管是不是无心。但出现的太过巧合。她这刚认识到马六的身份,怀疑到谭记酒馆,石榴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告诉她前后两者存在着某种联系。 真是无心的吗! 苏青河无从得知。而事实是她想得到的消息,总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像是被人用一根线在前面引着走,而她似乎在刚才之前毫无察觉。 大意了!太大意了!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石榴跟着她不是一年两年了,而是整整六年!那年,石榴才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留在她身边是别有用心,这种猜想,这简直太荒谬。 再说,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大费心思的吗 苏青河皱眉,真是一点也想不出来。她宁可相信她是后来才被人收买的。 沈飞麟眼里露出一抹深思,娘的身份若是真有问题,那么这个石榴在娘身边,就绝不简单。当然了,是友是敌,如今还看不明白。但还真是不得不防啊! 沈菲琪夹了涮好的肉,放到苏青河和沈飞麟碗里,“赶紧吃吧!汤都滚开了,再煮就老了。”她的声音带着糯糯的童音,叫的人心里都软了起来。 苏青河收敛心神,笑道,“娘来给你们涮吧。”她把切成薄片的牛肉放进锅里,“先放荤菜,锅里的油水足了,才香。” 沈菲琪吸溜着口里分泌的口水,“真香!” 沈飞麟夹了肉放进嘴里,芝麻酱混着肉香在嘴里荡了开来,是香的很。 “娘!”沈菲琪指着一盘子肉泥,“下几个丸子吃。” 那盘子里的是剁好的鱼肉泥,如今用勺子一点点的团成丸子,下到锅里,就是鱼肉丸了。 “该让厨房弄些生汆猪肉丸子,五花肉加上生姜,也香的很。”苏青河边忙着下丸子,边道。 沈菲琪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下次一定要记得吃。” 沈飞麟暗骂一声这个蠢货加吃货! 她如此年龄对吃的如数家珍,本身就很可疑。要不是这个亲妈打掩护,早被人当成妖孽给烧了。 肉下了两拨,苏青河就不敢给她们吃了。怕积食,只下豆腐,豆皮,蘑菇木耳,小白菜,粉条这些,煮了不少,让他们搭着吃。 最后下了些细面条,淋上麻酱,每人吃了一碗,才算结束今天的午饭。 下午,石榴哑婆带着大丫做窗帘,苏青河等两个孩子睡了午觉,才转身去了里间。翻箱倒柜,找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 这个盒子,是养父最后交给她的东西。 她摸出头上那根不起眼的金钗,在盒子底部找到了细小的锁孔,然后用金钗的一头插进去,小心的扭了扭,盒子应声而开。 映入眼帘是一枚血红色的玉牌,一面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纹,一面刻着一个‘贤’字。 原来以为只是一枚珍贵点的玉牌,如今看来,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这玉牌上的凤纹,只怕大有来历。 沈飞麟走了进来,看见苏青河手里的玉牌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玩意!这应该是上造的东西。 不仅是材质难得,更要紧的是,这只怕是皇宫内院某种身份的象征。 宫里出来的女孩子,不是公主就是郡主! 何等显赫的身份! 难怪国公府的嫡子会毫不犹豫的应下亲事! 那个便宜爹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能让一个皇家的金枝玉叶流落边陲,这是多大的事。这里面牵扯的事情绝对小不了!他这是想借着娘的身份谋划什么吗沈飞麟悄悄的退了出来,没有打断陷入思绪的苏青河。但他也无心睡眠。悄悄的躺着,静静的听着动静。那个东西,还是不要被别人发现才好。 石榴轻手轻脚的进来,沈飞麟‘噌’一下就坐了起来。 “吵醒哥儿了!”石榴笑着上前,见沈飞麟盯着她看,就笑道,“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吃茶。” 沈飞麟点点头,收回视线。 石榴这才把炉上的茶倒了一盏,摸着不烫了,就递过去,小声道,“哥儿慢点喝。” 苏青河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的恢复原样,将玉佩贴身收好,才解了外面大衣裳的扣子,将脚上的鞋退了一半,又把枕头中间压扁,被子掀开。幸好被子一直摊在炕上,始终是暖的。检查一下没有异样,才起身往外走,边走边系扣子。 见到石榴她露出了两份诧异之色,“你怎么没歇着去。”不等她回答,就去看了儿子,小声抱怨道,“以后白天也跟我在内室歇了吧。没人看着还真是不成。” 石榴笑道,“奴婢进来看看炉子可要添碳。虽不指着它取暖,可要热茶热水这些的,还真离不了它。” 苏青河点点头,“难得你这么用心。我这身边没有你,可怎么得了。” 石榴笑笑,没说话。起身去看了炉子,“里屋的炉子怕是得添了。” 苏青河点头,“我还真没注意,你去瞧瞧。”她自己则接过沈飞麟的茶盏,“一会子在炉子上熬点山楂汤,吃了不少肉,消消食也好啊!” 石榴从里间出来,忙笑道,“奴婢这就去挑了山楂来。要不先用山楂酱冲了水给哥儿喝一盏。” “也好!”苏青河用被子把儿子给围起来,“多备上一份,这丫头吃的更多。”说着,爱怜的看了一眼睡的更小猪似的沈菲琪。 石榴忙应承了,笑着离开。 苏青河马上去了里间查看,炕上的被子已经整理好了,炉子里确实添了炭。没有动过其他东西。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愿自己想多了。 ************** 等这场秋雨过后,迎来了大晴天。虽然阳光普照,但气温明显低了下来。 都说秋高气爽!苏青河确实爱这澄澈的天空。蓝的这般透亮,那云高高的,白的亮堂。她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打秋千,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两天她把地道已经挖好了,地道口跟邻居的菜窖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土层,别说大人,就是两个孩子,也很容易就能打通。地道很简陋,只能缩着身子爬行通过。但时间紧张,也只能如此了。况且,她为了以防万一,在地道里也准备了别的备用路线,连着忙了这几个晚上,明显的瘦了下来。 再加上忧心与焦灼,衣服穿到身上都晃悠。 两个孩子都不喜欢做这样幼稚的游戏,但苏青河还是坚持让两个孩子以正常孩子的样子每天在众人面前露面。她不想他们成为异类。所以,他们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伪装。 院里的梧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青石板的路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哑婆家的壮哥儿在给两个孩子推秋千,不时的传来沈菲琪的娇声叫喊,“高些!再高些。” 壮哥儿穿着一身粗布的夹袄,崭新崭新的。这是苏青河特意赏了哑婆两匹粗棉布,让给两个孩子做新衣裳的。大丫儿早上一身草绿的新衣出去了,留下壮哥儿带着两个小主子玩。 后院,哑婆在灶上炖老鳖的香味,不时的飘了出去。 石榴吸吸鼻子,“您这手艺越发好了!” 哑婆如今过的舒心,话也多了起来,“这老鳖可不容易得。不经心些,那可真是糟践了好东西。这东西最是滋补,孩子喝了强身健体。炖好了,小主子们也能多进些。主子们好!咱们才能好!是不是这个道理。” 石榴一笑,“您说的是!”从后锅里舀了热水,端了出去。 哑婆看着石榴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但愿她多心了。 老鳖,又名甲鱼,含有丰富的优质蛋白质、氨基酸、矿物质、微量元素以及维生素a、b1、b2等,具有鸡、鹿、牛、猪、鱼5种肉的美味,素有\”美食五味肉\”之称。 看到面前的汤,苏青河脑子里出现这么一段话。 “真是好东西!”苏青河喝了一口,笑着吩咐石榴,“去给马文那小子取一百个钱送去,难为他怎么踅摸来的。” 石榴笑着应了,连忙转身出去办了。 见石榴出了门,哑婆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苏青河。 苏青河笑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哑婆低声道,“大丫去卖香粉,石榴姑娘曾提点过一些话,去什么地方卖能卖出去,好似她心里早就清楚。那谭记的掌柜,年纪不小了,无亲无故的一个人。要是我,再想不到他会买。” 苏青河深深的看了一眼哑婆,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你以后多注意吧。有什么发现,就来告诉我。” 哑婆忙一脸高兴的应下了。 苏青河听见脚步声,就道,“这汤要是有剩的,明儿早上用它浇上锅巴吃,这两个小的都爱这一口。” 石榴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哑婆忙道,“汤多的是,还能吃两顿呢。今儿晚上小火再继续炖,明儿早上更香。” 第8章 当面 第八章当面 哑婆的话。让苏青河一晚上都在辗转反侧。身边的人,似乎都带着一副面具,这背后是人还是鬼,哪个是忠,哪个是奸,她分不清楚。 外面的风呼啸着,树枝儿映在窗户上,如同鬼魅舞蹈,让人心里不由的惧怕了起来。其他的窗户都遮着帘子,不对着炕的那个,苏青河专门留出来,为了就是能时刻观察到院子里的情况。密室的门,就留在炕里面的墙上。这让苏青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一有情况,就把两个孩子推进去。所以,以后的作息,她都打算在内室了。她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孩子。 闺女看着大大咧咧,可随着天一天天变冷,她也有些焦躁不安。 儿子总是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默默的观察,静静的思索。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再不能这么下去了! 苏青河翻了个身!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敢于直面,其实都是只会藏在暗处的纸老虎。她这么安慰自己。 沈飞麟在苏青河睡着之后,才悄悄的睁开眼。还好,终于睡了!再这么扛下去,她先倒了。她是个好母亲,他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第二天,天又阴沉了起来。水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冰! 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 早饭是小笼包子加红枣粥,两个孩子都用了不少。这是唯一让苏青河安慰的一点。就是不管心里怎么焦灼,两个孩子的饭量始终没减。只要还吃得下饭,应该就没多大的事。再难,总有挺过去的一天。 这么想着,心就不由的轻松了起来。 早饭后,两个孩子要识字描红的。字他们都是认识的的,但还是得练起来,就算哪天露出能写会算,也才不显得突兀。 石榴进来,手脚麻利的收拾桌上的碗筷。 “天说冷就冷!今年的大毛衣裳还没做呢。我的倒也罢了,两个孩子的肯定小了。家里存的皮子也不够,你去皮货铺子瞧瞧,有什么好皮子买回来些。得赶紧给两个小祖宗制衣服了。”苏青河对着石榴吩咐道。 “要小羊皮的么!”石榴问道。这卫所可没有什么太好的皮子。小羊皮又软又轻,算是最好的选择了。兔子皮好,不过都是杂毛的,色不纯不说,还大小不一,回来再想法子拼凑,麻烦的很。 “就小羊皮吧!”苏青河点点头,“多买几张。” 石榴点头应下了,“您就放心吧!”她端着碗筷要下去,苏青河又吩咐,“把壮哥儿叫来,跟着学几个字也好啊!” “那小子今儿一早跟马文出门了。听说街尾的刘家兄弟昨儿猎了一头鹿,马文去瞧瞧,看能不能买几斤鹿肉回来。”石榴笑道。 “哦!马六这小子是个机灵的。他的鼻子一贯都灵。”苏青河点点头,“你只把话捎给哑婆,不拘什么时候,让壮哥儿过来就行。” 石榴点头,“奴婢醒的了!” 半个时辰后,哑婆才进来,“谢主子恩典。”能读书识字,可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她怎能不感激。 “谢什么!一只羊彩歉,一群羊也是放。顺手的事。”苏青河摆摆手,问道,“石榴出去了吗” “出去了!”哑婆回道。 苏青河点点头,“那你去前院看着门,让马六师傅来一趟。 哑婆没有丝毫犹豫的出去了。 沈飞麟知道苏青河这是打算跟马六摊牌。比起敌我不明,隐藏颇深的石榴,马六更可信一些。他站起身,拉了沈菲琪去堂屋。在堂屋里,能看见大丫在替石榴在院子里浆洗。他搬了凳子坐在门口,院子里的情况也能一目了然。 沈菲琪只是天真,又不是傻,愣了一愣,才明白弟弟的意思。这是要放风吧。她看向沈飞麟的目光就透着惊奇和诧异!原来弟弟这般聪慧!“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是不说话呢!”沈菲琪有些懊恼,“别等着想说话了,才发现已经说不了话了!” 沈飞麟一僵,这丫头说的话也不算错。他现在越来越把心思放在母亲和姐姐身上,已经很少想起前世的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苏青河注意到两个孩子的动静,嘴角不由的翘起。这样的两个孩子,其实也挺好。 马六来的很快,见过礼后,才道,“夫人有什么事吗” 家里没有男主人,他时刻不忘要守着男女大防,所以,甚少到苏青河面前。即便有事,也是打发侄儿马文传话。 “坐下说!”苏青河指了指椅子,亲自斟了茶过去。 马六连称不敢,“您有事就吩咐!小的再无二话。” 苏青河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问道,“我就是想知道,马师傅究竟是谁的人” 马六‘噌’一下就站起来,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不过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在下不知道夫人的意思!” 苏青河看着马六,微微的眯了眯眼,“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刚才的反应,就说明了一切。”见马六还要辩驳,苏青河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你也别找借口跟理由。你心里明白,如果心里有了定论,根本不需要证据。认定就是认定,不需要理由。” “要是平时,我也就装糊涂,大家得过且过吧。只要不妨碍我跟孩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见。可如今不同啊!性命攸关的时候,我不能把我跟孩子的性命交托到毫不了解的人手里。” “请你也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仔细想想,咱们是相互瞒着,彼此猜疑好,还是大家都把底牌亮出来,万事商量着办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还顶三个诸葛亮呢。” “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青河把话说完,就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静静的等着马六说话。 沈飞麟看着屋外院子里的情形,耳朵却支棱着,不由的为苏青河的话,暗暗点头。 沈菲琪皱着眉头,她如今才听出来,原来马六不是个简单的人啊!她仔细回想,可在她的记忆中,实在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她不由的伸手揉揉额头,这段记忆,与她而言基本是空白的!如今,重来一次,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怎能不让她灰心丧气。越是回忆,头疼的越厉害。沈飞麟拍了拍她,轻轻的摇头。沈菲琪这才停下来,静静的听里面两人的对话。 马六重新坐下,叹了口气,才道,“不是在下有心隐瞒,而是奉命行事。还请您别见怪。夫人想知道什么,您就问吧,能说的,在下一定不会瞒着。” 苏青河自然听明白了马六的潜台词,不过她也不恼,淡淡的道,“我只想知道和我有关的,这总不过分吧!” 马六有些复杂了看了苏青河一眼,这个夫人还真是不简单。这都三年了,这位夫人很少踏出院子,平日里也只是守着两个孩子,是个很本分的女人。除了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太过宠溺孩子,没什么明显的毛病。他也一直把她看作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尽管怀疑她的身世不一般,但还是忍不住为主子不值得。觉得这女人配不上他。谁知道出事了,这位夫人才露出了她的獠牙。他不知道此刻是个什么心情,更多是松了一口气吧。这样的女人,才能护住子嗣啊!他叹了一口气,“您问吧!” “谭记跟你是什么关系”苏青河快速的扔出一个问题。 马六这下子真惊住了!谭记这个暗桩,如今在卫所,只有他和文先生,喜娃三人知道。夫人她一个不出门的女眷,是怎么知道的!“连谭记您都知道了!”他不由的脱口而出。 果然! 苏青河看向马六的眼神有些复杂,她的声音微冷,“那么谭记藏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也是知道的!” 马六又惊讶的站起身,他失笑道,“夫人!您可真是了不得啊!这事,在下昨晚才得了确切的消息,认定谭记确实反水了。没想到您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先在下一步。” 苏青河冷笑一声,“不是我了不得!而是别人了不得!你们的事情,你确定没有别人知道吗” 马六确实想这么说,但如今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他们的行踪,早被人察觉了。这让他不由的警惕了起来。再一回想,夫人压根就没有出过门,那么她的消息从哪来的。这宅子里,必然还有一股势力! 是谁呢 马文是自己的侄儿,偶尔也替自己传消息。他是自己这一拨的!而且也不可能背叛!即便背叛,别人也不可能信任他。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天生就是绑在一条利益链上的。 哑婆吗!他否定了!哑婆的来历,他和主子都调查过,绝对清白!否则不会把厨房这么要紧的地方给她管。而且,夫人把哑婆的两个孩子接进来,就已经把可能出现的纰漏堵住了。更何况,今天这么要紧的谈话,夫人也没特意避开哑婆!这就证明,暂时没发现哑婆不妥。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而这个平时一直不怎么出院子的人,今儿恰恰不在! 可怎么会是她呢!她可是跟在夫人身边好些年的人了!正因为打小伺候夫人,所以,还真是没人查过她! 石榴!真会是她吗! 第9章 摊牌 第九章摊牌 马六看向苏青河,不确定的道,“怎么会是她” “你问我!呵呵……”苏青河放下茶盏,冷眼瞥了马六一眼,“我又能问谁呢”她抬手让马六坐下,“当然了,与你们而言,她可能是敌人!但与我而言,却未必!” 马六瞳孔一缩,这话的意思可就丰富了!就差明说他马六要对她们母子三人图谋不轨了。 当然,如果易地而处的话,他也会更偏向一个在自己身边时日更久的人。毕竟她虽然有不妥,但数年来,从没做过对主子不好的事。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取信于人了。 马六嘴角微动,这让他怎么解释! 苏青河微微一笑,语气又轻缓了起来,“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想听听你的解释。就算哪天真的不幸,意外死了,也好歹能做个明白鬼!” 马六叹了口气,“夫人,在下敢对天发誓,对您和两位小主子,我们没有半点坏心!” “我们!”苏青河挑眉,“愿闻其详!” “没错!我们!我们一共十八人,都是主子留下来,保护您的!当时,没想到您那么快会有了身孕,所以,后来,任务里自然就多了保护小主子们这一项。”马六瞥了一眼在堂屋门口的两个小主子,低声说道。 这应该是实话!因为她和沈怀孝之间只有那么一次,还是匆忙之间成事的。能怀上孩子,确实很意外。苏青河点点头,“你们主子,怎么会知道我会有危险,还特意留下人来!而他明知道我有危险,为什么不带着我离开,将我孤身一人留在这里。他如今又身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这些都是跟我休戚相关的问题,你不会拒绝回答吧!” 马六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主子也是迫不得已!他的本意,是想更好的保护您。” 苏青河冷笑一声,“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抛妻弃子喽!” 马六站起身来,“夫人!主子也是有苦衷的!他心里比谁都苦!” 苏青河看着马六,一言不发。 马六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眀启十四年春,那场大战,主子在战场上身负重伤,曾一度失踪!您是知道的吧。” 苏青河点点头,那场大战,是记忆中存在的。那年,刚开春,还下了一场大雪,她的养父苏寒从战场上的雪堆底下,救出了沈怀孝。也就是那个时候,有‘神医圣手’之称的苏寒,被北辽打扫战场的士兵,一箭射穿肚子。苏寒咬着牙将只剩下一口气的沈怀孝背了回来,给他治伤。而他自己的伤,因为没有及时医治,再加上年纪又大了,恢复缓慢,终究给身体留下了后患。不足一个月,就病逝了! “主子的家里,也就是辅国公府,怕主子落到北辽人手里,于是先下手,对外称,主子在战场受了重伤,生死难料。已经被接回府里,只怕凶多吉少。” 苏青河略一沉吟,也表示理解。辅国公的嫡孙若是被俘,牵扯甚大。这样虽然无情,但从大局考虑,也是情有可原。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保护了他! 马六对苏青河的反应,诧异的挑挑眉,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紧接着,辅国公府以冲喜为由,给主子定了一门亲事!”马六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苏青河手里的茶盏也应声落地。 这是什么意思!苏青河皱起眉头,“那么,我这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外室!也就是说,他沈怀孝匆匆离开,是回家娶亲去了!” “不是!夫人别误会,听在下说完。”马六连忙解释。 “这婚事进行的很快,前后也就不足一个月的功夫,那边就已经定下了日子。正是三月初五!” 苏青河眉头一皱,她记得很清楚,她的婚礼是三月三举行的!那么,也许就是那天,他才收到家里的消息,所以匆匆离开,“他是为了阻止家里的那场婚礼!” 马文点点头,“当时事情来的太快!根本就没有安排后续的事情。主子又怕夫人多想,这才打算先斩后奏。” 苏青河没有说话,仿佛是接受了他的说法,又仿佛只是等他说下去。 “主子日赶夜赶,还是没有赶上。在离京城还有一日路程的通州,主子收到了家里的消息,他这才知道事情不好!已经远不是他能掌控的!” “所以,他没有回家!而是连夜去了西北!” 苏青河手指敲着桌面,对于沈怀孝是不是另娶,她还真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嫁的是沈念恩。逼急了她,不认沈怀孝也就是了!沈念恩的遗孀,比起沈怀孝的外室,自然是前者更体面。所以,马六的话,并没有说到重点,她想知道的事,谁想取她和孩子的性命。如果是那个新娶进门的女人,倒也说的过去。从闺女的话里知道,刺客只杀了她和沈飞麟。也就是说,她和儿子,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她先那女人一步进门,养父又救了沈怀孝的性命,所以,这嫡妻之位该谁做,还真不一定。而沈飞麟是长子,甚至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自然挡了别人的路。 会是这么简单吗 苏青河摇摇头,能让沈怀孝躲出去,显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看向马六,等他进一步解释。 “眀启十四年三月初五,良国公高家的孙女进门,成了辅国公家的少夫人。因为对外宣称主子伤重,所以,这位少夫人进门,是与公鸡拜的堂!” “眀启十四年八月十二,少夫人产下一名女婴。虽是早产,但据说,母女都还康健!国公府为此曾大办佛事,为这位小姐祈福。” 马六的话,没有丝毫感□□彩!但里面透露出来的消息,让苏青河心里掀起了巨浪! 三月初五进门,八月十二产女!不足六个月的孩子,怎么可能健康! 而且,沈怀孝压根就没有回过国公府! 那这个孩子是从哪蹦出来的! 若说是沈怀孝之前就与这个女人不清不楚,时间上根本就对不上!因为初春的大战,光是准备的时间,就足足有半年!也就是说,从眀启十三年后半年之后,沈怀孝压根就没回过京城! 这个良国公府的姑娘,顶着沈怀孝夫人的身份!婚前失贞不说,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而辅国公府上下,竟然就这么默认了! 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那么,她们母子的存在,也确实是足够碍眼!别人想尽办法遮掩的丑事,只要她们母子一出现,就相当于揭开了那层遮羞布!那些丑事,也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难怪会被杀人灭口! 苏青河猜测,辅国公府当时,一定以为沈怀孝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才会想着利用死人一把,将利润最大化吧!而良国公府又是做了什么样的让步,才让辅国公府接受这样的安排。 沈怀孝的大姐,是当朝太子妃。 而良国公府高家,却出了一位继后。而这个继后,还育有一位皇子,已经成年了!听说,颇得皇上宠爱! 只怕这场交易中,隐隐的透着宫里的影子! 所以,沈怀孝才不得不躲!只要他身在西北,引开众人的视线,她才是安全的!孩子也才是安全的! 苏青河的心蓦地轻松了起来!只要知道症结出在哪里,那么事情反而更简单了。 她也没有问马六关于那十八个人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马六见苏青河确实没有异样,才起身告退,“您放心!谭记掀不起浪!” 苏青河微微一笑,送马六出去。一个谭记是掀不起浪,但这背后的人,哪里是肯善罢甘休的! 马六出了堂屋,脚步一顿。他回头看了两个小主子一眼,心里难免觉得奇怪。这俩孩子,怎么看,都像是在放风。他摇摇头,或许真是想多了吧。 苏青河拉了两个孩子的手,“进去吧,外面多冷啊!瞧这手凉的。”将两个孩子带进去,脱了他们的鞋子,塞到炕上,捂上被子,一人给倒了一小碗姜汤,看着他们喝下去,才算完。 “暖和点没有啊!”苏青河从柜子里端出一碟子枣糕,“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看马文那小子能不能买回鹿肉了。要是买回来,晌午给你们炙鹿肉吃。” 沈菲琪一直低着头,她的脸惨白惨白的! 她想起来了!那个女人!还有那个所谓的姐姐! 原来,那个女人是如此的不堪!而那个所谓的姐姐,根本就不是爹爹的女儿!难怪!难怪呢!她上辈子,怎么会那么蠢! 苏青河捧了闺女的脸,心里就突了一下!“怎么了!娘的宝贝这是怎么了!” 沈菲琪一头扎进苏青河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撕心裂肺!听的人忍不住心酸。这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沧桑和悲凉! 苏青河的眼泪跟着就下来了!一定是今天的谈话,触动了闺女大脑深处一些悲伤痛苦的记忆!而这个记忆,很可能跟那个女人有关! 她的眸光一冷,怎样对她都无所谓,她不在乎!但胆敢伤害她的孩子,那就只能不死不休! 第10章 求援 第十章求援 西北凉州,西将军府。 凉州城,是边塞的古城。初冬的凉州,一眼望去,万物凋敝。 坐落在凉州军武街的西将军府,占地不算大,但地段绝对算得上好,五进的大宅子,门口石狮子威风赫赫。都说这座府里的主人,沈怀孝沈将军,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是因为他在京城背景深厚。甚至传言,沈怀孝出身辅国公府。当然,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是不怎么相信的!如果真是名门贵胄,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卖命啊! 沈三是以前是沈怀孝的贴身护卫,如今在凉州,倒当起了这座宅子的管家。说是管家,也不过是对外蒙人的说法,他真实的差事,是为主子收集各方面的消息,管理各地埋下的暗桩。 昨儿半夜,他就收到来自辽东的消息,今儿一早,又收到一封加急的信。他敏感的意识到,事情好似真的不对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一早,就敲响了主子的房门。 “什么事啊!”沈大从里面出来,“主子刚起来。”沈大也就二十出头,容长脸,面容还带着几分清秀,扔到大街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个秀才公。跟沈三这种凶悍外漏的长相,截然不同。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跟在主子身边,沈三就得退居幕后的主要原因。他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而沈三的长相,攻击性十分明显,容易让别人心生警惕。 “老大!出大事了!”沈三也没心情跟沈大磨牙,他压低声音,“是辽东出事了!” 沈大面色一变,赶紧转身进去,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一声冷冽的召唤声,“进来吧!” 沈怀孝生的极好!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小时候,曾被人赞过‘貌若好女’。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张脸越发的棱角分明,男子气概尽显,又时常冷着一张脸,还真没什么人敢拿相貌再打趣他。如今在军中历练几年,身上又添了几分豪迈之气与威严,更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沈三进来,见主子正在擦脸,忙行了礼,低声回道,“辽东来信了!昨晚和今早连着来了两封。”他见主子已经扔下擦脸的毛巾,看向他,他马上把怀里的信掏出来,双手递上,“只怕出事了!”他这样猜测。 沈怀孝一把拿过信,匆忙展开,而后面色大变。他一巴掌拍在黄花梨木的案几上,震的上面的陈设砰砰乱跳。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沈怀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件事,背后不简单!他一个人,根本就兜不住!沈怀孝马上认识到这一点!没有什么比护不住老婆孩子更让人觉得窝囊! 他烦躁的在屋里转了又转,才下定了决心,“更衣,去安郡王府!” 沈大心里一突!马上点头应是。 安郡王,是当今眀启帝的第四子,粟远冽。生母曾为位居主位的贤妃,但不知为何,后被打入冷宫。因四皇子长相与皇上颇为相像,在宫内才能平安长大。眀启帝虽然厌恶了贤妃,但对这个儿子,还算不错。如今二十岁的粟远冽能被封为郡王,又手握军权驻守边关,就知道在皇上的心目中,对这个四儿子还是看中的。 传说肖似皇帝的安郡王,早早的蓄起了一把大胡须!年纪看起来平白的大了许多。黑压压的一把大胡子遮住了脸,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与皇帝相似。 沈怀孝顺利的见到了安郡王。两人年纪相仿,打小就是认识的。 此刻,他再看向安郡王的大胡子,心中就有些复杂。只怕这大胡子,不只是为了不让人通过他窥伺圣颜那么简单!他不由想起了洞房花烛之时,见到的那张脸! 两张脸此刻就这么的重叠在一起!一样的丹凤眼!一样的长眉! 他还记得,当时几乎吓萎了过去! 安郡王挑挑眉,看向沈怀孝。对沈怀孝,他是赞赏的!但对于辅国公府沈家,他真是全无好感!那些个龌龊事,他都不愿意脏了自己的嘴! “沈将军这么一大早前来,就是为了看着本王发呆吗”安郡王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冷声问道。 “四殿下!末将今日前来,是来求援的!”沈怀孝垂下眼睑,“是为私事!” “私事!”安郡王笑笑。 不等他拒绝,就听沈怀孝自顾自的道,“眀启十四年,辽东之战!末将身负重伤,被人所救。这人是一名大夫,名叫苏寒,擅使梅花金针。” 安郡王面色大变,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 门外守着的护卫冲了进来,“殿下!您没事吧!” 安郡王摆摆手,“都退下!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护卫统领白远冷眼瞥了沈怀孝一眼,才带人出去守着。 沈怀孝见安郡王神色大变,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安郡王收敛神色,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苏寒——韩素! 韩素,人称‘金针梅郎’!一套梅花金针,用的出神入化,活死人,医白骨。 他曾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御医。 二十年前,也就是先太上皇还在世时,是承乾帝三十九年,他出生的那一年,这位太医莫名其妙的从宫中消失了!当时,正是他负责母妃生产事宜。 二十二年前的宫里,皇祖父病危,又恰逢诸位皇子叛乱。皇祖父退位,将皇位传给当时最不起眼的皇子,也就是他的父皇,如今的眀启帝。可不曾想,传位之后,皇祖父承乾帝的身体竟然一日日好了起来。这对天家父子,对于权力,又展开了一场新的角逐。年轻的父皇哪里是先帝的对手,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来。登基几年,连自己的年号都不曾有。 这也就是为什么,父皇登基二十二年,年号才是眀启十八年的缘故。 他今年二十岁了!二十年前的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出生后,母妃被贬,当时的太医韩素,还有一名母妃身边的贴身嬷嬷,一起消失在宫里。 都说母妃是为了跟当时的贵妃争夺继后的宝座,不惜下狠手将一对不吉利的双生子活活溺死了一个。这才被父皇厌弃。 可是,他知道,母妃不是这样的人!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真相。韩素,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安郡王捧着茶杯,依旧垂着眼帘,他的声音透着冷意,“还有什么继续说吧!” “这苏寒,五十开外的年纪,左眉梢有一颗黑痣。他的妻子,末将没有见过,那时,他已经丧妻两年,独自带着养女生活。她的妻子姓纪,听说一手苏绣少有人及。”沈怀孝用余光小心的打量安郡王,这位四殿下的神色,他面上已经看不出变化,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收拢的愈发紧了起来,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了。 这位苏寒的长相特征,与韩素是吻合的!而母妃身边失踪的嬷嬷,正是擅长苏绣的纪嬷嬷。 “这位养女,承乾三十九年生人,说起来,与你我同岁。苏寒因救在下,四年前就死了。”沈怀孝低声道。 “死了!”安郡王面色一变,难道是耍他不成! 沈怀孝不理会安郡王难看的脸色,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末将感念苏大夫的救命之恩,于眀启十四年三月三,在辽东,娶了他的养女苏青河为妻。末将的这位妻子,长了一双丹凤眼,长眉入鬓,说起来,跟安郡王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安郡王‘噌’一下站起身来,他嘴唇颤抖,上前一把揪住沈怀孝的衣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末将知道!真因为知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末将不敢露出半句来!”沈怀孝任安郡王揪着他的衣领,神色有些释然。心里藏得秘密太多,心也很累。 “万不得已!”安郡王甩开沈怀孝,“很好!瞒的真好!怎么,想靠这个给你们沈家换取什么利益不成!”他冷笑两声,“本王怎么忘了!你那国公府里,好似已经有一位明媒正娶的夫人。” 沈怀孝的嘴角轻轻的牵起,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颇有些自嘲的意味,“末将的妻子,只有辽东的那位!何况,她还给末将生了一对双生儿女。” 安郡王认真的打量了沈怀孝两眼,“说是求援,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怀孝把信递了过去,“今早刚收到了!那母子三人有危险。来头不小!末将兜不住了。” 安郡王把两封信扫了一遍,脸色就沉了下来,“她要真是本王要找的人,你就当真算得上罪该万死!”竟然让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在狼窝里。 “到了如今,千钧一发。你才想起要告知本王一声!在你的心里,他们母子根本不及沈家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也不是!”安郡王铁青着脸色,质问道。 “不是!”沈怀孝目视安郡王,“末将不敢保证,安郡王对她们母子就没有丝毫利用之心!” “呵呵……”安郡王气极而笑,“好!好!好!那如今呢!如今说出来,又是为什么!不怕本王利用吗。” “她们母子活着,对殿下才是有用的!”沈怀孝露出两份冷冽之色,“这与末将的目标是一致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沈怀孝看着安郡王,“比起要她们死的人,殿下你,还是可以选择合作的。” 第11章 教女 第十一章教女 安郡王点点头,“你这么想也对!”他低声说完,然后冷眼道,“不过,别把每个人都想的如同你们沈家人一样!本王做事,还是有底线的!” 沈怀孝苦笑,默默的低下头,这种时候,也不是分辩的时候。 安郡王略一沉吟,就高声朝门外喊道,“白远!” 就见护卫统领,一个十*岁的小伙子肃着一张脸进来,“主子!” “传令下去,本王要去巡视北防线,半个时辰后出发。另外,西将军沈怀孝随行。”安郡王自顾自的吩咐完,就回了内室。 沈怀孝这才舒了一口去,巡视北防线,是一个再合适也没有的借口了。每年,安郡王都会亲自巡查,至于巡查哪一段,完全是随机的。这也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他躬身朝安郡王的背影行了礼,才赶紧出去做准备。 从西北到东北,这一路可不好走。 **************** 苏青河翻看石榴带回来的皮子,“够给两个孩子,一人做两身衣裳的。今年就这么凑合吧。有得换就行。剩下的,给家里每个人添一双羊皮靴子吧。这大雪一下来,多厚的棉鞋都不抗冻,还是皮靴子好。” “那感情好!这活计有奴婢和哑婆大丫做,用不了两天就得。”石榴笑着应了。 苏青河这才笑着打发了石榴,“今儿吃鹿肉,你去厨房搭把手。” 看着石榴出去,苏青河心里一叹,这石榴的底子,只怕一时半会她也摸不着。但实在看不出要对她们母子不利的样子。倒像是她时刻都在提防这沈怀孝留下的人。这就有意思了。 沈菲琪凑过来,“娘!你是不是找到要害我们的人了。” 苏青河用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小点声!怕别人不知道吗。” 沈菲琪脸色一红,怎么又忘了。跟弟弟比起来,她其实就是个十足的傻货加蠢货。 苏青河摸摸闺女的脑袋,她也发愁。这孩子要真是个小孩子,倒是好教导了。如今这个样子,其实已经算是定型了,想掰过来,并不容易。对于沈怀孝,她也无端的迁怒起来。怎么会把孩子教导成如今这幅模样。 这孩子,吃了那么多亏,还是学不乖。得花费更多的心力,才能把这毛病给改过来。 沈菲琪觉出苏青河的变化,她有些害怕!以前从没意识到自己蠢,如今见到娘不停的皱眉,弟弟不时的给个白眼,她就知道,她蠢得已经让家人担忧了。 苏青河叹道,“别轻信任何人!记住了!” 沈菲琪面色更白了!她上辈子轻信了别人,这辈子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是她轻狂了!以为重来一回,就能改变命运。其实,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郑重的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发誓,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苏青河有些心疼,但还是把脸扭过去,不看她,低声道,“不要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跟别人不一样,比别人都幸运。这样的想法,迟早会害死自己的!做人做事,都是要带脑子的!” 沈菲琪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是!我记住了!” 苏青河不去看她,只是自顾自的解释,“娘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是不是想着,既然娘知道那个女人心存歹意,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 沈菲琪抬起头,看着苏青河,等着她的解释。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女人跟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人家为什么要来杀咱们。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现在,你把这把刀销毁了,人家就不能换一种兵器吗。是明处的刀可怕还是暗处的箭可怕!”苏青河说完,就不再说话,拿起剪刀,对着皮子剪裁了起来。 沈菲琪红了脸!这真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讲究先下手为强的。要不然就不会有后发制人的说法。她觉得,她有些明悟了。 “从明儿起,把那些三字经百家姓都收了!开始学孙子兵法。”苏青河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就宣布了决定。 用孙子兵法启蒙! 沈飞麟一愣,觉得这个娘还真是不拘一格。 “孙子兵法,是大智慧。学好它,将无往而不利。”苏青河摸摸闺女的脑袋,“后宅中,那点女人的小把戏,更是小儿科了。” “娘!我会好好学的。”沈菲琪点头,又问道,“娘既然怀疑石榴,为什么什么都不问。还留她在身边。” 苏青河也不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不懂就问总比不懂装懂好啊! “这石榴啊,跟着娘这么些年,从没做过什么对咱们不利的事情。这次她要是不跳出来,娘还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妥当。既然不会危害到咱们,留着她反倒能制衡马六。马六不是不忠心,但他对谁忠心,你心里应该清楚。在这件事上,他就犯了大错,第一,事关咱们母子的生死,他不仅不坦白,还是一味的隐瞒,这样的态度,娘不敢放心的用。第二,他过于自大,自己的内部出现了问题,没有我的提醒,他们都没有发现。指望他们,咱们娘儿三个迟早会成为别人的刀下鬼。而石榴恰恰能替咱们盯住他,这未尝不是好事。娘把石榴有问题的事情同时透给马六,就是为了用马六反制石榴。一旦石榴真有坏心,马六就不会察觉不到。两方相互制衡,相互监督,咱们才能更安全。而另一方面,娘也想看看石榴的背后牵扯有多大,如果在马六的严防死守下,她还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咱们就更得慎重了。这就说明她背后的人,势力不是咱们可以撼动的。留她在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做法。”苏青河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分析给闺女听。 “这就跟留着谭记酒馆的女人是一个道理。在没有实力与她们抗衡的时候,不动,维持现状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沈菲琪若有所思的道。 “孺子可教也!”苏青河松了一口气。 沈菲琪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原来不是自己太笨,而是没人教导罢了。 沈飞麟心里一叹,世人都把女人当成弱者,其实不是的!人家心里也自有丘壑。 母子三个在屋里说话,不一时,午饭就得了。 果然是炙鹿肉。 “赏马文!”苏青河把烤盘里的肉翻了面,吩咐石榴道。 “马文这小子最近可得了不少赏。”石榴把存好的葡萄汁拿出来,问道,“有些凉,要不然,给小主子们热热再喝。” “好姐姐!热的可怎么喝!多酸啊。”沈菲琪皱眉告饶,“可怜可怜我们,一人一小杯就好。” 石榴不敢做主,看向苏青河。 “浅浅的半盏就好!多了该咳嗽了。”苏青河吩咐,“冲了山楂水来,这烤肉不好消化,配着山楂水一起用正好。” 石榴这才无奈的看了沈菲琪一眼,真给两人倒了两口的量。 苏青河把肉烤的两面金黄,才夹到孩子的碗里,“不能多吃,尝尝就好。” 这话说完,连沈飞麟脸上都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这样的日子,安静的过了几天。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丝毫没起波澜。 等两个孩子换上新的皮袄子,第一场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下来了。 一开始倒不是洋洋洒洒的雪片,而是雪粒子,打在地上,房顶,还带着‘飒飒’的响动声。 苏青河不知道这是不是危机要来临的征兆,只是严令马六守好门户,盯住那个女人。 沈菲琪很焦躁,甚是是恐惧。她不停念叨着,千万别再下了。只要雪不大,应该就不是这次。 午饭过后,盐粒似的雪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天阴沉沉的。苏青河再也无法骗自己,这场雪注定小不了。 苏青河带着孩子,去了内室。“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以着凉的名义,留在内室,不许出去。情况如果有变,就马上躲进密室。”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匣子,用钥匙轻轻打开,拿出两把匕首出来,递过去。 这匕首只有小孩的巴掌那么长,正适合孩子拿。 “匕首上淬了毒,你们小心收好。”说完,又小心的给两人每人脖子上挂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是解药,如果误伤了自己,马上服用解药。这□□一旦粘上,哪怕是一头牛,也会马上失去力气,对你们构不成威胁。娘不敢用太烈的□□,怕你们误伤了自己。” 沈飞麟点点头,拉了沈菲琪一下。沈菲琪这才收敛神色,“娘放心!我不会手软的!”如果真是上辈子的仇人,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另外,你们的肚兜里,娘用油纸包了银票缝进去。每人五百两!即便娘有什么万一,这些银子,也能让你们姐弟活下去。”苏青河把最坏的结果考虑了进去。这银票,还是养父养母留给她的。 “娘!”沈菲琪的声音有些颤抖,“不会的!您别丢下我们。” 苏青河揉了两个孩子的头,“别怕!兵法上说,善兵者,未虑胜先虑败。娘只不过把最坏的情况先考虑到了,做好最妥当的安排罢了。” 第12章 杀机 第十二章杀机 通往辽东卫所的官道上,二十余骑风驰电掣而过,马蹄下扬起雪沫子,所过之处,雾蒙蒙一片。 “沈将军,还有多远”白远扬声问道。主子这么没日没夜的赶路,傻子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巡边。 “不到一日!如果顺利,今晚子时前后,就能到达。”沈怀孝回道,只是两句话的功夫,嘴里飘进不少雪花,又冷又呛。 “主子,要不然歇歇再走!雪越下越大了!”白远打马追了几步,对安郡王建议道。 “蠢才!你看看那天,这一时半会的,雪停不了。要是下上几天几夜,咱们就被堵死在路上了。出来所带的给养能撑几天!这冰天雪地的,到那时才真是要命呢。”安郡王瞪了白远一眼,“继续走!快!” 沈怀孝这才放心,赶紧打马跟上。他这次出来只带了沈大和沈三,其余的都是安郡王的亲随护卫。但要论起对这一带的熟悉情况,还真没有人能及上他。于是出言提醒道,“殿下,前方三里的地方,就进入二郎山地界,那里地势有些复杂,官道狭窄,夹在山体中间,路面也坑洼不平,如今被大雪掩盖,更不好走。还得小心才是。只要过了二郎山,前面就是一片坦途,再行二十里,就是卫所的岗哨。岗哨有两百余人驻守。” 安郡王扬扬手,表示听到了。心里不免暗道,都道沈怀孝是难得的将才,今日一见,果真有两分本事。 白远招招手,从队伍中就奔出两人,打马先行,明显是为了探路而去的。 二郎山,山不高,但山势却极为险要。官道两侧,都是峭壁山崖,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难怪要在这附近设置岗哨。 官道进入这一段,只能容得下两匹马并行。 这些护卫,将安郡王和沈怀孝夹在中间,两人并行。 “这段官道大概有多长!”安郡王看看两边的峭壁,问道。 “不足三里!”沈怀孝答道,他警惕的望向两边,“殿下,咱们得加快速度,这里不安全。” 安郡王当然知道这里不安全。两侧如人埋伏夹击,还真是凶险。他点点头,命令道,“加快速度!”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行了百十来米,两侧山壁上垂下数条绳索,一道道披着白斗篷的人影迅速的滑下。 来不及射杀,人就已经到了近前。两方短兵相接。 “往前冲!出去就是岗哨。”沈怀孝护在安郡王身侧,命令道。 安郡王也是战场上的骁将,岂能怕这样的阵势。手握长剑,打马厮杀。 山壁上方突然乱箭齐发,箭从上方而来,端是威力无穷。 “快走!不要恋战!”沈怀孝用剑刺了安郡王的马屁股,那马受不住疼,扬蹄狂奔而去。 随后传来安郡王的怒骂声,“沈怀孝,你大胆!” 白远赞赏的看了一眼沈怀孝,“沈将军先走一步。前面的岗哨你比我们熟。你护卫殿下,我们断后。” 沈怀孝也不推辞,打马追去。 *************** 等一行人汇合之时,已经距离岗哨不足锫妨恕o嘈胖蹈诘纳诒惨丫辛瞬炀酢一行人都是大周的军服,也不怕引起对方的误会。速度明显的降了下来。 “殿下!这刺客来的蹊跷。”沈怀孝肩膀中了一箭,那箭头应该卡在骨头里,一时竟然不能拔出来。 安郡王也没能好到那去,背部被砍了一刀,胳膊中了一箭。其余众人皆有伤。 “蹊跷什么!”安郡王混不在意,“只要本王手里还有兵权,这样的刺杀就没什么稀罕的。这身上的伤,一小半是战场上留下的,一大半是自己人留下的。”他的语气淡然,透着几分讽刺。 沈怀孝见白远等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就知道这话只怕是真的。不由的想到诸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这位安郡王四皇子,应该是跟太子较为亲近。太子是元后所出,而四皇子的生母贤妃是元后的妹妹,太子的姨母。 而大皇子是贵妃所出,另外还有继后所出的六皇子,他们岂会看着太子势大。除掉四皇子安郡王,就除掉了太子的臂膀。 说起来,他的姐姐沈怀玉还是太子妃。沈家应该和四皇子是一方的才对。可看四皇子对沈家的态度,沈怀孝又有些迟疑。 这皇家的事情,完全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这位殿下,在他的面前从不掩饰对沈家的恶感。可见也不怕人知道。更不怕太子有想法。这就有些意思了。 都道这位安郡王只知道打仗,如今看来,只怕世人都被骗了。 这才是一位扮猪吃老虎的主。 沈怀孝不敢深问,马上转移话题,“咱们人人带伤,只怕在岗哨也不能停留。还是尽快到卫所才好。” 安郡王感觉了一下背后的伤,只怕轻不了,他点头,“你熟悉当地的情况,都听你的。” 白远皱眉道,“这里的军医行吗!” 沈怀孝看了一眼安郡王,“殿下您要找的人,就有一手好医术。” 安郡王的眼神一亮,‘金针梅郎’亲传,哪怕只学了两成本事,也足够用了。 ************************* 苏青河把两个孩子安置在炕上,指了指密室,“里面有吃的,有喝的。藏上两个月都不成问题。下面的地窖很深,里面不会太冷。衣物,常用的药物都给你们准备妥当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勇敢的活下去。”她拉住儿子的手,“娘把你姐姐也交给你,娘知道你行。” “娘!咱们一起躲。”沈菲琪惨白着一张脸,拉着苏青河不撒手。重来一次,难道还要失去母亲!不!不行!与其活着受罪,不如一起死了,黄泉路上也有人疼。 苏青河揉揉闺女的脑袋,没有说话。 沈飞麟却知道,没有苏青河在外面打掩护,他们姐弟俩想躲也躲不了。这是拿她自己的命,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一时之间,他的胸口堵得慌。鼻子酸酸涩涩的。有的母亲能为了活着牺牲自己的孩子,也有的母亲,为了孩子,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这一生,何其有幸,让他遇上了一个好母亲。这该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孩巴掌大的雪片密集的落下。北风呼啸,院里的梧桐不时传来折断枝桠的声音,不知是被大雪压断的,还是被风吹断的。 石榴送来晚饭,“这雪真大!” 苏青河看了看石榴的靴子,雪印子都过了脚踝了。 “你也快去吃吧!这大冷的天,一会儿就凉了。”她叮嘱道,“今儿晚上,都警醒些。这院里的几个大树,要是拦腰断了,砸在屋顶上,可不要命!”正说着,院里又传来枝桠断裂的声音,苏青河指了指外面,“你听听!多吓人呐。你出去的时候,走屋檐底下,可别被这树枝砸了脑袋。” 石榴笑着应了。 回到厨房,石榴把话传到。因为天冷,马六叔侄也到厨房用饭。 马六听了石榴的话,面上毫无异色,心里却一突,夫人是担心晚上有什么危险不成。看来今晚是睡不成了。 哑婆笑道,“今晚我不睡,守在厨房,听着动静呢。”厨房一晚上不熄火,可以说是家里最暖和的地方之一。 “给两个小主子的靴子还有一双没完,我也少不得熬上一夜,就来厨房跟你做个伴。在厨房里做针线,不冻手啊!”石榴端起碗,盛了一碗热汤,笑着道。 马六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一时之间闹不懂石榴是什么意思。特意找个人证明她自己没有问题呢,还是想看住哑婆,好趁机作乱。他放下碗筷,站起身来,“你们慢吃,我吃好了。得赶紧再检查检查门户。”说着,拿了大氅裹在身上,出了厨房的门。 马文嘻嘻笑着道,“都赶紧吃吧!今儿这汤,可是好汤。三年的老母鸡熬得汤,大补。” “这鸡是几年的,你知道啊!吹牛!”大丫撇撇嘴。 “怎么不知道啊!这是三狗家的鸡,他家什么情况是我不知道的。”马文又盛了一碗汤,辩解道。完全是一副童子不谙世事的架势。 皮货铺子。 喜娃一身风雪的进门,“要动了!估计就是今晚!” 文莱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真是会选时候啊!要是没有防备,只怕真的会被他们得手。这风声,把所有的动静都掩盖住了。” “谁说不是呢!”喜娃把身上的雪抖干净,“是不是把人都召集起来” 文莱点点头,“传讯过去,让他们做好准备。” 喜娃点头,转身离去。 谭记酒馆。 “你能确保万无一失吗”谭三海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女人,不无担心的问道。她一个人,万一失败,连他一起,都得万劫不复。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梅香娇笑两声,“瞧你那点胆子!怕什么。一个手无缚鸡Φ呐舜帕礁雒19,还能翻了天。”她推了谭三海一把,把一个小巧的哨子放在嘴里吹响,不一会功夫,酒馆的院子里就出现十多个黑衣人。 谭三海唬了一跳,“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叫梅香的女人,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什么府里派来的人!完全是鬼扯! 梅香笑盈盈的上前,突然扬起手里的匕首…… 第13章 火焰 第十三章火焰 匕首划过谭三海的脖子,一股鲜血飙了出来,鲜血洒在雪上,带着妖异的红色。 谭三海惊恐的睁着眼睛,那愕然的表情定格在这一瞬间。 梅香笑嘻嘻的将匕首在谭三海的衣服上抹了抹,擦掉上面的血迹,“姑奶奶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她把匕首放在谭三海的脸上,嘴里‘啧啧’出声,“就这蠢样,还想知道姑奶奶的身份。教你个乖,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所以,下辈子千万别自作聪明。”她站起身,踢了谭三海的尸身一脚,“可惜了!你要是今晚继续蠢下去,说不得还能多活几天。自己作死!可千万别怪我。”说完,她转过身,看向站在院中的十几个黑衣人。 “准备出发!”梅香冷笑着用黑巾蒙住了脸,命令道。 ************* 皮货铺子。 喜娃从外面闯了进去。文莱马上站起身来。 “不好了!”喜娃脸上露出几分惶惶然,“咱们的人不知道吃了什么,都开始拉肚子,腿软的都站不起来了。” “什么!”文莱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我们还是大意了!这是着了谁的道了”喜娃看了一眼外面,“再不赶紧,人家可就动手了。文先生想个办法吧!” “事到临头,有什么办法可想”文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如今,只剩我们了!那也只能拼死一战了。但愿主子能及时赶到。实在不行,你掩护小主子和夫人先走,能躲一时是一时吧,我断后。” 喜娃点点头,也不争抢。带着人突围和断后,两者之间的凶险程度,没什么大的差别。 ********************** 苏青河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别怕!过了今晚就好了!” 沈菲琪还要拉着苏青河不放,沈飞麟却拉开沈菲琪的手,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娘拖后腿。 苏青河朝儿子笑笑,从怀了掏出个瓷瓶,倒出两枚小小的药丸,“一人吃一个。” 沈飞麟没有丝毫犹豫的吞了下去,对于这个娘,他没什么可怀疑的。 沈菲琪看看两人,也拿了过去,塞进嘴里,轻轻的咽了下去。 苏青河放下挂在炕上的帐子,把他们遮挡在里面,“记住娘说的话!都别怕。” 看了帐子几眼,才转身出了门。 马六正在院子的屋檐下,抬头看向院子里的梧桐树,好似真的担心树都折断似的。见到苏青河出来,他上前见礼,“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苏青河点点头,“给院子里点上几堆火吧!” 马六张大了嘴巴,愕然的看向苏青河,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青河笑笑,“亮堂起来才好呢!喜欢夜里行事的耗子们,见到亮光,总是有些顾忌的。” 马六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拖过一时算一时吧。 “是!”他应了一声,叫了侄子马文出来,两人在院子里点起了篝火。 几堆火,映着雪光,整个院子都亮堂了起来。 苏青河站在火堆边上,伸出手烤烤火。 马六看了马文一眼,马文会意,马上去了厨房。 苏青河知道,这是让马文看着石榴去了。对这样的安排,她不置可否。在紧要的时候,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她垂下眼睑,仿佛在专心的烤火。 马六不知道苏青河的打算,也不便相问。只是这么陪着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六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了。 “夫人,去屋里吧。”马六跺了跺脚,“再站下去,腿脚都要僵了。”活动不灵便,想逃都走不利索。 苏青河吸了吸鼻子,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飘了过来。她眼睛微微一眯,才道,“你说的是!我先回房了。你加点柴,也去歇了吧。”她把手放在火上搓了搓,又拍了拍,才转身回了屋。 当日那些调好的香粉,是添了特殊药物的。这药物无色无味,对人也没有危害,但遇到另一种药物,就会激发出更浓烈的香味来。在火堆刚点起来的时候,趁着烤火的机会,她已经把诱发香味的药物撒了进去,果然,不一会,就闻见了比梅花更浓烈的香味。 这证明,那个女人果然来了! 苏青河检查了里间的门窗,才又重新回到堂屋。堂屋里,油灯点了起来,苏青河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梅香躲在暗影里,看了看那窗户上纤细的影子,嘴角露出几分冷笑。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几分机敏,不过,就凭这几堆火唱出来的空城计,就想把她唬回去吗幼稚! 梅香刚要动,就被院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是喜娃和文莱赶了过来。看见两人正在跟马六说着什么,梅香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没想到还有两个漏网之鱼。真是有些后悔,怎么没有把巴豆换成□□呢。都怪谭三海那个死鬼,当时怎么没问清楚。这些人隐藏还真是够深的。连她们都没能挖掘出全部。 这三个人,还真是有些棘手呢。真要是他们不恋战,只护着人离开,处理起来就相当麻烦,想悄无声息处理干净,只怕是办不到呢。 还得想个对策才成。 风声呜咽,带着几分凄厉。苏青河端坐在屋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屋外传来‘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两声呼唤。 “马大哥!” “马老弟!” 苏青河估计这是马六提过的文莱和喜娃。她刚站起身来,就听见外面又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抚了抚衣裙,眼里的暗光一闪而过。摸了摸藏在袖口的匕首,才迈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马六神智是清醒的!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招。如今躺在这里,如同活死人一般,一时间急的满头大汗。看着文先生和喜娃倒在自己身边,他知道,他们的感觉跟他差不多。 梅香也唬了一跳!看着三个人莫名其妙的倒下,她更不敢动弹,难道还有另一拨人要取对方的性命不成。她打算静观其变。 听着堂屋的门打开,马六知道,估计是夫人听到声响出来查看了。 梅香从暗处看向这个从堂屋走出来的女人,心里不由暗笑,真是个蠢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她用袖剑瞄准了苏青河。 苏青河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靠近火堆,手再次不经意的从火堆上划过。这才绕过火堆,朝倒下的三人走去。 梅香还没来得及射出手里的箭,就见苏青河身体晃了晃,也倒了下去。 真是见了鬼了! 梅香四处看了看,除了她的人,没见到别的人啊!咬咬牙,她从暗处闪身站了起来。悄悄的靠近火堆。 一步,两步,三步……眼看就到跟前了。瞬间,她的腿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的僵住了,然后重心失衡,倒了下去。 梅香睁大了眼睛,满是惊恐!怎么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她心里一动,脑子里闪过苏青河离开火堆进屋时的动作,又闪过她刚才绕过火堆时的动作。 第一次,她在火堆上搓手,临走还拍了拍。 第二次,胳膊无端的展开,手臂从火堆上划过! 该死!梅香睚呲欲裂! 是这个女人搞得鬼!她看向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苏青河,眼里满是怒火,还有恐惧! 这女人是一个狠人!竟然敢以身犯险。不惜将仅有的三个臂膀迷倒,只为了将她们引出来一网打尽! 好心思!好计谋! 苏青河躺在雪地上,她和梅香面对面,彼此看得见对方。看到梅香眼里的怒火,她笑了笑,眼里全是鄙夷! 梅香心里急的直冒火,可身子却一点也动不得。眼看着她的下属一个个靠近过来查看,一个个相继倒下,却无能为力。她怎么不恨! 终日打雁,却反被雁啄了眼。 马六也不是蠢人!苏青河倒下时,他自然是焦急的!但随着梅香的出现到倒下,他心里就有些明白过来了。这恐怕才是夫人点起火堆的初衷吧!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文莱的心思就有些复杂!马六曾说过,夫人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如今一看,这哪里是一个不简单能形容的。胆量,气魄,果决,少了哪一点都办不成这事。说到底,这位夫人还是不信任他们。这份防备里,未必就不包括他们。当然了,他也没什么不甘心的!他们的人确实在关键的时候出了问题。都说,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他们的人里,肯定不都是干净的。 苏青河不管他们的心思,她一个个数着倒下的人,在没有确定安全之前,她不打算动弹。躺在火堆边上,还不至于冷的让人不能忍受。 内室。 沈菲琪拉着沈飞麟要出去,沈飞麟摇摇头,拽住沈菲琪。两人正僵持不下,窗户有了响动。 沈飞麟的手,瞬间从密室的门上拿了开来。 “哥儿,姐儿,你们在吗”声音很轻,是石榴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 姐弟俩对视一眼,都悄悄的从袖中抽出匕首…… 第14章 忠奸 第十四章忠奸 石榴的意外出现,彻底打乱了姐弟俩的计划。在没有确认石榴是无害的之前,这条密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她发现。若是她真存了什么歹心,那他们姐弟可就被堵死在里面,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菲琪只是在人情世故上比较单纯,但不傻。霎那间就明白了此刻的处境有多么的危急。她看了沈飞麟一眼,对他摇摇头。然后用颇为亲近的语气道,“是石榴姐姐啊!快进来,我怕!”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凝重和紧张。 沈飞麟赞赏的看了沈菲琪一眼,此刻让石榴放松警惕确实是最聪明的做法。他安抚的拍了拍沈菲琪,两人都从炕上挪了下来。沈飞麟悄悄的去把门插从里面打开,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 窗户猛地响了一下,一扇窗应声而开。外面的风马上灌了进来。两人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石榴敏捷的从外面跳了进来,那动作跟她粗笨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符。沈飞麟微微的挑挑眉,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菲琪脸上马上换上信任的笑容,“石榴姐姐,你总算来了!家里进贼了,我正害怕呢。” 石榴警惕的将屋里的情形打量了一遍,才道,“别怕!” 沈菲琪手藏在袖中,拳头攥得紧紧的。她一步步的走向石榴,“你见到我娘了吗”声音低低的,怯怯的。 石榴的注意力明显在屋外,她应付道,“一会儿,姐姐带你去找夫人。姐儿别哭,爱哭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沈菲琪拽了石榴的裙角,“姐姐怎么来了” 石榴听着外面的动静,迟疑了一瞬才道,“姐姐不放心……” 话音还没落下,就觉得小腿一疼。她吃疼忍不住□□了出声,回头一看,马上就愣住了。只见沈飞麟手持匕首站在她几步之外的身后,匕首上还带着血迹。她有些愕然,“哥儿这是做什么” 问完,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什么时候跑到她身后去的!她怎么丝毫都没有察觉呢这不正常。 她刚才正在跟姐儿说话……想到这里,她马上转过身来,就见沈菲琪也已经离她几步远,眼里哪有丝毫亲近之意。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这俩孩子在使诈,一个吸引她的注意力,一个趁机偷袭。这让她颇有些不解,也有些焦急。 还不等她说话,就见俩孩子迅速的朝门口跑去!她暗叫一声糟糕,马上出言道,“外面危险,别去!”说着,就追了出去。 一抬腿,她就知道不好。力量在一点点消失,连走路都吃力。她追到堂屋,就见马文正在从堂屋面朝后院的窗户翻进来。 两个孩子,也被堵在了堂屋里。 石榴暗恨,他怎么跟来了! 沈菲琪和沈飞麟靠在一起,他们这会真是进退不得。哪个是忠,哪个是奸,他们分辨不出来。 马六一落地,就看到石榴追着两个孩子,他马上喝道,“你大胆!”他指着石榴,怒道,“我就知道你要闹鬼,果然!茶里的迷药是你下的吧!竟然敢勾结外人谋害小主子,真是好样的!” 石榴硬撑着往前挪动了两步,“你血口喷人!究竟是谁勾结外人要谋害主子,咱们心知肚明!你费尽心机到厨房看住我,不就是为了方便动手,如今倒是会倒打一耙。” 马六瞪起双眼,“你放屁!” 两人各执一词,都认为对方居心叵测。这让沈菲琪和沈飞麟面面相觑,越发的看不明白。 马六对着石榴一声冷哼,“谁是谁非,自有主子公断。”说完,就朝沈菲琪和沈飞麟道,“少爷姑娘,快过来!” 姐弟俩暗暗对了一个眼神,没有丝毫犹豫,就朝马六奔了过去。 石榴蓦然变色,“不要!” 紧接着传来的马六的□□之声,他的手背被沈菲琪划了一道血口子! 不光马六愣住了,石榴也愣住了! 沈菲琪低声道,“对不住!你们俩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们分不清楚!也没时间分清楚。放心,这毒*药不要命,就是暂时让人使不上劲。” 沈飞麟此刻已经打开了堂屋的门,沈菲琪不敢耽搁,知道两人伤的不深,药起效也就稍慢。若是这两人中,真有人包藏祸心,再走就来不及了。 两人迈着小短腿冲出了堂屋。 “危险!” “不要!” 马六和石榴同时喊了一声。然后硬撑着相继追了出来,倒在了堂屋门口。 苏青河听到两人的喊声,知道情况有变。她一抬头,果然看见儿子和闺女像两枚小炮弹似的跑了过来。 “娘!”沈菲琪哭喊着。她见苏青河倒在地上,不顾一切拽了沈飞麟的冲了过去。 苏青河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赶紧站起身,就听见哑婆从屋檐下传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惊恐,“不要!” 堂屋的房顶上,一只箭簇带着呼啸的风声,朝沈飞麟的而去。 苏青河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马上扑了过去,将两个孩子挡住。 “娘!”声音带着沙哑和惊恐,这是儿子的声音。 为儿子这一声娘,她等了好久。这一刻她心花怒放,笑的心满意足。那中了箭的肩膀,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娘!”沈飞麟看着苏青河肩膀上趟出的鲜血,前世的情形同这一世交叠在一起,他伸出手,摸了摸那肩膀上留出的血,是热的!这个不顾一切为了他的人,是他亲娘! 苏青河将两个孩子护在怀里,“别怕!都别怕!”她望向房顶,那里离火堆远,那人也应该中毒了,不过比较轻微罢了。不过这也足够了,箭簇射出来没有足够的力量,她也只是受了皮外伤。 哑婆冲了过来,挡在苏青河身前,“夫人,你没事吧!”话音刚落,身子就一僵,她哭丧着脸,一脸的视死如归,“夫人,我那两个孩子就交给夫人了!”随后,就倒了下去。 苏青河苦笑,“你这是何苦!放心吧,死不了。” 沈飞麟这才知道这些人其实都是被苏青河给算计了。他们母子没事,可能跟提前吃了解药有关。 沈菲琪惊恐的道,“娘,你怎么样” “皮外伤!”苏青河低声道。她把注意力都转向屋顶,“别以为你在上面就躲得过,你别忘了,你在下风口!” 屋顶上飞下来一个人,只不过落地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他知道,他要是不下来,一会儿,他真的就想下来也下不来了。 苏青河眯眯眼,这人的打扮倒是跟其余人不同,他用白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难怪发现不了!她嘲讽的笑道,“总算有一个带着脑子的!这大雪天,一身黑衣,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梅香僵着身子不能动,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心中的羞恼!这是被人给鄙视了!真是岂有此理! 白衣人抽出腰上缠着的软剑,抖了抖剑身,冷笑一声,朝苏青河而来。 苏青河站起身来,把孩子挡在身后,“别怕,娘有办法。”她低声安抚孩子。 白衣人的剑刺了过来,苏青河避开要害位置,迎着剑而去。她右手扬起,洒出一把粉末。 白衣人动作一顿,马上去遮挡这些粉末,心道,这女人果然有后手,竟然又用毒!这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她做梦! 苏青河嘴角挑起,左手的匕首趁机朝对方的胳膊而去! 苏青河腰侧中了一剑,闷哼一声。 白衣人中了一刀,马上意识到不好,上当了! 原来那些粉末只是虚晃一枪,这有毒的匕首才是杀招! 白衣人也是狠人,举起剑,砍下自己受伤的左臂,然后封住穴位。不过,这样的伤害,他想缓过劲来,也着实不容易。 苏青河退回来,护住孩子。心里却暗暗着急,如果这人还不罢休,可就真危险了。 风凄厉的呼啸着,两人相对而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白衣人忌惮苏青河的毒*药,苏青河也已经弹尽粮绝,不敢动作。 北风夹着雪,冷的彻骨。苏青河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下去。 “娘!”沈菲琪的声音透着欢快,“你听!马蹄声!是马蹄声!爹回来了!是爹回来了!” 苏青河听着风声,确实夹杂着马蹄的声音。 “再不走,你可就走不了了!”苏青河笑道。 “远着呢!”白衣人的声音难辨雌雄,“收拾你们,还来得及!”话说的硬气,可到底有些喘。也是强撑着。 不过他的话也对,那马蹄声确实不近。苏青河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刚才拿把粉末只是障眼法吧!” 苏青河捂住腰上的伤,看了看石榴和马六的方向。 那里正是下风口! 就见石榴和马六果然动了起来。 而马蹄声则越来越近! 白衣人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要是拼力杀了这几人,他就真无力逃脱了!瞬间,心里有了决断,他拼力跃起,夹起梅香,几个起落之后,才消失在苏青河的视线中。 苏青河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朝下倒去! 马蹄声近了……有人跃进了院子…… 苏青河头脑是清醒的,没见到孩子安全,她不敢昏过去。 直到听到闺女一声委屈的哭喊声,“爹爹!你怎么才来……”她这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第15章 父亲 第十五章父亲 沈怀孝一进卫所,心中的不安越加强烈。直到进了巷子,宅院里隐隐传来亮光,在这大风大雪的日子里,怎么看都显得诡异。 安郡王沉声问,“怎么了” 沈怀孝指了指宅院的方向,“只怕出事了。” 安郡王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白衣人夹持着一黑衣人跃了出来,血腥味远远的都传了出来。 沈怀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马上朝家里飞驰而去!他心乱如麻,抛下安郡王等人就走。 安郡王看了白远一眼,然后才跟了过去。白远打发了两个受伤较轻的护卫,追着白衣人而去。 沈怀孝跃进院子,奔入内院,就见躺了不少人在地上,院子里,几处火堆烧的正旺。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就听见一声糯糯的哭喊声,“爹爹!你怎么才来” 话音一落,就见一小姑娘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腿,“爹爹!你怎么才来” 沈怀孝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四年前,他也就十六岁!当知道苏青河怀孕时,他诧异极了!那种惊,是大过喜的!当听说她产下一对龙凤双胎时,他心中未尝没有几分自得和喜意。偶尔,他也会想起这两个孩子,想想他们有多高了,长的什么样子。但那种感觉和现在的面对面,是截然不同的。 那一声糯糯的‘爹爹’,让他的心瞬间就酸软了起来,仿佛立刻化为了一汪清水,微微的泛起涟漪。 他僵着身子,伸出手轻轻的揉了闺女的小脑袋,“是琪儿吧!爹爹来了!不怕!”他俯下身子,避开受伤的肩膀,把闺女抱了起来。小姑娘抬起头,仰着小脸,这一刻,沈怀孝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这张脸,完全就是他的一个翻版! 难怪这孩子从没见过他,却知道他是谁! “爹爹!去看看娘!”沈菲琪已经收敛好了心情。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了!弟弟活着,娘亲也还活着,爹爹还早到了数日。 沈怀孝早就看到火堆跟前的男孩,他背对着他,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这应该就是儿子了。 他刚迈出步子,就听见一声稚嫩的阻止之声,“先别过来!”紧接着,男孩站起身来,扭头看了沈怀孝一眼,唤了一声“爹爹”,然后对沈菲琪道,“你下来帮忙,咱们先把火堆给灭了再说。” 沈菲琪恍然大悟,低声对沈怀孝解释,“火里有毒,别靠近。站到下风口去吧。”她不敢挣扎,看着沈怀孝受伤的肩膀有些心疼,“爹爹先放我下去。” 沈怀孝还处在震惊当中!一是震惊儿子会说话!二是震惊儿子的那张脸不像他,更像他的母亲,自然也像足了……一瞬间,他觉得喘气都有些艰难!这张脸,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心不在焉的听了闺女的话,依言放下她,才补充道,“爹爹带了人,让他们去吧!” “药太烈!靠近就倒!”沈菲琪摇摇头,迈着小短腿过去了。 就见两个孩子吃力的将周围的雪,用簸箕揽了,盖在火堆上。不一时,火就熄了下去。 院子周围亮起了火把,安郡王僵立在背光处!他看着那个肃着一张小脸的男孩,眼里闪过震惊,激动,喜悦等复杂的神色。他知道,他这次是来对了,不用看孩子的母亲,只看这小子的脸,他就知道,这是他要找的人! 那个小子,完全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如果他剃掉这一脸大胡子,两张脸放在一起,肯定会被人误认作父子。 都说外甥肖舅,看来是不错的! “爹!”沈飞麟抬头看着沈怀孝,“把娘抱回屋里吧!这院子里除了黑衣人,都是自己人,劳烦各位护卫大叔,把人先挪到屋里。我这就想办法找解药。” 沈怀孝见儿子临危不乱,言语清楚,条理分明,心里欢喜的无可无不可,连点头应好,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当爹的也不怎么精明!沈飞麟暗道。 看着沈怀孝将苏青河抱进了堂屋,沈飞麟才摸出脖子上挂的荷包,取出两枚药丸,分别塞到马文和石榴嘴里,“现在没事了!大家都活下来了!”他安抚二人,“这药半盏茶就起效!一会儿,马文帮着在外院安置人,石榴进来伺候我娘吧。” 药一滑进喉咙,二人就有了力气。虽然微弱,但能撑起身子。刚才为了配合夫人吓住白衣人,两人也是硬撑着动了动。 不免心道一声,“好险!” 石榴坐起身来,“哥儿放心!”至于哥儿能说话的事,半点也没提。哑婆被称为哑婆,还不是一样会说话。每个人的性子不同,也没什么好好奇的。 见两人已经能撑着站起身了,沈菲琪才低声对沈飞麟道,“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能看清一些人心。他们对咱们都没有恶意!” 沈飞麟点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这里面的水深的很,跟她解释不清楚。石榴是没有恶意,但她受命与谁,依旧是个谜。 院子里,白远正跟安郡王说着什么,那些护卫此时已处理完黑衣人。 “全都是女人!”白远指着黑衣人,声音低低的向安郡王禀报,“都已经在迷倒之前咬破了藏在牙里的毒囊,死透了!” “查得清楚来历吗”安郡王皱眉问道。 “需要时间!”白远在看到沈飞麟的脸时,就知道事关重大。他跟着安郡王时,安郡王才十岁,还是个孩子。那张脸和这家的孩子的脸,几乎能够重合。宫里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更加清楚这院子的女主人和这两孩子对主子的重要性。哪里敢大意。 安郡王点点头,“不管是谁,哪怕藏在耗子洞里,也得给本王挖出来。” 白远正色应是。 内室。 沈怀孝把苏青河轻轻的放在炕上,见她面色苍白,衣服上血迹斑斑,就吓了一跳。他犹豫了一瞬,才给苏青河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不光是因为血污,更是因为雪水打湿了衣服,穿在身上要闹病的。 虽然两人之间有肌肤之亲,也育有两个孩子。但认真说起来,还陌生的很。如此亲密的动作,不光沈怀孝不自在,有些脸红和尴尬。苏青河的在感知到有人给她宽衣时,也醒了过来。 她勉强睁开眼睛,眼前的人从模糊到清晰。 是他!真是他! 苏青河放弃挣扎,心里一松,他来了,孩子们也就安全了。不由的浑身放松了下来。 沈怀孝感受到苏青河的变化,那柔弱的身子从僵硬到柔软,是不是也代表着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呢!他的手不由的更轻了两分。 苏青河抬手取了头上的木簪下来,“解药!” 沈怀孝一愣,接到手里,朝她点点头,“你放心!一切有我!”他转身出去,把簪子交给沈大,让他处理。 再回来时,苏青河已经稍微清醒了一些,看见沈怀孝肩膀上的伤,不由问道,“箭头卡看里面了吧。” 沈怀孝点点头,“小伤,无碍!” 苏青河指着炕边的柜子,“把伤药找出来!白色的瓷瓶。” 沈怀孝看了看苏青河腰上的伤,马上打开柜子,找出白色的小瓶,拿了出来,顺手把封存的绷带也取了来。 苏青河接过药瓶,身上的只穿着紧身的小棉袄,这样上药可不成。 沈怀孝将内室的窗户关严实,回过头,就见苏青河只穿了玫红的裹胸,侧着身子,给腰上上药。他赶紧背过身去,心里不由的浮现出洞房花烛时,那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头……一时就有些口干舌燥。 苏青河等着他忙完搭把手呢,谁成想人家来了个非礼勿视!她顿时有些气结!伤在这样的地方,如今除了他,还有谁能给自己上药啊!总不能指望两个孩子吧。 孩子都有两个了,他这当爹的倒装起了纯情! 更何况,她还穿着衣服呢!这裹胸从腋下到肚脐上,包的严严实实,至于吗“你倒是搭把手啊!”苏青河把药暂时撒上,但绷带一个人真心缠不上。 沈怀孝听着苏青河吃力的喘气声,这才转过身来,“你躺着吧,我来!”看见血又渗了出来,他面色一变,也顾不得了。 苏青河往后一躺,任由他的手在腰间穿梭来回。 触感还是一样的滑腻,腰肢还是一样的纤细。沈怀孝将绷带绑好,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再取套衣服来!”苏青河疼的直冒冷汗,“我得起来,你肩上的伤不能耽搁。” 沈怀孝从衣柜里拿了鹅黄的棉袄出来,见只是平常的棉布,他皱皱眉,看来,这娘几个日子并不好过。他叹了口气,也不把衣裳给她,反而直接拉了她的胳膊,给她穿了起来,“我的伤倒是不打紧,外面有一位贵人,他的伤更重要些。” 苏青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认真,也不反驳,“那你自己找红色的瓷瓶,里面有两颗药,你先吃了。能缓一缓!”这个男人,是两个孩子安身立命的根本,还真不能有什么损伤。这家里有没有男人顶门立户,明显是不一样的。 见苏青河坐起身来,要自己系扣子。沈怀孝眉头一皱,“别动!”他拨开她的手,认真的给她系排扣。这排扣是一朵朵梅花的样子,红艳艳的,嵌在鹅黄的袄上,格外别致。他的动作也不由的轻柔了起来。 沈菲琪和沈飞麟冲了进来,就看到自家爹娘这样一幅样子,两人懵住了。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都僵着脸:“……” 第16章 相见 第十六章相见 沈大拿着手里的簪子,却无从下手。沈三接过来,轻轻的拧了几下,钗头雕刻出的花骨朵瞬间就绽放了开来,花蕊处弹出一截红色的东西出来。沈三看了沈大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诧,还真是鬼斧神工啊。他轻轻的捻起红色物体,慢慢的抽出来,是个细长的柱形物什,再次拧开,里面放着比绿豆还小些的白色药丸来。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应该就是解药了。 马文这会子已经有了力气,带着沈大沈三去给众人送解药。 石榴也转回堂屋,想去看看苏青河怎么样了。 安郡王此刻正坐在堂屋里,白远跟在身边伺候。见石榴走了进来,不由戒备的打量了两眼。石榴眼神一闪,福了福身,就朝内室的方向而去。 白远瞳孔一缩,然后贴在安郡王耳边说了一声什么。 就见安郡王状似漫不经心的瞥向石榴垂在两侧的手。她走路的时候,手摆动的幅度就如同被丈量过的一般。这是为了能第一时间抽出藏在腰上的暗器而特意训练出来的。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地方有! 安郡王心里惊涛骇浪!他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对白远道,“把堂屋的门关上,怪冷的!”好似他之所以盯着石榴看,只是因为她进来却没有顺手关门。 白远应了一声,配合道,“雪越发大了,风也邪乎的很!这火墙也不暖和啊!” 正说着话,里屋的门帘撩起,沈怀孝扶着苏青河,从里面出来。 安郡王把视线落在苏青河的脸上,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由的紧紧攥起。 是她!没错,是她! 当年,母妃生的根本不是一对孪生儿子,而是一儿一女。那么,为了夺宠溺死亲生子的罪名就是不成立的! 都说,因为他与父皇长的相像,所以,在有一个被贬入冷宫的生母的情况下,依然没有被过分冷落。可他心里却清楚,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母妃虽在冷宫,可也依然康健的活着。虽然没有自由,没有奢华的生活,但衣食还是有保障的。这在吃人的后宫,没有人在暗处护着,保着,是不能做到的。 而这个人是谁,谁才有这个能力!安郡王在看到石榴以后,心里就有些确定了。 原来,他要寻找的真相,父皇早就清楚。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着,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既然父皇没有叫破,那么,他也不能叫破! 安郡王看向苏青河的眼神,就有些心疼!看着这张跟他有这八成相似的脸,复杂难言。 白远膝盖一弯,要不是安郡王拦着,险些跪下去。这张脸,只是比自家殿下略微柔和了一些而已。 沈飞麟看了一眼场中的情形,心里就有些明白。那位坐着的人,出身相当显贵。脚上的靴子,暗纹绣着三爪金龙。这人最少也是郡王。再看他的气质,不是久居上位者,是不可能有的。还有长相,虽然大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可那眉眼,却总是遮不住的。 “石榴!”沈飞麟不习惯叫丫头姐姐,他直接吩咐道,“那位是爹爹的上司,身上有伤。这屋里太冷,一会儿宽衣上药,只怕人受不住。你去把火墙烧起来。不怕热,就怕不热。”这里要支开石榴! 屋里的大人不由的把视线落在一个三岁豆丁身上。玉雪一般的小人,严正的板着一张脸,真是萌的人一脸血。 石榴马上点头,转身出去了。 堂屋的门,重新关上了。 苏青河吸了一口气,别人看得出来,她自然也看得出来。不用说,她也知道,这位应该是骨肉至亲。她深深的福了福身,安郡王赶紧起身拦了,“身上有伤,免礼吧!” 苏青河点点头,“宽了上衣,我看看伤。” 沈怀孝进里屋把药箱子拿出来,放在苏青河随手能拿到的地方。 那边苏青河看着安郡王的伤,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做了止血处理,但伤口太深,不容易愈合。即便冬天,伤口不易感染,但至少也能两个月才能做结痂。更何况,伤在背后,最好能卧床休养,不能长途跋涉了。” 安郡王皱眉道,“不行!这里不安全。包括你们,都不能在这里久待。最多半个月,这已经是极限了。” 苏青河心里一叹,就知道会这样,她道,“那我只能用针把伤口缝起来,这样下来,大概十天左右,就能愈合拆线。不过,针穿肉,很疼。我现在药材不足,没有太过有效的止疼汤药。” 安郡王一愣,“还要缝起来吗!那就缝起来吧。疼点,不是什么大事。” 苏青河看向沈怀孝,征求他的意见。这人虽然跟她有某种关联,但究竟是什么身份,能不能这样粗暴对待,苏青河没底。 “这是安郡王,四皇子殿下!”沈怀孝看了安郡王一眼,然后对苏青河解释道。 “四皇子!”苏青河放在医箱上的手僵住了。四皇子,是冷宫里的娘娘所生!那位娘娘曾是贤妃。苏青河不由的想起那枚血玉玉牌上的‘贤’字。 她收敛神色,看向安郡王的神色更复杂了两分,“原来是殿下!我会小心的。”虽然没有相认,但她也没有刻意再去行礼。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不挑破总有不挑破的缘由。 “我暂时用金针给你止疼,但也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苏青河示意白远扶着安郡王趴在临窗的炕上。 沈菲琪赶紧把枕头给放好,让他能躺的舒服点。心里却震惊无比,原来这就是安郡王!难怪安郡王会给世子定下她为世子妃。原来,他可能是自己的亲舅舅! 只是那时候,娘和弟弟都死了,爹赶到的时候,连尸体也火化了。再也无从证明娘的身世。 上辈子一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在啊!她真是活的糊涂。 安郡王揉了揉沈菲琪的头,“这丫头,真是可人疼!”说着话,就顺势趴了下来。 苏青河笑笑,拿出手术包。里面的工具不能跟现代比,但放在当下,绝对算得上是顶尖的。缝合线用的是桑皮线。苏青河摆弄着手里的器械,有些感概,现代人都以为外科手术都是西方引进而来的。其实这是谬误。中医学历史悠久,曾创造出许多简单易行的外科手术疗法和外科医疗用品。比如,切开引流、麻醉、清创缝合、截指、肠吻合、兔唇修补等手术方法和外科应用器材。 对于手术用的桑皮线,宋代郭彖的《睽车志》中有这样的记载:“霖窘迫,以刀自裁,收之不死,医者以桑皮缝合其创傅药,……” 《医心方》卷十八《治金疮肠断第七》里,曾引“万氏方”说:“……若肠已断者,以桑皮细线缝合,热鸡血涂之,乃令入” 又在谢士泰《删繁方》上有“治金疮肠出方:去桑皮细线缝肠复皮,用蒲黄粉粉之。” 而桑皮本身,也是有药用价值的。桑皮线,就是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之纤维细线。桑皮线不仅制作方法简单,应用方便,且不易断折,更有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治疗作用。 这些东西,让她这个现代的外科大夫,都不得不叹为观止。 白远看着苏青河手里的针,倒吸一口冷气,这东西在肉里扎来扎去,能不疼吗而沈怀孝在第一时间,就抱起炕上的两个孩子,送去内室,“乖,你们该去睡觉了!咱们不看那个。”他怕吓着孩子。 苏青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心里暗道,这人进入角色还挺快。 安郡王见屋里没有别人,就低声问道,“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苏青河手一顿,点点头,“挺好的!”她收敛心神,用酒精擦拭伤口,转移话题道,“擦这个是消毒的,很疼,忍住!” 安郡王闷哼出声,这玩意酒味大,蛰的人火烧火燎的疼。这股疼还没过去,就感觉针扎在肉了,带着线穿梭,他马上咬住枕头,要是再叫出声来,可就丢人了。 白远看着苏青河表情淡然的缝合,针脚整整齐齐,心里就不得劲,这位……这位主子未免心太狠。 等沈怀远出来的时候,苏青河已经进入尾声了。不得不说,缝合以后的伤口,已经不那么可怖了。 苏青河重新给伤口上好药,“今晚就这样吧。明天抓了药回来,喝几副止疼消炎的就好。”说着,用绷带把伤口包扎起来。 安郡王疼的汗水打湿了枕头,不过,到底还是一声没吭。这倒让苏青河有些佩服。 白远拉了被子给自家主子盖上,“胳膊上还有伤,您给瞧瞧。”他说完就有些后悔,要是再缝,主子还得受罪。 苏青河看了伤口,摇摇头,“无碍!不用缝合,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 白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明显感觉主子不那么紧绷了。 苏青河看向沈怀孝,“你肩上的更麻烦。”说着,她取出类似于钳子一般的工具。 沈怀孝连同围观的二人组,齐齐打了个冷颤。 第17章 追问 第十七章追问 为沈怀孝处理完伤口,苏青河就有些摇摇欲坠。“还有没有重伤员,抓紧时间吧。” 安郡王看了白远一眼,白远才道,“没有危及性命的,上点药就好。” 苏青河知道他们的顾虑,毕竟男女有别,不好让她亲自动手。于是笑道,“交代石榴一声,她的缝合之术是我教的,在兔子身上试过,还不错。若是有伤的深的人,也别撑着。她可以的!” 白远点头,感激的应是。在他看来,能缝住就行,美不美观的,无甚大碍。 沈怀孝咬牙起身,扶了苏青河,“走!进去歇了吧!” 苏青河头晕目眩,靠着沈怀孝进了里屋。沈怀孝将苏青河安置好,看她实在没精神,腰上隐隐有些血迹,看来伤口也崩裂了,“你安心歇着,我就守在外面。一会儿那个叫石榴的丫头过来,先给你看看伤口吧。” 苏青河摇摇头,“我的伤药很好,暂时不用动。明天我自己处理。”她睁开眼,看了看沈怀孝,“你也去歇了吧!” 沈怀孝倒是想进来照看她们母子,但外面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他沉默半响才点头,给两个孩子盖好被子,转身出去了。 堂屋。 火墙烧的热乎乎的,将酷寒挡在外面。 “咱们的人都在前院安置,大通铺的热炕,火墙也暖和。灶上已经有热水送过去了,那个丫头也去瞧伤了。沈将军的两个护卫安排的很妥当。”白远提着炉子上的铜壶,给安郡王泡茶喝,“就是普通的花茶,殿下凑合着解渴吧。”这茶叶还是自己在堂屋里找出来的。 安郡王连灌了两杯,“有口热乎的就成!人家主人家顾不上招待……” 沈怀孝刚出来就听见这话,他接口道,“殿下可是冤枉在下了,寒舍简陋,伺候的人也少,让殿下受委屈了。” 安郡王瞥了沈怀孝一眼,怎么忘了,认真算起来,这人还真是这家的主人!真正的主人。他不爽的哼了一声,看向沈怀孝的眼神就有些挑剔。 辽东的冬天漫长而寒冷,所以,即便堂屋,也是有炕的。不过这炕是有些窄而长,平时当做待客的榻在使用。要睡人,也是可以的。 安郡王占着一头,沈怀孝自然占着炕的另一头,中间隔着两个炕桌的。 沈大提着食盒进来,就见到自家主子靠在炕头上,被子也搭在了身上。他忙凑过去,“灶上的婆子身上的毒解了,简单的收拾了点吃的。给殿下和主子用。” 说着,就打开食盒。里面不过两样咸菜,一碟子饽饽,一大盆浓浓的骨头汤。 两人确实饿了,就着汤吃了几个饽饽,才算罢了。剩下的沈大和白远全都干掉了。 沈怀孝擦了嘴,问沈大,“马六和文莱呢!叫进来,我有话问他们。” 沈大替两人捏了一把汗,这两人当真算得上失职了。他不敢替二人求情,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叫人。 两人一直胆战心惊的等着主子召见,所以来的很快。 见到沈怀孝,马上跪下请罪,“属下失职,请主子降罪。” 沈怀孝看着两人身上狼狈不堪,他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今儿在外面冻了那么长时间,就别跪着了,地上凉。” 文莱和马文谢了恩,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他们一个年纪大了,一个腿脚不灵便,也是受罪。 “说说吧!”沈怀孝道,“说说事情的经过。” 马文点点头,“说起来,这事最开始是夫人发现的。”他将苏青河直觉到危险的事说给沈怀孝听,“属下去找谭三海,这才发现谭三海的不妥当之处。” 直觉到危险!这个理由,怎么听都觉着牵强。 一直闭着眼睛默默听着他们说话的安郡王,此时眼皮微微动了动。这样的理由,是根本无法取信于人的。 那么,第一个疑团来了,苏青河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 沈怀孝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低声道,“继续说。” 文莱接过话头,“属下让喜娃去谭记酒馆监视,这才发现了那个叫做梅香女人。只是那个女人从没有出过谭记酒馆,对于她的信息,属下打探到的甚少。甚至,连她还在卫所隐藏了其他人手,都未曾打探到。而咱们的人手,却反被那个女人探知,关键时候,下了巴豆,致使属下无人可用。” 沈怀孝点点头,脸上没有露出异色,让两人心中不由的更加忐忑。 马六接过话头,“后来,夫人找了属下,言谈中猜出属下是主子留下的人,并且知道了谭记的事。据夫人说,咱们这边的消息,都是石榴透露给夫人的。” 沈怀孝眼睛一眯,看向马六的眼神就有些凌厉,“这么说,京里的事,夫人已经知道了!” “是!”马六垂下脑袋,“夫人对属下等并不信任。” 安郡王心中冷笑,知道你令娶夫人,她要是还对你信任有加,那不就是傻子吗。 沈怀孝闭了闭眼睛,心里苦笑,难道他还能杀妻灭子不成。 “但从夫人的话里,属下也感觉得到,她对于石榴也是不信任的。”马六赶紧补充。 这不是废话吗 不这样做,你们怎么能相互牵制对方。 “后来呢!说说今晚的事。”沈怀孝追问道。 “今晚,夫人提醒我们要警醒,好似早就知道有人会动手。接着,她让属下给院子里燃起了火堆,属下以为这是在唱空城计。谁知,主子不声不响的下了毒,先把我们自己人先迷倒,然后,把敌人都引了出来。”马六回道。 “这也不对!夫人是怎么知道刺客已经靠近了。要知道这□□可是早一点不行,晚一点也不行啊。”沈怀孝问道。 马六低头,有些惭愧,“属下不知。只是如今想起来,似乎有一股子梅花的香味特别浓。应该是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 “那就更不对了!”沈怀孝皱眉,“那些人组织严密,是真正的职业杀手,怎么会留下这么特殊的气味。这种低级错误,普通的护卫都不会犯。” 马六摇头,“确实有一股子梅香,这也正是属下不解的地方。” 文莱认同的点点头,承认马六所说属实。 沈怀孝得不到答案,只得搁置,又问道,“你们的陈述中说,那些黑衣人,明知道靠近火堆有危险,还一再靠近。这就有些不对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吸取教训,这不是犯蠢吗” 文莱解释道,“属下猜测,这可能跟他们组织的规矩有关。那个叫梅香的女人是第一个靠近火堆并中招的人,她可能是这个组织的头领,身份地位不一般。而其他人明知道凶险还前仆后继,估计是想救她。最后出现的白衣人,在那般重伤的情况下,也要带走梅香,属下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你觉得白衣人和黑衣人是一伙的吗”沈怀孝问道。 “不是!但必然有某种关联。或者说背后的人有某种关联。”文莱沉思后,才道。 “也就是说,今晚除了咱们的人,还有三拨人。”沈怀孝低声道。 “是!梅香带的黑衣人,最后出现的白衣人,还有石榴。”马六道,“不过,石榴对夫人应该没有恶意,但对我们,却格外戒备。” “那石榴和马文又是怎么回事他们用的解药,跟你们不一样啊。”沈怀孝看着马六,问道。 马六眼神闪了闪,低声道,“是两个小主子,用带毒的匕首,将二人伤了。”见主子惊愕的张大了嘴,马六赶紧补充,“这不能怪小主子,只怪这两人相互猜猜疑,相互指责对方不怀好意。小主子不敢轻信他人,只能伤了他们。但到底慈悲,留了二人性命。”他心道,要是换成致命□□,小命可不就交代了吗安郡王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两个三岁的毛孩子,怎么可能伤的了两个少年人。” 马六头都快埋到胸前了,“属下问过马文,那小子说,完全是趁其不备。而且,下手毫不犹豫,极为果决。要知道那小子也是习武的,但凡有一点犹豫,下不了手,就会被察觉的。” 安郡王嘴角翘起,心道,果然是粟家的血脉!这份狠劲,绝对是皇家的种。 沈怀孝不知是惊还是喜,他吩咐道,“都把嘴给我闭紧了。不许露出一点风声。” 小小年纪,若是传出狠辣的名声,终究不好。 安郡王不屑的撇撇嘴,果然还是沈家人。虚伪! 狠辣怎么了!不狠辣,早成了冤死鬼了! 等两人下去,沈怀孝才道,“还请殿下代为保密。” 安郡王不屑的笑道,“本王的外甥,皇上的亲外孙,谁敢说什么不成。” 沈怀孝不悦的道,“在下听闻殿下对世子极为严厉!世子还是皇孙呢。更何况,她们的身份,或许永远都不会被承认。” 安郡王脸上的表情一收,带着几分冷冽,“这个不劳你操心!要恢复妹妹的身份,太子二哥比我还着急。” 沈怀孝眉头一皱,“殿下的意思,太子是想借机……那么,大千岁岂不是……” 安郡王眼睛一闭,“这是你说的,跟本王可没关系!” 第18章 家主 第十八章家主 安郡王和沈怀孝点到即止,对于刚才的话题,都没有深谈。有些事情,可意会不可言传。 两人身上有伤,当晚,就在堂屋炕上歇了。这也是因为安郡王和苏青河的关系很是亲近,才没有避讳,要不然,说什么都要让他挪出去的。 第二天,沈怀孝一睁眼,就见自家闺女趴在他的枕头边上。巴掌大的笑脸,圆鼓鼓的,桃红的衣衫更衬的小姑娘白嫩水润。一双眼睛像足了他这个当爹的,水亮水亮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一眨一眨,只看的人心都跟着软了起来。 “睡的可好吗!”沈怀孝坐起身,揉了揉闺女的脑袋,这才发现这丫头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怎么没梳头就出来了” 沈菲琪眼睛闪了一下,上辈子,一直是爹给她梳头,一直梳到十二岁。她吸吸鼻子,掩住自己的神色,“娘还没醒,我不会梳头。” 她上辈子真是不会梳头,先是爹惯着她,天天亲自给她梳。后来有专门梳头的丫头。这辈子,娘总是亲手打理他们姐弟的事,她也没亲自动过手。何况,大冬天穿着厚棉袄,胳膊想抬起来可不容易。 沈怀孝呵呵一笑,“没事!爹起来给你梳。麟儿呢,还没起吗” “早起了!”沈菲琪撇撇嘴,“说是看着让人把前院的屋子都收拾出来。要不然来客不好接待。” 沈怀孝明白了。这是要把前院的正房收拾出来给安郡王住。厢房正好可以住护卫。 刚要说话,就见沈三抱着沈飞麟进来了。沈飞麟端着一张脸,“放小爷下来。”很有几分气势。 沈三呵呵一笑,“遵命!我的小爷。” 沈飞麟站稳身子,眉头一皱,“我的话,你赶紧去办。让马六马文住在门房,正屋给贵客住,两侧角房给亲随住。厢房收拾出来,一边住护卫,一边住我爹的人。前院有个厨房,让哑婆收拾出来,再让马文从外面雇上两个婆子,转给你们做饭。可都记好了!别办差了。” 沈三原本嬉笑的脸色,顿时认真起来,他看了一眼沈怀孝,见对方点点头,他才点头应下,“少爷放心,差不了。” 沈飞麟哼了一声,“小爷吩咐的话,你看我爹干什么!我爹的人,我不能用吗!” 沈三赶紧赔笑,连称不敢!这可真是个小祖宗。 沈怀孝摆摆手让沈三退下,才招手让儿子过来,“外面怪冷的,传个话就好,亲自跑出去做什么” “雪下的这般大,不赶紧打发人去买药怎么行。”沈飞麟看着沈菲琪顶着鸟窝头就皱眉,强忍着装作没看见,只道,“让文莱和那个喜娃去办药了。另外,天不亮就收到几张拜贴,总得给人家回复吧。” 这小大人一般的样子,让沈怀孝忍俊不禁,“拜贴的事,你不用管,他们乐意等,就让他们等。卫所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的消息也太迟钝了些。”说着,就不由的冷笑了起来。 沈飞麟就有些明白了。原来是故意晾着人家啊。 这就有些迁怒的嫌疑了!这种刺杀的事,别人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即便知道的晚了,也情有可原,毕竟像昨晚的极端天气,轻易是不容易碰到的。再说了,这种事,即便人家真的避开了,也无可厚非,趋利避害,人之常亲嘛。 不过,老爹要抖一抖威风,也无可厚非。他的威风抖得起来,证明沈家的招牌在这个卫所,还是管用的。 而自家在这里住了三年,没人欺上门,应该也跟他们姐弟姓沈脱不了干系。 一瞬间就想通了里面的官窍,他点点头。然后转向沈菲琪,“进去梳头!” 沈菲琪戳了戳沈飞麟,“我是姐姐!不要你管。”小屁孩,一点也不可爱。 沈飞麟才不惯她的毛病,整个一个不带脑子的傻妞,“进去自己梳!”要想有长进,就得吃点苦头,再不能让人惯她。 沈菲琪眼睛一瞪,“爹爹给我梳,要你管。”小屁孩,管的挺宽。 “不行!”沈飞麟瞪回去,“自己学。”丫头片子,白活了一世,还是不懂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沈怀孝揉揉额头,“乖啊!爹爹来,你们可别闹。” “不行!”沈飞麟断然道,“爹爹能跟着她一辈子不成。” “怪爹爹!等安顿好了,爹爹给你们买了丫头婆子专门伺候。”沈怀孝低声哄道。大家子出身,哪个不是奴仆成群,这两个孩子受苦了。 “靠天靠地,靠爹靠娘,都不如靠自己。”沈飞麟看着沈菲琪,“娘说的话,你忘了不成。” 沈菲琪垂下眼帘,不声不响的下炕进了里屋。 沈怀孝看见闺女的样子,以为孩子委屈,就道,“怎么能这么跟姐姐说话呢。” 安郡王已经醒了半天,听着父子三人说的热闹,就没动。这会子替沈飞麟说了公道话,“麟儿说的才是正经道理。”他看了沈怀孝一眼,“别拿沈家那套教孩子!你们沈家国公府邸,自觉贵重。但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个皇子,从小虽有嬷嬷宫人服侍,但一应的事情,首先得自己学会。让人伺候是一回事,自家会不会是另一码事。自己都不会,怎么知道下人干的是好是坏。我们兄弟虽然没进过厨房,但烧水,自己泡茶这些琐事,还是父皇亲自教导的呢。” 沈怀孝狐疑的问道,“府里的小世子也是如此吗” “这个自然!骑马射箭,自己的猎物得自己处理,开膛破肚,扒皮抽筋,清洗干净,自己烤自己吃!”安郡王正色道,“这才是真正为孩子好。” 沈飞麟暗暗点头,他也曾是皇子。皇子远不是别人想的那般轻松。他们的教养,更加严苛。皇家的体面,都是下了苦功夫得来的。不是谁生下来就与众不同。 正说着话,沈大和白远进来,端着热水,伺候主子梳洗。 石榴进来,先去看了还在昏睡的苏青河,然后才把堂屋的炕收拾利索,摆上炕桌,向沈怀孝征求道,“现在要摆早膳吗” “摆吧!”沈怀孝点点头,估计大家都饿了。 石榴退了出去,就听见白远小声的跟安郡王汇报,“昨晚追过去的两个人回来了。不过没有追到,在卫所西边的林子里,失去了踪迹。怀疑有人接应。” 安郡王点点头,“早就料到了!”他盘腿坐到炕桌边上,等着早饭,“那不是一般的杀手,组织相当严密,肯定留有退路的。没追到,只是进一步验证了我的猜想罢了。赏他们白银百两,让他们吃饱了,就歇着吧,咱们还得在这里休整,最起码得等这雪停了才走,都抓紧养伤吧。” “属下明白!”白远回道。出去的时候,顺便揉了揉沈飞麟的头。 沈飞麟一个冷眼扫过去,没把人家吓住,倒把屋里的人给惹笑了! “成了!到爹爹这儿来!”沈怀孝招手,“别总板着脸。” 沈飞麟面对沈怀孝时,感情总是复杂的。这个爹跟苏青河那个娘不一样。他在娘胎里就有记忆,他知道是那个女人生养了他。更可况,这三年无微不至的照顾,更有舍身相救的情谊。他的心里,对苏青河这个母亲是认可的。 可是父亲呢 他的心思不由的飘到了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身上,他有后宫佳丽无数,儿子就二十多个,他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虽然是宠妃的儿子,比别的兄弟见到父亲的机会多一些,但也只是在心情好的时候,被当做猫狗一样的逗弄逗弄,说到父子之情,纯属扯淡。 所以,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生活里的父亲,他是心怀戒备,而又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 沈怀孝看着儿子眼里闪过伤感,心里不由的微微涩然。自己作为父亲,是不称职的。在孩子的成长中,缺失了整整三年。他俯下身,把儿子抱上来,“该吃饭了,坐上来吧。地上多冷啊!” 外面风雪交加,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石榴进来时,身上落了不少雪花。 红枣南瓜小米粥,里面还加了葡萄干。 用鸽子肉做的小笼包子和蒸饺。再加上木耳炒肉,熘肝尖,冬储的秋菠菜。 简单清爽,都是补血的食谱。 安郡王暗暗点头,这样的安排,也是用了不少心思。这大雪天,吃到这绿莹莹的菠菜,委实不容易。不由赞道,“安排的不错!” “您吃的可口就好!”沈飞麟一本正经的客套。 安郡王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沈怀孝苦笑不得,“儿子!爹回来了,这一家之主,是不是该让给爹了。” 沈菲琪从里屋出来,顶着一对大小左右不对称的小揪揪,“爹回来就不走了吧!” 沈怀孝把闺女拎上来,“吃饭吧!”他抬手把闺女头上的绢花整理了一下,看起来顺眼多了。对于走不走的问题,却避而不谈。 沈菲琪难得的机灵了一次,没被绕过去,“爹爹不会再扔下我们不管吧。” 沈怀孝看向安郡王,一时有些为难。是带她们去西北凉州,还是送她们回京城…… 第19章 交谈 第十九章交谈 沈怀孝的视线落在安郡王身上,“在下原打算将他们母子带到凉州……” “这很好啊!”安郡王夹了一个包子,迫不及待的接了一句。 沈怀孝哪里不知道安郡王的意思,但他考虑的更多一些。他心不在焉的喝了口粥,“如今凉州不安稳,今年冬天格外的冷,明春少不了一场大战。一旦开战,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回京,也未必就是回沈家。那个家,我都不想回去,怎会舍得她们去受苦。”说着,就不由得把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身上,眼神跟着也柔和了起来,“放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仅凭着她们的长相,别人也得掂量掂量。越是天子脚下,越让人有顾忌啊。” 安郡王白了沈怀孝一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小声道,“那些刺客背后都是些什么人,你心里没数吗他们都冲着小小的卫所使劲,难道皇上会没有察觉。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幼稚!那为什么明知道,还能不动声色,换句话说,就是还不到揭开的时候,时机不成熟。这时候,你贸贸然把人送过去,还指望皇上保住她不成。跟皇上日夜筹谋的大事相比,她们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着,语气里有些涩然,“关键时候,你还不如麟儿清醒。孩子尚且知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的道理。凉州虽危险,但都在你我伸把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真到了京城,那才是鞭长莫及呢。连本王在京城都处处受制,更何况你呢。” 沈怀孝听了安郡王的话,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这些事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仍对上位之人报以期望。如今,安郡王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天家无父子! 更何况,只是长在外面,遗失在民间的女儿。 沈怀孝郑重的跟安郡王道谢,“多亏殿下提醒!在下险些犯了大错。” 安郡王笑道,“如今,你也算不得外人了。”亲妹夫,算得上自己人。 沈菲琪咬着蒸饺,神思不属。上辈子爹爹一直带着她在凉州,一直到十二岁。从没听说要送她回京城的话,今生怎么不一样了呢。 沈飞麟低头,专心的喝粥,他有些明白自家便宜爹的心思了。在他的心里,其实更多的是想带他们去凉州的。在这之前,他是想试探出安郡王的心思罢了。他得知道,去京城,有几成的概率会被上面的人关照。若是去凉州,安郡王对他们母子回护的程度有多深吧。只是,真的面对答案时,多少有点被吓到了。比如,坐在皇位上的人一直洞若观火这事,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的。 之后,二人都没有说话,这顿饭用的人心事重重。 “好好照顾你娘,本王去前面瞧瞧你让人收拾的屋子去。”安郡王揉揉沈飞麟的小脑袋,乐呵呵的道。 这就是要去前院住的意思。 沈飞麟也不能装傻充愣的老是称呼‘贵人’,他笑道,“殿下慢走。” 听到小外甥客气的称呼自己为‘殿下’,他无奈的笑笑,“没人的时候,就叫舅舅吧。” 沈飞麟还没有开口,沈菲琪马上喜笑颜开的叫了声‘舅舅’。 惹得安郡王欢喜的摘下腰里的配饰就递了过去,“玉佩给琪儿,玉牌给麟儿。”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沈怀孝,直到沈怀孝点点头,才接过去。复又道了谢。 安郡王见两个孩子小小年纪,被教导的大方知礼,暗暗点头,这样子的孩子,会更得父皇喜爱吧。 送安郡王去了前院,见一切都妥当,沈怀孝没有停留,马上回了内院。一方面是安郡王那边的事,他不好旁听。二是天冷,他不愿意在外面杵着,还得劳烦别人招待他。三是苏清河的伤,让他很是挂心。到现在都没有清醒,不排除加重的可能性。 进了屋,石榴正在给苏清河换药。 “感觉怎么样”沈怀孝见苏清河醒了,凑过去小声问道。 苏清河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外面都安排好了吗” “有我呢!”沈怀孝点头,“都安置好了。这些你别操心。”他看了一眼伤口,倒是不深。这才放下心来。 苏清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朝石榴吩咐道,“一会子煎了麻佛散来。” 石榴猜测她想自己动手缝合伤口,就道,“麻佛散一用,全身都麻醉了。您怎么缝合” “在药效起来之前缝合。也就疼那么一会功夫。手脚麻利点的话,受的罪就更小了。”苏清河埋怨石榴,“当初让你学,你不用心。缝合的伤口歪七扭八,太难看。还是我自己来吧。”身上留下丑丑的伤疤,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在腰上!又没人看得见,怕什么”石榴小声的嘟囔。 谁说没人看得见,她也是有男人的,好吧! 苏清河没有言语,不过还是瞥了沈怀孝一眼。 沈怀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看得见对方腰的人,可不就是他吗!脸上有些不自在,他低声咳嗽一声,“那个,我不嫌弃!” 苏清河愣了一愣,才明白什么意思。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谁在乎你嫌不嫌弃,是她自己嫌弃。 石榴麻利的包扎好伤口,不好意思的出去了。 苏清河靠在抱枕上,头发散落在旁边,身上披着棉袄,闭目养神。 沈怀孝静静的坐在炕沿上。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的对坐着。 外面时不时的传来两个孩子争执的声音,如今正是该念书描红的时辰。 “要不要吃点东西。”沈怀孝打破了沉默。 “哑婆一会让人送来。”苏清河点点头,她也确实饿了。 能得到回应让沈怀孝松了一口气。他斟酌了半晌,才道,“京城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苏清河挑挑眉,“京城里的什么事”她装起了糊涂。 沈怀孝看着苏清河,她的脸色苍白,有几分飒爽之姿的女子,平白多出了几分柔弱的美来。那明亮的凤眼,不同于皇上的威严和安郡王的凌厉,而是澄澈如水,又深沉如渊。初看不显山漏水,深看才觉得如深潭一般,看不到底。鼻子挺直,没有丝毫女子该有的圆润柔和之色,但意外的有另一种利落干练的美感。嘴角微微翘起,这是唯一一点不像皇上和安郡王的地方。可也让身为女子的她,气质为之一变。让人无端的觉得可亲了几分。 时隔四年,再次面对,没有了初见的惊吓。他竟然发现,她其实是极美的。 即使相像,男女性别的差异,也使得气质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看着她的眼睛,“辅国公府的事,你都知道了。” 苏清河微微一笑,“我当初嫁的是沈念恩,如今你是谁” 沈怀孝动了动嘴,沉吟了半天,才道,“当初,我不是有心欺瞒!清醒的时候看见苏大夫用梅花金针,我也只是诧异了一下而已。师出同门的多了,我并没有把他和京城太医院的‘金针梅郎’联系起来。” “直到他临终前,找了我。让我无论如何要照顾好你,并将你许配给我。他说,你的身份完全配得上我,配得上我的门第。当时,我有过各种猜测。但是还是应下了婚事,不为别的,只为了他救了我的性命,你就当得起我沈怀孝的妻子。” “直到挑开盖头,看见你的脸,我当时差点吓蒙了。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可人已经进了洞房,还能怎么办” “要是再让你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这样的羞辱,我怕你承受不住。而且,明知道你的身份,我哪里敢这样待你。当时就想着,即便你是公主,我一个辅国公府的嫡子,也是够尚主资格的。这桩婚事,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他看向苏清河,不由得想起那一晚。 这几年,常常的梦见她。梦见那如雪如玉一般的肌肤,如泣如诉般的呻、吟。他想,他其实是喜欢她的。虽然不至于爱入骨髓,但至少,也深埋在心里了。 苏清河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养父的事,她不由得问道,“你是见到我的相貌,才猜出养父的身份的!” 沈怀孝点点头,“一见到你,所有的疑惑就都解开了。严丝合缝,想否定都不能了。” “贤妃当时生产,之后,当晚在宫里当值的太医‘金针梅郎’韩素和贤妃的贴身嬷嬷就消失了。而苏大夫名叫苏寒,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苦笑道。 苏清河听到他提起贤妃,心里不由得有些唏嘘。她也失去过孩子,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够想象得到她的感受和心情。不由得问道,“贤妃,她还好吗” 沈怀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她在意的并不是他有没有另娶他人,“后宫之事,我所知不多。想必安郡王应该是清楚的,要不然,我去问问。” “不必!”苏清河摇摇头,闭上双眼,“我尚且自身难保,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沈怀孝无言,他轻轻的拉过她的手…… 第20章 完整 第二十章完整 沈怀孝攥着苏清河的手,“我想说的是,家里另外给我娶妻的事。”说到这里,他自觉有些艰难,“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他看着苏清河的眼睛,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这何止是一句受了委屈就能说清楚的。可是,他也委屈!他的委屈又该怎么办呢即便他死了,他名义上的妻子,也不能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可是,谁又为他想过!为了家族的利益,谁会在乎他的感受。心底不由得泛起一股子悲凉。或许,沈念恩比沈怀孝能活的更自在些。 苏清河垂下眼帘,此刻她该怎么抉择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即便她的身份被承认,在这么一个父权社会中,她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决定对孩子的影响。女儿要婚嫁,儿子要仕途,处理不好,子孙后代都是要被人诟病的。 苏清河在心里沉吟,说实话,她对沈怀孝没有恶感,他是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她真正顾忌的,无非是沈家而已。她的身份,在沈家人眼里,其实没有那么贵重,毕竟沈家出了一个太子妃。 皇家女儿远不如媳妇金贵。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皇家尤为明显。夫荣妻贵,女人比的可不就是丈夫和儿子,公主们下嫁,儿子也不再是皇家人。这跟为皇家繁衍子嗣的媳妇们,自然是不同的。 她的手被沈怀孝扯得有些疼,她能感觉出他的紧张。 “你让我想想,好吗”苏清河轻声道。 沈怀孝松了一口气,“在我的心里,你才是我的妻子。”他的语气很郑重。 苏清河几乎张口就想问,那么和沈家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呢她嘴唇动了动,还是把话给吞下去了。一个家族对男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要是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两人就会陷入僵局。而如今,她还不想也不能将两人的关系闹僵。 她想要一个缓冲期,仔细的观察一下这个人。 相对无言,其实是一件尴尬的事情。还好,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听见闺女的声音,“大丫姐姐,你拿的什么,这么香!” “我娘打发我给夫人送吃的,姐儿要是想吃,厨下还有。”大丫的声音里透着笑意。昨晚一觉睡得沉,醒来家里就来了不少客人。听说是男主子回来了,她和弟弟都不敢瞎跑了。对昨晚的事,她还真是一无所知。这会子说起话来,透着一股子欢快劲。 “那你赶紧送进去吧!”沈菲琪抿嘴一笑,“一会,你拿俩个番薯来,再拿点栗子,我想烤来吃。” 大丫一笑,“知道了!一会给您送来。” 沈飞麟无奈的摇摇头,他敲敲桌面,提醒沈菲琪专心。 沈菲琪嘟着嘴,弟弟这种生物,最讨厌了!没有之一! 沈怀孝听见闺女的话,脸上不由得就漏出几分宠溺之色来,“这丫头!”嘴上嗔怪,脸上却不以为意。他起身放下炕桌,就见一个十二三的姑娘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以他的眼光看,这完全是一个没经过□□的丫头,跟在主子身边伺候,是不行的。 苏清河见饭菜摆上了,让大丫下去,“陪着姐儿玩去吧。” 大丫见沈怀孝在屋里,进来都不敢抬头,这会子才兴高采烈的应了。 等人出去了,沈怀孝才道,“琪儿身边的丫头,要好好挑。如今先兑付兑付,等安顿下来,我再安排。” 苏清河心里翻了个白眼,有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什么不行的。她反驳道,“孩子不能惯着!这些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见沈怀孝面色一僵,她知道自己说话冲了。补救道,“你也太宠她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娇软的嗔怪,“咱们当爹妈的也不能跟着她一辈子,万事由着她,宠的一副不知世事的性子,将来是要吃亏的。” 她拉了他的袖子,“我知道你想补偿孩子,但也不是这么个补偿法。爱之深则为之长远计。不如这么着,两个孩子都启蒙了,我用的是兵法给孩子启蒙,这些我也教不好,给孩子启蒙的事,你来。” 拿兵法给孩子启蒙! 这让他眼睛一亮。”什么兵法” “孙子兵法!”苏清河咽下嘴里的汤,答道。 沈怀孝闻言,看向苏清河的眼神就多了几分郑重之色。有这般见识的女人,不多! 他起身,“你先用饭,我去瞧瞧孩子们。” 苏清河目送他离开,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好好的吃顿饭了。 一小碗蛋羹,一碗粥,两个小笼包子,苏清河就不敢多吃了。一会子还有药要喝呢。 石榴进来收拾的碗筷,旁边放着正在晾着的药。 苏清河净了手,自己从药箱里把需要的工具拿出来,放在手边,才端起药碗一口气喝掉了。 针穿在肉上,这种清晰的痛感,让人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好在伤口不长,十几针就完成了。她咬牙忍者,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直到最后两针,明显感觉到麻佛散起作用了,手指都有些没有知觉,才停下来。剩下的事情,自有石榴亲自善后。等包扎完,苏清河已经昏睡过去了。 沈怀孝早已经进来了,苏清河很专注,没有看到他。而他也不可能出声让她分心。但苏清河的韧劲,还是再一次刷新了他对这个女人的认识。眼前的这个这个女人,他的妻子,跟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是不一样的!这一刻,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见石榴把伤口包扎好,药箱子也收拾了起来,他才道,“打盆热水送进来。” 石榴马上应了。堂屋的炉子上,铜壶正在冒着热气。她一股脑的提了进去。 沈怀孝亲自倒了热水,把木盆放在炕桌上,“去把夫人的衣裳拿一套出来,然后出去守着。” 这是要亲自给夫人擦洗。石榴面无一色的下去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出了一身汗,衣服都被打湿了。他轻轻的退了她的衣裳,眼前的景色很美,但他心里却没有多少旖旎。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样的人,让人心里多了几分敬佩。用热毛巾给她擦洗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把人抱在也外间的炕上安置。他吩咐石榴,“里面的血腥味太重,药味熏人!通通风,把香点上。” 石榴动作麻利的去收拾了。 里面的动静,沈菲琪和沈飞麟早就听到了。这会子两人趴在苏清河身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伤口没事了!养养就好。”沈怀孝把被子给苏清河往严实的压了压,小声解释道,“药劲过了,就醒了!无碍。” “肯定很疼!”沈菲琪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啊!很疼!这是为他才受的伤。沈飞麟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这一刻,他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不能让娘为了他受伤了。他不仅要有自保之力,他还要保护他想保护的人。想想上辈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他的眼里就闪过一丝火光!得多么无能,才会被一个女人一把推了出去命丧黄泉!遭遇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他对那个被称为母妃的人没有提防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太弱了! “爹爹!”沈飞麟仰起头,把眼里的神情掩藏了起来,“我想习武!” 沈怀孝楞了一下,“怎么想起习武了”不待沈飞麟回答,就笑道,“咱们辅国公府是以武勋起家,家里的子弟都是要习武的。这些即便你不说,爹爹也会替你安排。只是你现在还小,再过两年吧。” 虽然他接触的孩子不多,但如他们家这两个一般聪慧的,还真是没见过。生而知之的人,据说也有。但他不希望他的孩子也是如此。都说慧极必伤,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叮嘱道,“在自己家也就罢了,别人面前,还需收敛一二。” 这就是让他们藏拙了。 沈飞麟不由得抬头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就见他的眼神像是能看到他的心底,让他没来由的一慌。他发现了他们的不同,但却没有往不好的方面想过,而是宽和的包容,小心的保护。 他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父亲,也不错。 “知道了,爹爹!”沈飞麟嘴角翘起,他的心向沈怀孝开了一个小窗。 沈怀孝感觉到儿子身上的戒备一点点在消失,心情跟着飞扬了起来。 “娘早就嘱咐过了!”沈菲琪嘟起嘴,“你又不是别人,自己的爹爹,怕什么。” 这话沈怀孝爱听!是啊!在这个当爹的面前,有什么好掩饰的! “你娘说得对!咱都听你娘的。”他揉揉闺女的脑袋,惹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父子三人盘腿坐在炕上,炕桌上摆着围棋。沈菲琪捻着棋子,盯着棋盘,试探的放一个,观察到对方的神色不对,马上拿起来换个地方。沈飞麟一脸的无奈,强行忍者。沈怀孝面含微笑的看着二人,时不时的提醒一下沈菲琪。 苏清河睁开眼睛,看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这父子三人相处甚美。 外面的风呼啸着拍打在窗棂上,只是听听,就让人心生寒意。可是映入眼帘的这一幕,却让她从心底暖了起来,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丈夫,儿子,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第21章 教养 第二十一章教养 上辈子,她和丈夫是相亲认识人。他是军人,结婚三天后接到命令返回了部队。还没来得及培养出感情,就分开了。再接到消息,他已经牺牲了。留下怀着身孕的她。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了,但她还是毅然生下了孩子,抚养他们长大。不是没想过再婚,可那时再相亲的心情又怎会一样呢。总是带着挑剔和戒备打量对方,排在第一位的永远不是她的感受,而是想着对面这个人会不会善待她的孩子,会不会伤害孩子。接触过几个人,她也就收起了再婚的心思。因为她发现,想让别人如她一样待孩子,是不可能了。她的工作尚可,收入稳定,养育孩子还是能的。 可即使如此,孩子的生命里还是缺了父亲的角色。她至今还记得孩子问她爸爸去哪了,哭着喊着要爸爸的情形。 生死相隔,让她去哪给他们找回亲生的父亲呢。 如今,重来一次,她还要再次剥夺孩子享受父爱的权利吗。 她把视线落在陪着孩子下棋的沈怀孝身上。他身材修长,又不失健硕。长期习武让整个人身上有一股子英武之气。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如果不是神情柔和,他的气质就显得有几分凌厉。 沈怀孝早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回过头问道,“可是醒了!” 苏清河有些窘迫的应了一声。两个孩子扔下棋子就凑了过去。 “娘!”两人异口同声。 沈怀孝扶起她,给身后垫了两个靠枕,让她更舒服一些,嘴里吩咐两个孩子,“别闹你娘,小心压着伤口。” “没事!”苏清河笑看着两个孩子,“今儿午间可加了点心不曾!” 少食多餐,是她给两个孩子养成的习惯。 两人摇摇头,同时看向沈怀孝。 这两熊孩子!沈怀孝哭笑不得的道,“吃了不少栗子,点心我给免了!” 苏清河点点头,“那就好!”一点没有多问的意思,亲爹还能虐待他们不成。 沈怀孝瞪了两人一眼,“不是什么都要自己学吗。先把桌上的棋盘收拾了,一会子该吃午饭了。就在炕上用吧。” 沈菲琪撅了嘴,瞪着沈飞麟。眼里满是‘都怪你多事’的意思。 沈飞麟抿了抿嘴角,这算不算是报复呢。 都说,孩子是夫妻间的润滑剂,这话也是不错的。有他们在,苏清河从不担心两人之间因为没有话题而尴尬。 “我怕他们积食,平时只让他们吃七成饱。每晌过半,都添点汤水点心填肚子。”苏清河小声解释。 “这是对的!小时候,嬷嬷也是只给吃半饱。直到习了武,嬷嬷才不盯着了。”沈怀孝点头肯定,然后想起什么似得问,“麟儿说他想习武,你觉得呢。”这会子他倒没有把沈家子弟都习武的话说出来,怕刺她的心。 “习武!”苏清河看了儿子一眼,见他正看着她,眼里满是期盼,就安抚的笑笑,道,“只要他能坚持,我不反对。”这冷兵器时代,习武最起码能防身。哪怕学不出什么大的成就,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只当是给孩子加了体育课,有什么不行的。她不由得把视线落在闺女身上,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瞧着弟弟,心里一动,道,“琪儿也一块练吧!” 话音一落,父子三人都诧异的看向她。 女子以贞静为要! 怎么想起让姑娘家习武了。 沈怀孝还没有说话,沈菲琪就不乐意了,“娘!我不要。”上辈子,临安县主骑射皆出色,可是背地里,还不是被人笑话。她不要! 苏清河招招手,“到娘这儿来!” 沈菲琪不乐意的小步挪过去,嘴撅着,能挂住油葫芦。 苏清河用眼神制止了沈怀孝的就要出口的话,问道,“日子是过给自己的,怕谁说什么不成。背后笑话人的,都是些没见识的,何必在意。”她揉揉闺女的脑袋,“第一,习武能强筋劲骨,娘盼着你康健。第二,习武在危险的时候能自保,娘盼着你平安。” 沈菲琪不由得想到了昨儿晚上的刺杀,其实娘是担心危险还不曾过去吧。虽然有爹爹护着,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与其寄希望于别人,还不如自己有本事。别人笑话怕什么,跟活着相比,算得了什么。 她点点头,低声道,“娘,我听你的。” 沈怀孝也以为苏清河被昨晚的阵仗吓住了,才道,“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我找几个会功夫的丫头给她就是了。何苦让她受那份罪。” 苏清河打发闺女去收拾炕桌,才低声对沈怀孝道,“不光是因为这个。这女儿家,身子康健尤其要紧,要不然挑媳妇为什么选些珠圆玉润的姑娘。女儿家,嫁了人,就要孕育子嗣。这女人生产,可不就是从鬼门关走一趟。更何况,我娘……贤妃……她生了双胞胎,我也一胎生了他们两。这要是闺女随了我们,想想都害怕。”她不由得想起生这两孩子的时候,足足疼了三天。剖腹产她能给别人做,但没人能给她做。何况没有现代的设备,成功率一半都不到的情况下,危险更大。 沈怀孝心里蓦地一疼,看看粉团团的姑娘,哪里舍得。 “我也没指着她学出什么来,只要多动动,健壮些就好。别跟那些娇小姐似得,动一动就气喘嘘嘘,我就知足了。”苏清河有些怅然。 “听你的!”沈怀孝点点头。他的女儿还不至于嫁不出去!只要孩子好,其他的,有他这个当爹的呢。 苏清河眼里就有了笑意。还好,这不是一个迂腐的听不进话的人。 沈菲琪没想到娘想的这么远,一时心里颇多的感慨。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她得感谢老天,让娘活着。只要娘活着,她就不会再遭遇那些苦难了吧。 沈飞麟拉了沈菲琪,不想让她这幅表情被爹娘看到。 苏清河把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更高兴了。儿子总算活过来了!三年,三年的守候,才让孩子接受这个世界。不再是以旁观者的心态冷眼相看了。真好! 沈怀孝把炉上的红枣茶给苏清河倒了一杯递过去,正好门外传来禀报声。 “进来吧!”沈怀孝的脸上的表情瞬间敛了起来,显出几分冷硬来。声音里也透着清冷。 他对苏清河点点头,才朝正堂走去。苏清河这时候才发现,正堂和次间之间放着一架花鸟屏风。虽不是什么好材质,但足够大,足有八扇。正好隔开人的视线。这是怕她在里屋闷得慌,要在外间的炕上养伤。又因为是女眷,怕被回事的随从冲撞了,才放置的吧。 这是一个细心的人!苏清河这样想。 沈大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主子坐在正堂的椅子上,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只有在听到屏风后的动静时,脸上才漏出几分柔和之色。 他不敢往过瞄,低头回道,“安郡王殿下打发人询问,他过来用午饭可还方便。” 沈怀孝朝屏风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沉吟。安郡王不会无端的要进内院,怕是有事。想到这兄妹两虽然见了面,但没说上几句话。只怕相互之间都有些牵挂吧。他点头道,“晌午吃羊肉锅子,殿下要是不嫌弃,就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这边沈大还没有反应,就听见里面一声糯糯的童音高兴的呼喊了一声。 沈怀孝脸上马上柔和了下来,嘴角也漏出了笑意。 沈大马上知道,这是家里的宝贝姑娘。看主子这样,是疼到骨子里了。他应了一声,下去传话。 沈怀孝转过屏风,看着闺女就笑,“这么爱吃锅子啊!” “哑婆做的料碗特别香!”沈菲琪吸溜了一声口水,面色有些囧。小孩的自制力实在有限。 “又不值当什么,想吃就让人给你做。”沈怀孝宠溺的抱了闺女,见苏清河不赞同的样子,就道,“又不是金贵东西,难道吃不起。其他方面不惯她,在吃喝上别委屈她。怕她吃肉不克化,涮了素菜也就是了。素菜锅做得好,也香。等以后,爹爹再给你找两个专做锅子的厨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后面的话是对沈菲琪说的。 苏清河看了闺女的笑脸,想了想,到底没拦着。“惯着吃,惯着喝,其他的可不能惯着!” 沈菲琪心里一松!上辈子她确实有两个厨子,专门伺候她。只是,后来,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回过头想想,跟这两个厨子,只怕也脱不了干系。这辈子,她总要查个清楚的。把他们弄进府里,她就掌握了先机。倘若换个人,不是原来的两个,人家安插了别的钉子,想查可就难多了。 沈飞麟看见沈菲琪眼里一闪而过的光,难免上心了几分。但到底有些安慰,这也算是长进了吧。 沈怀孝和苏清河说话,两人倒是没注意到。 “养成一个馋嘴的姑娘,可怎么得了。”苏清河指了指闺女,嗔道。 不待沈怀孝说什么,外面传来沈大的声音,“主子,殿下来了!” 沈怀孝放下闺女,亲自迎了过去。 “快里面请!”门一开,风就卷着雪花往里灌。 “今年的雪,下的是有些邪性。”安郡王带着白远连忙闪身进来,屋里的热气让他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白远上前给安郡王去了大氅,沈怀孝亲自捧了茶递过去。 第22章 兄妹 第二十二章兄妹 白远和沈大留在正堂听用。安郡王随着沈怀孝转过屏风。 苏清河作势要起来,安郡王忙拦了,“靠着吧!别多礼了。又不是外人。” 沈菲琪和沈飞麟在炕上给安郡王见了礼。安郡王眼里马上就有了笑意,“这天出不了门,把孩子闷在屋里,只怕得憋坏了。这宅子还是有些小!”后面的话是对沈怀孝说的。 苏清河不知道哪里小了,光这一个堂屋就四五十坪大。上辈子,她带两孩子,也不过住八十坪而已。更何况,这宅子前院后院,几十间屋舍,哪里小了!她往沈怀孝和两个孩子脸上一瞄,父子三人都一脸认同之色。 就见沈怀孝点点头,“是小了。不过凉州那边地方开阔,住的开。” 安郡王摇摇头,“只能说刚够住,当时怎么选了那么一处府邸,繁华是繁华了,但到底小些。两边住的严严实实的,想扩张院子都不成。我看还是住在我边上吧。那处是个花园子,按江南的样式建的。小桥流水,在西北可少见。那是一处活水呢。” 沈怀孝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安郡王,把这母子三人放在他眼皮底下,才是目的吧。这是不放心他呢,还是不放心沈家。或者,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在他的眼皮底下,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怕都逃不过这位的法眼。而自己手中,虽然握不住沈家的势力,但联系还是有的。看住他,就相当于掀开了沈家的冰山一角。 沈家!辅国公府! 沈怀孝闭了闭眼睛,不是他要做不肖子孙,而是他也有他要守护的。安郡王要的也不过是他的决断罢了。反正自己的媳妇是真正的公主,只有尚主的驸马,没有出嫁的公主。沈家……既然他在沈家没那么重要,那么,就这样吧。他睁开眼睛,神色间多了几分坦然,“那就听殿下的安排吧。” 安郡王这才漏出满意的笑意。沈家那点事,还轮不到他操心。他要敢擅自动作,被人理解为图谋不轨怎么办。他不会犯这样的蠢!他要的不过是沈怀孝的表态,在这母子三人和沈家之间,他要有一个决断才行。要不然,他宁愿冒着被父皇厌弃的风险,将妹妹和外甥接到自己身边。 苏清河暂时还不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但沈飞麟看向安郡王的眼神,却柔和了两分。别人不懂,但做过皇子的他还能不知道里面的意思吗。出身皇家,能有这份心肠,着实难得!难怪明启帝这么放心的把北边的军权放在他手里。看中的可不正是这一份赤子之心。 “就怕牵连哥哥。”苏清河如今看不透,但不意味着她不知道安郡王所表现出来的善意。既然相认的时机不对,这样的作为,肯定会让皇上不喜的。 安郡王看着苏清河。眼眶有些红,这一声哥哥,让他有些触动,“要是母妃知道……不知道该多高兴。” 苏清河神色一黯,那也是一个守候着孩子的母亲啊。“她……还好吗” “吃喝不愁吧!”安郡王的声音有些涩然,“除了不能见人,应该都好!我已经有十年没见过她了。” 苏清河心里一颤,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生生让母子三人生离死别二十年。“会好的!”苏清河的声音有些干涩,“就怕我的出现,让她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无碍!”安郡王的脸上带着几分厉色,“只要军权还在我的手上,谁都不敢轻易伸手。父皇他……未必就是真无情!”最后这句话像是在呢喃。但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别担心!”沈怀孝安慰苏清河,“皇上放心让殿下领兵,未尝不是看中了殿下的心性。要是殿下明知道你的存在,反而诸多顾忌,不敢相认,才会让皇上不安。如此这般正好,虽然可能生气殿下不知轻重,但反而会更安心。” 沈飞麟眼里的亮光一闪,这个爹可不光是一个宠溺孩子的父亲,他的见识,对人心的把握,足以支撑他在朝堂走的更远更高。 安郡王眼里的赞赏一闪而过。这让沈飞麟心里一动,这位舅舅可不是一般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所以,只要把这份优势放到最大,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皇上看中他的这份在皇家不合时宜的心性,他就不时的漏出来给他看。在皇宫,没有母亲护着,还能安然长大,如今更是手握军权。这样的人又怎么简单。皇家的人,都是带着一副面具的。 不过,沈飞麟也不是一个苛责的人。哪怕这份心里掺杂了别的东西,那也是难能可贵的。或者说,那也是他们母子正需要的。 枸杞羊肉汤在锅里翻滚着,沈怀孝盛了汤递给苏清河,“清汤的,先喝一碗暖一暖。” 安郡王给两个孩子舀汤,“这可是好东西的!多喝点无妨,正好补补。到凉州,那里的羊肉更好。” “这里离海比较近,海货还算有。到了西北,海货可不就更难得了。”沈菲琪眨着大眼睛,“想吃怎么办” “咱们琪儿爱吃海货啊!”安郡王夹了吸饱汤汁的冻豆腐给沈菲琪,笑道,“这有什么难得的,别人家,或许不易得。但在咱们家不算什么。” “快吃吧!”沈怀孝拿着小碗给苏清河夹菜,却看着闺女笑,“咱家就有海货铺子,要什么让他们给带回来就是了。不至于这么巴巴的惦记着。” 苏清河看了闺女一眼,这丫头打听海货铺子想做什么。 沈飞麟用手肘碰了沈菲琪一下,示意她适可而止。这丫头,,就那点道行还敢在两狐狸面前玩心眼。 沈菲琪笑笑,咽下剩下的话,笑嘻嘻的把脸埋在碗里。 沈飞麟白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就长了吃的心眼。”这算是替她收了尾巴。 孩子话,两人倒没多想。安郡王诧异的是,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知道地理位置,包括各地的产出。他不由问道,“难道教孩子看舆图了” 舆图这东西,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的。 沈怀孝面色平静的接过话头,“那倒没有,他娘给孩子启蒙用的是兵法。” 兵法所包含的可就广了,熟悉地理气候,也算是一项。 安郡王看了苏清河一眼,“这个想法好!不过,还是得给孩子配上嬷嬷,宫里的规矩严,父皇喜欢规矩又不失活泼,大方爽利的孩子。” 苏清河点点头,“哥哥看着安排吧。”王府出来的,总比沈家的强。 “以前伺候母妃的人,我一直都养着呢。”安郡王涮了几片白菜叶子,“分一半给你,你看着安排吧。”母妃进了冷宫,伺候的也只有三两个,其余的父皇都交到了他手里。还算忠心。 苏清河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手上没有可用的人。现买的人,再调、教也不能跟在宫里浸淫多年的人相比。京城是必须要回去的,在这之前,先看看这些人再说。实在不行,只当个闲人养着也就是了。 安郡王见苏清河没有拒绝,而是坦然的接受了,心里也松快了起来。他对沈怀孝挑明,“你们沈家的事,我没兴趣,也不会找死的自己去探深浅。所以,你也别多想。谁家嫁女儿都得有陪嫁,你只当是本王给自家妹子补的嫁妆吧。”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塞给苏清河,“拿着,这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心意!” 苏清河没有打开,顺势就收下了。沈怀孝摇摇头,“您多心了!我哪里会多想!” 安郡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吃完饭,安郡王起身离开,“以后来日方长,今儿我就不多呆了,你安心养伤。” 苏清河点头应是,让沈怀孝送他出门。 沈菲琪扑过去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将她唬了一跳。 苏清河一看,二十万两银票,两个五百亩的庄子,京城里五个铺子。确实有些多。 沈怀孝低头看了看,“收着吧!安郡王不缺银子。” “太多了!我不安呢。”苏清河只觉得手里的银子烧手。 沈怀孝张张嘴,话在嘴里转了几转,都没有说出口。她的出现,彻底补上了安郡王的短板。一旦洗清了贤妃身上残害亲子的罪名,她就还是皇上的妃子。甚至为了补偿,还会再升一升位分。而安郡王也该是亲王了。成为手握兵权的亲王,就有了跟其他几位皇子逐鹿的资格,甚至更有优势。 那个位置,太过诱人!他不信安郡王从没有起过那样的心思。 即便太子早定,但那又如何!皇上圣体康泰,以后的事情且说不准呢。历史上有几个太子能顺利登基的! 一旦安郡王搅合进去,只怕更热闹了。 他娶了安郡王的胞妹,而他的长姐嫁给了太子。 将来沈家该何去何从呢。他又该站在什么立场。他都不敢往深了想。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不敢向安郡王求助的原因。他怕这母子三人成为安郡王夺嫡之路的马前卒! 苏清河看了沈怀孝一眼,垂下眼帘。这里面的事情,她也能估摸出八分来。但那又如何,有用总比没用好。跟沈家比起来,她更愿意相信这个哥哥。对方是不是真心,她感觉的到。以她看来,对方至少有八成是真诚的。这就足够了!剩下的两分,也是人之常情。 只要她有用,不用对方说,她也会义无反顾的主动迎上去让对方利用。这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不付出些什么,怎么可能得到想要的呢。再说了,这个身份,不是想躲开就能躲开的。她注定跟安郡王绑在一条线上,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第23章 曾经 第二十三章曾经 京城,皇宫。 乾元殿里,人到中年的明启帝粟墨林歪在榻上,身上搭着狐皮的褥子,满脸的疲色遮不住浑身的威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复又闭上眼睛,问道,“老四现在到哪了” 老四,指的是四皇子,安郡王粟远冽。 榻边,背光的的地方,走出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白脸太监,微微躬着身,声音倒不尖利,“回陛下,按着日子算,四殿下应该已经到了。” “还是太莽撞,不计后果!”明启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都说老四最像朕,哼!朕瞧着,除了相貌,那性子,哪一点随了朕!” “怎的不像!像足了您年轻的时候,一样的侠义心肠。”这太监名叫福顺,打小就跟在明启帝身边。那时候,这位陛下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贵人所出的皇子。在他看来,皇上能走到今天,是捡了漏了。若不是先皇那一场病,实力足的诸位皇子一个个不安分的跳出来,且轮不到他呢。这也是运气不是。先帝选这么一位,不光是因为他实力弱,还因为这位陛下以忠厚老实示人。满朝谁不赞一声‘宽和厚道’!但只有他知道,这位的性子从来都算不上好。宽和厚道,不过是自保的手段。有这个名声在,不论哪个兄弟继位,都不会拿他开刀。只是没想到,最后,反倒是他捡了个大漏。 像他吗!明启帝摇摇头,他的忠厚是装出来的,而这个儿子,至少有五成是真的! 对于儿子放大这份忠厚仁义,他心里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有些安慰。要是不懂自保之道,他才该愁死了。他的儿子,不该是任人宰割的绵羊,应该是嗜血的狼。 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他曾经这样想。 可是等儿子们长大了,他突然理解了先帝当年的心情。这如狼的儿子,带给他这个父亲的,不是恭顺与忠诚,而是威胁! 狼群里,只能有一只头狼!年老的狼王会是什么下场呢! 明启帝不敢深想。 想到四儿子,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这性子,五分随了朕,五分随了……他娘。” 福顺身子躬得更低,想到那个女人,他没来由的一叹。 “但愿那孩子能躲过这一劫啊!”明启帝的声音像是在呢喃。 福顺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心里却明白,皇上说的孩子,是他当年护送出宫的小公主。那个孩子,出身显贵,但命运多舛,如今只能看天命了。他知道,皇上也难。 “去西寒宫看看吧!”明启帝掀了身上的狐皮褥子,站起身来,“悄悄的去!不用人跟着。”后面的话是对着隐在暗处的人说的。 福顺赶紧拿了大氅来,给明启帝穿好。暗卫已经把路上的闲人打发干净了。 西寒宫,偌大的宫殿群,只有偏殿里透出几点亮光出来。 “娘娘,晚了,该歇着了。”梅嬷嬷把烛火挑的更亮堂一些。 烛光下的女人,并不是绝色。她身姿挺拔,即使坐着,也能让人感觉出她的风骨。她的眉宇之间,没有半点深闺怨妇的哀愁,倒是满身的平和之气,让本来棱角有些分明的脸,显得柔和了起来。这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人! 此刻,她布衣木钗,而手里正缝制的衣物,却是难得的好料子。 梅嬷嬷鼻子一酸,这衣裳是给年轻的女子缝制的,淡青色的布料上,点点桃花,从花枝上飘下,裙摆繁花满地,迤逦多姿。她知道,娘娘这是给那个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小公主赶制明年要穿的春裳。二十年了,每年四箱子衣物,春夏秋冬,衣裳鞋袜,荷包汗巾,都是娘娘亲自动手做的。从巴掌大的小肚兜,到孩童的小裙子,到少女的马面裙,再到妇人的襦裙,甚至包括了妇人有孕时穿的衣裳,那是娘娘特意放大的,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西寒宫的库房里,有两个库房专房这些衣物的。 贤妃随虽幽禁,但封号还在。她还是贤妃! 她收了针线,“明儿再做一天,都成了。也该给冽儿做了!” “小殿下已经娶了王妃,自有王妃打理,您不用这么操心。”梅嬷嬷劝道。 “是啊!你不说我还真是忽略了。我也该给小孙孙们做几身才是。”贤妃的眼睛亮了起来。“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这事还真不少呢。” 梅嬷嬷没有说话,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娘娘也就只能靠这些来安慰自己了,还能说什么呢。她自己也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永远都不会穿在她挂念的人身上。可她依旧执着,没有了这点支撑,娘娘在这宫里,也就熬不下去了。她笑着点头,“娘娘的手艺越发的好了,小主子们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被推开。 明启帝从外面进来,贤妃没有抬头,坐在榻上没有动。 梅嬷嬷低头退了下去,顺手将门关上。 “我来了!”明启帝在这个女人面前,从没有自称过朕。 “我这里,除了你,别人也进不来啊!”贤妃的语气淡淡的,将给女儿做的春裳小心的叠起来。 明启帝看着简陋的屋子,有些无力,“正殿里哪里不合心意,我让人改了就是。何苦住在这里,戳我的心窝子。” “你挖了我的心肝,这会子倒装起了好人。”贤妃冷笑一声,嘴角牵起几分凉凉的笑意。 “玫儿!”明启帝唤了她的闺名,“当年……” “别提当年!”贤妃抬起头,眼里仿佛充斥着灼人的火焰。 当年,寺庙邂逅。他十五岁,她十三岁。他是不得皇上喜欢的皇子,她是文远侯府丧母的嫡女。他为父皇的无视黯然神伤,她为偏心庶出的父亲寒心满心凄凉。 他不知道她是高门不得宠的嫡女,她也不知道他是出身皇家的龙子。 两人同病相怜。 少年慕艾,他对她动心不易。总是不期然的偶遇,藏了多少少年人的心思。 只是,后来…… 如今,人已中年,再回头看看,已经想不明白,两人怎么会走到了今天。 长久的沉默,两人都没有丝毫的尴尬。 “那个孩子……她还活着。”明启帝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贤妃的手抖了起来。虽然她心里早有猜想,但二十年来,她没有问过,他也从来没有明确的说过。这是第一次! 她抬起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男子! 他老了!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英俊的青年了。 明启帝露出几分苦笑,二十年了,两人常常这样面对面,但她从没有看过他一眼。原来,她要的也不过是这么一句话。 他以为她是知道的!那是他们俩的女儿,他也曾期盼过她的到来。他怎么狠心的要了孩子的性命。 “我是不是老了。”明启帝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身上透着成熟的韵味,但真的一点都没有老。时光仿佛特别优待她。 是老了!眼角已经有皱纹了。这些年,他的心想必也很累吧。 “冽儿如今已经是安郡王了,我让他在西北戍边呢。做的还不错,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了。”明启帝不等贤妃说话,就说起了孩子的事,见贤妃听得认真,就道,“那孩子,也已经成亲了。驸马选的不错,也是大家出身,人品,相貌,家室,也配的上。婚后生了一对龙凤双胎,这点像你。听说小外孙长得跟我像极了。两孩子,都三岁了。” 这是报喜不报忧,不好的丝毫也没有提。 “都已经嫁人生子了吗!”贤妃的声音有些颤抖。 “冽儿已经去找了他妹子了!”明启帝拍了拍贤妃的手,“我会尽早安排,争取让他们早点回来。咱们的孩子,我不会让她吃亏的……”既然都知道了风声,那就只能加快脚步了。 他已经能预料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东宫。 书房里,满地狼藉。太子粟远凌额上青筋暴起,指着跪着的黑衣人,“孤从来不知道,你们除了孤,还能效忠于别人!” “属下该死!”黑衣人伏地扣头,“但来人手持东宫印信,属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东宫印信!”太子收起暴虐之色,“你没有看错吧。” “属下虽不才,但还不至于犯这样愚蠢的错误。”黑衣人心里真觉得冤死了。 “依你看,那母子三人,可能逃脱吗。”太子眯了眯眼睛,问道。 “她从来没失过手!”黑衣人低声回道。 太子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愚蠢的女人,竟敢假借他的名义调动暗卫。去刺杀这么这么一个要命的人! 他这边刚得了消息,自觉抓住了老大一系的把柄,可以将他拽下来。谁知道,自己的后院,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扯后腿的女人。以前看着还算聪明,没想到也是个蠢货! 门外传来太监平仁的禀报声,“殿下,太子妃殿下打发人来,请您去用夜宵。” “孤没空!”太子粟远凌冷声道,“今晚歇在兰漪殿。” 平仁暗叹一声,看来太子妃又惹恼殿下了。唉,要不是辅国公府正当用,这位太子妃娘娘,还真是不好说。比起兰漪殿的左侧妃,她可就真算得上不得殿下的喜欢了。 第24章 魔怔 第二十四章魔怔 沈怀玉摆弄着盘子里刚剪来的鲜花,玫瑰半开半合,散发着莹莹的香气,“到底不如牡丹富贵。” 瑶琴是打小伺候沈怀玉的,没有嫁人就自梳了起来,如今依旧跟着这位主子,做起了管事嬷嬷,她把一朵正红的玫瑰簪在太子妃的发髻上,“这都晚上了,自然是清新柔媚些才好。”这大冬天的,能有这么好的玫瑰,花房不知道费了多少心,那极品牡丹,岂是容易得的! 沈怀玉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她点头笑笑,“今晚趁机把那事跟太子爷禀报一声,擅自用印信的事,说到底,也是我的不是。” “以奴婢说,那个女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竟然威胁起您来了。”瑶琴的声音压得很低,“这事就不能纵着她。” “你说的没错!”沈怀玉冷笑一声,“这是最后一次了!” “只可惜那两个孩子,也是咱们沈家的血脉……”瑶琴叹了一声。 “怪只怪他们的母亲出身太上不得台面,只不过一个乡野郎中的女儿,就想进国公府第,简直痴人说梦。”沈怀玉不屑的道,“小弟要怨我,我也受了。要真是为两个不知道能不能养大的孩子,跟我这个姐姐生分了,那就只当没这个弟弟好了。反正国公府由大哥当家,还轮不到他说话。” “是!”瑶琴低头应是,心里却不由的泛起了寒意。 “也怪我这肚子不争气!”沈怀玉摸了摸肚子,“否则,当日也不会出那样的下策。如今小弟不回家,母亲对我也是有颇多怨言。” 瑶琴这次不敢多话,只安慰道,“夫人会体谅您的难处的。亲生母女,哪里就会真的生您的气的。” 沈怀玉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这四年,她母亲还真是从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如果沈怀孝不回转,那么,母女间的隔阂也就再难修复了。她嘴角牵起两分嘲讽的笑意,“说到底,母亲还是更看重名声,她生了我们三个,可哪个她都是不爱的!” 这话瑶琴更不敢接。这些主子们的*,越少知道,就越是会活的长久。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脚步声传来。瑶琴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再说下去,她真的就不用活了。 水晶穿的珠帘撩起,发出悦耳的碰撞之声。 布棋低头快步走了进来,“娘娘!”她匆忙向沈怀玉行礼,“刚才平仁让人传话,殿下今晚要歇在兰漪殿,就不过来了。” 沈怀玉一愣,这还是第一次被太子拒绝,她顿时满面通红,有些羞恼,“此话当真。” 布棋赶紧跪下,却不敢说当真的话,“或许是下面的人传话传差了,奴婢这就去请殿下。” 布棋站起身,快步往外走。 沈怀玉将梳妆台上放置的那盘花枝,全部撂下地上,“站住!还去干什么!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看你主子的笑话呢。这时候凑过去干什么,还没被羞辱够吗都是姓左的那个贱人!” 她狠狠的踩了落在地上的玫瑰,用脚拧了拧,“且等着吧!” 瑶琴和布棋暗暗的对视一眼,都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东宫,兰漪殿。 “殿下来了!”一粉妆丽人笑意盈盈的迎了过来,亲手解了粟远凌的披风,又把自己的手炉塞过去,“暖一暖,这一路过来,怪冷的。” 温声细语,关怀备至,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许久没见,满是思念。即便贵为太子,从不缺乏美人,但这样的心意也让他不能不受用,心不由的跟着软和了起来。“有丫头们呢,哪里用的着你动手。” “妾身闲着也是闲着。”说着,左侧妃亲自倒了茶,递了过去。 “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孤冷落了你。好几年没来瞧你似得。”粟远凌歪在暖炕上,人也慵懒了起来,对着美人调侃了道。 “在妾身心里,殿下每次走,都如同是出了远门。”她说完,红着脸漏出几分腼腆的笑意。 那每次来,岂不是都是远行归家。 送丈夫远行,自是一种千般的不舍。盼丈夫归来,又是万般的记挂。丈夫还家,该是万千的欢喜了。 这是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听的情话。 粟远凌拉了对方的手,相对凝眸。红烛摇曳,鸳鸯帐暖,多少温柔! 辅国公府。 高玲珑卸掉脸上的妆容,转身倚在靠枕上,问道,“慧姐儿可睡下了” 李嬷嬷四十来岁,是高玲珑的奶嬷嬷。她看着自家奶大的姑娘,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倒是漏出几分笑意来,“姐儿嚷着要吃蟹粉糕,这东西寒凉,老奴哪里敢给小祖宗吃,好容易才哄睡了去。您放心吧” “这个小孽障!”嘴里这么说着,眼里却满满都是慈爱。 “不早了,小姐也歇了吧。”李嬷嬷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小姐。 “也不知道咱们这位姑奶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高玲珑的语气透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李嬷嬷知道自家小姐嘴里的这位姑奶奶,指的是沈家的大小姐,如今的太子妃沈怀孝。她含糊的应了一声,“既然答应了主子,她没道理不办好。” 高玲珑点点头,看着烛火,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李嬷嬷对于这位主子的想法,其实很是不能理解。也是极其不赞同的。 良国公府和辅国公府相互对峙,已有百年有余。她身为良国公府的小姐,嫁进沈家又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还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 如今,在这府里,谁把自家的小姐当成真正的主子了。 有多苦,有多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嬷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这么做!”高玲珑的脸上漏出几分奇怪的笑意,“他们算计我,以为我就甘愿被他们算计,就这么甘愿牺牲自己。毁了我的清白,就想让我为他们所用,做梦!”她的声音透着蚀骨的恨意,“我心里早就有人了,我要成为他的妻子,谁也不能喝跟我分享!” “慧姐儿只能是我跟爷的掌上明珠!”高玲珑看着李嬷嬷,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嬷嬷知道,主子这又魔怔了,她哄劝道,“当然!慧姐儿当然是小姐和姑爷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宝贝女儿。” 高玲珑这才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几分羞赧来,“爷还没见过姐儿,看见她,一定会欢喜的。” 李嬷嬷知道,主子不是真的疯了。她只是想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但是,一旦有人要搅扰了她的美梦,她会是个理智到近乎疯狂的人。 面对这样的主子,她往往也会不寒而栗。 辽东卫所。 苏清河有几分尴尬。 沈菲琪噘着嘴,“怎么能让爹爹一个人住外面,里面的炕又不是睡不下。让爹爹进来睡。”她小小的身子,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只穿了中衣,坐在被窝里看着苏清河,气鼓鼓的质问。 沈飞麟白了沈菲琪一眼,他跟沈菲琪不一样,沈菲琪对爹的感情最是深厚,也许跟她上辈子的经历有关。可他,对娘的感情更厚重,愿意尊重她的选择。 这夫妻俩之间,明显有些问题没有解决,所以才相互回避。 苏清河看着闺女,满眼都是无奈,她轻声道,“娘和爹爹身上都有伤,你们睡觉不老实,挤在一处,碰到伤口就麻烦了。乖,赶紧睡吧。” 沈菲琪眼里的亮光一闪,“娘的身上有伤,半夜我要喝水,要撒尿怎么办。让爹爹陪着,半夜也有人支应。再说了,没有爹爹守着,我害怕!”说着,眼圈一红,吸吸鼻子,眼泪就要下来。 沈怀孝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他掀开帘子进来,“乖啊!你睡吧,爹爹守着你。” “爹爹也睡!”沈菲琪向旁边挪了挪,“真的一点都不挤,住得下!”说着,她期盼的看着苏清河。重来一次,好容易有爹有娘,她可容不得任何人拆散他们。尤其是京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女人。要是让那个女人再算计到爹爹,她就白活了。她也看出来了,娘可不是一般人,只要娘对爹爹上心,谁也休想再算计到爹。她暗自握拳,就是捆,也要把爹娘捆在一块。 沈怀孝偷偷瞥了苏清河一眼,见她没有说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哄着闺女,“爹爹占得地方多,睡不下。爹爹就在外面的炕上,你要什么就叫爹爹,爹爹听得见。” 爹啊!你这个蠢蛋!我这正给你制造机会呢。你怎么就不懂顺杆爬的道理呢。 沈菲琪无奈,祭出杀手锏,咧着嘴哭嚷,“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苏清河:“……”闺女,你实际年龄可不小了,这样闹真的好吗! 沈飞麟:“……”真亏你能放得下你那张老脸,不服不行。 沈怀孝:“……”闺女,你爹不傻!可男女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中间隔着你们俩,我就是想跟你娘说说知心话,实践一下什么叫做‘床头吵架床尾和’,那也不方便不是。 沈菲琪:“……”你们这么诡异的盯着人家看,人家还怎么哭得下去。 第25章 猜测 第二十五章猜测 漫天的风雪,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但卫所里沈家的院子,积雪清理的最是干净。连整条巷子,都被卫所的指挥使派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清扫。 如今卫所谁不知道,沈百户回来了。人家跟皇子王爷亲近着呢,没看见指挥使亲自去请了好几次,人家王爷也不挪动地方。这说明什么,说明沈百户绝对算得上安郡王的亲信。在这鸟不拉屎的边陲之地,出现了这么一条金大腿,大家伙还不得抢破了头的钻营。王爷够不上,这沈百户好歹是曾经的同僚不是。 所以,来沈家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内院不能待客,一进的院子给安郡王了。好在大门的两侧都有门房,马六马文叔侄住在一侧,另一侧是个杂物房。好在足够宽大,整理收拾了一番,临时充作沈怀孝的客厅在用。 石榴冲了两杯蜜水,递给两个孩子,对苏清河抱怨道,“这些人平日里对咱们没怎么照看,这会子倒是巴巴的贴上来。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鱼龙混杂的,乱的很!” 苏清河总觉着石榴的话说的颇有深意,什么叫做鱼龙混杂!卫所的人员成分其实十分简单,都是一些军户。能巴上来,还能让沈怀孝客气相待,至少这些人在卫所中有一定的地位。 怎么能说是鱼龙混杂呢! 她是想说,这些人里面混了一些心思不纯的人,甚至是敌人。 苏清河眉梢挑了挑,这丫头对安郡王倒是不提防,也从来没说过半句别的话来。怎么偏偏盯着沈怀孝不放呢。 再说安郡王和沈怀孝都知道她对于石榴的身份是心存疑惑的,但两人都像是失忆了一般,不曾提起过分毫。这又是为什么! 石榴的身份一定有让他们忌讳的地方。 能感觉到忌讳,知道了这一点,就证明两人对于石榴的身份背景心里是有数的。既然明明知道,偏偏装作不知道,心里存着忌讳,却反而要留在身边。这就很有意思了。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朝石榴笑笑,“那你就把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一记下就是。将来咱们也好甄别。” 石榴犹豫了一瞬,瞥了眼苏清河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异色,才点头应下了,“这些人上门没有空手的,奴婢想着是不是设一个人情来往的账本,好做到心中有数,将来也好查看啊。” 苏清河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咱不能让人家说咱们不知礼数。就算离了这里,不准哪天就又遇上了。到时候对不上号,就该得罪人了。你这个想法很好。这两年,咱们闭门不出,也没有人情往来,还真把这事给疏忽了。你能及时的提醒我,可见你是用了心了。以后还得这样,我想不到的,你想到了,就要说出来。”她拉了石榴的手,“咱两是伴着长大的,我身边也就是你可信了。那天晚上,这两孩子让你受了委屈。我这里像你陪个不是。” “主子!万万使不得!”石榴有些手足无措,“那晚的情况,小主们的做法才是对的。您这样说,奴婢万不敢当。何况小主们手下留情,奴婢并无大碍。” 苏清河点点头,“你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心里疼他们,所以不计较。人心都是偏的,你心里偏着他们,我能不知道吗。”她看了一眼认真描红的俩孩子,“如今家里的事情,我且顾不上呢,你多盯着点。” 石榴笑着应了,这才退了出去。 苏清河看着石榴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幽暗的光。 这个石榴,虽然不会对她和孩子构成威胁,但是却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沈怀孝。 这种感觉,让苏清河心里高兴不起来。明知道是颗钉子,还得不得不用。万事都放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没有丝毫*,从内心来说,别扭极了。 沈菲琪和沈飞麟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无奈。 *************************** 前门客厅,沈怀孝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靠了靠,问道,“人都送走了吗!” 沈大把火盆往主子跟前挪了挪,才道,“送走了!这帮子人,可真能嘚啵,亲热的好似跟主子有多深的交情似得。” “人之常情罢了!”沈怀孝摇摇头,“但凡有点办法的,也不会提着礼腆着脸来拉关系。谁没点难处呢。只要人品过得去,有几分能耐的,能拉一把算一把吧。”他看了看炕上的堆着的礼物,感慨道,“大家的日子其实都清苦的很,置办这些东西,怕是把老本都贴进来来。在咱们眼里,这东西家里的下人都不见得用,对人家来说,可能已经是倾尽所有了。回礼的事,你得用心。实用一点,别整的花里胡哨的。” 沈大呵呵一笑,“夫人已经吩咐了。每家每户一匹棉布,一斤点心,一斤茶叶,五两银子。” 四样礼,还带着银封。这是很体面的。显得尊重,又把各家的难处照顾到了。 毕竟送来的礼,没有哪家超过五两的。百十两银子的事,换得了一个好名声,这是极划算的买卖呢。 沈怀孝一愣,内宅有人打理,他确实省心不少。他笑了笑,“既然夫人办了,你就省心了。” 沈大咧嘴一笑,这个夫人,比他想象中的好上许多。 沈三进来,瞥了一眼沈大,沈大马上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转身出去了。 “怎么出来呢!”白远从门外进来,看见沈大,打了一声招呼。 沈大呵呵一笑,也不问白远出门干什么了,只是道,“屋里来了不少人,才送走。这会子里面的气味,简直了。我出来透透气!”说着,拿了放在角落的扫帚,将风刮到台阶上的雪往下扫了扫。 白远眼神闪了闪,也不深究他这些话的真假,边往前走,边用手点了点沈大,“你们主子还在里面呢,你就敢嫌弃气味不好。你真成!”说着,还竖了竖大拇指。 沈大无所谓的一笑,目送白远绕过照壁。 ********************** 白远进了堂屋,安郡王正在堂屋坐着喝茶看书。 “听见你回来了!”安郡王眼也不抬,拿着书又翻了一页,“跟沈大磨什么牙呢。” 白远低声道,“属下刚进大门,看见沈三进去了,紧接着沈大就出来了。” 安郡王‘唔’了一声,就没再言语。沈三进去,沈大出来,明显就是沈三有事禀报,沈大出来是守门望风的。这是私下里有话说啊。 白远知道主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多话,静静的守在一边。 *********************** 沈三听见了沈大和白远的说话声,直到外面安静下来,他才回道,“咱们留下的人,已经甄别过了。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只有谭三海,可如今也死无对证了。咱们的消息是怎么泄出去的,恐怕还得从石榴身上下功夫。” 沈怀孝摇摇头,“这个石榴,动不得!” 沈三皱眉道,“主子可是在顾忌夫人!这倒不必要,夫人对石榴,恐怕也没有多少信任。” 沈怀孝摇摇头,“不是夫人的问题,是这个石榴的来头……,我有些拿不准。暂时不想动她。”他想起了安郡王的诡异态度,连他都装作若无其事,那么石榴的来历大致就有了方向。能让安郡王有所顾忌的人,整个天下,也就那么几个。况且,安郡王敢让石榴留在苏清河身边,就证明对苏清河是无害的。那么她的来历已经非常明确了。对苏清河没有坏心,又能让安郡王顾忌,还能有谁呢。 石榴跟在苏清河身边好几年了。这步棋其实早早已经布置在棋盘上,只是没人发觉罢了。 沈三见沈怀孝一脸沉思,就道,“石榴这丫头,对咱们的人确实格外关注。连每天拜访的人,也都登记造册了。” “哦!”沈怀孝低头一笑,“她要记,就让她记。他想知道什么,就想办法把能告诉她的透给她。盯着她,看她是怎么传信的,都传给了谁。不要打草惊蛇。把人记下来就是了。” 沈三点点头,“遵命!” 沈怀孝摆摆手,他才退了下去。 沈大进来的时候,见主子将窗户开了一小扇,正透气呢。 “碰见白远了!”沈怀孝喝了口茶,问道。 “是!”沈大点头,“属下刚出门,就碰上他进门。” 沈怀孝点点头,也有些无奈。彼此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就这一点不好,谁也不能说点私话。他放下茶杯,“走,陪殿下说说话去。” 沈大拿了披风,给主子披上。 安郡王看到沈怀孝进来,一点也不吃惊,“茶刚泡上,快来尝尝。”炕桌对面放着茶杯,一副正等着他的样子。显然,这是知道他要来的。 沈怀孝也不以为意,解了披风,吩咐沈大,“去内院厨房,拿盘子点心过来。”说完就对安郡王道,“孩子他娘让厨下做了松软的点心,我吃着还算可口。” 第26章 棋子 第二十六章棋子 点心松松软软,透着一股子香甜的奶味。配着茶吃正好,一点也不腻。 “这是给两个孩子准备的吧。”安郡王三两口尝了一块,端起了茶盏。 “边陲之地,不比京城繁华。也只能想点办法给孩子甜甜嘴。”沈怀孝叹了一口气,“到底委屈了他们。” “小时候吃点苦头,对他们有好处。这两孩子,就比别人家的看着聪明。好好养着,父皇看见了也欢喜。”安郡王颇有深意的道。 沈怀孝心里明白,安郡王的意思,只怕是说皇上为了补偿,至少会给儿子一个不低的爵位。那国公府,既然他沾不上,也很不必失落。人这一辈子拼死拼活,可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吗儿子有爵位,还有什么可失落的。 他点点头,接受这份善意的提醒,“麟儿那小子,年纪不大,主意不小。不好管束呢。” “小子嘛,皮点好。”安郡王应了一声,拿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完全是一副闲谈的架势。 沈怀孝沉吟了一瞬,主动道,“我这边已经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要想把事查明白,就得往深了查……” 言下之意,就是怕这深水中藏着什么不能动的大鱼。一旦牵扯进来,不好善后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天下太平了!”安郡王没接沈怀孝的话,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沈怀孝就知道了安郡王的意思。这是不主张自己查下去。 安郡王笑笑,看着沈怀孝道,“有些事情,心里既然已经猜到了,那就根本不需要查下去。证据什么的,都是扯淡。凶手就在那,跑不了。但那又能如何呢一样的动不了,投鼠忌器啊!” 沈怀孝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安郡王给沈怀孝倒了茶,轻声道,“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棋子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 沈怀孝明白,安郡王的话是说,他们这些人早就被皇上摆在棋盘上了。什么时候该有什么动作,那得看皇上的眼色行事。谁敢擅动,谁就要有被替换的准备。棋子就要有身为棋子的自觉。 沈怀孝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您说的是!”他沉默了半晌,才又问道,“殿下也甘心做一个棋子吗” “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对自己有利的话,适时的当一枚乖乖的受人摆布的棋子,又有何不可呢!”安郡王轻笑一声,道。 沈怀孝眉梢一挑,心里不由的想起了这么一句话,‘能大能小是条龙,只大不小是条虫。’ 能屈能伸,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他点点头,“殿下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明白人。”安郡王把点心碟子往前推了推,打住话题,道,“趁着新鲜,赶紧吃。这点心,就吃这么一股子松软劲。” 沈怀孝顺势拿起一块,“再吃两块就收了吧。晚上炖鱼,农家的做法,味道也很独特。” “这天,能弄到鲜鱼也是难得。”安郡王感兴趣的递过话头。 “别人送的礼,两篓子鲜鱼,个顶个的肥大。凿冰捞的,也就吃个新鲜。”沈怀孝接过话头,两人说起了闲话。 *********************** 哑婆一边处理着手里的鱼,一边盯着大丫烧火,“把柴架上就成了。坐在灶前,也不冷。你顺手把葱姜蒜都收拾出来。” 大丫笑着应了一声,“娘!这老些鱼,得二三两银子吧。” “差不多!”哑婆笑道,“这天寒地冻的,搁在往年,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谁冒险弄这个啊!这可是要命的买卖。” “主家老爷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了。这老些东西,都是人家送的。”大丫眼里有些艳羡。她低声道,“听说这次是接夫人和哥儿姐儿走的。娘,你说,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她这几天也在想这个问题。主家临走,少不得打赏一番。有了银钱,屋子能翻修,还能置办个小铺面。可这孤儿寡母的,没有人护着,手里即便有啥,也长久不了。不过是耗子给猫攒食。可要跟着主子,少不得要卖身为奴了,让后代子孙为奴为婢,她下不了这个决心啊。 大丫用筷子的一端,刮着生姜上面的表皮。灶糖的火映在少女的脸上,明明灭灭,就见她抿着嘴,看了哑婆一眼,“主家住的可是王爷。那才是真正的贵人。娘,以我看,咱跟着主子走吧。要不是主子慈悲,就这两天的天气,我跟弟弟非得冻死在咱家炕上不可。马文昨儿还说,咱家的房子塌了一角。这雪这么邪性,可见那两间草房是扛不住了。就是翻修,今年也不成啊,地都冻实在了。主家这一走,咱住哪啊!何况,我跟弟弟,就从来没吃的这么饱过。能吃饱喝好,不受寒不挨冻,就是好日子了。啥奴不奴的,活下去最要紧。做奴才的未尝不体面。” 壮哥从外面进来,笑嘻嘻的凑到灶糖口烤火,“姐姐说什么呢。” “你干什么去了。外面怪冷的。”大丫把位置让给壮哥,道,“别净淘气。家里住着贵人,别冲撞了。” “没有!”壮哥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金元宝,“娘,你瞧。” 哑婆唬了一跳,面色大变,“哪来的!”这可是一两金子,相当于十两银子,够买她们娘三个的。 “贵人赏的!”壮哥有些自得,“今儿我陪着哥儿姐儿在外面溜冰玩,贵人夸我伺候的好,赏了金子下来。” 大丫看了哑婆一眼,“娘!该下决心了。” 哑婆咬咬牙,“先做饭,晚上我去求求夫人。跟着主家,好歹能庇护你们长大。” 大丫应了一声,回过头拿了壮哥手里的金元宝,贴身收了起来,“姐收着,将来给你娶媳妇用。” **************************** 堂屋里,苏清河起身,将两个孩子沾着雪的外衣都给扒了,将两人塞到被子里,“这么个天,冰天雪地的去溜冰,这不是作病吗!都是你爹惯得你。”说着,指挥石榴,“这些脏衣服不忙收拾,先倒两碗滚热的姜汤来,去去寒。” 石榴笑着应了,“孩子嘛,多动动也没事。”在外面野的孩子多了去了,穷人家的孩子养的不那么讲究,反倒夭折的少,健壮的多。 沈菲琪嘻嘻笑,“再过几天就得走,在路上可没家里暖和。先适应适应呗。” 沈飞麟纯粹是想出去看看,来了三年,对外面的世界还一无所知。如今既然想好好的生活,就得赶紧融入环境才成。 这才有了两人跟卫所里的孩子溜冰的事。 苏清河给两人把了脉,确定无碍,才稍稍放了点心,看着他们喝了姜汤,又捂在热炕上,才道,“路上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冻着谁,也不会让你们冻着。” 前两天,她就让马六找人改造自家的马车了。哪里就舍得他们在路上受苦。 沈怀孝从外面进来,笑道,“可是玩野了。受凉了不曾!”他脱了大氅,站在火炉边去去身上的寒气,才绕过屏风,靠近孩子。 “还好!”苏清河瞪了两个孩子一眼,问道,“这雪今儿算是小下来了。各人身上的伤,也都愈合的差不多了。没说什么时候走吗!家里这一摊子怎么安置。” “没什么要收拾的,舍不得宅子的话,让人隔三差五的照看照看也就行了。缺什么,到凉州再置办。”沈怀孝看着两个缩在被子里的小脑瓜子,声音不由的轻柔了起来。 破家值万贯!想必这个人是不懂这个道理了。不过千里迢迢的,是能省就省的好。她也没反对,“只把日常用的都带走就是了。”反正衣服也没多少,加上两个孩子的,三五个箱子就装下了。 沈怀孝点点头,“凉州虽然也地处边陲,但那里的气候条件比这里更严酷一些。风沙极大,而且异族人多。不过好在还算繁华,来往商旅不绝,南货北货,没有买不到的。那里民风也较为开放,常有女子在外走动。你想出去走走看看,也很方便。” 苏清河摇摇头,“只要安全,哪里都好。”至于逛街的事,还是免了。顶着这么一张脸,出去了也是徒惹是非。 “娘,咱们带谁去,能带大丫她们吗”沈菲琪仰起脑袋,问了一句。身边没有可用的人,可不行。 “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了,你别操心。”苏清河拍了女儿一下,让她安静的捂着。 “我瞧着哑婆伺候的还行,她家的姑娘小子,暂时跟着琪儿和麟儿也成。到了新地方,有熟悉的人在,免得他们不适应。”沈怀孝跟苏清河商量,“看能不能买下来,要是伺候的好了,过上十几年,二十年的,放他们出去就成了。” 苏清河点点头,“我抽空跟哑婆谈谈再定。”路上没个人打理饭食,确实不行。石榴干可不了厨房的活计。 沈怀孝看了看苏清河,见她面色虽红润,近看却显出几分憔悴来,就知道这是身体还没养好的症状,“你的身体能扛得住吗” 苏清河一笑,“一路都坐在马车上,没什么大碍。” 沈怀孝叹了一声,两人虽时夫妻,但中间始终像是隔了一层什么。如今暂且顾不上这些,到了凉州,可得好好谈谈了。 第27章 信息 第二十七章信息 启程的日子,比想象中的快了许多。当马车缓缓的启动,苏清河多少有些不舍。车窗封的严严实实,怕进了风冻着孩子。苏清河连从缝隙里回望一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也不能。耳中听着众人跟安郡王和沈怀孝道别的声音,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 往凉州去,没有按照安郡王和沈怀孝来时的路返回,而是先往南走,再往西走。这样大半的路程都没有想象中的寒冷。一路上安郡王的没有刻意隐瞒身份,住的也是驿站。虽然不比家里舒服,但也热汤热饭,比想象中的好了许多。 苏清河没有露面,一直带着围帽。这张脸还是不要四处招摇的好。 沈菲琪和沈飞麟满心的好奇,暖和的时候,也愿意被护卫抱着,骑在马上看两边的风景。 京城,东宫。 “没成吗!”太子起身,问了一眼眼前的黑衣人。 “梅香回来了!没成。而且身上所中之毒也还没有解开。”黑衣人答道。 “没成就好!”太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心中疑惑,“就她一个人回来了” “是!其余人全都折损了。她也是被别人所救,才侥幸逃脱出来。”黑衣人想想梅香发僵的身体,打了个寒颤。 “被谁所救!”太子面色一变,厉声责问。 “属下不知!”黑衣人身子俯的更低,“那人引着我们发现了梅香,然后不知所踪。应该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简直是猪脑子! 太子面色铁青,“你们存在的意义就是黑暗中行事,如今被人摸到了老巢,在别人眼里,你们没有丝毫的秘密可言。而孤的统领却说什么没有恶意!”他一脚踹在了黑衣人身上,“挖出你们,就等于挖出了孤的隐秘,等于抓住了孤的把柄。而你,我的大统领,你至今毫无所觉。你想用你的愚蠢,证明孤识人不明吗!” “属下该死!”黑衣人冷汗淋漓。 “你是该死!”太子在房里焦躁的来回徘徊,“不过在死之前,给孤把对方找出来!要不惜一切代价!”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见太子摆摆手,他才胆战心惊的退了出去。 直到黑衣人走远,太子才掀翻了案几,“这群蠢材!” 平仁低头进来,看见这么一副状况,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招了两个小太监将屋里打扫干净了。他斟了茶递过去,“主子息怒,别为了奴才们气坏身子。” 太子看了一眼平仁,“也就你最乖觉!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来,什么时候该缩回去。” 平仁讪笑两声,他要没这份眼力见,能在这位主子跟前伺候这么些年吗。 没点趋利避害的本事,在这宫里早被啃成渣滓了,更别说出人头地。 他小心的觑了主子的脸色,才道,“奴才就是觉得,不管啥时候,都不能碍了主子的眼啊!” “这话说的很是呢!!”太子抿了口茶,眼神有些莫测了起来,“只是这个世上,到底是碍眼的人多了一些!” 平仁马上又缩了回去,他知道,主子说的这些碍眼的人,绝不是他们这些个奴才,他们还不够格。他闭紧嘴巴,屏蔽听觉,这些话,还是少听为妙。知道的越少,活的才越长久。 ************************* 诚亲王府。 大皇子粟远淞,是明启帝的长子。人称‘大千岁’,被封为诚亲王。他的母亲为黄贵妃。 黄贵妃的父亲黄斌,乃是两朝元老重臣,位列宰相之位,可谓是位高权重。 而这位大皇子成年后,娶了黄家的女儿,黄斌的孙女,他的亲表妹黄莺儿为正妃,使他跟黄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了起来。 黄家既是母族,又是妻族。这样的关系,就如同绑在一架战车上,足以相互信任。 此刻粟远淞靠在软枕上,诚王妃黄莺儿坐在他身边,轻轻的给他揉了揉额头。 “歇着吧!”诚亲王拉下王妃的手,“这些事,让丫头们来。” “闲着也是闲着,无碍。”诚王妃轻声道,“表哥,难道真的不动手了,由着老四……” 诚亲王摆摆手,制止了王妃的话。他心里不由的升起了几分不悦。老四再怎么着,那也是天家的子孙。就算他们之间人脑打成狗脑,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这黄家的心大了!连皇子王爷也能不放在眼里了。这让他心里有些无奈,他需要黄家势力的支持,但未尝不忌惮这样的势力。 况且,这黄家,可是先皇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是皇上心中的刺。 说到底,黄家的势力像是一把双刃剑,最终伤到的是谁,还说不准。这些道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但那又能如何,当他从母妃肚子里爬出的那一刻,他身上就贴上了宰相一党的标签。 他制止了王妃的话,“有些事,能做不能说。老四敢这么大张旗鼓,就是不怕人知道,也把自己放在了大家的视线之下,这时候,谁动手都是找死。” “但他手里的兵权太可怕!”诚王妃不无忧虑的道,“他跟太子可比跟咱们近多了。” “呵呵!”诚亲王嘲讽的一笑,“跟太子亲近!别逗了!”他说着,就不由的笑了起来。 诚王妃推了对方一把,“笑什么!这贤妃和元后可是亲姐妹,有着共同的母家。在你们这些兄弟中,谁也近不过太子跟安郡王。” 诚亲王坐起身,拍了拍王妃的肩膀,“我的好王妃啊!你还真是天真的可以。” 天真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这种天真和无知企图染指权利。在诚亲王看来,这完全是作死。“你啊!还是在府里好好看着珍姐儿跟宝姐儿吧。别瞎搀和,这里面的事,你弄不懂的。”他成亲好几年了,膝下只有这两个宝贝闺女。 说完,就翘着嘴角笑了起来。在老四心里,恐怕最恨的就是那位太子殿下了! 亲近!也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是为了骗人还是骗鬼。 想到这些,诚亲王的心情就无端的好了起来。老四没偏着他,但更无亲近太子的可能。他看似输了,但对方也没赢。 平手罢了。 皇宫,坤宁宫。 如今住在坤宁宫的这位皇后,是明启帝的继后。出身良国公府高家。 入宫后,生下皇六子粟远凜。继后所出之子,那也是嫡子。被封为荣亲王。 此刻他正坐在坤宁宫,不满的抱怨,“没能截杀成功,还真是让人觉得窝囊。老四的命还真硬!这会子又大摇大摆的巡边返回,竟敢让下属带着女眷走,真是猖狂!老大的手艺也不行,两下里配合,也没能成!” “早说过了!别轻举妄动!”皇后看着儿子,有些无奈,“如今,你该把视线放在东宫,盯着老四做什么。只要他还是太子,你再多的谋划都是空的。” 荣亲王拿了案几上的果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没错,只有先把东宫拉下来,才能把那张椅子空下来,他才有坐上去的机会。毕竟,除了东宫,只有他是嫡子。 “母后,您确定老四不会站在太子身后!”荣亲王又问了一次。 皇后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他不仅不会站在太子身后,必要的时候,还会在暗地里踩上东宫几脚。” 荣亲王眉头一皱,“这是为了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皇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怅然之色来。 ********************************* 苏清河靠在马车里,听着沈怀孝说着京城的事。 “这么说来,太子早早占了名分,诚亲王占了皇长子,荣亲王也是有皇后为助力的嫡子。”她闭上眼睛,“还真是每个人都有依仗啊!” 连最没有背景的安郡王,都因为手握兵权,成为另一方势力。 沈飞麟也陷入了沉思。这些人看似都有依仗,其实不然。 太子虽占着名分,可在成年之前,都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的。他有多少势力,也都是在皇上的默许下得来的。他在皇上眼里,几乎是透明的。直到娶了太子妃,他才得了辅国公府沈家的势力。可如今,母亲和父亲的结合,让沈家在未来的选择多了起来。 他觉得,对于这些,皇上恐怕都是心知肚明,更可能在暗处推波助澜。如此一来,太子所依仗的沈家对太子,也就不那么坚定起来。或者,干脆将沈家一分为二,毕竟父亲是沈家的嫡亲子孙。不论哪一点达成,都将分化,削弱太子的势力。 而大皇子诚亲王,他背后的丞相府,更不值得一提。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君主不是傀儡,那么这个丞相府就不是威胁。更何况,这位丞相是先皇亲信。皇上留着他,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都不会任其壮大。 六皇子,是继后一脉。也就是依靠良国公府的势力。而良国公府和辅国公府之间的对峙,没有人比皇上更清楚。不要说两者本就有矛盾,即便没有矛盾,皇上也会挑拨出矛盾。相互越是对立,才越是能更好的掣肘对方。那么,六皇子的存在,就是为了钳制太子。一旦太子倒下,打破平衡,六皇子也就翻不起浪花。 由此可见,两大国公府的对立,是皇权所需要的。那么,沈家给父亲娶了那么一位良国公府的女子,实在是走了一步臭棋。别说母亲是真公主,即便真是民女,沈家府里那位,也占不到便宜!说到底,不过是不合时宜。 在六皇子成年之前,靠大皇子掣肘太子。在六皇子成年之后,就由六皇子来接替大皇子,继续掣肘太子。那么大皇子,也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这才是皇上的打算吧! 而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母亲又该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是□□,还是马前卒! 沈飞麟不由的打了个寒颤!皇家的事,可都是要命的事。 第28章 舅父 第二十八章舅父 苏清河目送沈怀孝下了马车,才揉了揉儿子的头,“别琢磨了!”她把小被子给两个孩子紧了紧,“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多了也没用啊!“沈飞麟勉强的笑笑,再来一次,还是和皇家扯上了关系。进了在皇家,手上想要干净是不能了。他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有些事,他得好好想想了。 苏清河看着被车辆摇晃的昏昏欲睡的闺女,微微叹一口气。即便前路再难走,也得闯出条生路来!不为自己,也得为两个孩子。 安郡王骑在马上,问赶来的沈怀孝,“都说了吗!” 沈怀孝点点头,颇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安郡王,“说了!她悟性极高。没用在下解释,就明白了里面的厉害关系。” 安郡王一愣,嘴角挑起笑意,“到底的皇家的种,总是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沈怀孝叹了一口气,“聪明人都是劳碌命。” 安郡王哈哈一笑,“你啊!想多了。你得这么想,笨蛋在皇家是玩不转的。她这样,正好!当公主也得带着脑子啊!谁还能护着谁一辈子不成。” 沈怀孝一时哑然。别说皇家,即便在国公府,不也一样。 安郡王转移话题,“我已经让人把南苑给收拾出来了,直接就去南苑住吧。” 南苑,就是紧靠着郡王府的花园子。 “都说南苑是西北第一苑,是我们沾了殿下的光了。”沈怀孝客气的道。 “那倒不至于,跟江南和京城是不能比的。”安郡王摇摇头,“先这么凑合的住吧。不能委屈了两个孩子啊!”他看了沈怀孝一眼,笑道,“你别说,本王虽然不喜欢你们沈家人,但这两孩子,本王还真是喜欢到心坎里了。” 沈怀孝一噎,这话让他怎么接。 白远咳嗽了一声,笑道,“园子里地方大,也省的两个小主子闷在屋里。”他这话倒是替沈怀孝解了围。 沈怀孝这才感激的笑笑,“那就多谢了。这两个小祖宗在屋里净想着淘气。” 安郡王摆摆手,“也别老拘着孩子。管的过了,就失了灵气了。” 沈怀孝点点头,“您说的是!”心里有些无奈,轻不得重不得,还让人怎么管教孩子。他不欲多说,拱手道,“在下还是去车上看看,伺候这两个小的,也不是轻省事。他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安郡王点点头,“去吧!” 白远看着走远的沈怀孝,低声对安郡王道,“主子,您这么说话,沈将军只怕心里不得劲呢。你又是何苦!” “本王心里自有打算!要是这些话他都受不住,以后在咱们和沈家之间,他又该何去何从。”安郡王看了白远一眼,“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清河在中间难做。可这些话,我不试探,不时时的敲打,又能指靠谁呢,让清河自己逼迫自己的丈夫吗。那样岂不是让她更难做。不如我这个当哥哥的做个恶人,反而能让他们夫妻不留嫌隙啊!” 白远点点头,“咱们家这位姑奶奶也不容易。”没法称呼公主,只能用姑奶奶这个称呼了。 “是啊!不容易啊!”安郡王弃了马,也上了马车,“我躺一躺!” 后面的马车上,沈怀孝靠在车壁上,脚下是熏炉。看着缩在苏清河身边的两个孩子,轻声道,“到凉州之后,两个孩子身边的人要仔细些。将军府的人,我不打算让他们去南苑伺候。他们对我忠心,对沈家忠心,但未必对你跟孩子也同样忠心。要把我跟沈家彻彻底底的撕掠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苏清河轻轻的摇摇头,“你跟沈家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况且,上面的人未必想让你分清楚。” 沈怀孝摇摇头,“你总是这么理智,倒让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我想查查京城那个女人的事!“苏清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沈怀孝坐起身来,认真的看了一眼苏清河,眼中的亮光一闪而过,轻轻的答了一声:“好!” 苏清河没注意到沈怀孝的神色,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状似睡着的女儿的身上,在提起那个女人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闺女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甚至微微有些发抖。这让她不由的心疼,那个女人,可能就是孩子的心结。 她的手轻轻的拍打在孩子身上,“至于沈家的人和事,必要的时候,我还想听你说说。” 沈怀孝点点头,“咱们是夫妻,我没有瞒着你的道理。对于沈家,你也不是外人。家丑不可外扬的话,用不到你身上。” 苏清河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声道,“难为你了!” 沈怀孝摇摇头,没有说话。难为吗!的确是难为。 沈家,还有自己嫡亲的祖父和父母。 他抬起头,看着两张凑在一起的稚嫩的小脸,心又再次坚定了起来。他一个人可以被牺牲,但两个孩子何辜!为了他们,他也不能再只是那个沈家的公子了。 凉州城外。 一个三十来岁的膀大腰圆的汉子带着随从站在城门外。 “大人,王爷也该到了!”那随从抬头看了看天色,道。 “是啊!该到了!”那汉子点点头,目光没有从城外的官道上移开。他心里有些焦灼,早前收到王爷半路被刺杀的消息,后来又收到他带着女人孩子上路的信。这让他心里更加的焦灼。王爷不是一个心里没有成算的人,这次不知道是闹得哪样。 官道上远远能看见一个黑点在移动,黑点越来越近,是大批的人马。 这汉子打马迎了上去,白远笑着接住他,“舅老爷,怎么是您亲自来了!” 原来这人是安郡王的亲舅舅,贤妃的同胞兄弟白坤。 白远就是白家的家生子出身,被安郡王选在身边伺候。 白坤摆摆手,问道,“王爷呢!身上的伤可好了!” “舅舅上来吧!”安郡王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本王好着呢。” 白坤跳下马,跃上马车,掀开车帘的一瞬,从头到脚的僵住了。安郡王的怀里,坐这个三岁的小儿,那孩子跟自个的王爷外甥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王爷!”白坤的面色大变,声音有些发抖,“这是怎么回事!”他手指着坐在那里的沈飞麟。 安郡王看了一眼沈飞麟,促狭的朝白坤笑道,“舅舅进来说话,这样僵着不难受啊!” 白坤喘着粗气,进了马车,好半天才稳住心神,“王爷糊涂!这种时候,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来!”他看了沈飞麟一眼,“这孩子这张脸一露出来,京城的几位爷还不得闹得人尽皆知啊!你让天下人怎么想,让府里的王妃怎么想!王妃已经为殿下生了两个小王爷,您说,您闹了这么一出,可怎么了结!内帏不修啊!” 沈飞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掀起车帘,朝骑马上前来的沈怀孝喊了一声,“爹爹!我要骑马!” 沈怀孝骑马上前,将儿子捞起来,“那咱就骑马!” 车里白坤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安郡王,“您这不是欲盖弥彰吗!那孩子的一张脸,说他不是您的儿子是沈家那小子的儿子,也得有人信啊!这简直是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啊!谁想出来的!是不是白远那小子!” 安郡王朝白坤摇摇手,压低声音道,“您只知道父肖子,怎么忘了还有一条外甥肖舅呢!” “什么外甥肖舅!王爷还是我的亲外甥呢,您怎么就那么像皇上,一星半天也不像我呢。再说了,哪个公主……”白坤说到这里,突然就住了话。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安郡王,“王爷是说,那是您的亲外甥!” 安郡王点点头,“有些事情,还得舅舅打掩护!他们不适合露面。” “……她……找到她了!”白坤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找到了,就在后面的马车上!”安郡王对自己嫡亲的舅舅,没什么可隐瞒的。 “姐姐……姐姐……姐姐她知道了吗!”白坤似哭似笑,神情有些复杂。 “母妃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安郡王叹了一口气,“想必父皇会告诉她的!” “难道皇上知道!”白坤问道。 安郡王不置可否的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父皇不知道的!” 白坤面色一白,“那么,姐姐这些年所受的罪,又是为了什么!当年,他口口声声说是会善待姐姐,就是这么善待的!真是……” “舅舅慎言!”安郡王打断白坤的话,“不该说的,别说!对于母妃,父皇是有情的!” “是啊!”白坤道,“皇恩浩荡!” 安郡王听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他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移话题道,“妹妹的安置,舅舅得上心!如今想要她们母子三人命的,不在少数。” “三人!”白坤皱眉把视线落在沈怀孝身上,嘀咕道,“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哦!”安郡王解释道,“妹妹生了一对龙凤双胎,除了刚才那个小子,还有个丫头,很是娇憨可爱,在后面的马车上。” “这点随了姐姐!”白坤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放心吧!我会安排妥当。别说那是我的亲外甥女,就是为了王爷你,也会照顾妥当的。保住她,就等于为王爷铺平了前路。这些轻重,我心里有数!” 安郡王这才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 第29章 旧人 第二十九章旧人 南苑是凉州唯一一处背山临水的宅子。占地近百亩,里面屋舍俨然,假山奇石,湖泊温泉,小桥流水,奇花异草,可以说一点也不逊色于京城的园林。 因为造的太好,安郡王没有住进去。如今这么大张旗鼓的收拾起来,难免让下面的人有诸多猜测。 钟善是伺候贤妃的老人,这些年一直留在安王府,打理外事。他火急火燎的检查了一遍,见院子各处没有不妥之处,才去内院见兰嬷嬷。 “老姐姐,屋里归置好了么!”钟善一进院子就大声问道。 屋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很是干练。她给钟善手里塞了个暖炉,小声抱怨道,“能住了!好不好的,得看主子怎么说了。咱们这位王爷啊,什么也没交代下来,让咱们怎么收拾。什么身份就该有什么样的排场。这位要住进来的是什么人,我这心里也没谱啊!” 钟善跺了跺脚,看着院子里绽放的红梅,叹了一声,“这谁说的准呢!”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有些猜测。可千万别闹出什么金屋藏娇的事来!要真是那样,他们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马车停在南苑门口,安郡王什么也没交代,就起身回了隔壁的王府。 两个孩子正睡的沉,苏清河也没叫醒他们。只用小被子把两个孩子裹严实,然后把儿子递给沈怀孝。自己抱了女儿在石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的围帽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容貌。 钟善带着几个小太监把人迎了进来,心里不免舒了一口气。沈怀孝他还是认识的。显然,这是沈将军的家眷。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让他们来伺候沈家的人,但这些不是该他一个奴才过问的。 兰嬷嬷等在二门,看见一路走来的人,赶紧上前行礼,“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沈怀孝点点头,苏清河脚步一顿,“石榴,扶嬷嬷起来。嬷嬷别多礼了。” 兰嬷嬷看着这个身材欣长的女子,黑色的围帽遮住了她的容颜,但无法遮挡那窈窕的身段。那挺直的腰背不由的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老主子贤妃。那也是一个时刻都将腰背挺得笔直的女子。 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跟在沈怀孝身后的钟善,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默契的交换了一下信息。看来,他们俩都有这样的感觉。 凤鸣苑,是安郡王特意让人收拾出来给苏清河住的主院。 主院带着两个小跨院,刚好给两个孩子住。 沈怀孝和苏清河把两个孩子安置在暖阁里,留了石榴和哑婆的女儿大丫在里面照看,才转身到了厅堂。 兰嬷嬷和钟善站在厅堂里。 沈怀孝伸手将苏清河头上的围帽摘了下来。苏清河这才仰起头来,看着兰嬷嬷和钟善。 两人看着苏清河的脸,惊愕,惶恐,激动,最后不知不觉的跪下来,泪流满面,口称‘小殿下’。 “就称呼夫人吧!”苏清河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张脸的作用,胜过千言万语。难怪安郡王能一句也不交代,想必他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见过夫人!”两人真心实意的拜见。 “起来吧!”苏清河扶起他们,“你们心里应该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外面的事情,还要有劳你们多操心。” “小殿下……不,是夫人。夫人太见外,都是老奴们应该的。”钟善擦了脸上的泪,哽咽的道。在宫里过了二十年,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懂的。他太知道这位小殿下的出现对于贤妃和王爷意味着什么。原先他还觉得王爷的安排小题大做,竟没想到是这样,真是没想到啊。 沈怀孝看向苏清河,“那我去外面安排一下,还得回将军府一趟。晚上会回来陪你和孩子用饭。” 苏清河点点头,“你放心忙去吧!” 钟善跟着沈怀孝出去了。这位沈将军,应该就是驸马爷了。 兰嬷嬷见苏清河身边只跟着一个婆子,忙叫了丫头进来,“这几个丫头您放心用。” 四个丫头,长相端正,没有哪个是妖妖俏俏的人。 红桃憨厚,柳绿爽利,青杏泼辣,紫竹稳重。 一打眼,苏清河心里是满意的。 正要说话,就见和暖阁相通玄关处的珠帘一响,两个孩子手拉手走了进来。 小姑娘满脸迷糊和娇憨。小男孩肃着一张粉嫩的笑脸,萌死个人。石榴和大丫跟在后面,小心的看护着。 “娘!”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喊。声音糯糯的,让人的心马上化成一滩水。 苏清河招招手,“醒了!” 沈菲琪马上跑过去,沈飞麟慢慢的踱着方步。 兰嬷嬷和四个丫头看着沈飞麟就不错眼了。苏清河跟安郡王想象,但男女毕竟有别,还是有些差别的。但沈飞麟则不同,兰嬷嬷是看着安郡王长大的。这个孩子跟安郡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苏清河笑道,“这两个孩子一胞双胎,可却不怎么相像。丫头像他爹,小子倒像我。” 兰嬷嬷心道,这不是像娘!而是像娘舅,像外公。她把视线落在苏清河怀里的小姑娘身上,这孩子果真与沈将军极像。他不由想起沈家公子‘貌若好女’的传言,如今看小姑娘长相,不信都不行。 只是这母女嘴角都有些上翘,这点倒是跟贤妃娘娘相似。 苏清河给两个孩子介绍,“这个是兰嬷嬷,那边站着的是红桃,绿柳,青杏,紫竹。” “嬷嬷好!姐姐们好。”两个孩子坐着没动,问了一声好。 几人忙道不敢。 “这两孩子身边没有妥当人,兰嬷嬷看谁合适。”苏清河看向兰嬷嬷。 小主子身边,自然得忠心稳当。兰嬷嬷不由的想起沈家那些不靠谱的传言,她突然明白主子苏清河这话的意思了。可不见得每个人都盼着小主子好的。将军府里还有沈家的人,主子弃之不用,不就是担心这个吗。 她心里权衡一番,道,“先把柳绿跟青杏给哥儿,紫竹稳重,让她跟着姐儿。老奴瞧着哥儿稳重,身边不留旧人也无碍。姐儿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是姐儿身边的旧人,依旧跟着姐儿,和紫竹一道伺候,应该出不了差错。红桃有些老实,就留着照看夫人吧。” 苏清河点点头,自己身边加上石榴,也够用。 “让哑婆还去厨房吧!”苏清河看了哑婆一眼。哑婆也不是个糊涂人。在这样的地方,她的手艺或许显不出来。但主子让她去厨房,无非是让她盯着。厨房可是要紧的地方。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兰嬷嬷松了一口气,多一双眼睛,总是好的。再说了,主子的口味,习惯,没有个熟悉的人指点,也不成啊! “让壮哥跟在我身边,一起读书习武。”沈飞麟插了一句话。 “应该的!”苏清河点点头,对哑婆道,“你也别不舍得,让你们家的小子跟着哥儿吧。” 哑婆欢喜的应下,“这是我家小子的福气。哪里会不舍得。” 兰嬷嬷诧异的看了一眼沈飞麟,心里纳罕。这安排也不知道是这位小爷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要是有意的,那可不是一句聪明早慧能说明白的。这可是不动声色的招徕人心。而且,只要把哑婆的小子压在手里,哑婆就永远不可能生出背叛的心思。况且,跟在小爷身边和跟在姑娘身边还是不一样的。跟在小爷身边的人,前程是不用说的。哑婆只要不是傻了,就绝对会一心一意。而且,哑婆的一双儿女跟在小主子身边,同吃同住。哑婆在厨房肯定会恨不能生出八双眼睛盯着。这不仅事关小主子,更关系到她自家孩子。 兰嬷嬷把这些一一记在心里,伺候的时候可都得精心些。 在丫头的伺候下,母子三人梳洗了一番,换上了兰嬷嬷提前准备好的衣物。 “先这样凑合两天,明儿让人来量了尺寸,再做新的。”兰嬷嬷解释。 “这就很好了!嬷嬷是用了心了。”苏清河点头。准备的衣物低调素雅,很舒适。这就很好了。 红桃笑着凑趣,“主子喜欢什么香!奴婢也好熏屋子。” “香料就罢了!应季的花卉,或是果品,那个熏屋子味道更自然。”苏清河笑道。 兰嬷嬷眼睛一亮,老主子也是喜欢这些个!那些再名贵的香料也是不用的。 正说着话,外面钟善在门外求见。 “赶紧让进来吧,外面怪冷的。”苏清河打发红桃去传话。 钟善进来,禀报道,“白坤白大人前来拜访,特来问问主子。” “将军不在吗!”苏清河问。男客自然该沈怀孝出面啊。 “将军刚回了将军府。”钟善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清河。 苏清河瞬间想起来了,这白坤不就是贤妃的亲弟弟,那么也就是自己的舅舅了。她赶紧补救道,“那也罢了!反正不是外人,我一个人拜见,想必白舅爷也不会挑理。” 这白坤不仅是贤妃的弟弟,也是元后的弟弟。算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称呼一声白舅爷也是合适的。 “快就请贵客到花厅坐吧,我随后就来!”苏清河吩咐道。 兰嬷嬷看了一眼钟善,看来这位主子也是个聪慧的人。 第30章 提醒 第三十章提醒 沈怀孝带着沈大沈三回到了左将军府。沈二赶紧把人迎进去。 “主子先歇歇,我这就让人把热水送上来,您梳洗一下。”沈二殷勤的斟了茶递过去。 沈怀孝脱了大氅,靠在椅背上,接过茶盏,“最近府里可有什么事情没有。” “国公爷和世子爷,大爷前后递了三封信过来。”沈二看了看主子的脸色,又道,“世子夫人送了几个丫头来,说是服侍您起居的。” 沈怀孝面色一冷,顺手把茶盏扔到沈二身上,“你是怎么当家的,再敢让乱七八糟的人进府,我看你就干脆跟她们一块滚出去。” “主子!”沈二觉得自己忒冤枉。这世子夫人是主子的亲娘,人家当娘的给自己的儿子送丫头,他一个下人,能说什么啊!还能拦着不成。 沈大悄悄的瞪了沈二一眼,这个笨蛋!主子骂,你接着就是。还不能让主子出出气了。 沈二看了沈大一眼,又见沈三一个劲使眼色,这才将要辩解的话吞了下去,“主子恕罪,都是奴才办事不利。” “那就赶紧去善后!愿意回去的,赏点银子打发人好好的送回去。要是不想回去的,你知道该怎么办!”沈怀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阴冷。为她娶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可曾考虑过他的尊严!送几个丫头打发他,当他沈怀孝是什么人! 沈二点点头,“主子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办。”妄想攀高枝的,也不过是一碗哑药,送到营&妓房罢了。府里那些个副小姐们,只顾看主子的脸,怎么就忘了主子冷硬的心呢。他看见热水已经送到,就赶紧把信放到主子面前,“您还是先去梳洗吧。” 沈怀孝冷眼看了桌子上的信,习惯性的进了浴室,刚解了腰带,突然就顿住了手,“先不洗了!把水抬下去吧!” 这又是什么毛病!沈二腹诽,怎么出去了一趟,添了这么多的毛病啊!他看向沈大和沈三。 就见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没接收到求助信号的样子。 沈二不敢触霉头,忙应了。 沈怀孝重新坐下,分别看了祖父,父亲,兄长的信件。里面无不透漏着希望他取得安郡王信任,为太子拉拢军中人脉的心思。关于其他的事情,一字未提。 他冷笑两声,顺手将信扔进火盆之中,付之一炬。 “再没有什么事情吗!”沈怀孝问沈二。 “送信的人还等着主子的回信,好顺手捎回去。”沈二小心的补充了一句。 “让他带着那些人都给我滚!什么回信!回个p!”沈怀孝瞪起眼睛,一副吃人的样子。 让他在安郡王的眼皮子底下为太子拉拢人!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安郡王是那么好相与的!他们下这样的命令,可考虑过他的处境! 沈二觉得自个今儿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真是走了血霉了!他赶紧低头退下。 “慢着!”沈怀孝平了平心中的闷气,对沈二交代,“你去告诉传信的,就说信我已经看了,交代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好的,我会尽力去办。让家里往后不要再送信送人了!不安全。我也不再回信了,怕路上有什么闪失。往后有事,我会着人拿着印信捎口信过去的。如今尽量不要联系,不联系,反倒好行事。”沈怀孝看了沈二一眼,“你可记住了!” 这不是忽悠人吗!沈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却复述了一遍,“奴才都记住了!” 沈怀孝这才点点头,“我最近不在府里,有事你亲自去安郡王的南苑去找沈大或者沈三。这将军府,暂时交给你打理。要是有人问起我的去向……” “就说主子去军营视察了!”沈二接话道。 “难得机灵了一回!”沈怀孝站起身来,拿了大氅往身上一披,就朝外走去。 沈大和沈三看着一脸委屈的沈二,幸灾乐祸的笑着跟出去了。留下沈二一个人满心怨念。今儿这霉头触的,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南苑花厅。 白坤正坐在花厅里,看着天井里迎着寒风盛开的腊梅。心思不由的飘远了。他幼年丧母,是在姐姐的照料下长大的。后院父亲的姨娘们恨不能吃了他们姐弟,没有姐姐小心护着,他这个嫡子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后来,父亲又娶了继母,继母小户人家出身,最是见识浅薄,而且视财如命。致使他们姐弟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那时候,最难熬的就是冬天。没有炭火,屋里冷的如同冰窖。姐姐院子里也有几株腊梅,每当腊梅花开,他的心里没有丝毫喜悦和欣赏的心情,反而有些惧怕和和灰心。因为它的盛开,昭示着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到了。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是有孙儿的人了,但他还是不喜欢腊梅。他害怕想起那些年曾经经历的日子。他不知道姐姐的西寒宫里,是不是也如同当年一样的冷…… “白大人!”苏清河恭敬的行礼,轻轻的唤了一声,打断了白坤的思绪。 白坤回过神来,就见眼前的女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赶紧站起身来,想伸手扶一把,又觉得不妥当,手伸着僵着了半空,“快起来,快起来!这么多礼做什么。” 苏清河站起身来,朝白坤盈盈一笑,“您快坐!” “好!”白坤看着眼前跟安郡王肖似的面孔,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就坐!这就坐!” 兰嬷嬷上了茶,退了出去,顺手也带走了伺候的丫头。她们就站在花厅外,能看见里面,但听不见说话声。这是给两人留下说话的空档。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白坤收敛心神,关切的问了一声。 “养父养母对我爱若珍宝!我过得很好!”苏清河虽然没有亲自经历,但她的记忆里,确实是如此。 白坤似乎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他像是回忆一般的道,“说起来,真是没想到你那养母能这般待你。毕竟,纪嬷嬷算不得姐姐的亲信。” “不是亲信吗!”苏清河挑挑眉,总觉得白坤的话里有话。 “是啊!要是亲信,就不会带走你了!”白坤笑了一笑,道。 苏清河点点头,表示明白。这已经是在暗示,养母不是贤妃的人,那么她会是谁的人呢!带走她而不伤害她!只可能是皇上的人。这是在说,当年的事情都是皇上安排的吗! 想必这一点,安郡王也是刚刚想明白的。对于父亲,他一个做儿子的不好说什么,这是让白坤来给她提醒的。或者,他本身是不想让沈怀孝知道的。否则,不会这么巧,刚好避开沈怀孝。 如果真如白坤所说,很多事情就解释的通了!比如石榴,养父养母不会平白无故安排这么一个人,她最初对石榴的信任不正是因为石榴在她身边时日最久吗!如今看来,石榴应该跟养母出自同一个地方。苏清河的心里闪过许多年念头,笑笑道,“有时候,得用的未必就是亲信,亲信也未必就得用啊!只要有用,其他的不重要。” “这话说的在理!”白坤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王爷也常常这样感叹呢。” 这话的意思,皇上在安郡王身边也安插了人。既然如此,那么整个凉州,又有多少人其实就是皇上的探子呢。恐怕包括这个南苑,都不在少数。 原来白坤上门,是专程提醒她的。 苏清河接受这份好意,“我知道了!让您操心了。” 白坤有些感叹,这孩子真是聪明!给了沈家的小子,真是糟践了!何况沈家还有那么些个糟心事。“有什么事,打发兰嬷嬷或者钟善给我捎信。” 只有这两人能全心信赖的意思吧。苏清河点点头,“我知道了!” 送走了白坤,苏清河陷入了沉思。皇上的探子,留在身边,若是用的好了,其实未必没有好处。得让这些人觉得被重用,还要防备着不让他们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处理起来,是需要一些技巧的。 还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沈菲琪就冲了进来,“娘!我院子里收拾的可好了,有个很大的花房,我想住过去。” “小没良心的!就这么急着离开娘啊!”苏清河伸手摸了摸闺女的手,觉得热乎,才放心。就怕孩子到了新地方,不适应气候,水土不服。 “就在娘边上,哪里就离开娘了!”沈菲琪觉得自己再跟娘住下去,爹跟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我也想搬!”沈飞麟自己需要自己的空间。许多事情,是不能放在大家的眼皮底下的。 苏清河知道两个孩子的情况,她也没有多少担心,“搬就搬吧,反正就在跨院,两步的路。” “搬什么!”沈怀孝没让人通报,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个话音。 苏清河起身,伸手给他把身上的大氅脱了。 沈怀孝脸上的神色顿时就软了下来。 苏清河打量了对方的神色,心里暗道,这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吧。 第31章 庶出 第三十一章庶出 “爹爹!我要搬到自己的院子住!”沈菲琪冲过去,一把抱住沈怀孝的腿。 沈怀孝小心的拉开闺女,“爹还没梳洗呢,身上脏。”说完就看向苏清河。 苏清河吩咐红桃去准备热水,道,“再忙也要先梳洗,解解乏也好啊!” 沈怀孝装傻充愣,“这不是急着回家吗!在外面哪有家里自在舒服。” 苏清河也没在意,家里自然比外面舒服,这是实话。 沈飞麟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话风变得可真快啊!娘一来,以前的将军府马上就不是家了!这话说的亏心不亏心呐。 苏清河打发沈怀孝,“你赶紧去洗,出来该吃饭了。这两个小的,只怕是饿了。” “那就让人摆饭吧。”沈怀孝站起身来,“我很快就好。” 野山菌熬制的汤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沈飞麟见沈怀孝还没有出来,就小声跟苏清河嘀咕,“娘!我看爹爹刚进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对,不怎么高兴得样子,应该是将军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要真是沈家那边的事,那样也好。别人把爹往远了推,咱们可不能干这傻事。再说了,其实爹爹各方面还是挺好的,您要是再找,也未必就能找到更合心意的。您给他一次机会,试着相处看看。” 苏清河一愣,这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娘知道了!”心里不由一叹,其实孩子还是希望自己的家庭是父母健全的吧。 沈飞麟看了看苏清河的脸色,见确实没有勉强之色,才舒了一口气。 女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比男人艰难些。他自己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心思,想找一个完全不介意女人过往的男人,难啊! 要么人总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虽然沈家那个女人有些麻烦,但从大局看,根本就成不了事。皇上可不愿意辅国公府和良国公府亲如一家。虽然不知道辅国公府怎么会走了这么一步臭棋,但也正是这一步棋,才能使沈怀孝跟沈家割裂开。辅国公府,对于沈怀孝来说,不是助力,而是一个沉重的包袱。 苏清河心里一笑,她一出生,就是作为棋子的。身边的人全都是皇上安排的。那么这桩亲事,自然也是皇上早就布局好的。如今想来,养父怎么就那么巧,准确无误的在战场上把沈怀孝给捡回来了!而沈家的事,应该是突发事件,皇上压根没有料到。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没有阻止。她和沈怀孝的亲事,哪里是她想怎么就能怎样的。只要有需要,即便是仇人,也得捆绑在一起。幸运的是,沈怀孝是个不错的人! 苏清河这么安慰自己。 “想什么呢!”沈怀孝打断苏清河的思绪,“孩子叫了你几声也不应。吃饭吧。”丝毫没有深问的意思。 苏清河笑道,“想白坤白大人来访的事。”她解释了一句,就给两个孩子盛汤。 “白坤!”沈怀孝手一顿,他怎么忘了,凉州还有这么一号人在。“那也算不得外人。估计就是来见见你。” 苏清河递了一碗汤过去,想了想道,“文远侯府的世子好似是白荣。” 沈怀孝点点头,“他是文远侯的长子! “荣是草头,坤乃玉边。这草自然不如玉宝贝。”苏清河皱眉道,“难不成白荣是庶子!” 沈怀孝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白荣是庶长子!” 有嫡子,偏偏让庶子承袭爵位。要么庶子极为优秀,要么嫡子极为不堪。可白坤看着可不是一个糊涂人。那么,只能是庶子背后,有极大的靠山。 沈怀孝低声道,“早先年,听家里的丫头说,京城的勋贵人家的池塘里不敢养白色的荷花,后来,又不敢养白色的玫瑰。” 这话一出,让苏清河瞬间愣住了。 花草都是用来赏玩的! 为什么不敢赏白荷,不敢赏白玫瑰。那只能是避尊者讳!要让勋贵们避讳,那么,这位尊者只能出在皇家。 而贤妃的闺名,叫做白玫! 按避讳的时间算,白荷在白玫之前。那么,这位白荷就应该是贤妃的姐姐元后,太子的生母! 荷是草头!玫是玉边! “原来元后是庶出!”苏清河愕然! 难怪文远侯的嫡子远走边陲,而庶子却承袭爵位。这位庶长子应该与元后是一母同胞! 世人盛传元后与贤妃怎么姐妹情深,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庶压嫡!能和睦才见鬼了。 那么太子和安郡王的貌合神离,似乎也找到了根源。 “可见,皇上当年作为皇子,肯定过的极为不易!”苏清河低声道。 一个皇子,竟然娶了一个区区三等候的庶女做正妃。想必是十分憋屈吧。 沈飞麟静静的听着父母说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问道,“那文远侯怎么还是文远侯呢!不应该是承恩公吗!” 沈怀孝和苏清河对视一眼,他们还真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皇后的娘家应该被加恩为‘承恩公’的。 世人一直在盛传,什么皇上和先后少年夫妻,患难与共,感情深厚。所以才立了还是襁褓中的二皇子为太子。 如今看来,全是扯淡! 只怕这个太子,皇上立的心不甘情不愿吧。 “吃饭!”沈怀孝将鱼肚肉夹到儿子碗中。不由的对这孩子多看了一眼。 沈飞麟低下头,又默默的扒饭。 而沈菲琪则想起了一件事。那个女人的女儿,名叫沈怡慧。当时,不少人都盛传,沈怡慧像足了那位元后。都说元后是怎样的端庄,怎样的贤德。可她记忆中的沈怡慧完全没有什么端庄的样子。她娇柔的犹如白莲花,娇娇媚媚。曾经,她以为那就是好的,是女子的典范。如今看来,竟是大谬!原来,元后竟然是庶女! 她心里苦笑,看向一身青衣的母亲。她也想成为母亲这样的女人!如同一杆青竹,压得弯,折不断。有时候,低头弯腰不是谦卑,不是懦弱,而是策略。 她觉得,从苏清河的身上,她又学会了许多。 吃过饭,兰嬷嬷已经让人把两个孩子的院子归置好了。苏清河和沈怀孝亲自去看了看,觉得妥当了,才让两人将两个孩子常用的物事搬了进去。 又细细的叮嘱了丫头几句,两人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天已黑了。外面的风呼呼的吹着,肆意的很。这凉州跟辽东一样冷,空气却比辽东干燥许多。苏清河吩咐石榴,“炉子上多放水壶,水壶上别盖盖子。顺便去两个孩子那,也嘱咐一声。” 石榴笑道,“小主子不在眼跟前,您这是不习惯吧!” “家雀长大了,扑腾着翅膀要飞了!可不看着还不行啊!”苏清河摇摇头,语气有些伤感。 石榴这才笑着退下了。 沈怀孝在内室等着,见苏清河进来,问道,“可是把那丫头打发了。” 苏清河一愣,然后点点头。毕竟石榴在,两人说点什么,都要有所顾忌。 “今儿接到家里几封信!”沈怀孝没有瞒着苏清河,“还带了几个丫头来。”他拍了拍苏清河的手,“我已经让人打发了。” 苏清河一时没想明白这送丫头是个什么意思!等想明白了,瞬间就觉得有些恶心!她有些理解沈怀孝的感受了。为他娶了那么一个女人,反过来送丫头,就有点补偿的意思了。这不是诚心恶心人吗。 当然了,送丫头的人未必这么想。或许只是想表达关心之意。 苏清河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就转移话题,“还有什么不愉快的吗!” “想让我为太子拉拢人脉。”沈怀孝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苏清河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沈怀孝笑道,“怎么!觉得我不该这么直言不讳。” “有点!”苏清河点点头,“没想到你会把这事告诉我!当然了,更没想到你家里是这样交代你的。在他们眼里,安郡王是白痴吗!在他眼皮底下拆台,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们自然不会把安郡王当成傻子!而是把我当做了傻子!”沈怀孝轻声道。 苏清河正要说话,就听见脚步声。是石榴回来了。 “主子,小主子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两个小主子,如今已经睡下了。”石榴在外面扬声禀报。 “知道了!”苏清河应了一声,“你和红桃也去歇着吧!晚上不用值夜,跟以前一样。外面有人,我睡不踏实。” “是!”话音一落,脚步声响起。 直到慢慢听不见,苏清河才回过头来。沈怀孝已经脱得只剩下中衣了。 没有孩子在中间插科打诨,气氛变得暧昧而尴尬了起来。 沈怀孝眼神一黯,“你睡里面,我睡外间的榻上。” 房间里很暖和,没有用炕。而是拔步床。 拔步床,就类似与一间小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床,外面还有碧纱橱。当门扇关上,完全是分隔开的独立的空间。 沈怀孝说的外间,就是指碧纱橱。碧纱橱的空间也不小,榻足够宽大。 苏清河点点头,“我……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说完这话,她有些不自在。 沈怀孝嘴角不由翘起!这已经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他还以为自己会被赶出去呢。他压下心里的欢喜,面上则适时的闪过一丝黯然,一丝包容。 苏清河的心里,瞬间就有些不是滋味。说不清是歉疚,还是可怜。 第32章 试探 第三十二章试探 苏清河觉得这一觉睡的极其舒服安稳,睁开眼睛,天光已经亮堂了。她的身边松松散散放着一床摊开的被子,想必沈怀孝已经起了,还顺手把榻收拾利落了。他这是不想人知道他们夫妻两人没有同床的事吧。 正好,她也不想平白惹人猜测。 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就马上起身,把床帐收拾的更像是夫妻同床的样子。这才披了棉袄走出床帐。 拔步床,就是‘八步床’,走出床帐,也得走几步呢。 “您起了!”兰嬷嬷就守在外面,见到苏清河,脸上马上露出几分慈和的笑意。 “睡的沉了!”苏清河不好意思的笑笑,“将军呢!琪儿和麟儿还没起吗。” “将军带着哥儿姐儿去演武场了。”兰嬷嬷喊了红桃去收拾床榻,这才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苏清河。 苏清河的养母也是宫里的嬷嬷,哪里不知道这些规矩。兰嬷嬷这是不赞成琪儿跟着习武吧。她笑道,“这两孩子是双胎,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小些,身子骨也弱。我就盼着他们没病没灾,只要身子康健,别的暂时也就顾不得。等琪儿再大些,教导规矩也来得及。习武的事,是我的主意。” 兰嬷嬷点点头,把要说的话咽下了,伺候苏清河梳洗。 “让丫头们伺候就行了。”苏清河客气道。 “无碍!”兰嬷嬷没有叫人,“这是老奴的本分。” 苏清河就知道她这是有话要私底下说,也就由着她为自己宽了衣服,等坐进浴桶里,才道,“嬷嬷有什么话就说吧。” “夫人!老奴想着,是不是该多选些人上来,先观察着看看。如今的人手,哪里能够。京城哪家的夫人小姐身边没有二三十伺候的。更何况您……您的身份,身边需要的人只怕更多。”兰嬷嬷叹道,“老奴跟钟善是娘娘身边的旧人,可其他人毕竟出自王府啊!”王府的人,自然心也是向着王府的。而王府可不光是王爷的王府,还有京城的王妃呢。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苏清河点点头,“哥哥之前也说过,人手得咱们自己选,自己看。凉州你熟悉,你看着办。” 兰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先不说别的,就这么点伺候的人,想把主子伺候舒服了,那简直是难为她。 苏清河梳洗完,选了玫红锦缎的棉袄,洒金的棉裙,头上只簪了两朵红梅,透着一股子别样的清丽。这让刚进门的沈怀孝眼前一亮。 “我也要簪花!”沈菲琪头顶冒着热气,显然是活动量不小,热的出汗了。 苏清河赶紧迎过去,“都进去洗洗,这一身汗!” 沈怀孝带着沈飞麟在外间的浴室,苏清河抱着闺女去了里间。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早饭已经摆好了。 “一开始,活动量不能太大。”苏清河给两个孩子盛了牛奶粥,叮嘱沈怀孝,“他们年纪小,我怕会扛不住。” “我心里有数!”沈怀孝看了两个小的一眼,“这些事你别管,他们交给我就好。” 苏清河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话。她还真怕自己一时心软,对孩子的要求放松下来。 沈菲琪和沈飞麟这会子哪顾得上其他,夹了蒸饺,就往嘴里塞。显然是饿了。 苏清河见两个孩子的饭量明显大了,也就放了心。 吃完饭,打发两个孩子去暖阁的炕上默书,沈怀孝才拿了个匣子出来,“这是我这些年置办的产业和积蓄,你收着吧。住着王爷的宅子,总不能日常开销也走王府的帐吧。” 苏清河也没客气,点点头就收了。两个孩子当爹的不养,难不成还指着别人。她手里有安郡王给的银子,倒也不缺,但没有拒绝沈怀孝的道理。 “我知道了!”她把盒子收起来,“刚才兰嬷嬷还说买人的事。” 沈怀孝低声一叹,“要说下人,当然是世仆更好用些。但咱们的情况特殊,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苏清河点头,转移话题问道,“你今儿出门吗。” “马上要走,去营里。”沈怀孝站起身来,“晚上回来吃饭。” 送走沈怀孝,苏清河看了看两个孩子,见二人都端坐着描红。她也就没多管。这点自制力,两人还都是有的。而她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安郡王府。 “……沈家送信的人一大早被沈将军身边的二管家打发走了,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至于沈将军有没有见这个送信的人,属下还没有打探出来。想打探出来只怕也不容易。”白远低声道。 安郡王细心的擦拭着手里的剑,“这么说,沈怀孝身边的篱笆扎得很牢。” “是!”白远道,“在南苑也只带了沈大和沈三。听说,在南苑收拾的书房,只是为了招待亲近的男客的。并没有要常用的意思。私密的物事都进了后宅。” 安郡王眉头一舒,“这就好!以后沈将军的事,就不用盯着了。” “主子……”白远不解的看向安郡王。 “呵呵呵……”安郡王一笑,“只要他不瞒着清河,待清河以诚,别的也用不着我操心。至于说怕沈家玩花样,那盯着沈怀孝也无用。在沈家看来,沈怀孝这枚棋子已经废了。真正机密的事,是不会让他参与的。更何况,这里可不是京城,不是谁想蹦跶就能蹦跶起来的。放宽心吧。” “沈将军住在南苑,有利自然有弊。咱们同样在他的眼皮底下。”白远提醒安郡王,“那可是个精明人。时间一长,咱们的底子只怕他也能摸得着了。是不是得防备着点。” “这世上没有谁是百分百可信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心隔肚皮’的话了!”安郡王把剑收回剑鞘,“时移世易,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适量的防备是有必要的,但更多的要给与信任。一些机密事,可以让他参与!再怎么说,那也是本王的妹夫。在一定程度上,利益是一致的。” 白远一想,也就点点头。 京城,皇宫,乾元殿。 “老四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明启帝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身体。 福顺亦步亦趋的跟着,“应该到了!前两天得了凉州的消息,说是已经在收拾南苑了。” 明启帝动作一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福顺低声道,“三天以前收到的消息。” “胡闹!”明启帝皱眉道,“他这跟宣告天下有什么不同。” “只怕是担心将军府里不安全。”福顺又忐忑的为安郡王辩解了一声。 “他这是想看朕对那孩子的维护能到什么程度!”明启帝瞪了福顺一眼。 福顺低下头,这话他可不敢接。 “越来越放肆了!”明启帝喘了两口粗气,“你说说,他这么大张旗鼓的,让朕怎么办!不护着行吗!不护着……” 明启帝的话没有说完,福顺就明白了皇上的顾虑。 这位小公主的出现,洗清了贤妃。可同样坐实了皇贵妃的罪名。在世人的眼里,自然是皇贵妃为了夺皇后宝座,陷害了贤妃。 拉下黄贵妃,就等于剑指宰相黄斌!那么,大千岁的处境就堪忧了! 他们会坐以待毙吗! 明启帝在大殿中来回徘徊,半晌才对暗处的人道,“安排人过去,记住,只要护住那母子三人,就是大功一件。” 暗影里传来一声没有丝毫感情的应答声。明启帝这才舒了一口气。 诚亲王府。 “此话当真!”粟远淞惊怒的站起身来,带倒了身前的案几,上面的陈设碎了一地。 “殿下,可有事!”门外响起护卫的询问之声。 粟远淞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佛了佛身上撒上的茶叶沫,“无事!传本王令,书房百步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门外的应答声干脆利落。紧接着就是脚步声远去。这是连守门的人也退远了。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粟远淞二十多岁,蓄起了短须。脸上恢复了威严和沉稳。 “丞相大人嘱咐小的,此事事关重大,得从长计议。让您不可轻举妄动。”说话的是一个一脸病态的黄脸中年书生,他是黄丞相的首席幕僚,诸葛谋。人称诸葛先生。 “那么,这个消息已经确实了吗!”粟远淞小声问道。 诸葛谋点点头,“千真万确!据说这位公主已经被安郡王接到了身边。” “原来如此!”粟远淞坐下,沉吟道,“本王就说嘛!他好端端的去辽东做什么,还说什么是属下的女眷。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诸葛谋面色一僵,“说是属下的女眷也没错。辅国公的那个小孙子,不知道王爷可有印象” “辅国公世子沈中玑的嫡幼子,本王知道。前几年就盛传,这位是勋贵小辈之中难得的人才,后来娶了良国公府的那个……闹了好大的笑话!谁不说那是戴了顶好大的绿帽子。听说,为了这个,跟府里闹得离了心。两个国公府的事,本王焉能不知。” “正是这位公子!”诸葛谋小声道,“据传来的消息看,沈怀孝在家里给他娶妻之前,就已经在辽东成亲了。娶得是救命恩人的养女。而这个养女,就是安郡王接回去的人。” “这么巧!”粟远淞悚然一惊! 第33章 黑锅 第三十三章黑锅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粟远淞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他从不信什么巧合。在这诸多的巧合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算计和阴谋。 “当年的事情,先生知道多少!”粟远冽抬眼,面色有些肃然。 “当年,丞相还不是丞相。确实想过让娘娘进一步。但结果,却与丞相大人当年的计划相去甚远。这些事的详情,恐怕只有娘娘知道。”诸葛谋低声道。 “母妃……”粟远冽点点头,“这些事情我知道了!你也告诉外公,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别擅自行动。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东宫的眼睛必然已经盯上咱们了。别撞在枪口上,反而让人抓了把柄。如今,一动不如一静!别乱了分寸才好。” “是!在下一定把话带到。”诸葛谋站起身,拱了拱手。 “让人送你从暗门出去。”粟远淞摆摆手,看着诸葛谋出了书房。 他身子往后一靠,只觉得满心疲惫。看来还得进宫一趟,有些事,还是得问问当事人啊! 辅国公府。 沈怀忠脚步匆匆的走进书房,打断了正在说话的辅国公沈鹤年和世子沈中玑。 “什么事!这么慌张做什么。”沈中玑打量了辅国公的脸色,先开口训斥儿子。 “行了!”沈鹤年呵呵一笑,“你也别在为父面前这么袒护自己个的儿子,这点把戏,当年在你祖父面前,为父也为了你玩过。” 沈中玑不好意思的一笑,“这孩子还是缺了点稳重气。”他转头看向沈怀忠,“什么事,说吧!” 沈怀忠上前见了礼,看了眼书房里伺候的下人随从。 沈鹤年见沈怀忠这般谨慎,就知道事出有因,他摆摆手,打发掉屋里的人,“如今只剩下我们祖孙三代,没有外人,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收到消息,小弟在辽东娶得那个乡野郎中的女儿,另有一层身份。”沈怀忠眼里闪过慌乱,“据说,是安郡王的同胞妹妹。是遗落民间的沧海遗珠。” 沈鹤年‘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沈中玑马上扶住沈鹤年的手臂,“父亲,您别着急!即便这样,对咱们也未必是坏事。” 沈鹤年看着沈怀忠,“可有依据” “一路上,咱们的人都盯着。那个女人戴着围帽,看不清容貌,只不过,两个孩子的形容,都已经画了下来,您看!”说着,沈怀忠从怀里掏出画像。 沈中玑面上就有了喜意,长子什么都好,就是成亲快十年了,也没有给他生个小孙子出来。孙女也只有两个。早就知道幼子在外面有孩子,他心里也不是没想过把孩子接回来。横竖没有让自家的血脉流落在外的道理。只是幼子这几年对家里总是淡淡的,这事也就放下了。他知道,这事怨不得孩子。可是一个家族,总的有人牺牲吧。况且,这个小儿子,比起自己的长子,丝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这个家里,传承有序,若是幼子压制了长子,那就是乱家的根本啊!所以,他和父亲才忍痛压制幼子,给长子充分的成长空间。 如今看来,他应该是错了。 书案上,画轴已经展开。正是沈菲琪和沈飞麟饭后活动的画面。 驿站的门前,一棵树叶已经落光的柿子树下。一个身披大红斗篷的小姑娘,眉眼如画,生动异常,正踮着脚尖,想够柿子树的枝桠。她伸长了胳膊,一副懊恼的样子,明显是错估了自己的身高。在她的侧面,是一个披着宝蓝斗篷的男孩,他面色肃然,眼里闪过几丝戏谑之色。他手持一根细竹竿,想去把枝桠上没有落下的枯柿子打落下来。 画像极为形象生动。沈鹤年和沈中玑一见两个孩子,就难免心生喜爱。 “您看那小姑娘,跟小弟小时候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您再看那男孩,您不觉得眼熟吗”沈怀忠提醒二人道。 沈鹤年和沈中玑父子对视一眼。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每天上朝,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他们怎么会注意不到! 像!太像了! 不仅是长相,还有那肃着的脸。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要是往常,沈家出了一个像极了皇上的孙儿,该是一件无比自得的事。但是如今,他们亲手将这样出身的母子,生生逼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上,这如何喜得起来。 一看画像,任谁都不敢说那个女人与皇家无关。要真是无关,她遮挡容貌做什么。 沈鹤年眉头一皱,偏偏把个孩子的样貌漏出来,怎么看都有些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意思。也不知道安郡王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此时也有些后悔,想起东宫的太子妃,“到底是妇人之见,当初怎么就……” “如今后悔,也为之晚矣!”沈中玑冷声道,“不过府里的这个女人,可得看住了!当初那种情况下,都被她谋算成了,顺利的嫁到了咱们家。可见不是一个省心的人。”他转头看向沈怀忠,“给你媳妇说一声,让她盯住那个女人。” 沈怀忠点点头,如今可不敢再出纰漏。毕竟,这母子三人对太子的作用更大一些。他小声道,“太子妃那里,是不是得说一声。” 沈鹤年皱皱眉,“透个信过去吧。” 沈怀忠这才退了出去。 “父亲!”沈中玑有些忐忑的看向沈鹤年,“太子的处境……” 沈鹤年摇摇头,“如今说这些,为时过早。不过咱们好歹还有退路。孝儿这一房,以后不必压着。”他把视线落在书案上的画卷上,指着画中的沈飞麟,“这孩子就凭着这张脸,也得得个不错的爵位。也就免得孝儿和忠儿有利益冲突。两兄弟关系近些,相互扶持,才能长久。” 沈中玑面色一变,“那之前送去的信,只怕……” “慢慢来吧!到底是骨肉至亲,难道还能真离了心。”沈鹤年叹道。其实,这话他说的也没有什么底气。不过,有孝道压着,不至于没有转圜的余地罢了。 寿康宫。 黄贵妃打发李福去接大皇子粟远淞,对齐嬷嬷抱怨道,“这可是有些日子没进来了。总算是想起宫里还有我这个母妃。” “大殿下忙着正事,人没进来,好东西进上来多少!可见心里时时刻刻都是惦记您的。王妃不是带着小郡主们常来请安吗”齐嬷嬷知道主子心里高兴,越发说些凑趣的话。 “孙女们虽好,但到底没有个孙儿,显得美中不足。本宫的这个侄女啊,就是太善妒。老大没有儿子,就没有继承人。在这一点上,就没法让他父皇满意。”黄贵妃脸上漏出几分不满之色来。 “您多虑了!”齐嬷嬷指了指东边,“那边也不没消息吗。” 黄贵妃知道齐嬷嬷指的是东宫,她笑道,“所以,老大要是占了先……” 话还没说完,粟远淞就进来了,“母妃想让儿子占了什么先,只要您说,儿子一定给您办到。” “这孩子!”黄贵妃嗔了一句,就赶紧叫丫头们端了姜枣茶来,“今儿外面可冷的邪乎,去去寒。” “还是母妃疼儿子!”粟远淞皱着眉头灌了两碗,才道,“母妃,今儿儿子有些事,想问问您。” 黄贵妃见他神色郑重,就看了齐嬷嬷一眼。齐嬷嬷赶紧带着伺候的人,退了出去。 “要问什么!”黄贵妃看了儿子一眼,满脸的疑惑。这孩子已经好些年没让她操心了。 “当年,贤妃的事!”粟远淞斟酌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啊!”黄贵妃惊叫了一声,她没想到儿子这么直接的问出了口。二十年了,她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你想知道什么。” 黄贵妃的反应出乎粟远淞的意料,他有些疑惑,惶恐和后悔,“您要是不方便说,就不说。就当儿子没问过。” “不是事关重大,想必我儿也问不出口。”黄贵妃脸上有些肃然,“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刚得到消息,老四找到了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妹妹。那么,当年那个据说被贤妃溺死的男婴,就是有人刻意陷害……”粟远淞低声道。 “果然如此!”黄贵妃脸上有了几分嘲讽的笑意,语气带着释然。 “母妃,您这是……”粟远淞有些不知所措。 “世人肯定以为是我陷害的吧!呵呵……我儿糊涂!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有这般手段,当初就会斩草除根。一个孕妇生产时的意外状况多了,我何苦绕出这么大一圈,溺死个婴孩。如此,贤妃母子可就成了咱们的死敌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啊!”黄贵妃笑道,“母妃还没有那么糊涂!更何况,我千方百计的设计,怎么会让那个女婴活在世上!这不是明晃晃的把柄吗!” “没错!这很没道理!”粟远淞也懵了。谁陷害人会这么陷害的!千方百计的把女孩换出来,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死婴替换。却反而让被自己陷害的人的一双儿女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这说不通啊!“难道,不是母妃做的!” “皇宫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对贤妃生出过恶念,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当时,母妃在宫中还没有那么大的实力把这事安排的天衣无缝!”黄贵妃摇摇头。 “那么,您这是给谁背了黑锅了!”粟远淞惊怒的问道。 第34章 秘密 第三十四章秘密 替谁背了黑锅! 粟远淞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这不是替人背了黑锅,而是被人蓄意陷害! 谁!这个人能是谁!二十年了,母妃对这件事只字不提。能是为了什么! 粟远淞走出皇宫,心神还有些恍惚。他心里有些苦涩,他真想问一句‘为什么’。 黄贵妃失神的坐在大殿里。齐嬷嬷端了热茶过来,“娘娘,您怎么不告诉大殿下。” “告诉他什么!”黄贵妃的眼神有些茫然,“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只怕大殿下会想偏的!”齐嬷嬷不安的道。 “偏就偏吧!也没差多少就是了。”黄贵妃扶着齐嬷嬷站起来,“扶我进去,我该歇歇了。” 东宫。 沈怀玉看着银碗里的药汤子,皱眉一口喝了下去。瑶琴赶紧拿了蜜枣递过去,沈怀玉含了两枚,这才好些。“这些劳什子药汤子,苦死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她摸摸自个的肚子,神情有些怅然。 瑶琴笑道,“据说那妇人年逾四十了,尚能怀孕生子。想来这方子该是不错的。您啊,总会心想事成的。” “借你吉言吧!”沈怀玉靠在软枕上,“都说十事九不周,果然,这世上的事,总是难十全十美的。想我生在公侯之家,及笄之年被册为太子妃。这些年,殿下待我也还好。一个月总有二十天是歇在我这儿的。这比起一般人家的当家夫人也不差什么,可就是这肚子,委实不争气。” “正是您这话,但凡谁,哪能没点波折呢。只要这一关过去了,您前面自是一片坦途。”瑶琴只捡了好话说给太子妃听。 “你啊!”沈怀玉抬手点了点瑶琴,“你这张嘴,就没有过孬话!” 布棋从外面进来,就听见沈怀玉夸赞瑶琴的话,她的嘴角轻轻一抿,瑶琴是喜鹊,她就是主子身边的乌鸦。她低着头,屈膝行了礼,“主子,大爷让人传了消息进来。” “大哥!”沈怀玉马上坐了起来,“大哥没事从不主动联系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郎中女,沧海珠。”布棋小声道,“大爷只说了这六个字。” 沈怀玉漏出几分疑惑之色,继而面色大变。 “原来如此!”沈怀玉颓然往身后的软枕上靠了过去。“怪不得殿下上次发了那么大的火,原来,那是个不能动的人!” 布棋躬身退了出去。瑶琴上前道,“这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啊!” 沈怀玉的手不由的握成了拳,“高玲珑!这个贱人!真是害惨我了。” “如今生气也于事无补,您看,是不是想办法补救一下。”瑶琴劝道,“毕竟殿下看中她们,只怕是为了大千岁……这可是大事。而且,安郡王可是手握兵权,咱们太子爷正想着笼络呢。” “不!”沈怀玉站起身来,“你可知道,要真让这个沧海遗珠回了京城,高玲珑这个疯女人会如何!” 瑶琴面色一变,“主子担心,她会把秘密说出来。” “必然会说出来!到那时,我这个太子妃还能是太子妃吗!”沈怀玉的面色有些惨白。眼里闪过几分狠厉之色。 瑶琴神色一窒,“那……您……您打算如何!” 沈怀玉看着瑶琴,“自然是维持现状就好!那个什么沧海遗珠,就在那沧海中沉没吧!永远别回来才好。” 瑶琴眼里闪过恐惧之色,“主子三思!这可是谋害皇家子嗣啊!” “皇家子嗣……”沈怀玉冷笑两声,“回京城之前,还算不得皇家子嗣。要说皇家子嗣,我手里折的还少吗!” 瑶琴想起那些莫名流产的太子的侍妾们。那些也都是皇家的子嗣。 但这个是不一样的! “主子,能不能从高玲珑身上下手!除掉她,咱们也算是永除后患了!”瑶琴气息有些不稳,“省的她拿捏着把柄,主子万事都得顾忌。” “要能行得通,我也不会被拿捏到现在。”沈怀玉颓然道,“杀了她容易,但以那个贱人的狡诈,肯定留着后手呢。到时候,可就真危险了。” 瑶琴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您说得对!那个女人太狡诈!” “怎么!怕了!”沈怀玉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意。 瑶琴勉强一笑,“主子,奴婢是真怕了!”她看了沈怀玉一眼,“但即便再怕,该做的事,还得做啊!” “知道就好!咱们主仆可是一条命啊!我好,你才能好。”沈怀玉抬手理了理发髻,重新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端正的坐在榻上。 “是!奴婢谨记。”瑶琴跪下,轻声道。 “知道该怎么做了!”沈怀玉眼里带着审视,问道。 “奴婢知道!”瑶琴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准备退出去。 “别漏出风声,兰漪殿的左侧妃可是时刻想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呢。”沈怀玉淡淡的道。 “是!”瑶琴心里一紧,垂手退下。 沈怀玉这才身上一软,歪倒在榻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的脸上漏出几分慌乱。 凉州。 临近傍晚,天上零零星星的飘起了雪花。 “主子,不早了。该回了!”沈大提醒沈怀孝道。 沈怀孝把桌上的条陈整理了一遍,这才伸了懒腰,出了大帐。 “将军!”几个副将围着火堆说笑,看到沈怀孝就打了招呼,“这么早就回了!您这可不一样了。有些日子没跟兄弟们吃酒了。” “以后!以后!”沈怀孝翻身上马,“以后找个机会,再好好请兄弟们。” 看着沈怀孝打马离开,几人才相视大笑。谁不知道,这位将军金屋藏娇,每天必然要早早的回去陪美人的。一群糙汉子,也不过打趣几句,心里都是理解的。 沈怀孝打马往回飞奔,风吹到脸上如同刀割一般。他正要把大氅的领子立起来挡挡风,一阵幽香随风传来。他拉住马缰绳,“这是什么香!” 沈三抬头四顾,指着不远处几只瘦梅,“那呢!乡野瘦梅,这几天天冷了,也就开了。” 沈怀孝一瞧,两棵老梅树,嫩黄的花苞,稀稀疏疏的排在枝桠上。他不由的心里一动,家里的梅树,都是艳丽的红梅,还真没有这么娇俏的颜色。想到苏清河总是用鲜花熏屋子,他跳下马,朝梅树走去。 沈三刚要拦。沈大就一把拽住他,“主子的事,你少掺和。” 沈三这才恍然,也就站在原地等着。 沈怀孝选了两枝花骨朵饱满的,折了下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南苑。 苏清河看着进门的沈怀孝愣了愣。 “在路上看到的!带回来给你熏屋子。”他把两枝梅递过来。 苏清河接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不喜欢吗!”沈怀孝的眼里闪过忐忑,脸上染上了几分红晕。 “喜欢!”苏清河不由自主的道。她把视线落在梅花上,如今她也闹不明白这里的梅花的品种了。她记得只有腊梅是冬月开花的,其他的都是早春开花。如今,她就见了好几种越冷开的越艳丽的梅花,这让她有些疑惑。 “我闻着,这花儿的味道淡雅悠远,想必你喜欢。等明年春上,让人移栽回来。”沈怀孝看她拿着花枝愣神,出声解释道。 “长在乡野,才有了这般灵气。真移栽回来,倒被这富贵之气染得不伦不类的。就这么着吧。喜欢也不一定非得占回来。再说,这南苑,可不是咱家的。”苏清河说着话,让丫头把案几上淡青的小口大肚的瓷瓶灌了水拿过来,把花枝插在里面,摆在炕桌上。 “这话也有理!”沈怀孝见苏清河是真的喜欢,心里也跟着欢喜了起来。 沈菲琪进来就瞧见那瓶别致的梅花,“爹爹!我的呢!” “你还小!不用花儿,爹爹让人给你买两瓮苹果,放在屋里给你熏屋子好不好。”沈怀孝抱起闺女,捏捏小胖脸。 “别惯她!”苏清河笑道,“她那边紧挨着花房,什么花没有。” 沈菲琪嘻嘻的笑,这些东西她确实不缺。如今她屋子就放着水仙。 “卧房里放果子,凝神静气,有助于睡眠。”苏清河建议道。 “听爹娘的!”沈菲琪乖巧的道。她得意的挑着小眉毛看沈飞麟。 沈怀孝笑道,“麟儿想要什么!” “马六和马文呢!”沈飞麟看着沈怀孝,“儿子在南苑没见到他们,爹爹把他们给我吧。” 沈怀孝和苏清河对视一眼,然后才开口道,“你要他们叔侄啊,给你倒没什么。只不过你还小……” 不等沈怀孝把拒绝的话说出来,沈飞麟就求助的看向苏清河,“娘!”声音又软又糯,但眼神分外执着。 苏清河看向沈怀孝,“要是他们没什么要紧的差事,就让他们到南苑当差吧。可能没有熟悉的人,这孩子闷了。” 沈怀孝不赞同的看了苏清河一眼,还说他老是惯孩子,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成!”沈怀孝脸上带了几分肃然,“他们可不是陪你玩闹的,你可明白。” “明白!”沈飞麟一看目的达到,显得特别乖巧。 “爹爹偏心!”沈菲琪看了弟弟一眼,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还能要人啊! “行了!”苏清河瞪了闺女一眼。儿子玩得转,但闺女还不行。她果断的打断了她,“该吃饭了!都别得寸进尺。让你爹赶紧去梳洗。” “这两个小妖怪!”沈怀孝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小声的抱怨道。 第35章 露头 第三十五章露头 马文缩着肩膀,跺跺脚,低声问叔叔马六,“主子总算想起咱们了,在将军府可闷死我了。也不知道主子给咱们的是什么差事。” 马六瞪了侄儿一眼,“小点声,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那么多话。这里可不是辽东。” “还不如辽东自在呢。”马文还有些少年心性。在辽东他的小伙伴们多了去了,那里可是他的天下。谁家的鸡多下个蛋他都能知道。到了这里,连将军府的大门今儿还是头一次出。 “还不闭嘴!”马六瞪起了眼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南苑上下都是王府的人,别把人丢在外面。” 马文这才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不一时,壮哥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马叔,文哥,快跟我进去。” 马文一见是个熟人,马上笑道,“是你小子啊!咱们这是去哪啊!” 壮哥摸了一把头上的汗,“去演武场!主子正等着呢。” 马六打量了一下一身短葛的壮哥,“这是开始习武了吧!” 壮哥嘻嘻一笑,没答话也没否认。 马文眉头一挑,看不出来,这小子嘴还挺紧。是个能跟在主子身边的料。 演武场。 沈怀孝让人把闺女送回院子,他正坐在一边给儿子揉腿。刚开始锻炼,这腿上的肌肉这两天开始疼了起来。正是最难熬的时候。 壮哥把人带到,就站在沈飞麟身后一言不发。 马六带着马文给主子见了礼。 “起来吧!”沈怀孝看了二人一眼,就道,“今儿叫你们来,是麟儿想让你们到他身边伺候,你们怎么说” 马文一愣,少爷才多大! “怎么!不愿意。”沈飞麟软糯的声音愣是透着一股子冷意。 “不敢!”马六低头道,“只是不知道能为小主子做些什么。” “你们都是爹爹的干才,总不会大材小用就是了。”沈飞麟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我身边缺一个管外事的人,还缺一个跑腿的。这不算委屈你们吧。” 马文脸上就一喜。 马六看了侄儿一眼,这小子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少爷身边的管事,自然不是能说是委屈他们。可一个奶娃娃能有多少外事。不过对于侄子,他这个年纪若是给少爷跑腿,将来倒能成为少爷的心腹。罢了,就当为了侄子吧。 “小的听从少爷吩咐。”马六点头道。 “让壮哥带你们回院子里用饭,早饭后我找你们说话。”沈飞麟顺手把人打发了。 沈怀孝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话。 马六也机灵,少爷让退下,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就退下了。 沈怀孝揉了揉脑袋,“还懂得恩威并施了!谁教你的。” “爹爹啊!”沈飞麟仰起头看着沈怀孝,“昨儿沈二来,爹爹不就是这么对他的。你赏了他,把将军府托付给他。委以重任,这就是恩!之前把他晾在门房一个时辰,这就是威。” 沈怀孝一愣,不由的朗声笑了起来。 直到回到院子还保持着好心情。 “怎么了!”苏清河见沈怀孝一脸的笑意,就好奇的问道。沈怀孝就把儿子的话学了一遍,叹道,“我的师傅就曾说过,世上有三种人,第一种不要教;第二种人,用言教;第三种人,要用棒教!” 他揉了揉儿子的头,“咱们麟儿就是第一种人,不用教!都说处处留心皆学问,可不正应了这句话。” 苏清河推他去浴室洗漱,又把儿子塞过去,“儿子是不用教!我看,闺女得用棒教。” 沈怀孝赶紧抱着儿子躲进浴室。这是对闺女网开一面的事被发现了吧。 苏清河冷笑一声,看着坐在炕上,耷拉着脑袋的闺女,“你也别想着怎么糊弄我,明儿,我跟着你一起练。还就不信了!” “娘!”沈菲琪伸出小手,勾了勾苏清河的衣袖,“我真的走了半个时辰。”见苏清河眼睛瞪了起来,马上改口道,“没有半个时辰也有一刻钟吧!” 这就砍掉一半了!苏清河不为所动,“明儿我陪着你一起练,我看谁还能糊弄我。”除了第一次,身上汗湿了,其他时候,回来的时候还冷的搓手跺脚。她有些无奈,自家闺女做戏的本事真是差到家了。要是换做儿子,只怕没那么容易漏出马脚。 她这里故意高声说话,沈怀孝在里面自然听到了。 “我就说让你别糊弄我娘!看,被发现了吧。”沈飞麟呵呵两声。 “你娘也太较真了!”沈怀孝赶紧把儿子在水里涮了一遍,自己也冲了一下,穿戴齐整的出来。 早饭丰盛,沈菲琪夹了蟹黄包,就吃了起来。一点也没影响她的胃口。 沈飞麟摇摇头,这就是个吃货。 “今儿还去军营吗!”苏清河端了一碗牛肉羹递过去。 沈怀孝摇摇头,“王爷让人传了话,今儿去王府,有事商量。” “那晌午在家里用,还是……”苏清河心里一动,问道。 “不一定!”沈怀孝看了苏清河一眼,“要是有其他将领,估计得闹酒。” 苏清河心里就明白了。敢在王府闹酒,那必然是安郡王在军中的亲信。如今让沈怀孝参加,就是有意把他拉近那个圈子。她踟蹰的问道,“不为难吧!” “不为难!”沈怀孝摇摇头,他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有这两个孩子在,血脉就有了交错,摘不开,自然就得想办法融合。” 郡王府。 安郡王用完饭漱了漱口,见白远脚步匆匆,就问道,“怎么了!” “京城的信!”白远把信奉上,“王妃让人送来的。” 安郡王接过来,“怕是连王妃也沉不住气了。”他嘴角翘起,打开信纸,表面看,也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信,可这里面自有暗语。 看完信,安郡王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东宫!东宫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奇怪呢。” “出什么事了吗。”白远问道。 “王妃说东宫欲放人到清河身边。这让我觉得很奇怪。”安郡王道,“前天刚收到消息,太子下令一定要护住清河和孩子。怎么王妃的信却是反而让人觉得东宫不怀好意呢。” “是不是王妃弄错了!潜伏在身边,也是为了方便保护啊。”白远道。 “不会!”安郡王摇摇头,“你别小看女人!女人的嗅觉往往比男人敏锐。” “这么说,对东宫,还是得防着。”白远无所谓的道,“反正咱们也没放心过,没多大差别。” “我是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东宫的态度变化这么大!有一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安郡王低声沉吟。 “属下马上吩咐人去打探。”白远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将军们该来了,咱们该起身去前院了。” 安郡王站起身,让白远给他把披风系好,“走吧!”军中的事情,才是大事情。他还真没多少时间琢磨东宫的心思。 京城,皇宫,乾元殿。 “都露出头了吧!”明启帝看着手里的折子,头也不抬的问道。 阶下跪着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是!” “盯着就是了!”明启帝点点头,又问,“在辽东救走那个女刺客的人可查出了什么名堂!” “似乎跟二十年前的那拨人是一个来历。”黑衣人低声道。 “终于不再藏着了!”明启帝冷笑两声,“朕的这些儿子,心思都不少,也都聪明。可就是少了一份忍劲。跟这位比起来……还差的太远啊!” 福顺恨不能把自己缩成球,这些话,他真心不想听。 明启帝瞥见福顺的德行,不由笑道,“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不长进。” 福顺干笑两声,腿瞬间就软了下来,“主子!奴才胆小!”求您别在奴才面前说这些话成吗!吓死本宝宝了。二十年前的噩梦,他再也不愿意想起。 明启帝失笑,“咱们主仆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二十年前,朕就不怕他,二十年后,朕乃九五之尊,他又能奈我何!” 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福顺早已经习惯了。他淡定的去斟了茶,“您说的是!” 时移世易,二十年,改变了太多东西。 京城安郡王府。 安郡王妃万淑惠翻看着手里的衣物,不确定的问,“当真是乾元殿让人送过来的。” 白嬷嬷道,“错不了。小太监是福顺公公收的小徒弟。别人冒充不了。” “这是何意!”万淑慧皱眉。皇上要赏,自然该放在明面上来。这么悄悄打发太监送来,是什么意思。她把视线放在那些衣物上,都是孩子穿的。显然是给府里三个孩子的。针线细密,里衬全都是细棉布,甚至全都是用手细细的揉过的,怕磨着孩子细嫩的皮肤。宫里的绣娘这般用心吗! 不会!肯定不会!皇上赏人的东西,自然都是富丽堂皇的。而不是这般朴素……而实用!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得,拿起衣裳细细的看那针脚。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眼熟。她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连呼吸也粗重了起来。她站起身,连声吩咐,“把王爷每年生辰时宫里赏的衣服找出来!快!” 第36章 心意 第三十六章心意 白嬷嬷找了旧年的衣服出来,万淑慧拿在手里不停的翻看。 是了!应该没错。 她总算知道王爷为什么对这些衣物如此上心,即便再旧,也要人好好的收起来,定期的翻晒。原来,这不是绣娘的手艺。而是宫里的贤妃。 自己这个婆婆,好似只存在在传说之中。没有人提起时,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最多在说道王爷时提上一句,冷宫贤妃所出。 可就是这么一个冷宫妃子,竟然能在儿子每年生辰的时候,把生辰礼送出来,可见她并不是如传言那般,在冷宫中过着凄惨的日子。 想到这里,万淑慧火热的心,瞬间泛起了寒意。她嫁给安郡王已经有五个年头,为她生了两个儿子,把侧妃所出的庶女,也照顾的甚是妥当。王爷也不是一个好色多情的人。在凉州也没有放女人服侍。对于这些,她心里是知足的。最起码在她看来,他们夫妻算是相合的。很多事情,王爷也是不会瞒着她的。 但到今天她才知道,皇家的水太深! 你永远不可能知道那平静的水面下藏着怎样的暗潮汹涌。 一如贤妃的事。远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王爷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这一点上还真不能怪他。 甚至许多时候,她对于皇家的秘密,宁肯不知道。 就拿凉州南苑的那位可能是自己嫡亲小姑子的女人,她从不多问。 她小心的把衣服收了起来,“让人把这些给侧妃送去。让姐儿穿吧。” 白嬷嬷拿了一箱小姑娘的衣物,转身交给小丫头了。“没想到宫里对咱们家小主子这么重视。” 万淑慧笑了笑,也没有说话。给庶女的衣物少了两件,以示嫡庶的区别。其实皇家,是最不讲究嫡庶的地方。 想想王爷要她注意的事,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绝对不是个甘于平庸之辈。 不过,这衣物出自自家的婆婆之手,就另当别论了。至少,这是给了她这个做媳妇的该有的体面。从内心来说,心里还是欢喜的。 她没有耽搁,赶紧写了一封家信,让人送了出去。这或许代表着某种信号。 皇宫,乾元殿。 “老四的媳妇,把消息递出去了吗。”明启帝问道。 福顺垂着头,道,“已经送出去了。” 明启帝满意的点点头,“朕没看错她,是个聪明的。” 福顺认同的点点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皇上为了四殿下的王妃,费了多大的心思。这万家可不是简单的人家。虽然看上去清贵非常,但这万家是真正世家。绵延数百年。不管朝代如何更迭,都能屹立不倒。这样的人家,底蕴深厚,教养出来的姑娘,自然不会是眼光短浅之辈。虽然看着在朝堂中的权利不慎显赫,但有些东西,不是那看着光鲜的权利所能替代的。 “不像有些人家,不知道是怎样教养姑娘的。”明启帝哼了一声。 福顺不敢接话,他知道,皇上这是对太子妃不满了。 “老大的媳妇是自以为是,这太子妃嘛,不说也罢……要不是还有用……早就不该留着了……”后面的话近似于自言自语的呢喃。 福顺神色不变,真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凉州,安郡王府。 一群将领围坐一起,中间放置着烤的喷香的烤全羊。众人推杯置盏,好不热闹。 沈怀孝久在军中,身上早没有了公子哥的娇气与矜持。在这一群人中,他是个新人。从不主动出风头,但每每该说话的时候,又能正中要害。话不多,但分量不轻。 众人没有傻子,能得安郡王如此郑重的引荐,本身就代表着认可。这里面更有与安郡王极为亲近之人,知道的也更多些。对沈怀孝就更没有排斥之心。 “以今年的天气看,来年的大战已经不可避免。”安郡王靠在椅背上,“该操练的就得操练起来了。到时候谁拖了后腿,可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众人连忙正色应是。 沈怀孝垂下眼帘,安郡王治军确实很有一套。只看这些将领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一二来。 “瑾瑜,你怎么看!”安郡王问了一声。 沈怀孝愣了半天,才想起安郡王是在叫他。瑾瑜,是他的字! 这个字,还是第一次面圣的时候,圣上赐予的。夸他姿容如玉,人品无暇。 只是,这些年,还真没有人如此称呼过他。 “呵呵……”沈怀孝笑了两声,“殿下猛地一这么叫,在下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安郡王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两分,“圣上所赐,即便不宣扬的满世界尽知,别不能低调的无人知道啊。”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沈怀孝真实身份的,难免心中好奇。 沈怀孝就知道安郡王的意思了。这是要把他的身份往明面上放啊! 南苑。 沈飞麟盘腿坐在炕上,看着站在屋里的马文和马六。 桌上放着一荷包的金豆子,这是安郡王给他拿着玩的。他把这些交给马六,“换成银子,在凉州城买个小铺面,越不打眼越好。然后招些学徒来,记住,只要孤儿,男女不限。” 马六心里一突,这件事可不那么简单!光是招收孤儿这一样,就让他心惊胆战。 地处边陲的凉州,哪年没有战争,哪年不死人。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孤儿。 “我爹那你不用特意去说,要是问起来,你也别瞒着。”沈飞麟知道马六的顾虑,直接把话挑明。 马六这才松了一口气。这金子大约有十多两,一百多两银子,足够了。 “是!”马六接过来,这事还真不能借人之手。 沈飞麟看了眼跃跃欲试的马文,“你还是老本行,可着劲的在凉州大街小巷里转悠。听到什么,就回来说给我听。不论大事小事,都不要放过。”说着扔了十两银子过去。 马文欢喜的接了。这才是好差事呢。 看着这叔侄二人出了门,壮哥才进来,“青杏试着想进来,被奴才挡了。” 沈飞麟点点头,“把那个九连环拿来。” 壮哥不声不响的找了出来,递给沈飞麟。沈飞麟用砚台砸了一下,琉璃制的九连环就碎了。“叫青杏进来。” 壮哥眼神一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马上出去喊了青杏。 “少爷可有什么吩咐!”青杏笑着进来。 “想喝蜜水,冲一杯来。”沈飞麟低头看书,吩咐了一句。 青杏笑着应了,端来蜜水放在沈飞麟手边,见炕桌下放着个小匣子,她伸手拿了过来…… “别动!”沈飞麟慌张的看了她一眼,“算了,收起来吧。别告诉我娘。等买了新的来,补上就是了。” 青杏笑道,“又不是要紧的东西,哥儿何必这么紧张。夫人不会怪罪的。” “这是母亲小时候玩过的。”沈飞麟不赞同的道,“给了我没几天就不小心摔坏了。已经让人去买了。你可别说出去。” 青杏笑着点头,“少爷放心,奴婢保证不说。” 沈飞麟点点头。心里有些无奈。不是自己的下人就是这点不好。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晚饭的时候,苏清河就从兰嬷嬷那听说了。她垂下眼睑,那东西是她小时候玩的,但也没心爱到哪里去。儿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这样说,显然是为了掩盖屋里钱财的去向。于是笑道,“不是什么大事,由着他闹吧。他又不能出门,闷着就生事。不过,男孩子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吃过饭,苏清河偷偷塞了一个荷包给儿子,“这是银票。没有了,再到娘这里拿。”她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沈飞麟点点头,有这样一个母亲,是一件幸事。 马文马六住在外院。吃过晚饭,马六就有些心神不宁。 马文问道,“叔叔该不是想找主子爷告密吧。” “滚蛋!”马六喝道,“少爷年纪小,不知道轻重。难道咱们也不知道。真要有个什么,怎么跟主子交代。” “您可糊涂了不是!”马文笑道,“指不定小主子给的差事,正好是试探咱们的。要是您转身就把少爷卖了。侄儿敢肯定,您这辈子,也就看个大门。不管是主子还是少爷,都不敢用你了。” 马六顿时一愣,沉默良久才道,“正是呢!主子再小,那也是主子。” 马文低声道,“再说了,咱家这少爷,可邪乎的很!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你知道什么!少爷血统高贵……”马六止住话头,“行了,赶紧睡吧。明儿就得忙了。” 马文眼睛一亮!果然!那跟着少爷,前途还是不错的。 沈怀孝从王府回来,一直神思不属。苏清河眼睛一闪,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沈怀孝猛地站起身来,脸色大变。 苏清河吓了一跳,“怎么了!” “王爷今天的态度很奇怪!”沈怀孝皱眉,“只怕京城有什么变化。”他站起身,“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不会来了。你别等我。”说完,也不等苏清河回答,就疾步走了出去。 苏清河看着还在晃动的帘子,心也跟着晃悠了起来。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万事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她是不是也得做些什么了。 苏清河抬起头,眼里闪过几分冷冽之色。 第37章 密谈 第三十七章密谈 “来人!”苏清河站起身来,对外面喊道。 兰嬷嬷应声就进来了,“夫人有什么吩咐!” “让钟善安排一下,我要见安郡王。”苏清河说完,就进了里间重新梳妆,换了出门穿的衣服,根本就不担心被拒绝。 兰嬷嬷愣了愣,才退下去。要是没理解错,夫人这是打算悄悄的见安郡王,而不打算声张。 钟善听了兰嬷嬷的转述,站起身来,“我这就去禀报王爷,老姐姐回去服侍吧。” 兰嬷嬷目送钟善出门,才转回上房。 此时苏清河已经打理妥当,静静的坐着喝茶。 安郡王府。 白远推开书房的门,“主子,姑奶奶要见您。” 安郡王抬起头,“你说谁!” “住在南苑的姑奶奶。”白远轻声道。 安郡王白了白远一眼,他当然知道他嘴里的姑奶奶是谁,只是太过诧异而已!这个时候,自己的这个妹子前来求见,能有什么事呢。“那就去安排吧!” 白远躬身退出去,疾步而去。 安郡王放下手上的公文,站起身来。心里不由的猜测,难道是沈怀孝回去说了什么不成!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太不堪重用了。 *************************************** “嬷嬷留下来照看两个孩子吧。”苏清河临出门这样交代兰嬷嬷,“将军要是回来……”她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颇有些深意的看向兰嬷嬷。 “主子身上不爽利,安排将军在书房歇息。”兰嬷嬷心里一禀,知道这是不打算让沈怀孝知道。她是安郡王的人,说到底,是贤妃的人。两位小主子在她心里也没差多少。虽然跟王爷感情更深些,但对这位小主子,心里也是怜惜的。她自然知道怎么处置眼前的情况。况且,主子没避讳他们,就已经是信任和认可了。 妇人在月事期,被视为不干净。大户人家,往往夫妻分床睡。这个理由挺好! 苏清河这才点点头,转身跟在钟善的身后。 果然,南苑是有密道的。从假山进去,走了一盏茶功夫,才进了安郡王府。 白远已经在出口等着了,“姑奶奶,请随小的来。” 书房的门从外面推开,安郡王回过身来。 苏清河掀开斗篷的帽子,露出脸来。“哥!”她福了福身,行了礼。 安郡王点点头,“把斗篷脱了吧!屋里热。”说着,就转身去沏茶。 苏清河解了斗篷,自然的在安郡王的对面落座。仪态端庄,礼仪完美,丝毫也不比在宫里长大的公主逊色。 安郡王满意的点点头,斟了茶递过去,“尝尝看,这可是父皇赏的。每年也不到两斤的极品呢。” 苏清河端起来,在鼻子下闻了闻,喝了一口。茶在舌尖绕了绕,才咽下去,“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安郡王眼睛一亮,“妹妹也是茶道高手啊!” “学了个空架子唬人的!”苏清河没有丝毫尴尬的漏了底,“装腔作势罢了!” 安郡王一愣,既而哈哈大笑,“要么说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呢,怎么这么有默契!”他朝门外叫人,“来人,把这劳什子收了。一个茶碗没有酒盅大,不够折腾人的。” 白远进来,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爷,这折腾劲的! “去厨下要两碗酒酿来!”苏清河道,“我们就喝那个。”在辽东时,她就注意安郡王的饮食喜好了。两人的口味颇为相似。如今她一副当家做主的口吻,让安郡王特别高兴,“回娘家的姑奶奶都是娇客,还不赶紧去。 白远连忙应了一声,真别说,酒酿在厨房是常备的。 “妹子深夜前来,不会是来哥哥这吃一碗酒酿的吧。”安郡王笑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一头乌压压的青丝,只用一根白玉簪子簪了。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首饰。竹青的衣裙,简单到了极致。但也被穿出别样的风情来。他心里更加满意了两分。皇家的公主就该是这样的。即便不用珠翠环绕,气势也不弱分毫。 苏清河理了理衣袖,突然抬起头,看着安郡王问道,“在哥哥看来,隋炀帝如何!唐太宗又如何!” 她也不知道历史在宋朝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拐了弯。但这之前的历史,却是她熟知的。 安郡王猛然抬头,看向苏清河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厉色。 苏清河半点也不惧,微微一笑,“哥哥以为如何!”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安郡王看着苏清河,眼神慢慢的柔和了下来,“这是皮日休的诗。在为兄看来,还是客观的。”他嘴角泛起笑意,“至于唐太宗,贞观之治开创了大唐盛世,自然不用为兄多做评说。” 苏清河嘴角勾起,“杨广代兄而立才得了隋朝天下,李世民正是由于‘玄武门之变’,才为大唐奠定了数百年的繁华。哥哥以为呢!” 如此直指夺嫡的实质! 让安郡王看向苏清河的眼神,深邃了起来。“妹妹莫不是想效仿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就是‘金屋藏娇’中陈阿娇的母亲。她在汉武帝刘彻的帝王之路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安郡王以馆陶公主刘嫖暗喻,是带有一定贬义的。毕竟,馆陶是以陈阿娇做皇后为条件的。 “馆陶吗!”苏清河笑了笑,“哥哥,我可不想琪儿也有空守长门的一天。” 陈阿娇被废后,被幽禁在长门宫。 安郡王想起那个小丫头,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那妹妹想如何呢!” “沈家与哥哥而言,重要吗!”苏清河收了笑意,问道。 “辅国公府根基深厚,军中势力不可小觑。有些棘手!”安郡王没有隐瞒,坦言道。 “那以哥哥看,沈家有没有可能因为我的缘故,对哥哥多几分善意。”苏清河又问了一句。 安郡王摇头,“除非……”他用手指了指东边,就不再说话。 苏清河明白,这是指东宫易位,否则,绝无可能。 安郡王见她默然,不由问道,“你想让沈怀孝执掌沈家,为我所用。” 苏清河摇摇头,“权利依旧收不回来,与哥哥又有什么助益呢。” 安郡王面色一变,“你待如何!” “既然不能用,就干脆毁了它!”苏清河抬起头,嘴角还挂着笑意。 安郡王站起身来。若是有沈怀孝帮助,毁了沈家的根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看向苏清河,“你可想好了!琪儿和麟儿可都姓沈。” “在性命没有保证的前提下,什么都是虚的。”苏清河脸上露出几分凉薄来,“想要我们母子的性命,我可没时间跟他们耗着。” “釜底抽薪!”安郡王盯着苏清河,“你这一手太过狠厉。” 太子妃的手伸的太长了!苏清河没去剁了她的爪子,却先抽了她屁股下面的椅子。一个失了靠山的太子妃,就是拔了牙的狐狸。因为她连老虎也算不上。如今的嚣张,也不是是借了太子的虎威罢了。 “咱们俩在一个娘肚子里挤了十个月!”苏清河笑道,“这可是独一无二的缘分。如此休戚相关,命运与共,我什么好犹豫的。”她甩了甩袖子,再说了,“一个娘肚子里前后脚出来的人,相差能有多大呢。” 这伶牙俐齿的丫头! 安郡王摇摇头,“罢罢罢!不过说了你一句狠厉,就招来你这么多话。”他皱眉道,“沈怀孝那边,你有把握吗!” “哥啊!”苏清河嘴角一挑,“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征服一个男人罢了。”其他的事,自有这个男人出头。 安郡王呵斥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不许胡言乱语。”说的跟出卖色相似的。 苏清河不以为意,“又不是别人,正好是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爹!夫妻关系好,这不是应该的吗。” 安郡王的心突然梗了一下,他希望妹妹能随心所欲,而不是委屈自己。他早看出来了,这两口子之间有问题。“别勉强自己!” “不会的!”苏清河坦言道,“是真心想跟他和好,还是想借此达到别的目的,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沈家的存在,对我和孩子,并没有多少好处。倒是坏处不少。对于我,他们不敢如何,但却有权利插手孩子的事。这是我不能允许的。不管是从长期和短期来看,沈家对于我们,只能是鸡肋。即便是沈怀孝,也是一样。” 安郡王点点头,她认为苏清河说的是实话。两人之间有孩子存在,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能让理智凌驾在感情之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殊为不易。 “有什么消息,我会让人告诉你。省得你两眼一抹黑。”安郡王心神一松,就往软枕上靠去。 门外响起脚步声,白远端着两碗酒酿圆子进来,“主子和姑奶奶都用点,只当是宵夜了。” 苏清河也没客气,尝了一口,软糯可口,“想必用果子酱或是果子汁活糯米面,做的团子孩子更爱吃。”她转头看向白远,“你说是吧,白远。” 白远马上会意,“明儿让人给您送去。” 苏清河对安郡王夸赞,“白远不错!” 安郡王翻了个白眼,不经主子同意,就穷大方,当然不错! 第38章 温情 第三十八章温情 将军府。 沈怀孝坐在书房里,看着沈二,“可有京城里的消息!” 沈二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 沈怀孝皱眉问道,“那以后就让人多注意那个女人,看她和太子妃是不是有什么往来。” “太子妃!”沈二疑惑了一瞬间,就点点头,“是,主子!” 沈怀孝的脸色依旧很难看,“记着,以后,沈家的任何消息,哪怕再小,也要及时的递上来。” “包括国公爷和世子吗!”沈二小声问道,语气里有些忐忑。 “是!”沈怀孝看向沈二的眼神有些犀利,“国公府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都是要监视的目标。” 沈二打了个寒颤!主子虽然对家里不满,但从未做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惹毛了他。 沈怀孝闭了闭眼,不停的想着安郡王所说的话。 “主子,到底怎么了。”沈大不由问道。 “你可知道安郡王为什么当众喊我的字。”沈怀孝问道。 沈大摇摇头,“应该是显示亲近吧。”只有亲近之人,才以字相称。 沈怀孝摇摇头,“瑾瑜瑾瑜,握瑾怀瑜。” “握瑾怀瑜……握瑾怀瑜……”沈大念叨了两声,“没什么问题啊!” 沈怀孝苦笑道,“太子妃,我的胞姐,名叫沈怀玉。你忘了不成。” “握瑾怀瑜……怀瑜……怀玉……”沈大恍然大悟,“原来安郡王是在提醒您注意太子妃啊!” “我也是想了半天才敢肯定的!”沈怀孝嘴角漏出几分苦涩的笑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安郡王也太能装神弄鬼了!有话直接说就好,打的什么哑谜嘛!”沈大抱怨了一声。 “你让人家怎么说!说你的大姐要害你老婆孩子。”沈怀孝摇摇头,“疏不间亲!” “可是,太子妃这是为什么啊!”沈大疑惑的问道。 “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让我的好大姐竟然对自己的亲侄儿侄女动手的。”沈怀孝的声音里透着阴沉,“她跟那个女人之间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沈二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主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怀孝漏出几分疲惫之色,“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那您今晚是歇在这里还是……”沈二小声的问道。 “什么时辰了!”沈怀孝起身问道。 “还有半个时辰就子时了。”沈大回道。 “回南苑吧!”沈怀孝往外走,“不回去,我这心里不踏实。” 沈大赶紧拿了大氅给主子穿上。沈三已经等在门外了。 南苑。 苏清河坐在暖阁的炕上,一遍一遍想着白远送她回来时,路上说的话。 “王爷唤了沈将军的字,瑾瑜!”白远如此说。 苏清河知道,没有安郡王的同意,他是不会透露这个消息的。 握瑾怀瑜吗!怀玉! 这是知道了太子妃的动作了吧。 那这之前,他以为这背后的黑手是谁。 高玲珑的娘家,良国公府! 还是不想她们出现的大千岁! 苏清河觉得,沈怀孝对沈家,还是抱有期望的。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任谁也不会把怀疑的对向放在自己的亲人身上。 这种怀疑,会伤了亲情,更会伤了自己。 任何一个人,都有自我保护机能。或者说,出于本能,也不会朝那个方面去想的。 第一步,得让他认清沈家! 他此刻应该觉得心寒吧! 苏清河站起身来,去了和堂屋相通的茶房。 “夫人,您要什么,叫一声奴婢就好,怎的亲自来了。”桃红今晚值夜。主子没睡,她也没法歇着。正靠在炉子边打盹呢。 “你去厨房拿一罐子汤来。有什么汤,拿什么汤。”苏清河吩咐道,“要是有绿豆面,再拿些绿豆面来就好。” “您这是要……”红桃问道。 “做碗面条。”苏清河打断红桃要出口的话,“我想自己做。” 红桃这才退了出去。 不一时,就和哑婆过来,除了一罐子排骨汤,葱姜蒜咸菜等配菜,还有两根小青菜。大半斤的绿豆面,案板,擀面杖等物也很齐备。 “都歇着去吧!”苏清河打发人。 哑婆拉了拉红桃,两人低头出去了。 “大娘!怎么能让主子动手呢。”红桃埋怨道。 “你这丫头,听主子的吩咐就是了。”哑婆摇摇头,去了后院,“你也去歇了吧。”她是过来人,有什么不知道的。主子这是给将军准备的。这就好!两口子一直不冷不热的处着,算怎么回事。 苏清河用鸡蛋活了面,然后用湿布盖着。两个炉子眼开着,一个烧着开水,准备下面,一个上面放着排骨汤。随时能用。 收拾停当,她才进浴室洗漱了一番。出来后吩咐提热水的粗使婆子,“先别歇着,将军回来还有用呢。” 那婆子赶紧应下。 肩头的伤口很浅,只留下淡淡的印迹,腰上就有些麻烦。明儿配些颜料,顺着伤疤画上一串紫藤,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鹅黄的中衣,水红的纱裤。铜镜中的女人很美,美的不像是她。散开了头发,松松垮垮的簪了起来。 这幅样子,苏清河被自己惹笑了。说到底,还是相信男人更爱美色。 她靠在暖阁的炕上翻书,身上搭着皮褥子。时辰已经晚了,快子时了。她有些不确定他今晚是不是真的回来。 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这让她无端的有些烦躁。虽然等他有些刻意的成分,但也不得不承认,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这些日子的相处,似乎已经渐渐的习惯了他。 沈怀孝进了凤鸣院。 除了正屋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其余的屋子都已经熄灯了。廊下的灯笼在寒夜的风中摇摆,显得更加灯光有些苍白。似乎只有屋里那盏微弱的光,能带来微微的暖意。 看院门的是个中年的太监,沈怀孝阻止了他通报的声音。 堂屋的门虚掩着,他悄悄的走了进去。拐进亮着灯光的暖阁,看见苏清河拿着书打瞌睡。 珠帘的晃动声惊醒了她。她恍然而起,“怎么回来也不吱一声。” “怕扰了你们的清梦。”沈怀孝脱了大氅,“怎么还不去睡!” 苏清河没有回答,而是催促他,“先去梳洗吧。” 沈怀孝的眼睛,在苏清河的身上多流连了一会,才笑道,“好!”想夸她好看,又觉得太轻浮。 “是在等我吗!“他想这么问她。 泡在热水里,他舒服的叹了一口气。仿佛所有的疲惫和寒意都被洗涤了一般。 出来时,不见苏清河的身影。茶房里传来响动声。他寻声而去,就见苏清河围着围裙,从小铁锅里捞面条,然后撒上葱末香菜末,最后从旁边炉子上的罐子里舀出翻滚的浓汤浇在上面。离得老远就能闻见香味。 沈怀孝肚子应景的响了两声。苏清河没有回头,“饿了吧,马上就好。” “大晚上的,吃点点心垫肚子就好,哪里值得这么麻烦。”沈怀孝心里暖暖的,嘴上嗔怪道。 “点心能当饭吃吗。”苏清河利索的端出早准备好的小菜,放置在托盘里。“走吧!”她端着木盘,招呼了一声。 面条顺滑劲道,汤浓味美,热乎的吃进肚子,浑身都暖了起来。 “绿豆面的!”沈怀孝问道。 “嗯!下火啊!”苏清河淡淡的应了一声。 沈怀孝咽下面条,抬起头来,“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苏清河白了他一眼,“知道你心里上火。” 沈怀孝点点头,一言不发的把一大碗面连汤一起塞进肚子。这才低声道,“小时候,她不那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变了。变的不一样的。” “人之常情嘛!”苏清河笑道,“在你心里,至少琪儿和麟儿就更重要。对于太子妃也是,她生命里,有了比你们更重要的人,如此而已。” “这样想的话,似乎心里能舒服一点。”沈怀孝点点头,“至少,变了的不止是她!” 苏清河点到为止,没有再说这个话题,“成了,不早了。该歇了。”她从柜子里取出被子,“今晚就在暖阁歇了吧。热炕比床舒服,你觉得呢。” 沈怀孝一愣,然后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睡炕当然好了。至少,两个人能躺在一张炕上。 鸳鸯戏水的枕头,并排摆在一起。 “你睡里面吧!”沈怀孝面上不漏声色,“我明儿起得早,省的把你闹起来。” 苏清河点点头,去了头上的簪子,掀了被子躺了进去。 沈怀孝吹了炕桌上的灯,才躺下。鼻息间传来若有若无的香味,让他难免心猿意马。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把胳膊伸出来,搭在她的身上,“清河!”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好半天,才听到苏清河有些迷糊的声音,“嗯!” 沈怀孝有些惊喜,她醒着,没有拒绝他。这应该是一种进步。 “怎么了!睡不着吗。”苏清河问道。 “没有。就想问你冷不冷。”沈怀孝含糊的回了一声。 “不冷!炕热乎着呢。”苏清河翻了个身,面朝里。声音虽然迷糊,但眼睛却是清亮的。 第39章 锻炼 第三十九章锻炼 天刚透出一点亮色,大丫就起了。第一件事就是唤姐儿起床。 “姐儿起吧!刚才少爷打发青杏过来说了。您再不起,他可就过来掀被子了。”大丫不敢高声,怕吓着孩子。 沈菲琪如同蚕蛹一般,缩在被子里蠕动,“弟弟什么的,最讨厌了。” 大丫笑眯眯的,也不接话,“奴婢听我娘说,王府刚才打发人送了果子做的糯米团子,可香呢。早饭就准备那个。” 话音才落,沈菲琪就从被窝里冒出头来,“什么果子做的。” “十多种呢。奴婢见都没见过,哪里记得住。”大丫赶紧把熏炉上熏得热乎乎的衣裤拿过来,“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 沈菲琪吸溜了一下口水,坐起身来,“那就赶紧给我穿衣服吧。” 沈飞麟在院子里碰上沈菲琪,“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菲琪‘哼’了一声,率先朝屋里跑去。 苏清河听见门响,就猛地惊醒。人还有些迷糊,珠帘就被掀起来。 “爹娘!你们昨晚歇在暖阁啊!”沈菲琪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爹娘都在里面歇,她和弟弟每次来,就在暖阁的炕上等。没想到今儿把爹娘堵在屋里了。 “爹的宝贝闺女今儿起的这么早啊!”沈怀孝呵呵一笑,孩子还小,有什么尴尬的。 他做起身来,“等等爹,马上就好。”他起身去了浴室。 苏清河抓了披风往身上一裹,“娘今儿陪你。”说着,也进了里屋的浴室。 沈飞麟进来的时候,就见炕上摊着枕头被子,他眼睛一闪,拉了沈菲琪,“咱们先去演武场。” “多冷啊!”沈菲琪有些不乐意。 “走走就不冷了。”不由分说,拉了沈菲琪就走。在这里挺尴尬的。 等沈怀孝从里面出来,不见两个孩子,就问兰嬷嬷道,“两个孩子呢。” 不等兰嬷嬷回道,苏清河就一身胡服走了出来,“肯定先走了。” 沈怀孝一看苏清河的打扮,就笑道,“我以为你说笑呢,原来还真当真了。” “对孩子说过的话,当然要言而有信了。”苏清河摇摇头,“老哄他们可不成。” 沈怀孝认同的点点头,看她对孩子这般慎重的样子,让他不能不感慨。 演武场,沈飞麟一本正经的蹲马步,沈菲琪围在边上不停的骚扰。这让苏清河有些无奈,这闺女的神经实在是粗大。是不是觉得有依靠了,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安然起来了。 苏清河过去拉了闺女就走,“跟着娘慢慢跑。”说着,就小跑起来。 沈菲琪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有没有搞错,竟然玩真的。她求助的看向沈怀孝。 沈怀孝有些心疼,见苏清河没有丝毫让步的样子,就扭过头,不忍心再看。 沈菲琪委委屈屈的跟着苏清河,小短腿倒腾的倒也不慢。 看着母女俩以蜗牛的速度在场上移动,沈怀孝嘴角牵起笑意。对待儿子,他可没有那么柔和,瞬间就激活了严父功能,要就只有更严,没有最严。 一圈下来,苏清河微微见汗,沈菲琪已经满头大汗了。 “去边上慢慢活动,要不然明天腿疼。”苏清河安排还闺女,自己则加速,又跑了两圈。 沈菲琪看着跑步跑的没有丝毫闺女形象的娘亲,心里多少有些羡慕,要有怎样的自信,才能不顾及别人的看法。 苏清河也是下了狠心了。前世她可不是一个有恒心的主。学过跆拳道,学过瑜伽,但都是半途而废了。如今,哪怕为了给闺女做榜样,也得重新捡起来,练起来。 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她会的还真不少。除了跆拳道,瑜伽。军训的时候,她还学过军体拳,大学体育课学过太极,女子防身术。 交给闺女,危急的时候,防身也不错啊。 活动完,才瞧见沈怀孝舞剑。一招一式,一看就不是花架子。 等沈怀孝舞完,苏清河才上前,“今天差不多了,就到这吧。” 沈怀孝点点头,转脸问儿子,“可看清楚了,能记住几招。” “前三招差不多。”沈飞麟回了一声。动作太快,根本看不清楚。 “算不错了。”沈怀孝似乎很满意,“那就到这吧。” 出了一身汗,洗了热水澡,浑身都舒坦了起来。早饭比平时也香甜。 沈菲琪吃到了果子做的糯米团子,有些心满意足,觉得一早上的辛苦,还是值得的。 送走心情颇好的沈怀孝,苏清河给两个孩子布置了功课。就让兰嬷嬷带着她去了南苑的温泉池子。 “主子要泡吗!”兰嬷嬷问道。 “先看看。”苏清河道。她想知道池子有多大,能不能游泳。她突然想起,应该教孩子游泳,这不仅是一个锻炼项目,有时候,这也是一个逃生的本领。 温泉池子有房里的,也有院子里的。院子里的更大些,完全可以用来游泳。 “这些丫头里面,可有会水的!”苏清河问兰嬷嬷。 兰嬷嬷摇摇头,“倒是有几个小太监游的不错。” 苏清河摆摆手,看来只有她和石榴了。“今儿下半晌,把这个院子清空。我带着孩子要来这里戏水。” 兰嬷嬷面色一白,“主子,这池子深!要不然,去里面。” “无事!”苏清河笑道,“只要冻不着,就没事。” 吃过午饭,苏清河带着孩子前往温泉院。门口由红桃和兰嬷嬷守着,石榴紧紧跟在后面服侍。 “娘!咱们去干什么。”沈菲琪问道,“泡温泉吗。” “差不多吧。”苏清河笑道,“学游水,好不好。” 沈菲琪面色白了一瞬间,就点点头。上辈子,十岁那年,掉进池子差点淹死。爹爹打杀了两个丫头,之后,又特地请了渔娘教她游水。说实话,她游的极好。那个时候,她只以为那是意外,如今再看,只怕背后都是有一双黑手的。不是爹爹没护住她,而是她自己犯蠢。 苏清河眸子一黯,这孩子经历了不少事,但依旧能保持这样乐观的心态,整天没心没肺,也算是一个优点吧。 沈飞麟只是挑挑眉,他上辈子五岁就会游水了。这是皇子必学的科目之一。 院子里的池子,形状有些不规则。最短处有个五六米,最窄处也有四五米。对于大人来说,这池子有些小。对于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最深处大约有五尺,浅出不足两尺。池子周围用大理石铺就,此刻,大理石上铺着猩红的毯子,在紧挨着池子的地方,搭了一个不大的帐篷。帐篷里火盆烧的正旺。不出帐篷,从另一侧的开口就能直接进入温泉池。安排的贴心又舒适。肯定不会受凉就是了。 帐篷里有茶水点心,宽大的榻上放着替换的衣物。 苏清河上前,“先把衣服都脱了,泡在浅水处适应一下水温。”说着,就开始给闺女脱衣服。 “不脱肚兜!”沈菲琪的脸马上红了。 “不脱就不脱吧。”苏清河不仅把肚兜给他们留着,小裤衩也没脱。 这下不仅沈菲琪安心了,连沈飞麟也松了一口气。 石榴在旁边帮忙,笑道,“哥儿姐儿知道害羞了。” 苏清河点点头,“小屁孩,有什么可看的。还害怕人看。” 苏清河自己三两下解了衣服,只留了一件大红的抹胸,和葱绿的亵裤。 沈菲琪看着苏清河,“娘真好看。” 沈飞麟不自在的转过脸去,是挺好看的。不过,大白天的,哪怕是在自己家,这样泡在池子里,也是不妥当的。他低声道,“让石榴陪我们,娘在帐篷里就行。” 苏清河越发觉得逗了。说心里话,这身衣服,比最保守的泳衣还保守。真心没什么e问题。 “没事!又没外人。”苏清河揉揉儿子的脑袋。 “我也是男子!”沈飞麟心里不由的说了一句。看了苏清河一眼,到底没说出来。学游水这么危险的事,娘不亲自盯着,肯定不放心的。 “石榴在岸上看着。”苏清河安排。说着,率先下了水。 池水的温度很合适,最大限度的热,但却不灼人。微微有些硫磺的气味。 她把两个孩子带到浅水处,让他们靠坐在池水边。然后一点一点讲游水的要诀。当然了,就在两个孩子进水池时,她就已经知道,这俩是会游水的。如今做的这些,不过是掩人耳目,给孩子会游水找个借口罢了。 担心危险的心情也不由的放松了起来。 先是托着孩子游,然后放手。一切的步骤跟初学一样,按部就班。唯一的不同就是,最多会以为两个孩子聪明,一教就会。 这两个到底机灵,狗刨似的在水里划拉,一点也没露出特别熟悉水性的样子。 “哥儿姐儿真是聪明,学的真快!”石榴不由的赞道。 沈怀孝今儿回来的早,听说她们母子在温泉院,这才找了过来。 兰嬷嬷不好挡着,只能让人进去。沈怀孝还纳闷,在自己家里,至于要守着门吗! 结果寻着闺女的笑声找了过去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面色铁青。 第40章 他爹 第四十章他爹 “爹爹!爹爹!”沈菲琪在水里扑腾着,看见沈怀孝尤其高兴,“快下来,爹爹。” 沈飞麟一转头,看见沈怀孝僵硬的脸色,就知道要不好。 苏清河专注的看着两个孩子,也没回头,只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 不早回来还不知道你在家带着孩子干这么惊险的事情。 沈怀孝没有答话,他压下脾气,害怕突然出声惊着她们。他快步走了过来,狠狠的瞪了石榴一眼,这丫头,也不知道劝着点主子!他快步走到池子边上,三两下扒了外面的棉衣,只穿着中衣,趟进了池子。然后轻轻的划水,慢慢的朝两个孩子靠近,突然伸手,迅速的拽住了孩子的胳膊。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想着夹起孩子上岸,可外面天寒地冻的,一出水面,两个孩子还不得冻坏了。 他带着孩子,移动到帐篷口,迅速的把孩子塞到岸边的帐篷里,石榴一看,赶紧进去照看。 这边沈菲琪和沈飞麟还一脸懵懂,就听外面沈怀孝的声音响起,“苏清河!你胆子太大!” 苏清河被他一连串的而动作看懵了,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吼了一嗓子。紧接着,腰上就缠了一个手臂,让她动弹不得。她挣扎了两下,“你干什么!” 沈怀孝面色铁青,“还敢问我在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大胆,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戏水。不要命了。你差点吓死我。” 要不是两个孩子本来就会水,她也不敢啊! 看沈怀孝确实气的不轻,她也不敢撩.拨,手搭在他胸口轻轻挠着,“这不是让石榴在边上看着呢吗。我有分寸。” 沈怀孝一肚子气被她挠的泄了三分。孩子还在帐篷里,他把她作乱的手拿开,“你还敢说分寸……” 苏清河冒出水面,凝.白的肩膀,精致的锁骨,就那么裸…露的出来。沈怀孝顾不得说话,一把把她的肩膀按到水里,然后警惕的四顾看看。这个女人,青天白日的敢穿成这样在院子里。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岸上拽,行至浅水处,他喊道,“石榴,扔个披风过来。” “院子里没人!怕什么!”苏清河想甩开他。 “老实待着!”沈怀孝瞪了一眼。 石榴见两人在水里拉扯,笑了笑,扔了个披风出来,“主子,我先带小主子回前面了。”抱两个孩子对于她来说,没什么难度。再说了,院门口就有人接着。 看见两个孩子包裹的严实,被石榴抱走,苏清河松了一口气。夫妻吵架,最好不要当着孩子的面。 “你拽疼我了!”苏清河窜出水面,瞪了沈怀孝一眼。 沈怀孝眸光一黯,把披风往她身上一裹,将她打横抱起。顺着室外温泉池边的鹅卵石路,就通往一间室内温泉。沈怀孝不顾苏清河的挣扎,直接往那温泉木屋而去。 “干什么!”苏清河压低声音,“你要干什么。”院子外面就守着人,她不敢高声说话。 沈怀孝只不理他,一脚踹开木屋的门,将她扔进池子里。 苏清河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拼命才压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这边沈怀孝扒了自己的衣服也跳进了水里。 苏清河就是再蠢,也明白这个男人要干什么,“你疯了,院子外面都是人。”她的发髻早在挣扎的时候就已经散了,这时候,青丝落在水面上,妖娆而妩媚。 沈怀孝一把拽过她,“万事都依着你,真来真是惯坏了。”声音随即低了下来,“你别嚷……再把人招来……想了……让我……” 苏清河浑身发软,“别……晚上……好不好……” “乖……就一回……”沈怀孝感觉到了怀里人的意动,狠狠吻了下去。 “他爹……他爹……”苏清河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我喘不上气了……” “你叫我什么!”沈怀孝把人紧紧的圈在怀里,心里瞬间就化成一滩水。 “他爹!”苏清河此刻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人,没有丝毫反感。她没有拒绝,伸出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头抵在他的颈窝,又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爹!” 沈怀孝声音里透着愉悦,“以后就这么叫我……” 孩子他爹!孩子他娘! 这样的称呼特别有平民气息。大户人家,孩子对爹妈的称呼,很多都是称呼老爷太太的。更何况夫妻之间,除了不为人知的闺房,称呼更加客气。苏清河情不自禁的呼唤,让他心中甚是高兴。也更加的兴奋。 ************************** 事实再一次证明,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嘴。 说好了只一次! 而现在呢,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一个时辰耗在里面,就是傻子也知道两人在里面干了什么。 苏清河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沈怀孝显得特别有耐心。去帐篷里取了她的衣物,一件一件给她穿上,“腰还难受吗。” 还问! 苏清河扭过头,红霞满面,“真是没脸见人了。”她自己都觉得甚是荒唐。 “别怕!”沈怀孝将自己也打理好,“一会你别说话,看我的就好。”说着,一把抱起苏清河,笑着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他拉下脸,满脸寒霜。苏清河把头藏进沈怀孝的怀里,装起了鹌鹑。 兰嬷嬷一瞧沈怀孝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两口气吵架了!不会是动手了吧!要不然夫人怎么……不由的把视线落在被抱的苏清河身上。 沈怀孝朝兰嬷嬷冷哼一声,“你们主子闹腾,不知道轻重,你也是经年的老嬷嬷了,怎么不知道轻重。夫人腿抽筋了,你知道这在水里有多危险吗!更何况还带着两孩子。” 兰嬷嬷吓了一跳,马上惶恐了起来,“老奴这就去王府叫太医。”王府的太医是皇上专门赐给安郡王的。就是为了保障儿子的安全和健康。 苏清河拧了沈怀孝一把。做戏做过了啊! 沈怀孝腰上一疼,他身子僵硬了一瞬,然后咳嗽一声,“那倒不用了。我已经处理过了。” 说完,抱着苏清河大踏步的回到院子。 沈菲琪急的团团转,但又不敢显露出来,怕石榴发现异样,“娘怎么还不回来。” 沈飞麟坐在炕上,炕桌上摆着书。他一页一页翻着。爹娘干什么去了,他即便没猜到十成,也猜到八成。面对美色不动心的,那不是男人,是圣人。要是这个美人是自己的妻子,那这个男人要是还要自制,他就是傻子!所以,他一点都不急!淡定的吩咐石榴,“饿了!让厨房准备摆饭吧。” 石榴笑道,“今儿活动的多,哥儿要多吃些才好。” 沈飞麟点点头,“你去吧,我们在炕上,哪也不去。” 石榴看了沈菲琪一眼,见她乖乖点头,才道,“大丫和青杏就守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就叫她们。”夫人的屋子,这些丫头,是不能随便进出的。 直到石榴退出去,沈菲琪才凑过去问,“爹和娘不会吵起来吧。” 这傻妞! 沈飞麟头也不抬,“不会!” “还好,爹从不打人!”沈菲琪悠悠的叹一口气。上辈子不管她怎么不争气,爹爹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她。 沈飞麟白了她一眼,由此推断,这姑娘上辈子也是个短命的,至少没活到成亲。否则,不可能一点男女之事也不懂啊! 沈怀孝抱着苏清河进屋,然后直接去了内室,将她安置在床上,“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孩子。” 苏清河确实累了,“吃完饭,就送她们回自己的院子。看着他们,别吃撑了。” 沈怀孝把床帐子放下,才转身出去了。 两个孩子已经等在外面,沈怀孝板着脸,“你娘腿抽筋了,要歇歇。别扰了她。” “不要紧吧!”沈菲琪问道。 “没事!你娘的医术你们还不清楚吗。”沈怀孝带着孩子坐下。 沈飞麟观察他的神色,还真看不出他是不是说了谎。 父子三人沉默的吃了饭,沈菲琪和沈飞麟不敢赖着,就各自带着丫头回了院子。今天爹娘的气氛不对!这个他们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沈怀孝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兰嬷嬷禀报说,安郡王来了。 苏清河不好赖在床上,赶紧起身,两人把人迎了进来。 “你也是胡闹!”安郡王冲着苏清河,“你怎么敢一个人带着孩子戏水!身边还只有一个会水性的小丫头!这能顶什么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咱们家的孩子,五岁的时候,有专门的人教导训练游水。每个皇子公主,宗室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有的是经验,从没有一个孩子在这个环节上遇到过危险。这些事本就不要你操心!你说你怎么这么大的主意!不跟瑾瑜商量,就敢擅自做主!我看瑾瑜训你,是训对了!就该管管你!”他把话说的斩钉截铁,之后又和缓了语气,对沈怀孝道,“清河她不知道轻重,这个也怪我,没提前把这些规矩告诉她。这才……你训她是对的!我支持你!但你也要体谅她这几年一个人带孩子的艰难!只怕这些年她习惯了一个人,万事靠自己,才忘了跟你商量。可别为这个跟她闹别扭。” 说完,他转头瞪了苏清河一眼,“尤其是你,不许闹别扭!” 苏清河心里一暖,虽然句句都是责怪她,但里面的关切是真的。在沈怀孝面前为她辩解也是真的,维护也是真的。她低头乖顺的道,“知道了!哥!”然后朝沈怀孝福了福身,“他爹!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第41章 选人 第四十一章选人 送走安郡王,夫妻俩携手去了孩子的院子。闺女在糟践花房里的花,做什么胭脂膏子。儿子在练字,小身板坐的笔直。两人看了看,也没打扰,就回了正屋。 “你还没用饭,先吃点吧。”沈怀孝打发了下人,笑道。 苏清河点点头,小声道,“如今,有点风吹草动,王府那边就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有些不方便……” 沈怀孝摇摇头“透明有透明的好处啊!越是透明,越是不惹人猜忌。”何况,她能说出这番话,就已经说明,在她内心深处,跟他这个丈夫更亲近。对于他来说,知道这个,就已经足够了。 苏清河笑笑,垂下了眼眸。 晚上,沈怀孝自然不会委屈自己睡在碧纱橱的榻上,他往床上一躺,叹道,“在诸位皇子中,安郡王的心性算的上是最好的。看今日这态度,待你和孩子也好。” “命脉相系,气运相连。”苏清河钻进被窝,心里突然就踏实了下来,听着外面的风声,微微的合上眼睛,“算是我和孩子的运气,也是他的运气。” “是啊!”沈怀孝微微一叹,“王爷的前途,就是两个孩子的前途啊!”他不能想象,若是安郡王失势,即便身为国公府子孙的琪儿和麟儿,会受到怎么的慢待。府里从上到下,从主子到奴才,哪个不是长了一双势力眼。 光想想这些,他就心疼的不能自已。这两个孩子他亏欠良多,在他心里是最不能碰触的逆鳞。他不仅是祖父的孙子,是父亲的儿子,更是孩子的父亲,女人的丈夫。沈家和孩子之间,重心自然偏向了孩子。对于沈家而言,子孙不止他一个。但对于孩子而言,他却是无可替代的唯一。 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选择题。 苏清河闭上眼睛,往他怀了靠了靠,“睡吧!”她侧过身子,伸手环住他的腰,“明儿要早起呢。他爹,你得好好的!两个孩子还靠着你呢。” 沈怀孝拍了拍她,“嗯!睡吧。”他的眼神清亮,哪有一丝倦怠之色。 苏清河话里的意思,他感觉得到。但是即便知道她的小心思,他也恼不起来。一来,她很有分寸,从没说过一句过激的话。二来,她说的从来都是事实。 她在潜移默化的让他认清现实! 如若他心里的天平偏向家里,那么,毫无疑问,他将永远失去她和孩子。 每每想起这种可能,他就痛彻心扉! 事实上,沈家从来没看重过他,他也从没有依赖过家里。他,是沈家的一个弃子!对于这样的家族,他真的没有多少归属感。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亲情! 亲情!可自己的姐姐却要除掉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 祖父……父母……兄长…… 他也合上眼睛,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 沈菲琪和沈飞麟在院子里堆雪人,这几天一场大雪,给她们添了这样一件乐趣。 “爹娘现在可好了!”沈菲琪小声对沈飞麟道。 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稀罕的。沈飞麟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是我发现的。”沈菲琪洋洋得意。 沈飞麟做出一副夸张的赞叹之色,一脸的‘连这个你都知道了,你很了不起’的样子。 沈菲琪又不傻,哪里不明白弟弟的意思,她抓了一把雪就朝沈飞麟扔去,“你那表情真是欠揍!” 沈飞麟最近习武,反应敏锐了不少。她这边一动,那边马上就蹿了。雪一点都没沾上。沈菲琪拿着雪球就追,两人你追我赶,在加上旁边加油打气的丫头,叫嚷声恨不能掀翻了天。 钟善进了院子,也不由的会心一笑,他找了兰嬷嬷,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转身出去了。随后兰嬷嬷就进了堂屋。 沈飞麟眼神一闪,给壮哥使了个颜色。这稍稍一顿的功夫,就被沈菲琪砸了个正着,弄得一头一脸的雪。 “还玩不玩了!”沈菲琪笑着问道。 “不玩了!”沈飞麟摇摇头,把脑袋上的雪晃下来,“我去换衣裳。” “就知道你要闹鬼!”沈菲琪低声道。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嘚瑟样。 沈飞麟皱眉一叹,“看穿不捅穿,看破不说破。连这个都不懂!”他摇摇头,一副你还有的学的架势。 气的沈菲琪在原地直跺脚。 正屋,兰嬷嬷正在对苏清河禀报事情。 “……人牙子那边已经说好了,您看下午带过来合适吗”兰嬷嬷低声道。 “做生意的也不容易,这人卖不出去,压在手里,还得管吃管喝。小户人家过日子,都是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急着想脱手,也是人之常情。让把人带过来吧。行不行的,看看再说,总能找到几个合心意的吧。”苏清河听着外面的动静,笑道。 “夫人体恤下情,下面的人也就好做了。”兰嬷嬷肯定的点点头,语气里有些欣慰。 苏清河笑笑,指了指外面,“可算是清净了。这两个孩子,比别人家的三五个孩子都费心。” “孩子嘛!要是真没了精气神,那就真该着急了。”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兰嬷嬷才退了下去。 沈飞麟看着被壮哥喊来的马文,“说吧,这两天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 马文能得沈怀孝看中,本身就说明他机灵,有本事。府里要买人,这自然不是秘密,他在外,最多的也就是打听牙行的事。如今说起来,自然详尽,“……唯一奇怪的就是,牙行从别的地方买了不少人。而凉州,向来都是多往外卖的……” 沈飞麟明白,凉州多战乱,孤儿寡母多,躲避战乱的多。有些人,宁愿与人为奴,也想离开这里。人常说故土难离,这里面包含了个人的情感,但更多的是,离了故地,又能去哪里安身立命呢。破家值万贯,这绝不是一句空话。为了活下去,为了找到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为了头顶能有一片瓦片遮风挡雨,卖身为奴,不失为一条活命的路子。 他点点头,表示听懂了马文的话,又问道,“都是从哪买来的人。” “哪的都有,很杂!南边的也有不少。”马文低声道,“据说都是些犯官的家仆,被发卖过来了。还有些说……” “说什么!”沈飞麟追问道。 “里面有不少年轻的姑娘……说是军营里……”马文恨不能打自己的嘴巴子,好好的,跟少爷提这个干什么。 沈飞麟这才松了眉头,“这才合理嘛。”从外地买人的事,连马文都觉得蹊跷,就已经证明不合常理。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也就骗不过别人了。而营;妓,却是一个不错的借口。这有军队驻扎的地方,最缺的就是女人!只要是女人,不论美丑,都是稀缺资源。那么,从外面买人,这不合理的事情,听起来也就合理了。 而这些人里,又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的眼线,探子,甚至是马前卒。 “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沈飞麟没有细问,他吩咐道,“以后,多注意将军府的事,尤其是将军府下人的情况,给我摸清楚。”说着,又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别心疼银子。” 马文愕然了一瞬,回了一声‘是’。这年头,儿子敢盯老子稍的,也就他们家少爷了。 *********************************** 吃过午饭,苏清河端了山楂茶给两个孩子,“别乱跑,一会子要挑下人,你们跟着娘一起看看。” 沈飞麟点点头,这一拨下人的来源规格绝对高。都是人家特意送来的,抱有各种各样的目的。见识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沈菲琪微微的皱眉,“娘,这些人……”她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屋子里还有别的丫头在。 苏清河摸了摸闺女的头,笑了笑没说话。这孩子,还是有些长进的。 不一时,兰嬷嬷进来,说是人已经被带到了前院的花厅。 苏清河带着两个孩子进去落座,就有一个中年的婆子上前,“给夫人请安。” “你就是孙婆子。”苏清河淡淡的道,“也别多礼了,起来吧。” 孙婆子站起身来,不由的咋舌,这位夫人的气势,比那些将军家的夫人都盛。她不敢大意,笑道,“您瞧瞧这些人,可有能入贵人眼的。” 苏清河点点头,这才认真的打量这群人。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不一而足。苏清河看了半天,突然轻笑一声,转头道,“石榴,去挑人。” 石榴眼神一闪,问道,“主子,怎么挑。” “只管把你看着顺眼的挑出来就是了。”苏清河捧着茶盏,漫不经心的道。 “主子……”石榴愕然的看向苏清河,“您……” “咱两伴着长大,我信得过你!”苏清河认真的看向石榴,语气无比认真。 石榴抿了抿嘴唇,“是,主子!”声音有些哽咽。她知道,主子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并且让她把跟她一样出身的人挑出来。这份信任,沉甸甸的,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第42章 密室 第四十二章密室 沈飞麟眼里的赞赏一闪而过。娘这一招可谓高明至极。表面上看,是信任石榴,并且信任和石榴一样的人。这就收拢了这部分人的心。被动的保护和主动的保护还是有区别的。这些人奉皇上的命令行事,自然不敢不尽心。但若是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尽心,又何乐而不为呢。这只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真正的好处就在于,她把这种信任,传给了远在京城皇宫的皇上。告诉他,能让她全心信赖和依赖的,只有他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皇上会作何感想呢!事实上,那些个在宫里长大的皇子公主,最忌讳的就是皇上的眼线。如今这般反其道而行之,效果想必坏不了。 更何况,这样的做法,能在最大的程度上保证他们母子的安全。 苏清河心里一叹,这个父亲,能暗地里护着她二十年,保住了她的小命,就证明他的心还是有底线的。那她就继续做个被父亲保护的女儿又有何妨呢。 石榴的动作很麻利,从里面挑出了三个婆子,六个丫头,还有一个中年的汉子,自称是个厨子。 苏清河点点头,心里就有数了。三个婆子应该是嬷嬷,他们母子三人一人一个,六个丫头也是一样,每人分两个。厨子,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吃食上动手脚。可谓用心良苦啊。 兰嬷嬷看了石榴一眼,又看了一眼挑出来的人,若有所思。 让石榴领着这些人下去安顿,苏清河这才把视线再次投到这些人身上。 “琪儿,麟儿,你们要不要也下去瞧瞧。”苏清河的手在女儿背上拍了两下,她发现这丫头一直盯着其中的两个丫头看,就出言问道。 沈菲琪点点头,刚要往下走,就被沈飞麟拦住了,“娘,没什么好看的。”他朝苏清河摇摇头,“不去了。” 苏清河微微一笑,眼里有些凝重,这孩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她没发现的问题。 沈菲琪虽然不解,但也瞬间收敛了神色,她抬头看向苏清河,笑道,“娘叫那两个丫头上前来,我瞧瞧。”她伸出嫩白的手指,指着其中的两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苏清河心里就有些数了。这孩子只怕是遇见了前世的熟人了。能一打眼就认出来,可见是极为熟悉的人。又见她最初满是困惑和震惊,就知道,这个故人出现的时间或者地点与上辈子不同。那么,这只有一种解释,这两丫头绝对有问题。 她拍了拍闺女的后背,“好,娘让她们过来。”说完,她看了兰嬷嬷一眼。 兰嬷嬷过去,打量了两人一番,见没有不妥之处,才领了人上前来。 “抬起头来!”沈菲琪扳着小脸,扬声道。 那俩丫头抬起头,露出两张清秀的面孔来。 “采桑……采芹……”沈菲琪身子一僵,轻声呢喃,“怎么会……” 苏清河把闺女抱紧,“琪儿,喜欢吗。”她看着闺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沈菲琪垂下眼睑,手攥成拳头,轻声道,“喜欢!交给兰嬷嬷好好教规矩吧。” 苏清河嘴角挑起笑意,总算有了几分长进,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才是恰当的。没有当场发脾气闹起来,就是进步。“好!你喜欢就好。” 红桃上前,领着两个丫头退开。 沈飞麟指着下面,“娘,那两个我要了。”他指着下面两个七八岁的小童道。 沈飞麟不说,她还没注意,此刻一说,她才觉察出了蹊跷,那两个根本就不是孩子,而是两个根本长不大的侏儒! 人们对于孩子,总是没有太多的提防。再加上两人长得唇红齿白,乖巧异常,就更容易让人心生怜悯,而放弃警惕。 苏清河的后背满是冷汗,好险。她刚才差点放两个孩子下去,若是有人突然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都是谁的人! 她从里面挑不出一个普通人来。 苏清河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她微微一笑,看着孙婆子,“得了!我也不挑了!这些人,我都要了。”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兰嬷嬷,“你和钟善去办。除了石榴带出来的人,其余的都先在湖心院安置。” 湖心院,就在湖心岛上。院子不大,但却是通往湖底密室的唯一通道。 兰嬷嬷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清河,难道主子的意思真是…… 苏清河看了兰嬷嬷一眼,这一眼甚是凌厉。让她瞬间有了眼前站着的是安郡王的错觉。 “是!”兰嬷嬷应道。那处密室,王爷能告诉这位小主子,可见两人对对方都是信任的。 …… 钟善协助兰嬷嬷将人关进密室,这才问道,“夫人这是想干什么。” 兰嬷嬷摇摇头,“这些人,可能都不干净。” 钟善失笑,“这可真是……”他一时竟然找不到话语形容。密度这般大,不管怎么挑,都挑不出来人啊。“这事,得赶紧让王爷知道。” “那些密室的守卫不是吃闲饭的,哪里轮得到咱们。”兰嬷嬷摇摇头,“你还是赶紧打发人把将军找回来吧。” 钟善点点头,快步离开。 兰嬷嬷则又想起石榴选人的那一幕,她心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夫人身边,原来有皇上的人在。这可真是意外! 回了屋子,苏清河连灌了两盏凉茶。 “娘!那些人……”沈菲琪急忙问。 “谁知道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苏清河摇摇头,“不管是谁,来自哪里,先关着!然后,再慢慢的审。” “看来,要找伺候的人,还得另想办法。”沈飞麟叹了一声,“而且得悄悄的找。咱们买了那么多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短期内,再买人就不合适了。” 苏清河摆摆手,“或许,娘有办法。”她眼睛微微一眯,“这个不着急,我还得好好想想。” 沈菲琪想问那两个丫头的事。 采芹,采桑,上辈子,她们陪着她走到了最后。是那个国公府除了爹爹之外,唯一给予她温暖的人。她们真是那个女人的钉子吗!她有些不能接受,“娘,那两个丫头的事……娘帮我问清楚。我很喜欢她们……”她不自然的解释了一句。 苏清河点点头,“知道了。要是没有问题,就叫她们去伺候你。” 沈菲琪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清河摸了摸闺女的头,这孩子经历的那么多,难得还保有一颗纯善的心。“你不是想在花房里种点小青菜吗,让大丫带你去。” 沈菲琪就知道娘肯定有事情要忙,连忙点头。 苏清河看了紫竹一眼,紫竹点点头,“奴婢绝不让小姐离开视线。” “家里这几天有些乱,都警醒着些。”苏清河满意紫竹的稳重,赏了二两银子。 “儿子也告退!”沈飞麟拱拱手,一本正经的道。 苏清河被儿子惹得一笑,“去吧!” …… 安郡王看着白远,愕然的道,“你刚才说什么。” 白远无奈的道,“殿下,姑奶奶下令把人都关起来了。湖心岛送来的消息。” 安郡王眨了眨眼,呵呵笑了两声,“她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啊!……”他沉吟了一瞬,“那就过去看看吧。” 沈怀孝和安郡王前后脚进了门,“一个也没选出来吗!” 苏清河也不隐瞒他们,“石榴选了几个,还算得用。” 沈怀孝眼睛一闪,石榴选的人,自然是皇上的人。用他们来保障身边的安全,算是最好的选择了。他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安郡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他看了一眼兰嬷嬷,兰嬷嬷微微点点头,确认了此事。这让他心里微微一动。对父皇多一些坦诚,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反正,以父皇的手段看,只要他想知道,自有办法知道。反正也藏不住,与其遮遮掩掩,适当的不设防才是真正的上策。 苏清河说了自己的打算,“探探这些人的底子!想必多少会有一些收获。” “这些事,你别沾手。自有王爷和我。”沈怀孝拍了拍苏清河的手。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想撬开他们的嘴,自然会用到一些非常的手段。他不想弄脏她的手。 苏清河犹豫了一瞬,也就没有坚持。“不过,要是实在有硬骨头啃不下来,不妨让我试试。大夫能救人,自然也能杀人。知道怎样能让人舒服,也知道怎样能让人生不如死。” 安郡王瞥见沈怀孝的脸色有些僵硬,就有了无奈的暗暗瞪了一眼苏清河,这丫头,说的人后脊背直发凉。 苏清河不以为意,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沈怀孝,“怎么,怕了!” 沈怀孝无奈的道,“是啊!怕了!后怕!”要用这手段对付他身上,还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道就好!”苏清河嫣然一笑,送他们出了门。 第43章 兄弟(第二更) 第四十三章兄弟 湖心岛密室。 沈怀孝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甚至在这之前,从不知南苑还有这样机密的地方。 但如此机密的地方,苏清河却是知道的。这让他心里就有了谱。看来苏清河和安郡王这兄妹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还要亲近啊!他不由的回想了他们的几次接触,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兄妹俩暗地里应该有过交流。 他不由的心中一叹,皇家公主就是皇家公主,即便没有被宣告天下,她也是皇家公主。她们天生,就有涉及政治的权利。而驸马,则恰恰相反,他们手里的权利是被限制的。换句话说,其实,驸马就是公主的附属品。这一点他从来都知道,但当真的要面对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怅然。 沈怀孝的想法,安郡王也是能猜个大概的。他微微一笑,“怎么,不习惯吗。” “没有!”沈怀孝摇摇头,“有得就有失,在下还分得清。” 安郡王坦诚一笑,“有些事情,她能知道。而且,也是理所当然的应该知道。因为她的一身荣辱,全在皇家。甚至于包括她所生的孩子。都是一样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和皇家利益相关的,是她!而你则不同,粟家的江山若是换了人,沈家还可以高官厚禄。但与我们这些皇室子孙而言,就是性命不保。在皇家,可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说法。这个,你应该明白。” 沈怀孝点点头,“人嘛,哪个不是为了子孙后代。在下也不能免俗啊!这些年,在疆场上拼前程,不也是为了琪儿麟儿。您好了,清河就好,两个孩子就好。比起别人,我应该是幸运的。” 这是说,两个孩子和他这个安郡王的前途是绑在一起的。那么,他自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安郡王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沈怀孝也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什么。 这密室隔成许多小房间,每个人都是单独关押,从外面走廊上,通过留下的小孔,可以看清里面的人呢。 安郡王一个挨着一个看下去,沈怀孝紧跟在安郡王身后,面色有些凝重。 “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安郡王低声叹道。 沈怀孝刚要接话,一下就顿住了。他此时看的囚室里,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面色看起来很平静。但他总有种这个女人很面熟的感觉。 “怎么了。”安郡王发现了沈怀孝的异样,不由的问道。 “这个女人,我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沈怀孝皱眉想了半天,“但是,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安郡王过去,又看了看,这才道,“那这个女人交给你处置。” 沈怀孝点点头,面色比刚才更凝重。 安郡王继续往前走,在一个囚室之前冷笑,“难为他们上哪里找到这样的人。”原来这里关押的是其中的一个侏儒。他吩咐白远,“这个人,要好好审。能培养这样的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白远点点头,“这些人没有一个表现焦躁不安的。” 安郡王就明白了,没有焦躁不安,这就十分的不平常了。任何一个普通人突然换了这么一个环境,都不会是如此的平静,甚至是若无其事。 沈怀孝看了安郡王一眼,“在下想全程参与此事。” 安郡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怀孝,“你可想好了。”他指了指这些囚室,“每个囚室的后面,说不定都连着一只巨手。这里面有太多不能为外人道的秘辛。一旦迈进来,就退不回去了。” “殿下,不管在下进不进来,外面的人都会认为在下已经进来了。”沈怀孝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安郡王认真的看了一眼沈怀孝,“好!”他简单的回了一个字。 沈怀孝知道,此刻,安郡王才算初步接纳了他。 京城,皇宫乾元殿。 “皇上,太子殿下和诚亲王求见。”福顺躬身回禀。 明启帝将朱笔轻轻放下,“老大和老二,一起来的!” 福顺低头道,“那个……半路碰上的。” 明启帝身子往后一靠,“这两个孽障,就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两人都恨不能把对方盯死了,连对方一天上几趟厕所,是拉屎还是撒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来乾元殿这么大的事,想避开自然能避开,可偏偏还就碰上了。要说这是偶然,是碰巧了,谁信啊。 福顺把头低的更低一些,呵呵笑了两声,“两位殿下还在外面等着呢。今儿天冷,雪大风大,奴才怕……” “怕什么!”明启帝瞪起眼,“朕看,就该让他们吹吹冷风,别一个个的脑袋发热,折腾个没完没了。” 福顺嘿嘿一笑,“奴才这不是怕冻坏了小主子们,回头您又该心疼了不是。” 明启帝看了看外面,透过琉璃窗,看见雪花纷纷扬扬。风声听在耳朵里,也带着哨声。他疲惫的叹了一声,“叫进来吧。让人准备姜汤。” 福顺微微舒了一口气,笑着下去了。 坤宁宫。 皇后皱眉问那小太监,“你可瞧清楚了!” “回娘娘的话,奴才瞧清楚了。大千岁和太子殿下,一起进了乾元殿。” 皇后点点头,“你办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那小太监躬身退了下去。 “钱嬷嬷,去告诉老六,让他最近消停点。暂时别出来晃悠。”皇后低声吩咐道。 “娘娘这是要……”钱嬷嬷不由问道。不清楚缘由,不好对荣亲王交代啊。 皇后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解释道,“老大和东宫在掰腕子,不管谁输谁赢,咱们都不吃亏。若是这时候敢跳出来,以皇上的性子,是要迁怒的。这板子要打在身上,可就有点冤。” 钱嬷嬷露出恍然之色,“还是娘娘了解皇上!老奴这就去办。” 皇后摆摆手,让她速去。自己却有些失神。 了解皇上! 谁敢说了解皇上! 二十年的夫妻,也不过是同床异梦!或许,连同床异梦都算不上,异床异梦似乎更贴切。 皇宫,乾元殿。 明启帝看着站在下面的两个儿子,指了指下面的椅子,“都坐吧!坐着说话。” 诚亲王和太子谢了恩,才落座。福顺上了两碗姜枣茶,就退到一边。 “先把茶喝了,去去寒。”明启帝用手压下又要起身谢恩的儿子,“咱们父子说话,不用谢来谢去的。” 诚亲王和太子对视一眼,都低头应是。把茶灌了下去。 “这大冷天,没什么要紧事,就在府里待着多好。”明启帝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随意一些,“那些贫寒百姓,这样的日子在外奔波,是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无可奈何。你们如此,却是为了什么。” “父皇!”太子起身,正要说话。 明启帝朝他压压手,“坐下说,坐下说。” 太子被这一打岔,准备好的说辞就顿了一下,“儿子想着,今年的天如此寒冷,那么北边……” 话还没说完,明启帝就点点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啊!天这么冷,老四如今在西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们就在朕的跟前,是好是歹还能照看得到。老四这孩子,也没人照看不是。太子能这般记挂这兄弟,朕这个做父亲的,很是欣慰啊!朕心甚慰啊!” 太子一噎,呐呐的笑道,“父皇过奖了!这本就是儿子应该做的。不过……” 明启帝又是一笑,打断了太子的话,“不过什么,不过关心兄弟的不止你一个,还有你大哥,是不是!你这是给你大哥讨赏表功来了吧。不过赏是没有的,他作为大哥,关心兄弟本就是应当的。是不是,淞儿。”后面的话是问诚亲王的。 诚亲王嘴角有些僵硬,“父皇说的是。” 太子张了张嘴,迷茫了看了眼他的好大哥诚亲王。谁给他表功了!这不是有病吗。他想说的是,西北粮草的事,该由谁负责。可进了大殿到现在,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一说西北,父皇就提起老四。担心他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不是扯蛋嘛!他堂堂皇子,安郡王,还能冻着饿着不成。什么没有人照看,怎么就没人照看了,那些下人都是吃干饭的。他们兄弟,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到了如今,父皇倒是把他们当成长不大的孩子,开始关心起吃饭穿衣了。这不是笑话吗! 两人被明启帝关心一番,不知怎么的,就被福顺客气的送了出来。 他们又不是傻子,如果还看不出来皇上的意思,就真是白痴了。皇上避而不谈,就是想告诉他们,这个差事,没他们俩的事。让他们少折腾,就乖乖在府里待着吧。皇上不打算让他们接手,所以,干脆就没让他们把话说出口。 兄弟俩原以为要在皇上面前上演一出唇枪舌战呢,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两人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在父皇面前直接对上,应该不是最坏的结局。谁都没得到这个肥差,也就没有谁输谁赢。 两人相视一眼,背道而行。 福顺叹了口气,这两位殿下的手段跟皇上一比,还是嫩了点。 且有的学呢! 第44章 封赏(三更) 第四十四章封赏 “送走了!”明启帝对福顺一叹,“这两个孽障啊,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今儿要不是朕拦住了话头,可就真敢在朕面前撕破脸。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也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能体谅一个父亲的心呢。” 福顺把头低下,不敢接话,东宫无子无女,这事不能提。总是报有孕,就是没见孩子落地。 明启帝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福顺,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这两个孽障到现在都没给朕生出个孙子,是不是。” 福顺呵呵一笑,“您记性真好。” “好!好个p!”明启帝看着福顺,冷笑一声,“老大家,如今就两个嫡孙女。太子呢,一儿半女的都没有。就老四儿女双全!” “是!诚亲王家的两个郡主经常进宫来给贵妃娘娘问安。奴才瞧着,跟两朵花似得,长得真好。”福顺笑道。太子家没有孩子,四殿下家小殿下们平时是不进宫的。因为宫里没有需要她们请安的长辈。贤妃娘娘在西寒宫,不能见人。皇后也就是例行见见安郡王妃,哪里有功夫搭理几个孩子。这些话题都是不能提的,提起来,也是让皇上堵心。 “是吗!”明启帝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孩子们都是好的。朕的儿子们小的时候,也是招人喜欢的。 福顺点点头,“要不,皇上招几位郡主和小殿下们进宫来说说话。” “等天暖和了吧。这大冷天的,别折腾孩子了。”明启帝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慢慢的沉默了下来。他用手指轻轻的扣着桌面,嘴角轻轻挑起。 既然都盯着不该他们盯得东西,那就不如给他们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心里打定了主意,扬声道,“福顺,让人拟旨!” 诚亲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册封诚亲王嫡长女为敏淑郡主,嫡次女为敏娴郡主,钦此。” 诚亲王楞了一下,这才带着王妃和两个闺女领旨谢恩。 那太监叮嘱道,“皇上吩咐,天冷了,别折腾孩子。谢恩就免了。” 打发走宣旨的太监,诚亲王颇为复杂的看了王妃一眼,“明天你自己进宫谢恩去吧,规矩总是要有的。” “这个不用王爷吩咐,妾身自然是知道的。”诚亲王妃黄莺儿笑道,“原来表哥你今儿进宫,是给玉珍和玉宝请封去了。“她笑着吩咐两个姑娘,”还不谢谢你父王。” 两个女儿一个八岁,一个六岁,都已经不算太小的孩子了。 两个小姑娘都是被娇惯的厉害,这会子嘻嘻哈哈的过去见礼。 诚亲王膝下就这两个宝贝疙瘩,真是疼到骨子里了,哪里舍得说她们。不过是吩咐了王妃一声,“好好教教规矩,但也别拘着了。” 黄莺儿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后娘!” 诚亲王摇摇头,起身去了书房,他得想想,皇上这突然的封赏是为了什么。 “来人,出去打探打探,看看皇上还赏了谁。” 安郡王府。 白嬷嬷脚步匆匆,“启禀王妃,宫里来人了。带着圣旨!” 万淑慧一愣,“这……先去让人好好招待,然后摆上香案。吩咐曾侧妃,带着淼姐儿一起过来。” 白嬷嬷点头应下,赶紧去准备。 能为了什么事呢!万淑慧有些心神不宁。 她换了正装,让奶嬷嬷给孩子穿暖和,这时候,曾侧妃带着安郡王的庶女也过来了。“行了,来了就好。别多礼了。看着姐儿。” “王妃放心,妾身晓得轻重。”曾侧妃长了一张清秀的脸,她的父亲是寒门出身,三十岁考中进士,在翰林院当差。最是清贵,但也最是没有实权。她见识不多,知道本分,所以,这些年,和王妃相处的也安然。 万淑慧点点头,“你懂事,我是知道的。” 两人带着孩子来到前院,就被圣旨给闹懵了。 皇上册封安郡王侧妃所出的庶女为怡宁县主。作为一个郡王的庶女,这样带着封号的册封,已经很体面了。两个儿子虽没有册封,但皇上赏了两个大儒当师傅,逢五逢十,需得进宫,让皇上检查课业。这可比什么册封都体面。可以说是皇上要亲自教养啊! 万淑慧心里欢喜,但更多的则是忐忑。有时候,荣宠太过,未必就是福气。 打发走宣旨的人,曾侧妃不安的道,“王妃,您看这……” “无碍!咱们淼姐长得可人,皇上的恩典受着就是。不怕的!好歹咱们爷也是在军中搏命,给孩子点体面,也算是应有之义。”万淑慧安抚道,“姐儿还小,你先带着孩子回院子去吧。明儿进宫谢恩,你回去准备准备。” 曾侧妃这才退了下去。有了这样一个县主闺女,她这辈子也算是有了依靠了。 “王妃,这事总得有个缘由吧,这突然之间……让人有些无所适从啊!”白嬷嬷低声问道。 “让人打听打听,宫里今天都出了什么事了,皇上还赏了谁。” 诚亲王府。 “怎么样!”诚亲王问道。 和顺是他的贴身太监,打小就在身边服侍,很可靠。此时他低着头,回禀道,“安郡王家的两位小殿下,皇上赏了两个师傅,并要亲自检查课业。庶出的姐儿,封了怡宁县主。英郡王家刚满月的姐儿,也封了一个康平县主。荣亲王府上有个怀孕的侍妾,皇上也让人赏了东西。” 英郡王是五皇子粟远汀,他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常在,而且他自幼因发烧,一只耳朵失聪了。前年娶了王妃,今年得了个嫡出的姑娘。因为孩子早产,不大康健,英郡王就没敢声张。皇家就怕这些晦气事。没想着皇上竟然记着,给了他这么一个诺大的体面。康平,取康泰平安之意。 诚亲王都能想象得到,老五那张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的脸。 他现在有几分明悟,皇上对孙辈是充满期待的。只看看老四家的小子就知道了。如今的皇上的男孙,只有老四家的这两个。皇上心里稀罕,这很正常。都说是‘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可惜自家到现在都没有个儿子!他不是不遗憾。王妃自打生了次女,就没再怀上过。侧妃侍妾,王妃更是严防死守。看来,再这么下去是不行了。他觉得很有必要跟自己的外公黄斌好好谈谈。他老人家只想让黄家的女人生下诚亲王府的继承人,看来是行不通了。 黄家的女人能生下儿子固然好,至少能把这个纽带连接的更紧密。但若是生不出来,与他而言,也未必没有好处。如今,他虽然离不开黄家,但黄家更离不开他! 他往椅背上一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东宫。 太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事,可当真。” “真真切切!”平仁皱眉道,“殿下,您也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成亲的皇子就这么几位。除了夭折的老三,和他这个太子,其余的都得了赏。连老六的侍妾都赏了。可见皇上对于他这个太子没有子嗣是多么的不满。作为一个合格的储君,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对于江山社稷,稳定人心,是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的。 可他到如今,别说优秀的继承人了,连个儿子都没有,继承个p!别说儿子,哪怕养下个闺女,至少能证明他这个太子身子是康健的。可东宫呢,怀孕的有,生下来的却没有。知道的,自然知道是太子妃容不下。不知道的,或者说是别有用心的人,会不会以为他这个太子身子本来就有问题呢。那么生不出孩子的太子,可就岌岌可危了。 他想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 沈怀玉啊沈怀玉!你可真是对得起孤啊!你们沈家真是好教养。 “让人给孤把沈怀忠叫进来,孤要好好问问这个大舅哥,他沈家究竟是怎样教养女儿的。”太子站起身来,脸上有几分狰狞。 平仁叹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兰漪殿。 左侧妃打发掉报信的丫头,脸上露出几分高深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 她吩咐贴身丫头剑兰,“去找平仁公公,让他在太子方便的时候回禀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要见太子,务必请太子今晚来一趟。” 剑兰了然的点点头,“主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办!” “去吧!”左侧妃摆摆手,目送丫头离开。“沈怀玉啊沈怀玉,当日……你害我……走着瞧……” 东宫正院。 沈怀玉脸色有些苍白。她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皇上这番举动只怕是冲着东宫来的。 “除了安郡王,不都没有儿子吗。”她稳下心神,“未必只盯着咱们,诚亲王府不也一样。” 瑶琴咬牙劝道,“其实,主子不一定非得要生下长子的。咱们殿下,不是长子,但作为原配嫡子,还不是越过大千岁被封为太子。只要您将来生下儿子,那个位置,就轮不到别人。要不然,咱们找个亲近之人……” 沈怀玉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在瑶琴的脸上,“让那些贱人生下殿下的长子!做梦!是不是你这丫头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奴婢不敢!”瑶琴惊怒不已。她真是处处为主子考虑了。别说是东宫,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大不了去母留子就是了。怎的招了主子这般雷霆之怒。 “给国公府传信,让世子夫人明儿来一趟!”沈怀玉吩咐道。 第45章 线头 第四十五章线头 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远在千里之外,身处凉州的安郡王等人,如今还一无所知。 “远比我想想的要热闹。”安郡王摇摇头,对苏清河叹道。 “其实,每拨人至少都有两个,要真是只派遣一个人夹杂在里面,我也分不出来。”苏清河皱眉道,“这些人都是经过训练的,但是,恰恰也因为如此,才让我发现了一些端倪。” “说说看。”安郡王问道。 “每个学生身上,都能或多或少的继承自己老师的一些特质。这些人也是如此。”苏清河掰着手指算,“有的放松站立时,他们的脚尖会不由自主的转向有路的一方,这就证明他们内心是随时准备逃走的。有的看人时,会特意避开跟她自身认识的人,这显然是为了怕别人发现他们关系。可越是如此,越证明心里有鬼。有些人看似紧张,不停的攥着衣角揉搓,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们揉搓的频率确实基本相同的。还有那两个侏儒,算是掩饰的最好的,连眼神都是清澈的,没有丝毫杂质,看得人心里直发软。可经历了辗转被卖的孩子,这样的眼神就不对了。他们应该有惶恐,有忐忑,有害怕,有不安。却绝对不会是纯粹的。所以,这份纯粹,就太过刻意。他们俩站立的姿势,都侧着身子,类似与背对背,由此可以判断,两人是一伙的,而且身处那样一群人中间,他们感知到了危险,所以,本能的戒备,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安郡王脑海中不停的闪现着囚室里的一张张面孔,他还是头一次发现,看人可以看得这么细节,还真是长了见识。不由的问道,“还发现了什么。” 苏清河点点头,“这里面有个四十来岁的嬷嬷,让我拿不定主意。” 安郡王想了一下,问道,“可是眉间有颗痣的妇人。” 苏清河点点头,“你也注意到她了。” “嗯!”安郡王道,“我在暗处观察,她是唯一一个佯装平静,掩饰紧张害怕的人。” “所以,我才说,我拿不准!”苏清河笑的有些高深莫测,“这个人,要么没有问题,要是出了问题,可就是大问题。” “你的意思,这位才是真正的高手。囚室里的表现都是刻意而为!”安郡王的面色一变,问道。 “更有意思的是,我竟然在她身上发现了和兰嬷嬷以及我的养母纪嬷嬷的一些特质。”苏清河皱眉道。 “兰嬷嬷和纪嬷嬷可都是母妃宫里的人。”安郡王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 “要真是母妃的人,倒没什么。可要是有人借这个渊源博取信任呢。”苏清河又问。 “那这个人就太可怕!”安郡王悚然而惊,“算计人心算计到这一步……” “事实上,我差一点让兰嬷嬷将她单独叫出来。”苏清河认同的点点头。因为她对自己的养母是极为熟悉的,猛然见到这样一个人,天然就有好感,放松警惕是必然的。 “兰嬷嬷跟了我许多年,我怎么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安郡王皱眉道。 苏清河失笑,“您发现不了很正常。她们的特别之处,在于鞋子。” “鞋!”安郡王摇头,他从没见过兰嬷嬷露出鞋子过。即使走动之间露出来,谁还会注意这个。 “下人们的鞋子,往往会在脚后跟处缝上一根带子,带子绕着脚脖子绑起来,是为了方便行走,不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这没什么稀奇的。但系鞋带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手法。兰嬷嬷和我继母就是把鞋带绑在脚内侧的。” 一般人是不会绑在内侧的,因为怕带子的绳头一旦松开,就容易绊倒自己。这个道理安郡王自然懂。 “她们绑鞋带的手法,一模一样。那种打绳结的手法,可不是谁都会的。”苏清河一笑,“是不是很有意思。” “是有些意思了。”安郡王笑道,“我可以肯定,母妃是不会派人来的。”他站起身,眼里漏出几分冷意,“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事。这两天,我收到你嫂子送来的信,说是父皇打发人悄悄送了两箱子孩子的衣物,都是母妃亲手做的。我以为母妃应该相对自由了。” “这时候,碰巧发现了这个嬷嬷,多半会以为是母妃的意思。”苏清河点头,“看来,这个背后之人的手很长啊!皇宫对于他而言,也没有多少秘密。” 安郡王看了苏清河一眼,“这些我必须禀报父皇。” “哥哥要是放心,就不如把那个嬷嬷给我留下。有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此事,必然不会只是想要我们的命,只怕所谋者甚大……留在身边,未尝不是我探知她的机会。” “这不是小事!父皇这些年……似乎总是顾忌着什么……”安郡王摇摇头。 “这个嬷嬷,说不定就是一个线头,我们顺着这个线头……”苏清河声音低了下来,“既然人家想把手伸到咱们身上,这个不成,自然还会安排别人。到那时,可就未必认得出来了。” 安郡王沉默了好一会子,才扬声叫白远,“去找沈将军,把九号的嬷嬷带出来。” 湖心密室。 沈怀孝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就说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这个女人的母亲,是沈家国公夫人院里的洒扫嬷嬷。他肯定是见过的,所以才觉得这个女人面熟。 “说吧,谁派你来的。”沈怀孝眯着眼,淡淡的问。 “少爷,奴婢……”她此时眼里才有了惶恐,这位少爷似乎并不想见到沈家人。 沈怀孝冷眼看过去,那妇人低下头,“奴婢的娘在老夫人院里当差。” “我问你你是奉了谁的的命令来的,给谁办事。跟你娘在哪,没关系。”沈怀孝看了沈大一眼,“要是再听见她说一句废话,就送营妓房去。” 那妇人面色一白,她知道,这不是恐吓。以前送到这里的丫头,一大半都是这么处置的。 她低下头,“是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是他的母亲! 沈怀孝呵呵笑了两声,看了沈大一眼,“她说是我娘。” 沈大拔出剑,就要直接刺了过去。 那妇人大惊,“少爷,奴婢没有害人的心思!世子夫人只是说让奴婢暗地里护着哥儿姐儿。她是因为以前派来的人都被您打发了的缘故,怕您不肯接受,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还请少爷明鉴。” 沈怀孝的笑意有几分苦涩,摇摇头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对沈大交代,“你处置吧。” …… 苏清河惊讶的道,“世子夫人!” 沈怀孝点头,“她要是对我置之不理,我相信。但要说派人来只是照顾咱们,我是不信的。” 苏清河不由的问道,“世子夫人是你的亲生母亲吗。” 沈怀孝失笑,“从小到大,我也没听说我是别人生的。况且,她对太子妃,也不见得比我更好。只有对大哥,还算个慈母。” 苏清河奇怪沈怀孝谈论自己母亲的态度这般坦然。 “习惯了!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沈怀孝解释了一句。 还要再说什么,外面就来人禀报,军营里有事,请他过去一趟。 沈怀孝起身,“今晚回来会晚,别等我。” 苏清河送他出了门,才叫来兰嬷嬷,“辅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您知道多少。” “这位世子夫人,出身江南氏族江家。这江家出过几任宰辅,是一等一的显赫人家。江家的老爷子,更是先帝的亲信重臣。”兰嬷嬷语气一顿,似乎在回忆似得道,“也是一位一等一的美人。” “那么,太子妃和将军,只怕和这位夫人长得有些相像。”苏清河笑道。 兰嬷嬷知道,夫人这是想起将军有‘貌若好女’的美名,调侃将军呢。她摇摇头,“有幸见过太子妃几面,跟世子夫人倒也不那么像。将军是男子,如今越发不好比较了。” 比较不出来,就证明没找到相似的地方。苏清河压下心底要冒出来的想法,“您继续说。” “世子夫人在京城的名声极好。倚重嫡长子,不溺爱幼子。对自己的亲闺女太子妃,也在公开场合多次表达了不满。认为太子多年无子嗣,是太子妃的过错。她可是出了名的贤良人。” 苏清河眉头一皱,这怎么听,都不像是亲妈的作为啊! 是真的爱惜名声爱惜到如此地步了吗。但为什么老觉得这个人处处透着违和。 苏清河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是她的疑心病太重吗! 苏清河摇摇头。 她所注意的几个女人之中,除了太子妃和高玲珑,只有这个世子夫人让她心底不安。太子妃狠毒,但浅显。高玲珑狡诈,有城府,但心理有些病态。都说知自知彼百战不殆。对太子妃和高玲珑有了认识,自然也就不难对付。 而这个世子夫人,如同身在迷雾之中,让她看不分明。 第46章 送人 第四十六章送人 东宫正院。【鳳\/凰\/ 更新快 请搜索】“臣妇见过太子妃。”行礼的女子看不出来年纪,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美容绝美,神色清冷,恍若误入凡尘的仙子。 沈怀玉愣了愣,才上前搀扶,“母亲不必多礼。”即便身为女子,也不得不赞叹母亲的美貌。她一直自恃美人,但跟母亲一比,实在是有些自惭形秽。更何况,以母亲如今的年龄了,还能保养的这般出众,就足以让任何女人嫉妒了。 这就是世子夫人江氏,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三十岁的模样。 此刻,江氏挣开沈怀玉的手,“不敢有劳太子妃。” 如此疏离,让沈怀玉心头堵得慌。虽然早已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此刻还是不免心凉。她勉强的挤出几分笑意,“看座,上茶。”之后,才收敛脸上的神色,问道,“祖父祖母可还安好,父亲一切可还好。” “劳太子妃动问,一切都好。”江氏微微欠身,答道。 沈怀玉见她如此,也歇了叙叙亲情的心思,“家里都好,我也就不惦记了。这次请母亲前来,母亲想必也已经知道了缘由。殿下昨晚找了大哥来,恐怕就是想商量此事。母亲可有什么话要转达。” 江氏保持着恭敬与疏离,垂下眼睑,理了理衣袖,“皇家子嗣,岂是臣下能插手的。还望太子妃慎言。太子妃宜用心照顾太子,为太子选侍纳妾,开枝散叶,这才是为妇之道。东宫子嗣,事关江山社稷,太子妃只要恪守妇德,自会子孙繁茂。动问臣下,却是大大的不该。” 沈怀玉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即便再心肠狠辣,可面对如此冷心冷肺的母亲,还是鼻子一酸,满心的委屈,眼眶跟着湿润了起来。“母亲,您是我的母亲吗。” 江氏将头扭向一边,没有回答。 沈怀玉似乎也没有让她回答的心思,她端了茶盏,抿了一口,掩饰住慌乱委屈的神色,“我是沈家的女儿,若是太子的长子不是我所出,后患无穷。只看看如今的大千岁就知道了。这对沈家,对要继承沈家的大哥,是不利的。” 江氏抬起头,淡淡的道,“沈家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你二叔三叔家的堂妹,都已经成人。十四五岁的年纪,花骨朵一般。她们也是你祖父,辅国公的亲孙女。对于国公府而言,差别不大!只要你大哥是继承人,她们难道还会主动疏远了不成。” 沈怀玉面色大变,忽的站起身来,“母亲……”她的声音有些尖利,“你……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质问了两声,身体就有些打晃。 江氏站起身来,一板一眼的行礼,“太子妃既然身体不适,臣妇告退!” 看着江氏远去的背影,沈怀玉再也坚持不住,闭着眼睛朝后倒去。 书房。 太子静静的听着平仁的禀报,“沈家真是如此打算的。” 平仁回道,“世子夫人是这样说的。” 太子冷笑两声,“这是想把持孤的子嗣啊!沈家,心大了。” 平仁低下头,没敢接话。 就听太子淡淡的道,“但孤如今,确实还离不开沈家。你去传话给沈怀忠,就说,送个能生养的进来吧。孤得给沈家把面子做足了。” 平仁答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出去,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兰漪殿昨儿打发人来,请殿下您务必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但昨晚实在是太晚了,所以……” “孤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太子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漪澜殿。 “您可算来了!”左侧妃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迎了过去。 太子微微一笑,拉了左侧妃的手,“这两天事多,没顾上你。可是有事。” 左侧妃脸上一红,“殿下……”她把太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妾身只怕是有了。” “有了……”太子一愣,不确定的问道,“难道是……有喜了!” 左侧妃点点头,“快三个月了!” 这可真是盼什么来什么!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太子有些激动,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可确定了没有” “不敢请太医,妾身的贴身嬷嬷,是个医女,应该错不了。”左侧妃柔柔的一笑,抚着肚子。 “这不是胡闹吗!”太子亲自扶了左侧妃坐下,“孤这就让人请太医,让太医好好瞧瞧。” “殿下!”左侧妃站起身来,跪在太子面前,“殿下且慢!” “这是做什么!”太子唬了一跳,“身子重,怎么能说跪就跪呢,快起来。”说着,就伸手去扶。 “殿下!”左侧妃躲过太子的手,“您要真心疼我跟孩子,就请您莫要声张此事。” 太子的手一僵,顿时明白了什么。即便他再重视,也有他照顾不到的地方。如今,可经不起任何意外和闪失!他闭上眼睛,背过身去,“左氏伺候不周,从今日起,禁足一年。没有孤的许可,不得踏出兰漪殿半步。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靠近兰漪殿。” 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左侧妃,才大踏步离去。 “谢殿下!”左侧妃露出笑意,虔诚的磕了头。 正院。 布棋将兰漪殿的事情,禀报给刚醒过来的沈怀玉。 沈怀玉如今顾不上兰漪殿的事,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太子这两天心里不痛快,惹到他很正常。禁足一年,出来后,殿下还记得她是谁吗。她吩咐,“份例别亏了她。省的人说本宫刻薄。” 布棋答应了一声,赶紧退下。 沈怀玉心里苦涩,这些年,她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沈家!沈家!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辅国公府。 送走东宫太子的贴身太监平仁,辅国公陷入了沉默之中。 太子给足了辅国公府面子,这点他知道。府里面这些女人,也暗地里都在算计着这事,他也知道。可从长远来说,这样做,会给沈家埋下隐患。 把持东宫子嗣!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甚至在关键的时候,只这一条罪名,就能要了全家的性命。 跟后院女人们的弹冠相庆不同,他有着深深的顾虑。 一边是隐患,一边是沈家女生下这天下继承人的诱惑。他有些为难了。 “你怎么想!”辅国公问世子。 世子沈中玑摇摇头,“各有利弊,难以权衡。但作为太子妃的父亲,我是不赞成的。太子妃还年轻,日子还长。总能有子嗣的。” 辅国公看了一眼儿子,“你说的为父未尝没有考虑过。但是太子妃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你能说服她,让太子的侍妾们产下子嗣,咱们就都省心。” 沈中玑一时默然。太子妃倔强,这是沈家上下都知道的事。说心里话,这个女儿并不适合皇家。 “太子对太子妃忍让了这么多年,要不是皇上不满,也一直都没有说过什么。这已经是很给沈家面子了。咱们……也该适当的表示一下。”辅国公叹了一口气,“江南水师,一直是咱们的势力范围,如今左路军都督出缺,可以让太子看着安排。而沈家,送一个女儿去东宫,侧妃不敢想,就良娣吧。” 沈中玑叹了一声,只是良娣,委屈了沈家的姑娘,可也算是给了太子妃最大的体面。这样的名分,即便生下孩子,还是要仰仗太子妃的。他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荣华堂。 这个五进的院子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在国公府的住处。 世子夫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花,面沉如水,眼里露出几分讥诮之色。 脚步声由远至近,她脸上的神色慢慢的恢复。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漠,疏离。 “是你在东宫提了沈家再送女儿的事!”沈中玑看着江氏,问道。 “老夫人吩咐的事,作为儿媳,怎敢不从。”江氏没有看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怀玉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女儿。”沈中玑闭了闭眼睛,有些疲惫的道。 “是啊!她一直就是我的女儿。”江氏转过身来,脸上有些肃然,“正因为是我的女儿,我才更了解她。让她退一步,可能吗。既然不能,你想过她这么坚持下去的后果吗。如今是皇上不满了!太子不能休妻,皇家丢不起这个人。虽然皇家从来没有被休的媳妇,但病逝的不在少数。世子爷难道要让自己的女儿被皇家病逝吗。” 沈中玑心里一寒,抬起头,有些愕然。 “后宅中,悄无声息要人性命的手段多了,更何况在皇家。真到那时候,沈家能如何!还不是一样,再送个女儿进去,维护与太子的关系。既然结果都一样,那么如今这样,好歹能保全她的性命和名分。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还年轻,还有机会翻身。真要是一意孤行,丢了性命,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世子爷不必疑心我,正如您所说,她是我亲生的,我没有害她的必要!再退一步说,我不为她这个女儿考虑,难道还不为忠儿考虑吗!胞妹自然比堂妹亲近!远近我还分得清!”江氏的声音冷漠,但所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沈中玑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江氏看着沈中玑的背影,淡漠的转过身,轻轻的唤了一声,“红儿!”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从阴影了走了出来,“请夫人吩咐。” 江氏招招手,“附耳过来。” 红儿躬身靠近,江氏耳语了几句。红儿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47章 查问 第四十七章查问 冬天的太阳,显得孱弱和苍白。即便是难得的好天气,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苏清河坐在暖阁的炕上,手里拿着剪刀,炕上摊着纯白的棉布,“说吧!我听着呢。” 兰嬷嬷低声道,“……过了这么多年,老奴都已经不怎么记得住这个人了。当时也就没有认出来。毕竟半辈子都过去了,也都老了。如今能想起来的也只是片段。我们还小的时候,管教我们的姑姑手底下有十个刚进宫的孩子。十个人在一起学习了大半年,最后,分成了两拨,一拨给了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一拨好似进了哪个娘娘的宫里服侍。当时,还是先皇在位。老奴那时年纪不大,也记不住那位娘娘是如今的哪位太妃了。老奴在当时的皇子府伺候当今圣上,直到皇上继位,才又回到宫里。可也早已物是人非,也从来没有试图找过。再加上,当时的情况特殊,皇上和太上皇之间……”兰嬷嬷顿了一下,皇上和太上皇父子争权,这事可不是她一个奴才该说的。她点到即止,绕过这一茬,继续道,“老奴伺候的是皇上,而那一拨人伺候的却是太上皇的妃嫔,也就是太妃。两方都要忌讳,更不会联系。甚至都非常忌讳,怕别人知道他们之间是有某种联系的。老奴如今都不确定,那时候她是不是还在宫里,真是没有丝毫的印象。后来,贤妃娘娘进宫了,皇上将我们给了贤妃,并且让我们发下毒誓,一辈子只许认贤妃娘娘一个人为主。再后来,娘娘出事了,我们就跟着四殿下,直到如今。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了!” 苏清河点点头,“不记得也不打紧,只要知道她大概从哪来就行了。” “老奴恍惚记得,当时是说宫里新封了一位娘娘,按照年份算,只要去宫里查证一下,就能知道。”兰嬷嬷心里也警惕了起来。在宫里那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越是这样的人,身上的猫腻越多。 “这个确实不难!”苏清河点头。“不过,如今就看嬷嬷的了!留下她!看住她!” 兰嬷嬷点点头,“您放心,交给老奴去办。” 苏清河点点头,拿起软尺,丈量尺寸,做上记号,然后拿起剪刀,认真的裁剪。她要给沈怀孝做一身中衣穿。 外院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是专门安置初来院子的下人的。 后罩房内,屋里的炭盆烧的正旺,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碳,只是最普通的木炭。给普通的粗使婆子用,也算是极为仁厚的。 门从外面推开,兰嬷嬷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妹妹只怕是不记得我了。” 那婆子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兰嬷嬷,好半天,才露出激动之色,“可是兰心姐姐!” “不是我还能是谁!”兰嬷嬷上前,拉了她的手,“那时候多好,现在都老了。”这双手确实有些粗糙,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她若无其事的道,“妹妹,那天我就见你眼熟,当时还奇怪呢。这天下哪有长得这般相似的人。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姐姐这般记挂菊蕊,倒叫妹妹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对!想起来了!她是叫菊蕊!当时瘦瘦的,小小的,不爱说话,也不合群。 兰嬷嬷松了一口气,她笑道,“一个屋子住了大半年呢。怎么会忘了。不过,当时你又瘦又小,若不是你眉间的那颗痣,我是不敢相认的。我就想着,这人再怎么像,那痣总不会也一般无二吧。” 菊蕊也笑了起来,“如今到了这里,还得靠姐姐照拂。”说着,拉了兰嬷嬷坐下。 “看妹妹的样子,竟然是出宫了不成。”兰嬷嬷亲热的道,“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菊蕊点点头,“先帝驾崩,皇上开恩,放了许多人出宫。我就在里面。” “原来如此!”兰嬷嬷叹了一声,“看你如今这样,可是遭了难了。妹妹放心,姐姐在主子面前还能说得上话,要是妹妹不想与人为奴,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主子不会为难的。”她低声,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道,“姐姐不瞒你,你也在宫里待过,也看得出来,我家的主子,也不是个普通人。说不得看在你在宫里伺候过的面上,给你另外的恩典,帮你重整家业呢。在咱们千难万难的事,在主子那,也不过是一句话。” “快别提什么重整家业了!”菊蕊的眼泪就留了下来,“出宫后,爹妈都过世了。只能跟着哥哥嫂子过活。后来,嫂嫂将我卖给一个年纪大的行商为继室。我那丈夫,虽然年纪大了,但待我是真的好。那些年,跟着他走南闯北,虽然辛苦,但也舒心。不想,没过两年好日子,老爷疾病去了。当时还在行商途中。我带着老爷的棺椁,回了老爷说的老家湖州。去了才知道,人家家里的妻子儿女俱全,哪里是丧妻续弦,根本就是买了个妾。那时我才知道,哥哥嫂嫂知道我死也不会给人做小,连同我们家老爷,撒了个弥天大谎。我没有一儿半女,又是个买来的妾。就被正房的太太卖了。辗转多次,才到了这里。” 兰嬷嬷唏嘘两声,“没想到妹妹这般命苦!反倒不如我这一辈子没嫁的,落了个干净。” “谁说不是呢。”菊蕊点点头,擦了眼泪,“如今这里有姐姐,就有了伴。主家好,我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兰嬷嬷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有姐姐在。这几天你且安心住着。规矩你是知道的,新来的难免要让人家观察几天。等主子分配差事的时候,自有我给你周旋。” 菊蕊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真是多谢姐姐了。” 兰嬷嬷出了院子,去找了钟善,“让人看紧那人。” “真有问题”钟善不由问道。 兰嬷嬷摇摇头,“不知道!听着没什么问题。”她把从菊蕊那听来的话,学给钟善听,“她既然敢说,那自然就不怕查证。所以也就没有细问。咱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若是这种没破绽的人,才越是可拍。” 钟善点点头,“放心吧!万事有我呢。” 兰嬷嬷这才回去给苏清河回复。 “你觉得呢。”听完兰嬷嬷的话,苏清河问道。 “在宫里服侍过的人,不说旁的,谋生的手段还是有的。大户人家找教养嬷嬷,那是捧着银子上门求啊!她可是在太妃身边伺候过得。老奴觉得,她要么是时运实在不济,要么就……不好说了。”兰嬷嬷谨慎的止住了话。 苏清河点点头,“过几日,将她带过来,咱们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还没人管呢,这个管事嬷嬷不算委屈她吧。这份人情,由你去送给她。” 兰嬷嬷点点头应了下来。 京城,皇宫,乾元殿。 福顺将手里的两封秘信承给皇上。 “直接说吧,什么事。”明启帝指了指信件,让福顺拆看。 福顺笑着打开,看了一遍,笑容更胜了,这个消息,皇上会喜欢的。“皇上,您送去的人,小公主都留下了。” “都留下了!”明启帝抬头,有些吃惊,“她这是怎么挑人的,这么巧,都留下了。” 福顺越发笑眯了眼,“小公主让石榴挑的。说把跟她一样的人挑出来。” 明启帝一愣,也笑了起来,“倒也是个机灵的!罢了!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过,这心性啊,还得磨!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呢。” “看您说的。”福顺知道皇上心里喜欢,就道,“您又不是别人!” 明启帝叹了一声,“这孩子……像她娘!” 福顺也不由的想起了那个进宫之初的贤妃…… 主仆沉默了半晌,明启帝才问,“看看另一封说了什么。” 福顺应了一声,才拆看,“是四殿下的信……信上说……”他皱眉看完,才道,“说除了石榴选出来的人,其余的都有问题,小公主让人将她们关押了。殿下的意思,问问您,是不是把这些人秘密送回京城,由您审问。另外,还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嬷嬷,跟贤妃娘娘跟前的旧人有颇多相似之处。小公主的意思是,想留在身边,钓大鱼!” 明启帝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不用送回来,让他看着办!”然后又冷笑。“看来,有些人终于忍不住要冒头了!这是好事啊!” 福顺低下头,“放在小公主身边,是不是……危险。” 明启帝朗声一笑,“你可不要小瞧了朕这个小女儿!”他指了指信件,“老四以前可没这么细心过!那么这个细心的人,看出破绽的人是谁,你想过吗。” 福顺这才哑然。有些事,安郡王是不会跟别人商量的,但这位小公主却不一样。 “龙生龙凤生凤!”明启帝有些得意,“到底是朕的种!”他站起身来,“走!去西寒宫坐坐。” 西寒宫。 “晚上了!别做这些,费眼睛。”明启帝进屋,看见贤妃在灯下做针线。 “来了!”贤妃站起身来,倒了茶递过去。 跟以前相比,现在的态度好多了。 明启帝在她对面坐下,看她针线筐里的衣衫有龙纹,心里不免一动,“这是给我的!” “嗯!”贤妃低头,“我瞧着,身量跟以前差不多,想必照着以前的尺寸,该是合身的。” 以前!那是二十年前了…… 第48章 空的 第四十八章空的 二十年前,他还年轻。年轻的帝王处处受制于太上皇,还远没有如今的满身威严。 “我老了!也发福了。”明启帝笑道。 贤妃抬起头,认真的看了两眼,颔首道,“嗯!是不及以前俊了。” 福顺默默的垂下头,帝王可以用俊丑来形容吗。 明启帝却显得很高兴,帝王不能用美丑来形容,但是女人形容男人,却是可以的。他笑道,“你还是这么实诚!我看着,闺女这一点就随了你,有点傻大胆的意思。” 贤妃马上就抬头看他,眼睛水亮亮的,满是期盼。 “还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吗!”明启帝拍了拍贤妃的手,问道。 贤妃怔了怔,刚进宫的时候,她怎么会忘记! 新帝登基,第一道圣旨,就是接她进宫,封为贤妃。这个新帝,就是她庶姐的丈夫,她的姐夫。那时候,她的庶姐已经是皇后了,多少人明里暗里骂她,说她勾引姐夫,狐媚惑主!多少次,她都想了结了自己算了,可她还有弟弟要顾忌。带着这份屈辱进了宫,当盖头掀开,眼前的人,却是他。那个常常出现在梦里的人。 作为不受宠的皇子,他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向当时还在位的先帝求娶文远侯府的嫡长女!不料,文远侯胆大包天,竟敢以庶为嫡。阴差阳错,差点就错失了彼此。 贤妃已经不记得自己刚知道这事的心情了。她只知道,掀开盖头,看见他身着喜袍站在面前,那种大石落地的踏实感,至今仍记忆尤新。 “你穿着大红的喜袍,看着我笑。”贤妃回忆道,“喜袍上绣着鸳鸯戏水,不是你的龙袍,当时,我心里就踏实了。你真心想娶的人是我。” 明启帝点点头,“第二天,我给了你几个人,你就傻乎乎的收下了。一点疑心都没有。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你还依然将老四托付给她们,半点没有怀疑过。” “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我信你!”贤妃垂下眼睑,淡淡的说了一句。 明启帝鼻子猛地一酸,“玫儿,信我!”他起身走过去,一把拉起贤妃抱进怀里,在贤妃耳边轻声的说着什么,而贤妃的神情,则是越来越震惊,甚至是惊愕。 良久,明启帝才放开贤妃,“咱们的闺女跟你一样,一样信我。”他拍了拍贤妃的手,“快了!这些事很快就过去了。” 他转过身,放开贤妃的手,起身往外走。 “墨林!”贤妃喊道。 粟墨林,是明启帝的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叫他了。 “这些年,你过得比我苦!”贤妃的声音很淡。眼神还有些震惊和茫然。显然,明启帝在她耳边说的话,让她震惊的不能自已。 明启帝攥紧了拳头,才抑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他点点头,“快了,就快过去了。你好好的,等孩子们回来,我才好交代。” 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贤妃的眼里满是复杂。 “太上皇的棺椁是空的……” 他在她耳边这么说。 乾元殿。 回到乾元殿,明启帝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您告诉……贤妃娘娘了。”福顺问道。 “不说清楚,她只能自苦。”明启帝摇摇头,“朕当时还是太年轻,把对她的爱慕宠爱摆在了明面上。帝王的爱,有时候就是最致命的毒=药。朕不下狠手,必然会有别人下狠手。那么不如就由朕亲自来!好歹,朕手底下有分寸。” “……先帝联合黄斌,想扶持老大……甚至不惜对太子下手……朕的太子……”明启帝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几不可闻。 但福顺知道,后面那些话里,也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朕不能让任何人,来操纵自己的儿子!天王老子也不行!”明启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厉。 凉州,将军府。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怀孝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二。 沈二擦了擦头上的汗,“上次主子吩咐,让属下注意国公府的消息。奴才不敢大意,才……” “你继续说下去!”沈怀孝压下心底的慌乱。 “世子夫人身边的红儿,确实经常和天龙寺的一个小沙弥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沈二喘了口气,才又道,“可奇怪的是,两人都像不认识对方似得,从不接触。但只要红儿姑娘待过的地方,不管河边坐过的大石,还是随便歇脚的茶馆,那小沙弥必然也随后会出现在原位置。两人都很警惕,我们的人不敢跟的太紧。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人在相互传递什么消息。” 沈怀孝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问,“查过那个小沙弥没有。” “查过!”沈二小声道,“他是服侍天龙寺方丈无尘大师的小沙弥了凡。” 天龙寺和辅国公府的关系,一直很好。无尘大师也一直是祖父的故交。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偷偷摸摸的进行。 沈怀孝想不明白,他吩咐道,“别打草惊蛇,继续盯着。” “还有……”沈二打量了沈怀孝的神色,见他没有不耐烦,才又道,“府里打算选个姑娘送到东宫为良娣,但这种打算,从年初开始,就在府里暗暗的传开了。奴才查了一下,留言最早出现的地方,是老夫人的春晖院。但最开始说出这话的嬷嬷,却是……世子夫人的人。” 沈怀孝呼吸一窒,只觉得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虎毒不食子啊! 这都是为了什么! 辅国公府还是那个辅国公府吗! 他的亲人还是那些亲人吗。 “继续说!”沈怀孝扶住桌子,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去。 “本来,也就是在府里传一传。不料,世子夫人去了东宫一趟,就把这事摆在了明面上……”沈二头上的冷汗不停的而往下流。越往下查,越是心惊胆战。 “东宫的事,你都能打探了。”沈怀孝问了一声。 “不能!”沈二摇摇头,“但国公爷在东宫的探子回禀时,咱们的人就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就是可信的!沈怀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太子听了世子夫人的说词,就以为,沈家已经拿出了解决办法,就是再送姑娘进东宫。所以,让人把话递到府里。如今就算是定下了。”沈二抬眼看了沈怀孝一眼,“主子,您看,还要往下查吗。” “查!”沈怀孝定定神,“一查到底。” 他很想知道,这辅国公府里的水到底有多深。 世子夫人!母亲! 太子妃再不好,那也是她的亲闺女! 往东宫送人,是她早就准备做的事!于是,她先在府里放出风声,搅乱一池水。辅国公府可不只有世子这一房。还有国公爷庶出的儿子,以及继室所生的嫡子,那几个房头,对于祖父来说,也是亲儿子,亲孙子。真要是闹起来,祖父也是无法拒绝的。给太子生下长子,这个孩子,就有望成为这天下之主!这样巨大的诱惑,怎能不让人动心!她这就相当于借助众人的力量,给国公爷施压,让他想办法促成给东宫送人的事。皇上的不满,只是给了她一个引子,顺利的把这事给爆出来。他现在敢肯定,即便没有皇上的不满,沈家给东宫送人,也是迟早的事。太子妃依仗的,不就是国公府吗。那么,国公府的决定,太子妃又怎么能违背得了呢。 可是,母亲这么做,对她这个太子妃的母亲,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做任何事,总得有目的吧!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南苑,凤鸣院正房。 苏清河迎进了裹着一身寒气的沈怀孝。 “没吃饭吧。”她迎上去,解了他的大氅,“先去洗漱,多泡一会儿,去去寒,也解乏。” 沈怀孝一肚子心事,看见她的笑脸,不由的就轻松了起来,“琪儿和麟儿呢。” “也不看看时辰,都亥时了!孩子们早歇下了。”苏清河把他往浴室推,“赶紧的,骑马回来,风早就灌透了,身上只怕都冰了。” “不至于!”沈怀孝顺着她,但自己双手冰凉,却是不敢碰她。 石榴和红桃送了饭菜来,苏清河打发她们,“不早了,你们也去歇了吧。碗筷明儿一早来收拾。” 等苏清河把饭菜都摆在炕桌上,沈怀孝就穿着中衣,披着棉袄出来了。 鱼汤馄饨,黏豆包。几样简单的小菜。 吃到嘴里又热乎又舒服,沈怀孝笑道,“前些年在辽东,冬日里也吃黏豆包。之后,就很少碰到了。这是你吩咐厨房做的吧。” “最近事多,一件接一件的,我哪里顾得上这个。”苏清河摆摆手,“这是你那宝贝闺女,她吩咐厨房的。你说说,她个姑娘家,就长了吃的心眼。” “能吃是福!你可别说她!”沈怀孝顿时觉得嘴里的豆包更香甜起来,“又不是龙肝凤胆,咱们吃不起。都是些粗粮,她想吃,由着她便是。” “说的我跟后娘似得。”苏清河给他续了一碗汤,问道,“他爹,麟儿是不是盯你的稍了。” 一说起这个,沈怀孝就笑的不能自已,多大的烦心事都没了,“这个小兔崽子,花活不少……”不见恼怒,还一脸嘚瑟。 想管教两个孩子,苏清河觉得,任重而道远! 第49章 寄养 第四十九章寄养 北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声音凄厉的紧。 “这天又降温了!”沈怀孝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军营里,晚上的日子只怕不好熬。” 苏清河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并不是冷,只是那风声给足了她心理暗示,觉得缩进去可能更暖和一些。 沈怀孝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怎么,冷了吗。” 苏清河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就是听那风声有些邪乎。” “睡吧!”沈怀孝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 苏清河有些迷糊,但沈怀孝拍打的动作实在太糟糕,有一下没一下的,刚迷上眼睛就被拍醒了。如此漫不经心,显然是有心事。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苏清河干脆坐起身来,轻声问。 沈怀孝被她打断了思路,见她坐起来,就赶紧把被子给她围上,“小心着凉。” 岁清河见他神色还有些恍惚,就又问,“不能跟我说说吗。” 沈怀孝也跟着起身,披了棉袄,靠在软枕上,“不是不能说,是我到现在还糊涂着呢。’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苏清河笑道,“我听听,总好过你一个人闷在心里。” 沈怀孝低声将沈二说的事,讲给苏清河听,然后叹道,“我就不明白了,母亲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清河却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皱眉道,“将心比心,要说换了咱家姑娘,就是把天给捅破了,我这当娘的也只会想办法为她补上,别说下狠手了,就是动根手指头,只怕也舍不得。““瞎说!”沈怀孝不乐意的道,“沈怀玉怎么能跟咱家琪儿比。” 苏清河白了他一眼,人家是太子妃,世上有几个女人尊贵的过她!从血缘上了说,琪儿是沈怀玉的亲侄女,不是说‘侄女似姑’吗。怎么就不能比。 沈怀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有些讪讪的。他转移话题,“所以,我才想不通。这件事,对于大哥也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有点‘舍己为人’的意思啊!”苏清河笑道。 “是啊,舍弃了长房的利益,其他几房倒是乐意了!”沈怀孝皱眉。 “其他几房乐意了,可如今只怕打起来了。”苏清河裹了裹被子,笑道。 沈怀孝一愣,就有些明白了,名额只有一个,各方的女儿不少,嫡的庶的,可不抢破了头。 “要是没猜错,只怕闹到最后,得世子夫人从其中选择一个。而这个选出来的人,必然是最势弱的,离不开世子夫人支持的。”苏清河道。 “她想要掌控这个姑娘!”沈怀孝愕然的看着苏清河,“甚至想掌控东宫后院。” “沈怀玉可不是一个好性子的人,世子夫人以前掌控不了的。”苏清河摇摇头。她从沈怀孝的陈述中,就觉得这个世子夫人其实是个掌控欲非常强的人。从在府里放出留言就能知道,这个女人相当有谋略。迂回蜿蜒,总要达到她的目的的。她甚至怀疑,沈怀玉的不孕,是否跟她有关。 “她掌控太子后院干什么……”沈怀孝噌的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去。“这跟天龙寺有什么关系吗。” 苏清河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都只是咱们的猜测,具体如何,还得看最后选择的人是不是跟咱们猜想的一致……” “不!你的猜想很可能是对的!”沈怀孝沉默半晌,脸上有些释然释然,“我这么想,也许大逆不道,但脑子里,就是不停的有一个念头,母亲她未必就真是我的亲生母亲!” 苏清河愕然的看着他,“没有证据,但一直有这样的感觉,是吗。” “以前不敢想,但是好些事连在一起,不这么想也不成。没有别的解释!”沈怀孝的表情说不上来是哭还是笑,这让苏清河有些难受。 她伸出手,想去拉他,“坐过来,下面多冷。咱们坐下慢慢说。” “天龙寺!”沈怀孝坐在床沿上,“这一切都得从天龙寺说起。” 苏清河给他盖上被子,听他慢慢说。 “沈家和天龙寺的缘分,就得从母亲说起。父亲遇到母亲,就是在天龙寺!母亲貌美,都赞她有仙人之姿。父亲自然一见倾心,后来,着人打听,才知道母亲是江南江家的女儿。只是父母早逝,靠着族里生活。而她出现在天龙寺,正是给父母做法事。” 苏清河皱眉道,“江南繁华,何以偏偏到京城来。还选了这么一处二十多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寺庙。” “是啊!很奇怪!”沈怀孝皱眉道,“不怀疑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怀疑上,即便她给的理由再怎么充分,也像是借口……好似专门在那里等着父亲……” 苏清河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相信的时候,说什么都不会怀疑,任何事似乎也都是合理的。可一旦有了怀疑,似乎处处都是疑点和破绽。 “父亲对母亲一见倾心,回府后求了祖父给他上门求亲。就这么着,母亲成了辅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如今想想,母亲虽然是江家女,但也只是族女。而且,这么多年下来,跟江家,几乎是不怎么联系的。而祖父,父亲似乎有默契似得,也从未过问过。这又是一件咄咄怪事!” “后来,大哥出生了。他是早产儿,不足八个月。据说身体极弱,看着就像是养不活。母亲说自己被仙人托梦,天龙寺是她的福地,于是,带着大哥住进了金龙寺。住了足足有一年,才带着大哥回府,自此,大哥身体就格外康健。而天龙寺的名声,也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我和大姐,就是沈怀玉。也是在天龙寺出生,甚至为了我们能康健,在寺里寄养到三岁,才被接回府里。这也是为什么母亲待我们不亲近,我们却从来没有怀疑过的原因。不是自己亲自抚养,感情上疏远一些,也无可厚非。” 苏清河皱眉,打断他的话,“生一个孩子,巧合生在了天龙寺,生两个孩子也生在了天龙寺。这般巧的事,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不是巧合!是本来就是在天龙寺待产的。”沈怀孝道,“听说,母亲因为七个多月就生下大哥,心里很不安。怕生产再出什么事。觉得天龙寺果真是她的福地,就在七个月左右的时候进入天龙寺待产,直到孩子过了百天,她才回府。而把孩子留下来寄养。” “不仅如此,母亲还带了父亲怀孕的妾室去待产……”说道这里,沈怀孝的脸色有些苍白,“巧合的事,那两个妾室,怀孕的月份跟母亲差不多。一位李姨娘是家里的家生子,她生的那个儿子跟沈怀玉只差三天。可惜的是,那个孩子没在天龙寺寄养,半岁上夭折了。一位是妙姨娘,传说是戏子出身,她生的女儿比我大五天,一岁上也夭折了。” 苏清河越听越蹊跷,越听心越冷,“你怀疑,你跟沈怀玉都不是世子夫人的孩子,而是那两个妾生的庶子!” 沈怀孝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道,“京城都说我‘貌若好女’,那是因为八岁那年,在梨园里遇见过一个戏子,那容貌,至少跟我有六七分相似。他是唱青衣的,扮作女子,确实美艳。知道他的人,再看到我,不免这么打趣。比作戏子,当时我年少,几乎气疯了。准备找找那人的晦气。可奇怪的是,那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当时不觉得什么,后来也就遗忘了。孩童时期的事情,能记住的又有几件呢。可如今一串起来,才发现,事情很蹊跷。” 苏清河看着沈怀孝,他整个人陷入回忆里,“十二三岁的时候,我晚上翻墙去外面玩,有个守门的婆子夜里喝醉了酒,曾经嘟囔着,说我怎么那么像妙姨娘。第二天,就在家里的湖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据说是醉酒失足落水。” “我心里有了怀疑!毕竟母亲对我很冷漠!十二三岁,不小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懂了。我曾经查过,妙姨娘在她的女儿死后,紧跟着也没了。而李姨娘也重病死了,甚至于在府里当差的李姨娘的家人,也被派到南边庄子上了。后来,听说在路上遇到了流民,被流民杀了!” 苏清河知道,他以前不敢朝那个方向想,有谁好端端的疑心自己的母亲。可一旦怀疑,以前的点点滴滴,也就穿成了一串。“你怀疑,世子夫人当时并没有怀孕!她用不知从哪找来的孩子,换出了沈怀玉和你。” 沈怀孝点点头,“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 “难道世子爷没有察觉!”苏清河不由的问道。 “只要是他的孩子,嫡女比庶女有用,嫡子比庶子身份光鲜。这很符合他的利益,他为什么要叫破呢。”沈怀孝问道。 苏清河默然。 “所以,父亲总是对母亲嚷嚷,总是强调‘他们也是你亲生的’。现在想来,才觉得这话里的意思不对!他是在提醒母亲,别太过分,否则让人看出来,就该惹人怀疑了。那是在警告!” 第50章 疑问(二更) 第五十章疑问 两人围被对坐,外面的风再冷,也比不过从心底涌出来的寒意。 苏清河抬起头,看着沈怀孝,像是征求他的意见,,“我有几个疑问……” 沈怀孝点点头,“你问。” “第一,你说世子被世子夫人的美貌折服,才结下这段姻缘。可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世子被美色所惑,姑且可以看做是年轻,少年慕艾,这可以解释的过去。但是国公爷的反应就更奇怪了。就因为儿子喜欢,所以,毫无芥蒂的答应了!世家大族娶媳妇,那都是有讲究的,更何况是堂堂辅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沈家的宗妇!世子夫人父母双亡,没有娘家扶持,更是一个孤女,没有兄弟姐妹依仗。这样的姑娘,别说是国公府了,就是一般人家,也得掂量掂量。‘丧妇长女不娶’,更何况父母皆亡的人呢。那么,国公爷为什么干脆的应下亲事,这就很蹊跷了。世子夫人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国公爷看中的呢。” “第二,江家。江家的反应也很奇怪。按理说,江家即便曾经再怎么显赫,如今也已经退出了朝堂。能和辅国公府结亲,这是再好没有的事了。对于族里子弟出仕,那是有助益的。合该两家常走动,联络感情。可江家,在你的叙述中,却说没有什么来往,不奇怪吗。别人攀不上的高枝,江家攀上了,又为何会唯恐避之不及,不奇怪吗。” “第三,就是世子爷。要说这世上,至亲莫过夫妻。子女长大,自然就有了不想要父母知道的秘密。没有秘密的人,算不得一个成熟的人。但夫妻却不同!世子爷从一开始出现在天龙寺,偶遇世子夫人,就让人觉得奇怪。堂堂的国公府世子,按照继承人培养的人,会这么轻易的被美色所惑,一点也不顾及家族利益。在你的印象里,世子是这样一个人吗。如果真是这样一个人,那么,后面把孩子换过来,他又怎么会不出声,不叫破呢。想必能被带回府的妙姨娘,也是绝色!由此可见,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重色轻利益的人。那么,再往回想,问题就来了,既然不重色,那么当初娶世子夫人的动机就不成立。是不是可以猜测,世子出现在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天龙寺,也不是巧合。要么被有心人设计,要么就是自己主动配合。” “第四,你说你小时候碰见长相肖似的戏子,紧跟着戏子被杀。碰见说漏嘴的婆子,婆子也死的莫名其妙。就连李姨娘的家人,也都被清理干净了。现在,咱们姑且不去管谁去灭了这些人的口,但该警醒的是,当时你的身边,是有别人的钉子的。如此机密的事,你肯定是偷偷的查证,用的也都是亲信之人,怎么走漏的风声。这些人,你是不是还带在身边,这就要你好好想想,仔细的查一查。 沈怀孝早被苏清河的问题砸了冷汗淋漓,沈家如同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掉进去就会万劫不复。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示意她,继续往下说。都说当局者迷,他自己身在沈家的局中,需要有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来帮他拨开眼前的迷雾。 “第五,你说你的大哥,沈怀忠是早产生下的。在天龙寺休养了一年才回来,自此就非常的健壮。这让我觉得十分的可笑。我养父是‘金针梅郎’,这个你知道。而这世上,能胜过他的医术者,寥寥无几。一个早产的孩子,即便让他调理,没有三五年时间,肯也是绝对办不到的。那么,难道天龙寺里真的藏了什么神医圣手。或者说,当真是神佛的力量,让他恢复康健。这两个猜测,你相信哪一个。“沈怀孝哪一个都不相信!天龙寺要真有高人,就不会一直籍籍无名。至于神佛的力量,就更是无稽之谈。 “又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苏清河看着沈怀孝,见他面色已经大变,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也许,进去的孩子,和出来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不可能!不可能!”沈怀孝摇摇头,“如果大哥被换了,祖父和父亲不会如此器重他。” “如果,国公爷和世子都不知道呢。”苏清河问了一句。 “都不知道!”沈怀孝扶着额头,“这怎么可能呢!你让我想想……大哥出生的那一年……倭寇在沿海作乱,沈家的水师就是再那一年建起来的……那时候,祖父跟父亲在……在……在琼州!” “那么,这种可能就是存在的!”苏清河看着沈怀孝,低声道。 “如果在府里的不是我大哥,那么他是谁!我真正的大哥去哪了!真的有这么一个大哥存在呢,还是又是假怀孕!”沈怀孝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我就无从猜测了。”苏清河摇摇头,“仿佛有一只手,想要控制沈家!世子夫人,应该就是别人手里的棋子。要找答案,天龙寺应该是个切入点。” “第六,就是为什么要接二连三的把沈怀玉和你换到她的名下。庶子庶女出生后,抱到嫡母跟前教养,甚至是记在嫡母名下,都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让人颇为不解。” 沈怀孝摇摇头!这也是他想知道的。他烦躁的下了床,“按照你的推断,幕后有人,想要操纵辅国公府,甚至想通过国公府,操纵东宫,是这样吗。” 苏清河迟疑了一瞬,还是点点头。 “你怀疑,在一开始,祖父和父亲就是知道一点什么的,所以才有了父亲娶母亲的事。不过,后来,他们显然失去了掌控的力度,是吗。” 苏清河点头,“控制沈家,是想掌控兵权。控制太子后院,这就是想控制江山传承。这背后的事情不简单。所以,国公爷和世子爷对这一股势力,应该是有些了解的。换句话说,娶世子夫人,很可能是一种政治投资。” “也就是说,沈家想脚踩两只船,不过,他明显低估了对方的野心和掌控力度。人家不是想跟沈家合作,而是偷龙转凤,想要彻底掌控沈家,甚至更多。”沈怀孝神情慢慢的平静下来,没有了当初的慌乱,平静的有些可怕。 苏清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知道,此刻他在权衡利弊得失! “这事,得你来告诉王爷。”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怀孝轻轻的说了一句。 苏清河却知道这句话的分量重于千斤。“你可想好了。” “如今,我只是个三品将军。但这好歹是我在战场上自己拼杀来的,是拿命换来的。手里的资产,也是这些年自己置办的。没有沈家一丝一毫!”沈怀孝闭上眼睛,轻声道,“要是沈家掺和的太深,我只求保住沈家人的性命。” “再不摘出来,连琪儿和麟儿都得被连累。他们毕竟姓沈。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哪怕被千夫所指,指责我是不肖子孙。我也认了!” 沈怀孝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幽暗深沉,却又无比坚决。 苏清河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爹!难为你了。” 沈怀孝苦笑,“是委屈你了!我很可能只是沈家的庶子,而且姨娘的出身是戏子!” 苏清河微微一笑,“英雄莫论出身!” “我算哪门子英雄!”沈怀孝心里一软,身上的劲就泄了,他往床上一躺,有些自嘲的道。 “在我和孩子心里,你就是英雄。”苏清河说的很认真。如今的局势,不是他能扛得住的,但他依然坚持选择对她和孩子更有利的做法,哪怕背上骂名。背叛家族,这样的罪责,不是谁都能背得起的。但他依然选择了如此。这份爱,不可谓不厚重。 她靠过去,倚在他的怀里,“事情还不到最糟糕的时候,沈家毕竟有铁帽子在。要是真能让皇上收回铁帽子的爵位,对沈家的后代子孙,是福不是祸。” 沈怀孝一愣,脑子瞬间就炸开了!苏清河的话他懂了,铁帽子已经让皇家忌讳了! 只要铁帽子在,军权就在!而这军权不是沈家说不要就能不要的。铁帽子如同一面旗帜,一面不倒的旗帜,即便沈家不去笼络人心,依然有很多人向这面旗帜靠拢,寻求庇护。这也是人之常情,官场,权利场,历来如此! 没有了铁帽子,自然而然就失了军权。这就是所谓的‘树倒猕猴散’! 沈家数代积攒,底蕴深厚,财富更是可观。有了这些,家族也是可以保住几代富贵的。若是子孙争气,读书习武,未尝没有再辉煌的时候。 “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有打破了旧的,才能谈重建新的。” “又有‘吐故纳新’的话,可不就是说该舍弃旧的,接纳新的。” “大乱方能大治啊!”这可是伟人说过的话。 沈怀孝听着苏清河的话,心里慢慢的安宁了下来。如果真能如此,对于沈家,该是幸事! 他认真的看向苏清河,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鼻子微微皱了皱,嘴角牵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似乎对于靠着他很满意,很舒服。她的身子修长,更显得纤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有别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和眼光。 “还好有你!”沈怀孝轻声道。 第51章 暗藏 第五十一章暗藏 京城,辅国公府,荣华堂。 世子夫人江氏歪在榻上,低声问道,“如何了!可有回话。” 红儿上前,“主子吩咐,让您别急躁!此次行事,太过急切,怕是已然漏了行迹。让您千万稍安勿躁。宁肯按兵不动,也别做出惹人怀疑的事情。” 江氏眼里闪过几丝不耐,“知道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江氏合上眼,红儿也退回自己的位置。 绿儿低头进来,脚步轻盈,“夫人,世子爷打发人来回话,说是今晚歇在书房了。” 江氏挥挥手,表示知道了。歇在书房!呵呵!好似他经常过来歇息似得。 “大爷呢”江氏抬起头,问道。 “大爷带着大少奶奶踏雪寻梅去了。”绿儿声音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园子里的梅花开的正好。” “大冷的天,真是胡闹!”江氏摇摇头,“这几天口里没味,想吃点可口的。荷叶鸡肉羹不错,明早吃这个。” 绿儿心里一叹,大冬天的吃什么荷叶啊!荷叶也都是干货!这不是明摆着折腾人嘛。大少奶奶要倒霉了。谁不知道大少奶奶的荷叶鸡肉羹做的是一绝。可越是这样的吃食,要做的与众不同,必然工序十分繁琐,又特别费火候。换句话说,就是不光要技术,更得熬时间。明早就吃,可不得半夜就做嘛。她不敢露出其他神色来,只是恭敬的退下去,“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告知少奶奶一声。” 园子里。 沈怀忠牵着方氏,漫步在梅林之中。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响,伴着方氏愉悦的笑声,让人的心跟着不由的飞扬了起来。 “该带着芳姐儿和明姐儿来瞧瞧的。”方氏吸了一口带着梅香的清寒空气,不由的叹道。 “晚上太冷,孩子受不住。等天暖和了,你带着孩子们过来。”沈怀忠上前,给方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这两个丫头,娇惯坏了。母亲赏了慧姐儿点心,她们非得也要,那个闹腾啊。”方氏漫不经心的道。 芳姐儿和明姐儿是他们夫妻的掌上明珠,沈怡芳和沈怡明。而慧姐儿则是高玲珑的女儿沈怡慧。 沈怀忠心里有些不虞,慧姐儿不过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值得让母亲一再的偷偷关照吗。甚至把他的两个宝贝排在后头!这要真是小弟的孩子,那也就罢了,好歹是亲侄女,计较这些就是他们的不是。可这孩子,不过是带进来的野种!即便孩子无辜,他瞧着也别扭。他还真没有那么博爱!只要一提起她们母女,就觉得污秽,深觉玷污了沈家。 他心里不痛快,脸上难免就带出几分来。方氏微微一笑,“一点吃食,也不值得计较。孩子嘛,闹闹就过去的。咱家难道缺那点吃的。” 是不缺吃的。但那不是一点吃的这么简单的事。这是母亲在表达态度,她是护着那母女的!大有反正我护着,你们该怎么办,自己看着掂量的意思。 “以前都是暗地里关照一二,如今这是怎么了。”沈怀忠嘟囔了一声。 方氏只当自己没听见,疑惑的看了沈怀忠一眼,就笑着揭过去。 绿儿的到来,让方氏微微变了脸色,“绿姑娘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绿儿不敢抬头,笑着禀报,“夫人没什么吩咐,只是奴婢们的心思。夫人的事,没有瞒着大少奶奶的道理。今儿夫人说口里没味,想吃点爽口的。奴婢们没有主意,所以,请少奶奶示下,该准备点什么,给夫人开开胃口才好。” 沈怀忠眉头一皱,“母亲胃口不好,请了太医诊诊脉,看有什么忌口的没有,大少奶奶也不通医理,岂不耽搁了母亲。” 方氏险些笑出声来。大爷就是这么一个心肠不会转弯的人。他丝毫没有堵丫头嘴的意思,这么说就真是这么想的! 可他不知道是,自己这位婆婆只是想着法的折腾她罢了。她微微一笑,问道,“母亲可是说了想吃什么。” 绿儿这才接话道,“奴婢恍惚听着,夫人想吃荷叶鸡肉羹。” “那让厨房准备就是了,值得巴巴的来找少奶奶。”沈怀忠被扰了兴致,有些不悦,为了一口汤羹,闹腾些什么。 “爷有些不知,母亲更习惯吃妾身的手艺呢。”方氏似笑非笑的看了绿儿一眼,“你放心交差去吧!明儿的早饭,必然有母亲爱吃的。” 绿儿这才告退。 沈怀忠后知后觉的察觉出里面的暗潮汹涌,他叹了一口气,“委屈你了!” 方氏摇摇头,“说什么呢,不都是本分吗。” “母亲自来左性,这个你是知道的。端看她对太子妃和小弟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对我呢,跟别人家的母亲比,那自然就显得淡的很。要是跟太子妃和小弟比,就厚重太多。为了这点差别,我就得知恩!所以,委屈你了。”沈怀忠扶着方氏往回走,安慰道。 方氏心里就有了计较,原来不是母子情深,而是不得不母子情深啊! 凉州,安郡王府。 听了苏清河的话,安郡王久久没有言语。 “父皇这些年,只怕过得很辛苦!”安郡王如此叹道。 苏清河点点头,有这么一股子势力,跟朝中兴风作浪。是让人轻松不了。而且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却又抓不住把柄,不敢贸然行动。这股子憋屈,就够人受的。 “你的看法是,有人想操纵东宫。”安郡王的语气有些沉重。 苏清河点点头,“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大哥诚亲王是黄贵妃所生,她的父亲是黄斌。而黄斌,其实是皇祖父的亲信。如今的大嫂,也是黄家的女儿。可以说,大哥受黄家的影响颇深。”安郡王颇有深意的道。 苏清河掂量再三,才道,“哥,你的意思是怀疑这暗藏的人,是先皇留下来的人手。他们靠黄家影响大哥,靠掌控太子后院掌控东宫。” “父皇的哥哥们,也就是伯王们,都已经相互残杀,死绝了。留下点血脉,这些年也就是被父皇当猪养着。翻不起什么浪来。还有三位叔王,那时候,他们年纪尚小,都是父皇教养长大的,如今一个管着内务府,一个管着宗室,一个管着皇家祭祀。管的都是皇家的家事。朝政一点没沾。对这三人,我也是有些了解的,胆小谨慎,没人敢蹦跶。况且,他们跟父皇亦兄亦父,父皇也没亏待他们。感情还是有的。他们的可能性也不大。”安郡王有些挠头,“再往下,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密。这个,只怕,只有父皇心里清楚了。” 苏清河点点头,“那么,诚亲王和太子的冲突,里面有没有这些人的手脚呢。” “有没有都一样!”安郡王笑道,“这两人打小就针尖对麦芒!大哥身为长兄,要对弟弟行礼,他心里能舒服才怪。都是父皇的儿子,谁比谁差了。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又没人挑拨,结果都是一样的。但要说,里面没有人添油加醋,火上浇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哥,你可要小心你身边了。”苏清河提醒道。既然对方行方设法往皇家渗透,安郡王身边,自然不可能例外。 安郡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清河,“你不就是嘛!” 苏清河一愣,才发现自己灯下黑了。没错,要是她和沈怀孝稍微迟钝一点,软弱一点,世子夫人可不就得逞了。她可是沈怀孝的母亲! 原来如此! 借着她和沈怀孝,才是接触安郡王的最好捷径! 她猛然意识到,“难不成,高玲珑进沈家,世子夫人也掺和了!毕竟,高玲珑是良国公府的人!她不仅连着良国公府,还连着宫里的皇后和六皇子荣亲王!” 安郡王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胃口可真大!”苏清河冷笑道,“也不怕撑死他。” 安郡王抿了口茶,“如今,只能从天龙寺开始查了。” “这么多年都没露出马脚,可见对手是个有耐心的人!”苏清河低声道,“咱们也不能急躁,看谁耗得过谁。” “父皇那里,我会说的。”安郡王放下茶盏,“你也不要大意,万事小心。你身边的人,尤其要注意。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我晓得了!”苏清河郑重的应下了。 送走苏清河,安郡王对着白远感叹,“得亏找到了清河,要不然还真不好说。她算的上是我的贵人,更是一条谁也无法替代的臂膀。” 白远点点头,“到底是骨肉至亲!” 安郡王点点头,问道,“舅舅那边可有消息!” 舅舅,指的是贤妃的弟弟白坤。 “刚回来,说明儿进府给您回话。”白远小声道。 安郡王这才点点头。 京城,辅国公府,良辰院。 高玲珑轻轻拍着炕上的孩子,面上满是慈和之色。 李嬷嬷进来,刚要说话,就被高玲珑止住了。她站起身,率先往外走,直到堂屋,才道,“慧姐儿刚睡下,再把她吵醒就不好了。嬷嬷有什么事吗。” 李嬷嬷笑笑,压低声音道,“夫人让人送来了几批缎子,给姐儿做衣裳。” 高玲珑冷笑一声,眼里迸射出蚀骨的寒意,“她倒是会假惺惺!” 李嬷嬷劝道,“不为自己,也得我姐儿想想。有夫人护着,姐儿好歹自在些。” 高玲珑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如同一朵楚楚动人的白莲一般,纤尘不染,“那就按嬷嬷说的办吧。” 第52章 折腾〔二更〕 第五十二章折腾 最近的事儿多,苏清河一晃神,竟然发现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两个孩子在她身边闹腾了。虽然早上还是一起晨练,早饭晚饭还都是一起用,但这两个小崽子整整一天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闹得是哪门子鬼。 “琪儿和麟儿在干什么。”苏清河问石榴。石榴的心思,至少一大半分在两个孩子身上。她知道的最清楚。 “哥儿找了几个不大的小子,跟着他一块儿习武呢。还送了几个小姑娘进来,让兰嬷嬷□□,说是让陪着姐儿玩的。”石榴的声音里就有了笑意。 苏清河一愣,随即点点头。这是打算招揽人手,培养亲信的举动啊。“这也没什么,只要人没问题,我不拦着。他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石榴笑道,“将军是知道的。因为最近事多,哥儿说先不叫烦您呢。” “从哪找的人啊!”苏清河也不纠结,继续问道。 “要么说哥儿机灵呢。都是从将军麾下,战死的遗孤中选出来的。这些孩子,平时也是靠将军的接济过活的。听到是给哥儿作伴,哪有不乐意的。”石榴解释了一句。 苏清河点点头,“我知道了。晚上我问问他吧。” 孤儿就一定可靠吗!未必!孤儿没有牵绊,有时候更难掌控,这就全得看他们各自的心性。反倒不如那些父母双全,家境贫寒艰难的孩子。有家人,他们的顾忌就多些。当然,前提条件是,你得能控制安排好他们的家人。 苏清河没打算干涉儿子的事,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的。 儿子这会子应该正在外院习武,她起身去了闺女的院子。 沈菲琪正在花房里,拿着水瓢给一小片青菜浇水。那管花房的婆子当即变了脸色,战战兢兢的要给苏清河请罪。苏清河倒不觉得什么,干活怎么了,干农活又怎么了,她摆摆手,示意无事。沈菲琪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苏清河的靠近,她有些惊喜,“娘!” 说着,把水瓢放在水桶里,“您怎么来了!”她有些局促。 “喜欢伺候这些。”苏清河指了指花房里的花草,还有菜地。 “嗯!”沈菲琪点点头,“浇浇水,施施肥,看着它们长,就高兴。” “就觉得心里安宁,不毛躁,是不是。”苏清河接着话头,将她没说的话补充完整。 沈菲琪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大家姑娘养花也不过是站在一边指挥丫头干,没有她这样亲自动手的。上辈子,就被许多人讥讽,说她粗俗。 苏清河安抚的笑笑,“娘正说要找点什么事给你干,磨磨你的性子,不想你倒找到一个好差事。”她揉了揉闺女的脑袋,笑道,“农桑是国之根本,连皇上都有自己的亲耕田。所以,干农活更算不得粗俗之事。” “不过,干什么,都要干好才成。”苏清河指了指一盆粉色的玫瑰,指着一盆不知道叫什么的藤蔓植物,“你想想,要是把玫瑰的花枝嫁接到这种藤蔓上,会不会开花,会开什么花!到了明年,你试着将西瓜藤和南瓜藤互换着嫁接,他们长出来的又会是什么东西。会有什么不同吗。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不就是杂种吗! 沈菲琪咽下马上要冲出口的话!不过听起来是有些意思。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笑的如同两弯新月,让苏清河心情不由的欢快了起来。 “不过了,现在就算了。冬天花房里的花娇弱的很,经不住你折腾,等开了春,娘专门给你弄个试验田,让你折腾,可好。”苏清河笑道。 沈菲琪点点头,“我先照看这些菜,看能不能长成。” 很好!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伺候花房的婆子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继续祸害下去!刚才听夫人的口气,她差点厥过去。冬天把花养成这样,可是费了大心思了。 临走,苏清河赏了伺候的人,尤其是花房的婆子。 凉州,安郡王府。 白坤一路顶风疾走,进了安郡王的书房。也不客气,指挥白远道,“先给爷一碗热茶来,冻死了。” 白远直接给倒了姜枣茶,“姑奶奶给的驱寒的方子熬得,效果不错。” 白坤喝了一口,“嗯!跟军营里的一个味!” “多亏了这些方子,这次降温,军营里受风寒的少了很多。”安郡王一边示意他赶紧喝,一边示意他坐下。 白坤一口气灌下去,从里到外似乎都暖和了起来,“是好东西!”他坐下,感叹道,“看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关键时候,就指着人家救命呢。” 安郡王跟着一笑,就转移话题,“那边的消息可靠吗。” “可靠!”白坤压低声音,“我已经安排好了,粮草分成五拨,从不同的方向朝凉州运。这里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们走的路线又偶有交叉,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时常交替变化,就算有人要打它的主意,只怕一时之间想全吞了,也是办不到的。” 安郡王点点头,舒心的一笑,“如此就好!”说完,他又笑道,“舅舅做事的风格,向来是直来直去,你给我一巴掌,我给你一拳。这次是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了。” 白坤点了点安郡王,“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是沈将军提醒了一句,我也只是照搬罢了。” 安郡王点点头,“这像是他的手笔!心思缜密,又善于示弱!” 白坤笑了笑,“这小子的脑子是好使。” “你就不怕这里面有诈!”安郡王问道。 “有诈!炸个屁!”白坤呵呵一笑,“我又不是没见过我那外甥女!一看就是一肚子心眼,把沈家的小子肯定攥的死死的。要没这点把握,我可真不敢轻易相信他。” 安郡王这才真正的笑了起来。这个舅舅其实是过谦了。他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白坤伸出大拇指,又指了指东面。 安郡王知道白坤说的是大千岁和东宫太子,他挑挑眉,示意他往下说。 “这两位为粮草的事,差点在皇上面前起了争执。不过,皇上到底是皇上,这两位现在正忙着呢。且顾不上咱们呢。” 南苑。 沈怀孝苏清河带着两个孩子,围坐在一起,锅子里翻滚着略带绿色的汤汁,满屋子都是酸菜锅的香味,勾的人唾液分泌马上就旺盛了起来。 苏清河先把五花肉放进锅里,烫好后,夹给两个孩子。他们吃饭还是不习惯有人在一边伺候,觉得不自在。 她手底下忙个不停,这边还听着沈怀孝说话。 “……还真是小看了黄斌,他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亲自上折子,请皇上为众皇子纳侧妃。”沈怀孝先喝了一碗汤,连毛孔都舒服的舒展开来。 “这是想为大皇子拉拢人脉啊!”苏清河笑道,“亲王侧妃,还是很诱人的。” “谁说不是呢。”沈怀孝给两个孩子碗里捞了肉,自己才吃,“关键是,大皇子从心里感激,这可比再送一个黄家的女儿高明的多。” 苏清河笑道,“大皇子妃能生养两个闺女,就证明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再生养子嗣,也只是时间问题。何况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又是少年夫妻,如今还育有两个孩子。情分跟别人自是不同的。要真是送个黄家女,大皇子会觉得黄家心大。大皇子妃会觉得被家族舍弃。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黄丞相自是不会做,一次性得罪夫妻二人,实在是不智。” 沈怀孝点点头,“所以,大皇子妃出面,从黄家要了一个族女,给大皇子做了侍妾。说是族女,其实还是黄斌的亲孙女。只不过是早些年,将一个庶子过继给了族人,这个女子,就是这个庶子的庶女。血缘上,还是黄斌的亲孙女。” 苏清河点点头,“这一退一进之间,情分反而更好的。到底是在朝堂打了半辈子滚的老狐狸。” 沈怀孝顿了顿,苦笑道,“东宫那边,正如你料想的那样。选了沈家二房的庶女。我的这个堂妹,我有些年没见了,其他的不知道,但是心性手段,只怕太子妃未必是她的对手。” 沈菲琪眼睛一亮,二房的庶女,不就是那个进了宫给太子做良娣的堂姑姑! 苏清河疑惑的看了一眼沈怀孝,顺手将冻豆腐放了进去,示意他继续说。 “二叔是庶出,身体也不好。一年里至少有八个月是在床上躺着的。二婶性子多少有些不让人,好强,刻薄,不是特别讨人喜欢。她子女双全,自然不会对庶出多待见。更何况二叔又是个病秧子,没有前程,又没有进项,还偏偏养小老婆,生出了庶子庶女。二婶最开始差点没把那几个庶出的给吃了。可就是这样的境况,我那堂妹也能哄得二婶高兴,至少没有苛待过她。就包括老夫人,又不是正经的亲祖母,也一样对这个姑娘有几分另眼相看的意思。这就不能不让人觉得,这孩子有几分真本事。” 苏清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能弯得下腰,就能蹦的更高!她还真有些看好这个姑娘! 第53章 奸细 第五十三章奸细 “爹爹!你会养小老婆吗。”沈菲琪稚嫩的声音突然加了进来。 沈怀孝刚抿了一口酒,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噎死。苏清河愣了愣,继续淡定的把冻豆腐捞出来,分在各自的碗里。沈飞麟像是没听懂一样,继续吃他的饭。 “会吗!”沈菲琪执着的问。 、 沈怀孝咽下嘴里的酒,“不养!保证不养!”他看向苏清河,目光中带着恳求。他恨不能打自己嘴巴子,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小老婆嘛!有些话,完全可以在只有夫妻二人的时候再说。这下,真是教坏孩子了。 苏清河瞪了闺女一眼,“你真是什么都敢说,新来的嬷嬷过几天就能进来伺候了,你得好好学学规矩。” 沈菲琪嘟了嘴,拿着筷子戳碗里的菜。 苏清河转移话题,看了儿子一眼,“麟儿,听说你找个几个孩子陪你读书习字。” 沈飞麟特别淡定的看了一眼苏清河,“这个,娘问爹爹,爹爹都知道。” 这熊孩子!他还不是先斩后奏,把人都找来了,才通知了他这个当爹的一声。什么叫做‘爹爹都知道’,黑锅不是这么背的。 沈怀孝见苏清河正看着他,这才点点头,“啊!这事啊!我知道。这些孩子,我已经查过了,背景简单。只要掌控的好,还真是个臂膀。你尽管放心,我会看着的!” 苏清河点点头,也就没有再问。不过,看着儿子的目光就带着警告。 沈飞麟萌萌的一笑,露出几个小米牙,苏清河那点火气瞬间就没影了。 吃完饭,送走这两个小祖宗。沈怀孝往炕上一躺,才叹道,“你不觉得咱家的孩子特别精怪吗。” “习惯了就好!”苏清河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坑爹……都坑出水平了。”沈怀孝嘟囔了一声。 苏清河心里笑笑,就揭过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兰嬷嬷才来禀报,“……观察了有些日子,没发现什么不妥,身上也都康健,是不是可以带进来伺候了。” “那就把人领进来。顺便把琪儿和麟儿带进来,让他们也见见。”苏清河起身,往花厅而去。 这次带进来的,全都是石榴挑出来的人。 三个嬷嬷一进来,端看仪态神情,苏清河就知道这绝对是宫里资深的嬷嬷,皇上还真是费了大心思了。她指了一个身材矮胖,满脸和气,三十余岁的嬷嬷,问道,“嬷嬷贵姓。” 那嬷嬷声音和缓,“不敢劳主子动问,老奴姓万。” 苏清河点点头,见她礼仪堪称典范,就笑道,“万嬷嬷,我将我这闺女就托付给你了。这孩子需要嬷嬷多费些心思。” 沈菲琪跳下去,冲万嬷嬷福了福身,三头身的身子,圆滚滚的,颇有些喜感。“以后,有劳嬷嬷了。” 万嬷嬷眼里就有了笑意,“可不敢当主子的礼。”说着,连忙还礼。 “她有些调皮,我和他爹都舍不得拘着她。以后劳嬷嬷教导些规矩,慢慢来,也不急在一时半刻。”苏清河叮嘱了一句。 万嬷嬷就知道苏清河的意思了。这是说,这孩子要管,但不能拘束的太死板。她马上应了。她们心里早就知道这位主子的身份,那么,这两个孩子,自然就和一般下臣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苏清河又指了一个高瘦的嬷嬷,她看起来有些严厉。 那嬷嬷躬身道,“老奴姓汪。” “原来是汪嬷嬷,你就跟着麟儿吧!”说着,他看了一眼儿子。 沈飞麟点点头,拱了拱手,”嬷嬷有礼了。“汪嬷嬷还了礼,口称不敢。 对于儿子,苏清河没有多叮嘱。她相信这孩子能应付的来。 “以后两个孩子屋里的事,我就全交给两个嬷嬷了。”苏清河说着,看了一眼石榴,石榴递了荷包过去,每个荷包里有五十两银子。 万嬷嬷和汪嬷嬷谢了赏,这才退到一边。 苏清河将目光投注在最后一个夫人身上,她的年纪比其他两位大一些,四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麻利干练。此时福了福身,“老奴姓赖。” “赖嬷嬷,以后就跟在我身边的。我屋里的事情,从今以后,就交给嬷嬷。兰嬷嬷管外院吧。”苏清河吩咐了一句。 两人齐齐应是。 六个丫头,年纪都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 将秋梨和冬枣给了沈菲琪,蜜桔和甜橙给了沈飞麟。苏清河自己留了葡萄和桑葚。 这几个丫头都已水果命名,就知道和石榴是一拨的。 打赏了之后,才把那个中年的汉子叫过来,“内院的厨房,以后你照看。原先的管事和哑婆,给你当副手。” 那汉子连忙领命,“奴才福田领命。” 将这些人都安置妥当,苏清河才敢叫兰嬷嬷安排那个菊蕊进院子,“小心看着她。” 兰嬷嬷点头,“主子放心。” 沈菲琪找了个机会,小声问苏清河,“娘,我之前看中的两个丫头……她们……是不是别人的探子。” 苏清河揉了揉闺女的脑袋,摇摇头,“她们是辅国公派来的!但娘现在不敢确定,她们除了这个身份,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影子。所以,娘还想要再看看。” 沈菲琪点点头,“别让人打骂她们……成吗。”语气里有些忐忑,声音也有些艰涩。 “成!”苏清河点点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要是真的只是辅国公府的人,留着也没什么。只是不能近身伺候。” 沈菲琪这才舒了一口气。 南苑的日子,在安排好人手之后,才真正的有条不紊起来。 苏清河还没有过几天不用操心的日子,就被白远带进来的十多个箱子给打破了。 这是远在京城的安郡王妃送来的年礼。 苏清河这才惊觉,如今已经进入腊月,要过年了。 这位嫂嫂还真是个细致人,给她,给两个孩子的衣物,就占了六个箱子。想来是早早就预备下了。其余的箱子,吃的用的,京城流行的首饰摆件,堆的满满当当。 苏清河对白远开玩笑道,“我如今可是只进不出啊!最多请你们王爷过来吃顿年夜饭。” 白远嘻嘻笑,“没事!我们王爷腰粗!” 送走白远,苏清河把东西交给丫头们收拾整理,才跟赖嬷嬷商量,“别人也就罢了,白府要送一份体面的年礼过去。” 赖嬷嬷知道白府指的是白坤在凉州的府邸。这位白坤,可是主子的亲舅舅,送年礼过去,理所应当。“老奴列好单子后,主子再看着添减。” “京城那边,今年就罢了。早前,我亲手给哥哥做了两身衣服,算是个心意。反正别的他也不缺。”苏清河有些惆怅,如今的身份暂时不明,不能太过招眼。 “主子说的是。”赖嬷嬷认同的点点头,“还有将军的同僚和下属,主子可有吩咐。” “将军府应该有准备。不过,你也列个单子来,男人家办事,总不如女人心细。”苏清河叮嘱了一声。该她管的,他也不会推诿。毕竟打理内务,确实是女人的责任。她还真不能在这上面被人诟病。 赖嬷嬷就有些赞赏。公主和驸马关系好的不多,一方面是因为驸马在公主面前没有身为男人的底气,另一方面未尝没有公主放不下为君的架子,安心的做一个妻子缘由。 在她看来,主子就做的极好。 凉州,安郡王府。 “瑾瑜,此次的事情,全靠你计划周详。”安郡王看着沈怀孝,很高兴的道。 “在下也不过动动嘴皮子,真正辛苦的还是白将军和押运粮草的将士。”沈怀孝谦虚了一句。 “你谦虚了!……此次,受损不足十分之一,是历年中最少的一次。”安郡王笑道,“粮草足了,来年的大战,我才有底气啊。” “如今咱们粮草充足,若是安排得当,当能一局定乾坤。”沈怀孝低声道,“王爷,边疆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您该回京城了。” 安郡王点点头,这点他如何不知道呢。他再不返回入局,可就晚了。但边疆之事,又不能半途而废。这样岂不是寸功未立,这些年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他需要一场大战来确立自己的地位,树立自己的威信,赢得回京的契机。 “辽国那边有什么消息”安郡王问了一声白远。 白远低声道,“主战的占了绝对上风!辽国的太子耶律豹主张攻取凉州之后,再和谈。为辽国换取更多的粮食食盐和铁器。北院大王耶律虎希望攻取凉州之后,进一步攻取河套地区。获取更多的土地人口。两方至今没有争执出结论。但不管哪一方,都主张对凉州动兵,这是显而易见的。““呵呵……也不怕风大闪了他们的舌头!”安郡王冷笑一声,“说的好似凉州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哪来的这样的信心!真当咱们这十万兵马是吃干饭的!笑话!” “是啊!战场上,瞬息万变,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到最后,谁也不敢轻言胜利!”沈怀孝点点头,“如此肯定凉州会失守,有些不合情理。”说着,他突然面色一变,“除非……除非……有奸细!” 安郡王一愣!‘噌’一下站起身来!能让对方如此肯定,那么这个奸细的身份一定低不了。 会是谁呢! 在凉州的军中! 亦或者,在京城! 第54章 阴霾(二更) 第五十四章阴霾 迎接年节的喜庆气氛,到底因为奸细的事情,让安郡王府乃至南苑都蒙上了阴影。仿佛是雾霾,怎么也吹不散。 “奸细!”苏清河躺在床上,已经有了迷糊,突然被沈怀孝的话吓得清醒了过来。 “从辽国来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沈怀孝叹了口气,“这事有些麻烦。” 是很麻烦!完全无从着手。 若是在凉州,还好控制一些。毕竟安郡王对于凉州的掌控,还是基本到位的。要怎么查,查多深,完全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掣肘。但要是问题出在京城,就有些难办了。用兵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跟京城禀报。京城不仅仅有皇上,各位王爷,内阁,甚至包括兵部。就连传递圣旨的驿站,都可能存在泄露消息的情况。能做到保证凉州一定会失守,那这个人身份一定不低!太低的人接触不到绝密的消息。可即便这样,范围也十分广泛。是这些大臣自身有问题,还是他们的家人,甚至下属,幕僚有问题。也是无从得知。 如今,只怕是驿站都是不安全的。 和京城掐断联系吗!这就太引人遐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郡王佣兵凉州打算造反呢。 “商量好怎么办了吗。”苏清河问道。 “王爷的意思,消息要控制在极少人知道的范围之内。如今知道消息的,也不过王爷,白远,我和你四人。消息真要漏出去,只怕军心不稳啊!要查证,有恐人人自危。难办啊!”沈怀孝压低声音,完全是在耳语。 如今这样的情况,也确实是不好办。 …… 安郡王里书房里来回徘徊,“今儿要不是沈怀孝一语惊醒梦中人,咱们险些误了大事。” 白远点点头,又皱眉道,“如今驿站,只怕已经不安全。就是咱们自己私密的通信渠道,只怕也太薄弱。真有人要动歪心思,根本就防不住。为了保险起见,驿站是不能用了。实在不行,还是让我回京城一趟吧!进宫说明情况,也好办事啊!” “不行!你太打眼。”安郡王皱眉道,“都知道你跟在我身边,你贸然离开,岂不是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白远皱眉,“这消息不能被别人知道,除了我,只剩下沈将军和姑奶奶。姑奶奶是不能离开的,难道让沈将军走一趟不成。” 安郡王看了白远一眼,“还有比沈怀孝更合适的人吗。” “沈将军难道就不惹人怀疑!”白远有些迟疑。 “其一,沈家要送女儿入东宫,无疑是伤害了太子妃的利益。作为太子妃的胞弟,有不同的意见,赶回去为姐姐出头,不算过分吧。其二,清河的身份,已经算是不是秘密的秘密。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沈家却迟迟没有动静。别忘了,沈家还有一个良国公高家的女儿。他不回去提前清理障碍,难道真要让金枝玉叶做外室不成。其三,沈怀孝有两层高堂,但他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归家了。马上过年了,回去看看,人之常情嘛。其四,你不是说,辅国公府送年礼的车队明天就到吗,我想,那高氏必然为咱们的沈将军准备了不少东西。明儿一早,你给清河递个话过去,她就知道该怎么办。”安郡王说完,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白远点点头,“是!明儿一早属下就过去。” “歇了吧!”安郡王揉了揉额头,显得有些疲惫。 …… 白远早早过来,跟苏清河单独说了几句话,苏清河就有些了然。她送走白远,叫来兰嬷嬷,“若是将军府有送年礼的,直接把年礼和人都给我带过来。” 兰嬷嬷一愣,“主子,您这是……” 苏清河摇摇头,没有解释,她吩咐道,“别忘了及时通知将军回府。” 兰嬷嬷点点头,想到白远嘀嘀咕咕的找主子说话,就知道有机密之事。她没有再多问,默默的退下了。 菊蕊人称菊嬷嬷,她带着人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枝条,以待来年能够枝繁叶茂。看见兰嬷嬷她显得格外热情,“姐姐这是去哪,这么急匆匆的。” 兰嬷嬷脚步一顿,就停了下来,“妹妹正忙着呢。” 菊嬷嬷笑道,“还没找到机会谢谢姐姐呢,想问问您哪天有空,咱姐俩好好喝两盅。” 兰嬷嬷摆摆手,“千万别客气!太客气可就见外了不是。” “姐姐这么脚步匆匆,就知道有急事。那成,姐姐忙去吧。咱们改天好好聊聊。”菊嬷嬷笑道。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兰嬷嬷心里却更加警醒,“没啥大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摆摆手,就快速的离开的。 不管白远找主子干什么,事情都小不了。什么时候不问,偏偏这个时候上前寒暄,这让她难免多想。既然主子让把沈家的人接过来,这就有点故意挑事的嫌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把事情定性在‘家事’上,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辅国公府里娶了另一个女人,本就不是秘密。 苏清河隔着琉璃窗,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了个清楚,她问道,“赖嬷嬷,这个人,你怎么看。”她用下巴点了点菊蕊。 “有猫腻!”赖嬷嬷眯了眯眼睛,“主子放心,暗地里让人盯着呢。” 午饭,沈怀孝是回来用的。见她早早的打发了两个孩子,就不由的问,“有事!” 苏清河点点头,附在沈怀孝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沈怀孝一愣,低声道,“王爷怎么不直接找我说。” 苏清河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半下午,兰嬷嬷进来禀报,“钟善已经将人带来了。将军府的二管家也跟来了。” 将军府的二管家,指的是沈二。 “把东西和人都带进来吧!”苏清河坐在主位上,吩咐道。 进来的是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妻,据说是辅国公的亲信。苏清河也没有为难他们。 只是当箱子打开,看到整箱整箱的衣物,包括中衣亵裤,苏清河的脸色就黑了下来,“堂堂国公府,针线就是如此粗糙。糊弄谁呢。这是不把爷放在心里眼里了。” “这可是少奶奶亲自做的!”跟在这夫妻二人身后的一个俏丽的丫头开口嚷道。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夫妻二人给喝止了。 “少奶奶!呵呵……”苏清河轻笑一声,然后看了沈怀孝一眼,“来人,将这几个箱子搬到外面,给我一把火烧了。” “是!”钟善麻利的让人把东西抬下去。 那夫妻二人冷汗直流,他们来之前,国公爷可是有交代的,对这个少奶奶千万要客气点,恭敬点。虽然不知道这位是何方神仙,但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么个火炭性子。二话不说,就来狠的。 沈怀孝看苏清河那一番跋扈的作态,心里直乐呵。就这么瞧着,也觉得她好。 苏清河偷偷的瞪了沈怀孝一眼,暗示他,该你上场了。 沈怀孝嘴角抿了抿,收敛了神色,“夫人……” 苏清河站起身来,指着沈怀孝的鼻子,冷笑两声,“夫人!谁是你夫人!我可不敢当呢。沈家可真是好啊!这是干什么,到位这里耀武扬威吗。我告诉你沈怀孝,那个女人你们沈家要是料理不了,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夫人息怒!”沈怀孝挥挥手,打发了屋里的人。 紧接着就听见里面的吵嚷声,瓷器的破碎声,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 显然,吵的非常激烈。 第二天,沈怀孝就带着沈家的人,急忙赶往京城。 送走沈怀孝,苏清河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看见她跟谁联系了。”苏清河问兰嬷嬷。 “唯一接触过的人,就是送账本的海货铺子的掌柜廖平。”兰嬷嬷低声道。 “哦!怎么接触的!”苏清河问了一句。 “像是不经意碰在了一起。”兰嬷嬷低声道。 “有可能是巧合吗。”苏清河不确定的问道。 “拿不准。”兰嬷嬷摇摇头。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铺子。”苏清河脑子里灵光一闪,追问道。 “海货铺子,廖平。”兰嬷嬷又回了一遍。 这让她不由的想起了没来凉州之前,沈菲琪跟安郡王和沈怀孝的对话。那时候,她就格外关注海货铺子。若说是没有任何缘由的关注一个铺子,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嬷嬷,让丫头传话,叫琪儿来一趟。”苏清河吩咐道。 这么要紧的时候,怎么又想起孩子了。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菲琪来的很快,她噘着嘴,“娘也真是的,爹爹出远门,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大人有事要忙,哪里顾得了你那么多小心思。”苏清河笑道。 才不是!上辈子,不管去哪,爹爹都会告诉她。如今,没以前疼她了。 苏清河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前些日子说我偏心麟儿,补贴麟儿银子,却不管你。要不然,娘给你一个铺子,你慢慢学着……” 沈菲琪眼睛一亮,“好啊!给我哪一个。” “今儿海货铺子送了账本……” 不待苏清河说完,沈菲琪就变了脸色。 第55章 是水 第五十五章是水 沈菲琪的脸色苍白!她用手抱住头,只觉得头又昏又沉,疼的厉害。 ……海货铺子……海货铺子…… 她的记忆断断续续,只有零星的片段,但关于凉州最早的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海货铺子。 那缺了一角的匾额,摆在货架上的海鱼,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子腥味的气息,摇曳的灯火,昏暗的光线。相互交错的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一个人,偷偷的藏在货架的后面。货架上摆着干鱿鱼,鱿鱼的须子几次都触到了她的鼻子。那忍不住想打喷嚏的感觉,仿佛就在刚才。她捂住鼻子,眼前就猩红一片。她看见爹爹亲手杀了那个掌柜,血飚出来,溅到了她的脸上,还是热的。 爹爹的声音冷冽的直让人打寒颤,“这满城的死尸,都是你的杰作。” 那掌柜的脸上的鲜血直流,笑的如同鬼魅。 “你到底是谁的人!”爹爹这样问,“你这样做置我于何地,置沈家于何地。你该死!” 她记得那掌柜的眼中的疯狂,讥诮,和无所畏惧。 之后,很长时间,她想不起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干货铺子,她选择性的忘记了这段不愉快的,甚至于恐怖的记忆。只是偶尔在梦里,还是会出现那缺了一角的招牌。让她知道,她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经历。 “琪儿,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苏清河见闺女脸色苍白,冷汗顺着额头往下落,就心疼了。不该问孩子的!即便重来一次,她的年纪也不大,还没有坚强到能承受这些事的时候。她把闺女搂在怀里,“不怕!不怕!有娘在。” “死了好多人!不知道为什么,死了好多人!”沈菲琪的声音有些飘忽,“那个海货铺的掌柜是坏人!娘,他是坏人!”爹爹的话,言犹在耳,她相信爹爹,绝不会滥杀无辜!那么,该死的只能是那个掌柜。 苏清河能感觉到这孩子的颤抖,她伸出手,在闺女身上的神门等穴位上轻轻的按揉,不一会,小小的身子就放松了下来,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把孩子安置在暖阁的炕上,这才叫了赖嬷嬷来,“熬一碗安神汤来!” 赖嬷嬷看了炕上的小姑娘一眼,心里还有些纳闷,怎么好端端的就吓着了。 “说起她做的噩梦,惊着了。”苏清河解释了一句。 赖嬷嬷点点头,“孩子家家的,就是这样。容易丢魂,安安神就好。” 这边赖嬷嬷刚出去,汪嬷嬷抱着沈飞麟就进来了。 “少爷要过来。”汪嬷嬷解释了一句。 苏清河把儿子抱过来,给他把外面的大衣裳都脱了,问道,“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沈飞麟挥手让嬷嬷出去,才道,“爹爹不在,娘又找姐姐,我怕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要不然,我和姐姐还是跟娘睡几天吧。” 苏清河点点头,看了闺女一眼,“这样也好!她这是受了惊吓,晚上娘陪着,她也能安心。不过最近正是多事之秋,你暂时也别折腾了。就在屋里好好待着。” 沈飞麟点点头,“知道了,娘!”他顿了顿,问道,“爹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进宫送信的!”苏清河在儿子耳边耳语道,“出了奸细,不安全。” 沈飞麟这才了然,“难怪呢。”他就说嘛,这事看似合理,其实蹊跷着呢。 “娘这两天也不得闲,有些事情要着手查一查。你姐姐……就交给你看着。”苏清河摸了摸儿子的头。 “娘想查什么!”沈飞麟又追问了一句。 “查几个铺子。”苏清河有些敷衍的道。 “海货铺子!”沈菲琪笃定的道。 苏清河这才正视这孩子,“你怎么会以为是海货铺子。” “儿子让人查将军府,府里有位管着下人厨房的何嬷嬷,经常去这家海货铺子,总是拿一些据说是卖剩下的干货回去给下人们打牙祭。这本也没什么,不过儿子好奇的是,她每次去海货铺子,都是在爹爹回过将军府之后。“沈飞麟说完,看着苏清河,等着她理顺关系。 “是这样啊!”苏清河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飞麟解释道,“我刚开始就觉得奇怪,海货都是干货,哪里有什么卖剩下的一说。反正坏不了,剩下又怎么了。也不至于拿出来给人随便吃啊!况且,哪些货物好卖,哪些不好卖,这都是一个掌柜的该关心的事。进货不就是要注意这些吗。搞不清楚这些,他这个掌柜的就不合格!那嬷嬷轻易的就能把东西拿出来,儿子以为这个掌柜的中饱私囊。若是等到真亏损了,就把责任推到府里的下人身上。府里养着许多爹爹的亲兵,都是心腹。难道能为了点吃的,落下苛待下属的名声不成。想必爹爹也不好追究。”沈飞麟皱眉道,“我觉得这人有问题,于是就查了查他,没想到他倒是格外的清贫。在凉州城北边,靠北城门的地方,买了个破败的小院子安家,那就是他唯一置办下的产业。那块地方基本都没人愿意去住。隔着一道城墙,就是护城河。更是军营里指定的取水的地方。来来往往,一天到晚,车马不歇。过往的还都是军中的粗汉。谁把家安到那里也不安心啊。所以,一个院子,十来两银子。这就跟贪污扯不上了!那么,他既然不贪,那么他跟何嬷嬷这般密切的来往,就肯定有其他的理由。又盯了几次,才发现何嬷嬷去海货铺子是有规律的。” 苏清河点点头,“做得好!”她神色有些凝重,想起闺女所说的‘死了很多人’的话。 怎么会死了很多人呢! ‘掌柜的是坏人!’,更死了很多人是有联系的。 那么,这些人,肯定因他而死!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排除战争的可能。 怎样才能做到不动声色的害死那么多人呢。 苏清河想到了一种可能,她脸色一变,问道,“你说他的宅子在哪。” “北城!”沈飞麟答道,“运水巷最里面。” 运水巷就是因为给军营运水必经此巷而得名。 “水!”苏清河站起身来,“水有问题!” 沈飞麟一愣,跟着就骇然变色。要是真有人偷偷的给水里下药,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你看着你姐姐。娘得赶紧告诉你舅舅一声。”苏清河站起身来,就疾步往外走。 沈飞麟点点头,目送苏清河出了门。真是该死,这个掌柜的偏偏就是沈家人!要真是得逞,沈家就是罪魁祸首。想要脱罪,谈何容易。这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说清楚的。可以预见,只要沾上沈字,那么,一辈子都休想出头! …… “主子,姑奶奶来了。”白远打断了正在看地图的安郡王。 “这时候……怎么过来了。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安郡王转过身来,问道。 白远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着很着急。” “那就请进来吧。”安郡王站起身来,吩咐道。 “是!”白远迅速出去请人。 苏清河进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就知道她是跑着来的。 安郡王皱眉道,“大冷的天,怎么也不穿暖和点。” 苏清河低头一看,这是忘了穿大氅了。不在意的摇摇头,“走得急,忘了穿了。应该是丫头们拿着,这会子只怕也送过来了。无碍。”她回头吩咐白远,“别让任何人靠近,我有话和王爷说。” 白远看了安郡王一眼,等着主子发话。 安郡王摆摆手,示意他按苏清河说的做。 “怎么了!”安郡王拉了她坐下,亲手倒了茶递过去,问道。 “放在我院子里的那个菊蕊动了。”苏清河不能把儿子的发现说出来,有些话,就得变个花样说。 “哦!”安郡王示意苏清河往下说。 “跟他联系的是沈怀孝在凉州的海货铺子的掌柜,廖平。”苏清河低声道,“廖平在北城的运水巷有一处宅子,隔着城墙紧靠着蓄水池。”她站起来,走到地图跟前,指了指上面的蓄水池。 沈怀孝的铺子,但人未必都是效忠他的。世子夫人的特殊身份,让她的人在沈家几乎无孔不入。由此可以得出,这个廖平,背后可能就是那股看不见的势力。 再联系到辽国的消息,辽国上下一致认为攻取凉州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是不是说,他们已经和某些人达成合作,知道凉州会出乱子,不攻自破。 那么,这个乱子是什么呢。 安郡王看了看苏清河所指的蓄水池。 难道是水!水有问题! 给水里下毒吗! 安郡王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问道,“能确定吗。” “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苏清河摇头道。 安郡王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动。好半天,他才道,“那个廖平不能动。” 苏清河点点头,“没错!廖平已经进入我们的视线,总有办法应对。若是过早动手,背后的人还能从容安排其他人,执行别的的计划。到那时,才真正的防不胜防。” 安郡王点点头,“为今之计,我们得知道这水还干不干净。他有没有动手。若是动手,下的药会不会是慢性的,有没有解药。” “我来吧!”苏清河主动请缨,“这事不能声张,免得谣言四起,军心不稳。而对于□□,相信能胜过我的,当世只怕不多。” “金针梅郎的关门弟子,我还是信得过的。”安郡王脸上这才松快了几分。 “今天晚上,我想去蓄水池一趟,实地看看。”苏清河道。 “我来安排!”安郡王立即接话。 第56章 起风(二更) 第五十六章起风 京城,皇宫,乾元殿。 “陛下,该歇息了。”福顺将灯挑的更亮堂一些,顺手摸了摸桌上的茶盏,已经有些凉了。他顺手给换上一盏热□□,才退到一边。他知道,即便提醒了皇上,想要休息,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不把手底下的事干完,绝对是不可能的。 明启帝‘嗯’了一声,眼睛没离开手中的折子,顺手端了茶盏过来,喝到嘴里,竟然是□□。他看了福顺一眼,这奴才恨不能把头埋到肚子里去。“又自作主张了吧。” “太晚了!再喝茶恐怕更睡不着了。”福顺即便害怕,还是如此坚持。 “罢了!喝一喝也就习惯了。”明启帝皱皱眉,跟喝药似得把□□喝下去了。 福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四那边的折子,晚了几日了。”明启帝提起笔,又问了一句。 “回陛下,整整三日了。”福顺低声道。 “已经三天了。”明启帝皱了皱眉,“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明折已经到了。都是些老生重弹的事!兵部的大人们对于王爷的不作为也有各种猜测,但以奴才看,四殿下行事向来稳妥,这明折按时,暗折不到,就说明遇到特殊情况了。而这些情况,恐怕不是这些大人们该知道的。”福顺轻言慢语,一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语气。 明启帝认同的点点头,“那些个大臣啊!没一个是敢出来担事的。恨不能早早的把自己撇清了。”他摇摇头,“以朕看,还真不如你这个老东西看的清楚。” 福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您这可是抬举奴才了。”他敢替安郡王辩白一二,不过是知道安郡王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凡事都往皇上心坎上说,能不让皇上觉得顺心顺意吗。 正说着话,耳中就传来清越的铃声,福顺知道,这是暗卫的信号。证明有急事回禀陛下。他赶紧低头退了下去。 此时大殿中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主子,加急!” 明启帝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凉州有异,驸马进京。’ 驸马,指的是沈怀孝了。 明启帝皱皱眉,既然老四打发了沈怀孝进京,就是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他这是不放心任何人,任何渠道啊!看来事情不小。 他沉吟半晌,才对着黑衣人吩咐,“让你的人,在暗处配合老四。” 若不是发现了什么,老四不会这般谨慎。 “是!”声音还在耳边,已不见人影。 明启帝顺手烧掉纸条,才拿起桌上的折子,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能让沈怀孝进京,说明老四对沈家这小子还是信任的。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这兄妹俩处的还挺好。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行人不分昼夜的往京城赶。 “少爷,天寒地冻的。在驿站歇歇再赶路也不迟啊!”说话的是沈家的送年礼的管事。他在府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苦楚。 沈怀孝没有说话,看了沈三一眼。 沈三脸上就带着一股子凶悍之气,“喊什么喊,让你们自己上路,你们非不听。要跟着就好好跟着,要不跟,就在路上慢慢走。我们爷归心似箭,哪里容得下你在这里叽叽歪歪。” “哎呦!我的小三爷,您瞧瞧……”他指着赶车的马夫,还有马车上的丫头婆子小厮,“真不能再赶了,要不然,会出人命的。” 沈三从怀里摸出两锭金子,扔给那管事,“你们慢慢走!我们可耗不起。主子时间有限,还想多点时间陪陪家里的长辈呢。你们慢行,放心,没人会责怪你们。” 那管家这才点头哈腰,说了一车感谢的话,目送沈怀孝一行离开。 “可算甩掉这些包袱了!”沈大对着沈怀孝感叹。 “走!换马不换人,赶在明天天黑前进京。”沈怀孝打马前行。 京城,一别六年,终于又要踏入这座城池!离开时,他是个激情飞扬的少年,如今,却已经不同了。时间是把雕刻刀,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无法掩盖的痕迹。 …… 京城,辅国公府。 “祖父,刚接到消息,小弟回来了。离京城只怕也不远了。”沈怀忠一脸笑意,对国公爷回禀道。 “好!好!好!”辅国公高兴的连道了三声好,“回来就好啊!肯回来就好!一家人,骨肉至亲,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商量着办呢。”在他看来,肯回家,肯重新踏进家门,就有修复关系的可能。 “谁说不是呢!”沈怀忠笑道,“走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是个大人了呢。” “是!是个大人了。”辅国公脸上的笑意收了收。说到两个孩子,就不能忽视如今府里的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些棘手!要是真那么容易打发,当初就不会结下这门让人恶心的亲事。看来,这小子这次回来,为的只怕也就是这件事。 “祖父可是担心那个高氏!”沈怀忠问道。 “想起这个女人啊。老夫就打心里直犯恶心!更别提你弟弟的脾气了,真能一脚踹出去。到那时,只怕就不好看了。”辅国公叹道。 “不能想办法打发了吗。”沈怀孝皱眉,“不看瑾瑜的面子,也得顾着……”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那位……可不是个好性子。” 辅国公无奈的看了一眼大孙子,这事情要是能这么简单的解决,他还用等到现在吗。无奈的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爹呢!” “打发下人收拾瑾瑜的院子,他不放心,要去盯着。”沈怀忠笑道。 辅国公皱皱眉,这事本该女人操心!那江氏连这点戏如今也不愿意做了!他点点头,“那你也去忙吧!” 良辰院。 李嬷嬷皱着眉头,跟高玲珑身边的丫头红叶商量,“这可怎么办才好!二爷要回来了,咱们少奶奶……要不要让她知道。” 红叶的脸瞬间就白了,“嬷嬷,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啊!” “这可怎么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二少爷他……能待见咱们奶奶,才见鬼了。”李嬷嬷满心慌乱,“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你回一趟良国公府,见见夫人,看她有没有什么主意。” 红叶摇摇头,“嬷嬷糊涂,只怕少奶奶最不愿意求助的人,就是……娘家。” “那你说怎么办!”李嬷嬷瞪眼,“满府张灯结彩,不定什么时候,这风就吹到少奶奶耳朵里,那可真就不好了。” 这边两人还没有商量好,就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跑边嚷,“娘!是不是我爹爹要回来了。他们都说我爹爹要回来了。” 李嬷嬷和红叶脸色就惨白了起来。 “咣当!”屋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高玲珑略带紧张的声音问道,“慧姐儿,你说什么。” 小姑娘瞪了一眼挡着她的李嬷嬷和红叶,冲进去嚷道,“他们都说我爹爹要回来了。” 高玲珑心头涌出一股子狂喜,“可当真吗!”她攥住慧姐儿的肩头,连声问道。 慧姐儿皱皱眉,动了动小肩膀,“娘,你抓疼我了。” 高玲珑这才意识到,她连忙松手,“娘太高兴了,不小心抓疼姐儿了!姐儿告诉娘,你是听谁说的。” “大家都知道啊!”慧姐儿扬起下巴,“满府的人都在清扫,说是准备迎接爹爹呢。” 高玲珑看向李嬷嬷,“嬷嬷,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老奴也是刚知道!正要跟您说呢,咱们姐儿倒抢先一步,成了报喜的小喜鹊。”李嬷嬷不自然的回了一句。 红叶在一边也笑,“今儿一院子的人都没出门,知道的就晚了一些。” 高玲珑冷哼一声,“二爷回来了,我这个二少奶奶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看了看屋子,“咱们不管他们,只管布置起来。成亲的时候,那些红绸,红灯笼,喜烛还在不在,统统都找出来。要是实在旧了,不成样子的,就去库房领。” 李嬷嬷没敢质疑,趁着有差事,快速的出来了。有些话,还是别说出来的好。 “还有这床上的帐子,被褥,都换了。”高玲珑满脸喜色,指挥红叶。 红叶暗暗叫苦,却又有点可怜自家姑娘!也不知道她这是骗自己呢,还是骗别人呢。 “不要这个暗红的,把鸳鸯戏水给拿出来。”高玲珑浑身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红叶暗道,也不知道少奶奶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二少爷会过来歇息。 “哎呀……”高玲珑看看身上的衣裳,又摸了摸头上的首饰,喊道,“绿叶,你这丫头上哪去了。给我把衣裳都找出来,捡了鲜亮的我换上。这浑身上下灰溜溜的,像什么样子。把那套红宝石的首饰拿出来,如今带着正合适。” 红叶给绿叶打了个颜色,两人都没说话,只顾听着安排忙活。 她们都能想象得到,这府里不知多少人躲在暗处看她们的笑话呢。 第57章 迎接(三更) 第五十七章迎接 辅国公府,荣华堂。 “……二少奶奶十分的热心,想要领了给二爷收拾院子的差事。又打发人去库房,领取龙凤烛等物。下面的人不敢做主,报到奴婢这里来,还请夫人示下,究竟怎么安排才妥当。”绿儿低着头,慢慢的禀报。 世子夫人江氏嘴角就勾起了几丝冷笑,“……还真是……上不得台面。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得……” 声音压得很低,但绿儿还是听见了。夫人以婆婆的身份,这样说二少奶奶,多少有些恶毒。平时看着对二少奶奶还算和善,没想到这时候突然就变了脸色。夫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测!越是伺候的久了,越是知道夫人的喜怒无常。她心里不由的一叹!二少奶奶如今的行为,在众人眼里不过是戏台上的小丑,而可悲的是,她竟然尤不自知。绿儿收敛脸上的神色,一副恍然未闻的样子疑惑的问道,“夫人恕罪,奴婢……奴婢刚才没听清楚,您说,该怎么安置。”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外院的事,自有世子爷和大爷插手,内院不能插手,更与她无关。让她照料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至于,要东西,只管给她!她乐意丢人,我可没心思奉陪。”江氏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语气冷硬。 绿儿应了一声,赶紧退了出来。 良辰院。 “哪件好,红的显得庄重,紫的又太华贵,还是粉的吧,粉的好。”高玲珑把衣服一件一件挂在身上比划。 “您生的好,穿什么都好。”红叶嘴角僵硬的笑了笑,“不过,二爷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如今收拾,只怕太早。” “也对!”高玲珑笑道,“时间还充足,不急着下结论。”收了手里的衣服,又想起什么似得道,“我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红叶摇摇头,“不急,您慢慢想。”她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最好永远都别想起来。 “慧姐儿,慧姐儿的衣服首饰准备的怎么样了。”高玲珑皱眉,看了看已经在炕上睡下的慧姐儿,“不像!还是不像!”她朝红叶喊道,“把眉笔给我拿来,二爷的眉毛不是这个样子的!慧姐儿怎么能不像她爹爹呢。“红叶从心里泛起了寒意,谁都知道慧姐儿不是二爷的孩子,怎么可能相像。 主子一定是疯了! 不管辅国公府怎样的鸡飞狗跳,沈怀孝赶到京城外的时候,天已经黄昏了。 城门外,沈怀忠亲自带人守在那里,直到看到沈怀孝一行人,这才舒了一口气。这天寒地冻的,总算是盼回来了。 “瑾瑜!”沈怀孝喊道。 沈怀孝心里有些复杂,他面上不漏声色,快走了两步,抢先行礼,“大哥!这些年可还好!” 沈怀忠一把将人扶起来,“好!都好!”他上下打量了沈怀孝两眼,“你小子,高了,也更壮实了。这些年没少吃苦头吧。” “也还好!”沈怀孝应了一句又问,“祖父父亲都好,家里的其他人也都还好吧。” “都好!都盼着你回来呢。”沈怀忠呵呵笑,“知道你要回来的消息,祖父高兴坏了。父亲更是亲自给你收拾了院子。连摆件的位置都要亲自安排。都想你了。” 两兄弟都默契的没有提世子夫人江氏。 “劳长辈记挂,是我的不孝。”沈怀孝一直是那样的表情,让沈怀忠也看不明白他这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赶紧回家!就等着你开宴呢!”沈怀忠就要拉沈怀孝的胳膊。 沈怀孝利索的躲开了,“大哥,我还不能回家。” 沈怀忠马上变了脸色,“这话是怎么说的。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大哥,你听我说。”沈怀孝摆脱了对方的拉扯,“我这次回京为了什么,你大概心里有数。家里只要那个女人在,我就不能主动进家门。这点你应该心里明白。所以,我得先进宫去请罪,看看能不能……到时候再说吧。” “你赶了好几天的路,衣衫不洁,如此进宫,不是冲撞圣颜吗。再说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宫里该下钥了。还是先回家休整一番,再进宫不迟。”沈怀忠小声劝道。 “大哥,天家的事,就不是糊弄一番就能过去的事。哪怕在宫门外站到明天天亮,我都得站着,这是态度问题。”沈怀孝一句也没说家里的不是,但句句都谴责家里在高玲珑这件事上的不作为。 沈怀忠苦笑两声,“罢了!既然你坚持,我也不能勉强。看来,你真是长大了。这样,我让人回家报个信,然后送你进宫,可好。” “多谢大哥!”沈怀孝拱手道谢,“离京多年,人事生疏,少不得大哥为我上下打点。” 虽然知道这是客气话,但听了耳朵里,沈怀忠心里还是更舒服了两分。两人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城门口又不是什么私密地方,兄弟俩的一番话像一阵风一样,很快就传了开来。不出一个时辰,沈怀孝突然回京的消息,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宫门守卫森严,果然已经下了钥。没有特殊的腰牌,休想靠近。 “看吧!果然下钥了。”沈怀忠摇摇头,“真打算站到明天啊。” 沈怀孝从怀里摸出腰牌,“先试试这个再说,实在不行,只能等了。” 沈怀忠还没看清楚是什么腰牌,沈怀孝就已经走过去,把腰牌递给守门的将士。 “你等一下!我得进去禀报一声。”那守门的小将接过牌子,往里面去了。 “有劳了!”沈怀孝客气了一声,才退了回来。 沈怀忠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还得再等等才知道。”沈怀孝笑着应了一句。 沈怀忠没有说话,但心里一点也不平静。以辅国公府这样的地位,想要这个时候进宫,也绝不是一件易事,不知道要托多少人情,才能把消息递到御前。可他倒好,一块牌子,竟然没人敢马虎,连多盘问一句都没有。看来这个弟弟,隐藏的秘密还不少呢。 那守将很快就出来了,连同他一道的,还有皇上近身伺候的大内总管,福顺福公公。 沈怀忠赶紧行礼,“内相大人一向可好。” “好好好!”福顺乐呵呵的跟沈怀忠应付了一声。辅国公府的大爷,在京城响当当的人物,但在他眼里,还算不得什么。哪里及得上小公主的驸马,这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啊。 他满脸堆笑,不等沈怀孝行礼就赶紧拦了,“您这不是折煞老奴吗。” 在沈怀孝的面前自称奴才,就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态度了。 沈怀忠心里一紧,看来皇上的态度非常明朗,高氏的事,可真是拖不得了。 “有劳公公亲自跑一趟。”沈怀孝坚持行了半礼,这是既给了福顺面子,又没有辱没苏清河的身份。 福顺心里暗暗点头,还是避开了身子,不敢受。 沈怀忠把这些一一记在心里。他知道,像福顺这样的人,从来没有自己的喜恶,只把皇上的态度通过他的一言一行表漏出来。 “大哥先回,让祖父和父亲不用担心。”沈怀孝跟沈怀忠告别。之后他又看向沈大和沈三,“你们呢!”是问他们是回沈家休整,还是有别的想法。 “属下就在那家茶馆等主子。”沈大指了指不远处的茶馆道。 沈怀孝这才起身,跟着福顺进了宫门。 乾元殿。 明启帝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沈怀孝,“起来说话吧。” 沈怀孝站起身来,“谢皇上。” “那丫头和两个孩子可还好。”明启帝看着沈怀孝问道。 沈怀孝有些感动,他相信凉州的异样皇上肯定已经知道了。可还是什么也不问,先问那母子三人的情况,十分的难能可贵。提起苏清河和两个孩子,沈怀孝冷硬的脸上,就染上了暖色,“回皇上的话,清河很好,两个孩子也好。偶尔有些调皮,让人跟着操心之外,一切都好。” “孩子嘛!哪有不调皮的。”明启帝的声音里透着笑意,“听说麟儿跟朕长得颇为相似,可有这事。” 沈怀孝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明启帝,才道,“单看五官长相,有个七八成相似。他一丁点大的人,最爱装大人一般的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学究模样。好似那样就显得有威严。” 明启帝听得兴致盎然,他看向福顺道,“这点随了老四,你记不记得,老四小时候,就这幅德行。朕说了好多次,也不见改。还是大了以后,才慢慢好点的。” “老奴记得!那身板,不管什么时候,都挺的板正。难为他小小年纪。”福顺凑趣道。 提到安郡王,明启帝这才把话题转到正题上,“老四打发你回京,可是出事了。” 沈怀孝赶紧收敛心神,“这是王爷写给皇上的亲笔信。请圣上御览。”说着,他撕开袖子,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来。 信是写在一张极薄的绢帛上的,缝在袖子里,很难发现。 派了如此亲信之人送信,还做的如此小心,可见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 明启帝顿时心里一紧,接了过来…… 第58章 密码 第五十八章密码 这封信的内容,让明启帝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似乎是在消化信件中的内容。沈怀孝不敢直视圣颜,偷偷用余光瞥了几次,从神色上看不出一点端倪。他心下一晒,要是皇上那么让人一眼看透,也就不是皇上了。 “福顺,先让瑾瑜坐吧。”明启帝将信件放下,看向沈怀孝。称呼他的字,无形中亲近了许多。 “谢皇上赐座。”沈怀孝安稳的坐下,这才舒了一口气。 “秘信中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你可以传口信给安郡王,就说,让他先管好凉州的一亩三分地。其他的事情,暂时不用他操心。朕心里有数。”明启帝往椅背上一靠,“福顺,给瑾瑜上茶。” 连番的恩赏让沈怀孝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的道谢。 “坐吧,你也不是外人。”明启帝摆摆手,“开春之后的战事,至关重要。你们务必把心思集中在战事上。事有轻重缓急,门外的恶狼比起家里的耗子,可怕太多。老四既然担心京城里魑魅横行,那么,朕给他一道密旨,允他便宜行事。事前不必事事请旨。如此,当可避开京城的漩涡。至于凉州,就看他自己了。““是!臣一定将话带到。”沈怀孝郑重的承诺道。 “这个,只有口信可不成。你临出发前,自有人将密旨给你送过去,这个你不用担心。”明启帝笑道。 沈怀孝点点头,“皇上,回京前,清河赶制了两瓶药水,一瓶用来书写秘信,写过后,字迹会消失。看信之人,用另一瓶药水涂抹,涂抹之后用火烘烤,才会显影。另外,她叮嘱说,世事无绝对,难保有什么急事需要联络沟通。这个东西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相对来说,安全许多。” 明启帝挑了挑眉,有些惊诧,“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医家的手段,总有几分莫测。”沈怀孝解释了一句。说着从怀里把东西掏出来,递给福顺,福顺接过来,看了看,才递到明启帝的手里。 不光有两瓶药水,还有制作药水的方子。 沈怀孝接着道,“即便这样,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保没有高人识破这里面的机关。清河说,让皇上可以在秘信中再加入密码。也算是双保险了。” 明启帝一听就明白了。药水出自苏清河的手,又经过沈怀孝才递上来。如今看着没什么,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她们是知情人而惹来麻烦。这是避嫌呢。 他好奇的看了沈怀孝,“说说这个密码。” “清河教了臣最简单的一种,她说这东西,一通百通。可以自行演化。”说着,他站起身,“请随便给臣一本书。” 明启帝看了福顺一眼,福顺会意,将一本《论语》交到沈怀孝手里。 “第一个数字代表页码,第二个数字代表这一页的第几行,第三个数字代表这一行的第几个字。只要双方拿的书的版本一样,就可以将这些对应的字用数字表示,读信之人再对照转换,看到的文字连接起来,就是我们要表述的内容。另外,还可以根据需要,有规律的给密码再次加密。这个很灵活,全在需要传递消息的双方自行商定。”沈怀孝简单的讲了讲,明启帝就明白里面这里面的好处了。比起固定的显影水,他的好处就在于更灵活。密码随时可以更改,破解了上次的,也不一定就能破解这次的。可谓千变万化。而且每一个联系的人,都可以给设置单独的密码,这让内部泄密的可能性都降到了最低。 而作为提出这一建议的苏清河和沈怀孝,更是撇清了自己的嫌疑。虽然方法一样,但其中的变化无穷,她们也不可能成为泄密之人。这跟显影水的唯一性是不同的。 苏清河提出密码,最懊恼的就是不能使用阿拉伯数字,用汉字书写的数字,其实也是很麻烦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过,阿拉伯数字留给自己使用也是可以的,这就和别人区别了开来。身在皇家,谁还没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明启帝看着沈怀孝笑了笑,很有些高深莫测,“瑾瑜啊!朕这个女儿,不算辱没你吧。” “臣不敢!”沈怀孝有些心惊胆颤,“清河不仅聪慧过人,而且医术出神入化,颇得金针梅郎真传。即便如此,她也一直甘于平凡,为臣生养子嗣,教养儿女,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妻。” “是臣,让她受了颇多的委屈。臣平庸,又一直碌碌无为,没有建树,辱没了她。”沈怀孝的语气很真诚。 这让明启帝一笑,“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事,朕知道。还算做的不错!至于沈家嘛,朕相信你明白。” “是!臣明白!”沈怀孝头上的汗就已经下来了。听话听音,皇上对沈家已经颇多不满,可笑家里还丝毫也不曾察觉。 “拜见一下长辈,就尽快回凉州吧,别太耽搁。”明启帝叮嘱了一句。 “臣领命!”沈怀孝躬身应答。 辅国公府。 世子陪辅国公坐在书房,听着沈怀忠的禀报,“……那福顺福公公的态度,就明晃晃的在那摆着呢。可见皇上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公主,还是上心的。这不是咱们想糊弄就糊弄过去的事!” 世子沈中玑眉头皱了皱眉,“瑾瑜怎么说。” “二弟态度很坚持!只怕不能善了!”沈怀忠想起沈怀孝的神色,补充道,“就算对方不是公主,只凭着那两个孩子,二弟都不会妥协!” 辅国公揉了揉脑袋,“能怎么办!”他叹了口气,“让人下帖子给良国公,就说,明天老夫登门拜访。” 沈中玑摇摇头,“这事良国公要是说话算数,就不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不管姓高的那老匹夫答不答应,咱们先摆明态度再说。”辅国公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世子,道。 沈中玑就明白了,父亲这还是打断糊弄事啊!这是要做戏给瑾瑜看,祖父我是支持你的,我也在努力啊!可是对方不让步,能怎么办呢。他想用这个堵住瑾瑜的嘴。 可是,瑾瑜已经不是六年前单纯的孩子了!战场搏杀走到今天,这绝不是靠体力和武力就能办到的事。它需要魄力,需要决断,需要智慧,需要手段。一个二十岁的三品武官,绝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 沈怀忠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的嘴张了张,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等见到二弟他们就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宫门外。 天色已晚,又飘起了雪花。沈三守在宫门外,看见沈怀孝出来,连忙迎了进去。看见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知道这是带路的人。很是打赏了一番,才把沈怀孝请到了茶馆。 “主子简单梳洗一下,喝点热茶。”沈大把热毛巾递过去,说道。 沈怀孝点点头,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能不提起精神。 两杯热茶进肚,塞了三块点心,辅国公府的大管家就进来请人了。 “二爷,国公爷和世子打发小的请您回去,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那就走吧!”沈怀孝站起身,朝外走去。 大管家赶紧跟着,他还以为要费些口舌呢。没想到这位爷这么好说话。 倒不是沈怀孝好说话,而是这次回京的差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既然如此,做戏就得做全套,不能惹人怀疑不是。该回去还是得回去啊。 至于怎么应对,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辅国公府内院。 各房的人都聚集在春晖院。春晖院是辅国公和国公夫人华氏的院落。此时灯火通明,热闹非常。 虽说华氏是继室,但该有的体面和规矩还在。沈怀孝回来,自是要进来磕头的。此时她面色慈和,只是若有若无之间,嘴角带出几分嘲讽之色。 一屋子的女眷,都在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坐在一边的高玲珑,头发梳成飞仙髻,带着凤钗,凤钗上红宝石熠熠生辉。穿了一身粉色的袄裙,娇俏如三月的桃花。娥眉淡扫,眼若秋水,满目含情。她双手搅着手里的帕子,显得分外期待与紧张。她身边坐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本来也是好颜色,不过今日怎么看怎么别扭,那孩子本来弯弯的眉毛,愣是画成了剑眉,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违和之气。 直让人不由的想起‘鼻子上插大葱,装的什么象(相)’的话。心里不由的耻笑一声。 世子夫人在看到慧姐儿的脸以后,就不止一次皱了皱眉,她压下心头的火气,“红儿,带慧姐儿去洗脸。” 高玲珑一把拉住慧姐儿的手,“母亲,慧姐儿之前已经洗过了。这样挺好的。” 话音一落,屋里就想起几声耻笑之声。 高玲珑的脸色就白了起来。 这时候,屋外想起了急匆匆的脚步之声,下人进来禀报,“老夫人,二爷已经进府,马上就过来了。” 别人还没有出声,高玲珑就站起身来,“当真!快!再去打探!” 话音才落,门帘就掀了起来,沈怀忠陪着沈怀孝大踏步走了进来…… 第59章 对簿 第五十九章对簿 在茶馆,简单的梳洗之后,就换了一身衣裳。缓带轻裘,满身英气。即便容貌依旧俊美,也没人敢打趣。战场上养成的杀伐之气,不是京城中娇养的公子哥能比的。 沈怀孝再次迈入国公府,心情多少有些复杂。面对这个生了他,养了他,却同样也伤了他,弃了他的国公府,他的心里没有久违的期待与激动,只有排遣不了的无奈与厌烦。 他的心越来越平静,几乎掀不起一丝多余的波澜。这里不是家,家是辽东的小院子,是凉州的南苑。是充满娇妻的笑声和孩子稚语的地方。是洗去一身疲惫,能安心的喝碗热汤的地方,是卸下所有的伪装可以坦然安睡的地方。不是这个挂着虚伪的面具,演出父慈子孝的地方。 大堂里,高高在上就坐的那是祖父辅国公,比起六年前,似乎并没有见老多少,还是身强体健,愈老弥坚。听沈二打探来的消息说,他上个月还纳了个秀才的女儿做妾。老来亦不该风流本色。 坐在下手,面色有些激动的是父亲,人到中年,越发显得儒雅。在京城,父亲比一般的年轻公子还受闺阁女子追捧。都说他容姿俊美,待夫人一往情深。可是真相,又是怎样呢。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对夫妻是怎样的貌合神离! 他跪下身,规矩的磕了头,“不孝子孙回来了,给祖父父亲磕头。” 辅国公站起身来,亲手扶起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世子沈中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道,“看着壮实了。也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儿子也不想长大,无奈岁月催人啊!”沈怀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祖父的身体可还好,父亲也不年轻,该善自保养。” 辅国公点点头,“好!怎么不好!如今一顿饭还能吃掉两只烤鸭,想来离不中用还早了点。” “就盼着您吃嘛嘛香,长命百岁。您老可是遮风挡雨的大树,儿孙们还要靠您的荫蔽呢。”沈怀孝扶着辅国公坐下,说道。 辅国公一愣,笑道,“你小子这些年的苦没白受,只这说话的本事,就见长啊!以前,可是说不出这奉承话来的。” 沈中玑颔首而笑,看着儿子有了长进,很是高兴的样子。“先进去给你祖母母亲问安。我和你祖父一会就过去。” 沈怀孝点点头,跟着沈怀忠往内院而去。 一进内院,就见奴才撒丫子往春晖院方向跑,这是去报信领赏去的。 “府里的下人,行事做派一点也没变。”沈怀孝跟沈怀忠感叹。 沈怀忠从这话里听不出褒贬,他点点头,“家生子,一代传一代,能变到哪去。” 沈怀孝笑了一笑,点点头,“大哥说的是。”他转移话题,“东宫的事,我也听说了。家里的决定,是不是仓促了一点,这让太子妃的处境很尴尬。” 他说话声音不小,也没刻意避开人。以家里下人的德行,明天一早,他的态度就能传到府外去。这恰好能挡住别人对他突然回京的无端猜测。 “我也是不赞成的!”沈怀忠摇摇头,“但是祖父发话了,连父亲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如何呢。” “都是一样的孙子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祖父也不好拒绝啊!”沈怀孝低声说了一句,多少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 沈怀忠微微一笑,点点头,“一个良娣,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府里还是父亲和我支撑,别的人,不必太在意。” “大哥心里有数就好!我也不过白嘱咐一句。”沈怀孝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我这边呢,大哥不必有顾虑。虽然身上有了军功,但既然尚了公主,就绝不可能继承国公府。向来驸马不能掌控那么大的军权的。再说了,你侄儿凭着身上有一半的皇家血脉,将来一个体面的爵位也是少不了他的。儿孙有了,我就有了。自然也没其他想头了。” 沈怀忠拍了拍沈怀孝的肩膀,这番话说的透亮,让他最后那点顾虑也消除了。不免说几句真心话,“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不过高氏的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麻烦。祖父的态度并不坚决。也许在他看来,即便驸马,也是有纳妾一说的。他最多能做的,就是将高氏贬为妾,留在府里。” 沈怀孝心里冷笑,贬为妾!那清河算什么!还不得传出清河凭着公主的身份夺人夫婿的话! 这样的委屈,即便清河肯,他还不舍得呢。 套出这几句真话,让沈怀孝心里有了准备。想把他当做三岁的孩子耍,也要看他愿不愿意当这个二傻子! 听着一路上下人的请安之声,沈怀孝都不知道散出去了多少赏钱。正准备进大堂,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急切的声音。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这让沈怀孝瞬间就黑了脸! 沈怀忠心里叹了一口气,示意打帘子的丫头掀开帘子。 那丫头这才收回黏在沈怀孝身上的目光,红着脸挑开了帘子。 沈怀忠拉了沈怀孝进了屋子,“祖母,二弟给你请安来了。” 沈怀孝收敛神色,“孙儿给祖母请安!祖母比以前看着更年轻了。” 华氏再不是亲祖母,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又被赞了一句年轻,马上笑意就爬上了眼角,“你这猴儿,也学的油嘴滑舌了。快过来给祖母瞧瞧。” 沈怀孝站起身来,拉了华氏的手,“这些年,您还好吗。有没有谁惹您生气,孙儿给您撑腰。” 华氏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除了你这狠心的狼崽子,谁敢给我气受。” “孙儿认打认罚!”沈怀孝笑着起身,给世子夫人江氏磕头,心里再无半点孺慕之情,“母亲可还好。” “起来吧!”江氏认真的打量了沈怀孝几眼,才道,“去给你叔叔婶婶们见礼吧。” 一屋子人相互见礼,好不热闹。 辅国公和世子沈中玑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亲亲热热的场面,怎会不高兴。 “一家子好容易团聚,正该这样才好!”等众人落座,辅国公才道。 “夫君!”这一声呼唤,如娇莺出谷,婉转妩媚。 屋里顿时就静了下来,朝高玲珑看去,顿时,脸色就都难看了起来。沈怀孝还是低声和三房的堂弟说话,仿佛根本不知道那被人呼唤为夫君的人是他自己。 高玲珑牵着慧姐,走了出来,直直的朝沈怀孝而去。 沈怀孝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这位姑娘是哪位,看着有些面生。” 这话一出,不光高玲珑愣在了当场,就连沈家众人也不明白沈怀孝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闹得哪样。 “夫君,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咱们的女儿慧姐儿。”高玲珑说的理所当然,好似真的一般,“这位姑娘,哦!不对,是这位夫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沈怀孝皱眉道,“在下的妻子如今在凉州,至于孩子,在下确实有一儿一女,不过,也随母在凉州。在下绝对不是夫人口中的夫君。”他转头看向辅国公,“祖父,这位夫人连人都认不清了,可见病的不轻。还是送回她自己的家中才好,若是耽搁了病情,咱们府上只怕担不起责任啊。” 辅国公一噎,含糊的应了两声,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水,才道,“瑾瑜啊!事情是这样的……” 沈怀孝一笑,“不管是这样,还是那样!孙儿整整六年没有回京城,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把六年咬得格外的重,看着辅国公半点不曾退缩。 “当年,你……”辅国公咳嗽两声,还要往下说。 沈怀孝接话道,“当年,我怎么在辽东成的亲,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今儿皇上还特意问起了孙儿的媳妇和孩子。” 辅国公认真的看了眼眼前的孙子,慢慢的垂下了眼睑,不再说话。 世子夫人江氏呵斥道,“瑾瑜,你的规矩呢,怎么跟你祖父说话呢。长辈话没说话就抢话的规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沈怀孝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嘴角翘起,“那依母亲看,儿子该怎么说呢。” “高氏,是家里娶回来给你冲喜的!”世子夫人强调了一声。 “笑话!救我之人乃是金针梅郎,什么时候,金针梅郎的病人要靠冲喜搭救了。”沈怀孝丝毫也不退让。 “夫君!我可是三媒六聘才进的沈家的大门。”高玲珑的语气依然轻柔。 但沈怀孝却从里面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个女人是疯狂,是偏执。但却同样聪明,狡诈,并不好对付。 “三媒六聘!”沈怀孝呵呵一笑,“五不娶是什么,还记得吗!丧妇长女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乱家女不娶。逆家女不娶。” 丧妇长女,指没有女性长辈的家中长女。世有恶疾,指有恶性疾病的女子。世有刑人是说不能娶曾经犯过罪的人家的女儿。乱家女指生活作风不检点的女子。逆家女指不听长辈话的女子。 “这位夫人既是乱家女,也是逆家女。高家隐瞒自家姑娘的不检点和忤逆行径,算得上是骗婚了!““来人啊!”沈怀孝对着高玲珑冷笑了一声,看了辅国公一眼,这才扬声道,“递状子去京兆尹衙门……” 第60章 暗战 第六十章暗战 乱家女不娶!逆家女不娶! 这几乎像一把大锤子,砸在了高玲珑的心上!她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就像被人当众扒掉遮羞布,再也不是浑浑噩噩的哄骗了自己,就以为也能哄骗过世人的事了。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嘴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这让她瞬间的冷静了下来。她低垂着头,一副羞愤的模样,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而沈家众人,不由的把目光落在世子夫人江氏身上! 五不娶的头一条,就是‘丧妇长女不娶’。 而江氏,显然属于第一种! 如果江氏知道有‘躺枪’一词的话,一定会拿来用用。这个词用在当下她自己的身上,再合适不过。虽然知道沈怀孝没有影射她的意思,但还是止不住黑了脸。 听到沈怀孝竟然要闹上公堂,这显然不是她所期望的。于是道,“这门亲事,是高家隐瞒在先。”她的语气和缓了一些,“但当时你的情况,让家里上哪里找家世匹配的人家的女儿……” “我的情况,我的什么情况!”沈怀孝半点不为所动,“我的情况就是在辽东一切安好!但即便我是个死人,难道也配不起一个清白女子吗。”他冷笑着看向辅国公,“祖父,你说呢。” 辅国公攥着茶杯的手,越收越紧,但始终没有说话。 “去衙门递状子!状告良国公府骗婚!”沈怀孝知道沈大就在门外,扬声吩咐。 他在路上就已经准备好状子了!辅国公府的态度根本无足轻重。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认同不认同,他都要把着这件事闹大了!闹得人尽皆知!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不在意。他不过是想寻求一个契机,一个把这些婚姻真相宣告天下的一个契机。而辅国公府和良国公府对簿公堂,就是一个能让天下都震一震的契机!以这两个府邸的影响力。想不让人关注都难!而他要的,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娶苏清河在前,家里冲喜在后!他要澄清这个误会,别以为家里做主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是受到认可的!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受到任何的非议! 哪怕因此被天下人耻笑,耻笑家里给自己娶过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耻笑他沈怀孝头顶绿油油的,耻笑他莫名其妙的而当了一次便宜爹! 即便这样,他也要闹出来! 他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笑话,明晃晃的摆出来,让天下人尽情的笑! 他不能让人把苏清河看轻了!什么叫做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他要让世人知道,即便落了毛的凤凰那也是凤凰,不是野鸡能比的! “这与你,有什么好处呢!”世子沈中玑劝道,“你还是年轻,太冲动了。” “为了我自己的老婆孩子,我愿意!”沈怀孝淡淡的说了一句。 高玲珑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头来。她拿出帕子,轻轻的擦拭掉眼角的泪,唇边的血,笑了一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般有担当的男儿,我是更舍不得放手了呢。” 沈怀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高玲珑倒是没有尴尬之色,她对着辅国公笑道,“祖父,您老人家说句话!这沈家,我是能留还是不能留!”她说话的语气极慢,一字一顿,有着别样的韵味。句句似乎都有深意! “能留如何!不能留又如何!”辅国公眼睑依旧低垂,淡淡的问了一句。 “如何不如何,祖父心里该清楚才是!”高玲珑回身坐下,“留下,一家人不该说两家话。不能留,两家人说不出一家话来。要是在外面说错了什么,您可千万别见怪。” 这就是威胁了! 辅国公睁开眼,打量了一下高玲珑,呵呵笑了两声,“留,你准备怎么留。” 沈怀孝眼神一闪,辅国公府有什么把柄落在高玲珑手里了吗。要不然,祖父不会这样退缩。而这个把柄,高玲珑应该没有告知良国公府,要不然,两家不会这么相安无事。他此时倒静下心,想听听这里面的玄机。 高玲珑看了沈怀孝一眼,“这个,自然该祖父做主。” “呵呵!”辅国公眼里的冷色一闪而过,“老夫年迈,能做什么主呢。” 高玲珑脸上的笑意反而更胜,“堂堂的辅国公,想做什么主,自然就能做什么主。您的决定,小女子自当遵从。绝无犹疑。” 辅国公沉吟半晌,看向沈怀孝,“瑾瑜啊!祖父的话,在你这可还管用。” 沈怀孝脸上就有了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让人无端的生出两分寒意来,“祖父的话,自然都是为孙儿好的话!为孙儿好的话,孙儿没有不听的道理啊。” 辅国公人老成精,哪能听不出话里的潜台词呢。只有为他好,有利于他的话,才会听。他心里没有恼怒,反而多出了几分欣赏。拿定主意,就不松口。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左右自己的决定!这已经具备了一个成功者的素质。他点头一笑,“闹得沸沸扬扬,与你,与家里,都是有害无益,祖父这话,说的可对!古人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前人总结的生活智慧,还是应该听一听的。” 沈怀孝非常虔诚的点头,“祖父的话,孙儿一直当做金科玉律。您说过,大丈夫立于世,当顶天立地。上能扶助君主,匡扶社稷。下能保护妻儿,荫蔽子孙。祖父的话言犹在耳。孙儿不才,已弱冠之年,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虽没有大的建树,但若是连妻儿都不能保护,还谈什么大丈夫。您说呢。” 辅国公点点头,“你能记住祖父的话,让祖父很欣慰。”他呵呵一笑,“但大丈夫在世,三妻四妾,本也平常……” “是啊!是啊!”沈怀孝接过话头,“只不过,孙儿这有些特殊啊!要想纳妾,不仅需要孙儿的媳妇允许,还得上折子报到宗人府的!” 驸马纳妾,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驸马是皇亲,但驸马的孩子可不全是皇亲!只有驸马与公主的子嗣,才能上宗人府的宗蝶。所以,驸马纳妾,必须在宗人府留档的。以免混淆宗室血脉! 自打有了这规矩,驸马们即使偷着养小老婆,也不敢让其生孩子。 宗人府可不是吃闲饭的!犯不着为了女人得罪皇家不是。 这下,不光辅国公没有话说,就是一直不敢说话的众人,也倒吸一口冷气。 他这是承认了辽东所娶得女人是公主了! 而他敢这么说,就不怕人挑刺!想起他刚从宫里回来,无疑,是得到皇上的首肯的! 辅国公看向沈怀孝,就见这孩子一脸温厚的笑意。 他叹了一口气,又垂下眼睑。 此时,他不宜表态!皇上的态度在那放着,他可不想去试试皇上的手段。 再想起只怕已经送到京兆尹府的状子,他更加沉默了!京兆尹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判! 这时候再说话,就是不智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夫人江氏突然出声。 这让辅国公眼里的亮色一闪而过!这才对嘛!男人得顾忌上面的意思,但内宅的女人则不用嘛。不管是不是胡搅蛮缠,反正不讲道理是女人的专利!只要做婆婆的一再坚持,皇上又能如何呢。眼前的危局不就解开了吗。 再说了,养个女人,不过添双筷子的事。又没人强迫你跟她睡一张床上!只要不近身,就是金枝玉叶也不能闹得太过分!他就不明白沈怀孝执拗个什么劲! 沈怀孝看了一眼世子夫人,心里暗暗庆幸。若是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此时该多难受啊!没见过这种把孩子往坑了推的亲妈!心肠可真够硬的!叫了二十年母亲,她依然能面不改色的挖个坑把自己往里面推,推进去不算,她还要填上土,在上面踩一踩才甘心! 就听她说的义正词严,“既然已经娶进门,又空等了你四年。耗费了多少青春!如今再把人扫地出门,未免太不讲究!咱们沈家,可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也不说三媒六聘的话,但那交换的更贴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沈怀孝猛地抬起头,“母亲!那真是我的生辰八字!” “自然是你的……”江氏抬起头,看见沈怀孝似笑非笑的脸,话卡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半个字!难道他知道了什么。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有些事,还不能现在就揭开,沈怀孝,她还有大用! 世子沈中玑站起身来,呵斥道,“你如今是越发了不得了!瞧把你娘气的!怎么了,不顺心了,不能满足你的要求了,我们这做爹娘的都不是亲的了不成!” 沈怀孝也没打算揭破!顺着世子的梯子就下来了,“母亲恕罪,儿子也是气急了!太子妃的事,母亲是如此。我的事,母亲也是如此!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难道比我们姐弟还要紧吗。”他嘟囔了一句,“人家的亲妈可不这样!” 像是跟父母赌气的孩子! 沈中玑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还说!还不跟你娘道歉!” “母亲,儿子错了!”沈怀孝笑眯眯的道。 江氏闭了闭眼睛,“罢罢罢!儿大不由娘!千古不变的真理啊!” 不管辅国公府怎么暗战,此刻的京兆尹恨不能一头撞死,这个状子简直要命啊!两大国公府对簿公堂,这是捅破天的大事! 然而此刻,他还不知道,此事在京城掀起的惊涛骇浪,远不是他能想象得到的…… 第61章 序幕 第六十一章序幕 京兆尹戚海泉,四十多岁年纪,看着有些发福。【鳳\/凰\/ 更新快 请搜索】脸上常带着三分笑意,有人戏称他是京城里的镇山弥勒。 镇山不镇山,他不知道。但他却知道,他这弥勒却是不得不做。 为毛!不就是京城这地界,扔块砖头的,都可能砸到皇亲国戚,宗室王公吗。这些个大人物后面又连着七大姑八大姨,哪个也不是他这一个小小的四品京兆尹能得罪的。他不端着笑脸到处刷好感,还能怎么着啊! 你说说,这都大晚上了。一般人早就洗洗睡了!他新纳的小妾也已经在房里等着了。结果,就有人这么大煞风景,递了这么一张状子来。 拿着安郡王腰牌,持着辅国公府的帖子,他敢不接这茬吗。 如今倒好,一个辅国公府,一个良国公府。这两个府邸自身的权势先撇开不谈,只看看这两家背后的人。 辅国公府,出了个太子妃。无疑,沈家是太子的人啊!太子是什么,那是储君,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 良国公府,出了个继后,继后也是皇后啊。何况这个皇后还生了一个皇子,而这个皇子已经成人,被封为荣亲王。 看似是一个骗婚的诉状,谁知道后面下棋的人是谁。 难道太子又和荣亲王干上了! 都说‘三生不幸,附郭县城;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戚海泉觉得,自己上辈子绝对是做了孽,缺了德了。要不然不会干这个京兆尹。 师爷问道,“您看看,明天开审吗。” 审!审什么。 他摆摆手,看了师爷一眼,“先放放,容老爷我打探打探,总得知道风从哪里来啊!” “不过,只怕拖不得多久。要是催起来,咱们不好回话啊!”师爷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戚海泉烦躁的道,“这用得着你说吗,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去去!让老爷我先静一静。” 辅国公府。 一家人可谓是不欢而散。沈怀孝回到前院,他以前的院子,打量了一番。许多器具都是新的,早已看不见旧日的影子。 “主子,洗洗吧。厨房一会就把饭送来。”沈三很快做了安排。 “除了你们,院子里别放其他人进来。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说着,进了里间,泡在热水里,心神一松,越发觉得想家了。 等出来后,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几十个菜,就有些倒胃口。 “没胃口吗。”沈大盛了碗汤过去。 “不是,有些想……想家里那两个小祖宗了。这么晚,只怕已经睡了吧。”沈怀孝挑了里面作为配菜的蔬菜,伴着米饭应付了一顿。 沈三心里一笑,这是不光想孩子了,还想孩子他娘了。 沈中玑来的时候,沈怀孝已经躺下了。 “倒是爹的不是了!”沈中玑没让儿子从炕上起来,他也倚在一边的软枕上,问道,“两个孩子怎么样了,爹见不着,心里还是惦记。看家人家带着孙儿出门应酬,爹也羡慕的紧啊!” 沈怀孝知道沈中玑这话是真诚的,也笑道,“古灵精怪的,难缠的紧。闯了祸事,想找替罪羊,都往我这个当爹的身上推。我常说,那小子就是个坑爹的。” 沈中玑就舒心的笑起来,“淘小子里出好小子,能坑的了人,至少吃不了亏。这点很好。”说完,又紧跟着问道,“启蒙了吗。” “百家姓,千字文早就学完了。如今学的是孙子兵法,论语只是背了背,还没请先生正经拜师呢。”沈怀孝有些隐隐的骄傲,“今儿皇上也问了,说是过完年,专门给挑两个好师傅。” 沈中玑要出口的话,就没法说了。他也想给孙儿找个老师,既然皇上插手了,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沈怀孝似乎是看出了沈中玑的想法,笑道,“不过,这孩子已经跟我习武了。我记得咱家在庄子上养着许多老家将,想跟父亲求了去。这些人耿直,老实,又忠心,还都是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都是宝贝,爹要是舍得,我这次就都带走,以后就跟着我了。” 沈中玑眼里就有了笑意,“你小子,还真是会挑。这些人,可都是咱们辅国公府的宝贝。你大哥不出京,我呢,也已经闲散的把一身功夫荒废了。给了你,倒是给他们找了个好归宿。” 沈怀孝笑了笑,“那就谢谢爹割爱了。” 沈中玑笑骂道,“跟我这个老子,还客气什么。”说完,他不经意的转移话题,“你娘她……一辈子就那样了。你别往心里去。” 沈怀孝心里苦笑,绕了半天圈子,原来是为了这个。这是自己今儿的话让他们怀疑了,来探自己口风的,看是不是自己真发现了什么。 他沉默半晌,摇摇头,“太子妃的事,儿子心里有些窝火。母亲的做法真是极不妥当。对大哥也未必有好处。你说,我们三个她都不在意,她这一辈子究竟在意什么。所以,心里这股子火,怎么也压不住。” 他没有隐瞒对江氏的不满。可越是敢于抱怨,才越是不引人怀疑。要是他真的米分饰太平,才会让人多想。人总是习惯于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各种抱怨,不是吗。 沈中玑果然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了起来,“一个人一个脾性,一个人一个想法。你娘也有你娘的道理。如今你大了,也有主意了。我们不插手你的事也就是了。可别再说让你娘伤心的话。” 沈怀孝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仿佛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沈中玑这才起身告辞,“你歇着吧!有话咱们有的是时间说。” 沈怀孝让沈大将人送出门,才沉下了脸色,他有些拿不准,自己的父亲,到底在里面扮演里什么角色。 荣华堂。 “怎么样!”江氏皱眉问刚进门的沈中玑,“还在生我的气吗。” 沈中玑眼中满是嘲讽,“没有!亲母子,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江氏皱皱眉头,“他的语气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只怕是吃心了。” 沈中玑猛地站起身来,抬脚就走!他实在不耐烦陪着她演戏了。恶心! 江氏看着沈中玑的背影,冷笑了两声,“没种的东西!” 良辰院。 大红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一摇一摆之间,仿佛透着嘲讽。鸳鸯戏水的帐幔,百子千孙的被面,并蒂莲的枕巾,在龙凤烛的光线中,像是张开嘴的巨兽,要将人整个吞噬掉。 高玲珑将慧姐儿安置好,才站起身来。 要让她让贤吗。凭什么!谁也不会知道,她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 跟恶魔交易的,不仅是灵魂,还包括肉体! 只要闭上眼睛,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双冰冷的双手在她身上流连。 他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 可他也给了自己天下最好最可爱的天使。 高玲珑把视线落在睡着的慧姐儿身上,这是她生命中的唯一一道阳光。 沈家!她本来就应该属于这里!慧姐儿本来就应该属于这里! 谁也不能夺走她如今拥有的一切。 她站起身来,轻声道,“李嬷嬷,去传信给沈怀玉。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若是不能让我留在沈家,我就拉她一起下地狱。” 李嬷嬷迟疑了一瞬间,到底不敢耽搁,转身出去了。三更半夜往东宫送消息,这简直是找死啊。 凉州。 此刻的凉州,对于京城的一切还都一无所知。苏清河看着瓷瓶里的水,不免有些惊叹。 自从猜测蓄水池的水有问题开始,苏清河就不停的忙碌。先后数次采集样品。 直到现在,她才摸清楚水中□□的药性。 认真说起来,这药,根本算不上是□□。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加快人体的新陈代谢。但又能使人体只吸收少量的养分。这让苏清河简直叹为观止!放在现代,这就是最好的减肥药啊! 可如果放在如今的凉州,这简直就是致命的□□。 粮食,对于每个将士,每天都是定量的。如果以前一斤粮食足够果腹的话,如今只怕早早就消化干净了。肚子里没存粮,就得饿肚子! 饥饿,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容易引发恐慌。军中一旦有这样的情绪,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再加上不能吸收营养,体能自然会变差。战斗力也就无从谈起。 若是体弱的人长期服用此药,也是会丧命的。 而它妙就妙在因为不是□□,所以很难检验出来。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感觉饥饿。可是饿了,这样的身体反应,谁又会跟被下药联系起来呢。 手段真是隐蔽啊!让人不服不行! 安郡王听了苏清河的解说,也是目瞪口呆,天下还有这样的奇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可有应对之法!” 苏清河点点头,“我干脆再给里面加点东西,将药物的作用改为加快新陈代谢,促进营养吸收。这样一来,虽然耗费点粮食,但整体的体力就上了一个台阶了。” 安郡王呵呵两声,这个办法好是好,可上哪能弄来更多的粮食呢。 第62章 缘由 第六十二章缘由 京城里最引人关注的地方是哪里毫无疑问,肯定是皇宫。【鳳\/凰\/ 更新快 请搜索】京城里最受关注的人是谁傻子也知道,那必然是皇上。 皇上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暗暗揣测皇上这番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辅国公府的沈怀孝回了京城,第一时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皇宫。在已经落钥的情况下,还是把牌子递了进去。并且得到了皇上的重视,甚至派了福顺这么一个心腹之人亲自迎接。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凉州出事了!而且可能是出了大事了。要不然一个毛头小子,能这么容易就见到皇上。别说他了,就连他爷爷辅国公,那也未必。皇上是什么那是放在神坛上受人朝拜的活神仙,皇子公主们请见,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的。他!凭什么啊不等众人打探出凉州出了什么事,就接到另一个消息。 辅国公府竟然状告良国公府骗婚! 我的老天爷!这是要捅破天的节奏啊! 即使政治敏感性再低的人,也知道这两大国公府背后站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是太子一系和继后一系要开战的前兆吗 东宫。 太子粟远凌昨儿歇在书房,眼睛一睁,就看见平仁的苦瓜脸。太子本来就不怎么美丽的心情更加的不好了,“看见你这张脸,孤就知道,今儿,孤是别想舒心了。” 平仁依旧板着那张脸,小心的递了热帕子给太子醒醒神,才道,“昨半夜,沈家递了消息给太子妃,具体说了什么,奴才没查到。” “三更半夜的,什么话等不到天明再说啊。把孤的东宫当成茶馆了吧,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还有没有规矩。”太子抹了一把脸,迁怒平仁道,“不是孤说你,你说你把东宫给管的,到处都是眼,跟个筛子似得。” 平仁也不恼,也不辩解,继续他的话题,“原本奴才以为,是因为沈家那位小爷回京了,所以进来说一声。也就没往心里去。” 太子‘哦’了一声。沈怀孝进宫,跟皇上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这个他知道。本还想着今儿怎么也得把人叫进来说说话,毕竟这位如今不仅是自己的小舅子,还是自己的妹夫。自然该亲近一二,顺便也问问凉州的情况。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平仁手里有条不紊的给太子递漱口水,一边小声的道,“刚得到消息,昨儿晚上,辅国公府往京兆府衙门递了状子,状告良国公府骗婚。状子上甚至明言,高家的姑娘那是乱家之女。” 乱家之女,这不是指着良国公的鼻子骂高家的姑娘不知廉耻吗可高家的姑娘不止高玲珑啊!还有坤宁宫的皇后。 这不是把贵为国母的皇后一并扫进来了吗 要搁在别人这么告良国公府,他铁定在背后看笑话!还得叫声好,就得这么干!干得好。 可如今轮到沈家这么干,他就有些吓着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家跟自己这个东宫太子是一体的!别人会不会以为是他背后撺掇,让沈家找高家的麻烦。会不会以为他这个太子看继母不顺眼,在找茬啊! 他这是被沈家绑架了吧! “胡闹!”太子将口里的漱口水咕咚一下咽了下去,“沈家这不是胡闹吗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要不,殿下问问太子妃娘娘,或许娘娘知道一二呢。”平仁建议道。 想到半夜还往宫里递消息的事,太子三两下收拾好自己,起身往正院去。 沈怀玉自从接到高玲珑的警告,一晚上就没有睡着。黑着两个眼圈,连遮挡的心思都没有。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高玲珑是多么一个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女人。 金龙寺,那是自己曾经寄养过的地方。那里应该是块福地。大哥因为它,身体康健。自己因为它的福泽,成为了太子妃。连最小的弟弟,也因为它,遇难成祥,大难不死。 四年前,她就是这么虔诚的相信金龙寺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福泽。那时,已经成为太子妃的她,还没有子嗣的烦恼。她相信,只要她和殿下恩爱,孩子根本不是问题。可后院的女人接连怀孕,不能不让她心生惶恐。如果殿下真的爱重她,怎会在没有嫡子之前允许那些女人怀孕。 她害怕了!害怕还没得到夫君的真心,就已经失宠了。当时光流逝,容颜不再的那一天,她还能剩下什么。尊贵的身份吗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和夫君恩爱长久,她想要她的夫君爱她始终如一。 于是,她想到了天龙寺。那里是自己的福地,不是吗请了太子和她微服出门,前去天龙寺祈福。在那里,她遇上了被家里发配到天龙寺思过的高玲珑。 她看起来温婉贤淑,娇俏可人。说话温声细语,妙语连珠。她是良国公府的嫡小姐,出身并不次于她这个太子妃。只不过有一个刻薄的继母,难免受些磋磨。她当时是这样看待高玲珑的。 她很会察言观色,没多大功夫,她就看出自己的心事。于是,她像是无意的讲起苗疆的女子,为了让情郎对自己一心一意,就会给对方服下‘痴情蛊’,之后,有情人自会相守恩爱到老。 像是天方夜谭的故事,她却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高玲珑则笑道,“娘娘别当这是笑话,我娘曾经救过一个苗女,她就极为精通此道呢。” 那一刻,她动心了!是不是只要给殿下服下‘痴心蛊’,他们夫妻就能相爱到白首呢。 这是一场交易!她付出的代价是自己兄弟的婚姻。而对方,则提供给她所需要的蛊。 至今想起来,她的后背还汗津津的。幸亏祖父觉得她提议的这桩婚事蹊跷,在他的逼问下,她才说出了事情。 祖父当时怒不可遏,他骂道,“既然有‘痴心蛊’,你就不怕有‘忠心蛊’!这种东西,是一个闺阁女子能掌握的吗她背后站着谁,你清楚吗若是下的不是‘痴心蛊’而是‘忠心蛊’,借以操纵殿下,你想过这个后果吗这种害人的东西,你以为别人就看不出来吗要真被人发现了蹊跷,你,连同沈家上下,都得万劫不复!” 高玲珑是高家的姑娘,而皇后是她的亲姑姑。会是皇后要害太子吗她记得,她但是冷汗淋漓!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自己真实鬼迷心窍了。 “杀了她!”她当时这么建议祖父。 “杀人容易,一个小小的女子,咱们还不放在心上。但是她背后的人,不得不防!难保人家手里没有把柄。总得先稳住她,慢慢的查查看。斩草就要除根,别留下祸患。”祖父当时是这么说的。 而真正让她认识到高玲珑的狡诈,却是之后的另一件事。 她想把高玲珑放在东宫,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借着宫里办花宴的机会,她忍着心里的恶心,撮合太子和高玲珑,想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但当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进去看的时候,太子还在沉睡,旁边躺着一个姑娘。太子浑身赤,裸,□□和床单上都有些污渍,想来是已经成事了。但被单上却无一丝落红,这让她非常不解。再看那个姑娘,衣着齐整,根本就不是高玲珑。想来是高玲珑为了脱身,随便找来的一个替死鬼。这个替死鬼,就是如今的左侧妃。 当时,为了应付太子,她只能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左侧妃身上。但她知道,左侧妃还是完璧之身。 果然,等左侧妃和太子圆房后,太子对那左氏的态度大变。想来也知道当日冤枉了这个女人。不过为了维护她这个太子妃的面子,太子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直到高玲珑进了沈家,莫名其妙的怀孕了。她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当时床榻上没有落红。那是因为高玲珑在和太子之前就不是完璧。她所怀的那个孩子,究竟是太子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的…… 她常常恶意的猜测,只怕高玲珑本人,也未必就清楚吧。 “想什么呢,这么用心。叫了你半天也不应声。” 太子突然出声,打断了沈怀玉的回忆。 “殿下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沈怀玉站起身来行礼,笑意有几分勉强。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太子摆摆手,“瞧你一晚上没睡好,看来已经知道你们沈家的事了。” “是啊!”沈怀玉心里有了一丝慌乱,“这件事闹出来,恐怕不好看……”这话有几分试探太子态度的意思。 太子对她这点小心思也不计较,“你别以为孤会高兴!以为打击了高家,打击了皇后,孤就觉得心里舒畅。现在还不是四处树敌的时候,老大还在到处蹦跶,给孤添乱了。如今,好端端的招惹老六做什么。你把家里人叫来,好好说说,能私底下解决,就别闹到明面上来。这不是闹笑话吗” “臣妾想着,别人只怕不行。瑾瑜这孩子有点执拗,还是把他叫进来,好好说说才行。”沈怀玉知道了太子的态度,心里一松。恰好她的目的也是阻止这件事。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不过,他到底是外男……” “如今,也不讲那些规矩了。孤准你见娘家兄弟。”太子站起身来,“不过,孤不能见他了。如今的时机还是太敏感。” 第63章 贬损 第六十三章贬损 沈怀孝在这个家里,睡得并不安稳。一晚上梦里都是苏清河和孩子。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赶紧把这件恶心事给解决了。 还没来得及给家里的长辈请安,宫里就来人了。此人是是沈怀玉的心腹宫女瑶琴。 瑶琴是打小就跟在沈怀玉身边的,也是在沈家长大。沈怀孝自然是认得她的。 “给二爷请安。”瑶琴脸上带着笑意,语气透着亲近。 沈怀孝呵呵一笑,“是瑶琴姐姐啊!这些年没见,如今也是宫里的姑姑了。” “二爷这是笑话奴婢呢。”瑶琴微微收了笑意,“知道您回京了,太子妃很是高兴。昨儿一晚上都没睡,念叨到天明。半夜把御厨折腾起来,给您□□吃的点心。今儿一早,又特特的跟太子殿下请了恩旨,准您进宫相见呢。” 沈怀孝听着瑶琴的话,心里冷笑不已。此时倒打起了亲情牌。要杀他老婆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想起这份姐弟之情呢。 他脸上露出几分适时的感动和怀念之色,有几分怅然的道,“姐……太子妃,她还好吗。太子殿下对娘娘可还尊重。” 瑶琴脸上的笑意越发真挚了起来,“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惦记二爷呢。” “一转眼就六年了。物是人非!”沈怀孝感慨道,“我是没脸见太子妃啊!家里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再送个沈家女进宫,这让娘娘何其尴尬。昨儿晚上,为这个,我还和母亲起了争执。但家里心意已决,我人微言轻,说的话,也不管用啊。你让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姐姐。”他站起身来,“瑶琴,你先回宫,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我这就去想办法,总得给太子妃一个交代才行。”说完,不待瑶琴反应过来,就喊道,“沈三,送瑶琴姑娘出去。” 然后,快步返回内室,一副要换出门的衣裳的架势。 瑶琴莫名其妙的被沈三三两下的给搓出去了。等出了门,这才反应过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吗。太子妃如今哪里还有心思管太子纳的女人姓沈还是姓高啊! 刚要转身去说清楚,才猛地醒悟过来。这位二爷真是这么一个好弟弟,为了姐姐要忤逆长辈的人吗。呵呵,谁信啊! 别看人家把话说的漂亮,一副为姐姐两肋插刀的架势,其实压根就是糊弄人的。说到底,就是不想进宫。 这让瑶琴心里有些复杂!这位二爷可不是一个莽夫。他手段圆滑,处事灵活。就拿这件事来说吧,说破大天去,也不能说出他半句不好来。 弟弟是好弟弟!只是她这个奴才办事不利,连话都说不清楚。从头到尾,这位二爷没有一点能让人诟病的地方。 瑶琴想到自己主子的打算,就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人啊。主子虽然身份尊贵,但二爷也是驸马。谁又比谁差了呢。 辅国公府,书房。 “不出父亲所料,那小子果然三两下把瑶琴给打发出来了。”世子皱眉道。 “我就知道会这样!”辅国公用茶叶包盖着眼睛,显然是一晚上没睡,熬出了黑眼圈。“怀玉是心比天高,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性和手段。她还当瑾瑜是六年前的孩子呢。三两句好话就能糊弄住的。” “这小子……”世子沈中玑摇摇头,“我也拿不住他。” 辅国公笑道,“拿不住才好呢。”说着,就是一叹,“这些年,或许我一直错了!” “父亲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这话。”世子有些惶恐的道。 “你还小的时候,我在战场上,三两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所以,回京后,对你也是溺爱非常。从不舍得你去军营里受苦。记得那时候,你的武艺还是不错的。硬生生的被这么养废了。你虽然没养成纨绔的性子,但多少是有些娇气的。当年,你跟我在琼州练水师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性子绵软,拿捏不住人。要真把你放在军营了,那些兵痞子还不得把你生吞活剥喽。到了忠儿身上,隔辈亲,再加上他打小身体就不好,更舍不得让他去历练。因为咱们家势力过大,皇上多有不喜,也就更歇了这些让你们上进的心思。所以,忠儿也就是守成有余,但魄力不足。倒是瑾瑜这小子,我当初怕他的风头太盛,挡住了忠儿的光彩,狠心发配到了辽东。没想到这倒让他自己闯出了一片天地。更要紧的是,如今也算是历练出来了。端看他做事的手段,就能知道几分。坚毅,果敢,有胆识,有谋略。”辅国公的声音里透着愉悦,“哪怕咱们这边出了什么意外,沈家也倒不了!有这个麒麟儿在,咱们沈家倒不了。” 沈中玑无奈的笑了笑,“他把您气成这样,您还夸他!让这小子知道了,还不得变着花样的气您啊。” “不是生气!是琢磨了一晚上,这事该怎么了解。”辅国公取下茶叶包,站起身来,“良国公府,为父还得走一趟。” 良国公府。 “……你说谁来了!”良国公问世子高长天。 “辅国公沈鹤年。”高长天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老小子,怎么突然登门了。有什么我这个老头子不知道的事吗。”良国公问道。自打高家出了皇后,他就把权利让给儿子了。要不是皇上不准他把爵位也传下去,他连爵位都直接给儿子承袭了。 “昨儿晚上,就递了帖子过来。但今儿一早,收到消息说,沈家把咱们给告了。”高长天面色有些难看。他是高玲珑的父亲,这会子丢人都丢到家了。 良国公倒是嘿嘿的笑了起来,“这老小子一辈子都在想着左右逢源,这一边告了咱们,又一边登门拜访,是唱的哪出戏啊!”说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告咱们什么,谋反吗。” “父亲!”高长天急忙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怕什么,在自己家里随便说说而已。”良国公不以为意,“除了谋反,还有什么事,能奈何咱们不成。爱告他就去告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事啊!本身不大。但是,它恶心。”高长天皱眉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我当初就说,玲珑那丫头,还是关在家里养一辈子的好。嫁到别人家是不行的。你非是心疼自己个的姑娘,不乐意。但要是真为她好,你就该找个寒门出身的,军中的粗汉。不计较那些个过往。就连她生下的丫头,也可以养在家里嘛!又不少她一碗饭吃。非得鬼迷心窍的跟沈家联姻。呵呵!沈家那小子要是在辽东真把命丢了,她在沈家,还能过一辈子轻省日子。可人家好端端的回来了,运气还特别的好,被韩素给救了。韩素是谁,那是皇上能托孤的人。这倒让人家结了个好亲。别说玲珑本就一身污点,被人诟病,就算是个什么都好的姑娘,还能跟公主争驸马不成。是你的闺女尊贵啊,还是皇上的闺女尊贵。你心疼你闺女,就不想想皇上也心疼自个的闺女。刚听到这事的时候,我就说过,让你赶紧把那母女接回来。结果呢!你到底是跟谁过不去呢。” 高长天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爹啊!这事,它蹊跷。具体为着什么,我也没能查明白。这丫头手里好似有沈家的短处。我也不敢做的太过。真把这丫头逼急了,她把沈家的事捅出去,这黑锅可得咱们背。人家不得以为是咱们高家居心叵测,硬要扳倒沈家吗。到时候,就真是黄泥烂到裤裆里了。哪里还说的清楚。那不等于跟太子翻脸吗。儿子也是投鼠忌器啊。” “她敢拿捏沈鹤年的短处,我看她是活的不耐烦了。那老东西看着糊涂,其实精明着呢。要不是这份糊涂,皇上早容不下他了。我都不敢轻易去拿捏他的短处,你的好女儿倒是胆大包天啊!她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该说她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良国公佝偻的身子,瞬间就挺直了起来。“走,咱们去会会这个老冤家!” 良国公府书房。 “有些日子没见了,沈家兄弟还是这般硬朗。听说又纳了一房妾室,哎呦呦,不是老哥我说你,重孙子都要进学了,你这可得悠着点。”良国公笑呵呵的打趣。 辅国公也不恼,洒然一笑,“兄弟我就这点乐趣了。等到二十年后,我也跟老哥似得,拿着钓鱼竿在自家的池子里钓那些傻鱼玩。” 两人一般年纪,相互都不服老。可着劲的损对方。让站在一边的高长天听得大汗淋漓。 辅国公笑道,“我常说我家的儿子不济事,没想到你的儿子,也没出息到哪里去。” 良国公哈哈一笑,“如今,他好歹算是能撑起一个府了。总比那些有了孙子,还在依靠老子的人强上一些。” 谁不知道辅国公世子沈中玑不拿事,事事都是辅国公做主。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高长天悄悄的退出去,有些事,他还是不听为妙。 第64章 妥协 第六十四章妥协 屋里只剩下良国公和辅国公,当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收了脸上客套的笑意。【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说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请直说。”良国公清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显示着他还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 “我这次亲自前来,是跟你摊牌的。”辅国公抬起头,直视良国公,“本来,我打算自己慢慢的查下去。可是,我那小孙子,突然回来了。原先的计划也就被打乱了。” 良国公端起茶,抿了一口,他在掂量辅国公所说的话的真假。这老小子可不是什么老实人,不定前面挖了什么坑,等着他往里跳呢。 “怎么,怕我害你。”辅国公嘴角翘起,漏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四年前,你的孙女高玲珑,因不满你儿媳妇孙氏欲将她嫁到自己娘家之事,冲撞了你儿媳妇。继母和原配之女发生了冲突,你儿子一气之下,将高玲珑发配到天龙寺思过。这期间,她常一个人出没于天龙寺的后山,经常早出晚归。但无人得知在后山她都做了些什么。直到两个月后,太子携太子妃微服去天龙寺祈福,太子妃巧遇令孙女,从她嘴里得知,这天下有一种蛊,名曰‘痴情蛊’,可令男子对下蛊女子情根深种,终身不改。” 辅国公说到这里,就顿了下来。良国公瞳孔一缩,端着茶盏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就听辅国公继续道,“太子妃当时年轻,就有些心动。不曾想,你那孙女主动提出要嫁给我那小孙子,作为促成这件婚事的报酬,为太子妃提供‘痴情蛊’。” “等太子妃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又不明白心里的不安来自哪里。高玲珑毕竟是高家的人,她哪里敢轻信。又唯恐自己多心,误会了高家。于是,就把这事告诉了我。” “我听后大吃一惊!知道你这人虽说平时滑不留手,但这种要了全家性命的事是不会干的。所以,我便不敢声张,打算悄悄的查证。” “毕竟牵扯到咱们两家,没有任何证据的空口白话,连太子妃也不敢随意说。” “我不知道高玲珑的背后是谁,只是知道,天龙寺的后山绝对有‘鬼’。我派了几批人明里暗里查看,如今已经几年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老哥,你说这怪不怪。你那孙女在去天龙寺之前,虽然娇惯了一些,性子有些跋扈,掐尖。可没有其他出格的地方。到底在后山她见过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转眼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让人不由得不怀疑。” “凭着辅国公府的势力,尚且查不出来。这后面的坑有多深,你应该心里清楚。” “她到底受了什么人的蛊惑,要诱导太子妃对太子下蛊。这蛊真的是‘痴情蛊’还是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比如‘忠心蛊’。” “这人是想借此控制太子,掌控朝堂吗” “说来惭愧,查了几年,我还是一无所知。” 辅国公看着良国公青白的脸色,心里舒了一口气,继续道,“说起来,你那孙女,很有几分你的真传。她以为这是沈家,是太子妃的把柄。想凭借着这个拿捏沈家。老哥哥,我那小孙子,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人。” “为了查明真相,我不得不让那孩子受委屈。但如今,眼看要把底牌翻出来了,我就不能不说话了。” 良国公心里惊涛骇浪,如果高玲珑在他跟前,他一定亲手掐死她。他知道,辅国公的话里,有水分。至少将太子妃的所作所为美化了不少。这是要把太子妃摘出去啊!当然了,这可以理解,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太子妃不只是哪家出身的女儿,更是皇家的儿媳。她的脸面就是皇家的脸面。可这些话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也会要了高家的命。她只想着太子妃动了给太子下蛊的心思,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但她怎么也不想想,她捏着人家命门的时候,也把自己的破绽暴漏在人前了。正如辅国公所说的,一个闺阁女子,从哪里知道这些阴毒的东西。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啊!那么指使的人呢,辅国公府查了几年都没有查出来,那别人会问,究竟有没有这个人啊!不会是你们良国公府故弄玄虚,杜撰出这么一个幕后黑手,好方便自己行事吧! 哼!就凭这个也想拿捏别人,这不是做梦吗。太子妃年轻,可能还受她拿捏,毕竟人家是瓷器,她是瓦罐。瓷器不会冒一点风险跟瓦罐硬磕。但辅国公这老狐狸,与其说是被拿捏,不如说是想把高玲珑捏在手里。只要高玲珑在,就相当于捏住了高家的命门。 枉他精明了一辈子,差点被一个孙女毁了百年基业。 太子妃有错,但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只要按照这老东西的说辞,即便捅出去,太子妃最多受点责罚,但还不至于被废。太子妃,也不过是一个女子,女子想要的留住情爱,顶多算是糊涂。就即使把太子妃废了,沈家又有什么过错呢。只要沈家不倒,太子就不会放弃太子妃。 而与之相反的高家,结果肯定比沈家更惨。 如今,他还得感谢辅国公口下留情,没有把孙女在天龙寺后山可能跟人野合,怀上孽种的事,挂在嘴上。 他知道,他到了不得不表态的时候了。 高玲珑这个孙女,不能留了。 “我知道了!”良国公看了辅国公一眼,端起了茶盏。但却没有喝。 这就是端茶送客了。 辅国公站起身,拱拱手就出来了。他知道,这老东西准备出手了。他冷笑一声,想拿捏他,小娃娃还是嫩了些。 辅国公府。 沈怀孝给辅国公去请安,只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世子沈中玑。 “祖父还没起吗。”他有些诧异的问。在他的记忆中,祖父可从不会晚起的。 沈中玑摇摇头,“你祖父怎么样,你还能不知道啊!什么时候晚起过。他这是一大早出门了。” “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凉州的事,我还想听听祖父的意见。”沈怀孝语气随意。 沈中玑也就没多想,“去良国公府了。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那两老头,见面就掐。” 沈怀孝心里咯噔一下,他打了哈欠,笑道,“要知道这样,我就不着急起来了。正困着呢,要不是怕祖父骂,还能多睡会。” “那就回去接着睡啊!”沈中玑摆摆手,“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去睡吧。这赶路最累人,且得歇两天呢。” 沈怀孝这才嘻嘻笑着退了出来。 一进自己的院子,他的脸就拉了下来。 “主子,怎么了。”沈大问道。 “老爷子去了良国公府。”沈怀孝眯着眼睛道。 “主子担心什么。”沈大递了茶过去,问道。 “担心他们让高玲珑死的不明不白。”沈怀孝低声道。 沈大唬了一跳,“不能吧!那好歹是亲孙女。” “有什么不能的。两个都是老狐狸!”沈怀孝站起身来,“你以为他们会谈什么,不过是相互妥协罢了。拿高玲珑的命,把一些不该暴漏出来的事,遮掩下去罢了。” “那个女人也不是好东西,死就死了呗!”沈三不以为意。 “她什么时候都能死,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这么简单的死。”沈怀孝声音有些尖刻,“她死的不明不白,一了百了了。世人却把逼死人命的罪过,落在了清河身上。人总是健忘的,他们会忘记谁才是过错方。只会记得清河是公主之尊,逼死了人命。甚至更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比如,为抢别人的夫婿,逼死原配发妻。这都不过是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的事。不得不防啊!” “主子打算怎么做。”沈大低声询问。 “以高氏的执拗和疯狂,若是知道自己将被诛杀,你说她会做什么。”沈怀孝问了一句。 沈大打了一个冷颤,一个疯子的逻辑,他还真不敢去想。 良辰院。 高玲珑浓妆艳抹,显得有几分鬼气森森。 “嬷嬷,沈怀玉还没有传消息过来吗。”声音飘忽,让李嬷嬷心里直发凉。 “回主子的话,今儿一早,瑶琴姑娘就来了,去了二爷的院子。想来是叫二爷进宫的。”李嬷嬷挑了能说的说了。 “哦!那夫君是已经进宫了吗。”高玲珑嘴角翘起,神情了柔和了下来。这表情让李嬷嬷心里更加发毛。 “想必约的时间是下半晌。”李嬷嬷解释道,“太子妃早上要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要打理东宫的事物,只怕不得闲。” “看来,沈怀玉还是不够着急啊!”高玲珑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 “太着急,就显得太刻意了。”李嬷嬷小心的道,“您放心,她不敢把您的话当成耳旁风。” “她想坐稳太子妃的位子,就不敢耍花样。我敢破罐子破摔,她敢吗。”高玲珑用帕子挡住嘴,发出几分怪异的笑声,“嬷嬷,你说呢。” 李嬷嬷点点头,正在赔笑说话,红叶从外面进来,“主子,有人送了一张纸条来。” 说着,她脸色苍白的将纸条递了过去。 高玲珑漫不经心的打开,然后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第65章 托孤 第六十五章托孤 东宫。【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你说什么。”沈怀玉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二爷仿佛是不愿意进宫来。”瑶琴低头,还是照实说了。 “大胆!放肆!”沈怀玉站起身来,“谁给他的胆子,敢违抗本宫的旨意。” “主子,您今儿没说是旨意,只是说接二爷来,叙一叙姐弟之情的。”瑶琴劝道,“您不该这么大动肝火。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不如把态度放和软一些,兴许,二爷心里一软,顺势就答应了下来了。” “呵呵……我贵为太子妃,还得看他的脸色不成。”沈怀玉怒道。 “此一时彼一时,二爷已经在外六年了。早就是呼啸边塞,威名赫赫的将军。走出去谁敢小瞧!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淘气的孩子。”瑶琴扶住沈怀玉,让她坐在榻上,“要不然,奴婢再去一趟,此次先去见国公爷和世子,只说您挂念二爷,这些年姐弟又不曾相见,不见到他,实在心里难安,夜里也不能安枕。想必二爷也不会违拗了国公爷的话。” 沈怀玉运了半天气,才压下心底的不适,“就按你说的办吧。” 瑶琴这才暗暗舒一口气,过了一关是一关吧。 辅国公府,良辰院。 “把慧姐儿抱过来吧。”高玲珑吩咐道。 李嬷嬷看了红叶一眼,虽然不知道纸条上是什么内容,但多少能感觉得到,绝不是什么好事。她退了出去,在园子里找到了正在堆雪人的慧姐儿。 “姐儿跟嬷嬷去,少奶奶正在找姐儿呢。”李嬷嬷打发了陪着姐儿玩耍的小丫头,笑道。 “娘又想我了!”慧姐儿嘻嘻的笑,“可有白糖糕吃。” 李嬷嬷心里一酸,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愁苦,勉强笑道,“有梅花糕吃,好不好。” “我爱吃桂花糕。”慧姐儿嘟着嘴,娇俏的模样,不免让人心生怜爱。 “秋天桂花开的时候,才有好的桂花糕吃。”李嬷嬷哄孩子。其实只是厨下不舍得用存好的桂花蜜给良辰院罢了。只拿着当季易得的东西糊弄事。 “那芳姐儿,明姐儿怎么有桂花糕吃。”慧姐儿皱眉问。 芳姐儿和明姐儿是大爷沈怀忠和大奶奶方氏的掌上明珠,这满府的人,谁不捧着啊!被孩子的稚嫩话语一问,她的眼泪差点下来,人和人生下来就是不一样的。这个道理,要怎么跟一个孩子说明白呢。 不待李嬷嬷说话,已经到了屋门外。 两人说的话,影影绰绰,还是被高玲珑听见了。 “娘!”慧姐儿扑到高玲珑怀里,扭着小身子撒娇,“娘是不是想我了。” 高玲珑此时的身上,才算有了活人的气息。她语气温柔,笑意盈盈,“是啊!娘想我的宝贝闺女了。” “我也想娘了。”慧姐儿仰起头,笑的无忧无虑,“还是娘好!她们都不跟我玩。” 这个国公府里,住了几房人。哪家没有孩子呢。只不过都知道慧姐儿不是沈家的种,疏远她罢了。 高玲珑心里第一次出现了后悔的念头,是不是她当初不那么执拗,不那么想要逃离魔掌,慧姐儿,就不用受这些苦楚。 “慧姐儿,娘的宝贝!是娘对不起你。”高玲珑把孩子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想要她的命吗。可以! 只是,在这个世上,她还有割舍不下的人。她的女儿,她生命中唯一美好的事物,叫她怎么割舍的下。 那个男人,不过是年少时的执念。到了如今,真要抉择之时,她才恍然,唯一舍不下的,不放心的,就是这个还在稚龄之年的女儿。 她可以下地狱,但她的宝贝不可以。 “娘不能陪着你的时候,要乖乖的听话。好好长大,将来嫁个老实的夫婿。”她在孩子的耳边念叨,即便她听不懂,记不住,她也要完成一个母亲最后的嘱咐。 “娘要去哪。”慧姐儿眨着眼睛,有些迷茫。 那眼神那般清澈,高玲珑的心揪的疼了起来。没有母亲庇护,这孩子的眼睛,迟早要被污糟的世界玷污吧。 她使劲抱了抱孩子,“娘要去个很远的地方,等到慧姐儿懂事的时候,娘就会回来。娘的慧姐儿一定会乖乖的等娘,对不对。” “要很久吗。”慧姐儿眼里有了不舍,泪珠儿一滚一滚的就落了下来。仿佛滴在了高玲珑的心上,滚烫滚烫的。 “嗯!要很久。”她脸上的妆容被泪水冲花了,有些狼狈。但看在李嬷嬷的眼里,才觉得她的姑娘又回来了。不再是那个执拗的近乎疯狂的女人。 “慧姐儿等娘。”孩子瘪了瘪嘴,到底将呜咽之声咽了下去。 高玲珑擦了脸上的眼泪,“喝点蜜水,好不好。” 慧姐儿马上露出笑颜,“要玫瑰的,放两勺卤子。” 高玲珑眼里露出宠溺的神色,“好,就两勺。” 李嬷嬷虽然听着高玲珑的话有些不祥,但到底没说破,取了蜜水递过去。就见高玲珑的手指在碗口上轻轻的弹了弹,有什么米分末落进了碗里。 这让李嬷嬷神色大变,“姑娘……你这是……” 每次一着急,李嬷嬷就开始叫她姑娘。 高玲珑笑了笑,“嬷嬷稍安勿躁。” 李嬷嬷只能看着那碗加了料的蜜水全部进入孩子的肚子,紧跟着,孩子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倒在高玲珑身上。 高玲珑将头埋在孩子的怀里,发出让人心碎的哭声。 李嬷嬷鼻子一酸,眼泪跟着下来了,她听得出来,姑娘的哭声里有太多的不舍。 好半天,高玲珑才抬起头,将慧姐儿放在炕上。取了一枚玉佩给孩子挂在脖子上,然后,又拿了一个匣子出来,“嬷嬷,我将姐儿托付给你。你带着她去……”她附在李嬷嬷耳边,说了一个地址,“凭着姐儿脖子上的玉佩,自有人会接纳你们。到了那里,一切听人家的安排。别的事情不用管,只专心看顾姐儿就好。匣子里是银票,你都带上。将来,给姐儿找个家境殷实,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嫁了,我也就能安心了。” “姑娘,你这是……”李嬷嬷不敢相信,怎么说着说着,就如同安排后事一般。 “嬷嬷,我要做一件大事!这件事不管做不做,我都得死。而这事做的成不成,可能也影响不了我的结局。我也想通了,即便我活着,慧姐儿也未必就有一个好归宿。她是奸生子,就连小户人家,都嫌弃这样出身的媳妇。为了孩子的前程,还是跟我这个母亲撇开关系的好。你带着孩子隐姓埋名,好好的活下去。把姐儿当成你的亲孙女,让她给你养老送终。嬷嬷奶了我一场,我没孝顺嬷嬷,让嬷嬷跟着担惊受怕,如今还要嬷嬷为了慧姐儿操心……”说着,她跪了下来,“嬷嬷,请受我一拜。” 李嬷嬷用手攥住胸口,“你这不是要疼死我,要我的老命吗。” “嬷嬷……” 辅国公府,荣华堂。 “……要是良国公府真要高玲珑的性命,让咱们的人,在暗处伸手帮一把。”世子夫人江氏,低声吩咐红儿,“这两天,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辅国公府,你行事小心些。和天龙寺那边,先掐断联系吧。” “是!”红儿悄悄的退下去。只剩下江氏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雪花发呆。 书房。 “大冷天的,冒着雪让您跑了一趟。”世子沈中玑服侍辅国公更衣,关切的说了一句。 “谁活着,不是为了儿孙啊!”辅国公一叹,“都不是省心的孩子。” “都是儿子不会教养。”沈中玑貌似羞愧的道。 辅国公摆摆手,“那倒不至于!跟别人家的孩子比起来,咱家的孩子都是有主意的人。还真说不上好不好。” 沈中玑微微一笑,“良国公,怕是很生气吧。” “生气!”辅国公摇摇头,“那是惊怒!”他叹了一口气,“有高氏这样的孙女,够这老家伙少活十年的。” “他……真下得了手。”沈中玑神色有些恍惚,“到底是亲的……未免太狠。” 辅国公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宽仁,厚道,但就是太过妇人之仁了。他沉默良久才道,“不这么做,能怎么办呢!是让一大家子跟着冒风险,还是干脆一点,一劳永逸。傻子也会做出的决断,更何况是他。” 沈中玑摇摇头,“看来,儿子还是不适合继承爵位啊!”他第一次认真的提出,“还是直接给忠儿,更好一些。” 辅国公摇摇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如今,这不到考虑这事的时候。” 话音刚落,大管家就来报信,“良国公府来人说,良国公身体欠安,请二少奶奶回去伺疾。” 沈中玑身子一僵,这就来了,速度可真快。 辅国公头都没抬,只吩咐道,“知道了。去传话吧。” 不一时,从辅国公府出来一架马车。高玲珑坐在马车里,嘴角挂起凉凉的笑意,不让我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第66章 石破 第六十六章石破 从辅国公府出来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车里除了高玲珑,还有红叶和李嬷嬷。马车的中间摆着一个大箱子,高玲珑的视线黏在箱子上,似乎要看到天荒地老。李嬷嬷咽下已经涌到嗓子眼的呜咽声,姑娘这几年都做了什么,没有谁比她这个贴身的嬷嬷更清楚,她不止一次的想,这是不是就是报应。如今,也轮到她们母女生离死别了…… 马车在一家点心铺子门口停了下来,高玲珑打发车夫,“进去买几斤枣泥糕,祖父喜欢吃。现做的最好,多等一会子也不妨事。” 那车夫接过红叶递过来的一两金子,喜滋滋的去了。本来还奇怪这种事情不都是丫头去吗,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车夫了。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半点都没有犹豫就赶紧办差去啦。 李嬷嬷打开箱子,高玲珑把慧姐儿从里面抱了出来,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亲,“孩子,娘做的孽,娘一个人担了。愿佛祖保佑你,一生康泰。”她压下心头万般的不舍,将孩子递给李嬷嬷,“拜托给你了。” 李嬷嬷郑重的接过来,“老奴发誓,只要有老奴在,就不叫姐儿受一点委屈。即便老奴不在,也一定把姐儿安置的妥妥当当,别的不敢想,衣食无忧还是能的。” 高玲珑点点头,“这孩子的父亲,会在暗中看护的。有难处,自会有人助你。”说完,她看了李嬷嬷怀里的孩子一眼,将头扭向一边,“快走吧。” 李嬷嬷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奶大的姑娘,抱着孩子下了马车,快速的消失在巷子里。 高玲珑从车窗上看着李嬷嬷的背影消失,心仿佛被摘下来一般。 “红叶,你说,这人一辈子是不是就不能作孽。做的孽多了,总会有报应的。” 红叶擦了眼泪,劝道,“要不然咱们走吧,跟李嬷嬷一起走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咱们主仆带着姐儿,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的把姐儿养大,找个老实本分的女婿入赘。然后您就能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了。” 高玲珑抬起头,不让眼角的泪水流下来,“晚了!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从你家小姐入了人家的局,就不可能那样轻松的脱身。当年虽是迫不得已才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当我看见姐儿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值得!你以为,我要是不做下去,李嬷嬷和姐儿会顺利的离开吗” “别傻了!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啊。” 红叶不可思议的看向高玲珑,“您不是说,姐儿的爹爹会照看姐儿吗。” 高玲珑露出几分凄凉的笑意,“他……他也不过是一个比我更可悲的棋子,自己尚且自身难保,谈何保护姐儿。不过,那些人,也不会让姐儿出事,只要姐儿好好的,他们才能更好的拿捏姐儿的爹!” “那姑娘怎么会……”红叶想问,怎么会委身给那样一个人。 “呵呵……怎么会……因为当今的太妃出自辅国公府,只有我这个良国公府的小姐才能匹配……” 高玲珑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外就传来脚步声,显然是车夫回来了。 “少奶奶,买好了。”车夫站在外面回禀。 红叶出去接了过来,“剩下的银子赏你了。” 那车夫这才兴高采烈的谢了恩,赶着马车就要往前走。 “先去京兆尹衙门!”高玲珑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带着点清冷之色。 “回少奶奶,这和良国公府的方向正好相反啊!”车夫犹豫了一瞬,解释道。 “主子说上哪就上哪,费什么话。”红叶掀开帘子,“又少不了你的赏钱,主子去办点事。你别多嘴就行。”说着,又递了个金豆子过去。 辅国公府。 沈三脚步匆匆,进来回禀,“主子,高氏的贴身嬷嬷抱着孩子进了一个胡同,然后就消失了。而高氏朝京兆衙门的方向去了。” “抱着孩子消失了。”沈怀孝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倒是有个缜密的脑子!这是给自己的孩子想好退路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舔犊之情,还是让人有几分动容。狩猎时,都有将母兽放生的规矩,对一个有孩子要抚养的母亲动手,多少有些下不了手。但只要一想到琪儿和麟儿差点就失去母亲,我就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高氏不能留,但稚儿何辜。传令下去,一旦找到这个孩子,就报上来。要善待她,让她平安长大。” 沈三这才点点头,“主子爷别自责!因果轮回,谁也躲不掉。自己造的孽,就得有承受后果的自觉。她要是真心疼孩子,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沈怀孝点点头,“只要保证她走进京兆府衙前活着就好!” 沈三这才告退下去了。 沈大递了茶给沈怀孝,“主子,你心里真的不必介怀。那李嬷嬷带着孩子在咱们的人面前玩瞬间消失的把戏,就知道她背后的水有多深。谁又能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也是别人布局的一部分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就是泯灭人伦了。这样的人不揪出来,谁也睡不安稳。”沈怀孝揉了揉额头,“一想起琪儿和麟儿,就心软的一塌糊涂,看不得孩子受苦。” 京兆衙门,坐落在京城在热闹的大街正阳街上。此时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高玲珑从马车上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衙门口,取下鼓锤,狠狠的敲响了鼓。 戚海泉一晚上没睡,早上又急着去打探消息。刚回来,闭上眼想歇息一会,就被鼓声吓了一跳。如今,他一听到鼓声就心惊胆颤。 京城的气氛有些异样!他这个京城的父母官怎么会不知道。 大街上的纨绔公子就是最明显的晴雨表。要是氛围松快,这些公子哥自会三五成群的找乐子,酒后滋事者,打架斗殴者不知凡几。要是氛围紧张,各家自会约束子弟,街面上顿时就安静不少。 这般安静的氛围下,不出事则已,一出事,肯定是大事。 辅国公府和良国公府的案子还没断呢,这又是哪个祖宗来找不自在了。 他认命的起身,整理好官服,带着师爷,朝前衙而去。 大堂上,三班衙役已经站好,只等这他这个父母官升堂。 衙门外早就被看热闹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高玲珑一副富贵逼人的打扮,这让众人更加兴奋。瞬间脑补出高门大院里不得不说的一些故事来。 里面一声声传来‘升堂’的声音。高玲珑抬脚,扶着红叶的手,一步步迈进了衙门。 戚海泉一见来人的气度打扮,心里就咯噔一下,这肯定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也没冒失的要求来人跪下回话,只是虚张声势的问道,“堂下站着的可是击鼓鸣冤之人。” 高玲珑微微欠身,“击鼓的是妾身,但此番却不是为了鸣冤,而是特意来说明案情的。” 说明案情,什么案情。 最近的案子只有一桩,就是昨晚接到的良国公骗婚的案子。 戚海泉心里就有了数,只想叫声姑奶奶,怎么闹到他这里来了。他点点头,“堂下站着的是何人,姓甚名谁,所为哪件案子。”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公事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高玲珑声音清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妾身姓高,祖父乃是良国公,父亲是良国公世子。姑母乃当今皇后。是为辅国公府状告良国公府骗婚一案而来。” 外面的人群就‘哄’的一声,传开了。本来这些事就在在一定的圈子里传,普通百姓哪里知道这个。如今高玲珑一喊,算是彻底叫破了。 戚海泉都想给这姑奶奶跪下了。这样嚷出来,还让他怎么判! “原来是沈家的二少奶奶,下官失敬。”戚海泉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少奶奶有什么冤屈,就尽管说来,本官自然为您做主。” “妾身谢过大人!”高玲珑微微一笑,淡然的道,“妾身没有冤屈,只是来特意说明一件事,辅国公府所告属实!良国公府确实骗婚了!” 高玲珑的话一落,戚海泉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大堂之上,不可妄语!”他提醒高玲珑,“还请您说话之前三思。” “妾身在嫁给沈家二爷之前,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更是在成亲半年之后就产下足月的孩儿,而沈家二爷自从六年前出京,直到昨天才回到京城。妾身所言是否真实,大人一查自知。”高玲珑像是没听到门外的嘲讽之声,“但妾身骗婚是不得已!因为妾身想要保住的孩子是皇家的骨肉!只有沈家才是安全的。” 戚海泉的身子瞬间就向旁边歪了过去,怎么就扯到皇家骨肉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的问道,“皇家血脉,何其尊贵。不是你信口开河说是就是的。”他站起身,“来人,这位夫人神志不清,先遣送回家……” “大人!妾身的孩子是太子的!”高玲珑打断了戚海泉的话,直接喊道。 戚海泉恨不能把她的嘴堵住,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本官自会去东宫核实,你先回……”戚海泉摆摆手,就要起身离开。 “大人!本宫的孩子是当朝太子的!而太子却不在东宫,东宫的太子是假的!” 一句话,仿佛石破天惊。 第67章 天惊 第六十七章天惊 高玲珑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让戚海泉愣在当场。【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耳边一直响着她的话! 如今在东宫的太子是假的! 东宫的太子是假的! 太子是假的! 假的! 大堂外的人群像是炸开了一样,闹哄哄的犹如菜市场!太子是什么那是储君啊!他和皇上一样,是被人放在神坛上供奉朝拜的。现在告诉他们,你们所叩拜的神仙那是假的。这怎不让人惊讶!甚至有被欺骗的愤怒。 戚海泉被外面的吵嚷之声惊醒,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今天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他就死定了。额上的汗滚滚而下,“关闭大门,疏散人群,把这个女人护好了!” 说完,他的身体一晃,就朝旁边倒去。那师爷从惊吓中回过神,“老爷!老爷!” 戚海泉拽了拽师爷的胳膊,没错,他就是装晕!他要是不装晕,谁知道这个疯女人会说出什么话! 那师爷一愣,觉得自己又学了一招,这应该叫做病遁吧。心里马上就点了赞,怪不得人家是老爷,他只能是师爷呢。 “一定把这个高氏给保护好!她要是死了!咱们就说不清楚了。除了给她陪葬,没别的出路了。”戚海泉闭着眼睛,小声吩咐。 那师爷连连点头。 高玲珑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最重要的话,她已经说了,自然也不会费力气多做什么。不过看着这些衙役,个个如临大敌,她还是出言道,“放心,不会有人轻易出手了。谁现在想杀我,谁就要背上意图构陷太子的罪名。为了一个我,不值得。” 没有晕过去的戚海泉恨得咬牙切齿。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那师爷亲自背了戚海泉去后院,问道,“老爷,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戚海泉往炕上一躺,“老爷我病了,晕过去了,没醒!明白吗。” 师爷摇摇头,“可是这消息瞒不住,只怕如今已经有人各处去报信了。您不出面……” “我出面!出面干什么。去告诉别人太子是假的!去炫耀这么了不起的事情是我审出来的。那不是找死吗。既然瞒不住,该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着急的又不是我,等有人上门了,你把人移交了就完事。爱怎么嘀就怎么嘀,老爷我晕过去了,醒不了了。就这么着吧。”戚海泉脑袋一歪,就这么‘晕’了。打定主意,就是刀架到脖子上,也绝对不醒。真要上面迁怒,好歹能免得牵连家人。 皇宫,乾元殿。 福顺脚步匆匆的进来,让明启帝一愣。多久没看到福顺失态了。 “这是怎么了!”明启帝声音了带着笑意,他朝窗外看了看,“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还有心思跟奴才开玩笑!福顺强笑了一下,“皇上,有您在,天自然塌不了。只是外面,起风了。” “什么风这么邪乎,让你也变了颜色。”明启帝放下手里的折子,往后一靠,“说吧!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惊着我的大总管了。” “高家嫁到沈家的女儿,去京兆府,说是她的孩子是皇家血脉,是太子的!但这个太子不在东宫,因为东宫的太子是假的。”福顺声音有些颤抖,面色也有些惶恐。 明启帝眼里闪过了一丝诧异之色,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淡淡的点点头,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看来,是真的起风了。” 东宫。 正院里,太子正在问太子妃关于请沈怀孝入宫的事。 “……臣妾给母后请安,耽搁了不少时间,回来又有杂事要打理,想着上午只怕不得空。即便叫他来了,殿下也不好见他,我又暂时腾不出手,反倒冷落了他。就让人传话,让他下午过来。”沈怀玉笑语嫣嫣,自说自话。请不来娘家兄弟这么丢脸的事,自然不会拿出来说给太子听。说到底,太子看中的是辅国公府,是沈家有出息的子弟。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是如此。 太子皱了皱眉,“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你做事一向稳妥,最近是怎么了。越来越糊涂了。” 沈怀玉差点没被这话给噎死,还要解释,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不难听出来,这是跑步前来的。 “出了什么事,这么没规矩。”沈怀玉心情正不爽,不免有些迁怒。 平仁掀开帘子冲了进来,绕过太子妃,直接冲到太子跟前,“殿下,出事了。” 沈怀玉见是平仁,压下心头的不满。太子却是一惊,什么事把平仁吓成了这样。 平仁不等太子询问,就轻声道,“有人去京兆尹衙门,说东宫里的太子是假的。” “你说什么。”太子以为自己幻听了,“谁是假的。” 平仁咽了咽唾沫,“说您是假太子。” “荒谬!”太子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蹿了起来,“孤是假的!他们以为父皇是傻子!孤要不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会把太子之位让孤占着。幼稚!可笑!但同样恶毒!去查一查,这是谁的手笔,谁在陷害孤!给孤查清楚。不是老大,就是老六!当然了。老四也不能排除在外。怎么沈怀孝刚从凉州回来,这边就出了这事。”说到这里,他瞪了一眼沈怀玉,“只怕你请人的事,也有猫腻。看看你的好兄弟,都干了些什么。” 沈怀玉却已经吓傻了,她有些磕磕绊绊的问平仁道,“去……去京兆衙门的是……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平仁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太子妃,“是沈家的二少奶奶,高家的嫡小姐,高氏!” 沈怀玉眼前一黑,要不是布棋手快扶住了,早一头栽下去了!这个狠毒的女人!她倒是没把她给供出来,可她拉下太子,那她就是无根的浮萍,又能落到什么好呢。想必她也知道,只是针对她的话,未必就能成事。下蛊这事,空口白话,怎么说都有理。只有没有不可挽回的后果,只要沈家不倒,她也就是最多被太子厌弃,太子妃之位,太子可舍不得给别人坐。太子还要靠这个得到沈家的支持呢。她有些愤怒,神色也狰狞了起来,“这是陷害!高家想要干什么。” 太子猛然意识道,高氏的身份十分特殊,在外人看来,她是沈家的媳妇,高家的女儿。那背后岂不是站着两个国公府。一个女人的话不可信,要是两个国公府的话呢,也不可信吗。 沈家当初为什么会娶失贞的高玲珑,难道就是看中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想着要是生下男孩…… 这一番脑补直将太子吓得冷汗淋漓。他脑子有些乱,分析不出一二三来,但是本能还在,“走!去找父皇!没人比父皇更清楚。” 乾元殿。 明启帝笑眯眯的看着赶来的宗室和王公大臣。还有他的几个儿子。 “今儿来的倒是齐整!”他把众人看了一眼,“不光老大来了,老六也来了。就连小七,小八也来了。” 被称呼为小七小八的两个孩子,是七皇子和八皇子。也都十二三岁了,这会子有些惶恐。说到底,不过是被人撺掇着来凑热闹的。他们出身不高,母亲不过是宫人出身,到如今也只是贵人。平时小透明一般,不惹人注意,这会子突然冒出来,显得格外突出。 “父皇!是儿子在母后那里碰到给母后请安的七弟八弟,就顺便邀请他们过来的。”六皇子荣亲王笑道。 明启帝笑眯眯的点点头,“老六有心了。” 良国公垂下眼睑,荣亲王是皇子,也是他的外孙。看到荣亲王的作态,他在心里骂了一声愚蠢。那指证太子为假的人,是高家的高玲珑。他此刻不避嫌就罢了,还巴巴的跳出来,怕别人不把怀疑的视线转移到他们身上吗。 太子之所以能被封为太子,就因为他生的好!一出生就是原配嫡出。只要拉下太子,皇子中的嫡子只剩下继后所出的他——六皇子荣亲王。 也就是说,他是这件事的最终得益者。也就是最有动机干出这件事情的人。而跑去揭发的又恰恰出自他的母家,高家!是他嫡嫡亲的亲表妹。 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呵呵,谁信!虽然事实上真的跟他没关系。可架不住他自己犯蠢啊!他这一犯蠢,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可坐在一边的大皇子诚亲王,心里一样也不轻松。他和太子斗的如火如荼,怎么看都是有动机的。虽然人们一开始习惯性的会怀疑老六,但是再一琢磨,就有人要疑惑了。荣亲王难道真这么蠢,让自己的表妹亲自上阵,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再一琢磨,可不就以为自己找到真凶了。这件事不但拉下了太子,还扫进去一个荣亲王。可不就是大皇子得利了。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头皮发麻。他虽然跟太子斗,但从来没想过让太子折在自己手上。储君也是君,拉下储君是个什么名声,他可不想背。 感觉到众人的视线在他和老六身上游走,他重重的放下茶碗,“父皇!此事太过恶毒!一定要一查到底。今天敢说太子是假的,明天就敢说儿子们也都是假的,甚至于父皇……也敢随意编排。这样的人,不揪出来,让儿臣寝食难安。” 第68章 敲打 第六十八章敲打 良国公心里暗叹,不愧人称‘大千岁’,只这份心性和手段,就不是六皇子荣亲王能比的。 六皇子也不傻,不过是刚得到消息,有了惊喜,不免一时得意忘形了。他连忙补救道,“儿子也是这个意思。叫了七弟八弟来,就是想跟父皇说说,再这么下去,儿子们都有些害怕呢。他们连太子二哥都敢编排,更别说我们了。”说到后来,声音就弱了下去。更像是跟大人撒娇的孩子。 这让良国公眼里闪过亮色,对!这才对嘛!就是这个样子。六皇子的年纪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时候。平时没事的时候看着是大人,其实根本就撑不起事。遇事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跟大人告状,寻求安慰和保护。跟皇上撒娇,这么做才对嘛! 明启帝心里一笑,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伤心。 “怕什么,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他摆摆手,“这样吧……”他转头看向良国公,“那个说是知道内情的孩子,是爱卿的孙女吧。你去把人好好的带到宫里来,咱们再细细的查问。” 良国公心里一紧,“老臣有罪!” 明启帝笑道,“起来吧!什么有罪没罪的。良国公府,朕还是信得过的。把人叫来呢,也就是问问,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隐情。你不要多想。” 良国公谢恩,起来的时候有些踉跄,“臣领旨!” 看着良国公退出大殿,明启帝才笑着看向辅国公,“沈卿,那个高家的姑娘是嫁给了你的孙子是吧。” “哦!不!这件事是个误会。”辅国公矢口否认,开玩笑,高玲珑若是瑾瑜的媳妇,那么把皇上的闺女往哪摆。他心里一万遍的后悔,没有早点除了这个祸患。“这件事情另有隐情,牵扯甚大。等那高氏来了,老臣自然要与她对质,分辨明白。” “有隐情啊!”明启帝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又道,“看来,朕不知道的事情不少嘛。” 这句话成功的让辅国公面色大变。自己知道,皇上却不知道,这不是欺瞒之罪是什么!他立马跪下,“臣有罪。” 明启帝随意的摆手,“行了行了!朕也就是那么一说。别总是有罪有罪的。这个有罪,那个也有罪。你们都有罪了,这天下得成了什么样子。起来吧。” 越是这般轻描淡写,越是让人心存畏惧。 大皇子和六皇子都面露沉思之色,他们跟父皇比起来,还有的学。 就听明启帝继续道,“据说这个事情,起因是骗婚。既然这么着,就去辅国公府,把当事人,就是那个沈瑾瑜,沈怀孝的叫来。”说完,就看了福顺一眼。 出宫宣旨的人,自然有福顺亲自安排。 辅国公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难免一紧。绕来绕去,这件事还是跟沈家扯上了关系。 坐在大殿中的人,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皇上翻动折子的声音,清晰可见。 这种僵局被外面的通报声打破了,“太子请见!” 众人这才恍然,为什么刚才老觉得缺了点什么呢。原来主角一直都不在。 “让太子进来吧。”明启帝拿着折子,手都没有顿一下,无比的自然。 太子一进门,就被这阵仗唬的一愣。坐着这么多人,倒像是三堂会审。他站着没动,那些人也坐着没动。就这样僵住了。 福顺扫了一眼大殿,规矩的行礼,“给殿下请安!” 众人这才恍然,不管心里怎么想,以后又会如何。迄今为止,这个人还是太子啊。见了太子,自然得行礼,坐着不动,可不就是大不敬。 众人连忙从椅子上起身,“给太子殿下请安。” “免礼吧!”太子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僵住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从下到大,他所到之处,除了皇上,皇后之外,没人敢在他面前坐着。所以,大殿里的情形,让他分外的不习惯。 “谢殿下!”众人起身,坐下。 太子才舒了一口气。这样才是常态嘛。他走过去,给皇上请安,叫了一声‘父皇’。声音里有些哽咽,有些委屈。 “多大的人了!”明启帝嗔怪了一句,“当着这么多人,做出一副小儿之态,羞也不羞。好好坐着说话。” 太子心里一松,从皇上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来。他顺从的坐下,低着头。 “吃过午饭了吗。”明启帝突然问道。 太子一愣,自然而然的道,“回父皇,急着过来,还没来得及吃呢。” “那就先用膳吧。朕也没吃呢。”明启帝抬起头,看了一眼众人,“都饿着肚子呢吧。” 气氛顿时一松,殿中传来笑声和应答之声。 “天大地大,都没吃饭的事大。”他站起身,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就是天塌下来,也得把肚子填饱喽。” 太子眼睛顿时有些潮湿。他点点头,垂下眼睑遮挡自己的情绪。对他来说,今天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发生的事,真是有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感觉。面对父皇,他所有的惶恐和委屈,似乎才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明启帝吩咐福顺,“午膳简单点就好。给太子添一道藕片,他一到冬天,就不爱沾荤腥。给老大添一笼虾饺,用最新鲜的虾。他嘴刁,不新鲜的不沾牙。今年这天冷,新鲜的海鲜可不多。他估计也馋了。”说着,看了一眼诚亲王。 诚亲王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低头,他确实有挑食的毛病。 “给老六添一道豆腐羹。给小七小八拿坛子鲜果汁来,但只能有一道甜食,要不然,牙都坏了。” “另外呢,今儿,上了年纪的大人们来了不少,让厨下做的软烂些。” 福顺躬身领命,出去传旨了。 众人心里则揣摩开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对着每一个孩子,皇上都能清楚的说出他们的喜好。就连饮食习惯,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一个父亲,比他们在座的众人,可能都要合格。 那么,一个细心的父亲,一个手握天下,权利顶天的父亲。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午膳端上来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惊悚。因为是分餐制,他们这才发现每人桌上的饭食都是不一样的。但偏偏都是自己爱吃的。吃的顺口的。 这些皇上没特意吩咐,自然都是福顺办的。福顺跟了皇上几十年,最清楚皇上的心思。这些细节,连福顺都知道,那么,皇上肯定也是一清二楚的。 一个连臣子喜欢吃什么都了如指掌的皇上,凭什么怀疑人家糊涂到连儿子都分不出真假。 一时,众人心里难免都在沉思。 “你们几兄弟都在,就差了老四和老五。”明启帝叹了一声,吩咐福顺,“一会儿,打发人去一趟老四府上,跟老四的媳妇说一声,让她带着孩子安心在家,外面乱糟糟的,她一个妇道人家,难免心慌。再给几个孩子送点点心过去,天冷,别让孩子进宫了。等开春了,再接那两小子进宫小住。” “让太医院打发个专治儿科的大夫,常驻老五府上。等老五家的闺女身子好了,才准离开。另外,再添几篓子鲜果,尤其是南边来的那个芭蕉,他爱吃那个。” 明启帝的话音一落,就听边上有人道,“皇兄对几个侄儿,那可真是一片慈父之心。说实话,我们家那几个兔崽子爱吃什么,不吃什么,我就记不住。” 说话的是明启帝的弟弟,恒亲王。掌管宗室。 “皇上也是人啊!这舔犊之情,都是一样的。别说是这几个儿子了,就是朕的几个女儿,那也是跟着挂心啊!前几天,还有人跑到朕这里,跟朕抱怨大公主怎么怎么跋扈,怎么不允许驸马睡小老婆,不贤惠。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朕的心情啊!朕是一国之主没错,但也要允许朕做一个普通的父亲吧。你们都是有闺女的人,将心比心,你们就能体会朕当时的心情了。朕当时就说了,朕也是一个父亲,要是你们觉得朕的闺女不好,那就和离吧。万万没有让朕委屈自家闺女的道理。”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辅国公,“你说是吧,沈卿家。” 辅国公总算知道皇上绕老绕去要说另一层意思是什么了!这是在警告他了! 大驸马连睡个丫头都不敢!你们沈家倒是胆大,放着那么一个女人在府里恶心人,就是有再大的苦衷,也逃脱不了藐视皇家的罪责! 皇上已经说了,他是皇上,但他也是个普通的父亲!没有让自家女儿受委屈的道理。 辅国公咽下嘴里的饭,“皇上说的是!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 明启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皇上一句话,透出八个音来。这顿饭吃到肚子里,一点也不好消化。 沈怀孝接到口谕,就起身进宫。他开始也吓了一跳,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给高玲珑递消息,是不是正确。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疯起来真敢捅破天。 在皇宫门口,遇上了亲自押解高玲珑的良国公…… 第69章 对质(四更) 第六十九章对质 良国公印象中的沈怀孝,还是那个长相有些漂亮的过分的孩子。根本无法和眼前这个沉稳内敛,气质轩昂,英气逼人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而沈怀孝即便只是在少年时见过良国公几面,但却印象深刻,无法忘怀。小时候,他对祖父多少是有些敬畏的。而眼前这个人,是为数不多的不怕祖父,且敢跟祖父叫板的人之一。对这样的人,少年人心里多少有些敬佩之意。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家的对头,宿敌。 高玲珑坐在轿辇上,她撩起帘子,看了沈怀孝一眼。年少时见到他,一时惊为天人。觉得只有这样男儿才是完美的!他的身上,美的似乎没有一丝瑕疵。如同是一道阳光,温暖,明媚。承载了一个少女所有懵懂的情思。 而密室中的那个人,却是相反的,他苍白,病弱,阴郁,冰冷。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使者,让人心生恐惧。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离。 逃离那里,去寻找那份久违的光明。寻找光明,是唯一支持她活下去的动力。 但她不知道,她身上早已经附着了那份阴郁的气息,她所向往的光明,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沈怀孝躬身让良国公先行。 良国公点点头,带着人先一步进宫。不由的问身边的随从,“刚才那个年轻人是哪家的孩子,好生体面。”年纪轻轻,能进出宫廷。不是本事大,就是背景深。可在他的记忆里,似乎还真想不起哪家的孩子这么出色。 随从一顿,小声道,“那就是沈家的那位二爷。沈怀孝沈瑾瑜的便是。” “啊!”良国公一惊,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不免酸溜溜的道,“老沈家还真是歹竹出好笋!”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轿辇,“她倒是有个好眼光!只是时运不济。” 这话让随从不敢随便往下接。 乾元殿。 “……陛下,良国公回来了。沈家的小公子也进宫了。”福顺在明启帝耳边轻声禀报。 “哦!来的倒是不慢。那就让他们进来吧。”明启帝吩咐道。 大殿里的众人马上打起精神,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是!”福顺出去传旨。 随后,就见到三人依次走了进来。 “老臣已奉命将高氏玲珑押解进宫,特来交旨。”良国公面上镇定自若,好似高玲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办得利索!去坐着吧。”明启帝淡淡的道。 “臣沈怀孝奉旨进宫,陛下万岁。”沈怀孝提着十二分的心,今天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明启帝没叫起,而是看向跪在一边的女子,“这就是高家的姑娘吧。” 一句高家的姑娘,又把良国公府给拉了回来。有些关系,不是想撇开就能撇开的。 高玲珑别管嘴上多硬,这样的场合还有有些害怕,好半天才镇定下来,“臣女叩见皇上。” 明启帝点点头,这才看向沈怀孝,“这件事既然由你状告良国公府骗婚一事而起,就由你来说吧。” 沈怀孝收敛了心神,静下心思。他明白皇上用心良苦。递状子告状,本就是为了维护苏清河,皇上自然心知肚明。事情突然脱离掌控,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本来该人人关注的骗婚案,完全被假太子的劲爆消息所掩盖,这跟他预想的偏差确实太大。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还是坚持让自己把想做的事做完,不得不说,他真的算是一位好父亲。 “臣遵旨!”沈怀孝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即便跪着也安然。 “这事得从明启十四年,辽东大战说起。辽东大战如何的惨烈,臣就不多说了。只说当时臣身负重伤,被当地的一个郎中所救。才得以保存性命。而那个郎中,因为救臣,被敌军的伤病所伤,不久就不幸离世。留下遗言,将她的女儿苏清河许配给臣为妻。臣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化名沈念恩,与苏清河在辽东卫所结为夫妻。成亲的日子,是三月初三。”他说到这里,就顿了一下。 明启帝点点头,问辅国公道,“你们与高家结亲,是什么时候。” 辅国公低头道,“三月初五。” “哦!晚了两天。”明启帝看向良国公,“你说呢。” 良国公点点头,“恩人之女,自当珍之重之。结发之情,岂可儿戏。先来后到,自古如此。” 明启帝这才点了点头,“你们都是明白人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垂下眼睑,这话多少有些讽刺的意思。要真是明白人,早干什么去了。 明启帝也不纠缠,继续问沈怀孝,“之后呢” “之后,臣曾不止一次的送信给家里,说明了情况。但家里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由,拒绝承认臣妻沈家妇的身份。并且告诉臣,只有家中所娶女子才是妻子。” 辅国公嘴角抽了抽!这个混蛋小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倒。众人看向辅国公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 良国公嘴角一翘,别以为只有我们高家出不肖子孙,瞧瞧你们沈家,又能好到哪里去。不一样把你这个老东西给卖了。 明启帝嘴角轻轻一抿。太子,包括几个皇子就都知道,这是皇上生气的表现。不是动了真怒,他不会露出多余的表情。 就听沈怀孝继续道,“臣既无法面对妻子,也无法认同家里的做法。于是去了西北,在安郡王麾下效力。而臣的妻子,在臣离开后,查出身孕,为臣生了一对龙凤双胎。直到三个月前,臣接到消息,言说臣的妻儿有危险。臣这才向安郡王救助,借着安郡王要北巡的契机,跟着北巡的队伍,返回了辽东。” 听到这里,知道内情的人不由的都多看了沈怀孝两眼,这小子是真聪明。明明是他请了安郡王,打着北巡的幌子,特意赶去救人的。到他的嘴里,竟然成了他搭了北巡的顺风车。还真是一点话把都不给人留啊! “幸而臣赶到的及时,才救下他们的性命。可即便如此,臣的妻子也还是受了伤,肩膀被箭头射伤,腹部中了一剑。经过查勘,有两拨非常专业的杀手,前去行刺。当时臣才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母子挡了别人的路,才招来杀身之祸。” 话音一落,辅国公和良国公都是一惊。他们都不知道在这之前,还有这档子事。高玲珑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这么简单了。 明启帝点点头,对这小子又赞赏了两分,“你起身吧。那么这次回来,你就是要把这桩婚事解决掉,以防家里的妻儿不测,是吗。” “正是!”沈怀孝利落的起身,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既然有刺杀在前,那么,不管高玲珑是不是婚前失贞,都要不惜递状子也要解除这桩婚事就在情理当中了。由此所引发的后果,基本就跟他无关了。 “高氏!”明启帝问道,“去刺杀沈怀孝妻儿的人,可与你有关。” 高玲珑就是要扯到沈怀玉身上,只有扯到沈怀玉,才能顺利成章的说出太子的事。自然不会否认。她点点头,“是犯妇找的人!要杀了那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明启帝虽然早就知道,但听到这话,还是暗暗的攥紧了拳头,“你一个闺阁女子,能上哪找人呢。”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良国公。良国公此时能冤死!他是真不知道。 高玲珑笑道,“别人办不到,太子妃却是能办到的。犯妇正是找的太子妃沈怀玉。” 大殿中顿时一股子吸气之声。太子妃是谁,是沈怀孝的亲姐姐啊!一个亲姐姐为了一个外人要杀自家的侄子侄女,这也未免太过狠毒,更加不可思议。 太子也是瞪圆眼睛,沈怀玉偷着调动他的人,他是知道的。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而大动干戈。不由的问道,“这话简直可笑,他贵为太子妃,为何会听命于你。” 辅国公闭了闭眼,他不知道该恨高氏的狠毒,还是自家孙女的愚蠢。 良国公却是被吓着了!他从来不知道高家还有这样的孩子。这孩子要是善加引导,能成大器!可惜了一个好苗子,竟然这般养歪了。 高玲珑看了眼众人的表情,咯咯一笑,“这有什么奇怪!因为犯妇捏着她的把柄,她不敢不从。” 太子一愣,“把柄!这就更是笑话了。太子妃常年在宫中,能有什么把柄在你的手里。” “殿下,您对自己的枕边人真的了解吗。”高玲珑脸上的笑意一收,“殿下要是不信,就请太子妃出来对质啊!” 这话到让太子犹豫了起来,沈怀玉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太子又怎么会不清楚呢。那也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此时,辅国公倒站出来,给了太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陛下,太子妃出自沈家。臣不敢包庇,还是把太子妃请出来,解了大家心中的疑惑才好。” 明启帝看向辅国公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那就按辅国公的吩咐去办吧。” 第70章 唇枪(五更) 第七十章唇枪 沈怀玉早就知道高玲珑不会放过她!但想要把她拉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真以为太子妃这个位子这么好坐的! 这皇家,其实是最不讲究规矩的地方。就比如说这皇宫,住着皇后妃嫔。皇后是婆婆,虽然是继室婆婆。但那也是婆婆。是婆婆,那就不是好伺候的。还有那一干妃嫔,尤其是生了皇子公主的,你怠慢一下试试,不给你闹得天翻地覆才怪!也是一群小婆婆。别人应付一个都够呛,她得应付一群,没有三两三,还真以为谁能玩转皇宫啊。 她一身礼服,高贵娴雅,端庄威严。坦然的给尊者行礼,又坦然的受礼,半点都没有慌张之态。 有假太子这一出戏在前,沈怀玉很坦然。要是太子不是假的,大家自然忙着找幕后黑手,考虑到太子所受的委屈,她这点事,算个屁!谁好意思追究。况且还是在没有丝毫证据,只是空口白话的情况下。唯一能证实自己确实派出过人的就是太子。但夫妻从来都是一体的,太子能背后骂她,冷落她,厌弃她,唯独不会在外人面前拆她的台。她的脸面,就是太子的脸面!但若是太子是假的,太子斗没有了,自己这个太子妃算什么。既然什么都不是了,那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不得不说,能豁出去的女人都是极度危险的。 “不知父皇宣儿媳前来,所谓何事。”沈怀玉谦卑而恭敬的询问。 “那位姑娘你认识吗。”明启帝问道。 沈怀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语气也同样带着不屑,“她啊!儿臣还真认识。那应该是几年前了。见过一面。不过,后来,她想方设法要嫁给儿媳的兄弟,哼!她倒是打得好算盘……” 话没有说完,好似有许多未尽之语。这就给后面留下了活线头。怎么往下续都是可以的。众人头一次发现太子妃在词锋上这般伶俐。 “哦!”明启帝看了沈怀玉一眼,又问,“她供出你曾派人刺杀沈怀孝的妻子儿女,你怎么说。” 沈怀玉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随后摇摇头,“儿臣自打四年前出过宫,以后再也没有踏出宫门一步。哪里有什么人手派给她。更何况还是刺杀儿臣的侄儿侄女。简直荒谬。” 高玲珑眼睛一眯,原来以为是个蠢货,没想到还有些扎手。“太子妃别忙着否认!犯妇敢这么说,自然是有人证的。刺杀那个女人和孩子的,出自东宫,是个叫梅香的女人。这个女人,也是个蠢的!在刺杀时,竟然被苏清河那个女人用毒-药给迷倒了。身中奇毒,全身僵硬,不能言语,所以她一直在外养伤。不过,非常侥幸的是,有人找到了她,为她压制了毒性。动武可能不行,但说话,还是可以的。”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来,“这是地址,人就在那里。” 沈怀玉一愣,她虽然动了借着太子的印信发了命令,但却不知道派出去的人具体是谁。她不由的看向太子,见太子微眯着眼睛,就知道可能要坏事。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福顺已经接过字条,出去安排人了。 而沈怀孝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当日救走梅香的那个断臂白衣人,跟高玲珑应该是同一个主子。 沈怀玉眼睛一眯,淡淡的冷笑,“东宫可没有一个叫做梅香的女人!这个,宫里的许多人都能证明。高姑娘,只怕是你弄错了。”她就不信高玲珑敢掀开太子府暗卫的事。 高玲珑还偏跟她犟上了,她微微一笑,眼里透着恶劣,爆料道,“就连良国公府都养着死士,堂堂东宫,没有几个暗卫,谁信呢。” 良国公府养死士!还被自家人给爆出来。这可信度就是百分百啊!死士这东西,有根基的人家,谁家不养啊!关键是别拿到明面上来啊!养死士!这是想要谁死啊。 良国公此刻恨不能晕过去!要知道他儿子会给他生出这么一个孙女出来,他就连儿子也一并溺死算了。这个祸根啊!想要一家人给她陪葬不成。 明启帝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奇葩的孩子。脸上不由的就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副样子,很是吓人。就见良国公大冷天的头上直冒热气,跪下不停的叩头,“臣有罪!”一句狡辩之词也没有。 “行了!起来吧!难为你这么大的年纪……”明启帝厚道的没有把话说完。难为你这么大年纪,还被自家孙女坑的要死要活的。也是不容易。这么精明的人,一辈子没出过岔子。滑不留手是出了名的,这么一个谁也抓不住把柄的人,愣是被自家孙女揭了老底。不能不说这是够悲催的。 沈怀玉对高玲珑的认识又刷新了一次!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货色。为了取信别人,竟然先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对别人狠!对她自己更狠! “不能因为自家有贼,就怀疑所有人家都有贼。高姑娘,这想法跟你的人一样,有些偏激呢。”沈怀玉看向明启帝,“父皇,儿臣想请太医来给高姑娘瞧瞧,她的神志似乎不怎么清楚。”说完,她看向良国公,“您老人家是她的祖父,您说句话。她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正常人。当然了,要是太医说她正常,我也就无话可说了。但同样,对于这样一个抛弃家族之人的供词,我确实是心存怀疑的。羊羔尚知跪乳,乌鸦亦有反哺。如此一个不孝不义之人,她的话,实难取信于人。” 这话说的好!这高玲珑肆意攻击自己人,肯定是脑子有问题啊!一个不正常的人,说的话就是疯话,不能取信。若是个正常人,那就证明这姑娘品德有问题,连畜生都知道感恩的道理,她都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她的话可信度又能有多高呢。 辅国公嘴角不由的翘起,他就说嘛,他的孙女怎么可能被高家的给比下去。瞧瞧,这不是……刚想到这里,才惊觉这都不是好事。忙收敛了神色。 太子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松了一松。这话两头堵,把人将死在里面。还真没看出来,太子妃还有这本事。 高玲珑此时不能不正色看待沈怀玉,她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女人,是被她拿捏的沈怀玉。 而沈怀玉心里则冷笑不已,瓷器从来不会冒险去跟瓦罐碰。但真要玉石俱焚,瓦罐那可未必就是瓷器的对手。 “太子妃说犯妇的话不可信,一是怀疑我的神志。”高玲珑嘴角一翘,洒然一笑,很有些肆意的风采,“如今在天子面前,能侃侃而谈之人若是神志不清之人,还有什么人敢说自己是头脑清楚的呢。我说话是前言不搭后语了,还是没有逻辑性了。这样的人,谁敢说是神志不清呢。”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至于品德嘛!这点我承认,我是私德有亏。但太子妃就人品无暇了吗。当然了,要证明太子妃品德有瑕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因很简单,没人敢出来作证啊。但有一个人的话,还是要听一听的。“她语气一顿,看向沈怀玉,露出嘲讽的笑意,“这个人就是辅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江氏!她曾经数次在公开场合说过太子妃品行不端。这个很多夫人都能作证。而且,亲生母亲的证词,应该是最可信的。不是有句老话吗,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 这话说完,众人都一愣。今儿真是奇了!良国公府的孙女掀开自家祖父的老底。辅国公府的亲妈拆了亲闺女的台。这一出一出的,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又百思不得其解啊! 沈怀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个的亲生母亲,会是自己的弱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她几乎全线崩溃。她面色一白,有些摇摇欲坠,仿佛受不了这个打击。但心里却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难道要说天下父母,偏心的何其多吗。 不!不能! 从她嘴里不能说出半句非议父母的话!真要说出来,可就上了高玲珑的当了。自己就真的坐实了不孝的话。 心思电转之间,她一言不发,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 这一句抵得过千言万语!究竟是女儿不孝,还是母亲不慈,已经显而易见了。女儿万般委屈,没有说半句母亲不好的话!而若是母亲慈爱,怎会在公众场合败坏女儿的名声。 辅国公此时站了起来,郑重的跪下,“陛下!老臣有罪!” 这倒让众人一愣,好端端的请的什么罪。只有沈怀孝身子一僵,似乎猜到了什么。 明启帝真觉得有几分意思了,他挑了挑眉,“何罪之有。” “老臣以庶充嫡,有欺瞒之罪!”辅国公附在地上,“太子妃并非江氏所生,她的生母,只是一个侍妾。” 我的老天爷唉!今儿是什么日子。先是良国公豢养死士,如今又是辅国公以庶充嫡。这究竟是闹哪样。 沈怀玉此时才真的愣住了,她竟然是个侍妾所出的庶女…… 第71章 舌战(一更) 第七十一章舌战 沈怀孝看向祖父辅国公的眼神,透着几分了然。 世子夫人江氏作为太子妃的亲生母亲,她所说的不利于沈怀玉的话,基本就把太子妃定死在不孝的石柱上了。沈怀玉瞬间就被逼到了死角。尽管她的反应够机灵,没有掉进别人设好的陷阱里。但身上沾染了污泥,怕是再难洗干净了。虽然也有人怀疑江氏不慈,但同样,人们都更相信‘虎毒不食子’。 要想把沈怀玉身上的泥巴拍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否定沈怀玉的出身。 但这个,恰好就是事实。 沈怀玉成了庶女,就会被废掉太子妃之位吗。 不会!因为皇上的原配妻子,也就是先皇后白氏就是以庶充嫡,她原是文远侯的庶长女,临出嫁之前才被记在已经亡故多年的嫡妻名下,充作嫡女,抢了原配嫡女,如今的贤妃的后位。有这个先例在前,辅国公虽然在认罪,但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并不会对沈怀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危害。甚至太子,都不能以这个为借口,嫌弃她!毕竟太子的母亲就是这位庶女出身的白氏。 即便辅国公府,也不会因此被处罚。原因也是同样的。白家就是例子! 虽然白家一直没有晋封爵位,但同样也没有被问责。辅国公府的爵位已经升无可升,只要保证不被责罚,就行了。退一万步说,皇上即便要问罪,也是不疼不痒,总不会因为这个被夺爵吧。 良国公和辅国公这两老狐狸认罪痛快,最大的原因就是身上有铁帽子。只要不造反,就掉不了脑袋。骂上几声,打上几板子,这两人还真不放在心上。 明启帝看了跪在下面的辅国公一眼,呵呵笑了两声,“你这是知道朕不会因为这个责罚你,是吧。”辅国公不敢答话,跪着一直磕头。 “你很会揣摩圣意!”明启帝叹了一声,“起来吧。” 辅国公这下冷汗真下来了。揣摩圣意,这真是犯了大忌了。 明启帝看向沈怀孝,“你这个孙儿,不会也是庶出的吧。” 沈怀玉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沈怀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母亲是怎样漠视他们,她怎么会不知道。原来被蒙蔽的不只是自己。 沈怀孝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明启帝从安郡王那里,也已经听说了这个猜测。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把它挑明,也省的沈怀孝做事,总的顾忌母子的名分。 辅国公看向沈怀孝,见他一脸坦然。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这么撑得住气,一点也没有漏出来。 “你的家事,朕不管。”明启帝眼睛一闪,江氏后面牵扯甚大,如今还不到动的时候。所以,辅国公府,他暂时也没打算动! 他不搭理辅国公,而是重新看向高玲珑,把话题又拉了回来,“你听见了!江氏不是太子妃的生母,她的话不足为信。太子妃是好是歹暂且不论,咱们还是回到刺客的话题。如果真像你说的,刺客是你让太子妃派的。那么,太子妃为何要听命与你。” 高玲珑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沈怀玉,又看了一眼良国公,这才道,“这得从四年前说起。” “我的母亲,是继母!她姓孙,出自临安伯府。孙家的爵位,到如今的临安伯身上,是最后一代。之后,就是平头百姓。本来,这也没什么,像良国公府和辅国公府这样的铁帽子勋贵,本就是凤毛麟角。要是嫁人只找这样的人家,那就真嫁不出去了。爵位没了也就没了,只要子弟争气,不管是学文习武,总要长进才好。即便不能建功立业,但至少能养家糊口,养活妻儿。我出身良国公府,是家里的嫡小姐。所有的姑娘,都没有我尊贵。我知道继母不喜欢我,但以我这样的出身,仅仅只是希望找一个能养家糊口的夫婿。这样的要求过分吗。不奢望锦衣玉食,不奢望奴仆成群,不奢望凤冠霞帔。这样卑微的要求过分吗。” “哪怕庄户人家的女儿,都不能说这是奢求。” “但在我而言,就是奢望。我的继母想把我许配给她的娘家侄子孙安。孙安这个名字,许多人都不陌生。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常常出没于烟花巷。更不堪的是,他还包养戏子,亵玩孩童。” “继母为了迫使我答应,也为了我父亲能答应。竟然敢私自放孙安进后院,想要让他毁了我的闺誉。幸而那天我多留了个心眼,没有喝下继母给我的蜜水。才没有出事。” “为这个,我跟继母起了冲突!她是个面甜心苦的女人,我的话,全家没一个人相信。连我的奶嬷嬷也不信。更何况我那父亲。” “他不问缘由,将我送到了天龙寺。这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良国公听了这番话,连呼吸都顿住了。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吗。怪不得这孩子对家里这般憎恶。原来,一切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连沈怀玉也面露同情之色。说到底,高玲珑一个国公府的千金,嫡女!过得远不如她——一个庶女。 “原以为去了天龙寺,好歹是佛家净土!没想到孙氏还是不肯放过我。孙安紧随我也去了天龙寺。负责看守我的嬷嬷,都是孙氏安排的人。她们私底下偷偷放孙安进来,让她接近我。” “那时,我才知道。孙家早已落魄,他们看中的是良国公府的嫡小姐的嫁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这么一大笔钱放在眼前,孙家,孙安更不会放过我。” “那天,孙安趁机溜到我院子里,想欺负我。但他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我奋力反抗,她也奈何不得我。但是不久我就发现,我的身体越来越热,很不对劲。我不得不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扎在腿上,疼痛能让我清醒。我咬牙逃跑,一路往后山而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等醒来的时候,就在一间密室里。” “密室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我们……行了周公之礼。那时,我才知道,我中了极为厉害的春、药,没有他……我也是死路一条。而给我下药的,就是我的继母孙氏安排的婆子。” 大殿里的人听了难免都有些动容。一则痛恨孙氏的手段恶毒,二则可怜这个姑娘的遭遇。说到底,直到现在,这姑娘都是受害者。 沈怀孝这时候插话道,“你的故事讲得不错!我相信,前面那部分,应该是真实的。但是,密室中的事,就不那么真实了。还有春、药,未必就是你继母所为,难道不会是你背后之人算计的。我倒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高。像你说的那种春、药,一般人可弄不到。你继母孙夫人,也不成。这个漏洞太明显。还有,在这个故事中,你的贴身嬷嬷,贴身丫头,怎么统统不见呢。即便你被发配,这些人贴身伺候的人,也都是该跟着你的。我相信你在家里可能受到过一些不公正的待遇,也相信你的继母动过歪心思。但孙安嘛!说实话,这个人我认识。是没什么出息,也确实不是什么好鸟。但有一点,你肯定不知道,孙安见了姑娘,说话都结巴,而且,身上会起疹子。京城里传的那么邪乎,不过都是孙安自己放出来的话,他是死要面子的人。但实际上,他到现在,房里连个丫头都没有。对你用强之类的,不是我不信啊!除非那人压根就不是孙安。” “啊!对了!这个孙安我也知道。”七皇子接口道,“我听我的伴读说过。他表哥跟这个孙安关系可好了。说孙安连丫头伺候梳洗都不成。” 这就更证实高玲珑的话里有水分。 众人一愣,暗道一声大意。可不都被她陈述的凄惨故事吸引了。放松了,大意的,被人家牵着鼻子走还没有警醒。 高玲珑眼睛一眯,“别管我是怎么进的密室,总之我就是进去了。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自己推测了一番,觉得那种情况最合理。既然沈家二爷说不是,那便不是。具体的,我还是想不起来。” 这就是耍赖了。 把最关键的一部分隐瞒了过去。他相信,若不是背后之人跟高玲珑达成了某种协议,她一定不会委身给密室中的人。 更何况,所谓密室中的人,还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人,谁也说不清楚。 沈怀孝挪到福顺跟前,低声说了一句。福顺点点头,转述给皇上,“驸马说,高玲珑把孩子送出去了。她有顾虑,是不会说实话的。孩子得靠人家抚养,她嘴里恐怕掏不出实话。还不如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明启帝看了沈怀孝一眼,点点头,”这些暂且不说,说说你委身的那个男子。他是什么人。““他是真正的太子。襁褓中被人换出宫。他才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子。”高玲珑看着坐在皇上身侧的太子,“而这个人,他不是!” 第72章 辩白(二更) 第七十二章辩白 当面被指控是假的,太子粟远凌瞬间就要暴怒。明启帝伸出手,在他的手上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太子这才压下心头的火气,看死人一般的看着高玲珑。 “这些话,又是谁告诉你的。”明启帝向后面一靠,越发显得整个人都轻松惬意起来。这样的状态不仅让太子觉得放松,就连大殿里的众人都跟着轻松了起来。 “从我在密室中和那个男子行了周公之礼,我就打算以后嫁给他。可他告诉我,他是个不得自由之人,让我离开。之后,我就没有了知觉,再醒来,已经在天龙寺的后山。我把后山翻遍了,一天重复一天,想要找到他。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直到我发现自己可能有了身孕,我怎么也要找到孩子的父亲才行。于是,我就赖在后山不离开,我不信,他能让我一个人在那里过夜。半夜,我果然又出现在了密室,他给了我这个……”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 当他将玉佩举起的时候,一些老臣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枚九龙佩,是历代储君所持有的玉佩。而在粟远凌这里,却是没有的。 这个玉佩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太子,包括几位皇子,同时看向坐在上面的明启帝。 明启帝微微一笑,“这个玉佩,好些年没看见过了。别说太子没有,就是朕当年也没有佩戴过。朕的长兄,被废的端慧太子,他是这个玉佩最后的持有者。在这之后,就不知所踪。”他示意福顺将玉佩接过来,然后摩挲着把玩,然后对恒亲王道,“没错!是这个。小时候,二哥和大哥挣过这个玉佩,朕当时还小,就在角落里看着。两人争执之下,玉佩掉了下来,就掉在朕的脚跟前,朕当时捡起来,才发现,这个角上被磕掉一点皮。”说着,他指给恒亲王看,“这个,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皇兄和我,就没人知道了。你们当时还没出生,哪里见过。”说着,他把玉佩递给恒亲王,对仅剩的三个弟弟道,“你们也见识见识。” 恒亲王就有些心惊胆战,上面的哥哥们都不在了,死的都异常惨烈。都说是相互残杀死的,可只有他们这些皇子知道,他们八成都是被先皇杀的。豫亲王和果亲王将玉佩拿到手里,都有些颤抖。他们真是害怕啊!害怕当年那些如狼似虎的哥哥们回来。相比起来,皇上这个哥哥,其实对他们真的不差。 果亲王年岁最小,只比皇长子诚亲王大两岁,他看了后又递回去,“皇兄,这东西咬手。还是您收好吧。” 明启帝看了三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怕什么。要说是先太子余党,还是有些牵强了的。毕竟,很多事情,只有他心里有数,并不适合这几个弟弟知道。他微微一笑,看向高玲珑,“东西是真的,也是皇家之物。你接着往下说。” “他告诉我,他只是被偷出来的质子,跟着他,也只有被圈养的份。而我一个良国公家的嫡出小姐,若突然失踪,肯定会引人注意的。劝我回去,回去生下孩子。又担心我和孩子被灭口,就让我想法进入沈家。一是借助沈家的势力。二是躲避太子。辅国公府,还没有谁敢撒野,我和孩子就不担心囚禁孩子父亲的人对我们动手。而沈家跟太子更亲近,即便哪一天太子听到了什么风声,要斩草除根,他也不会想到,我们就在沈家,他的岳家。如此,才能护着孩子安然长大。我要杀了苏清河那个女人,也是一样。这个位置对于我来说太重要。“沈怀孝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听着女人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个质子既然不得自由,他是怎么知道她在外面,怎么让她进的密室。怎么毫不保留的对她说出秘密,还能安然的放她离开。如果说,当时是守卫松懈才让她有机会离开,那么这几年过去了,人家是白痴吗,竟然还能让她好好的活着,活到站在这里诉说着所谓的‘秘密’。 这些漏洞显而易见,就是孩子也会有这样的疑问。更何况坐在大殿里这些人精子了。他们只不过都在从中摈弃掉假的,寻找有用的罢了。 而幕后之人似乎也是刻意如此,没打算让人相信,只要留着一个对太子不利的种子,等到有必要相信他是真的的时候,这个故事自然就会是真的。 高玲珑似乎也不在乎别人是不是怀疑,继续道,“……可是怎么进入沈家呢。我终于找到了机会。在天龙寺,我碰上了前来祈福的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没想到太子妃对我说过的‘痴情蛊’格外感兴趣。我就以这个为条件,让她想方设法让我进沈家。剩下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这就是全部。” 高玲珑说完,对着沈怀玉嘲讽的笑笑。 沈怀玉跪下,“当时,儿臣是有一些动心,但是,回来后就觉察到不妥。一切来得这么巧合。我更怀疑有人要借儿臣的手谋害太子。将这事告诉了祖父。祖父这才答应高氏进门,想看看她背后的人是谁。” 辅国公站起身来,“确实如此,陛下。只是臣能力有限,一直没查出幕后黑手。还让他们如今如此诬陷太子。都是臣的罪过!当时若是及时告知陛下,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臣有愧与陛下,有愧与太子啊!” 沈怀孝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今不是太子妃的问题。而是太子的问题。假太子的事,闹的人尽皆知。今天不管审出什么结果,都挽回不了太子地位摇摇欲坠的事实。因为它从根本上动摇了太子的根基。 那枚玉佩是真的!就证明幕后之人跟皇宫,跟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一个跟皇家渊源颇深的人,在二十多年前,皇宫大乱的时候换走孩子,有没有这种可能。 虽然可能性很小,微乎其微。但不能说根本做不到。 其实,不论是真是假,有了这个疑团在,太子基本算是完了。太子都完了,拼命保太子妃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太子这时候还不能完蛋!不是因为太子妃是他姐姐,也不是因为沈家跟太子绑在一起。 而是安郡王还在凉州。安郡王还只是一个郡王! 太子下台,大千岁占着长,荣亲王占着嫡。安郡王两头不占,爵位还低了一层。根本没有一争的实力。所以,留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太子,比直接拉他下来,对安郡王更有利。只要这个靶子在,安郡王才能从容的回京,从容的布局。 所以,太子不能倒!至少,他现在不能倒。 更何况,皇上似乎也不想要太子就这么倒下去。如果现在让太子倒了,人们更会肯定,太子果然是假的。一个假太子占了二十多年储君之位,这不是闹笑话吗。皇上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皇家闹不起这样的笑话。 如今,需要有个人按照皇上的心意来保住太子,最起码得暂时清洗掉假太子的污水。 沈怀孝沉吟了一瞬,就站了出来,“陛下,臣有话说。” 明启帝看了一眼沈怀孝,眼里就有了笑意,“哦!也是为你姐姐开脱吗。” 沈怀孝摇摇头,“臣有些疑问,实在想不通,想要问问这位高姑娘。” 明启帝点点头,“那就问吧。” 高玲珑看向沈怀孝的眼神有些复杂,她抬着头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期待什么。 沈怀孝却兀自说道,,“高姑娘的话,真真假假,模模糊糊。大家都是聪明人,之所以不问你,就是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你的贴身嬷嬷带着你的女儿慧姐儿,去了哪说实话,我的人跟着她,但是跟丢了。我带着的人,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几次深入敌营的斥候,他们的本事,毋庸置疑。就是一队这样的人,跟着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城,竟然跟丢了。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么,我就要问,他们去了哪,投奔了谁,他们跟你是什么关系。你的这番作为,是不是受人指使。” “这些你回答不了,那么基本可以肯定,你背后有人!这个人是谁,我也不问。我知道你顾虑你女儿的安全,一句实话也不会说。” “但是,既然肯定了有幕后黑手,是不是可以断定,这就是一个阴谋呢。如果太子是假的!是被人调换的。那么这个调换孩子的人,就是这只黑手。可问题又来了……” “既然二十多年前,他费尽心思,也要调换孩子。那么这个假太子在位,对于他,不是更有利吗。他为什么要揭露出来。完全可以拿着证据,私下找太子。借着太子的手,才好行事。这才是上上之策。可为什么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局,自己费心安排的棋子,却要亲手毁掉呢。这说不过去嘛。”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凭着一块不知从哪偷盗出的玉佩,诬陷太子。哪怕咱们都知道太子是真的,但太子在民间的名声也毁了。动了太子,动了储君,之后呢。会在朝堂引发一系列不可预知的后果。朝堂大乱,人心不稳,这才是他想要的。” “而有了这个契机!他是不是就想趁乱而起呢。” 沈怀孝说到这里,郑重的道,“陛下,臣以为,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安定人心!不让对方的奸计得逞!” 太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73章 真假(三更) 第七十二章真假 荣亲王站起身来,像是要急切的撇开同高玲珑的关系,“父皇!这女人说话半遮半掩,真真假假,分不清。我看,不如让人带下去,好好问问,相信大理寺的牢房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端坐着一直没动的良国公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荣亲王。高玲珑再不好,那也是他的亲表姐。让她死的体面,这不过分吧。竟然要用动用手段。怎么能不让他心凉。今日,他能这么对待高玲珑,那么高家的其他人呢,在没有用之后,在拖累他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被同样对待。那么这些年对他的扶持又算什么呢。高家已经富贵已极,还有为了这位荣亲王冒险的必要吗。 高玲珑站起身来,身子还有些打晃,嘲笑的看了一眼良国公,仿佛在说,这就是你一心要扶持的人。她转过身来,伸手理了理头发,点点头,“好啊!我也想见识见识你的手段。”说着,当真就朝外走去。 沈怀孝却暗暗警惕了起来,他微微侧了身,挡在皇上的御案之前。这番动作让福顺暗暗点头。因为他也看见高玲珑在整理头发时,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他相信皇上也看到了。但却没有出声提醒,想来就自有他的道理。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玲珑突然冲向沈怀玉,手中的簪子刺向沈怀玉的腹部。紧接着,沈怀玉就惨叫一声,弯下了腰,鲜血染红了杏黄色的太子妃礼服。 “我要用你的鲜血,清洗你带给我的耻辱!”高玲珑喊了这么一句,嘴角就留下黑血。显然是咬破了嘴里的毒囊。紧跟着,侍卫的刀剑才刺到她的身上。而那时,人已经气绝了。 高玲珑就这么死了! 她最后喊得那一声是什么意思!只怕只有太子妃清楚。 沈怀玉知道,高玲珑所说的耻辱,是她中了她的圈套,被太子强,暴的耻辱!那时候,高玲珑已经怀了身孕,却被沈怀玉设计,被神志不清的太子凌、辱。沈怀玉感受着腹部的疼痛,这一生,只怕也不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她没有杀她!因为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显然,她报复成功了。 满座皆惊啊! 沈怀孝自始至终看的清楚明白,他也有机会阻止!但他什么也没有做!沈怀玉要杀自己的妻子儿女,这个仇,他片刻也不敢忘。 看着沈怀玉被宫人带下去疗伤,沈怀孝默默的退了回来。 辅国公看向孙子的眼神,就多了些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孙子的本事,但是,他却没有出手。 这让他有些颓然。太子妃算是毁了!没有孩子,就是一个摆设。占着那个位置,没什么实际的意义啊!而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孩子之间,生了嫌隙。竟然能看着姐姐命在旦夕,而袖手旁观。这怎能不让人心灰意冷。 明启帝将沈怀远的作为看在眼里,心里也多了一份认同。他可不欣赏什么以德报怨的君子! 大皇子诚亲王看着有些吓住的荣亲王道,“六弟,你还是太年轻!沈将军刚才就说了,问也没用!做父母的,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孩子置于险地。那母兽为了幼崽,都会跟人拼命,更何况人呢。高氏即便再可恶,但她同样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这个道理,等你当了爹,就明白了。”他上前拍了拍楞在那里的荣亲王,才对明启帝道,“父皇,人死如灯灭,看在母后和六弟的面上,看在良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上,让高家带回去,好好的安葬了吧。” 这话听着仁义,可还是把皇后和荣亲王跟高玲珑拉在了一起。可即便知道,荣亲王也不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咬着牙,“谢大哥了!” 明启帝点点头,“准诚亲王所奏。” ***************************** 大殿里的人都散去了,只留下明启帝和太子二人。大殿中还残留着血腥的气息。 太子粟远凌跪在皇上脚边,“父皇,孩儿……孩儿……究竟是真还是假。” 明启帝摸了摸太子的头,“你是父皇的儿子!这点毋庸置疑。”还不待太子高兴,就接话道,“至于是不是真太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孩儿……孩儿……孩儿不明白父皇说的是什么意思。”太子有些懵,“孩儿是您的儿子,那自然就是真太子。怎么父皇的意思……” “你是朕的儿子!但却不是皇后所生的嫡子!”明启帝眼神有些悠远,“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什么!父皇……这怎么可能。”太子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道,“孩儿一生下来,就因为是中宫嫡子,才被封为太子的。您现在却说,孩儿不是母后所出……” “朕确实是封了中宫嫡子为太子,但那个孩子,夭折了。朕将你们调换……”明启帝看着太子,轻声道。 “那么,孩儿该是那个已经夭折的老三吗!”太子简直觉得想哭,闹了半天,他还是假的。 “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明启帝陷入了回忆,“那时候,你的皇祖父当朝。你的王伯们争来斗去,好不热闹。等到你皇祖父突然病发,他们哪里还忍得住。纷纷跳了出来,兵变,刺杀,下、毒。风雨飘摇!你皇祖父断然退位,将皇位传给了朕。朕当时战战兢兢啊!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盯着,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朕没有丝毫势力可以依仗,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的侍奉太上皇。做一个听话的皇上。” 太子心里一紧,这段经历对于父皇而言,一定是刻骨铭心的。他都能想象得到,即便身为九五之尊,也要卑躬屈膝的样子。也许,对于皇祖父和父皇这对父子之间用卑躬屈膝不大合适,但他也听过关于先皇的传闻。先皇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朕看着父皇躺在病榻上,毫不留情的剪除你的王伯们,更是心寒。都是亲生的儿子,这个手段未免太狠。今日,能对你王伯们出手,那么明日,是不是也能对朕下杀手。后来,你皇祖父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了。也开始插手朕的事务。比如,你大哥的母亲,黄贵妃。她的父亲黄斌,就是你皇祖父的心腹重臣。你皇祖父将心腹的女儿给朕送来,其意不言自明,就是要让她生下皇长子。你大哥,就是再这样的情况下出生的。你皇祖父,想立你大哥为太子,加上黄斌的配合,就能轻易的架空朕。” “朕该怎么办呢!你大哥是长子,无嫡子的情况下,立长子完全站得住脚。要真是朕退一步,他们能善待你大哥,让他平安长大,让他承继这江山天下,朕也就不争了。可是先皇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容不下,指望他善待你大哥,朕从来都不敢那么想。你大哥虽是朕迫不得已下让他出生的,但也是朕的儿子。朕没有一个好父亲!所以,朕希望自己是个好父亲。” “只要朕硬起来,你大哥作为棋子,对他们就是有用的。只要有用,可暂时保证他的性命无忧!可朕要怎么阻止他们的企图呢,除非朕有了嫡子!有了嫡子,长子就名不正言不顺了。所以,朕虽然非常厌恶先皇后白氏,但还是不得不和她同房,为的就是生个嫡子。” “可是,计算的再好,也得有聪明人配合才是。先皇后白氏偏偏就是一个愚蠢的,还又自以为是的女人。她看着黄氏生了长子,一时心急,想了个馊主意,李代桃僵。选了一个好生养的宫女,趁着朕醉酒的时候,送到了朕的房里……” 太子已经明白了,“这个宫女,就是孩儿的生母!” 明启帝点点头,“两个月后,这个宫女被诊出两个月的身孕,很不巧,先皇后白氏,也诊出了一个月的身孕。白氏并不能保证自己肚子里的就是皇子,便想着万一要是个公主呢!这才生了偷龙转凤的主意。不仅没有对你们母子下手,还把你生母安置在坤宁宫的偏殿,妥善的照顾了起来。” “若是两人同时生了公主,只当是时运不济。若是她生了皇子,你生母生了公主,这也好办,又不妨碍什么。” “若是同时生了皇子,可你生母比她怀胎早,注定要早生产的。可她肚子里的还是未知数。” “万一她怀的是女儿,连个偷龙转凤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在你出生的那个晚上,白氏也服下了催产药。可到底,还是你先出生,你出生在子时之前,白氏的孩子,出生在子时之后。相隔半个时辰,却是两天。” “白氏知道自己生的是皇子,可偏偏比你晚了一步。哪里能愿意。已经有个长子了,难道她的孩子,连次子也排不上。就交换了你们的生辰八字。你本来就行二,硬要将你排成三皇子!” “而命运呢,就是这么奇妙,兜兜转转,你还是老、二……” 第74章 后手(四更) 第七十四章后手 粟远凌一直以为父皇和母后……哦!不!是先皇后白氏,情深义重,夫妻情深。 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 “白氏这个女人,以为只要孩子能讨得太上皇的喜欢,就能多一份依仗!毕竟,他只是文远侯的庶女,文远侯本身,也没有什么本事,侯府早就不复当年的了。” “太上皇正想找借口将孩子抱过去,白氏就送上了门。朕怎么可能将还是襁褓中的孩子抱给他。而且,那孩子是白氏服了催产药产下的,本来就不大康健。朕以孩子体弱为由,将孩子抱到了朕的身边抚养,并紧跟着,突然发力,颁布了册立太子的圣旨。彻底打乱了太上皇的计划。”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里,都很顺利。只要朕用心经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蚕食太上皇的势力,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朕完全错估了白氏的愚蠢!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已经是太子了,而朕却将他们母子隔开,是不想让他们母子亲近。” “朕当时焦头烂额,忙着前朝的事。后宫的注意力自然就少些。要不然,她催产的事情,朕也不会在事发后才知道。朕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保护这两个孕妇,只盼望她们别被太上皇算计到。那时候,朕在前朝不停的折腾太上皇留下的旧人,就是为了牵制他的精力,不让他注意后宫,借此来保全你们。” “那样的境况下,朕哪有心思琢磨是不是要隔开那对母子。意外就是这么来的,她贵为国母,又是孩子的生母,趁着我上朝,去看孩子。宫人也不敢拦着。于是,她抱着孩子,去巴结太上皇了。” “那时候,你们俩都刚刚满月,你的身体康健,但那孩子,哭声都跟小猫似得。那天风很大,下着雨,福顺收到消息,赶紧禀报给朕,等朕带着人赶去的时候,白氏抱着孩子,已经在太上皇的宫门外贵了小半个时辰了。风雨交加啊!一个本就体弱的婴儿,被雨浇透了。” 粟远凌能够感受得到明启帝身上的悲愤,别说那是亲生儿子,就是一个弃儿,也让人不忍心啊! “朕当着太上皇的面,强行带走了孩子!甚至不惜和太上皇撕破了脸。朕将孩子带回去,那孩子只剩下一口气了。朕将那小小的身子,抱在胸口捂着,叫来了有神医之称的金针梅郎韩素。可还是没能救下他!那孩子就在朕胸口一点点变凉,朕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暖热他!” 粟远凌听得鼻子泛酸。他没有孩子,还不能体会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的死去的心情。但同样能感受到那份悲伤。 “朕就那么抱了他一个晚上,太子就那么没了!那么,朕,还有你大哥以及襁褓中的你,还有……贤……先前就已经站在朕这一阵营里的人,该怎么办呢。任由太上皇扶持一个傀儡太子出来跟朕打擂台吗。” “不!不能!那时候,需要有一个太子!要不然,朕连同你们,都得下地狱。正当朕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你的哭声传来了!放佛天籁一般!” “你本来就是朕的次子!于是,朕将你们调换了回来。留下韩素继续照顾你,对外称太子养病。韩素的名声天下皆知,你再次健康的出现在人前,没有任何人怀疑。” “紧接着,朕就对外宣称三皇子病逝了。你的生母,,一看见那个孩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为了让你的身世不被揭开,当晚就投缳自尽了。世人都以为她是痛失爱子,朕却知道,她是为了你!她去了,朕让伺候过你的人也都跟着殉葬了。这世上知道此事,就只有朕,福顺,和韩素。” “韩素和朕的生母,有些渊源。所以,朕十分信任他!而今,他已经去世好几年,这个秘密,只有朕和福顺知道。如今,还包括你!” 粟远凌点点头,韩素若是不值得信任,父皇当初就不会把那个妹妹托付给他。他相信父皇说的这些都是真实的。只是剥离了一些不该他知道,和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比如,白皇后真的是病逝的吗。比如,冷宫里的贤妃。比如,不得不送出宫的公主。 父皇告诉他的,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只是跟他有关的一角! 可这一角,也足够他震撼的。 这里面藏了多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埋藏了多少爱恨情仇。 父皇真的很不容易。 他不多问,叹道,“正因为这个,所以,宗牒上的三皇子,即便没有名字,夭折的时候,也非常小,父皇还是给他在我们兄弟中序齿了。” 明启帝点点头,“他占过你的位置,你也占了他的位置。你们俩的命格渊源颇深。” 粟远凌知道了真相,对于自己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也越发糊涂了。按说是假的,可这个假的也是父皇亲手换的。 这真假可怎么算。 “你自己有底气,你就是真的。你自己觉得心虚,那就是假的!”明启帝揉揉额头,“去吧!孩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太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乾元殿的,到了东宫,他就一头栽倒在床上,他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突然想起他还有个事没问,怎么就被搓出来了。既然真太子早就死了,那么高玲珑所说的密室中的人,又是谁。他手里的九龙佩从何而来。 越想就越觉得,这几年只顾着跟老大折腾,对一些事,他一点也不知道。但他却隐隐觉得,父皇一定知道。 乾元殿。 明启帝倒在榻上,福顺递了热帕子过去,给他敷在额头上。这是缓解头疼用的。 福顺低声道,“看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孩子他其实是……” 明启帝冷笑一声,“难道只有他会留后手吗。朕也会!” “朕死了一个儿子,朕爱的女人不得不关在冷宫里才能保住性命。朕的爱子不得不放逐才能长大。朕掌珠不得不流落在外才能躲过厄运。” “他挖朕的心挖朕的肝,让朕时时刻刻都在煎熬!那就看看,等知道真相那天,谁更疼!” 福顺点点头,“遗诏的事……” “遗诏的事!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有数不完的遗诏!那就是个屁!”明启帝忍不住爆粗口。“他敢豁出去!但朕不敢!朕要护着的人太多了!朕损伤不起任何一个。这才是他肆无忌惮的原因。” “不过没关系!孩子们都大了!也都有出息了。等他们都能自保的时候,朕的顾虑就更少了。”明启帝把额上的毛巾取下来,递给福顺,“不过,那些都是小道,阴谋诡计永远也统治不了江山。他也只能躲在暗处,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他残暴的性子,只怕也很憋屈。” 福顺点点头,“还是得让四殿下早点回来!” “这个你多虑了。老四又不傻,他知道该怎么做。” 辅国公府。 沈怀忠看着闭目养神的祖父,又看看端坐如松的弟弟。他有些挠头!这样的对峙,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太子真是假的!那沈家这些年还真是做了无用功了。 沈中玑一个人打棋谱,看着棋盘,他叹了口气,“瑾瑜啊!是不是又惹你祖父生气了。” 沈怀孝摇摇头,“没有!是宫里的事,祖父正烦恼呢。” 辅国公唰一下睁开眼睛,“宫里的事我倒是想管,也有心管,可我没那份本事。” 沈怀孝心里呵呵一下,这是在映射自己不搭救沈怀玉的事啊!他嘴角一翘,无所谓的道,“孙儿有那份本事,就是没有那份心。”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为了什么!”辅国公双眼如电,盯着沈怀孝。 “您是真糊涂啊!还是装傻啊!”沈怀孝瞬间炸毛,“您老人家没听见吗,杀我老婆孩子的杀手是谁派的!是她沈怀玉!凭什么要我伸手救她!犯贱啊!救她干什么,再杀我的老婆孩子。” “不是没杀成吗!”辅国公立即道。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说的真是有失水准啊。 果然,就听沈怀孝冷笑一声,“合着没杀成就不算数啊!只有我老婆孩子坟头长草了,你们才能看进眼睛里是吧。” “怎么跟你祖父说话呢。”沈中玑面色一变,赶紧拦住,“你祖父不是那个意思。坐下慢慢说。” 沈怀孝心里犯冷,起身就往外走。 沈大和沈三等在院子里,“主子,能走了吗。” “马上就走!谁也不要惊动。房里的东西,一件也不许动。咱们怎么回来的,还怎么走。” 沈怀孝换了衣服,三人牵了马,从侧门而出,一路往西而去。 出了西门,沈怀玉在十里亭碰到了一个黑衣人。这个黑衣人他有印象,今天在乾元殿就见过。 “这是陛下让交给你的。”黑衣人说完,就转身离开。 沈怀孝将匣子收进怀里,这应该就是皇上给安郡王的密旨。他回头看了一眼京城,翻身上马,京城与他而言,再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有她们母子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 第75章 诉说(五更) 第七十五章诉说 京城的风,吹不到凉州。 花房里种的青菜,已经有孩子的指头长了,嫩嫩的,绿中微微泛着点黄。这是光照不充足的原因。 沈菲琪拿着小水壶,慢慢的浇水。爹爹已经走了好些天了。腊八也已经过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赶回来。 她的心思飞到了前世。那个辅国公府,煊赫热闹! 曾祖父,她很少见到。祖父倒是很慈和,也很喜欢她!有什么好东西,总是记得给她一份。而且肯定是比慧姐儿的多,比她的好。祖母很漂亮,漂亮的不像是祖母!谁家的祖母也不会漂亮成那个样子。她是除了姓高的那个女人之外,最不喜欢她的人。可她偏偏是父亲的母亲。 上辈子,娘不在了!弟弟不在了!舅舅……舅舅……她捂着头,舅舅最后怎么了!对了!上辈子不知道安郡王就是她的亲舅舅。她还奇怪为什么好好的选她做安郡王世子的世子妃。 如今才知道,舅舅是想补偿她!想把她接到身边照顾。那时候,舅舅好像是拄着拐杖的! 是的!舅舅是拄着拐杖的!他的腿受伤了!他脸上有一道疤。 水壶落在了地上!她想起来了!舅舅的腿废了! 沈菲琪面色一下惨白,就是再傻她也知道,舅舅是依仗,不能出事。她从花房冲了出去。 “娘!”沈菲琪冲到苏清河身边,“娘!我有话说。” 苏清河朝丫头和嬷嬷摆摆手,把人都打发出去,才抱了她去暖阁里。暖隔里,沈飞麟坐在炕上看书,见到沈菲琪,还不免有些诧异,“你不是在倒腾你的菜么。” “要你管!”沈菲琪白了沈飞麟一眼,“我和娘有话要说。” 沈飞麟拿着书就下炕,“我在外屋给你把风。”顺便偷听。 沈菲琪给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苏清河只觉得这孩子还是心眼不够。 等沈飞麟出去了,沈菲琪才道,“娘,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跟真的一样。” 苏清河真想揉揉闺女的脑袋,老用一个别人替你想出来的借口真的好吗。她配合的道,“琪儿的梦一向很灵验。娘信!” 沈菲琪咬着嘴唇,好半晌才道,“梦里的娘和弟弟都死了。我和爹爹来到了西北。就在一个院子里,每天吃饭,睡觉。我觉得那时候,我像是个傻子,连话也不说。爹爹每天都会陪着我,就是再忙,也会回来给我喂饭。别人都偷偷说我是傻子,只有爹爹不信,他每天晚上还教我认字,给我念书。然后给我洗脚,伺候我睡下。” “有一天晚上,爹爹没回来,嬷嬷说抱着我去找,去了一个地方,门口挂着‘海鲜干货’的牌子。那时候,我心里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其实不傻,爹爹教的,我都认识。” “那嬷嬷把我塞在了货架子后面,没多久,我就看见爹爹带了个人进来,说是叫他廖掌柜。还说死了那么多人是他的手笔。然后我看见爹爹杀了他!” “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醒来的时候,又在那个院子里。只是,再也没见过那个嬷嬷了。” 苏清河知道,那个嬷嬷肯定是个钉子,把孩子带去,就是为了吓住孩子!不想叫这孩子清醒。后来,被沈怀孝发现了,所以,应该是被沈怀孝杀了。 “不久,我就又有了两个丫头,叫做采桑,采芹。她们俩比嬷嬷好!” “也许是爹爹每天叫我读书习字的功劳,我的脑子也慢慢清楚了起来。爹爹很高兴!要什么,就给我买什么。在凉州,府里就我和爹爹。过得很自在,很快乐。” “那时候,我只有一个玩的地方,就是隔壁的安郡王府。” “郡王府里,不仅有安郡王,还有安郡王妃。还有两个小王爷。” 苏清河皱皱眉,那就证明,哥哥并没有在明年春天回到京城。不仅如此,连王妃也被送到了凉州。 “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是舅舅。舅舅脸上有大胡子,眉角有个很深的疤痕。而且……舅舅拄着拐杖。” 苏清河手里的茶杯瞬间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微微一笑,“娘手滑了!你说吧。娘听着呢。” “等到我十二岁的那年,我们回了京城。舅舅他们住回京城的安郡王府,就不能再常见面了。” “辅国公府很大!大的我好像从来没有看全过。” “祖母很漂亮,但是不喜欢我。每天去请安,要被罚站。但是她很喜欢慧姐儿。慧姐儿是高氏那个女人的女儿。说是我的姐姐。他们都说,高氏是爹爹的夫人,但爹爹说,我才是她的嫡女!那个女人什么也不是。” “有一天,祖母让人叫我过去,让我给爹爹送汤。跟我说,要是爹爹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会更高兴。然后,我就带着汤去给爹爹了。爹爹果然很高兴,全都喝了。” “我出了院子,看见姓高的的那个女人朝爹爹的书房来。我就躲了起来,想听听是不是她又说我的坏话。” “我看见……看见……那个女人脱爹爹的衣服,然后自己也脱衣服。爹爹好似有知觉一般,但又像是没有力气。我看见爹爹抬起胳膊,将自己的胳膊上的肉咬下来了一大片,血留了好多。” “我吓得不敢出声。我看过太多的血,已经不会惊叫了。但是那个女人吓坏了。大叫了一声,把人都引了进去。” “我也被人发现了!那个女人一巴掌打在我脸上,耳朵流血了。” 苏清河双手攥紧,疼的不能呼吸。 “之后,我左边的耳朵,就听不见了。爹爹醒来后,将那个女人的左边胳膊废了,慧姐儿的一根手指也被削掉了。” “这些事,当时我是不知道的。爹爹不让人告诉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爹爹只疼我一个人,根本不疼慧姐儿。” “又过了一年,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儿子,他们说是弟弟。当时我伤心坏了。爹爹说那是野种,不是弟弟!” “我不信,爹爹就告诉我,她最疼我!然后不久,那男孩就死了。我记忆里,对那件事并没放在心上,因为爹爹恰好那时候受伤了。” “等伤好了,爹爹陪我回了一趟辽东。回了咱们家的小院。” “我记得,半夜我醒来,爹爹站在院子里,一个人喝酒,说什么仇报了。” 沈菲琪哭的不能自已,“娘!梦里,我很傻!记住的全都是不重要的事。我说的这些,早就被遗忘在角落里了。要不是现在重新想了一遍,我都不知道爹爹过得有多苦。” “后来,安郡王要给世子娶妻,看中了我。但是,我感觉王妃不喜欢我。” 苏清河点点头,要是自己儿子找这么一个傻白的姑娘,她也高兴不起来。当做亲戚照顾可以,当做媳妇,确实很难让人满意。这点理智她还有,不会因此迁怒安郡王妃。 “后来,爹爹出征了。将我放在安郡王府。王妃带我进了一次宫,拜见了一个瞎眼的婆婆。” 这个瞎眼婆婆,应该就是母妃贤妃了。 “我还看见了皇上,可瘦了!看见我,还哭了。我一个人坐在外屋,大人在里面说话,恍惚听着,说什么,是不合适……皇太孙的正妃……什么的。” 皇太孙!这就是说,皇上对安郡王和她,有很深的执念。儿子不行,宁愿传给孙子! 而且,能封皇太孙,证明已经没有什么阻力了。那么其他的皇子,也应该是被干掉了。 这让她稍稍松一口气。 沈菲琪眼里闪过一丝痛色,“有一天,慧姐儿让人给我递了一封信,说是爹爹捎信回来了。我很生气,爹爹捎信,怎么不捎给我呢,偏偏给她。明知道爹爹不让我出郡王府,我还是跑了出去。” “高氏那个女人已经不行了,不停地咳血,慧姐儿说我是扫把星。她让人抓住我,用簪子划伤了我的脸。” “之后,我就一直躺在床上。我不知道是谁救我出去的。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下过床,爹爹也没有回来。一直是在安郡王府……直到咽气。” 苏清河知道,没有回来,就意味着再也回不来。而这孩子没有了父亲护着,早点走,未尝不是福气。说到底,她是被自己作死的! 她小时候受过刺激,半大的孩子了,还跟个失了魂的傻子差不多。后来正常了,沈怀孝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管教。只觉得孩子正常了,就是侥幸。还奢求什么呢。所以,活的单纯。一点不好的事情都不敢告诉她!就怕她再受刺激。 沈怀孝作为一个父亲,真的是尽心了!在最后,也安排了退路。只要在安郡王府好好的待着,亦能平安康泰。可她自己偏偏作死!谁又能奈何呢。 高氏年纪轻轻的吐血,肯定是中了暗着了。那慧姐再是国公府的小姐,也已经是个残废了。端看最后的暴力发泄,就知道过得并不顺心。 苏清河发愁的是,这样一个闺女,她该怎么教。 第76章 回家(一更) 第七十六章回家 苏清河看着闺女伤心的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半晌,她才想起她所陈述的那些事的违和感,不由问道,“琪儿,娘听着你的话,总是断断续续,有些事情,跳的很远,中间有很多断层。这是为什么” 沈菲琪有些疑惑,看了苏清河一眼,“是跳着说吗!没有啊!” 不对! “你再想想。”苏清河的眼里闪过一丝忧虑的神色。 沈菲琪捂住头,一脸的痛苦之色。苏清河赶紧制止,“那就别想了。” 她觉得,这孩子很可能因为幼年见了自己母亲和弟弟的惨死,受了刺激。记忆出现了障碍。很明显的选择性记忆。 凡是她经历过的可怕的,不想记住的事,她会选择性的忘记。除非某件事对她有特殊意义,她才会记忆深刻。比如,她从不曾忘记母亲和弟弟的死。她潜意识里知道,这对她很重要。虽然惨烈可怕,但痛苦比起恐惧,要来的更多。比如,她自己生命里的最后时光,她是因何而死,这些,对于她是有某种特殊意义的,所以,她不曾忘记。 而其中凡是让她感觉不好的,她都选择性的忘记了。除非刺激自己去回想,要不然,她就当自己没经历过。 苏清河觉得,上辈子沈怀孝一定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把她放在玻璃器皿里,小心的看护。甚至,最后,把孩子托付给安郡王,而没有给她选择一门婚事。因为,这孩子应付不来。 这让苏清河心疼的同时有些担忧。 怪不得觉得这孩子总是傻乐,她还说着孩子心大。其实不是,她应该是淡化了脑子里可怕的,不好的记忆。 门外的沈飞麟也皱了眉头,他刚才也是有些不解的,比如,她说道她收到一封信,那么,这封信是谁送来的。能在安郡王府送到她跟前,肯定是她的心腹。最后出了那样的事,已经能看出这个送信的人肯定是别人的钉子。但她却一语带过,仿佛送信那人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白板脸。 这就不对了! 苏清河没有隐瞒孩子,她道,“人自身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比如,我的手指伸向你的眼睛,你本能的就去闭眼躲避。人马上要摔倒时,人的本能就是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东西。这个,就是本能的自我保护。你的记忆也是如此,就跟一个筛子一样。你不想记住的,可能对于你的情感,有伤害的,它帮你筛掉。留下的都是对你的情绪没有影响的。” “可是,我记得我是怎么死的!记得娘和弟弟是怎么死的,”沈菲琪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问题。 “因为这对于你来说太重要了!你潜意识里知道,你得记住它。”苏清河指了指孩子的脑袋。 “所以,我就觉得我记得的全是些没意义的事。不想,根本记不起来发生过什么。”沈菲琪难以置信。她总算明白他爹爹为什么每次看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爹爹也一定知道她不正常。 “娘现在担心,如今的你还跟梦里一样。见了可怕的事情,就选择逃避。觉得忘记了就好。”苏清河看着沈菲琪,郑重的道。 沈菲琪脸色一白,“不会的!不会的!我有娘有弟弟,不一样了。” “对!就是这样!你要告诉自己,这跟梦里已经不一样了。有爹,有娘,有弟弟。都会护着你,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伤害你。”苏清河低声道,“你爹爹快回来了,他的信先来一步,他说,那个姓高的女人已经死了,那个慧姐儿也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连对你不好的祖母,都不是你爹爹的亲生母亲。所以,真的不一样了。” “死了吗!就这么死了!”沈菲琪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清河。 苏清河认真的点点头,“你看,不一样了。” 沈菲琪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死了好!死了好!” 苏清河从沈菲琪之前的陈述中,没听到多少她和高玲珑的冲突,只有耳朵被打的失聪一事。但看她的样子,明显潜意识里留着这种恨,而且恨的刻骨铭心。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显然,她忘记了许多事。但感觉却在! “好了!不说了!”苏清河将闺女抱在怀里,摇着她,“不说了!那就是一个梦,琪儿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醒了,就好了!” “那就是个梦……”沈菲琪眯着眼睛,喃喃的道。 “对,就是个梦!一个可怕的梦而已。”苏清河的声音轻柔。 她哼起了童谣,不一会,闺女就睡着了。 沈飞麟这才进了屋子,有些忧虑的看向睡着的沈菲琪,“娘,她这样要紧吗。” 苏清河摇摇头,“也没什么要紧不要紧的。慢慢来吧。” “以后,多让她认识点人,慢慢的就好了。”沈飞麟建议道。 “回京以后再说吧!到时候,想不认识人,都不行啊。”苏清河低声道。 “娘!爹爹不是嫡子啊!”沈飞麟试探了一句。 “嗯!姨娘生的。”苏清河点点头。 这才对嘛!没有哪家是为了嫡长子来压制嫡次子的。要是庶子,就解释的通了。 苏清河知道他要打听什么,就道,“等你爹回来,听你爹说吧。”说完,又瞪了沈飞麟一眼,“还有你,别整天让人盯着你爹。将军府是你爹的地方,你想干什么,光明正大的去就是了。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即便将军府有别人的钉子,那也只是递消息的!还能刺杀不成。真把你爹当傻子了,一亩三分地都料理不干净。” 沈飞麟一愣,对啊!他怎么忘了!他这辈子的老子又不是皇帝,没什么犯忌讳的!而他是他爹目前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是嫡长子。身份不要太便利。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惯性啊惯性! 上辈子作为皇子,可不都是偷偷打听皇上的事吗。 哎呦!才说沈菲琪有问题,其实在娘的心里,只怕他也是一个蠢蛋。 她一定在默默的看着他犯蠢,如今实在是蠢出了花,才出言提醒的。 沈飞麟看着苏清河的眼神有股子幽怨,苏清河给了她一个就不惯着你的眼神,“睡午觉去!”不由分说,将他塞到被子里。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沈飞麟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然后默默的踹下又把腿搭在他身上的沈菲琪,不一会也睡着了。 苏清河看着两个孩子,不由的叹道,“都是冤家!” …… 天黑前,沈怀孝赶到了凉州城外。看着以前司空见惯的城门,竟然瞬间觉得亲切起来。 “总算回来了!”沈怀孝有些感慨。 “到家,还能赶上晚饭。”沈三摸摸肚子,“以前不觉得,连吃了这些日子干粮,还真是觉得在家好啊。” 沈怀孝一乐,“那就快点。看看晚上家里吃什么。” 南苑。 “吃什么,反正不给你们吃肉了。”苏清河摇摇头,“晚上不好消化。” “那明天酱猪蹄吃。”沈菲琪喜欢啃这个。但自从有了宫里的嬷嬷,这些东西,差不多都被禁止了。一是宫里觉得这样的东西脏,二是,一个姑娘家抱着蹄尖啃,十分的不雅。沈菲琪说完,还小心的瞄了一眼在旁边伺候的万嬷嬷。 万嬷嬷笑眯眯的福身道,“要不然,明天让厨房炖猪蹄给姐儿吃。对皮肤好。” 沈菲琪皱眉,炖的能和酱的比吗。炖的汤汤水水的,只给喝汤。哪有抱着啃来的自在。 苏清河还没有说话,就听外面有脚步声,紧跟着沈怀孝的话就传了进来,“爹爹的闺女想吃什么啊!” “爹爹!”沈菲琪瞬间就从凳子上跳下去,直往外冲。 万嬷嬷看的直皱眉。 就见沈怀孝掀帘子进来,“爹爹身上脏,也冰的很。可不能抱你。” 沈飞麟上前,拱手行礼,叫了一声‘爹’。 沈怀孝扒拉了几下儿子的脑袋,才冲苏清河道,“他娘!我回来了。” 苏清河一直看着他,见他满脸都是笑意,也不由的翘了嘴角,“回来了!”她迎上去,“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 “要过年了嘛!不回家怎么行。”沈怀孝笑道。 “先去洗洗!”苏清河推他,“换身衣裳好吃饭。” 沈怀孝见苏清河一身家常的装扮,豆青的小袄,深紫的长裙,头上只有一只珍珠簪。笑盈盈的,眼里满是欢喜,心头不由一热,“去温泉院子洗吧。” “也成!正好泡一泡,去去寒气。”苏清河赶紧让人准备洗漱的东西。 沈怀孝拉了拉她的衣角,使了个眼色。 苏清河悄悄的把他的手扒开,脸上不动声色,“你先泡着,我去找点冻疮药。估计脚上有冻疮了。马上给你送来。” 沈怀孝这才一本正经的揉揉两个孩子的头,转身出去了。 沈飞麟暗地里撇了撇嘴,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家老爹闹的什么鬼。 苏清河一进温泉木屋,就被沈怀孝一把抱住,“药呢!” “促狭鬼!”苏清河由着他,“那么些人,你也不怕露馅,丢死人了!” “小别胜新婚,人之常情。”沈怀孝兀自揉搓,“那两个小鬼头晚上肯定赖着不走,我不得想别的办法啊!” 这理直气壮的! 第77章 孝子(二更) 第七十七章孝子 沈怀孝的归来,让两个孩子很兴奋。虽然沈飞麟看着淡淡的,但眼里的笑意还是泄露了真实心思。 因为沈怀孝疲累,饭桌干脆摆在炕上。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 沈怀孝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碗面片,问道,“怎么还不一样。” “一路上没正经吃饭,胃得好好养养。本来想给你喝粥的,想想又觉得不顶饿。那面片是鲫鱼汤汇的,煮的软烂,又养人,又解饿,热乎乎的。多好。各色火腿,菌类放了不少,鲜着呢。”苏清河又推了两样小菜过去,“快吃吧!” 沈怀孝心里觉得舒坦,这是对他用了心了。 苏清河从闺女的话里,知道了这个男人上辈子做过的努力,尽管不是为她,她也觉得难得。一个人带着个不太正常的闺女,活在波云诡谲的风浪里。做到那一步,已经不容易了。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 沈菲琪看着沈怀孝的碗,直吸溜口水。真跟个孩子似得,觉得别人碗里的饭香。 沈怀孝哪里看的下这个,对边上的丫头道,“给姐儿也盛一碗。” 那丫头是刚分到身边的葡萄,她看了苏清河一眼,苏清河摇摇头,她也就不敢动。 苏清河给沈怀孝夹菜,“有嬷嬷呢,孩子晚上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嬷嬷们比咱们有经验。她晌午吃了半盘子烤羊肉,再吃这些,该不消化了。牛奶粥挺好的,就喝那个。” 沈怀孝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闺女可怜兮兮的眼神,不由的对这边上的万嬷嬷道,“要不然,给孩子尝尝味。” 万嬷嬷有些无奈,这闺女马上就四岁了,还能看着人家的碗吸溜口水。规矩都成这样了,爹娘还舍不得让管教。 沈菲琪配合着点头,“我就是尝尝。就一点就好!”然后特别有理的对万嬷嬷道,“我就在家里这样,在外面肯定不丢嬷嬷的人。” 万嬷嬷都要绝倒了!合着你还知道你这样子挺丢人的,“那就舀点尝尝。” 总算开恩了! 沈菲琪立马喜笑颜开。苏清河暗暗焦虑,这个样子,应该就是上辈子这孩子的常态。 葡萄给沈菲琪递了个小碗过去,想了想,还是也给沈飞麟舀了一份。 两孩子看着碗,呵呵……这是什么鬼。 沈菲琪:“……”说好的尝尝,就真的是尝尝。有两口没! 沈飞麟:“……”打发叫花子呐。 两人看着葡萄,葡萄一脸无辜的回应。 然后沈飞麟特别有姐弟爱的把自己那份推给了沈菲琪。 沈菲琪面色一窘,她能说一点都不感谢你的这份心吗。然后默默的把两个碗底的汤喝了。 沈怀孝都不忍心看。好半天才以商量的口吻跟苏清河道,“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子还小,慢慢来。对吧。” 苏清河点点头,“你放心,嬷嬷们有数。”可不能让他无条件的惯下去。 吃完饭,沈怀孝起身,“我去一趟安郡王府,你要不要一起去。”密旨还没有交付,京城里的事还得细细的告诉安郡王一声。这都是不能耽搁的。 苏清河摇头,“我就不去了,回来你再告诉我是一样的。”他公事上的事,她尽量不掺和。 沈怀孝点点头,也没有强求。叮嘱两个孩子,“都早点睡。” 苏清河给他把大氅系上,送他出门,“等你回来。” 沈怀孝廊下只有丫头婆子,就抱了抱她,“等我回来。”他觉得,出了一趟门,苏清河对他的态度又亲近了许多,像是壁垒,慢慢的松动了。 安郡王府。 “主子,沈将军来了!”白远疾步进来回禀。 安郡王一直在等他,马上就吩咐,“快请。” 沈怀孝进来,行了礼,从怀里拿出匣子,“殿下,这是皇上让在下转交的。” 安郡王一愣,这样的匣子,不惧水火,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而钥匙,他自然是有的,不过还是第一次用。他站起身来,疾步去了里间,吩咐白远,“你招待瑾瑜。” 安郡王去了里间,从胸前摸出玉佩来。玉佩的是中空的,他打开机关,这才取出钥匙。他看了密旨,把圣旨收了起来。再去拆开信件,将信看完,马上就烧了。这才转身出去。 前后也就一盏茶功夫,沈怀孝还有些诧异安郡王的速度。 “密旨的内容,你知道吗。”安郡王仿佛无意的问了一句。 “皇上漏过口风,说是准王爷便宜行事。”沈怀孝点头道。他说的是事实。 安郡王点点头。事实上那匣子里,除了密旨,还交代了一处皇上早就着人秘密建好的粮仓。存着够凉州吃用三年的粮草。这件事极其机密,不能轻易露出一点消息。而且,这处粮仓,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父皇是怕他撑不住,给他交了个底。他这才知道做一个皇帝有多不容易。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凉州已经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了,可皇上的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到的。很显然,他的部将里有皇上的人。而且不是一二个。他暗暗侥幸,这幸亏是自己的父皇,要是别人,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沈怀孝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他转移话题,“给我说说京城的事。” 沈怀孝这才将自己在京城所发生的事,详细的说给安郡王听。有什么说什么,半点没有包含自己的个人见解。 安郡王听得很认真,有时候还不时的询问一些细节。在听到他给太子辩白了几句时,很平静的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沈怀孝道,“太子,现在还不能倒。” 安郡王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那你觉得,本王应该怎么做呢。” 沈怀孝斟酌道,“证明自己的能力,然后回京,做一个孝子。” 安郡王有些诧异的挑挑眉,反复咀嚼着沈怀孝所说的孝子。 做个孝子!难道那顶皇冠就会到自己头上了。 除非,父皇属意的本就是他! 这个念头一出,他的心就狂跳了起来。会是这样吗!他抬头,就见屋里只剩下自己,显然,那两人没打搅自己的思考,都退了出去。 “白远!拿点吃的,饿了。”安郡王急着等沈怀孝,晚饭也没吃。 白远早就准备好了,提着食盒进来,“姑奶奶花房里的荠菜长出来了,晌午包了荠菜饺子送来,您不在府里。晚上才让厨房煮了。” 安郡王笑道,“瑾瑜回去了。” 白远点点头,“说姑奶奶和孩子在家等着呢。” “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也就那点出息。”安郡王夹了一个饺子,蘸着醋汁,咬了一口,“嗯!香!肯定是琪儿那丫头种的菜,明儿打发人把那个玉马摆件送过去给她玩。” “得咧!一把野菜换了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划算!”白远跟着笑。 南苑。 沈菲琪和沈飞麟脱了衣裳,在被子里玩。你踹我一脚,我蹬你一下。也许是两人只有彼此作伴的关系,姐弟两只要在一块,就都幼稚了起来。 “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沈菲琪把自己的脚伸到沈飞麟的被窝里扑腾。 苏清河把两人分开,“被窝里那点热气全被你们折腾没了。”她把两个孩子的被窝压好,“应该快回来了。你们睡吧!你爹又跑不了,明日一睁眼就看见了。” 沈飞麟低声道,“再等等!”爹肯定要告诉娘京城里的事,他也想听听。 “那就背汤头歌。”苏清河已经开始在教孩子学医了。多一门技艺,就多一门保命的手段。 沈菲琪在这方面的悟性,似乎比沈飞麟更好一些。她的心性单纯,更容易投入进去。 汤头歌是清朝汪昂所撰。在这个唐朝就分叉的时空肯定是没有的。幸好金针梅郎的名头十分好用,对于一个神医,编纂出来这个东西,没人会怀疑。况且,他消失在人们视线里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能做很多的事情。 汤头歌里选录中医常用方剂300余方,分为补益、发表、攻里、涌吐等20类。以七言歌诀的形式加以归纳和概括。 对于初学者来说,汤头歌更便于学习和理解。 沈怀孝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里面传来稚嫩的声音。 “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项痛,喘而无汗服之宜。” “三拗汤用麻杏草,宣肺平喘效不低。” “华盖麻杏紫苏子,茯苓陈草桑白皮;风寒束肺痰不爽,急宜煎服莫迟疑。” “大青龙用桂麻黄,杏草石膏姜枣藏;太阳无汗兼烦躁,解表清热此为良。” …… “桑菊饮中桔杏翘,芦根甘草薄荷饶;清疏肺卫轻宣剂,风温咳嗽服之消。” “银翘散主上焦疴,竹叶荆蒡豉薄荷;甘桔芦根凉解法,发热咽痛服之瘥。” “鞠通更有银翘汤,竹草麦冬生地黄;阳明温病寒下后,脉浮无汗服之康。” …… 沈怀孝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奇妙无比。 “背的是药方!”他进门后,出声道。 背书声嘎然而止,暖阁里传来两声‘爹爹’。 苏清河披着袄迎了出来,“回来了。” 沈怀孝赶紧给她把衣裳紧了紧,“这俩还没睡呢。” 说着,携了苏清河的手进了暖阁…… 第78章 制衡(三更) 第七十八章制衡 沈怀孝跟苏清河说话,可就没有什么顾忌,“……我总觉得皇上对于有人冒出来说太子是假的一点也不惊奇。好似早有准备,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苏清河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在她的预料之外。 沈怀孝翻了个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而且,咱们这边刚把视线对准天龙寺,那边就把天龙寺给抛出来了。可见,天龙寺一定是有秘密的,但秘密离真相很远。” 苏清河‘嗯’了一声,才道,“有些事情,咱们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是什么事,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的。但是,我们可以从能查的那一部分查起。” “比如呢。”沈怀孝问了一声。 苏清河还没有说话,沈飞麟就接了一句,“辅国公府。” 沈怀孝一愣,扭过身,一把把儿子拽到他被窝里来,“儿子,你说什么。” 沈飞麟什么时候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过,就要挣扎,但哪里是沈怀孝的对手,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接话太快,这会子只能含糊的道,“就是说辅国公府。” “辅国公府怎么了,查什么。”沈怀孝觉得很惊奇,试探着问道。 “辅国公府很奇怪!皇上对辅国公府的态度也很奇怪。”沈飞麟垂下眼睑,说了一句。然后又道,“就跟娘和院里的兰嬷嬷一样!娘给她一个管事做,算是重用了。可是却从来不让她近身,别说近身了,就是进屋也不行。兰嬷嬷看着规矩的很,是个好人,可是她看着我们的时候,跟万嬷嬷,赖嬷嬷,汪嬷嬷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远远的看见她,我身上的汗毛就竖起” 沈怀孝愣了愣,喃喃的道,“好儿子!你说的对!” 江氏有问题!祖父知道,父亲肯定也知道。那么,江氏干的事情,他们能不知道吗。不说知道个十成,五成总是有的。 辅国公府已经富贵已极,有必要冒险吗。没有!那么,为什么还要接纳江氏,给与一定的方便呢。 辅国公府本就是同谋呢,还是被人胁迫!人家手里有辅国公府什么要命的把柄。 而皇上对辅国公府,怕是真如同苏清河对待兰嬷嬷。看着器重,其实比谁都防备。辅国公府说是在军中有多大的势力,可这些人的升降,说到底还要经过皇上。这不仅把底牌亮给皇上,给糟糕的是,在皇上手里过了一遍,谁知道这些人还忠于谁。 这些年,估计皇上已经把辅国公府的势力摸查的差不多了,辅国公府的煊赫,都是表面上的,其实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了。否则,皇上不会看着江氏在辅国公府折腾的。 那么,良国公府呢。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皇上还留着辅国公府干什么。”沈怀孝不由问道。 沈飞麟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能为了什么。辅国公府的先祖曾辅佐高祖继位,当时的高祖可是什么都没有,只凭着沈家和高家争得了龙椅。不付出点报酬怎么可能。所以,这两个国公府手里,应该是得到了皇家的某种许诺才对!要不然,不会这样绵延数百年。这样的例子,在皇家见的多了。上辈子作为皇子,所接受的教育是不一样的。那个父皇虽渣,但是作为帝王,他说过的一句话,叫他记忆深刻。他说,别以为坐在龙椅上就真的是坐拥天下。皇权,其实就是皇上和大臣们之间的合作,摩擦,博弈,妥协。 此时想来,觉得这话真是太对了。 辅国公府和皇上,就是在博弈。辅国公府如此,那么其他人呢。 苏清河从里面听出了一个帝王的艰难!她不由的想起一个人,那就是朱元璋。朱元璋在感觉到皇权受到相权制衡的时候,废除掉了承袭了千年的丞相制度。使皇权达到了高度的集中。 皇权与相权本就是相互制衡的。它存在千余年,自然有他的合理性。没有相权,就打破了平衡。皇权失去了制衡之后的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皇权与相权犹如一条绳子的两端,相互拔河,互相掣肘。但若是失去了一端,另一端必然摔倒。 就比如朱元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削去相权,明朝却出现了诸如严嵩,严世蕃,徐阶,高拱,张居正,胡宗宪,等等众多的权臣,可以说是历代王朝之最。到了后期更是宦官弄权,王朝走向覆灭。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子孙,并不都如他一般强大,能够压制朝臣,将全力集中在手里。 历史的规律是相通的!皇上是至高无上,但想做到生杀予夺,说一不二。何其艰难!真要天下事靠一人来断,这绝不是天下人之幸。 苏清河觉得自己发散的有点远。回到辅国公府的问题上,就比较好理解!铁帽子爵位,不是随便想动就能动的!它实质上就是一个利益团体!如果不将这个团体瓦解,而是贸然动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别动我的奶酪!苏清河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皇上要动别人的奶酪,就得防着别人反扑啊!何况,他动的不是一个人的!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引得沈怀孝问道,“怎么了。” “皇上也是身不由己吧!他不动,别人得把他吃了!不光把他吃了,就是他的老婆孩子,也得被人清理干净。这就是斩草除根。为了大家都活下去,他就得出来拼杀,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傀儡皇帝,走到今天,也不容易。”苏清河低声道。 沈怀孝嗯了一声,道,“辅国公府怕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只是丢了实权罢了!”苏清河不以为意,“有个爵位,富贵不少,还想干什么。”显然,她已经意识到皇上不动声色的二十年都在干什么。 只要没有军权,多少计谋都只能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这样也好!”沈怀孝道,“没有权利,就惹不出大祸。至于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我也没兴趣知道。” “但有一件事,还得你办。”苏清河低声将廖平给蓄水池下药的事说了。 沈怀孝冷笑一声,“江氏不是我的亲娘!我也不用做面子,该清理了。放心,我来办。不会让人察觉到。” “那廖平不好审!我怕打草惊蛇。”苏清河又道。 “东河胡同第三家,有个韩寡妇带着一个两岁的孩子。那孩子是廖平的儿子!偷偷养着的。”沈飞麟又从天外飞来一句。 “你又让马文满大街去打听什么了。”苏清河都炸了! “好小子!廖平的老窝都被你摸到了。干的好!”沈怀孝按下苏清河,不仅没说他,还夸了一通。 沈飞麟实相的闭嘴。 “那你看着办吧!”苏清河闭上眼睛,“这个人也是胆大,干这个事,还把老婆孩子放在身边。” “店里的库房就在东河胡同的前面。他常住在库房那边,就跟后墙后面的小寡妇好上了。这事我早就知道。一直也没言语。没想到他倒是条大鱼。”沈怀孝解释道。 “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毕竟没从正院进过那女人的家,对吧!”苏清河耻笑。 “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能有亲近的人的。要不然犯忌讳。不用咱们动手,他的主子就先要了他们一家的性命。”沈怀孝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屋里想起轻微的鼾声,不用问也知道是沈菲琪,正睡的像小猪罗一样。对这些话题全然不感兴趣。这让苏清河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 出身跟皇家扯上了关系,要是不出意外,她将来的婆家必然也十分显赫。这样的性子,将来可怎么办。找个什么样的女婿能包容她,护着她啊! 带着这样的思绪,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不是梦见闺女给婆家欺负了,就是梦见女婿长的丑。 一睁开眼,就看见笑的一脸灿烂的沈菲琪,一肚子的培养女儿的计划瞬间烟消云散了。罢了!只要她高兴就好。 “娘,今年炸面果子不。”沈菲琪凑过来问道。 “想吃就让厨房做呗。天天吃都成,又不费事。”苏清河不能理解她天天有好吃的,还天天盼着过年的心情。 “今年没有包饽饽呢。”沈菲琪眼巴巴的看着苏清河。 苏清河点了点闺女的鼻子,“嬷嬷又不让吃这些对吧!你带着你的秋梨和冬枣,去厨房找哑婆,她给你做。” 沈菲琪这才兴高采烈的出去了。不管什么时候,提到过年,最高兴的就属孩子。 苏清河看了眼儿子,“麟儿想吃什么” 沈飞麟看了苏清河一眼,“炸麻雀!” 呃!这肯定又是被嬷嬷拒绝的吃食。看来两孩子被她给带歪了。 不过想到那个味道,还是道,“带着马文和你的伴读,自己逮。逮到了,让厨房做给你吃。记得打赏那些小子。这大冷天的折腾。” 沈飞麟露出一嘴小米牙,笑给她看! 这小子! 用过早饭,正要看看各家送来的年礼单子,白远来请,说是安郡王让她过去一趟。 点名要见她,而且只见她。肯定是有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第79章 白家(四更) 第七十九章白家 “过来坐!”安郡王朝苏清河招了招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两个孩子都安置好了。” 苏清河坐过去,“琪儿钻到厨房,缠着厨子做吃的去了。麟儿带了一群小子,逮麻雀去了。都在园子里,有人看着呢。” 安郡王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京城里的事情,听瑾瑜说了吧。” 苏清河点点头,“真是没有想到啊!这一下,对太子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 安郡王很是认同,“今儿一大早舅舅过来,说了一件事,让我觉得挺奇怪的,找你过来参详参详。” 舅舅自然指的是白坤了。 “什么事。”苏清河深居简出,跟白家并没有多少来往。 “舅舅是举家过来的。舅妈,还有表弟,表妹都在这边。但京城里,文远侯还活着!”安郡王道。 苏清河点点头,这个文远侯就应该是那个不靠谱的外公白广安,按年级算,如今也已经到花甲之年了。 “有长辈在,更是亲生父亲。所以,不管以前怎样,舅舅还是年年季季给的年节礼都不差。前人做事,总得迷了后人的眼。心里再多的怨恨,也不能让人说嘴。”安郡王抿了一口茶。 苏清河静静的听着,在心里扒拉着白家的人员关系网。 “所以,虽然有些年没回去了。但舅舅对白家的事情,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尤其像舅妈那样,没什么事,就爱盯着内宅,相互攀比的女人,知道的可能更细节一些。” 苏清河慢慢的听出来了,这是从内宅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文远侯的妾室雪姨娘过世了,就在前几天。”安郡王说完,就顿了一下。 苏清河在脑子里翻了翻,“雪姨娘,不就是先皇后白氏的生母。” 安郡王点点头,对苏清河把京城的关系捋得这么顺溜感到很欣慰,“没错,就是她!” “白荣因为这个,去求见太子,想给雪姨娘求一个诰命,好让人风光的下葬。” 苏清河眼睛瞬间睁大,“这个白荣脑子进水了!” 一个妾室就想诰命,当皇家的诰命是大白菜啊!“就这样的脑子,还是侯府世子!不知道该说他是自负呢,还是自大。太子要是应下,那才是犯蠢了!” “妙就妙在太子压根就没见他!更有意思的是,连祭品也没打发人送过。”安郡王说了这么一句。 苏清河皱眉,“一个东宫储君不搭理这事,也是正常的。再是血缘上的亲外婆,可到底礼法在那摆着呢。” “你不知道,东宫给文远侯府的赏赐,没有哪次会漏了这个姨娘。她得的东西,跟文远侯的继室夫人得到的差不多。” 对了!文远侯还娶了个继室,生了个幼子白环。 苏清河这才皱了皱眉,初看起来,是没什么。一切似乎都很合理。 但偏偏太子对文远侯府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却是为了什么呢。 刚出了假太子的事,太子就变了态度。实在不得不引人遐想啊。难道她真不是白氏生的。 “舅舅是什么意思”苏清河问道。 “舅舅说,白荣开始是打算派人给他报丧的。后来,就偃旗息鼓了。太子的变化估计不是一星半点。” 死了个姨娘,给原配嫡子报的哪门子丧,脑子被门夹了!可见之前太子给了他多大的脸!如今,太子的态度变化应该不只是看上去的那一点。 苏清河点点头,但这事查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查出来的。这些细节上的事,还得看内宅。 她就明白安郡王的意思了,只怕想叫她从内宅着手。她点点头,“这事我来办。” “本来,叫你嫂子办最合适。”安郡王皱眉道,“可她在京城的一举一动,盯着的太多了。咱们跟文远侯府关系又十分敏感,不好出面。” 苏清河理解的点点头。 从王府回到南苑,哑婆已经把饽饽蒸好了。苏清河突然灵机一动,叫来兰嬷嬷。 “我记得白大人府上的白夫人是辽东人,咱们家新蒸了饽饽,最是地道了。你亲自去送一趟。就说得闲了,请她来说说话。” 兰嬷嬷应了一声,她知道主子刚从王府回来,只怕跟王府有关。也不敢耽搁。 凉州白府。 白坤的夫人齐氏正在打理年节要用的物什,虽然儿子已经娶了媳妇,但年轻媳妇哪里知道家里的老亲和一些没法说的弯弯绕。 闺女还没有嫁人,明年就该及笄了,她就把当家理事的一些本事,慢慢的交给女儿。 “夫人,南苑来人了。是兰嬷嬷。”说话的是齐氏的贴身嬷嬷,自然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兰嬷嬷更是王府的旧人,自然是认识的。 齐氏一愣,连忙站起身来,“快请!” 前些日子已经收到南苑的年礼,又是贴心又是厚重。显然,是按照极为亲近的人家在走动。她也知道这位的身份,自然不敢大意。 白元娘有些好奇,“南苑,就是那位……” 齐氏瞪了一眼,她才禁声。 兰嬷嬷笑眯眯的见了礼,才道,“我家主子从辽东来了不久,还是更习惯那边的口味。今儿,家里的姐儿想吃饽饽,让厨下包了。主子说味道还算正宗。想着您是辽东人,必然也是爱这一口的。打发老奴送来。给您尝尝鲜吧。”说着,就让丫头递上一个不大的篮子。 齐氏赶紧亲自接过来,“劳夫人惦记了。”然后让丫头们上茶拿点心。 “夫人不用忙!”兰嬷嬷拦住了,“大年下的都挺忙的,老奴就不打搅了。我们主子说,有空了,请夫人过去说说话。” 齐氏连忙应下来,“有空了,一定去叨扰。” 送走兰嬷嬷,齐氏皱眉,不明白南苑这一趟是想干什么。转过头,就见元娘已经让丫头取了筷子碟子,夹了饽饽开始吃了起来,“还是热乎的呢。娘,你来尝尝。” 皮薄馅大,确实好吃。 齐氏吃了一个,“剩下的给你爹他们留着,晚上炉饽饽吃。” 白元娘点点头,“这位贵人还挺和气的。爱吃的跟咱们没两样。” 真是傻话! 齐氏无奈的看了闺女一眼,还在想着兰嬷嬷临走说的话。这是请自己去南苑的吧。 白元娘小声道,“您要是去,能不能也带上我啊。” 齐氏瞪了女儿一眼,“去给你嫂子帮忙去吧。” 有些事,她还是打算先跟老爷商量一下。 晚上,白坤听了齐氏的话,挑了挑眉。他把一些知道的皮毛说给安郡王,结果安郡王交给这位姑奶奶。可见对这位姑奶奶的信任至深。而这位更有意思,又直接找了上来。大有事情因你而起,你就得给我说明白的意思。 他抿了一口茶,“那就去吧!知道什么说什么,也不用怕犯忌讳。” 齐氏白了他一眼,“那位虽然在外面长大,但看这行事做派,可一点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我这不是怕露怯吗。” 白坤摇摇头,“我呢,娘去的早。是姐姐护着我长大!甚至,在外面进学的银子,都是姐姐熬夜绣花赚回来的。姐姐与我呢,当得起长姐如母的话。姐姐在宫里,过得什么日子,我都不敢想。心里呢,对外甥外甥女,自是十分亲近。哪怕他们身份贵重,可在我心里,就是自家孩子。安郡王,打得交道多,你是知道的,在我跟前,没什么架子。这个姑奶奶啊,是个很聪明的人,你尽管放心。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事。见了之后,你就知道了。就是自家孩子,亲近些,少些客套会更好。“齐氏记住白坤的话,第二天一早,叫人递了帖子过去。然后就去了白府,也没带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自家腌制的酸菜。 苏清河很高兴的亲自接过来,“我才来不久,酸菜腌的还不够味。您送来的这个正好。”说着,就把东西递给石榴,“送去厨房,今儿包酸菜饺子吃。记得多包点,给王府送过去,也让他们尝尝。再留些汆白肉吃。” 回头就拉了齐氏的手,去了暖阁,请她炕上坐了,“要是家里有多的,我就厚着脸皮多要些。这大年下的,就这个东西不腻烦。” 齐氏松了一口气,也放松了下来,“这值当什么,家里有的是…都是我带着媳妇闺女自己做的,干净。” 苏清河一边和齐氏说话,一边打量齐氏。身量有些高,显得粗壮。浓眉大眼,算不上传统意义的美人,但人到中年,倒看着多了一些宽厚和爽利。 就听齐氏道,“怎么不见哥儿姐儿” 苏清河这才让丫头去叫人,“野孩子一样,疯玩。” “孩子嘛!不玩了,大人才该发愁了。”齐氏也打量眼前的女子,看着不像是二十岁的妇人,倒像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家。脸素白,不施脂粉,眉入鬓,眼晶亮。家常的打扮,素净极了。没有盛气凌人的气息,却让人不敢小瞧了。关键是,跟安郡王长得可真是相像。 等看到沈飞麟的时候,更是瞪大了眼睛,“这……这血脉牵绊就是不一样啊!像!像极了!” 两个孩子给齐氏行礼,齐氏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两个金锁片。 苏清河点头,两孩子才收下。 见大人有事要谈,两人很快就退了下去。 苏清河这才说到了正题…… 第80章 家事(五更) 第八十章家事 女人之间说话,很难在同一个问题上持续谈论。再说了,也就是想从谈话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而已。要说成正事就有些勉强。 苏清河将松子往前推了推,“这是红松的,油大,吃着也香。” 齐氏放松下来,说话也自在了些,“姑奶奶刚从辽东过来,可还习惯。这边干燥的很,跟辽东还不太一样。”天气是最安全的话题。 苏清河点点头,“我也不出门。在家里婆子丫头伺候着。这屋里放着多少放水的东西,就是为了屋里有点湿汽。” “先这么着吧!”齐氏又问了一句,“说不定哪天就回京了,姑奶奶说呢。” 苏清河笑着点点头,也没有说肯定的话,“是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那宫里的娘娘,她……”齐氏紧跟着问了一句。随后又觉得自己冒失了,“老爷他记挂的很!有时候半夜起来,想起来就睡不着……” 苏清河笑道,“舅舅也是,想知道就问哥哥呗。”她这么说了一句,才道,“如今看着还好,虽然不得自由。但京城里正乱,宫里也不消停。她这样,反倒落了个清净。即便出来,也还是在宫墙之内,不过是从小院子换到大院子的区别,能有多大。咱们都不在京城,她也没有要见的人。”接着小声道,“哥哥家的两个小子,隔几天就进宫让皇上检查功课。应该是远远的让看了两回。” “阿弥陀佛!总算有盼头了。”齐氏点头,“姑奶奶的话也对,别人咱不好说,真要知道娘娘又起来了,老宅还不得闹起来。” “也对!”苏清河认同的道,“文远侯,听说身体还很硬朗。” 齐氏淡淡的一笑,“他老人家心大,不管是谁,不管什么事,都不走心。啥心都不操,可不就康健嘛。” 苏清河诧异的道,“我还想着,他爱那个姨娘爱的什么似得,那位一走,还不得把半条命带走喽。” 齐氏耻笑一声,“一个姨娘罢了!年轻的时候,确实是长得鲜嫩。就是我进门的时候,那模样都不赖,四十的人了,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可到底经不住时间耗啊。老了就是老了,跟水嫩的姑娘比起来,那还能看吗。再说了,那继室夫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自己模样只能算是个中等,但架不住人家想得开。从南边采买了不少鲜嫩的小姑娘,就放在院子里笼络人。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好。又都是戏子出身,哄人的本事不小呢。老爷子也是有趣,还真就跟其中的一个姑娘玩起了才子佳人,相见恨晚的游戏。” “雪姨娘哪受得了这个,跟着狠狠的闹腾了几回,寻死觅活的。硬说是老爷子变了心,她也没什么留恋的了。闹腾的要出家。满京城都在看笑话。我都嫌磕碜。”齐氏似乎是想起了丢人的事,喝了一口茶,才道,“后来,还是东宫里来了个嬷嬷,狠狠的说了几回。估计是太子爷嫌丢脸了,对先皇后也不尊重。毕竟是先皇后的生母,丢人可不丢到家了。” “雪姨娘也是个狠的,借着东宫的风,把那满院子的姑娘都卖了。老爷子为这个狠狠的病了一场。跟雪姨娘就淡了。” 苏清河点点头,太子能插手,就证明对这个外家还是在意的。她适时的递过话头,“这些人可是侯府夫人买的,她一个妾就敢做主卖了当家夫人的人,东宫就不说她不讲规矩啊。” “何止是把人卖了就算完的。还让侯夫人把正院的房子腾出来。她倒也识相,没有自己住,而是供着先皇后的牌位。这下谁都没话说了。东宫听说了后,还赏了一百两金子的香油钱。”齐氏有些不屑的样子。 看来太子还很护短。 苏清河心里点头,暗暗记下,“这下,这侯夫人可不得把雪姨娘给恨死啊!” “可不怎么着!”齐氏一拍大腿,“这侯夫人,把着侯府的管家权,捏着不松手。说实话,那侯府这些年只进不出,根本就没多少家底了。侯夫人只管着家,按着规矩,一点不多给,一点也没少给。大房,就是如今的侯府世子这一房,那是一点积蓄都没有。府里的下人背后说什么的都有。丫头婆子的月例银子,也常常借着各种名目给扣下来。更别提赏钱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给东宫递上话了,太子爷给了不少银子,好像还有两个铺子,这才又光鲜了起来。” 撑腰,给银子养家置产业。不能不说,太子对这个亲舅舅真的很好。 苏清河点点头,“这文远侯世子,为人如何,我还真没听说过。只这一会要进宫请封诰命,我就觉得这人有些个糊涂。” “他可不糊涂。”齐氏摇摇头,“她家的姑娘今年都十七了,还没有相看人家呢。” 十五及笄,十七真的算是老姑娘了。苏清河就有点明白了,“这是打算往东宫送人啊!” “可不咋的。”齐氏笑道,“那可是打小叫楼子里的妈妈给□□过得。” 楼子里的妈妈,指的是青楼楚馆里教导ji子的妈妈。 见苏清河一脸的吃惊,齐氏才道,“专门教导怎么伺候男人。都是从秦淮河那边寻来的大家。” 苏清河真是被吓住了,还真有这样的人家,专门把姑娘教育成伺候人的玩意。 “姑奶奶可是吓住了。”齐氏问道。 “咱都是有闺女的人,实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苏清河收敛神色。“这要是让宫里知道,一个狐媚惑主的罪名是跑不了了。要是让人知道,这姑娘是受过这个教育的,宫里可不敢叫这样的人生育子嗣。” 齐氏左右看看,见确实没人听到,才小声道,“先皇后在家当姑娘时,就是这么过来的。” 苏清河这下真吓着了! 正因为这个,所以,这雪姨娘就觉得她的教育是对的!没瞧见她的女儿已经贵为皇后了吗。 “太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知道的人都灭口啊!”苏清河喝了口茶,遮掩自己的吃惊。 就见齐氏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神情,“还就是东宫派人灭的口。这是白荣的随从亲口说的。太子打发人告诉白荣,人已经料理干净了,这随从就在外面,听了个一清二楚。而这随从的老婆,每年都要往凉州几次,节礼年礼都是她带人过来。又最爱银子,什么话都敢往外倒。” 苏清河眼神一闪,“遇上这样的娘舅,也活该太子倒霉。” “那倒是!知道了,除了帮着遮掩,还能怎么办。”齐氏也有些唏嘘,“这次雪姨娘没了,讨诰命是一方面,估计另一方面就是往宫里送人。以前呢,太子妃把得严,如今嘛!好像是开了口子,何况,都十七岁的姑娘了,等不得了。再说,雪姨娘一个侍妾,又不用守孝。不过,似乎碰了一个软钉子。” “那这位世子夫人,就由着个姨娘这么糟践自己的闺女。”苏清河不解的问。 “不愿意啊!哪能愿意呢。”齐氏叹了一口气,“刘氏这人吧,有些个刻薄,势利眼。我是不喜欢她。可这当娘的,心都是一样的。我就是再看不上这人,也不得不说,这刘氏也是可怜。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雪姨娘,那雪姨娘呢,不声不响,等你这边肚子里的孩子下来了,她就立马抱走了。放自己院子里养着。养的这些孩子,没一个跟刘氏这个亲妈亲近的。刘氏拼死要了几回,人家就说了,她都能养出皇后来,还养不了这几个孩子。刘氏那闺女,见了刘氏跟仇人似得,只相信雪姨娘。觉得刘氏挡了她上进的路。用剪刀抵在脖子上,不叫刘氏以后再多管她的事。” 刘氏!苏清河暗暗的把这个人记住。 两人又聊了一会子,午饭就得了。吃了午饭,算是宾主尽欢。齐氏出门时,苏清河递给了她一个篮子,“花房里种的青菜,回去尝个鲜。以后常来常往,再来就把表妹弟媳妇都带上。我也见见。” 齐氏笑的越发真诚,“行!有空我就来!咱们娘儿们唠唠。” 沈怀孝回来的时候,见苏清河嘴角还翘着,不免好奇的问,“今儿见了客人,有人陪着说话,就这么高兴啊。” 苏清河一笑,也觉得是。女人离开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八卦!八一八别人的事,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 “聊什么了,我也听听!”沈怀孝从浴室出来,靠在炕上晾头发,没话找话的问。 “聊了那谁竟然是被楼子里的妈妈教养的。”苏清河脱口而出,说出来就有些后悔。 沈怀孝眸子一深,“哦!都教导了些什么,打听到了吗。” 这人! 苏清河转移话题,“我说的是先皇后!” 沈怀孝脸色马上变了。“当真!” 苏清河点头,“应该假不了!听说,是太子清理了知情人。” 沈怀孝点点头,“要是能找到一两个知情人,将来,或许有大用!” 苏清河的脑子里不由蹦出来一个人——刘氏! 第81章 换子(一更) 第八十一章换子 辅国公府。 自打沈怀孝不告而别的离开国公府,世子沈中玑脸上就没露过笑意。他跟父亲辅国公的关系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这时候,才传出太子妃根本不是江氏所生的话,沈家上下顿时沸腾了起来。联想到江氏生产时,刻意避到了天龙寺,就大致猜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沈怀孝的境况跟沈怀玉当时何其相似,那么,沈怀孝必然就是庶子。而沈怀孝的不告而别,更加证实了这样的猜想。人们看向江氏的眼神,就多了些什么。怪不得对两个孩子那么冷漠,原来不是亲妈啊!不光不是亲妈,还可能是杀母仇人。这个女人心思真是可怕,竟然一声不响,丝毫不漏的隐瞒了这么多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当时大殿上那么多人,真相是什么,大家猜不出十成,也能估摸出七八成来。 有心机,狠毒。这是江氏身上崭新的标签。维护了几十年的好名声,瞬间跌落了谷底。 “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怀忠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氏,“太子妃的事,还有二弟的事,究竟似乎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江氏还是惯常的冷漠表情,“既然知道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您为什么要隐瞒呢”沈怀忠不能理解,“庶子庶女对我没有丝毫威胁,不是更好吗。你又是何苦呢。” 江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真以为是她乐意换吗“即便您不想交给姨娘养着,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抱来养呢。”沈怀忠看着江氏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您这么大费周章,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啊。” 江氏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不用你来教我该怎么做。” 又是这样的语气! 沈怀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被换来的。他甩手,掀开帘子大步而去。 方氏正在屋里教两个闺女认字。见沈怀忠气冲冲的进来,就让丫头把孩子带了出去。“爷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和二弟的事,你知道了吧。”沈怀忠坐在榻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事情闹得这么大,想不知道也难啊!”方氏递了一杯茶过去,“爷是不是去问夫人了。” 沈怀忠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出来。” 方氏笑道,“就怕因为这个,二弟和家里离了心。” 沈怀忠皱皱眉,要说离心,只怕早就离心了。是他,他也会觉得心寒啊! 而且,二弟对于自己是庶子的事,一点也不意外。在祖父面前根本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问,就代表什么都知道。代表什么都不在意了。 “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沈怀忠赌气的说了一句。 方氏却跟着变了脸色,是啊!是不是亲生的。 沈怀忠等了许久不见方氏说话,就皱眉道,“你不会真怀疑吧。” 方氏收敛了神色,但眼里的慌乱怎么也遮挡不住。 沈怀忠都要恼了,“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就说说而已,你还当真的。” 方氏拉住他的袖子,“爷是早产生的对吧!之后,在天龙寺整整待了一年呢。咱家的两个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跟两个红皮猴子似得,到了一岁,你还能看出当初是什么模样吗。” 沈怀忠已经听懂了潜台词,那就是,即便换了,回来只怕也认不出来了。孩子的亲妈在,还能认错了。 这让沈怀忠冷汗淋漓,“这话不能瞎说的!嫡长子是要继承爵位的。你能想到,难道父亲想不到。祖父会想不到,他们可不糊涂。” “可是你不是说过,你出生的时候,祖父父亲都在琼州吗。还多次跟妾身说过,母亲一个人生下你的艰难。”方氏不由的又道,“咱们也是养了两个孩子的,明姐儿早了大半个月出生,身体就弱些。咱们养的不经心吗。都是太医给调养的。如今呢,还不是三天一头疼,五天一咳嗽的。见好的哪有那么快。而且一个婴儿,怎么用药,连药都要谨慎。身体是怎么养好的。别说什么天龙寺佛祖庇佑的话,当时的天龙寺什么都不是。还不是靠着爷才传出了名声。这些年,去天龙寺求神拜佛的人多了,还见过哪个有爷这样的造化……” “行了!别说了!”沈怀忠站起身来。“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好半晌,沈怀忠才道,“可当时,母亲可没带别的孩子,也没什么怀孕的侍妾给她换啊。” 方氏脸色一白,她有些害怕会出现另一种可能…… 沈怀忠自然也想到了。要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在沈家就是个笑话。 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一定要把知道这件事的人给灭口了。可是,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哪里还有什么知情人。 但只要大家在心里有了这个猜测,他在府里就很尴尬了。 方氏能想到,那么其他人会想不到吗。 沈怀忠有些慌乱了起来,头上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 方氏过去,拉着他,“爷,不管真相怎样,妾身和孩子跟爷都是一体的。咱们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家资,到哪里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沈怀忠点点头,“你让我先静一静!” 荣华堂。 世子沈中玑看着眼前的女人,“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江氏冷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种把戏根本就骗不了人!拆穿了吧!”妻子总是跟妾室一起怀孕,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不过是妾室怀孕后,她才装出有孕的样子。 沈中玑淡淡的道,“本就没想着瞒一辈子!” “那你图什么!”江氏问道。 “图什么,你不知道吗”沈中玑冷笑道,“不能等到你的把戏都被拆穿后,我连个继承家业的儿子都没有吧。” 江氏脸色冷了下来,“什么儿子!忠儿不是吗。” “是不是的,你最清楚!”沈中玑冷笑,“从天龙寺养病回来后,忠儿就不是原来的忠儿了。别人认不出来,但我这个亲生父亲,怎会认不出来。” 江氏嘴角翘起,“今天是跟我摊牌的是吧!”她坐直了身子,冷声问道,“我生的那个孩子,如今在哪儿,你不需要知道。我从天龙寺带回来的孩子,又被你换到哪去了!而如今府里的沈怀忠,是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沈中玑不动声色,“你为了什么嫁到沈家,嫁给我。这我不管。你的主子跟我父亲有什么交易,我也不管!但是你们不该打孩子的算盘。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总归是我们的亲骨肉!但是你为了你的目的,或许是为了配合另一个孩子的出生,竟然敢服用催产的药物……” “我自有我的道理!”江氏道。 沈中玑没有说话。这些年,父亲为什么不看重他,就是因为他曾经当过逃兵。从琼州赶了回来。因为京城里有两个孕妇等着生产。一个是明媒正娶的江氏,一个是青梅竹马的表妹。 他偷偷回来,没有露面。这才知道了江氏竟然对他的主子忠心到了这个程度。连腹中的孩子,都敢下手。 他看见过那个刚生下来的孩子,所以,当江氏从天龙寺回来后,带回来的,他确定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而他的表妹,在外面给他也生了儿子,只是难产去了。留下个孩子,他交给下人抚养。 嫡长子何等贵重,怎能混淆血脉。 从那个时候,他就计划着,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孩子又给换回来。 又过了半年,江氏带回来的孩子染了水痘。江氏没出过水痘,而沈中玑出过。他顺理成章的带着孩子去避豆了。然后,再次带回府的,就是他和表妹的孩子。至于江氏带回来那个孩子,他让人养着,却也藏了起来。这可是人质。保证江氏不敢乱来的人质。 江氏并不是一个爱亲近孩子的人!即便这个孩子的身份很重要。但她对这个孩子有心结,毕竟因为他才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沈中玑为了不让江氏怀疑,以亲自教导为由,将孩子带到自己的院子养着。而江氏还一直蒙在鼓里,不知道孩子再次被换了。 将她和孩子隔开,时间一长,江氏也发现了不对劲。她质问沈中玑为什么不让他们母子亲近。沈中玑知道,不能让她知道孩子又被他掉包的事。于是干脆道,“你若是能保证我的其他孩子都能健康长大,那么,你的忠儿也就无忧。” 沈中玑这样为以后筹谋,江氏自然不会想到如今府里的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当初她带回来的。只是以为他发现了孩子被她换掉的事。 江氏被沈中玑是拿孩子胁迫,不得不听从他的指挥。为了让江氏确信她带回来的孩子还在府里,沈中玑更是道,“既然这个孩子不是我的,那么,沈家依旧还是需要嫡子。我需要继承家业的人。” 那时候,正好李姨娘怀孕,江氏这才被逼,不得不听从沈中玑的安排,把孩子换过来,这个孩子就是沈怀玉。可是,李姨娘生的不过是个女儿。这出戏,就得继续唱下去。直到沈怀孝的出生。 沈怀忠一直在世子的前院,沈中玑以江氏怀孕,无暇照看为由,亲自教养,自然没人质疑。当然,那时候,江氏的怀孕是假的!但正因为是假的,才更不能见人。如此,一直隐瞒到沈怀孝出生。 当江氏再次见到沈怀忠的时候,她吃了沈中玑的心都有…… 第82章 承爵(二更) 第八十二章承爵 江氏再次见到沈怀忠,一眼就看出,这绝不是当初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左耳垂上,有一个不明显的胎记。她心里一惊,面色不由大变,狠狠的看向沈中玑。心思电转之间,她知道,这件事,决不能叫破!毕竟,当初,她生的那个孩子,她的亲生儿子,可是交给主子了。若让主子知道……自己把那么要紧的人给丢了,那后果……她和她的儿子,会怎么样呢她不敢想。 心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脸上挂上了笑意,嗔怪道,“怎么让孩子瘦了这么多!”就好像刚才的不悦,只是因为责怪沈中玑没有照看好孩子。 沈中玑知道,以这女人的聪明,是不会把这件事情给嚷出来的。不仅如此,甚至她还会不得不装出几分慈爱来。这是做戏给她背后的人看的。只要她的态度不出错,她的主子自然就发现不了。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被发现。这个秘密在夫妻的心照不宣之下,隐瞒了二十多年。 如今,天龙寺已经被大理寺查封了。 江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暴躁!她的那个孩子,当年到底救活了没有!他如今身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了。每当看见沈怀忠,她就想,她的孩子,也应该这么大了。他本该过着这般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日子!他可能不如沈怀忠一般健壮,但绝对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看见方氏,她更是恨!也更痛苦!她的孩子,也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他是不是也能娶到一个贤妻,生儿育女,好好的活着。午夜梦回,她也不是不后悔。可人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沈中玑冷笑道,“你还是什么也别说的好!只要我把那个孩子藏严实了,咱们的孩子才有一线生机。你跟我之间,有个孩子需要维护。有着共同的目标,不是吗。所以,继续装你的菩萨吧。愿上天保佑,他还活着。” 江氏一时竟然无言应答。她慢慢的闭上眼睛,“慢走!不送!” 沈中玑看了江氏一眼,起身离开。 等沈中玑回到前院书房,沈怀孝已经在等着了。 沈中玑看到儿子,脸上就有了笑意,“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事情都处理完了。” 沈怀忠看着沈中玑,“太子妃和二弟的事,儿子已经知道了。儿子记得,当年儿子出生的时候……也是在天龙寺的……父亲,那儿子……儿子……” 沈中玑就知道这孩子起了疑心,他脸上露出几分厉色,这是沈怀孝从来没有在父亲脸上看见过的神色。以往,他总是儒雅的!温厚的! 所以,一时间,竟然有些被吓着了。 沈中玑摇摇头,“你是我的儿子,这点毫无疑问。你长得像你的亲生母亲。” 沈怀忠呐呐的道,“这么说,孩儿也是庶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失落。 就听沈中玑道,“不!你不是庶子!你是外室子!” 沈怀忠瞪大了眼睛,“您在说什么。”外室子还不如庶子呢。 沈中玑却没有解释,“江氏你不必在意!她不是你的母亲!他当年确实把孩子换掉了,但是为父又把你跟那个孩子偷偷的调换了一次。她不敢嚷出来,所以,你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为什么!”沈怀忠愣愣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拿着孩子偷来换去!图什么!“那儿子的娘……” “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了!”沈中玑的话语里,没有任何感□□彩。“至于其他的事,比如江氏……为父也不知道。这得问问你祖父!但他不会说的。所以,你别费劲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万事有爹爹呢!不管谁想算计咱们,都有爹爹在前面挡着呢。这二十多年,爹爹也没闲着,查到了不少有趣的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祖父他……”沈怀忠看向沈中玑,“他……” “他不止我一个儿子!也不止你一个孙子!所以……你懂吧!”沈中玑笑道。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这是在说,即便牺牲他们,祖父还有另外的继承人!比如,四叔沈中珏。他是祖父的继室华氏所生的儿子。也是嫡子!而四叔膝下还有两个嫡子。认真算起来,比他们其实更有优势!毕竟长房没有了嫡子,父亲的世子之位,就…… 越想越疑心!似乎祖父对四叔的儿子,也没比他差!以前觉得毕竟都是一样的孙子,现在想起来,去叫他背后发寒。 父慈子孝的背后,如此的丑陋!揭开后,又如此的鲜血淋漓! 沈怀忠都怀疑眼前这人还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原来,父亲的背后,还有这么一副面孔!并不是软弱的,甚至是懦弱的。 皇宫,乾元殿。 福顺低声道,“陛下,旨意已经拟好了。” 明启帝点点头,“那就让人去宣旨吧。” 福顺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去,就听明启帝又喊了一声,“慢着……” “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奴才还没走呢。”福顺躬身问道。 “宜园,现在是不是内务府在管着。”明启帝问道。 宜园,是前端慧太子在宫外修建的府邸。占地是所有宗室之最。修建的极为精美。堪称天下第一园。更何况,还是修建在京城之内。那简直不是价值连城所能衡量价值的。 福顺想了想才道,“是,一直是由内务府着人打理。” “那你传话豫亲王,让他尽快修缮。明年四五月,也许五六月,就得能住人。抓紧吧!”明启帝嘱咐了一遍。 福顺一琢磨就知道,这是给小公主的公主府了! 那可是块好地方啊! 太子和大千岁都想要,皇上谁也没给!原来是早就准备给小公主的。 他赶紧低头应下。想着,有空了得亲自催几回。他跟在皇上身边,如同影子一般待了几十年。要问谁最了解皇上,莫过于他。他看着皇上由一个被太监宫女欺负的皇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他知道当年,他下那样的决定有多么艰难。可即便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他对不起贤妃的事实。他觉得他亏欠了贤妃,亏欠了两个孩子。所以,补偿他们,拼命的补偿他们,给与他们最好的。大概是当年他在下决定时,就已经想好的的。 福顺点点头,“您放心,奴才亲自盯着。误不了事。” 明启帝这才叹了一声,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辅国公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令辅国公沈鹤年颐养天年,准辅国公世子沈中玑承袭辅国公爵位。钦此!” 送走宣旨的天使,辅国公愣住了。沈家都愣住了! 这个圣旨太简单,简单的让人无所适从。 沈怀忠隐晦的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还是那般,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跟平时一般无二。 沈家众人炸开了锅!尤其是沈中玑的兄弟们!这哥哥当家和父亲当家是两码事,尤其是老四沈中珏,“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沈怀忠不可思议的抬头,世子承袭爵位,本就是应该的。什么叫做这是怎么回事。 放在别人家应该高兴的事,在沈家却炸开了锅。皇上让沈中玑继承,这是好事,最起码爵位又往后承袭了一代! 别以为铁帽子勋贵,就一定能往下传。这也得看继承人能不能让皇家满意。若是不满意,完全可以选个旁支过继。所以说,皇家对这种铁帽子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中玑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一家人,包括父亲的反应都这般反常,怎能让人不多想呢。 沈怀忠此时才明白父亲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怪不得这么多年了,祖父从来没有请封他为世孙。其实,在祖父的心里,是有两手准备吧。 “父亲!”沈中玑站起身来,“咱们该去宫里谢恩了。” 沈鹤年这才反应过来,他收敛神色,脸上露出几分喜意,“好!好啊!我还担心太子妃的事情影响你继承爵位。没想到皇上竟然……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啊!” 沈中玑点点头,“父亲说的是!”心里却道,以前还以为他维护太子妃是因为太子妃是沈家的孙女。如今看来,将沈怀玉送入东宫,这怕是父亲另有图谋吧。太子妃出事,牺牲掉的只有长房。那是,沈家依旧是沈家,辅国公依旧是辅国公,只是与他,与他的孩子们,再无半点干系。 沈鹤年笑着拍了拍沈中玑的肩膀,才高声道,“赏!赏三个月的月例。” 满府这才欢腾起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父子两换了衣裳,启程去了宫里。 沈鹤年问,“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沈中玑摸了摸袖子里的折子,才道,“想了想,还是再顺便上一道谢恩折子,礼多人不怪。如今,还得谨慎些才好。” 沈鹤年点点头,这个儿子胆小谨慎惯了,这样做,一点也不出奇。 沈中玑垂下眼睑,不敢露出丝毫多余的神色。 乾元殿。 “来的倒是不慢!”明启帝抬起头,“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福顺笑了笑,点头退出去了。他知道皇上这是想看戏。辅国公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才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能人。 第83章 分化(三更) 第八十三章分化 看着跪在下面的父子二人,明启帝嘴角露出几分笑意,“起来吧!” “谢皇上!”两人站起身来,沈中玑还搀扶了一把沈鹤年。 “父慈子孝,真是羡煞旁人啊!”明启帝夸了一句,对沈鹤年道,“这些年,你劳苦功高,为朝廷也是尽心尽力。那天,朕才突然发现,爱卿的鬓角已经白了。这才恍然,爱卿年岁不小了,也该颐养天年喽。好在,这些年你一直把世子带子身边手把手的教导,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以后,该歇着还是要歇着的。少操点心,才是保养之道啊!” 沈鹤年嘴角僵硬了瞬间,感激涕零的道,“老臣感谢皇上体恤!臣这儿子,历来谨慎,又没有独当一面历练过,要是有什么差事出了岔子,还望皇上宽恕一二。” 明启帝笑道,“辅国公,被你的父亲小看喽!” 沈鹤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辅国公说的已经不是他了。 沈中玑谦虚的笑笑,“家父也是一片慈父之心,臣心里明白。为了将来有一日,臣不像父亲那般不放心自家儿子,臣想为长子请封世子。让他也多些历练。请皇上恩准。” 说着,就拿出怀中的折子,递了过去。 福顺接过来,递给皇上。 明启帝看了看,叹道,“爱之,则为之长远计。一片慈父心肠,朕准了!” 沈鹤年在一边看着沈中玑暗暗着急。 从宫里出来,一路无话。都知道,大马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 直到进了书房,沈鹤年才喝道,“请封世子,如此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 “为嫡长子请封世子,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沈中玑装傻充愣,“瑾瑜即便在,也不会有意见的。他已经尚了公主,驸马不能有这么大的权利。” 谁给你说瑾瑜了! 沈鹤年皱眉,“忠儿他根本就不是你的……” “不是什么,父亲!”沈中玑笑问。他将表妹藏起来,跟表妹生了一个儿子,将儿子带回府。这一切的一切,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的父亲。他明明知道忠儿是他的儿子,如今竟然矢口否认。 “他不是你的嫡子!”沈鹤年收住了话头,如此说。 沈中玑也不恼,只是淡淡的问道,“那我的嫡子呢!父亲!” 沈鹤年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自个的儿子,“你……你……你这是……” “不蠢!是不是。”沈中玑笑道,“父亲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把江氏带回来的孩子藏在哪吗。二十多年了,您没找到吧。” “你都知道!”沈鹤年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看着他。 “怎么会不知道呢。”沈中玑冷笑一声,“等父亲哪一天想起我的嫡长子在哪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你要找的那个孩子在哪了。” “好好好!”沈鹤年哈哈大笑,“老夫驰骋这么多年,却栽在自己儿子手里。老夫不知道是该伤心呢,还是该欣慰和高兴!青出于蓝胜于蓝,干的好啊!” “父亲,儿子告退!”沈中玑恭敬的退了出去。 门外,沈怀忠面色惨白!他刚才听到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对话。 沈中玑见到儿子,一点也不意外。他点点头,示意儿子跟上。 沈怀忠如同神游一般,跟着沈中玑回到院子。 “父亲……”沈怀忠有点呐呐的。 “给你请封世子的事,皇上已经准了。过几天,礼部,吏部,就会派人来。你负责招待吧。沈中玑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沈怀忠点点头,“不过,二弟他……” “瑾瑜这孩子,我知道!他不会不愿意。他也无意跟你争,从客观上说,他的身份是驸马,也不适合当这个世子。而另一方面,你要知道,老爷子刚才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因为知道瑾瑜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不管如何,你们都是亲兄弟。他没有不支持你,反而支持其他堂兄弟的道理。他的身份,让老爷子有些忌惮。所以,你尽管放心!”沈中玑揉揉额头,“忙去吧!让你媳妇把家管起来。别让江氏插手了。” 沈怀忠这才踏实了下来,“儿子告退。” 方氏听了沈怀忠讲述的事情,真是说不出的轻松。再也不担心婆婆刁难了!真是太好了。就连沈怀忠都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凉州,安郡王府。 安郡王静静的听着苏清河打听的消息。 “……太子一向纵容白家!甚至在知道了先皇后如此不堪的往事后,对白家都没有表现出恶感。所以,这次的事情,很蹊跷。若说是为了请封诰命的事情而恼了白家,那就更说不通了。比这荒唐的事情,白家可是干了不少,还不是太子让人出面摆平的。若说是太子最近心情不畅,那也说不通。打发人送点祭祀的果品香烛,总不费事吧。即便太子想不到,他下面的总管难道是吃干饭的。明知道太子对白家的态度,还不得处处安排妥当啊!可是连这个安排都没有,不能不说太子的变化不是变了一点点,而是彻底的变了。”苏清河总结道。说完,就拿起杯子,连灌了两杯茶。 安郡王点点头,他就说嘛!这种事情还得女人办!这鸡零狗碎的,若不是苏清河整理后再说给他听,他可没工夫打听这些。白坤肯定也听了不少,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朵出,哪里会跟外面的大事联系在一起。齐氏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没有政治敏感度。还得是苏清河这样的,出面好办事。 “从你的话里,基本可以看出,太子可能不是白氏生的。但父皇可不糊涂,再加上瑾瑜说父皇对于有人指认太子是假的,一点也不意外。是不是说,父皇其实心里是有数的。说不定就是他的安排呢。”安郡王这样问。 “应该可以这样断定。”苏清河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查了。再查下去,就捞过界了。”安郡王摆摆手道。 苏清河斟酌着问道,“那先皇后的事情,还要不要往下查……说不定将来……将来……” 将来对于贤妃上位,是有好处的。能把先皇后一掀到底,最好! “这件事,你记在心上!咱们现在身在凉州,鞭长莫及,等到了京城以后,看看母妃的意思吧。”安郡王回道。 苏清河这才点点头,“听哥你的。” 兄妹俩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想,京城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给这件事带来了另外的契机。 京城,文远侯府。 “爹!太子殿下还是没有见你吗。”说话的事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闺名白春娘。是世子白荣和刘氏的女儿。 白荣皱皱眉,“只怕不行!太子殿下许是心情不好!要不再等等。” “等!还怎么等。这一等就是好几年!”白春娘摇摇头,“女儿等不起了,马上过年了,过完年女儿可就十八了!东宫能让女儿进门吗” “那你说怎么办!见不到太子爷,下面的人,礼也送了,银子也打点了。就是没人给一句准话。咱们除了等,还能怎么办。”白荣有些烦躁。 “不是是太子知道爹要说什么,故意避开的吧。”白春娘脸色一白,“要不然,下面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行事啊。” 白荣一惊,他还从来没往这一方面想过。有几分颓然的道,“看来,你还是命数不够。等过了年,让你娘给你找一户人家,嫁了吧。” “爹!”白春娘摇摇头,“女儿命数不够,进不了东宫,但退一步,王府总了可以的吧。总好过嫁到其他人家,为一家人当牛做马的好。” “王府!”白荣摇摇头,“你爹可没那本事让你进王府。哪家王府卖你爹面子啊!” “爹怎么忘了!咱白家的外孙不止太子,还有一个郡王呐。”白春娘提醒道。 “安郡王!”白荣道。 “对啊!虽然只是一个郡王,但是有兵权啊!府里的女人也少,凉州那边,听给二叔送年礼的人回来说,安郡王不好女色,凉州的后院干净的很。女儿若是去了……爹,你想想,以女儿的本事,有没有机会……”白春娘因为所受的教育不同,说起这些来,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你娘不会答应的。”白荣摇摇头,他太知道白玫白坤姐弟是怎么被自己的姨娘欺负的。女儿过去,能讨得了好才见鬼。 “就说请二婶在凉州给我找个夫家!娘不会不答应!”白春娘脑子转的飞快,“我知道爹担心什么,可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迁怒我不成。那样岂不是被人笑话没气量。” 白荣看着女儿,最终还是点点头。若是能成最好,若是成不了,在凉州找人嫁了也好。那边没那么讲究,即便被翻出来女儿被……教导过……也出不了事。 “只怕还得找你祖父,给你二叔去一封信。说明情况。”白荣道。 “爹爹买两个肖似芸娘的丫头,祖父再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春娘有些不屑的道。 这话让白荣很认同。隔天就拿到了信件。 白春娘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启程前往凉州…… 第84章 过年(四更) 第八十四章过年 明儿就是除夕了,齐氏看着万事具备,才松了一口气。 “娘!明儿除夕,包什么馅的饺子。”白元娘凑过去问道。 “韭菜馅的!”齐氏很高兴。这东西,在这个季节,绝对是新鲜玩意。下人们吃大肉的,他们一家吃韭菜的,勉强够吃。 “前几天是荠菜,小白菜。如今又是韭菜。真是有口福喽。”白元娘乐呵呵的,“这位表姐,人真不错。” “去!给你好吃的,人就不错了。别瞎说。人家本就和气的很。”齐氏嗔道。 “是是是!”白元娘知道自己失言了,就笑道,“那过年的时候,带我去呗。” 齐氏点点头,“也让你见见人家的气派。” 母女俩正高兴呢,儿媳妇常氏走了进来,“母亲,京城来人了。” 齐氏一愣,“这都要过年了……”她心里一惊,头一个担心的是文远侯会不会……毕竟人年纪大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常氏见婆母变了脸色,才小声道,“人在马车里,还在门外。也不说是谁,也不说什么事。你看这事闹的……” 那就不是报丧的!齐氏心里一晒,果然祸害活千年。“走!去看看!谁这么大的谱。” 齐氏出了门,见车辕上坐的是刘氏跟前伺候的婆子,就皱了眉头。 那婆子姓郑,人称郑婆子。她可不敢在这位二夫人面前拿乔,赶紧行礼道,“给二夫人请安。” 齐氏冷笑一声,“我当谁呢,这么大的谱!”她理也不理,转身就往回走,“关门,别放不相干的人进来。” 话音刚落,就听马车里一声娇软的叫声,“二婶!您这脾气也太急了。” 紧跟着,车帘被撩起,先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瓜子脸,大眼睛,纤细婀娜。那丫头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在这大年节的出现在门口,显得格外晦气。 这成功的让齐氏变了脸色。 那丫头长了桃花眼,回身一笑,才去伸手,搀扶马车里的人。 先出来的是一只染着豆蔻的白嫩的手,纤巧异常。袖口是精致的刺绣,滚着白色的边。等再看到人的时候,齐氏没觉得美,只觉得晦气到家了。 你大年下的穿着白衣,披着白披风吊的哪门子孝啊! “二婶有礼了!”白春娘见齐氏面色铁青,想着就算是不欢迎自己,也不用这么放在脸上吧。于是越发露出几分委屈之色,眼泪很快就聚集在眼睛了。 穿着白衣,在别人家门口哭! 真想拿棒槌打出去怎么办。齐氏暴躁了! “郑婆子!这就是你们家姑娘的规矩!”齐氏没搭理白春娘,而是朝着郑婆子发难。 郑婆子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但是自己的话,这位小主子也要听才是啊! “二夫人!我们姑娘年轻,不懂事。还请您见谅。”郑婆子赶紧说软话。 齐氏扭头就走,“换了衣裳再进门。”留下婆子守在大门边上,就是不让进。 这让白春娘有些傻眼。自己的衣裳怎么了! 齐氏进了屋子,吩咐常氏,“既然来了,就不好打发,把西南角那个小院子拨给她住。看住了。还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呢。” 白春娘进了府,压根就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主子。齐氏只让下人领着她去了一个只有三间抱厦的院子。院门口守着两个粗壮的婆子。 连见都没见!这跟她预想的可不一样。 屋子里的陈设也很简单,没缺什么,但也绝对没特殊优待。 “郑婆子,你去问问,二叔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祖父的亲笔信要交给他。”白春娘脸色有些难看。 郑婆子心里一晒,别人叫郑婆子,这位姑娘也把她叫郑婆子,连句嬷嬷都不叫。 正屋。 大过年的,白坤能去哪。还不是在家待着。睡了一觉起来,就听老婆说了这么个事。“过完初五,就送回去!不管她是干什么的来的。”白坤不耐烦的道。 “谁知道又打的什么算盘。”齐氏黑着脸,“什么时候,跟老宅撇清了关系才好。” 白坤叹了一口气,“只要那位还活着,就不可能。想起他们,我就犯恶心。闹心劲的。” 郑婆子来的时候,两口子正在说话。郑婆子将话转达到了,一句多余的转圜的话都没说。 白坤皱眉,“将信送过来就行了。人我就不见了。” 说完,也不给郑婆子再说话的机会,去了内室。 郑婆子就知道会这样,也不废话,原样回给了白春娘。 “这话是二叔亲口说的吗。”白春娘不可置信的道。 “是二老爷亲口说的。”郑婆子低眉顺眼回了一句。 白春娘不甘心的取出信件,“亲手交给二叔。” 郑婆子心里撇了撇嘴,嘴上应了。又跑了一趟。 白坤看完信,对郑婆子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打发走了。 等郑婆子一出门,白坤就暴怒,“真是打的好算盘,想进安郡王府!什么香的臭的都敢拿出来。” 齐氏这才拿过信看了看,“这个祸害,留不得了!” 南苑。 除夕就这么在鞭炮声中来了。 苏清河系着围裙,挽起袖子,伴着饺子馅。 “这个是荠菜的,这个是韭菜鸡蛋的,这是是羊肉萝卜的,这个是牛肉大葱的。”沈菲琪在一边指着认,“娘,我来擀皮吧。” “小祖宗,你可别折腾了。”苏清河让她起开,“娘就包咱们自己吃的。乖,一会儿就好。” 沈飞麟带着一群小子,在外面放鞭炮。将鞭炮埋在雪堆里,点燃,炸的雪沫飞溅。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沈怀孝还没有从军营回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安抚下面将士的心。本来打算跟安郡王一起过年的,谁知道安郡王说,他在军营了过年。苏清河想了想也就罢了。这是收揽军心,安定军心呢。 沈怀孝回来的时候,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 “多少年了,今年我最高兴。”沈怀孝喝了一杯温热的酒,感慨不已。 沈飞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上辈子过年,就跟打仗似得。半夜起来,进宫领宴。然后一群面和心不合的人坐在一起,上演一出出温情的剧目。到这里以后,以前没有爹,年节也冷冷清清的。如今呢,一家人坐在一起,丫头仆妇们在来回穿梭。既有享不完的富贵,也有平常人难得的温情。真好! “你小子才多大,就馋酒。”沈怀孝一把把沈飞麟面前的酒杯没收了,“乖,你娘给你备着果子汁,就喝那个。” 沈菲琪不满的道,“喝点凉的呗!凉的解腻。” “该咳嗽了!”苏清河给两人倒了一人倒了一碗,“用蜂糖勾兑过的,尝尝。” 吃完饭,两孩子都开始打盹。安置了孩子,沈怀孝才有功夫跟苏清河单独说话。 “他娘!谢谢你!”沈怀孝郑重的道。谢谢你生下两个孩子,将他们抚养到这么大,将他们教养的这般好。 苏清河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一口干了。 两人都有无数的话要说,却都没有说出口,就这么相对而坐,听着外面喧闹的鞭炮声,你一杯,我一杯。 最后,以苏清河将沈怀孝撂倒为结局。 苏清河挑挑眉,从袖中抽出一块绵巾。明知道她酒量不行还灌酒,这下倒了吧。 沈怀孝第二天一睁眼,就揉了揉额角,“你昨天搞的什么鬼。” “赶紧起吧!”苏清河把衣裳递给他,“哪有什么鬼。” “你不是见酒就倒吗。”沈怀孝不由的问到。 说完就知道自己失言,就见苏清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明知道还让我喝!到底谁搞鬼。” 沈怀孝眸子一深,“你喝酒……才……”他低声在苏清河耳边说了一句。 苏清河面色一红,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两人正闹呢,就见两个大红包冲了进来。 沈菲琪和沈飞麟一身的大红进来,纳头就拜,“给爹娘拜年!” 沈菲琪嘻嘻一笑,“爹越来越英武,娘越来越漂亮。” 沈飞麟脸上也漏出笑模样,“爹百战百胜,平安顺利。娘凤翔九天,重归旧园。” 夫妻俩对视一眼,闺女的话直白简单,儿子的话可有很有意思了。这小子在以他的视角,观察局势,预测局势。他知道明年要打仗。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要回京了。 沈怀孝看着两个孩子,只觉得心里畅快。一人给了一荷包金豆子。 苏清河也给了两人一人一套用银子做的玩意。儿子的是十二生肖,闺女的是各色水果蔬菜。 让丫头婆子们看着他们出去玩,这边沈怀孝跟苏清河商量,“大年初一,同僚下属要拜年,我少不了要回将军府一趟。” “那就把人干脆都请过来呗。没什么遮遮掩掩的。那边什么都不齐备,怎么待客。”苏清河摇摇头,“这边什么都是现成的,也好招待。” 沈怀孝道,“就怕知道在这边,有些人带着家眷来。倒搅扰了你。”有些下属娶的媳妇,都是小户人家的女子。怕她嫌粗鄙。 “行了!”苏清河催他起来,“我知道怎么办。” 明明心里高兴,还偏偏做出一副姿态来…… 第85章 宴客(五更) 第八十五章宴客 “今儿的客人,有没有要格外注意的。”苏清河问了一句。 “有两个人你照看一下。一个是叫陈士诚,一个叫裴庆生。这两位跟我是生死之交,出身将门,打小也都认识。你的身份对他们来说,不是秘密。他们自己可能都从自己那边知道了你的消息。隐晦的说了几次,有上门拜见你的意思。我一直也没明确的答应。这次,估计是要带着家眷孩子一起上门。“沈怀孝斟酌道。 “至于其他的,大多是同僚,要是带了家眷,应付一二也就是了。”沈怀孝有些不放心的道。 苏清河一一记下,才打发他出去。他也有要拜访的对向。 “我想带着麟儿去。”沈怀孝走到门口,又说了一句。眼里有些期盼。 这是想显摆儿子吧。 “麟儿的一张脸……”苏清河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觉得妥当吗。” “忘了!”沈怀孝有些失落。“要不我带着琪儿。” “大冷天的,你自己去!速去速回。家里还要待客呢。”苏清河推他出去。这人,磨蹭劲。 沈飞麟还是想出去的,他不满的道,“家里来客人还不是一样看见我的脸。” “这个你放心!跟你爹关系好的,差不多都是世家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爹的下属,品级低,一般情况下见不到你舅舅,更别提皇宫里的皇上了。再说了,偶然远远的看见过你舅舅,就那把大胡子,不是熟悉的人,哪里认得出来。”苏清河打发他去玩,“一会要是有小孩子来,你要招待客人的。去收拾收拾。” 沈菲琪也跟着出去,“我先把菜浇了水,要不然一会没时间了。” 这话让苏清河有些发笑。但也不得不说这孩子有毅力,真的坚持了下来。 苏清河叫了兰嬷嬷来,说了宴客的事。这点事到兰嬷嬷这,根本就不叫事。 “男客就放在园子里的芦雪亭。那边四周都是芦苇荡子,空旷,而且只有一条通往前院的路。不怕惊扰女客。”兰嬷嬷建议。 “是不是有些小呢。”苏清河有些怕里面的地方狭小。 “您放心,那亭子共三层,亲近的,身份高的,安排在上面,能不被打扰。”兰嬷嬷解释道。 苏清河点点头,那要是这样,就再合适不过了。“那女客不如安排在梅花坞。梅花开得正好,也显得雅致。” “那里正好!”兰嬷嬷肯定的道,“菜色交给福田定,他有经验。” “那么,陈设铺排,还得劳嬷嬷。”苏清河微微欠了欠身。 兰嬷嬷赶紧避开,“您放心,钟善在前院支应,出不了岔子。” 赖嬷嬷看着兰嬷嬷下去了,才道,“主子,该重新梳洗了。” 苏清河点点头,正式一些,对客人也是一种尊重。 “记得准备几分见面礼,要是带了孩子来,不能失了礼数。”苏清河叮嘱道。 赖嬷嬷一一应下来。 大过年的,自然要穿的喜庆。红的最容易撞衫,苏清河看了看放下了。本来赖嬷嬷准备了宫装,但苏清河没有选。太张扬了。 选了贡缎做的亮紫色用银线绣了牡丹的袄裙。牡丹的花蕊用金线绣出来,既华贵,又不打眼。头上簪了紫玉的簪子,耳坠是紫水晶的。 整个人显得高贵典雅。 沈怀孝回来不由一愣。苏清河从来没有这么正式的打扮过。 “好看!”沈怀孝看了看,“以后还得这么打扮。” 沈菲琪带着冬枣进来,冬枣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支藤蔓植物开的花。 “这是什么”苏清河问道。 “水藤!”沈菲琪把盘子递过去,“爹爹!给我编个花冠带!” “只能在屋里带,出去就把花冻坏了。”苏清河点了闺女一下。 “知道!就在屋里戴。”沈菲琪催促沈怀孝,“快点,嬷嬷给带着绒花不好看。” 臭美的丫头。 见她已经换过衣裳,粉嫩的小袄上镶着金蝴蝶,大红的裙摆上用银线勾出水波纹。 这是安郡王妃给的年礼里的衣服,太奢华了! 这边刚给闺女把花冠带上,外边就禀报,客人进门了。 陈士诚还是第一次来到南苑,见到匆匆从里面迎出来的沈怀孝。 “瑾瑜,要不要去给……夫人见个礼。”陈士诚斟酌的问道。 “你老兄也客气起来了。”沈怀孝笑道,“让婆子带着嫂子和孩子去内院,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陈士诚这才点点头,“听你的!客随主便。” 陈夫人苗氏见到苏清河的时候,有些意外。这位金珠玉叶流落边疆,本以为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没想到比之其他的公主一点也不差。她做姑娘时,在赏花宴上远远的见了一回大公主。似乎还没这一位看着有威严。大公主是凌然的傲气,这位是含而不漏,气质内敛。 她不由自主的行礼问安,“给夫人拜年了。” 苏清河没避开,但却亲自扶她起来,“苗夫人请起。”然后让丫头们把几个孩子扶起来,落座看茶。 “这是你家的哥儿姐儿吧,快过来。”苏清河把几个孩子叫到跟前,夸了再夸,给了见面礼,才叫沈菲琪和沈飞麟进来。 苗氏一看,心里就有数了。那小姑娘头戴鲜花冠,就知道有多娇惯。那哥儿看着稳重老成,说话一板一眼。竟然跟自家的大小子能说到一起。自己的老大都已经九岁了。 看了看那两孩子身上的衣物,都是贡品,精工细作出来的。她暗暗庆幸,幸好准备的见面礼还拿得出手。 紧接着,又是裴庆生的夫人庄氏带着孩子过来。 庄氏比苗氏爽朗,有些大大咧咧的。“不瞒您说,起初我是不敢来,怕见着你露怯。可如今一看,得!咱能说到一块去。以后有空了,少不了来叨扰您。” 苗氏微微皱眉,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苏清河笑道,“有空尽管来就是。”她让嬷嬷婆子带着孩子们出去玩,“梅园大,别迷了路。小心跟着。” 苗氏和庄氏的眉眼官司她看见了,只做不知。这两人的娘家也都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谁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猫腻呢。 只把观察到的,一点一点记在心里。京城就是一张巨大的网,谁知道这根线牵出几个点来。 那些下属家的女眷,来了也不少。都在大厅里坐了。二三十个之多。 有些甚至穿着半旧的袄,头上簪着铜簪子。在小户人家,就是极其体面的了,在这里,就觉得连家里的粗使婆子也比不上。 好在兰嬷嬷对下人管教严厉,并没有对任何一个客人露出鄙薄之色。 庄氏见苏清河的注意力在这几个人身上,就道,“他们也不容易,本就是寒门出身,靠男人拼死拼活才换来了一官半职。可老家有一大家子要养,日子难免就艰难。” 苏清河点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人莫不如是,各有各的难啊!”她叫了赖嬷嬷低声嘱咐,“看着哪些人家艰难,将回礼直接给米面,肉。再包了银封,别整的花里胡哨的,一点也不实用。”她见庄氏和苗氏竖着耳朵听,就笑道,“这两位是财大气粗的。就把花房里那些野菜一人包上两斤吧!咱们这才是见人下菜碟!” 庄氏听了哈哈大笑,“这便宜您尽管占!我是极乐意的。” 苗氏跟着笑,“还别说,年节下的,吃什么都没味。想起那新鲜的菜蔬,就有胃口。” “以前在京城,还有个水萝卜啥的,如今在凉州,您这可是头一份。” 这边正说的热闹,大厅的一角却闹了起来。 就听一个女声,有些刻薄,“真丢人,在这里也敢偷点心。” 边上的女人手里,正拿着个素白的帕子,帕子里,有咬了一口的点心。那女人二十来岁,面色有些黄,此时正手足无措。 苏清河站起身来,朝那边走去。 上辈子,在农村,很多质朴的老人,在外面碰到好吃的,都会把自己的一份留起来,带给家里的孩子。这份感情质朴的让人动容。 她走过去,亲自拉了那个不知所措,羞愤欲死的女人,“可是家里有孩子,怎不带孩子来玩。”她亲手把女人手里不知道带怎么办的点心拿出来,“父母之爱子女,定是时时牵挂。想必是吃到了点心,想着也给孩子尝尝……” 那女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嘛!在老家都是这样,也没人说什么!要是只顾着自己吃,不顾着孩子,才该骂呢。 “这有什么!”苏清河笑道,“前些日子,我吃着白将军家的酸菜好,还特意给孩子讨要了些呢。” 庄氏在那边接话,“就在刚才,我们还从夫人那里给家里的孩子讨要青菜呢。这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苏清河朝庄氏笑笑,然后对那女子道,“我也是才从辽东来!在那边,吃宴席的时候,大家都把自己的那份,能带走的都给孩子带回去,不知道你们老家是不是也是这样。” “可不咋的!哪个女人只顾自己嘴上享福,就该被婆家休了!”那女子忙道。 第86章 显摆(一更) 第八十六章显摆 苏清河的态度这般明显,还有哪个不识趣的再说三道四,一时都出言安慰,倒是旁边嚷出来的那个女人,苏清河连理都没理。这种人,再也不让她进门。 安抚完这个妇人之后,苏清河交代赖嬷嬷,“打听一下她是哪家的。” 赖嬷嬷点点头,“在边上叫嚷的女人,要打听吗。” “不管她是谁,她男人得不得用,再不许她登门。”苏清河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赖嬷嬷脸上闪过一丝欣慰,招待驸马的同僚家眷,做一些必要的应酬,也不是不可以。但公主自身是独立的,不能因为驸马,就迁就对方的喜好。 “夫人心善!”苗氏笑着赞了一声。 苏清河摇摇头,“都是穷闹得!” 庄氏点点头,“银子是人的胆气啊!” 苏清河笑笑,转移了话题。再接下来,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芦雪亭。 沈怀孝将众人请了上去。 顶层只招待陈士诚和裴庆生二人。 “前几年看你形单影只,可真是没想到啊!如今孩子都……” “四岁了!过了年就四岁了。”沈怀孝道。提起自家的宝贝,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裴庆生笑道,“也没见你带出去过,还这不打算让咱们见见了。” 沈怀孝打发沈三,“跟夫人说一声,带琪儿和麟儿过来一趟。该给客人见礼了。” 沈三赶紧应了一声。 苏清河听了兰嬷嬷的回禀,吩咐道,“让嬷嬷跟着去吧。” 沈菲琪和沈飞麟并肩走着,也不要嬷嬷抱。 在亭子门口的时候,沈飞麟喊住嬷嬷,“嬷嬷在外面等吧!里面的都是将军,要是跟个奶娃娃一样离不开嬷嬷,该给爹爹丢脸了。” 万嬷嬷和汪嬷嬷点头应是。心里都觉得好笑。可不就是奶娃娃吗,还当自己有多大。 “带路吧!”沈飞麟瞪了一眼不在状态的沈三。老觉得爹的护卫亲随都不怎么靠谱。 沈三一本正经的道,“小爷请!” 沈菲琪先是对弟弟的作态撇撇嘴,也就装起了淑女,提着小裙摆,款款而行。 一进亭子,就萌翻了一屋子人。 最下面坐着的,都是下层是军汉,自家也有孩子,家里的小子整天折腾的灰头土脸。哪见过这般精致的娃娃。 沈三一本正经的介绍道,“小姐,少爷。这些都是将军在军中的下属。” 沈飞麟双手抱拳,团团作揖,“家父常道,在军中全赖各位叔父鼎力扶持。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小子在这里给各位叔父拜年。一会请多饮几杯水酒。” 沈菲琪福了福身,“给各位叔父拜年,来年一定建功立业,步步高升。” 沈飞麟拱拱手,“一会回来给各位叔父敬酒!少赔了!” 沈菲琪欠欠身,“少陪了!” 沈怀孝陪着陈士诚和裴庆生,在三楼把大堂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 不说下面的人懵了,就是陈士诚和裴庆生也懵了。 沈怀孝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这两孩子,真是长脸! 平时在家那么爱娇的闺女,也一副老成稳重的样子。这就什么!这叫识惯! 怎么惯都惯不坏! 两个孩子爬到三楼,不用大人管。这让陈士诚挑挑眉,“你家小子已经习武了吗。” 沈怀孝谦虚的道,“骨头还软着呢,习什么武。不过是带着他们跑跑跳跳的瞎胡闹罢了。” 裴庆生呵呵直笑,“瞧那嘚瑟的样!” 锻炼的效果是显著的,两个孩子自己上来,脸不红气不喘。沈三也只是跟着,怕他们不小心摔着了。 等两孩子走近了,陈士诚和裴庆生不由的站起来,像!太像了! 他们见过皇上,也见过年幼,年少的安郡王。所以一见沈飞麟的长相,就没法安坐。 “小子见过两位世伯!”沈飞麟恭敬的道。 沈菲琪跟着行了礼,“给世伯们拜年。”声音软糯,不由的把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这丫头真是漂亮! 两人不由的把视线落在沈怀孝的脸上,貌若好女,绝不是吹出来的!瞧瞧人家的闺女! 赶紧掏出准备好的见面礼,“拿着玩吧!” 两人道了谢,才接了过来,之后就站在沈怀孝身边,一点也不多话。 “坐着去吧!”沈怀孝摸了摸闺女的头。 沈菲琪就顺势爬到沈怀孝的腿上坐了。沈飞麟让沈三抱着自己坐在椅子上,听大人说话。 裴庆生看着沈飞麟的脸,不免有些恶趣味的道,“贤侄如今学到哪了。”他想起他一本正经装大人的样子。也想知道,他说的话是不是大人教的。 沈飞麟想了想,谨慎的道,“回世伯的话,刚读完孙子兵法。背完了论语。” “哦!已经学了孙子兵法了吗”陈士诚也有些诧异。 沈飞麟点点头,“粗通皮毛而已!” 这话又让裴庆生忍俊不禁,出言问道,“你既然学了孙子兵法,可有什么领悟没有。说来听听。” 沈飞麟看了一眼沈怀孝,沈怀孝点点头,“没关系,这里的都不是外人。说吧。” 沈飞麟点点头,“我就领悟到一句话,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躲,躲不掉就跑!” 陈士诚瞬间就把自己嘴里的酒给喷出去了。他现在相信,这孩子的话,绝对不是沈怀孝教的。 裴庆生压下笑意问,“可是因为那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么。” 沈飞麟严肃的摇摇头,“自然不是!”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孙子兵法中的“计”是计算,不是诡计!“计”不是谋,不是出主意、想奇招;而是全面准确地计算敌我双方实力的差异。孙子从五事七算的角度,把战争之前需要计算的事项一一列出,从实力计算中判断战争胜负的可能性,由此算出这仗能不能打,不能打就要躲起来,不能有侥幸心理。” “兵者,诡道也。书中是这么说的!这句话误了很多人!以为《孙子兵法》就是三十六计,就是诡诈取胜。但诡诈毕竟只是诡诈,若是人家不上套,你再诡诈也没用。诡诈在兵法里,不是主要部分,只是一些技巧补充。” “这就如同阳谋和阴谋!光明正大者才能成事,阴谋诡计者,成就十分有限。” 陈士诚和裴庆生不由对视一眼,这番见识可不是简单。他们见沈怀孝也一脸诧异,想来,他也是不知道这孩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陈士诚试探着问,“那照你这话,以正合,以奇胜。这句话也错了。奇,不是奇谋么!” 沈飞麟点点头,“不是‘以正合,以奇胜’。应该念‘以正合,以奇(ji)胜。’” “奇(ji),兵法中指的是多出的部分。就是在以正兵与敌人交战的时候,永远要预备一支多出来的兵力,就是奇(ji)兵。” “奇兵能出其不意,在战斗中突然打乱敌人的部署,是致胜的关键。所以这句话的“奇”不是奇(qi)谋诡计。而是分而战之。” “就是,永远要记得给自己留个后手!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说完,他就连忙打住了话头。娘还说过,要是有一支特种作战部队,就更好了。但这话不能再这里说。 三人的神情就都严肃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样的解释,似乎也是合理的。 就听那软糯的声音继续道,“而且,书中说,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意思是,坚守不跑,就会为人所擒。” “汉朝名将李陵,汉武帝要他给李广利运粮草,他耻于做后勤部队,请战率五千步卒直捣匈奴王庭,结果被匈奴十万骑包围,兵败投降。汉武帝杀了他全家,还害得替他说话的司马迁被处以宫刑。” “所以,孙子兵法告诉我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赶紧跑!” “要想学会赢,就要学会输。” 这话跟传统的认识可是想去甚远。人总是要有气节的!宁死也不能当孬种啊! 陈士诚问道,“既然把输看的这般淡,你又如何理解‘百战百胜’这样的话。” “孙子是反对什么‘百战百胜’的!” “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 “它味着打了一百场战争,并且取得了胜利。但是都未能彻底解决敌人。这不是徒徒消耗了敌我双方的人命和资源吗。” “战争不仅要保全己方的人命与资源,也要尽量保全敌人的资源,因为那是战后胜利方的战利品。要不然,胜利方用于战争的损耗,由哪里补充呢。” “战争,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强,敌人变弱。打仗,打的是钱粮!好家伙,百战呐!这得花费多少银子!这样的胜利有意义吗!这不是被敌人拖垮了吗。” “所以说,有时候你赢了敌人,未必就是占了便宜!” “战争,就该追求一战而定乾坤。” 沈怀孝看着儿子,“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当然……不是! 沈飞麟摇摇头,这里面的而很多观点,都不是他的。他看了一眼沈怀孝,“都是娘教的!” 沈菲琪点点头,“我娘还说,别傻傻的追求什么‘以弱胜强’!那都是没办法的办法。有办法谁干那蠢事啊!以弱胜强是赌博,《孙子兵法》讲以强胜弱。要不然就不会开篇就说‘计’,这个计,不是算计,而是计算。计算赢的概率有多大!我娘还说,孙子又是傻瓜,人家说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他不会拿国家民族的命运,去赌运气的。” 在苏清河不知道的时候,她被两个小崽子给卖了! 第87章 提携(二更) 第八十七章提携 陈士诚和裴庆生对视一眼,虽然不是他自己的观点,但这么小小一点的孩子,能将大人教导的全部都记下来,又能口齿清晰的表达出来,着实不容易。而这位流落民间的公主。她的见识也真是不一般。 京城里,哪家的姑娘没几样拿得出手的本事,琴棋书画,称得上才女的不少!可像这位研读兵法的,就实在找不出来了。 两人对沈怀孝就羡慕了起来,真是让这家伙捡到宝了。 裴庆生拍了拍沈怀孝的肩膀,“有这样的母亲教导,这两个孩子差不了。”有心说咱们做个儿女亲家吧。又觉得很不合适。不说孩子还小的话,就说这两孩子都是皇上的外孙,只怕将来的婚事,还得看上面的意思。再想想自己家的孩子,还真未必就配得上。 沈怀孝谦虚的笑了笑,“让你们见笑了,都是些妇人之见。”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句反驳声,“胡说!哪里是妇人之见了。”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安郡王。 沈菲琪从沈怀孝的腿上跳下来,“舅舅!”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见礼。 安郡王把沈菲琪拎起来,“让舅舅看看我们琪儿,真是越□□亮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件花冠,东珠,红宝石点缀其间,华贵异常。“喜欢吗!” “喜欢!”沈菲琪恨不能抱着流口水。“谢谢舅舅!” 安郡王朝沈飞麟招手,“过来麟儿,别整天跟个小老头似得。”又取了一定青玉冠,是男子挽头发用的。孩子用的自然更小巧精致。 “谢谢舅舅!”沈飞麟接过来。 三人请安郡王落座了。就听安郡王道,“我来了有一会了,也听了个大概,觉得很有道理呢。” 沈怀孝就看向沈三,怎么守得门,也不提前通报一声。 沈三做了个苦瓜脸,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说,人家是从后门进来的。 沈怀孝这才转过头,对安郡王道,“毕竟只是一家之言。听听倒是无妨。”自家的媳妇,自家怎么夸啊! 安郡王不理他,跟陈士诚和裴庆生拉起了家常。 那两人边跟安郡王说话,边看沈菲琪。沈菲琪闲得无聊,伸手扒拉着安郡王的胡子玩。安郡王也由着她。 “琪儿,不许淘气!”沈怀孝小声提醒了一句。有外人在,像什么样子。 安郡王不乐意的道,“说孩子干什么。大过年的!”他揉了揉沈菲琪的脑袋,“这么喜欢舅舅的胡子啊!” 沈菲琪摇摇头,“不喜欢!好丑!舅舅把胡子剃了呗,舅舅本来就是美男子!有胡子就丑了。” 沈怀孝有些无奈,“琪儿,怎么说话呢。” 沈菲琪瘪了瘪嘴。看着安郡王,是很丑嘛! “咱们姐儿都知道美丑了!”安郡王反倒不以为意,“将来一定给姐儿找个美男子当郡马,好不好!” 郡马,郡主的丈夫! 一般只有亲王的嫡女才能封为郡主。 也就是说,苏清河回京,这个公主的品级低不了。而且足以让女儿册封为郡主。 陈士诚和裴庆生心里就各自思量开了。安郡王可不会随便口误,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怀孝也不知道安郡王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暂且搁在心里不提。 沈菲琪笑着摇头,“娘说,长得好又不顶饭吃,关键是得会赚钱养家。” 话音一落,惹得众人都看着沈怀孝笑个不停。 这位可不就是长得好看,可如今住的地方反倒是大舅子的。 可不是不顶饭吃么! 沈怀孝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怎么什么话都跟孩子说。 有两个孩子插科打诨,几人相处的还是很愉快的。说一说军中的事,说一说京城的故人。都是些家长里短。 吃完饭,先送了陈士诚和裴庆生两家人离开。再接着送同僚,最后才是下属。 钟善从兰嬷嬷那里知道了女眷那边发生的事,就悄悄的透给沈大。沈大赶紧说给主子听。 “是谁家的女眷,查问了吗。”沈怀孝微微皱眉。 “夫人帮的是葛大壮家的媳妇,那挑事的,是林东强的媳妇。”沈大低声道。 这两人都是他手下的百户。也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葛家的日子那般艰难吗。”沈怀孝皱眉问道。 “葛大壮这人义气!家里的银子估计都补贴给战死的袍泽家里了。而且,他老家兄弟好几个,父母还在,没有分家。不光要管父母,还得管兄弟侄儿。确实是……如今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确实艰难。”沈大为葛大壮递了个好话。 “林东强是怎么回事”沈怀孝又问。 “这家伙打仗是把好手……就是有些好色。他原先在老家的媳妇,在他升为百户的时候,就给休了!这个是另外娶的。这个女人是他副手的遗孀,他这个副手呢,因为救他,所以战死了。他自然要照顾人家的媳妇,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后来,他说,不能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一定要善待人家的遗孀。打着这个幌子,把原配给休了。娶了这么一个。”沈大没有添油加醋,但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这家伙做人不厚道!照顾遗孀,就照顾到床上去了。什么玩意! 沈怀孝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他最见不得这种始乱终弃的畜生!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美的他! 在心里给这个人打了个x! 这种人当不得重用。他一辈子的前途基本就止步于此了。 “打发人查一下葛大壮,看这个人究竟怎样。”沈怀孝吩咐了一句。 沈大知道,这葛大壮走了大运了。 葛大壮带着自家媳妇,一路往家走。别人家都有雇的马车,骡车,再不济,也有牛车。只有他们家,是走着来回的。这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葛大壮心里有些愧疚,“媳妇,要不然,我背着你。” 那妇人名叫范春花,她怯怯的看了自家男人,“当家的!我给你丢人了。”说着话,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 “怎的了!咋还哭上了呢。”葛大壮一米八的粗汉子,顿时就手足无措,“咋得了,夫人不好相处啊!骂你了!那以后咱不去不就得了。” “没有!夫人没骂我。夫人是好人。”范氏抬起头,磕磕绊绊的把事情说清楚了。“……其实在家的时候,我还想着。看着人家咋做,我就跟着人家做。这总错不了吧。可是一到那里,看见那点心,哎呦,上面那白霜糖,一层一层的。叫个云片糕,还是雪片糕的。我就想着,咱家妞妞这几天正吃药,嘴里苦,给孩子带上一块,总不打紧吧。没想到……”范氏吸吸鼻子,“夫人说,这没啥,她还从别人家要酸菜吃呢。想必没生气。应该不会在将军面前说坏话吧。” 葛大壮可不是范氏,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以沈家的境况,哪里在乎什么酸菜不酸菜。不过是为了给自家媳妇解围罢了。不那么说,这傻媳妇还一直惴惴不安呢。他点点头,“本来就没事嘛!就是那个女人张精作怪的。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在乎她的想法干啥。” “嗯!夫人就没瞧她一眼。周围的人也没人跟她搭话。”范氏觉得自家男人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应了。 葛大壮小声道,“但是,以后去别人家,就别拿了。不是谁都像夫人似的,好说话。” 范氏点点头,“有这一次教训,够我记一辈子的。哪能再犯呢。” 葛大壮有些心疼,更是愧疚了。要不是为了孩子,哪至于如此。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本事。 两人刚到家,正准备给孩子做饭。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范氏去开了门,见是今儿才在南苑见到的一个嬷嬷,跟在夫人身边的。 这人正是赖嬷嬷。 “您快里面坐!”范氏有些紧张,手捏着一角揉搓。 赖嬷嬷笑着进去,后门跟着几个小厮,每个人手里都拿了好些。 “葛太太,这是夫人打发老奴来送到年礼。”赖嬷嬷指挥小厮将东西放下。 “这可怎么好……”范氏看着堆了半个炕的东西,连忙喊自家男人,“当家的……夫人打发人来了。” 葛大壮出来一瞧,连忙朝赖嬷嬷行礼,“有劳嬷嬷了。这太厚重!” “夫人说,她喜欢葛太太。这些都是给葛太太和孩子们的。快别客气。” 送走赖嬷嬷,范氏一一翻看。大米,白面,牛羊肉。几匣子点心,那云片糕码的整整齐齐摆在匣子里。还有细棉布,各色的都有。够给孩子从里换到外了。“夫人真大方。” 葛大壮心道,不是大方!是心细。这是怕自己因为今天的事,责难媳妇。所以才送来厚礼,告诉他,她喜欢自家媳妇。就是有几分撑腰的意思了。可自家这傻老娘们真心不懂这些弯弯绕啊!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去了一趟南苑,倒给家里带来这样的机缘。 因祸得福了! 第88章 目的(三更) 第八十八章目的 宴客是件累人的事,尽管不用苏清河自己太操心,还是一样累的浑身都僵了。泡了一会儿温泉,去两孩子的院子看了看。今儿没睡午觉,两人都睡得跟小猪似得。见两个嬷嬷把孩子照顾的十分精心,她这才回房。 脱了衣裳,钻到熏得暖烘烘的被子里,真是一种享受。 沈怀孝喝了点酒,苏清河以为他早睡着了。没想到这时候倒翻过身,挤进她的被子来,“以后不用准备这么多被子。也用不到。” 胡扯! 当然一个人盖一条更舒服自在。 像是明白她想什么,沈怀孝低声道:“现在还是不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就是自己知道自己的睡相罢了。“你要是不觉得我晚上睡觉不老实,就这么睡呗。”送上门的抱枕不要白不要。 沈怀孝摇摇头,“我习惯习惯就好!” 还是嫌弃啊! 苏清河看他,“不舒服就分开睡,你何必找不自在。” 沈怀孝恨不能打自己的嘴,他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跟琪儿说,找相公不能找长得好看的,长得好看的不能顶饭吃。” 这话似乎是说过。她刚要点头,就意识倒不对。 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是说不能光看长相!”苏清河咬出重音,“当然了,长相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她看向沈怀孝,这么看着也养眼不是。 沈怀孝见苏清河愣愣的看着他,凑过去用额头抵着她的头,“好看么。” “好看!”苏清河点点头,说的无比肯定。这个男人当得起赏心悦目。 沈怀孝低声笑了,猛地凑了过来。嘴唇碰在一起,苏清河的心像是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一般。 一点点的凑近,试探,唇舌相抵。 苏清河有些气喘嘘嘘。 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今晚上两人格外的尽兴。叫了三回水,才罢了。 苏清河有些昏昏欲睡,她是真累了。 沈怀孝好像谈兴更浓了,“葛大壮的媳妇,你挺喜欢吗。” “谁是葛大壮。”苏清河迟钝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哦!是她啊!看着是挺淳朴的。没什么心眼。” “要是觉得行,你自己收在麾下吧。”沈怀孝又道。 “我要麾下做什么。”苏清河含糊的说了一句。 “公主府是允许养自己的府兵的!”沈怀孝提醒了一句,“按照惯例,都在五百到两千不等。更有甚者,若是得到皇上许可,三千到五千都是允许的。这些兵,谁来带。总得有自己的人吧。将来开府,你总不能指靠皇上和安郡王。到时候你手里没人怎么办。用我的人,皇上和安郡王都不会乐意的。” 苏清河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沈怀孝抚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今儿,安郡王突然说,给咱们琪儿找郡马的玩笑话……既然是郡马,那咱们琪儿就是郡主。想必你的册封低不了。一旦有了府兵,没有能领兵的人可不行。这个葛大壮,没有什么根基!跟谁也牵扯不上。如今的官职,都是在战场上拼杀得来的。唯一有牵扯的,就是我。你觉得呢。“苏清河点点头,“为人如何,尚不得而知。你查过了吗。” “重义气!唯一的不好,就是家里的牵绊多。”沈怀孝把葛家的情况说了一下,“你再观察观察。” 苏清河想了下,“改天,找了他媳妇来,问问情况再定吧。” 夫妻俩挨着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白家送来了帖子。 “这可真是新鲜啊!”苏清河摆弄着手上的而帖子道,“只有主动上门拜年的,还从没有请人去拜年的。” 原来是白坤打发人请安郡王和苏清河一家到白家去的。 “初二,女儿回娘家,孩子回舅家。白大人是嫡嫡亲的舅舅,请咱们过去,也是礼数。”沈怀孝笑道,“要不然先问一下王爷的意思。” 苏清河打发了兰嬷嬷去问,不一时得了回话,“王爷说,一起去,吃顿饭就回来。不碍事。” 苏清河这才放了心。 白府。 白坤得了王府和南苑的回话,立马眉开眼笑。“让厨房准备饭菜。你亲自盯着。” 齐氏连连应好。“给两个孩子的红包也已经准备好了。尽管放心。” 白坤点点头,“我在前院待客,你在后院招待好这位姑奶奶。” “放心!我们娘儿们处的好着呢。”齐氏说着,就走了出去。吩咐儿媳妇,“把炕上的陈设铺盖都换成新的。” 又吩咐闺女,“交代下去,今天用的水,全都得是城外运来的泉水。” 白元娘笑嘻嘻的应了,“可惜咱们家没有好的园子。要不然也有个赏景的地方。” “南苑什么景色没有,还用巴巴的来咱们家啊!”齐氏嗔道,“估计也待不了多少时间。说说话的时间都不够。” 整个白府都喧闹了起来。 白春娘听着院子外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心里越发的焦急。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这么忙碌,肯定有贵客上门。再一想到这里可是安郡王的舅舅家,大年初二,自当来拜年啊!正要找机会呢,机会就送上了门。再别说什么她的运数不够,呵呵,这不是来了。今儿无论如何都要出去的。 她叫来郑婆子,“你去打听打听今儿府上在忙什么。” 郑婆子接过银裸子,脸上的笑意才不那么勉强,出去晃悠了一圈,也没认真打听。恍惚听着是什么……贵人。她笑了笑,往回走,就算是交差了。 白春娘一听,贵人!这凉州哪里有什么贵人。 最贵重的就是安郡王了。 这才踏实了下来,“郑婆子,等贵人来了,你想个法子把门口的人引开。” 说的容易!这一家子把她们当贼一样防备,怎么引开,你试一试我看看。 郑婆子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不敢露出分毫,“姑娘,贵人们都在前院,即便出了院子,也走不到前院啊!”夫人来时可交代了,一定要看好姑娘,在凉州找一户殷实人家给嫁了。夫人还说,二夫人跟她虽然不对付,但这人心不坏,干不出故意坑害别人的事。所以,夫人甚至连一点嫁妆都没给准备,说是二夫人不会让姑娘光身子出门。只是,夫人打算的再好,也顶不住这位姑娘这么折腾。要是她从一开始就规矩本分,二夫人还真有可能跟夫人预想的一样。搭上银子把姑娘发嫁喽。作吧!迟早遇上厉害的,把自己给活活作死喽。 白春娘看了一眼郑婆子,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确实是有道理。她心里寻思了一遍,就有了主意,“罢了,别的你不用管,只要盯着贵人是不是来了就成。” 郑婆子见这位还是不肯死心,也就不再多话。 拿了几十个钱,从厨房那弄了不少干果出来。干脆带着干果,跑到侧门的门房,闲磕牙去了。正门自然是贵客走,但车马不得经过侧门吗。 到时候能交差就行了。 …… 齐氏高兴的带了苏清河进了内院,两个孩子自然跟着。 “本来打算好好的一起吃个饭,结果军营里有事,不光哥哥不能来,连舅舅也被叫走了。倒教您白忙了一场。”苏清河笑道。 “姑奶奶能来,就不算白忙活。何况,身在凉州,这样的事情见多了,军情如火,谁也不敢耽搁。一会儿我让人将菜给他们送去,在哪不是团聚啊。”齐氏笑眯眯的道。 苏清河点点头,“说的也是!”她见白元娘一个劲的打量她,就笑着问道,“这是元表妹吧!真是个美人坯子。”这姑娘长得清秀爽利,看着娇憨,想来极为娇惯。 “表姐好!”白元娘长在凉州,这样气派的人,还不曾见过。 苏清河从手上褪下羊脂玉的镯子,给白元娘戴上,“戴着玩吧。”这是专门给白元娘的见面礼。因为关系亲近,从身上摘下来,才更显得珍贵。要不然,她平时再不戴这些东西的。一个是嫌累赘,另一个就是害怕不小心弄碎了心疼。小市民心态,即便托生成公主,骨子里也是改不了的。 白元娘笑眯眯的接下了,公主身上戴的,哪个不是精品啊! 齐氏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让我惯坏了。” “娇憨可爱!挺好的。”苏清河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估计能跟自家闺女玩到一块儿。 果不其然,一会儿工夫,白元娘跟沈菲琪玩的热乎。 齐氏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她都多大的姑娘了,跟人家奶娃娃玩的这般亲热。很能说到一起的样子。这怎么看,怎么像是缺心眼。边上还有个孩子,不时的鄙夷的瞥两人一眼。得!连这个孩子都不如了。 苏清河知道齐氏的尴尬,“就让表妹带着他们玩吧!难得她这么有耐心。有个人看孩子,咱们也能好好说话。” 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院传来唱曲声,“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第89章 弄巧(四更) 第八十九章弄巧 “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苏清河有些愣神,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等发现齐氏铁青的脸色后,她就有些恍然。‘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这绝对不是一个正经人家该听得曲目。只怕是流传在青楼楚馆之间吧。 她也有些懵,这是唱的哪出戏啊!没道理请来了戏子,主家不知道的。再说了,白家人口十分简单,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侍妾通房,更别提养戏子了。 “这凉州还有这样的戏班子啊!听着是清唱,嗓子还不错。”苏清河想揭过话题。 齐氏尴尬的笑笑,刚要解释,“……” “……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我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行来□□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 苏清河都有些尴尬了起来,‘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她真想说一句,姑娘,你够胆! 在那个那么开放的年代,都没人敢把这话在大庭广众这下喊出来! 白元娘本来跟两个孩子玩的好好的,听到曲子就愣住了。可能前面几句还没听懂,后面的就是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顿时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钻到里屋去了。 这让屋里的气氛更尴尬。 齐氏看了一眼身后的嬷嬷,“去把那丢人现眼的东西关起来。” 这会子齐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要脸的东西知道有贵客上门,就猜到是安郡王,这是坐不住了,打算来个后院邂逅啊! 听听那唱的,都是些什么。 她苦笑着解释,“就是我给姑奶奶说过的,打算往东宫送的那个姑娘。” “那这是冲着我哥来的。”苏清河马上明白。原来是为了这个。 “除夕的前一天到了。总不能这时候再送回去。一个大姑娘,就带了个车夫,嬷嬷和丫头,跟着商队来的。送回去也容易,大过年的,没有商队走动。就说等到了初五,马上就送走。这不,就闹出这一出。得亏是姑奶奶你,要是这是在别人面前,我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齐氏忍不住骂道,“还给我们老爷带了一封亲笔信。说是让把这么个东西送去,伺候王爷的饮食起居。呸!什么香的臭的都敢送来。” “这姑娘的胆子是够大的啊!”苏清河都有些诧异,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能这么快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齐氏听着外面总算安静下来了,就骂了一句。 不想,刚被齐氏打发出去料理事情的嬷嬷又回来了,满脸的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姑奶奶不是外人,没什么丢人的。说吧。怎么了!”齐氏问道。 “春姑娘,想要给贵人请安。否则就不走。”那嬷嬷说了一句,“拿金钗抵在喉咙,奴婢们不敢动手硬来。” 齐氏气的一个倒仰! 苏清河只觉得这姑娘真是蛮拼的。“那就叫来见见吧!”没有男的,她自然就不闹腾了。 齐氏羞愤的道,“让姑奶奶受委屈了。” 白春娘见所谓的贵人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往那女人身上一瞧,那衣料府里也有,但十分宝贝。那可是东宫太子赐下来的。哪里像这个女人一般,连腰上的荷包,都是极品。 跟宫里有牵扯的只有安郡王府。这个女人必定是出自安郡王府的。 不是说安郡王府没有女人吗!这是谁打听的消息,这么不靠谱。人家这都登门入室,把自己当成正室一般走起了亲戚。真是岂有此理。 她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苏清河,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美。但是,教导她的妈妈说过,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个女人一看,就十分有范。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没有女人争抢,就把自己当成女主子了。笑话!当妾室的没有一点妾室的样子,能成什么事。她酸溜溜的想,男人嘛,还是更爱她这样的! 于是,理了理衣袖,抬起手风情万种的整理了几丝乱发。本来打算行礼的,她这会子也站着不动了。抬起头,颇有些挑衅的道,“我是安郡王的表妹!”语气很是傲然。 这让苏清河挑挑眉,这姑娘脑子的回路跟别人是不是不一样。你一个表妹你傲慢什么,我是亲妹妹我也没那样啊! 见苏清河还是坐着没动,白春娘脸色就不好看,“我再说一遍,我是安郡王的表妹!” 一个妾室,见了正经的亲戚不上来见礼,这都是什么规矩。 苏清河真的被逗笑了。 一直被贤妃和白坤的幼年经历所影响,认为那雪姨娘该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于是,在心里难免就把她妖魔化了。如今一看雪姨娘手把手□□出来的小姑娘,苏清河突然明白。不是自己那个外婆多么的而无能,也不是贤妃自己没本事,斗不过雪姨娘。问题的根子是出在男人身上。文远侯的心是偏的,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她嘴角翘起,问道:“是安郡王的表妹又怎么了。”认真算起来,你还是我的表妹呢。 白春娘没见过这么跋扈的妾室。比雪姨奶奶还有过之无不及。 齐氏黑了脸,“这位是沈将军的夫人。还不见礼。” “辅国公府的二少奶奶!”白春娘惊叫一声。这可是位传奇人物啊! 二少奶奶! 这可真是一个很让人蛋疼的称呼。苏清河嘴角抽了抽。 “就是你,把良国公家的嫡小姐挤下去的。”白春娘最佩服的,除了雪姨奶奶,就是这位据说是乡野郎中女儿的少奶奶。 把出身高门,正经娶进门的少奶奶干掉。这样的战斗力,绝对没话说。别说谁先进门的话。自然是谁的门第高谁当正房啦。 这位可是所有小妾外室的楷模啊! 她带着敬佩的目光,端端正正的行了礼,“还请二少奶奶多指教。” 苏清河点点头,“姑娘一直嚷着要见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少奶奶觉得我刚才的唱腔怎么样。”白春娘语带期盼的道。 “呵呵……曲出……惊人啊!”苏清河眼睛闪了闪,“不过听着陌生的很,不知道姑娘打哪学的。” “这个啊……”白春娘有些得意,“可是家里从扬州春……” 正要说呢,就听见屋子的角落传来一声咳嗽声,正是跟来的郑婆子。 郑婆子眼睛可不瞎,一看苏清河的打扮作态,就知道不简单。眼看自家姑娘把底都要泄了,忙出声提醒。虽然不怎么待见这位姑娘,但夫人的交代总要完成的。 “这位是姑娘的教养嬷嬷吧。”苏清河笑道,“对姑娘的管教可真是严厉。”但好似看着刘嬷嬷的眼神有些鄙薄。 就她!怎么能跟红妈妈们相比。 白春娘摇摇头,“不过一个粗使婆子罢了。” 郑婆子瞬间就黑了脸。合着,她还不如那些在窑、、子里卖了一辈子肉的人。 苏清河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再问了。 白春娘何曾这样被人看不起过,“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妈妈们可都是扬州城鼎鼎有名的人物。” 齐氏一口茶险些噎死! 这姑娘显然被教歪了。在她的认识里,那些妈妈们是很了不起的人。最起码她们就能教导出皇后。她从小就是听这样的话长大的。 “不曾听过!”苏清河反应很冷淡。像是在说姑娘,别吹牛了。 “春红别院的红妈妈,你去打听打听。扬州谁不知道。”白春娘笑道。 苏清河看了赖嬷嬷一眼,赖嬷嬷点头,表示记住了。 齐氏自然看出苏清河想打听什么,所以,一直没有插话。这会子苏清河朝她点点头,她才站起身,“行了!侄女先回院子吧!你的事,你二叔会给你办的。” 白春娘一喜!果然要闹一闹才有效。一哭二闹三上吊,真是法宝! 看着白春娘走了出去,苏清河才道,“把人看死了。把她带来的人都换了。这姑娘,我留着有用!” 齐氏点点头,“姑奶奶放心!”她回头就给喂点软筋散,保准下不了床。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一顿饭吃的匆忙。早早就散了。 “打发人去扬州,把那个春红别院的红妈妈偷偷的带出来。”苏清河吩咐赖嬷嬷。 赖嬷嬷是皇上的人,但她没打算瞒着皇上。甚至让他早一步知道才更好。 “是!”赖嬷嬷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清河,退了下去。 “娘,你是想将来扶贤妃上位吗。”沈飞麟低声问道。 “扶贤妃上位……不!后位本来就是她的!有人鸠占鹊巢久了!迟早要还回来的!嫡妻原配嘛!不是谁都能替代的。”苏清河淡淡的道。 沈飞麟这才恍然,皇宫还有个继后呢! 如果嫡妻原配还在…… 第90章 改变(五更) 第九十章改变 京城,皇宫,西寒宫。 梅嬷嬷把一样样鲜果摆在桌上,“娘娘,要不要用一些。今年的蜜桔特别好。水头也足呢。” “想办法给源儿和涵儿送去吧。让两个孩子尝尝。”贤妃放下手里的针线,“估计他们就是得了,也没有这般好的。” 粟广源和粟广涵是安郡王和万氏的儿子。 “您放心!内务府是豫亲王管着呢。豫亲王这人,最是公道。不会让四殿下吃亏的。”梅嬷嬷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您尝尝!” “也不知道凉州有没有这些鲜果吃。”贤妃看着手里的橘子,再甜也有一股子苦涩的味道,从心里蔓延开来。 说到底,还是惦记孩子。梅嬷嬷叹了一口气,“您可真是操心的命,有银子哪有买不来的东西。” “也是!”贤妃无奈的笑笑,“如今,一点忙也帮不上。” 梅嬷嬷扶她坐下,“您可别说这话!您在宫里好好的,皇上的心里只要还记挂您,您就算是给两位小主子帮了大忙了。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您只要让皇上的心还在您身上,皇上的心里自然就偏向小主子们。这男人偏心起来,有多不讲道理,想必自小到大,您是体会最深的。文远侯……”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似乎觉得把皇上和文远侯放在一起比有些大不敬,“前半辈子,您都在吃亏。好歹为了小主子,好好的。也做一回被偏心的人…” 贤妃眼眶红了,这些话,她何曾没有想过。 “你说的对!”贤妃轻轻的说了一句,闭了闭眼睛。 远远地传来丝竹之声,宫宴办得正热闹。但这一切,却跟她们母子无关。 他九五之尊,高高在上,自有佳丽三千。 生下大皇子是为被迫! 生下二皇子是无奈。 生下三皇子是中了算计。 那么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吗。也有这许多的无奈吗。 还有几位公主,都是由不同的母亲所生。临幸这些妃嫔,也是被迫的吗。 二十年的骨肉分离,二十年的冷宫幽禁。人生最宝贵的一段时光,就在这西寒宫里耗尽了。 贤妃只觉得心口绞痛,但是一滴泪也流不下来了。 凉州,冰天雪地,与敌国朝夕对峙。京城,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之气! 贤妃猛地升起一股子戾气!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孩子就得遭遇这些! 宫中的公主,香车宝马,优游玩乐。而她的女儿,流落边陲,担惊受怕。为了不暴露行踪,只怕她的生活跟囚禁也差不多。四面都是墙,二十年只能看到巴掌大的e天空。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梅嬷嬷有些担心的道。 贤妃摆摆手,“无事!想起孩子了而已。” “您得保重啊!”梅嬷嬷压下心头的酸涩。听着那丝竹之声,只觉得西寒宫越发凄凉。 “扶我去躺一躺!”贤妃低声道。 夜里发起了高热,贤妃脑子还不糊涂,“拿水来!” 明启帝喂了她半盏茶,“好点了吗” 贤妃点点头,将头偏向一边,暗暗积蓄力气。 “到底怎么了!要不是今天晚上我过来,都不知道你病了。”明启帝坐在床沿上,看着贤妃苍白的脸。太医说,这是郁结于心,甚至像是没有求生*。这让他心神大颤。这么些年都熬过来了,眼看就要骨肉团圆了。怎么就心存死志了呢。“你到底怎么了,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找来。” “我想要我的孩子,想要陪着她们长大,想要我这二十年的青春年华,想要看看二十年我错过的风景,你给我啊!你不是九五之尊嘛!你给我啊!”贤妃猛地坐起来,歇斯底里的叫嚷,让明启帝愣住了。有二十年没看见过她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的表情的。 这一刻,他觉得贤妃活过来了。 “当初是谁死乞白赖的求着我嫁给他的!是谁说一辈子会对我好!是谁说除了我再不会有别人!是谁说要把最好的给咱们的孩子!” “粟墨林,你就是个混蛋!你是个骗子!天下最大的骗子!” 贤妃抓起炕上的枕头就朝明启帝扔过去,“我让你骗我!我让你欺负我!我让你不疼孩子!” 明启帝站在旁边,任她把枕头往他身上砸。有些不知所措。 “你个色痞子!我在这里苦守,你在外面左拥右抱!还九五之尊呢!还一言九鼎呢!你说过的话在我这里没一句做到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还是该你的!没这么欺负人的!” 贤妃把手里的枕头往明启帝身上一扔,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明启帝的神情有些奇怪,他凑过去,小声道,“行了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顺点没有啊!”说着,就伸出手,抚着她的后背,“别哭了啊!快别哭了!” 像她刚进宫的时候一样,小心的哄着她。有二十年没有使小性子了。 即便最近关系缓和,也是有些生疏和客套的。 如今,这一闹一哭,反倒是近了许多。 “孙子都进学了,你这样子,该让孩子笑话了。”明启帝看她哭的直抽抽。“谁说我左拥右抱了,这十几年,宫里可没孩子出生啊!隔三差五招个妃嫔,也不是住在一起的。我还在书房睡。总的做个样子给人看吧。” “你要不信,我晚上不走了,你检查检查……”明启帝小声道。 “边去!老不正经的。”贤妃闷在被子里骂了一声。 “差不多得了啊!外面的人听着呢……你瞧你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的。”明启帝看看外面,“让我瞧瞧还烧不烧了。” “不烧了!有劲骂人打人,就证明死不了。”贤妃坐起来,头发散乱,眼皮肿胀,鼻尖通红。只有眼睛水汪汪的。 明启帝拧了干毛巾来,“我伺候你梳洗!” 贤妃接过来,自己擦了。然后又往下一趟,往里面挪了挪,“不是要留下吗。不嫌我都是有孙子的人了,人老珠黄就留下吧。” 外面福顺见里面终于静下来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哎呦喂,这位的暴脾气他还以为改了呢。没想到这么些年了,一着急还这样啊。瞧把皇上骂的。 不一时,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福顺总算舒了一口气。示意已经吓得腿软的梅嬷嬷准备热水。 一晚上要了几次热水,才算消停了下来。 明启帝早上离开的时候,贤妃还没有起身。她的面庞还是依旧美丽,只是多了岁月的沉淀。身子依旧柔软,只是比年轻的时候,瘦了不少。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还有欢好后的痕迹。 明启帝觉得,他像是从来没有这么年轻过。 梅嬷嬷送走明启帝,回来一看,娘娘已经醒了。眼神很清明,没有任何多余的感□□彩。她心里突了一下,娘娘到底是变了! 看来,娘娘对皇上的了解,可谓慎深。 二十年的隔阂,想要消除并不简单。显然,娘娘找到了最恰当的方式。 如此的大胆,突如其来,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夫妻是如此的! 当夫妻连争吵都不再有的时候,离终结也就不远了。 如今正是过年,但是皇上还是有许多折子要批。 明启帝想起昨晚的酣畅淋漓,心情又不免好了两分。嘀咕道,“都有孙子的人了,这脾气!” 福顺低着头只当自己听不见。 “你去库里瞧瞧,有什么新进上来的东西,悄悄的给西寒宫送去。”明启帝吩咐一声。 好家伙,那么些个东西,可怎么挑。 “以老奴看,四殿下和小公主的消息,就是给娘娘最好的礼物。”福顺低头说了一句。 明启帝叹了一声,“原本不打算给她看,怕勾起她的伤心事。罢了,今晚给她带过去吧。” 西寒宫。 “皇上今晚不一定会来,还是奴婢们做吧。”梅嬷嬷把贤妃手里的刀夺过来,道。 “我心里有数,他今晚必会来的。他爱吃我做的菜,你别管了。”贤妃微微一笑,十分的笃定。 梅嬷嬷叹了一口气,算了,由着她吧。 晚上,天黑下来,明启帝就出现在西寒宫。 桌上四五个菜,都是他爱吃的。 “这是想犒劳我啊!”明启帝坐下,“一闻就知道是玫儿的手艺。” “尝尝,看味道变了没有。”贤妃看起来似乎有些尴尬和别扭。 明启帝每样都吃了一口,“没变,还是一样好。” “什么都没变,就我变老了。”贤妃赌气的说了一句。 明启帝见屋里就他们两人,“看看!又来了!昨晚……那个……不是挺好吗。怎么老了。今晚我好好瞧瞧。” 贤妃红了脸,呸了他一口。用了饭,明启帝才把一个匣子递给她,“这是我让人画的咱们闺女的画像,你瞧瞧。” 贤妃这才颤抖着手接了过来,“我都不敢看,姑娘家长得像你,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明启帝脸上就漏出了笑意,“你看看就知道,闺女有多漂亮!” 贤妃打开匣子,拿出一沓纸张,慢慢的展开…… 第91章 惊闻(一更) 第八十一章惊闻 画中是一个女子,长眉凤眼。让人注意第一眼的不是长相,而是气质。让贤妃看在眼里,一下子就拔不出来。没错,从长相看,她像足了皇上,但气质,更像是她!画中的女儿穿着茜素青色的袄,品竹色的长裙,披着蜜合色的斗篷,衣物上五一丝多余的缀饰,头上简单的挽了个纂。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眼神悠远,表情肃穆,不知道这是想到了什么。 贤妃伸出手,手指轻轻的在画上滑动。“长得真好!” 第二幅画,画中的女子不再清冷严肃。她满脸温和的坐在炕上,炕桌长摊着书本,对面坐着两个孩子,手背在后面,显然是在检查孩子的课业。 第三幅画,女子站在梅花树下,梅花瓣随着雪片一起飘下。他身后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拿着斗篷,给她披上。边上两个孩子手里攥着雪球,朝正在对视的男女扔去。画中满是温情。让贤妃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嘴角。 贤妃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看不够。 孩子长大了,都已经做母亲了。不知道有没有怨恨过她。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贤妃颤声道。 这样的颓然,放佛在这一刻她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身上隐隐带着一丝绝望。 这样下去不行! 明启帝拉着贤妃,“你跟我来!有些事……如今还是告诉你的好。” 贤妃任由明启帝拉着,进入内室。内室的衣柜被明启帝打开,他把手伸进去,紧接着,衣柜中传出轻轻的摩擦之声,竟然有一处暗门。 贤妃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房里竟然有密室。 密室里发出幽暗的灯光,有些瘆人。 “别怕!是夜明珠。”明启帝拉着贤妃进去。里面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 贤妃左右看看,就见桌子上的盘子里放着数个夜明珠。 “这……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贤妃左右看看,问道。 “这不只是一间密室,还是一道和外面相连的密道。”明启帝指了指床下,显然,入口应该在下面。 贤妃想到什么似得问,“当年,孩子就是从这里被送出宫的。” 明启帝点点头,“我知道你心里这道坎过不去。有些事,当年不能说,这些年也没有说的时机。就是如今,说起来都有些过早。但是你这样下去不行,好日子刚要来了,你不能把自己活活的憋闷死。” 贤妃看明启帝这般谨慎,就知道当年的事情可能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她慢慢的坐在床沿上,看着明启帝。 “我心里怨我,当年明知道娶了白荷,为什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这些年,你没问过,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记得!”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皇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跪在高高在上的父皇面前说要娶你。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准许。没想到连文远侯都敢欺瞒我,来了个李代桃僵。当我掀开盖头,我觉得整个人都掉到冰窖里了。我第一时间就想要闹出来,事实上我当时也那么做了。但是那时候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头疼难忍。疼极了,甚至用头去撞墙,撞得鲜血淋漓。我当时亲眼看到了那样一副场景。” “我能说吗!说了会是什么下场。不光是我!就连你,也怕被处置。皇家最见不得为了女子要死要活的人。真要出了这事,我顶多被责罚,而你可能丢掉的就是命。” “我退了出来!但是也没有和白荷圆房。以给皇上祈福的名头,斋戒了!” “这个意外的举动,竟然成就了孝子的名声。却是我当初始料不及的。” “父皇听了很感动,跟闹腾个没完的几个儿子相比。我为了他,连洞房都不入!这样的儿子,还是顺眼的。” “接着,在他头疼的几乎不能忍受的时候,我的哥哥们开始频频动作。军中常有异动。光京畿之地,就驻守了五方人马。父皇也是干脆,直接将我扶上了台。” “父皇指定了我为继位者,并同时下旨册封了白荷为皇后。当时我不是兴奋,而是害怕啊!” “那些哥哥们虎视眈眈,谁想登基,就得把我先拉下去。只要我跟这些哥哥们斗起来了。父皇他才能有一线喘息之机。” “但是,我拿什么斗!一个早年在宫里只是吃冷饭冷菜的皇子,拿什么斗。”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个乖孩子。一个听话的孩子!太上皇别想把我挡在他的前面。” “当时的境况那般艰难,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进宫。我想着,再等等,等我把这些恶心事料理完了。再光明正大的娶你。可是,人心总是最难以算计。白荷自从被太上皇封为皇后,就一改在皇子府的低调。不再是那个被冷落的皇子妃。” “她的位置是抢来的!是偷来的!只要你还待字闺中,她就夜不安枕,食不知味。于是,在新帝新后拜见太上皇的时候,她突然请旨,求太上皇的恩典为娘家的妹妹赐婚!而她提的人选竟然是安乐侯的继室。” “那时,安乐侯已经五十开外了!屋里更是姬妾成群!” “我能怎么办,不拉你进这个火坑,你就得掉到下一个火坑去!” “于是,我才在太上皇面前,动用了一个皇帝的权利。接你进宫,纳你为妃。” “其实,当年还是太年轻,猛然听到这个,压不住心头的担忧。处理的显得急躁了些!” “若是再成熟一点,完全可以给你赐个女观,以给太上皇祈福的名头,带发修行。如此,也是一种保全之道。将来,等事情定了,祈福自然也就能结束了。就是我有个万一,也能把你摘出来。我不止一次后悔,当年的冲动!但又不止一次,庆幸当年的冲动。” “若是没有这样的机缘,也许,我们真的就要错过一辈子。也不会有一双儿女的出生。” 贤妃背过身,擦了眼泪,有了两个孩子,就再也说不出后悔的话。 “让你看着我跟别人的孩子,一个个蹦出来。我当时真的愧疚的不敢面对你。但是,我还是不敢让你生孩子。我怕我护不住你们。” “本以为父皇撑不了多久,就会驾崩的。没想到,他倒找到了一个神医!” “这个神医,就是金针梅郎韩素的师傅,鬼谷子门下的散道人。” “他诊出先帝头颅中长了一个东西,必须取出来。”他看了一眼贤妃,“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将头颅打开,将那个肿瘤取出来。” “父皇被头疼所扰,疼起来真恨不能将头砍下来。曹操当年杀了华佗,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散道人果然高明,竟然真的将父皇治愈了。” “但是却留下了一个隐患。将头颅打开,要服用麻服散止疼。在伤口愈合之前,也要服用,但分量不能太大。” “父皇为了转移注意力,忍耐疼痛。开始服用寒食散。” “寒石散又名五石散,源于秦代而兴于魏晋,唐代后逐渐不为人所服用。这种药物,吃了会上瘾,常有翩翩欲仙的幻觉。时间一久,父皇对这东西也越发依赖。” “也许是对亲手杀了那么多自己的儿子,心里有了阴影。总是幻想着有人要杀他!越发对我看不顺眼。”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一件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的事。” “他写了三分让位诏书,分别赐给辅国公府沈家,良国公府高家,还有他的亲信,当时已经是丞相的黄斌。告诉他们,如果他一旦不幸,就可以让朕传位他们。” “父皇不糊涂!只给一家,怕会惹得他们心大,直接造了反。于是,给了三家,让他们彼此制衡。谁能保住他,谁就能名正言顺的有天下的继承权。” “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疯狂!宁肯给家奴,也不肯给自己的儿子!竟然觉得儿子们的威胁大过臣下。” “但是我还是随后就知道了。泄密的不是别人,正是辅国公世子沈中玑!” “沈家的事,暂且不提。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告知我这个事情。我都得记下这个功劳。如果没有他的提醒,后果……至今想起来,都让我心惊胆颤!” 贤妃觉得自己都呼吸不过来了!原来,事情竟然是这般疯狂。 “可是,父皇还是错算了人心!当我知道辅国公府有一道旨意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父皇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到一家身上。于是,我暗暗探查,将目标锁定在良国公府和黄斌身上。我将这一消息透给三家。他们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一切都出乎父皇的预料。三家没有哪个敢先跳出来。因为一旦先冒头,不说别的,另外两家必然联手先将他绞杀了。” “于是,朝堂就这么诡异的平衡了下来。” “黄家的女儿生了皇长子,我许诺给沈家一个太子妃,只有高家……” 第92章 国书(二更) 第九十二章国书 “给高家什么,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能给高家什么……”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母家,从来没有接触过朝臣。会的只有本能装憨卖乖,意图在这个宫里过得稍微好些。我从来没想到当皇帝,也没人教我怎么当一个皇帝。” “可命运就是这么有趣,一觉醒来,皇帝的桂冠就砸在我的脑袋上。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会用的手段,最多也就是自保。” “而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以为的自保,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你告诉我你可能有孕了!我当时的表情你还记得吗。我吓坏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敢让你在那个时候生孩子。这个,你是知道的。你也是打算等再大上几岁,身体长成了,才要孩子的。在咱们的严防死守下,你的药还是被人动了手脚。我怎能不害怕。” “幸好!那不是毒,药。” “那时候,我才知道,父皇四十多年的皇帝,手里握着怎样的力量。这皇宫,根本就不是我的皇宫,而是他的!” “黄家支持了大皇子,但我却立了太子。这让黄斌十分不满,当时的禁卫军归黄斌的长子掌管,那就是掐着我的脖子。” “至于白荷……”明启帝顿了一下,嘴角露出几分凉凉的笑意,“你不用在意。她的儿子死了,她嘛……在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也会以你想不到的方式出现。有些事情,还得用她!” “她没死!”贤妃惊道。 “是啊!她要是死了,高氏的继后就名正言顺了。可她要是没死,高氏就永远是假的!” 贤妃捂着嘴,“那……那……她……” 明启帝没有多说,只是继续道,“黄斌想要把他家的女儿送上皇后之位,只有高家能与之抗衡。沈家没有适龄的女儿。” “就在这时候,我知道了一个消息。” “父皇见那三家都按兵不动,知道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奏效。于是,秘密召见了辽国的使臣,愿意与之和亲,要将我的公主嫁给辽国大王的长子,并将五个城池划给辽国,作为公主的嫁妆,希望能从辽国借兵。甚至白纸黑字,写下了国书!为了五个城池,别说娶一个奶娃娃了,就是娶头猪回去,辽国大王都会同意的。毕竟,他的长子是个傻子!已经十三岁了,生活还不能自理!当时宫里只有一个大公主,她的生母是黄氏的陪嫁媵女,是黄氏的庶妹。说到底,还是皇家的外孙女。如果选大公主,就不得不防着皇家和辽国暗地里交易。”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父皇根本就是打着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如果是女儿,她的命运会如何呢” “我这个父亲连皇宫都出不去!禁卫军从上到下,将整个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贤妃问道,“二公主,三公主的出生,就是这么来的。你希望有别的公主来替换下我的孩子。” “当时你只是怀孕一个月而已!”明启帝闭了闭眼睛。 “所以,那两个宫女比我怀孕的晚,但是却都早产了。是你安排的。”贤妃问道。 “那是在赌运气!谁能保证生下来的就一定是公主呢。” “那时候,我只和你亲近,父皇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避子汤药就是这么被换的。” 贤妃问道,“要是女儿,会被和亲,那要是儿子呢。” “送去为质子,永不回朝!”明启帝淡淡的说了一句。 贤妃面色一白,“大皇子是黄家的,不能送。太子更不可能。再下来,只有我肚子这个了。是吗” 明启帝点点头。 “所以,你见到二公主三公主出生后,先皇没有任何动作,就知道他不仅要达成目的,还要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送走也无能为力,他想打压你的信心,是吗“所以,我不能生女儿!生了女儿,也不能让她露面。只要对方的一纸国书在,她就随时有被牺牲的风险。即便你不舍得,但国事大于天。朝臣们也会逼得你答应的是吗” 明启帝点点头,“五座城池,可以在战场上夺回来。但是国家的信誉不能丢!” “那么,如今呢……”贤妃不关心过去如何,只想知道会不会影响女儿的现状。 “那个辽国的长子,去年,已经死了!”明启帝低声道。 “是你……动的手吗”贤妃问道。 明启帝没有回答,但贤妃就知道,肯定是如此了。甚至,只怕还做了点别的什么…… “你要借机压下黄家,所以,黄氏不能为后。于是,就导演了我生产的那出戏。将女儿送走,将我圈在宫里,将儿子彻底冷落掉,是想告诉辽国,四皇子不得宠,甚至可有可无!要四皇子做质子,没有丝毫意义!”贤妃皱眉问道。 明启帝点点头,“我将老四彻底的冷落了!看着他一个人四处碰壁,看着他一个人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学会怎么做一个皇子。一路引导着他成长,却在他摔倒的时候,从不伸手。他撞得头破血流,但却还是站了起来。他身边的文武师傅,都是我用心挑选出来的。之后,我又将他送到西北。” “白坤,坤哥儿……他……”贤妃终于问起了弟弟。 “是他主动跟我说,要去西北陪着老四。”明启帝笑笑,“还是一样的倔脾气。” “文远侯府……文远侯他……还活着吗”贤妃问道。 “活着!”明启帝道,“不仅活着,还活的很好!白坤不能是世子,他的爵位得自己挣。他得从文远侯府被剥离出来。将来……不会再有文远侯府。” “我知道!文远侯的东西,我们姐弟一点都不想要,恶心!既然冷落了老四,再厌弃了他的亲舅舅,才能让太子更相信老四无害,是吗。”贤妃道。 “西北的军权,全都交给了老四。这也是给了他自保的力量。若是我在京城,削弱辅国公府和良国公府的军权不顺利,或者引发兵变,老四手里有兵,不管我怎么样。他自保是有余的。宫里这条密道,在危险的时候,会被启动,自会有人带你离开。” 贤妃看着明启帝,心思有些复杂。 “老大是黄家推出来的,太子和沈家系在一起,老六是高家的外孙。如今看着热闹的夺嫡,只不过是从先皇时期的延续。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三个,尚且不自知!过分的依赖他们身后的力量,只能越滑越深。他们以为支持他的人永远都会支持他吗。却不知道,下一步落下去,就是傀儡。” “他们三个,从一开始,就注定与皇位无缘。老四只要在西北胜了,他就进可攻退可守。我就没有后顾之忧的。即便一次胜不了,也没关系。我已经给他存了足够的钱粮,务必让他把西北经营的滴水不漏。” “老五跟老四挨得近,原打算用他遮挡老四的光芒的,谁知道她娘虽只是皇后的侍女,却是个聪明的。发了一场烧,就说孩子一只耳朵失聪了。其实,早就痊愈了。不过是趁机躲了而已。” “老七老八……他们……你以后就知道了。”明启帝打住话题,她见贤妃面色有些白,不由问道,“是不是冷。” 贤妃强笑着点点头。是她一点也不想再听了。 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男人还有多少的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她一点都没有被偏心到的惊喜,有的只有害怕。 “这些孩子的出生,就是如此的。在皇家,他们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别觉得我冷血!我能看着老四撞得头破血流,没有提醒。就能看着他们一路往深渊里滑而不出声。就算我提醒,他们也不会信。只有真正吃了亏,才能学乖。” 贤妃想说,你错了!你错的离谱了!一个合格的父亲不该是这样的。但她知道,眼前的男人从来不知道父爱是什么,如今的一切,也都是他自己跌跌撞撞,吃了无数的亏,学乖的。他觉得,这样的方式才是正确的教导方式。 这份看似厚重的父爱,显得太过了冷酷无情。贤妃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家特有的方式,但却无法认同。她不是圣母,自然不会可怜那些被当做棋子一般的皇子。毕竟,她自己的孩子,也没能好到哪去! 太多的信息充斥着大脑,让她消化不了。“都过去了,我不求别的,只要孩子们回来!只要回来,咱们就让这一切过去,好不好!” 那些阴暗的算计,她一点也不想听! 离开密室,贤妃才喘过气来! 她突然觉得,皇上心里始终压着一个先帝!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可怕的不是躲在暗处,垂垂老矣的老人,而是皇上心底的魔鬼! 先帝在他的心里生了魔。 先帝幼年登基,统治了这个王朝四十年。先帝曾是难得的英主,直到最后,亲自下令杀了自己的五个儿子,包括十几个孙子孙女。他曾是一个睿智的帝王,也是一个冷酷的父亲。 皇上对这个父亲,应该是有敬佩也有恐惧的。 他能给与皇上一切,但也有能力夺去这一切! 他在皇上心里留下的印迹太深! 第93章 军械(三更) 第九十三章军械 “我已经让豫亲王去给清河修府邸了!半年以内,我保证让孩子们都回来。好不好!”明启帝躺下,闭着眼睛道。 “只要平安回来,其他的,我真是不敢奢求。”贤妃往他身边靠了靠,说道。 “紧挨着乾元殿的,就是宁寿宫。那边一直给你留着。宁寿宫地方大,你想留孩子住,也有地方。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有五个了。以后还会更多。得个宽敞的地方。”明启帝笑道。 “可惜闺女嫁人了。不能陪着我了。”贤妃叹了一口气,“当初怀着的时候,我就盼着是个姑娘,没想到先出来的是个小子……”再生了一个,她一眼都没看到,就被抱走了。这些话她在心里说说,却不会在他面前没完没了的抱怨了。 他对孩子们有愧疚之心,却绝不希望别人把着这个不放。相反,你若是什么也不怪,他则会更愧疚。 既然为了孩子,也要好好相处,那么,夫妻之间就不是只靠抱怨能维持的。 明启帝拍了拍贤妃,“那就三不五时的接回宫住着。” “只怕我乐意,孩子也不乐意。女人嫁了人,心就拴在男人身上了。”贤妃笑道。 “那可不行!”明启帝皱眉道,“公主怎能被驸马辖制。” 贤妃顺势在他腰间拧了拧,“你可别跟着裹乱,孩子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爹妈还能替代他们过活不成。” “知道了!知道了!”明启帝抓住她的手,“我就说了一句,你就不乐意了。” “长辈别掺和小辈的事啊!”贤妃嗔道,“你看外面那些人家,本来两口子过得好好的,结果,今儿婆婆给个丫头,明儿,太婆婆给个侍妾。好好的夫妻情分都被折腾没了。”说到这里,贤妃像是才想起什么似得道,“还有老四,你别打这给老四拉人脉的主意赐人啊!儿媳妇不错。一个人在府里,拉拔孩子,不容易。” 明启帝张张嘴,本来的打算也说不出口,“还得看老四的意见吧。” “我不乐意,他敢!”贤妃道,“你自己当初有多不愿意,你忘了。不能让儿子卖身给那些女人吧。只为了借力。” 明启帝看着贤妃,“在你心里我一直是卖身的。” “嗯!”贤妃看了他一眼,“不是吗。” 明启帝有些失笑,“以后可别瞎说啊!传出去人家该笑话了。” “屋里就咱们两人,谁传啊!”贤妃的声音低下去。睡着前她还在想,总算替儿子媳妇做了件事。 凉州。 沈怀孝回来的意外的晚。 “出事了吗”苏清河不放心的问。她把饭菜往沈怀孝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快吃。心里却想,如今这天气,根本就打不了仗嘛!能出什么事。 沈怀孝刚从浴盆里出来,散着头发,轻声道,“是兵器库的兵器,出了问题。幸亏发现的及时。要不然,上战场去就是个死。” 苏清河吓了一跳。武器可是重中之重啊!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和装备。 “幸亏,你发现了廖平的事,给王爷提了个醒。让人检查库存的装备器械,那刀具,看着蹭光瓦亮,锋利的紧,但是不知道锻造的时候,加了什么进去,刀身脆的很,别说砍活人了,就是砍猪骨头,也能崩裂喽。”沈怀孝灌了一碗汤,说道。 “这武器装备归谁管,兵部,还是工部。”苏清河问道。 “兵部!兵部下面设有武库司。不过,锻造工艺,也离不开工部的参与。”沈怀孝解释道。 “那就麻烦大了,涉及的人员庞杂,暂时也查不清楚。”苏清河道。 “现在不是查不查得到清楚的问题,而是新武器装备从哪来。兵部肯定是没有多余的库存了。即便有,只怕也被人找借口消耗掉了。”沈怀孝三两口吃完饭。“我还得去王府,回来就是告诉你一声。” “等等!”苏清河拉住他,“能不能让人送一把有问题的刀过来,我看看有什么门道没有。” 沈怀孝挑挑眉,“成!你先睡,我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看见被沈大送来的战刀。 对于锻造,她一点也不懂!拿着这个,她也不可能让它回炉再造。她要它,是想测试一下它做多能承受多大的力。 它砍不了骨头,那就不砍骨头,只要能让人见血,她就能把它变成最有利的武器。 别的不在行,但是毒、、药她在行啊。 这种办法虽说毒了点,但她保证制作出让现在的人无法查到的毒、、药。甚至,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中毒。 这药,要不了人的性命,但是却能使他们瞬间失去战斗力。看起来又像是失血过多。 只要救治及时,命还是能留下的。但身体会弱一些。像正常人生活可以,但是想上战场,却不能。 她还没丧心病狂到随意取人性命的阶段。 战场上用毒、、药绝对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有伤天和啊!还要制作大量的解药,提前给自己这方服下。 所需要的药材数量,只怕也够惊人的。 至于炸药,这东西,她只记得住配方。要做成能用的东西,还真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 这药是存在记忆里的,是本尊研究出来的。可见,原本这个姑娘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她估算着人体的用药量,看看行不行得通。 安郡王府。 “……如今,只能看能不能从民间征集兵器。大户人家,多有看家护院……”沈怀孝道。 安郡王摇摇头,“不行,会闹得人心不稳的。而且数量庞大,非一朝一夕之功。” 沈怀孝沉思道,“器械监的工匠我问过了,说是先要回炉,只怕也不成。” 白远进来,低声回禀,“姑奶奶来了,看起来很着急。” “让进来吧!”安郡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吩咐道。说完,他看向沈怀孝,想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她要了一把刀……”还没说完,就见苏清河掀帘子进来了。 苏清河见两人眼睛通红,就知道一直不眠不休熬得。 “白远,拿热毛巾来。再让厨房上几碗肉粥。”苏清河不管他们吃不吃得下,直接吩咐。 白远赶紧去了,他也担心主子熬坏了。但就是不敢管啊! 安郡王无奈的看着苏清河,“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哥!”苏清河挤到安郡王身边,低声道,“我有一种办法,但是不敢轻易用。” 安郡王坐直了身子,“你说!到了现在,生死存亡,哪有敢不敢的。” “我有一种不是毒、、药的毒、、药。”苏清河小声道,“只要身上被咱们的刀所伤,就会流血不止,而且瞬间就没有了力气。等到十二个时辰后,力气就会自动恢复。但这个也不是绝对的,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恢复需要的时间也就不同。所以,没有一定的规律,也就很难被发现。至于失血,一用止血的汤药,也能马上止血。这就意味着,杀伤力不会太大。但是,有些人如果身上的创口过大,自然就失血而死。战争,总的有死伤的。”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不伤天和的做法了!”苏清河心里有些不安。 用救人的手杀人,实在不是她的初衷。但是两国交战,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安郡王揉了揉苏清河的头,“可以!可以先试试看。”心里感叹这丫头想的太简单。只要对方失去了战斗力,自然要赶紧补一刀,这是战争的规则。这兵器再不济,割喉还是能做到的。 他看了沈怀孝一眼,对方默契的点头,表示不会将这个所引发的后果告诉她。 苏清河却叮嘱道,“这药一旦进入人体,即便看起来痊愈了,也不能再上战场。所以,即便放那些人回去,辽国的兵力也会减少的。” 安郡王无奈的点头,“知道了!”两军常有交战,都各有死伤。皆视对方为死敌。战场上的事,哪里是能做到精密安排的呢。 苏清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赶紧采买!我写的单子很杂,以防泄密。” 安郡王接过来,贴身放好,“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毒、、药进战场,这个先例不能开,是不是” 苏清河点点头,“有伤天和!而且,要防着对方报复。牺牲更大。得不偿失啊!因此,我十分谨慎。这东西,我不会让它出现第二次。” 安郡王点点头,“我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用它。我也正在想其他的办法,若是可行,这个就是备用方案。这总可以吧。” 苏清河舒了一口气,“刀身本身很脆,据说是少了一道工序,淬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不找工匠试试。” 以前看小说,人家是这么写的。 行不行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沈怀孝看了一眼苏清河,他真的对养大苏清河的韩素越来越好奇了。 安郡王一点也不意外,“据说,韩素的师傅散道人,出自鬼谷子门下。” 鬼谷诡秘,社会纵横、自然地理、宇宙天地玄妙;其才无所不窥,诸门无所不入,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 若是有这般师门,那也确实不算出奇。 第94章 闲事(四更) 第九十四章闲事 苏清河看着两人吃了饭,才和沈怀孝一起回南苑。 让沈怀孝赶紧补眠,交代两个孩子不要打扰他。这才又回到自己的药房,她想尝试着配一下别的药物。 她如今,一方面纠结着自己是不是心慈手软,一面又觉得还是不宜过度杀伤。 脑子里不停地想着闺女说过的话,安郡王的腿应该似乎受伤了,脸也受伤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护卫营里有别人的钉子。 可是这也仅仅是猜测。在战场上,意外毕竟太多。 这边苏清河还没有想出头绪,兰嬷嬷就进来禀报,说是葛大壮的媳妇范氏在府外徘徊,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问她要不要见见。 苏清河有些意外,单独来找自己,以那个女人的胆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前来。 “让人领她进来吧!”苏清河吩咐了一声。“还有,把那个菊蕊盯死喽。” 兰嬷嬷点点头,“您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 苏清河在小客厅里见了范氏。她红着脸,一副窘迫的样子。 “坐吧!”苏清河看着她微微的笑,“下人们说你来了,我就让她们请你进来。”没说她在门口转悠的事,以免她尴尬。 “我是有事来求夫人的!”范氏搓着衣角,“军营里有事,我家男人回军营去了。” 苏清河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男人不在,遇到难事,想找个搭把手的人吧。 “我家小闺女正病着呢昨儿又起了高烧,大夫说,要人参鹿茸。这东西,咱们连一片也买不起……所以……”说着,就跪了下来,“我是来求夫人救救命的。” 苏清河没有犹豫,站起身来,“兰嬷嬷,找药材马上送过去。我跟范夫人先去看看。” 兰嬷嬷看着苏清河急急火火的出了门,不敢耽搁,赶紧让钟善亲自跑一趟。 苏清河刚才一听,就知道有问题。葛大壮家的情况她了解过,那小姑娘如今也就四五岁大小。给这么点的孩子用人参鹿茸,这不是胡闹嘛! 孩子发烧,怎么就扯到人参鹿茸上去了。显然,这是让人给坑了。 苏清河最讨厌这样拿人性命开玩笑的大夫!一个孩子发烧,有可能引起一系列的并发症,给孩子一生带来不可修复的伤害。人命关天! 要是凉州真有这样的医馆,她一定要让那大夫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至于药材嘛。要是当时不给,怕是这个范氏还以为自己借故推脱,心里也踏实不下来。 葛家是一处小小的四合院,三间正房,一个巴掌大的天井,一侧是厨房,一侧是杂物房兼柴房。一目了然,还真是清贫的可以。 “家里脏……”范氏不好意思的道。她哪里想到这个夫人这么热心。 “先看孩子吧!”苏清河脚下没有停,只当成是出急诊。 小小的孩子烧的面颊通红,她边上两个小男孩正给她用凉帕子降温。苏清河俯身听了听,又把了把脉,基本可以断定是肺炎。得医生看护才成,以如今的条件,真是凶险了。 她一把抱起孩子,“走!我那里有太医!孩子这样多久了。” “从昨天晚上……”范氏见苏清河面色不对,一下子就急了起来。 “怎么耽搁到现在!”苏清河抱起孩子就往外走,“你带着你们家的小子也跟着吧。别把那么大点的孩子扔家里。” 上了马车,范氏把孩子才接过去,“夫人,这……” 她见苏清河拿着金针,一点一点的刺在孩子头上,不由的问。 “别担心,先给孩子退烧。”苏清河低声道,“在马车上晃悠,你抱稳孩子。” 那两个小男孩也懂事,马上帮忙稳住妹妹的头。 等到了府门口,孩子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这让范氏惊诧不已。 苏清河并不常用金针,金针材质软,最是耗费心神。“抱着孩子进来。” 钟善马上道,“夫人,客院是现成的。”可不敢带到内院去,给两个小主子过了病气可怎么得了。 苏清河点点头,“就这么安排。” 苏清河细细的诊治了,然后开方,让丫头去熬药,才对范氏道,“你也太大意了。你不知道有多凶险。” 肺炎在中医里面没有专属的名字。但是所有的肺炎,包括细菌,病毒。衣原体。支原体、立克次体等等感染性肺炎在中医里面都属于温热病范畴中的肺热喘咳和风温犯肺的范围。就是中医流行病学说里面的瘟疫。古代的统一叫法是瘟疫的一种-----温热病。 苏清河把情况这么一说,范氏吓得都腿软了。 “你请的是哪一家的大夫,当初怎么说的。”苏清河问道。 看孩子的病情稳住了,范氏才道,“是安和堂的李大夫。” 安和堂! 这个名字苏清河没听过,她看了一眼钟善,钟善才道,“是在北城的一个医馆。” 北城多聚集贫苦人家。范氏可能因为手里银钱短缺,才去那的。 “查一查那个医馆。”苏清河吩咐道。 把这母子四人交给兰嬷嬷照看,她就回了内院。先将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清洗了一次。 并且交代丫头给范氏和那两个孩子,饭食与病人的分开。包括餐具。 赖嬷嬷极不赞同苏清河的做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么能拿自己开玩笑呢。温热病,也是要传染的。 “以后,不能把这样的人再带到府里。什么人都没有小主子要紧。不能冒丝毫的风险。”赖嬷嬷板着脸。 “是!听嬷嬷的。”苏清河没有犟嘴。都是为了孩子好。 很快,钟善就过来回禀查到的事,“那李大夫是林夫人的亲兄长。” “什么林夫人”苏清河觉得莫名其妙。一个招摇撞骗的大夫,还有后台不成。再说了,在凉州,谁有她的后台大。值得巴巴的说出来。 “是林百户林东强大人的夫人李氏的哥哥。”钟善补充道。 “啊!”苏清河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她明白了,大夫可能不是假的,但找事却是真的。 原来那李氏在南苑觉得丢了面子,她不敢对苏清河生出怨怼之心,却把害她丢脸的范氏恨到了骨子里。要说,她之所以在南苑想让范氏丢脸,还源于年前的一件事。 年前的时候,林东强的原配带着孩子上门了,原来,林东强跟原配本就有一个女儿,后来休妻的时候,原配也怀着两个月的身孕,不过彼此都不知道罢了。那原配在老家生下孩子,也一直一个人抚养。不过,年前的时候,孩子病了,病的很重。原配带着孩子就来找林东强。当时。林东强在军营里,家里只有李氏。见原配竟然又生下个儿子。哪里敢放她进门。大冷天的将原配和孩子挡在里门外。是范氏看不过眼,将人带到自己家,给了点热汤热饭。周围的人家知道了,也都同情这个女人。大家都是女人,都知道彼此的苦。于是,这个三百钱,那个两百钱的,凑了三五两银子,又雇车把人送了回去。这么个事,当时知道的人多了,自然也就传到林东强的耳朵里了。男人在外面都要面子。原配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女人,没见着如今一直没嫁人,还辛辛苦苦给自己养儿子呢吗。他年纪也不小了,人家的儿子都顶大人用了,他这边也就是个丫头。如今终于有儿子了,又差点让儿子病死。回到家哪里还有李氏的好果子吃。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李氏以前千好万好,因为那是别人的老婆。可一旦娶到自己家里,也就那么回事了。早没有了当初的柔情蜜意,狠狠的揍了一顿,又给乡下送了不少银子,这事才罢了。李氏因此恨上了范氏,若不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会挨打吗。她会在周围招了这么多闲话吗。 本来,在南苑,她就是想叫范氏丢个人,出出气。谁知道丢人的反倒是自己。得罪了将军夫人的事,她自然不敢告诉自家男人。再加上林东强好酒,回来的时候已经醉的不轻了。让她侥幸躲过一劫。但对范氏的恨一点没有撒出去。刚好,范氏的女儿病了。又恰巧去了自己哥哥的铺子。于是,就暗示哥哥,这个女人人傻,手里又有银子。想着办法往出哄骗。她知道哥哥的性子,死要钱不要命的玩意。那药柜里的药,没几个是真的。也得亏北城的人都是穷鬼贱命,要不然,他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哥哥果然开口就要让买什么人参鹿茸。他的铺子哪有什么人参,萝卜干还差不多。 谁知道,阴差阳错之下,差点要了一个孩子的命。 苏清河听完,简直火冒三丈! “来人,去告诉白远一声,给我马上封了那个药店,然后把人给我拎回来!”苏清河对兰嬷嬷道。 “再让人去叫范氏过来,让她也听一听!明知道和李氏有嫌隙,还不长点心眼,险些坑死孩子。” 第95章 收服(五更) 第九十五章收服 白远听了兰嬷嬷转告的话,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姑奶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就是封个铺子,抓个人嘛!多大点事。 虽然安郡王的军纪严明,但是该有特权的人,那是真不能较真的。比如,这位姑奶奶。 说真心话,安郡王在凉州经营的十分用心。在百姓中的威望和口碑也是呱呱叫。像这种毫无理由,就要砸人铺子的差事,说实话,白远也是第一次干。 他叫了自己的副手林喆来,如此安排了一番。 林喆心里直打鼓,“统领,王爷的板子下来,你得给兄弟们扛着。” 白远眼睛一瞪,“让你去你就去,姑奶奶还等着呢。王爷刚睡下,别打扰他。” “是姑奶奶的差事啊!你不早说。”林喆嘻嘻一笑,他也是跟着去了一趟辽东的,自然知道这位姑奶奶是谁。有这位在,王爷还能生什么气。 白远一脚将这个滑得跟泥鳅似得东西踹远了。 葛大壮今儿急着往回赶,家里的孩子还病着呢。林东强跟他一路,从后面追了回来。 “我说老弟,你倒是等等哥哥啊!”林东强在后面喊。 葛大壮回头笑了笑,“哥哥哎!家里孩子还病着呢,就剩我媳妇一个人,我这不是不放心嘛。” “街坊邻居那么多,还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谁都能搭把手,你也是太操心。回头让弟妹有事忙不开的时候,就找你嫂子帮衬,她这人一天到晚的闲着。”林东强说话很是客气。 葛大壮心里呵呵两声,就你那媳妇,别欺负我媳妇就不错了,哪里敢指望帮衬啊!不过嘴上还是笑道,“那感情好啊!不过,嫂子可是金贵人,再给累着了。咱可陪不起。” 林东强摆摆手,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今儿营里出了什么事。” 葛大壮又不傻,哪里能说实话,“还不是那群小子,喝几口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这不是去给这群小的断官司去了吗。”又问林东强,“林哥呢。忙什么。” 林东强也是哈哈一笑,“差不多,都差不多。一群小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干了几架,我去瞧瞧,怕打出个好歹来。” 葛大壮也一本正经的点头。 两人都知道对方在打哈哈,因为是上面空出个千户的缺,从百户里选择一人升上去替补。这两人就瞬间成了竞争对手。 林东强试探着问,“听人说,弟妹很得将军夫人的喜欢啊。” 葛大壮摇摇头,“我是谁,将军是谁。我没当兵以前,就是个泥腿子,将军可是辅国公府的公子。我媳妇就是乡下的傻娘们,将军夫人那是多尊贵的人,喜欢她什么。人家身边的粗使婆子,都比我家老娘们体面。” 林东强呵呵笑,“兄弟谦虚啊!”他越是否认,就越是证明确实有一些关联,无风不起浪啊。看来也有必要让家里的女人去走一走夫人路线。 两人刚进北门,就见林喆带着人从一家药铺出来,那掌柜的被绑着着,坠在马的后面。 林东强面色大变,这不是自己的大舅子吗。 林喆他是知道的,跟在白统领身边,算是王爷的亲信啊!这混账王八犊子,究竟干了什么事了,竟然惊动了王爷。尤其是在自己升迁的关键时刻,这不是毁老子的前程吗。 而葛大壮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周围的人一片叫好之声,都说这家药店卖假药。他抬头一看招牌,心知坏了,自家妞妞不就吃的这家的药吗。难怪怎么都不见好,原来是假药啊! 卖假药的比那些奸商更可恨! 两人心里都有事,急着往家赶。 却说葛大壮到了家门口,门上铁将军把门。这倒是奇了!孩子还病着呢,自家媳妇一个老娘们带着三个孩子去哪了。 “大壮兄弟,你可回来了。”隔壁的嫂子出来,赶紧道,“你家妞妞晚上发烧,人都烧迷糊了。但人家大夫又是要人参又是要鹿茸的,咱们几家凑得钱都不够呢。春花就去南苑,找将军夫人去了。不一时,就有马车把他们接走了,应该是南苑。” 葛大壮这心跟着这嫂子的讲述一上一下的,听见说是去了南苑,撒丫子就跑。“嫂子,替我照看点门。” “知道了!慢点。”那妇人犹自感叹,“真是好人有好报,这不是就遇上贵人了。” 林东强一进家门,李氏就从厨房出来了。以前,她可是不干这些粗活的。家里雇个粗使婆子还是雇的起的。要不是那原配带着孩子来了一趟,被范氏整的人尽皆知,自家男人也不会给了那么些银子回老家。害的自己一天三顿的钻厨房。 “饭还没好呢。”李氏皱眉,“要不然,咱去外面叫两个菜。” “吃吃吃!就知道吃。”林东强瞪着眼睛,“老实说,你哥哥到底干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被人抓住了把柄。” 李氏一翻白眼,哥哥干的狗屁事多了!她哪里能都知道啊!“他干什么,关咱们什么事。你这人吃了枪药了,还是又看上哪个小寡妇,受了挑拨,回来找我的不自在的。” “跟你这混账娘们怎么就说不通呢。”林东强有些气短,他确实看上一个年轻的小寡妇,也没少往里面搭银子,所以,拿回家的钱自然就少了。被李氏如此叫破,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李氏是谁啊!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越发的高声了,“好啊!好啊!要不是我那死鬼男人让你照顾我,我哪里能进你这个火坑。这才进门几天啊!炕头都没暖热乎呢,你就又有了二心了。” “哎呦!死鬼哟!你死的好惨啊!”李氏抑扬顿挫的叫骂了起来。 林东强最受不了这一套,谁整天乐意自个的媳妇把前夫挂在嘴上啊! 可谁让他之前想落个好名声,说是照顾什么遗孀嘛。如今把自己给将死了。 “成了!成了!别嚎了。”林东强呵斥道,“你那哥哥可已经惊动王府亲卫了,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你好好想想,他都什么出格的事了。” 李氏一听这话,哭声嘎然而止,不由道,“他能干什么,就是一卖假药的。” 卖假药的! 他娘的! 林东强一脸哔了狗的表情。这都是什么玩意 他虽然人品不成,但是三观还是正的,知道这卖假药可是个断子绝孙的买卖。这他娘的跟刽子手差不多啊。 再看着女人,一副买个假药有什么大不了,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当初肯定是被牛粪给糊住了,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女人。 他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再想想,一般的事,惊动不了王府。” “那跟王府有关系的,不都是贵人嘛。贵人谁上那个铺子去啊。”李氏撇撇嘴,“那南苑是王府的,南苑里的贵人肯定跟王府有关,可人家知道北城怎么走吗。那么个铺子,能惊动谁啊。就看哪个穷鬼,是不是背后攀上这些贵人……”说到这里,她突然止住了话,她想起来了,她刚让哥哥给范氏个教训,那边马上就出事了。范氏攀上的,可不就是南苑的将军夫人。 林东强一看这女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知道内情,“快说啊!不想被牵连,就赶紧说清楚,看能不能补救。” 李氏不敢瞒着,连南苑的事一并说了,“我只是想教训她一顿,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毒,直接在贵人面前告黑状。看我以后要她好看。” 林东强一巴掌扇过去,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真是不知道轻重!教训人家,怎么能拿人家孩子的病拿捏人,这不是教训,这是结仇啊! 他连一句多余的都不想说,他得去,好好的赔罪。 那边南苑的客房,范氏也正给葛大壮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你说那女人心咋就那么毒呢!这一回,要不是夫人,咱家妞妞可就搭进去了。我当时不敢进来,就在外面。夫人知道了,主动让人叫的我。听我说孩子病了,拉着我就往外跑,一步都没耽搁。在马车上就给孩子施了针,妞妞的烧就退下去了。” “夫人谁,咱家太冷,对孩子养病不利。就让我带着孩子住到这里。两个小子,如今被家里的少爷叫去,读书习字去了。不光汤药不用我管,就是饭食,也是丰盛极了。让丫头送过来。” “夫人说,让我趁机也养着。说我生孩子亏了身子。给开了不少汤药呢。” “他爹,这得不少银子!咱家可欠下夫人太多了。” 葛大壮一直静静的听着,他向来重义气,如今这欠着人家一条命,让他拿什么还。 “你先照顾孩子,我去求见夫人。”葛大壮觉得,好歹自己得有个态度。 苏清河看着跪在眼前的葛大壮,问道,“当真愿意供我驱使吗。” “绝不后悔!”葛大壮道。 “哪怕我现在让你放弃你九死一生拼回来的官职。”苏清河淡淡的道。 葛大壮愕然了一瞬,“我葛大壮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没什么舍不得的,夫人!” 第96章 起意 第九十六章起意 葛大壮是讲义气,也知恩图报。但也不是傻子。这位夫人的底细他不知道,但沈将军的底细他是知道的。只要他一心办事,难道还能亏待了他不成。至于说什么百户千户,在这些贵人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上面的人看的从来不是官位高低,而是用的顺不顺手。 苏清河点点头,要是这个葛大壮只是个讲义气的莽汉子,她倒是不敢用他的。但如今面对大战,不宜将人调出来。但有一件事,却需要他去办。 药材买回来,是要处理以后,配置的。而这个帮助配置的人,必须是亲信之人。这个在府里就能找到。石榴,赖嬷嬷都能搭把手。但是处理药材,研磨,也不能出纰漏。葛大壮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本来想用安亲王的护卫营的,但是因为怀疑里面有钉子,她还真不敢放心的用。 于是道,“过两天,我这边有个差事要你办,不能走漏一点消息。你挑上几十个机灵的,忠心的人出来,等到用你的时候,我叫人通知你。” 葛大壮这才点点头,“随时等主子召唤。” “主子,决定用他了吗”赖嬷嬷问道。 “你觉得如何。”这是问她对于葛大壮的看法。 “忠义中不乏变通,不愚!”赖嬷嬷轻声道,“但是他的牵绊太多,那些家人,若是被人……不得不考虑啊。” 赖嬷嬷说的是实话。苏清河点点头,“真要用他的时候,把他们一家安置在庄子上吧!” 庄子上都是自己人,有个风吹草动,可逃不了这些人的耳目。 安郡王的庄子上,安置的都是宫里被放出来的宫女太监,还有护卫营受伤退役的人。后来,安郡王将庄子给了苏清河,苏清河待这些人也不曾变过。所以,看起来不打眼的庄子,里面可真是藏龙卧虎,想要在里面翻出浪来,那基本不大可能。 而且葛家的日子确实艰难,有好日子过,谁还会舍不得自家的茅草房呢。 赖嬷嬷这才点点头,“范氏老实,但老实有老实的好处。老奴会看顾的。” 苏清河叹口气道,“有嬷嬷在,我轻省多了。” 兰嬷嬷进来回禀,“那大夫已经压来了,在外院的厅里。” 苏清河起身,“走,去看看。” 沈怀孝从里面出来,“我陪你去吧!” “怎么不多睡会。”苏清河诧异的问。 “有三个时辰了,差不多了。”沈怀孝拉了苏清河出去。他怕她被人冲撞了。 林喆办事很靠谱,不仅把人绑了,在听说卖假药之后,就把里面的药材每样都带回来一些。 苏清河朝林喆点点头,“办得好!辛苦了。一会儿带着你的兄弟领赏去吧。” “谢姑奶奶!”林喆喜笑颜开。 苏清河没有看那个李大夫,而是扒拉药材。越看越生气! “瞧瞧,这是什么”苏清河拿了个圆片状的东西递给沈怀孝和赖嬷嬷。 沈怀孝闻了闻,他不通医理,自然看不出蹊跷。 赖嬷嬷拿着看了看,“像是首乌,制成片状。” 苏清河冷笑,“什么首乌,就是红薯片!加了大黄和黑豆煮熟后晒成干。” 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对这个大夫都怒目而视。他娘的这也太狠了,弄点年份浅的冒充有年份的,这个可以容忍,毕竟那好歹是药啊!你弄个红薯干冒充首乌,这不是害人嘛。 苏清河看了一眼抖成筛子的李大夫,“还是个制假高手呢。能这般作假,就证明医术本不错。最恨这种有医术没医德的混蛋。” 林东强本就是来认错的,他在院里碰到葛大壮,被钟善带到大厅外面,刚好听到了这一段,真是臊的脸都没地搁了。 “白附片,这是把土豆切成形状相似的片形,晒干熏漂制成的。” “延胡索……”苏清河看完冷笑,“你还真是够抠门的,把山药种子切成两半冒充延胡索也就罢了,竟然连山药种子你都舍不得,还掺了砂石。难为你怎么找到这么多大小差不多的砂石。” 那李大夫头上直冒汗,今儿是不能善了了。 就听苏清河道,“茯苓,用米粉加工后切片而成,水一煮就成糊状了。真茯苓是很难煮透的。” “菟丝子……”苏清河看了标签,然后拿起药,“这个倒是药,不过是用苏子代替菟丝子。菟丝子是滋补肝肾,固精缩尿,安胎,明目,止泻用的。而苏子是降气消痰,止咳平喘,润肠通便的。用于止泻的菟丝子你用更便宜的苏子替代,药效就变成了润肠通便的。真是好大夫啊!真要是拉肚子的吃了你的药,还不得活活拉死。越吃病的越重!说你是刽子手都不为过!” 大厅了的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遇上这样的大夫,可不得枉送了性命。 “五味子,这是把未成熟的野生葡萄,晒干后染色制成的吧。野生葡萄漫山遍野都是,不花钱!” “柴胡,向日葵的根切碎制成的。连柴胡的根都舍不得用!柴胡根最起码还有一些药效。““乌梅,把野生的桃,用醋泡了制成干。” “黄芩……这是从野外挖出来的树根,挑拣了细的,然后切成段,再染色。最后就成了野生黄芩。” “鹿茸……这个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吧。难为你从哪淘换的鹿茸的外皮层。”她拿起来看了看,才道,“里面塞得是粘合在一起的砂石及木头粉,砂石应该还染过颜色,还真是用心。” “红花,腐烂的木头纤维染成红的。” “蝉蜕,十文钱能买一箩筐,你竟然还还给里面掺了泥。” 苏清河拿起一种药,脸色又一变,“来人,给我把这种药用水冲了,请李大夫喝。” “正好用你的海金沙给你清清小肠!” 那大夫一听,马上挣扎开了。 苏清河跟沈怀孝解释,“这个狗东西,竟然把砖块砸成粉末,染了色,冒充海金沙。海金沙是利尿清小肠,清热解毒的,他让人吃砖块……我得让他尝尝这个滋味。” 沈怀孝点点头,看了林喆一眼。林喆早就忍不住想教训这个黑心的东西了,挥手叫了两人就去摁人,“我看这东西,你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要是拉肚子,正好用咱们李大夫的药!他的‘菟丝子’效果一定很好。”苏清河冷笑道。看着嘴巴被塞住,只能哼哼的李大夫,眼里都是冷意,“不管吃出什么毛病,都别怕,就用他自己的药,慢慢的治。” “得咧!”林喆对着李大夫嘿嘿冷笑,吃不出毛病,也要给他折腾出毛病不成。不让他把这些药挨个试一遍,就不算玩。“带出去吧!别弄脏了咱们姑奶奶的地方。” 那两个下属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拖着吓成死狗一般的李大夫退了下去。 “成了!别生气了。”沈怀孝递了一盏茶过去。 苏清河先用热帕子净了手,才接过来道,“病不可怕,可怕是碰上像这个狗东西一样,丧尽天良的大夫。” “你说的对!”沈怀孝给她顺气,“你说怎么出气,咱们就怎么出气,。” “这不是出气就能解决的事。”苏清河不免又激动了起来。她放下茶盏,“我想开一家平价药铺,就开在贫民区。名字就叫平价药铺凉州分号。” 沈怀孝手一抖,这是想干大啊! “不行吗”苏清河问道。 “现在先叫平价药铺吧。”沈怀孝道,“等回京以后,要给皇上说一声的。以防御史参咱们一个邀买人心。” 苏清河皱了皱眉,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好的事,点头应下了。 但是她对开药铺的事起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觉得,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力所能及的事。 苏清河见大厅外站着的人,除了葛大壮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想必是找沈怀孝的。她也就起身,“你忙吧!我去看看孩子。晚饭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啊。” 沈怀孝点点头,“别整的汤汤水水,给点实在东西。扛饿!” 苏清河白了他一眼,好像饿着他了似得。 林东强低着头,看着带着金线的玫红裙摆从眼前走过,才敢抬头。他虽然好色,但这位,他可不敢唐突。 听着林喆叫这位夫人为姑奶奶,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姑奶奶,但林喆能听命,就知道和安郡王的关系十分亲近。再加上自己的上司沈将军,他更得恭敬些。李大夫是自己的大舅子,但是天地良心,这狗东西干的事,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刚才,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拖下去,他就知道上面是动了真怒了。如今,得想想怎么说,才能不被牵连。 葛大壮听了林喆的称呼,眼里不由闪过安郡王的眉眼,他见过安郡王一面,虽然离得远,但当时自己真的看清楚了。似乎和这位夫人出奇的相似。再想想林喆的态度,那样的称呼,还有这属于安郡王的南苑。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顿时就不安分的狂跳了起来。 也许,他真的遇上贵人了! 第97章 留意(二更) 第九十七章留意 沈怀孝并没有跟林东强说什么,和颜悦色的就轻轻放了过去。对于一个要放弃的人,他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是马上要打仗了,他断断容不下他。 “主子,就这么饶了他。”沈大不由的问。 “过几天就该派斥候往北边辽国方向打探了。让他去吧。”沈怀孝低声道。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这家伙虽然打仗还行,但却圆滑的很呢。出兵多次,从未接过过分危险的任务。我怕这小子畏战。“沈三接了一句。 “有个千户在前面钓着呢,他会去的。”沈怀孝道。 说完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葛大壮,“你只听命于夫人就好,记住了吗。” 葛大壮点点头,“小的记住了。” 他知道将军的意思,千户的事情,跟林东强无关,自然也跟他无关。林东强如果能活着回来,最多也就是得些恩赏田回乡下。若是回不来,肯定有有恩赏田,不过却跟他家里的李氏无关。给也是给林东强的儿子,给他的原配。至于那个李氏,只要她还在凉州,他就有办法让她一辈子不得安稳。他虽然没攒下钱财,但是他攒下了人心,攒下了情谊。只要他传出话去,保证李氏明天出门,连油盐酱醋都买不到。 这些发生在市井的小人物之间的事情,如果得闲了,苏清河还是会当做八卦听一听的。但是,如今的她。确实有些忙碌。 因为安郡王把药材秘密的送进南苑的湖心岛了。苏清河带着人忙着配药呢。至于药怎么涂抹在兵器上,就不是她所关心的问题了。 正月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一晃而过。凉州的二月,风绝对不似剪刀。也就是稍微和暖了一些。雪一点点的消融了,大地被滋润的湿漉漉的。 沈怀孝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据说,外城城池一天几十匹战马来回报信。 安郡王从过了正月十五,就常驻军帐了。他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要先送她和孩子去潼关。进了潼关就是关内了。也就绝对安全了。 苏清河哪里敢走!她始终记得闺女说过,安郡王的腿伤的事。 她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于是找了兵械库的匠人,给她打造了一套手术刀。而她如今最紧要的就是要把酒精提纯出来。 所以,南苑的空气总是带着浓重的酒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清河在家里酿酒呢。 要做手术,就需要的多了,比如麻药,只能用麻佛散。比如血浆,没法检测到血型,更没有输血设备。即使她和安郡王是双胞胎,那也是异卵双胞胎,血型未必就是一样的。 苏清河愁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这天,兰嬷嬷突然来报,“菊蕊最近一直和门房的一个叫喜全的老太监套近乎,似乎打着偷溜出去一趟的主意。” “这个时候,想要出去一趟。”苏清河嘴角勾了勾,“那就给让她出去吧,看看她想干什么。” “您放心,那喜全是可靠的。”兰嬷嬷解释了一句。 “那你就把我的话传下去,但凡在是我身边的人,老了绝对不会有被撵出去无人养老的事。像这些无儿无女的,干不动了,就去庄子上养老。每月的月钱照领。不能动了,有专门的小厮丫头伺候,直到终老。丧事也按定例办,年节自会有人烧纸供奉。不会亏待了任何人。”苏清河想了想,道。 兰嬷嬷看了一眼苏清河,见她说的是真的,才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这些宫里的老宫女,老太监,出宫后也是可怜。家里基本早就没人了,即便有几个后辈,也是图你手里的那点银钱。真被抠唆干净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最终落得个凄凉下场。也有那运气好的,但那毕竟是少数啊! 兰嬷嬷知道,只要这话传下去,这下面人的心,瞬间就热了。往后的差事还不拼命啊!能让你待上一辈子的地方,就是家。 晚上的时候,兰嬷嬷才给了回话,“……咱们的人跟着她在凉州溜了两圈,幸好没跟丢。她去了一趟纸扎铺子,说是到了他们家男人的忌日了。又打听哪家的海货铺子好,说他家男人爱吃海货,她想亲手做几个菜,作为供奉。” 苏清河点点头,“是不是纸扎铺子离海货铺子不远,她这是想办法打听廖平呢。” 兰嬷嬷点点头,“是,她几次暗示路过的海货铺子,将话题往过引。” “是不是廖平跟她联系的日子到了没出现,还是怎的”苏清河皱眉道。 “看着不像!而且廖平如今不敢耍花样,很配合。倒像是她有急事找廖平。”兰嬷嬷道。 “那就让廖平来一趟!开春了,路上好走了,是到了进货的季节了。来说说铺子的事不会让她怀疑。”苏清河道,“看看她想干什么。” 眼看大战就在眼前,这些人却动作了起来,究竟是谁在指挥。 而菊蕊急切的想找廖平干什么。传达任务吗。但是菊蕊的消息又是谁传递给她的。菊蕊没出过门,能见到无非是南苑的人和安郡王府的人。安郡王府的人,也只有亲卫营的人来过。 这让苏清河心里一跳,这个暗棋究竟是谁呢。 眼前的廖平跟沈菲琪嘴里的廖平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在沈菲琪的嘴里,似乎廖平是一个顽固的,不知悔改的,十恶不赦的人,他在临死时,都是嘴硬的,面孔是狰狞的。但是此刻的廖平,却是谨小慎微的,恐慌的。苏清河觉得,廖平可能觉得,事情是做了,但还没有造成恶果。他还是有活命的机会的。更何况,儿子还在别人的手里。 苏清河暗暗舒了一口气,愿意配合就好。 没想到菊蕊确实是给他递消息的,让他给水库增加投药的分量。 苏清河一听就知道,南苑或者安郡王的亲卫营,有别人的人,这一点现在可以确定。 而苏清河更倾向于亲卫营。因为亲卫营是有可能接触到军中账目的人。军中每天的消耗,就能看出那药起没起作用。安郡王明面上的账本,所耗非常大,只有自己的账本,才是基本正常的数额。 好端端的增加药量,就证明这人觉察出,药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 又能知道军中消耗,又能给菊蕊递消息,再加上沈菲琪的话,符合条件的安亲王的亲卫营。 苏清河用显影水写了秘信,交给钟善,“亲手交给安郡王,除了他之外,不得给任何人看。” 正在军帐中商议作战部署的安郡王听到钟善求见,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沈怀孝。还以为是多日不见沈怀孝回去,苏清河担忧了呢。 没想到钟善进来越过沈怀孝,直接到了他的面前,“王爷,请您亲阅。” 如此郑重,安郡王点点头,对在座的将领道,“各位稍等。” 裴庆生用手捅了捅沈怀孝,“你知道什么事吗。” 沈怀孝摇摇头,“不知道!” 但心里却担心了起来,不是要紧事,苏清河不会让人往军营了递消息。没找他,就证明此事只跟王爷有关。 “连你也瞒着啊!”陈士诚在另一边说风凉话,谁不知道这个钟善如今是南苑外院的大总管,他代表谁,在座的谁不知道啊。 “想想京里的那几位,我算幸运的。”沈怀孝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两人脸上马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京里的几位驸马的日子,确实有些水深火热。皇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好娶的。 安郡王打开信件,见是一页空白纸张,就马上拿出瓷瓶,涂抹了一层药水。上面赫然写着‘小心亲卫营,有奸细’。 这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苏清河没有八成的把握,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但亲卫营一百号人,谁是奸,谁是忠,怎么分得清楚。 而且,这里面只有一个呢,还是多个。这人又是谁的人呢。 安郡王烧了纸条,收敛了神色,才又走了出来。对钟善交代道,“回去就说我知道了。” 钟善这才退下来。他没有跟沈怀孝说话,也没有眼神接触。他相信沈怀孝能明白,若是他们单独说话,一会就该有一群人缠着他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哪怕他自己本就不知道,哪怕跟沈怀孝只是交代家事。别人也不会信。如此,无形中是要得罪人的。 他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最好的选择。 晚上,安郡王带着白远,在军营里巡视。走到空旷的演武场,安郡王才小声的问道,“亲卫营的人,可有异动。” 白远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异动,兄弟们好着呢。” “多经点心,今儿钟善传来消息,清河基本能断定,亲卫营有钉子。”安郡王左右看看,似乎是想要活动手脚。 “这不可能,兄弟们绝不可能……”白远看着安郡王慢慢严肃的脸,也冷静了下来。 安郡王知道白远的感受,亲卫营的每个兄弟,都是他们亲自挑选的,一起经历了多少次生死考验,猛地知道这个消息,谁都接受不了。安郡王拍了拍他,“你知道的,咱们家这位姑奶奶,没有把握向来不开口……” 第98章 前奏(三更) 第九十八章前奏 白远把亲卫营的没个人都暗暗的查了一遍,实在是没看出哪个可疑,这让他有些难堪,不甘的道,“主子,都是属下无能。” 安郡王看了看白远,挑挑眉问道,“确实都查清楚了吗。” 白远点点头,“绝对没有漏过任何一个人,但还是无从查起,属下又怕动作太大,让兄弟们寒心。也打草惊蛇。” 安郡王迟疑了一瞬,“难不成清河的判断是错的” 白远也有些不确定的道,“要说亲卫营里有人传递消息,这倒是有可能。但是要说动手杀主子,我却是不信的。咱们兄弟出生入死,护着主子躲过了多少次刺杀,跟着主子在战场上厮杀,从来都不惜命。要是想要主子的命,早就动手了。以前呢,若说是时机不成熟的话,那么现在时机成熟了,就该早动手了。何必这么藏着掖着呢。您对他们信任有加,跟他们在一起也从不设防。要杀主子,处处都是机会。” 安郡王点点头,“你说的对,先下去吧。让我想想。” 白远这才退了下去,背影看上去轻松了很多。 而安郡王此时就有些无奈,因为白远还是更相信亲卫营。 相较于白远的感情用事,他还更相信苏清河的判断。但白远这般大的反应,要是再施加压力,恐怕会被底下的人察觉。不被信任,是会让人寒心的。这还真是让人棘手。 本来以为最迟在三月份才会开始的战争,在二月的中旬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爆发了。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沈怀孝在离开家十几天后,急匆匆的回来了。 苏清河赶紧给他准备热水,让他洗漱。 “别忙了!恐怕没时间了。”沈怀孝拉住苏清河,“我马上得回去。刚收到消息,北辽十万兵马,已经出发了。” “什么!这么早。”苏清河有些惊讶。 “让沈二带着你和孩子,一路往东南走。”沈怀孝安排道。 “谁都能躲,唯有我不能躲!”苏清河看着他,“我能带着孩子活着离开辽东,就一定会活着带着孩子离开凉州。但不是现在。既然迟早要回京城,那么,我就绝对不能是那个临战而逃的公主!” 沈怀孝看着她,在原地转了两圈,知道她是个固执的人,就问道,“你不惜命,孩子们你也不管吗。” “我们不动才是最安全的!”苏清河低声问道,“你没注意到王爷身边有什么事发生吗。” “没有!”沈怀孝不知道她突然转移话题是要干什么,但还是耐下性子听。 这让苏清河不由的皱了眉头,不管是没查出来,还是查出来了沈怀孝不知道,她都必须要郑重的交代一次,“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自己多小心。另外,多注意王爷,他的亲卫并不可靠。” 身怀下吃惊的看向她,“确定吗” 苏清河点点头,“你们都小心。”她理了理他的衣服,上前抱住他,“我知道你担心,但是你真的多虑了。我的手段保住我们娘三个的性命还是能够的。你把沈二留给我,剩下的别担心。安心的去,平安的回,我在家里等你。” 沈怀孝刚要说话,就听见苏清河在他耳边道,“哥哥在凉州经营这么多年,哪里会没有留下逃生的退路。但这个只能我知。你明白吗。” 沈怀孝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他不知道没关系,只要能保证她们母子安全就好。 沈飞麟和沈菲琪乖乖的看着沈怀孝,让沈怀孝心里的不舍更浓烈了起来。 “爹爹!平安回来!”沈菲琪红着眼眶说道。 “爹!小心。别操心我们,我们都会好好的。”沈飞麟说的格外认真。 沈怀孝把两个孩子抱了又抱,才起身抱了苏清河,“他娘,等我回来。” 苏清河突然鼻子一酸,重重的点了点头。往他怀里塞了个小瓷瓶,“这里面有两颗丸药,是我养父留给我保命的,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它,能暂时保证六个时辰无碍。六个时辰内及时就医,若是医治得当,不会有生命之忧。这种丸药,所需药材极度难寻,炼制不易,一定要谨慎使用。当世,只怕之余这两粒了。” 沈怀孝只觉得胸口滚烫滚烫的,他点点头,大踏步的离开。 看着沈怀孝离开,苏清河的心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她先在要做的就是稳定人心,守好门户。 “娘,爹爹会没事的!”沈菲琪语气肯定,但眼里却十分担忧。 苏清河点点头,“对,会没事的!”这么说服孩子,也在说服自己。 安郡王看着沈怀孝递给自己的药丸,小心的收了起来,他轻声一叹,要不是找到了清河,这凉州一连串的事情,早就把他打蒙了。如今虽看着凶险,但其实,准备的已经很充分了。 投毒的没投成,兵械出了问题,但是经过一次淬火,虽然还不能算是达到标准,但是也不会脆的过分。再上长涂抹的药剂,武器算是占着优势。粮草虽然看起来紧张,但实际上,父皇已经为他准备了足够的钱粮,就是打持久战,他也消耗的起。 说实话,他不担心战场的变化,却更担心身边的人突然发难。 白远到现在都没有查出这个人是谁。 “王爷,这次,我不打算亲自领兵了。我还是跟在你身边吧。”沈怀孝突然道。 放弃领兵,就放弃了获得功劳的机会。这让安郡王有些愕然,也有些感慨。 战争,不光有战场上的殊死搏斗,还有战前的资源调配,战略的部署等等。这些过程,沈怀孝全程参加,劳心劳力。到了最后摘果子的时候,却放弃了。 安郡王知道,这一定是从苏清河那里听说了什么。 “好!”安郡王一口应下来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协助我指挥吧。” 沈怀孝点点头,明白安郡王的心意,“从现在开始,就进入战时,我留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安郡王笑了一下,“好!听你的。” 沈怀孝的侍卫也就驻扎在了营帐外。 别人还罢了,白远却心里明白。这跟姑奶奶的安排有关,也跟自家主子对亲卫营的纯洁性持有怀疑态度有关。 他的脑子里不停的闪过一个个面孔,会是谁呢。 不过,沈怀孝的到来,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最近,他连睡觉都不敢睡踏实。 第二天,凉州除了守城的军队,其他部队已经开拔了。 北辽军帐。 大帐主位上,坐着一个粗犷的汉子,三十来岁,气势逼人,正是北院大王耶律虎。 此刻他成竹在胸,“告诉儿郎们,放心大胆的去吧!咱们杀羊宰牛的刀,都比他们的锋利。” 帐中传来雀跃的欢呼之声,直冲云霄,让篝火堆边的将士也热血沸腾了起来。 等众人都退去,屏风后的角落才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虽是一身辽人装扮,但却明显是汉人的长相特征。 “大王可别忘了我家主人交代过得事!”那汉人郑重的道。 “这个自然!”耶律虎笑道,“只要贵主人所言属实,他们的刀只能用来切豆腐的话,本王也绝对会履行诺言,不会让粟远冽活着回到凉州,更何况是京城呢。” 那汉人这才点点头,“在下相信大王是信守诺言之人。”说着转身,“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耶律虎耻笑一声,“汉人,就是喜欢背后算计人!” 大周朝军营。 安郡王坐在帐中,“如今两军成对立之势!北辽甚是奇怪,完全没有什么战略部署,就是打算硬打硬来一场。还真是稀罕的打法。” 沈怀孝眯了眯眼,沉声道,“要是我们的情况北辽知道的一清二楚,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砍不死人的武器,何惧之有。倒不如正面冲突来的干脆。” 安郡王往后一靠,“兵部,工部,再到北辽,内外勾结,这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沈怀孝点点头,“有人不希望您回到京城。看来,此人对皇上的了解甚深。” 安郡王瞳孔一缩,“你说的不错!这个人的手伸的很长啊……能在我身边安插棋子,就证明他比别人都早一步知道父皇的心思。可他不知道的是,做得越多,漏出来的越多。迟早会被抓住尾巴的。” 沈怀孝看了一眼账外,“我让沈大注意亲卫营的动静,暂时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猫腻。这不是白远的错。” 安郡王知道这是说他不该冷着白远的事。 “他太感情用事了!”安郡王垂下眼睑,“正是这样的性子,让他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正好磨一磨他!” 沈怀孝就不再说什么了。白远和安郡王的感情绝对不一般,此时的冷落,让他觉得更像是两人的策略。将白远由明转暗,在暗处观察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包括亲卫营,也包括他带来的侍卫。 他不知道该不该欣慰,自己并没有在被观察的行列当中。 马蹄狂奔,尘土飞扬。旌旗招展,喊声冲天。 两军对垒,只等着信号旗一动,就冲杀出去…… 第99章 战场(四更) 第九十九章战场 今天的安郡王,剃了那一把大胡子!露出年轻的脸庞来!众人这才惊觉,这位王爷竟然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美男子。 见过苏清河的都难免在心里再进行一次比较,要论起长相,绝对是相像的。但气质又明显不同。安郡王是威严的,内敛的。苏清河是清冷的,也是柔和的。 沈怀孝不停地在安郡王脸上打量,猛一看,有九成相像,仔细看,只有六成相像。 安郡王□□是一匹健硕的白马,是一匹难得的良驹。此刻,他坐在马上,双眼如电的遥望着对面的耶律虎。 耶律虎嘴角带着笑意,他们的探子搜集来的关于安郡王粟远冽的画像,都是大胡子,没想到见了真人,还是个俊朗的年轻人。不过,真是可惜,这么年轻的生命啊! 他嘴角牵起笑意,抬起手,轻轻一摇,指挥信号旗。信号旗还没有来得及摇,对面的周朝军队的喊杀声就响了起来。就见那安郡王粟远冽一身白铠甲,火红的披风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紧随其后的骑兵,步兵,一起涌入战场。 这就是汉人说的‘先声夺人’吧。 呵呵!幼稚! 信号旗一动,北辽的将士打着呼哨,发出巨大的吆喝之声,赢了上去。 这是一场以硬碰硬的战斗。 耶律虎看着战场,笑意越发浓重,这就是一场收割脑袋的游戏。 可是现实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就见周军所过之处,北辽的将士,包括战马,统统都倒地不起。 耶律虎瞪大眼睛,这哪里是切豆腐的刀,这明明是世所罕见的利器啊!这样的杀伤力,在他平生所见的武器中,绝无仅有! 上当了!一定是上了汉人的当了!这些阴险的汉人! 好你个粟远冽! 为了让本王相信你放出来的假消息,竟然敢拿自己的命当赌注。说什么让自己在战场上找机会杀了他!那个汉人,昨晚还口口声声的说着保证的话,今儿就拿这个对付他!他不是京城来的!一定是粟远冽这个崽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好好好!耶律虎已经出离愤怒! 战场的情况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满地的辽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耶律虎狠狠的甩了下马鞭,睚呲欲裂,要打马上阵,他的随从拦住了他,“他们的武器蹊跷的很,大王当慎重。” 耶律虎瞬间冷静了下来,一时的成败不可怕,要是枉死在这里,可就太冤枉了。 辽国的将士看着自己袍泽的瞬间就倒在自己的身边,明明睁着眼睛,明明只是伤了胳膊,明明只有一个小小的伤口。为什么就倒地不起了呢。他不知道战场上这样的‘装死’也是很危险的吗。随时可能被敌方补刀,也可能被战马踩死,更有可能被自己身后的一串串袍泽才成肉泥。 果然,一眨眼,那个‘装死’的伙计就被对方一个小卒子补刀,一刀割喉啊! 他暗地里骂他愚蠢,骂他胆小鬼,但是紧接着,胳膊就被对方的刀片子划了一道口子,他心生怒意,决定把砍他的小子直接砍成两端,可是,他的胳膊抬不起来,身体也在不由自主的向下倒去!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他向真神发誓,他绝对不是畏战,绝对不是懦弱,绝对不是怕死的胆小鬼,可自己就是这样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这是妖术!大周的人会妖术! 而另一边的大周将士则不同,那真是越战越勇。战场上,自然免不了要有死伤,辽国的将士也不是木桩子,但这样的死伤,跟北辽的一对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当一个十六岁的新兵蛋子,挥舞着手里的刀,将遇到的敌人尽数斩于马下时,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战神降世了。 “妖法!这是妖法!” 有人喊了这么一句!这句话像是病毒一样,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沈怀孝跟在安郡王身边,慢慢的感受到了这种在敌人心中引起恐慌的气氛。 他心中一动!高声喊道,“谢天兵天将相助!” 紧接着,他的侍卫们一起高喊,“谢天兵天将相助!” 大周的将士惊诧莫名,是啊!除了天兵天将相助,还有什么解释呢! 声势慢慢的蔓延开来,不一时,喊声震天。 一强一弱之间,胜负已定。 北辽的将士开始陆续的出现溃逃! 耶律虎怒目圆睁,见了鬼的天兵天将!但他深知,若是再这么耗下去,吃亏的只有自己。 识时务者为俊杰! “收兵!”耶律虎这样命令道。 而大周的气势正盛,哪里就肯善罢甘休。一路紧追了过去。 耶律虎何曾这般狼狈过,被追的恍若是丧家之犬。 “放火!”耶律虎到底是一员猛将,观察到此地是一处山坡的阳面,没有积雪,枯草很厚。铺的满地都是。他马上命令,“放火!” 火,就是一条天然的隔离带! 不管风向如何,除了这一片,四周都是积雪,只要烧不到自己,暂时挡住追兵即可。 草原上的风野得很!助长了火势,不一时,一堵火墙就横亘在两军之间。 “快撤!”安郡王喊了一声。他怕风向变了,被误伤。 沈怀孝道,“果然是耶律虎,就凭这份果决和机智,也难怪在北辽的呼声高于太子耶律豹。” 安郡王点点头,“是啊!绝对是个劲敌!” 他看着满地的人,“传令下去,能救的就救了。别杀了!” 经此一役,北辽暂时没有能力再起刀兵,倒是可以和耶律虎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些俘虏,正好可以作为和北辽谈判的筹码。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侧的山坡上,一支箭冲着安郡王而去。 沈怀孝大吃一惊,赶紧扔出自己的佩剑挡了一下。 两方的力量相当,碰撞之后,双双落到了地上。众人惊魂未定,安郡王的心还在狂跳,今儿就差一点点…… 这边还没有感叹完,他的马突然扬踢猛地向前冲去! 不用说,肯定是马中招了。被人用了药! 这是自己人干的! 沈怀孝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几乎和白远同时朝安郡王追去。 就见那马猛地跪在地上,将安郡王狠狠的甩了下来,紧接着听到一声‘咔嚓声’,无疑,是腿断了。 “王爷!” “王爷!” 沈怀孝和白远的脸色都白了!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人在这里暗算! 马猛地跪地,是被绊马索绊的。而这周围,莫名其妙的多了许多尖利的石头。 这会是巧合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安郡王满脸是血,腿也以奇怪的姿势扭着,显然,伤的不轻。 “王爷!”白远就要拉安郡王。 “别动!”沈怀孝听到过苏清河给两个孩子讲急救知识,他知道,此时最好就是不要移动。 他将自己的那丸保命丹拿出来,塞到安郡王的嘴里,那药入口就化,安郡王的喘息声似乎也平稳了下来。他睁开眼,看着白远,“交给驸马全权指挥……听他的!” 白远知道,这是让自己听沈怀孝的指挥。 见白远点点头,才又扭头看向沈怀孝,却再也说不出话。 沈怀孝知道此时不是谦让的时候,他道,“放心!一切有我!王爷不会有事!清河的医术您知道。” 安郡王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沈怀孝看着白远,“我除了你,现在谁也信不过!这里离不开我,所以,你马上回凉州,将夫人请过来。王爷的伤势,非她不可!” 白远不敢犹豫!王爷的身体要是留下残障,那么,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极度自责,他知道,守在安郡王身边的,都是亲卫。马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在刺客行刺的时候,众人都大乱的时候出了问题。这明显是相互配合啊!趁乱下手啊! 他相信,这一片的方圆之内,都布置了绊马索和这样的石头阵。 这是早有预谋的! 对于苏清河的医术,他没有丝毫怀疑,今天的大胜,一大半都要记在这位姑奶奶身上。听到沈怀孝的话,马上起身,“您放心,我这就去!” “早去早回!那药只能保六个时辰无恙!”沈怀孝道。 “知道了!”白远骑上马,飞奔而去。 而沈怀孝却开始指挥将士,就地安营扎寨。他没有让安郡王的亲卫上前,“兄弟们,刚才的事情,你们都看见了。我知道你们中大部分都是王爷的亲信,对王爷忠心耿耿。但还是被人钻了空子。所以,我不能让各位靠近王爷。这一点,希望你们理解!” 林喆拱拱手,“王爷就拜托给沈将军了!我等感激不尽!” 其他人脸上都有一股子羞愧,更多的则是担心,纷纷点头。 “王爷现在怎么样了!”林喆旁边的一个不高的青年问道。 沈怀孝眼睛微微一眯,“这位是……我怎么瞧着有些面生呢。”他也是在郡王府常来常往了这么长时间,却对这个人没有丝毫印象。而且,如今安郡王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他们问。 谁会关心王爷的生死! 这些人都关心!可为什么他这般着急呢。 他比别人都着急!因为感情更深吗。再深深的过林喆吗。林喆十岁被十五岁的安郡王所救,说是安郡王养大的也不为过。林喆看见自己的态度,就知道王爷暂时应该没事。而这个人多与别人的关心,不由的让沈怀孝有些怀疑。 第100章 侥幸(五更) 第一百章侥幸 林喆平时看着嬉皮笑脸,但为人却心细如发。沈怀孝一瞬间的变化,被他捕捉到了。他眼神微微一眯,要真是他,那可真是该死了。他神色不变,介绍道,“这小子不爱说话,其实资格也老,他叫康顺。平时他主要管着咱们兄弟的后勤,不到前面去,所以沈将军看着他面生。” 沈怀孝点点头,“难怪呢!”说着朝林喆点点头,却没有回答康顺的问题。 林喆知道,这是让自己观察这些人,尤其是康顺这小子。 康顺见沈怀孝没有回答就走了,也就慢慢的坐下。 林喆也顺势坐在一边,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沈怀孝让自己的侍卫亲自上手,将地上的石块移开,把帅帐升了起来。又给帐篷里升了火,就在安郡王身边,使他不那么寒冷。 “沈大,沈三,我把安郡王交给你们,不许离开半步。”沈怀孝吩咐道。 两人赶紧保证,就站在旁边,哪也不去。 沈怀孝又把葛大壮叫来,“帐篷百步内,不许任何人靠近!让你的人把周围全都封锁起来。” 葛大壮赶紧应了!拼死也不能让人靠近啊!今儿王爷没有胡子的脸他可是看见了,跟夫人一模一样,这还用说什么吗。肯定是嫡亲的兄妹啊! 安郡王是四皇子,夫人必然是一位公主了。 这可是他的贵人,哪里敢马虎。 沈怀孝这才稍微放了点心,那边裴庆生走了过来,“刺客追到了,但是已经死了!被人灭口了!”他有些丧气,“他娘的,这一仗打的多漂亮,可谁知道,战场上没死,却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 沈怀孝摆摆手,“慎言!” 裴庆生摇摇头,“你忙吧!我帮着老陈安置那些俘虏去。”老陈,指的是陈士诚。 在沈怀孝的指挥下,显得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那边,赶在天黑前,白远才进了凉州城,一路往南苑而去。 苏清河一见白远就知道,果然还是出事了。 孩子她已经安排进了密室,密室的位置,除了她和安郡王,谁也不知道。而两个孩子也不是真的小孩子,在里面待上三五天,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赖嬷嬷这些下人,只知道苏清河将孩子送出了凉州。是安郡王安排的。 苏清河早就收拾好一切,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此刻,她看见白远,没等他说话就道,“等我一下,咱们马上就走。” 苏清河回了内室,换了一身男装。这是把沈怀孝的衣服给改小了。靴子也是内增高的。别以为古人就没有高跟鞋,人家这高跟靴就做的不错,反正从外观上看不出不妥。 古人,尤其是当官的。都讲究个官威和官相。所以,对于有些身材矮小的男人,也有不少人穿一种皂靴,能拔高几公分呢。 军营里,是不允许出现女人的! 所以,她得把自己捯饬的像个男人! 最后披上黑斗篷,拿着药箱就出了门。 白远猛地一见,还以为是王爷呢,微微惊了一下。见苏清河这般打扮,他心里马上明白她的顾虑,点点头,“姑奶奶,我去准备马车。” “坐什么马车啊!”苏清河摇摇头,“骑马去!” 白远愣了愣,“您会吗!” 她还真会。这一个冬天的晨练,体力也跟上来了。没什么不行的。 “快走!别废话。”苏清河和白远出了院,就见马六和马文叔侄也在。 “夫人,少爷让我们跟着您。”马六禀报道。 “主子,带着奴才吧。”说话的是跟着赖嬷嬷出来的福田。家里的厨子。但身手应该不错。 赖嬷嬷道,“主子,带上他吧!别让我们担心。我们都是女子,不能跟着了。” 只因为她是公主,是天家的贵女,所以,进军营无事。 世人眼里认为女人进军营是晦气。而皇家的女儿,自然是祥和之气。百无禁忌。 苏清河微微一叹,“那就走吧。” 福田接过苏清河的箱子,放在一个菜篓子里,背在背上。一行五人,朝驻扎地赶去。 一路走了两个时辰,才看到隐隐约约的一堆堆篝火。 又行了几里路,就有人拦着了他们,“前方军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是我!”白远喊了一声,“安郡王的护卫统领,白远。” 紧接着,火把就亮了起来,照在几人脸上。苏清河穿着黑斗篷,将帽子盖在头上,遮住了大半个脑袋。马文马六福田将她围在中间,谁也没能看清她的长相。 沈怀孝正等的焦急,就听见下属禀报,“白统领带着人回来了。” 他赶紧迎了出去,他之前没有想到,她来的这般快。 远远的看见白远带着穿着黑斗篷的人,一想就知道是她。沈怀孝快步过去,拉了她的手,“先进帐篷再说。” “瑾瑜,大夫请来吗。哪家的”陈士诚带着裴庆生迎面走了过来。 这让沈怀孝不知怎么回答。 苏清河干脆掀开了帽子,露出脸来。她并不知道安郡王好死不死的偏偏就把胡子剃了!结果,她又一身男装的出现在了这里。 “王爷!” “王爷!” 陈士诚和裴庆生赶紧行礼。复又疑惑的抬起头,“您不是……”受伤了吗。可看着样子,显然不是啊。 晚上,火把的光线本就暗淡,再加上两人离苏清河至少两米远,又是不太习惯没有胡子的安郡王,一时可不就认错了。 苏清河点点头,越过二人直接朝最大的帐篷去,一路上也不遮掩了。倒是有不少人见了她就行礼。一时之间,王爷重伤的传言,反而不攻自破了。 白远瞬间明白了什么,紧跟着苏清河离开了。他可是‘安郡王’的跟班啊! 沈怀孝朝两位拱拱手,这两位这会儿迷糊,一会儿就该醒悟了。 看见安郡王的样子,苏清河虽然有心里准备,还是惊了一下。然后一瞬间就是心口闷闷的疼,这个哥哥对她,真的不错。 她握了握自己的手,让她不再那么颤抖。 “白远!我要热水,很多的热水!”苏清河吩咐道,“还有,这屋里不够热,多点几堆火。一会儿,我要把哥哥的衣服剪开,他会冷的。” 沈怀孝跟了进来,“还是让我来吧!”到底男女有别。 “怕什么!我两在一个肚子里一块住了十个月,都这时候,还在乎这个。”苏清河俯下身,摸了摸脉,“腿关节看着重,其实不太要紧,正骨就可以了。主要是胸骨骨折两根,伤到了内脏。” 白远带了热水进来,“要紧吗我听见咔嚓一声响。” “没事!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苏清河打开药箱,准备手术,“你自己的捏你自己的手关节还响呢,更何况是腿。关键是内脏……行了,你们把王爷的衣服褪了,只穿着亵裤就好。” 白远不自在了一瞬,才点点头,“我来吧!” 沈怀孝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这样就好!要不然,你不尴尬,王爷都该尴尬了。” 只是把裤腿剪开,上衣剪开,怎么就尴尬了。 苏清河没和他掰扯,只道,“要灯,很多的灯,越亮越好。” 在他们准备灯的时候,她才把安郡王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脸上多处擦伤,流了鼻血,幸亏鼻子没事。额头的正中间,伤口有点深,这个伤疤只怕永远也去不掉了。应该是锋利的石头尖刺的。幸亏不是刺到眼睛里了。 处理好她用酒精给伤口消了毒,额头上也缝了几针。这次没有用桑皮,而是早已准备好的羊肠线。然后再上药包扎,“还好,不算破相,额头的疤愈合好了也只要指甲盖大小。” 腿不会残疾,脸不会有明显的缺陷,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幸亏你们没有移动他,要不然,可就麻烦了。”说着话,就摸到安郡王的腿这里,众人还以为她只是查看,没想到她就那么一推一送,紧接着安郡王疼的叫喊了一声。众人都唬了一跳,结果一看,两条腿看着就一样齐整了,这才知道她的手段。 苏清河的手术没几个人敢看,开膛破肚,找出血点的,瘆人的很,只有福田在一边搭把手。他常在厨房干活,杀猪宰羊的,开膛破肚见多了。 其实中医治疗也可以,可是就是见效慢啊!如今在战场,只能怎么快怎么来,人总不能一直不移动地方啊! 天快亮的时候,苏清河才算忙完。 安郡王身上,除了额头绑着绷带,胸前缠着绷带,腿关节上贴着膏药意外,没什么严重的伤。胸前的绷带也只是窄窄一溜,这是把肚子打开,又缝上了。 白远小声道,“现在就好了吗。”有些不可置信。 “嗯!”苏清河点头,“半个月后能下床。这次算是侥幸。” 沈怀孝点点头,“这里交给白远,你该去歇着了。” 苏清河应了一声,把提前就准备好的丸药拿出来,对白远安排了一番,才跟着沈怀孝出来。 太阳的刚刚从地平线升起,翻过这个坎,又是崭新的一页…… 第101章 试探(一更) 第一百零一章试探 “……我还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苏清河听到自己方的将士以为有神明相助,而敌方的则以为这是妖法。这无疑让安郡王在将士心目中的位置神圣了许多。 “是啊!”沈怀孝点点头,“只要这种传说在,安郡王在,对敌方将士就有一个心理震慑。” 苏清河不由的想起了陈胜吴广的藏丹书与鱼腹中,上书‘陈胜王’的故事。原来自己在无意之间,也干了一件装神弄鬼的事。 “骑马出来的,腿磨破了吧。”沈怀孝说着,就要去掀她的衣摆。 苏清河吓得赶紧躲了,“这里是帐篷,别闹。我没事。身上沾了血,我得换个衣服。王爷那我得守着。要是起了热,就麻烦了。” 沈怀孝知道她害羞,只把伤药给她,“你安心换,我在外面守着。” 苏清河笑着推他出去,才安心的换衣服。 沈怀孝站在外面,天已经亮了。沉睡了一晚上的军营,又逐渐喧嚣起来。 北辽大帐。 “你还敢回来!真是好大的胆子。”耶律虎看着眼前的中年汉人,冷笑一声,“怎么,粟远冽又派你来干什么,算计本王一次就罢了!还敢算计第二次,这次,本王不听你说,来人,拉出去砍了!” 那中年汉人忙道,“大王慢着!那粟远冽如今已经死了!” 耶律虎一听,震惊不已!他挥手让就要上前的侍卫退下,“你说什么,粟远冽死了!这是本王迄今为止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昨天还追的本王如同丧家之犬,活的不知道多好,这会子就死了,你可真是会编啊!” “大王忘了!我们主上可是要安郡王死的!怎么会放过如此的机会,昨天就在他们回程的时候,我们安排的人,得手了!安郡王被疯马甩在里石头堆里,满脸的血。即便不死,也伤的不轻,我们的探子,昨晚见白远回了凉州,后来带了几个人迅速返回。这是请大夫去了。显然,安郡王的伤势不轻,连军医都治不了。安郡王乃是我朝四皇子,皇上也是派了太医跟随的。可依然要找别的大夫,可不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嘛。” “如今,大王大败。回到北辽王庭,只怕也不好向辽王交代,而太子耶律豹又怎么会放弃攻讦王爷呢。可如若此次死了一个大周的皇子,大王也不算毫无斩获啊!” “如今,只怕北辽的将士中,都在盛传大周有天兵天将护佑。这对大王统兵是极为不利的。一旦将士的心中认定此事,并且坚信不疑,那么北辽以后,还敢于大周为敌吗。我想,若是辽王知道了这种情况,对大王来说,可真是不妙了。” 耶律虎看了那中年汉人一眼,“依你看,本王该如何。” “自然是去拆穿安郡王的谎言。他不是号称有天兵天将吗,不是有神明保护吗,那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若是安郡王不出面,可不就证明,那一些都是谎言,不仅安定了军心,还可以打击安郡王的威信。” “顺便帮你们试探一下安郡王是否还活着,你们的刺杀是不是成功,是吗。”耶律虎看着中年汉人,道。别以为他就好糊弄,这话是有些道理,但他凭什么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呢。这个人的话,可能是真的,但也同样打着利用他们一把的主意。 从他的言谈中,他可以断定,此人确实不是粟远冽派来的。但是,耶律虎对他背后的主子,也有些不屑。安排了那么多的暗算,也没暗算到,手段也不过如此。看来,跟这个人合作,以后还得小心一点。 中年汉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直白。 “大王若是如此说,在下也不否认。互惠互利,才能更好的合作嘛。” 耶律虎抬起头,“若是试探出粟远冽没死没伤呢。” “不可能!我的人亲眼看见他满脸是血,若是此人一点伤也没有,反倒证明这个人可能压根就是个替身。”中年汉人道。 耶律虎点点头,向他们这样的皇家子弟,哪个能没有几个替身呢。不过替身再相像,气势是骗不了人的。耶律虎自认还能认得出来。 他笑道。“要是受的伤不那么严重,可不就证明了确实有天神相助。被疯马甩出去,只是小伤,这可就不是侥幸了。本王可就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反倒进一步证实了传言!到时又该如何呢” “也简单!”中年汉人微微一笑,“王爷再将他轻伤变为重伤,甚至是要了他的性命不就完了吗。只要他伤了残了死了,谣传就破了!王爷回去也好交代了!” 见耶律虎有些心动,他轻声道,“大王,这可是你扳回一局的大好时机啊!” 就在耶律虎摇摆不定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报……” 紧跟着,耶律虎的随从就进来,在耶律虎的耳朵轻声道,“咱们的探子回报,昨天,大周军营确实出现了骚乱,他隐蔽的很好,没有被发现,确实有刺客行刺了粟远冽,但是没成功。紧接着就惊了马,是不是受伤,他无从得知。而凉州的探子也报,白远确实单独赶回凉州,但是没有停留,就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虽然没有中年汉人讲得那般详细,但是情况基本是吻合的。 他看向中年汉人,“本王再信你一次!但是若是出来的人是真正的粟远冽,那么动手的人……” “自然是我们的人。让他乔装成大王的护卫。若是不成功,大王只需推脱被人钻了空子就是。我的人都是汉人的长相,跟大王的人不一样。”说着,他拍了拍手,从帐篷外进来一个汉子,这人头发乱杂杂的,遮住了大半的脸,这幅邋遢的样子,在军中不少见,不引人注意,而且,如今天冷,大毛的围领一直挡到了鼻子的下方。还真是鬼都看不见长相。 “是这个人偷偷杀了王爷的护卫,混在大王身边的。”中年汉人这般说。 耶律虎看了自己的随从一眼,让他带下去安置此人。 “看来,本王有必要亲自跟粟远冽谈一谈战俘的事情了。” 大周军营。 沈怀孝看着裴庆生送来的‘求和书’,有一些诧异! 耶律虎认怂认的也太快了些。 “竟然是耶律虎亲自来了”沈怀孝挑了挑眉,“怎么觉着这么蹊跷呢。” “带着两万人马,就驻扎在五里之外。”裴庆生道,“不行再教训他一顿,咱们士气正盛,谈和岂不是开玩笑。” 沈怀孝却知道,不能再打了。一方面是那些兵器上的药估计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二是那刀本身,就经不住用。昨天就出现了刀身断裂的事,有时用力过猛,自然会断掉。要不是刀上被涂了药,即便是断刀也是有杀伤力的,早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再战,就要露馅了! 他长长一叹,“……我去问问王爷的意思。” 裴庆生拉住他,“昨晚上的人……你别告诉我那是王爷。” 沈怀孝拍了拍裴庆生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就起身出去了。 而大帐里,安郡王已经醒了,很是虚弱的看了眼苏清河,朝她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苏清河拉着他的手,“没事了,哥!腿没事,脸也没事。就是骨折了,伤了内脏,养养就好。” 安郡王这才舒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苏清河用湿帕子给他润了润嘴唇,“一会儿咱们就回凉州,养好伤,咱们回京。在京城,就没人再敢随便都刀枪了。” 安郡王点点头,他知道,这条命,又被妹妹给捡回来了。 沈怀孝掀了帘子进来,见安郡王睁着眼睛,惊喜的道,“醒了就彻底没事了。” “还不能说话呢。”苏清河解释了一句,“你这么急匆匆的,是出什么事了。” 沈怀孝看着安郡王,道,“对方送来求和文书,要求和。” 安郡王点点头,如今的结果,就是最好的。不能再战了! 沈怀孝就知道安郡王的意思了,“那我去跟他们谈。” 安郡王眨了眨眼,表示认同。 沈怀孝派人去知会北辽,可以谈判,地点定在两军之间的中间位置,各带五百兵士。 沈怀孝带人赶到的时候,耶律虎已经让人在会谈地搭起了帐篷。 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个只有顶的棚子。四周没有遮挡,既显示了尊重,也显示坦坦荡荡,没有藏兵的意思。 沈怀孝笑道,“大王真是客气。” 耶律虎见来人不是粟远冽,就心中一喜,“可安郡王未免也太不客气。求和乃是国事,自当他亲自来谈。本王贵为辽国北院大王,是不是应当有个身份相当的人来谈才算是对等。” 沈怀孝呵呵一笑,“三十年前,辽国的太子,哦,也就是如今的辽国皇帝,不也和在下的祖父辅国公谈过吗。怎么到了大王这里,就不行了呢。” 你是辽国大王,我也不是无名之辈。辅国公府的招牌,有时候拿出来用用,还是挺好用的。 耶律虎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是辅国公家的子孙。也是沈怀孝在西北低调惯了,传出他出身的话,也才是最近这几个月的事。 “原来也是名门出身,将门之后啊!失敬失敬……” 第102章 和谈(二更) 第一百零二章和谈 沈怀孝微笑拱手,“既然如此,那么,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谈谈。在下虽没有祖父的身份,却也是受王爷所托,全权处理和谈事宜。自问,没什么不妥当之处啊!” 耶律虎哈哈一笑,“这个……本王也是听说安郡王殿下似乎被惊马所伤,以为是谣传,没想到连和谈这样的大事,也委托给将军了。看来传言不假。安郡王如今还好吗,也是在下唐突了。看来,所谓的神明护佑,也不过是一些无知之人的肆意宣扬而已啊。“话音一落,跟在沈怀孝身边的陈士诚出声道,“大王的消息可是一点也不准确嘛!我们王爷可是好端端的在军营里呢,大王何必相信这种谣言。” 沈怀孝在陈士诚说话的时候,就心里意识到不好。耶律虎的意思他不信以陈士诚的精明,他会听不出来。而且,昨晚他在军营里碰到的是不是安郡王,难道他自己不清楚吗。连裴庆生都猜到了,他却装傻充愣。 究竟是急于稳定军中的人心呢,还是出于别的目的,沈怀孝的心里蒙上了一丝阴影。 但此时再反口,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果然,耶律虎不可思议的道,“被惊马所伤,竟然能毫发无损,简直让人不可置信。”然后又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沈怀孝心中一动,看来,刺杀之人已经将消息传给了耶律虎。他心中对这次和谈的目的,持有怀疑态度,给了沈大一个隐晦的眼神,沈大马上示意站在最外围的沈三,回去报信。 “看来,大王对我们的消息十分关注啊!王爷确实被小人暗算,不过还好没有得逞。被惊马所伤,也是事实,不过神明保佑,王爷除了脸上受了伤之外,别的地方,还真是毫发无损。不得不说老天有眼啊。” 沈怀孝说的真真假假,反正安郡王脸上的伤根本就瞒不住,还不如坦然承认。在那样的情况下,只伤了点脸面,没伤没残,不是神明护佑是什么。 耶律虎瞳孔一缩,沈怀孝的话,跟他得到的消息是吻合的。难道真的没有受伤。他笑道,“沈将军不需要隐瞒,白统领昨晚可是十分的辛苦呢。” 这就是已经知道白远回凉州了一趟。 沈怀孝神色不动,笑道,“大王有不少属下在凉州啊!连白统领去请大夫都知道了。伤在脸上,军医的法子太粗暴。破了相可不是小事。正因为脸上有伤,颇为不雅,对大王这样的贵客,就显得不尊重了。” “男子汉大丈夫,讲究什么雅不雅的。以本王看,还是请安郡王来一趟,咱们好谈正事。”耶律虎坚持不松口。 这让沈怀孝越发肯定这个和谈,恐怕另有目的。 两人连番推诿,唇枪舌战。 大周军帐。 安郡王和苏清河听了沈三的回报,对视了一眼。 和谈,必须是要谈的。要不然起了冲突,自己这边可就露馅了。趁着这次大胜和手里的俘虏,还能多换些好处。 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自己这方的目的是明确的。不管如何都要达成的。 那么安郡王必须露面。 “想……办法……用药……”安郡王小声道。只这几个字,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这是让苏清河想办法给他用猛药。他要去! “不行!”苏清河摇摇头,“不行!会没命的!” “要不然……死……更多……”安郡王断断续续的道。 这是说,他不出现,谎言就被戳破了。而且自己这边的兵器已经经不起大战了,到时候,必然死伤无数,胜败难料。而且,士气也会被彻底打掉。 一旦没了士气,就再难成气候。 苏清河看着安郡王执着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郡王强撑着抬起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是说他虽然有野心,想要那个最高的位置。但不能为了将来有命坐在那个位置上,就置众将士的性命与不顾。 苏清河觉得,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人,应该会是一个好皇帝!至少,他会努力做一个好皇帝。 她站起身来,看着安郡王没有胡子的脸,“我去!” 安郡王摇摇头,“刺……杀……” 这是说,对方可能会有人要刺杀,太凶险,所以不同意。 苏清河笑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然后细细的看了安郡王的脸,像是在寻找不同的地方,“别说,只看五官,很难分辨。哥你要是不把胡子刮了,可就真难为我了。上哪找一把大胡子粘上去啊。” 安郡王摇摇头,“不……”他的眼神很焦急,满是担心。他急切的看向白远,希望白远能阻拦。 苏清河小声道,“要是真有万一,琪儿和麟儿……交给哥哥我才放心。他们如今就在哥哥所说的地方。” 安郡王眼眶一红,拉住苏清河的手,摇摇头。 苏清河笑了笑,抽出手,“白远,把王爷的备用衣物拿来。” 白远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沈三,找一块锋利的石头来。”苏清河吩咐道。 “要石头干什么!”沈三问道。 “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苏清河斥道。 沈三忙应了,转身出去。 沈三不知道石头的作用,但躺在那的安郡王却知道,躺在那里,拳头越攥越紧。 白远拿来了安郡王的铠甲和披风,“行吗,姑奶奶。” “行!”苏清河看了看,肯定还是有些肥的。 沈三拿了一小块的石头,递了过去,“这个行吗,夫人。” 苏清河接过来,点点头,闭上眼睛,猛地朝自己的额头砸去,鲜血马上就流了下来。 安郡王发出痛苦的□□之声,白远和沈三吓呆了。 女人的容貌何其重要啊! “夫人!您这是……”沈三吓得手足无措。 白远拿了药箱来,“姑奶奶,用哪个药。” “白色的瓷瓶里!”苏清河捂着额头,蒙蒙的道。确实有些晕。 又用石块在脸颊上蹭了蹭,损伤了一些表皮。 苏清河知道,额头上的伤,肯定是要留疤了。但脸上,只是让看起来可怖一些,其实十天半月的,就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耶律虎诚心试探,是不是真伤,一眼就看得出来。常年领兵的人,对伤口非常熟悉,想瞒过他的眼睛,那就得做真喽。”苏清河给手背上也留了几条印子。幸好她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 等苏清河收拾干净,换上安郡王的衣服,肃着脸,皱着眉出来,已经有八成像安郡王了。 “药……”安郡王手里攥着瓷瓶,他服用的是沈怀孝的,而自己的如今给苏清河带着。 苏清河接了过来,“放心!我会安全回来。”声音带着沙哑,有些雌雄莫辨。见安郡王担心,就解释道,“用烟熏得,过两天就好。” 安郡王点点头,“兵……符……”这是让自己把兵符也带上。苏清河没有拒绝,狠狠的点点头。 “白远跟我走!沈三留下,王爷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苏清河安排道。 白远点点头,他是安郡王的亲卫,当然得跟着‘安郡王’了。 葛大壮看着出来的‘安郡王’愣了愣。这人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是认识他的,但他确定,王爷肯定不认识他。 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守好这里!”‘安郡王’吩咐道。 “是!”葛大壮低头应是,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 裴庆生看着阔步而来的‘安郡王’一愣,他狐疑的上前,行礼道,“……您这是要……” “谈判的事,本王不放心,亲自去看看。兵营里的事,交给裴将军处理。”‘安郡王’自若的道。说着,亮了亮兵符。 裴庆生跟安郡王还是熟悉的,这根本就不是安郡王的声音。他见过沈飞麟,知道那孩子跟安郡王有多么的相像。自然知道这更像的是谁。看着她昨晚还完好无损的脸,此时全是伤口,不免肃然起敬,“请王爷放心。” 苏清河就这般在不停地问好声中,离开了军营。 那些还不得自由的安亲王府亲卫们远远的看见‘安郡王’,不免露出喜色,王爷没事就好。 只有林喆知道,这不是王爷。王爷的胳膊肘受过伤,所以,走动间,胳膊不会那么摆动的。而且,王爷也总是用受过伤的胳膊握着佩剑,来遮掩那点不自然。不是近身伺候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他断定,那人肯定是姑奶奶。 这位姑奶奶出现在这里,就证明王爷伤的很重。王爷的伤,已经到了要回凉州请姑奶奶来诊治的程度了!而且,如今尚且不能动!否则,不会让姑奶奶替代他的! 他不由的看向众人,就见康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为什么要惊愕!是不是没想到王爷根本就没有大碍! 林喆的心不由的凉了起来。这个康顺真的有问题!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想到啊! 和谈大帐。 耶律虎呵呵冷笑,“本王看,你大周根本就毫无诚意……” 外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本王确实没有诚意,那又如何……” 第103章 蛊惑(三更) 第一百零三章蛊惑 就见帐篷外远远走来一个年轻人,白色的铠甲,鲜红的斗篷,大踏步而来。 “王爷!” “王爷!” 所过之处,大周的将士躬身行礼。 沈怀孝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根本不是安郡王,而是苏清河。夫妻间亲密无间,总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在看到她脸上的伤,瞬间面色大变,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熟悉安郡王的人,只要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不是他本人。陈士诚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看着沈怀孝的反应,似乎明白了什么。 耶律虎只是远远的看见过粟远冽一面,自然分不出真假。外面那么多人都叫王爷,他想,这应该不是假的。就算找替身,又上哪里找这么长得如此相像之人呢。还有那气势,也不是小小的替身能装出来的。 “安王殿下,可算把你盼来了。”耶律虎站起身来,就要上前。 沈怀孝脸色一变,横在二人之间,“大王还是休要靠近我们王爷的好。” 耶律虎一愣,“沈将军多虑了,本王还能当众行凶杀人不成。” 苏清河呵呵冷笑,看着耶律虎,话却是对沈怀孝说的,“退下!沈将军。本王伤了脸,却没伤了手脚。就算他要动手,难道本王就会输吗!您说是吧,辽国的北院大王殿下。” 沈怀孝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骂开了,‘打肿脸充胖子,虚张声势;玩的挺溜啊!人家伸出一只手来,就能要了你的小命。这个女人,真到了不管不行的地步了。’ 耶律虎哈哈大笑,“对安郡王的能力,在下深感钦佩啊!请!”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安郡王’坐下。 “刚才听见大王说本王没有诚意,这话嘛,还真是实话。”苏清河放松的往椅背上一靠,“战败者求和,就该有个求的态度。换了你是本王,你会如何呢。” 、当然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了! 耶律虎哈哈一笑,“王爷真是直言不讳啊。” “实话而已!”苏清河淡淡一笑,默默的在衣服上擦擦手心里的冷汗。 “看来伤的不轻啊!”耶律虎看着苏清河额上的伤,“怎么不包扎一下呢。” 创口□□在外面,让耶律虎起了疑心。苏清河暗道一声弄巧成拙,原本为了显示真的伤了,却没有想到也该包扎好。如此,倒有了故意的嫌疑。他神色不动,似笑非笑的道,“大王此次前来,不就是为了看我的伤么,没见到,你又怎么会甘心呢。与其让大王费尽心思拆开看,不如本王坦诚一些。” 耶律虎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清河,他有些确定此人应该就是粟远冽,隐晦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转移话题道,“战俘的事情,还想和王爷好好谈谈。有什么条件你来开。” 苏清河微微一笑,“古拉山以南,我都要了。” 古拉山,是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被北辽占了足有百年。如若夺回他的所有权,北辽再想南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耶律虎果然面色一变,“安郡王好大的胃口。” “这就是谈不拢了!”苏清河无所谓的笑道,“那咱们明天就继续打吧。” 耶律虎看着苏清河,审视他说的话,有几成真,几成假。 苏清河知道,如今不是退缩的时候。她也似笑非笑的看着耶律虎,丝毫不肯退让。 这让沈怀孝和白远真真是捏了一把汗。 良久,耶律虎才哈哈大笑的坐下,“古拉山这个隘口,本王做不了主。但是克兰湖以南,本王可以做主。” 苏清河摇摇头,“大王可就没有诚意了。克兰湖在你们的嘴边上,就算大周给那里移民,百姓敢去吗。你们整天虎视眈眈,那地方,就是个鸡肋。” 耶律虎更加确定,眼前的肯定是安郡王。这种瞬间就权衡利益得失的能力,不是谁都有的。这个安郡王要真是没事,那么对于他来说,就大事不妙了。再打下去,他的老底都得赔光了。必须要对方打消继续为战的心思,他沉吟半天才道,“据我所知,大周的京城可是热闹的很啊!可惜这样的热闹,没有安郡王你的参与啊!” 这是暗示他,你不要在这里恋战了,打的地盘再大,不是也没你的事吗。如今对你最重要的事,应该是趁胜而归,去京城打一片天下。 苏清河听他这般做起了说服工作,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太狡猾,若是一上来就表示愿意和谈,他肯定就起了疑心了。哪里有胜者求和的道理啊! 可若是有个不得不停战的理由呢,若是有个比攻打辽国更重要的理由呢。 这仗不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么。 意思就是大家都有要紧事要忙,就别耗着耽搁彼此的时间了。 苏清河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恰如其分的不悦,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哼!本王的事,不……”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沈怀孝叫了一声‘小心’,紧着着,她身前被人挡住了,她知道这是沈怀孝。 是袖弩射出来的箭,被白远的刀挡了一下,偏离了轨道,不过,还是射在了沈怀孝的肚子上。血瞬间就染红了衣裳。 苏清河差一点喊出‘他爹’!强压着慌乱,将解毒丹和那颗保命的药丸给沈怀孝服了下去。 而那个刺客,也被白远杀了! “白远!”苏清河叫了一声白远,将沈怀孝交给他。 站起身来,看着呆愣住的耶律虎,“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两边的将士都刀枪相向,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苏清河此刻,真有中要毁天灭地的念头。这大草原,到处都是药材,想要配置毒,药,她未必就办不到! 刚才,千钧一发。白远的第一反应就是应敌,而沈怀孝的第一反应却是用身体挡在了她的身前。 沈怀孝的身手不及白远吗,不是!是他本能的要先护着她,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在那一刻,他的心神乱了。 那箭头上是淬了毒的!苏清河看着耶律虎,见他的视线不时的落在她露出来的手上,心里一动,女人的手和男人的到底是不同的。尤其习武的男人,手关节粗大。而她在喂沈怀孝吃药的时候,忘了遮掩,露了出来,被这厮瞧见了。想必已经起了疑心。 那么,安郡王受了重伤的消息,只怕是藏不住了。 不能这么放他走! 她故意‘不小心’的又亮出自己的手,耶律虎眯着眼睛打量。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她窜过去,用匕首抵在耶律虎的腰上,“别动,淬了毒的。见血封喉。” 这话是对耶律虎说的,也是对北辽的将士说的。 耶律虎不得不随着苏清河的脚步,移到大周的阵营。 他小声道,“你究竟是谁,女人!” 果然被他看了出来。 苏清河没有回答,看着对面的北辽将士道,“都别乱动,否则,你们大王可就……”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对面的辽国将士中有几人已经把箭射向了这边。 不光苏清河惊讶,就是耶律虎也脸色大变。 耶律虎知道,这是有人有借着汉人的手杀了他!这人是谁,不用说也知道,除了太子耶律豹,不会再有别人。 苏清河见那几个人,被忠于耶律虎的护卫杀了,才笑道,“大王,看来有人想叫你死啊!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这个聪明又可恶的女人! 耶律虎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是安亲王的替身吧!他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这般的美人儿,如何能这样对待。你跟本王回去,第一侧妃的位置非你莫属。若不是你是汉女,正妃也当得。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就该千娇万宠才是。” 苏清河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撩妹技能满点啊。 白远就紧挨着苏清河,他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北院大王,迟早会被姑奶奶给毒死的。 就听耶律虎道,“安郡王确实伤了,那么真要再打,我们也未必会输!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你押我做人质也没用,耶律豹巴不得我死呢,不会答应你们的条件的。” 这倒是事实!北辽不会要求赎人,这个人其实就是个弃子。一旦带回京城,北辽更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南下。战乱不断,死伤无数,连安郡王也会被拖在了凉州不能脱身了。 而放了耶律虎,这头猛虎回去干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耶律豹的麻烦。两方相斗,也就没有精力侵扰凉州。凉州也能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但是,想到沈怀孝的伤,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我要的古拉隘口,这个不会改变。你要是答应,我想,我还可以考虑放你回去的。”苏清河笑道。 “这个我做不了主!”耶律虎听着对方不坚持要他做人质,松了一口气。 “你能!”苏清河呵呵一笑,“你们的皇帝扶持你,不就是希望你掣肘太子吗。一个小小的古拉隘口,跟你这个皇子的重要性比起来,还差点。毕竟,能牵制耶律豹的,除了你,没别人。” 耶律虎心里暗骂苏清河卑鄙,还是耐心的道,“此次本王出征大败,损兵折将。回去如何脱罪还不得而知。你的要求太强人所难。” “出征失利,难道不是因为耶律豹暗地里下手吗。”苏清河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背叛耶律虎的将士。“那些在战场上枉死的人,不是耶律豹暗下的毒手吗,不是他想借着我们的手杀了你吗。” 耶律虎愕然,这个女人在教自己将一切罪责推到耶律豹身上。 没有证据不要紧,只要皇帝愿意相信就成。 这个狠毒的女人! 第104章 达成(四更) 第一百零四章达成 耶律虎想起战场上的情景,放佛真的是被人暗算了一般。心里闪过一丝怀疑,他能和别人合作灭了粟远冽,难道耶律豹就不会找别人合作灭了他。这其实是一个道理。 “国书不能签,本王没这个权利。要不然,你还是干脆杀了我吧。”耶律虎冷声道。 “没人让你签国书,再说了,国书那东西,我也不信!实力为王,谁的拳头大听谁的。那么一纸文书要是顶用,哪来的纠纷啊!”苏清河将匕首往往前送了送,笑道,“那古拉是我们攻占下来的,你们是在战场上丢的!你为什么会丢了那么重要的地方呢,因为身边出了叛徒嘛!” 耶律虎对这个女人的无耻又有了新认识。 白远都快紧张死了,要是真让苏清河干成了,可保凉州安稳几十年啊。 耶律虎闭了闭眼睛,“两万兵马,难道都是傻子。打没打仗,他们不知道啊。谎言一戳就破。” “怕什么,我配合你啊!”苏清河道,“这里的,都是你的亲信。几个叛徒也死的不能再死了。你下令,就说和谈谈崩了,回防明天再战。我们的兵马会在后追赶。不过,粮草你们得留下,没有粮草了,你们的人自然不会恋战。只要你的亲信带着他们一路出了隘口,我就放你离开。我会命令跟你们保持距离,这样,双方就都没有损伤,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底子被打没了。” 说白了就是做戏! 耶律虎真是服了这个女人了! 他道,“你是谁,你能调动兵马,沈家的人又拼死护着你。你绝不是替身这么简单。替身没有你这样的气度,更没有你这样的脑子。你是怕我签了国书又反悔。因为你们也已经战不起了,对不对。你是想只要占住了古拉隘口,就占据了地利优势,立于不败之地,是不是。” 苏清河不由的在心里肯定了一声,是!太是了! 可她不能承认。 “要不要再打一仗试试!”苏清河冷笑道。只怕到时候,她配的毒、药更加毒辣! 耶律虎见她真的不怕,一时就有些迟疑。 “我跟你一样,回京有事。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被人出卖了,我也被人出卖了。你回去要干什么,我回去也要干什么,很难理解吗。”苏清河打死也不肯承认她不是安郡王。 人心都是一样的,虽然痛恨敌人,但更痛恨背后下刀子的人。 耶律虎点点头,“成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今天的羞辱必然能讨回来。 耶律虎对着亲信,用类似与蒙语的语言说了几句。就见那几人恨恨的看了一眼苏清河,然后转身离开。 苏清河看了一眼白远,她不懂他们的话,但是白远懂。白远微微的点头,表示没出什么幺蛾子。 耶律虎耻笑一声,“本王还不至于说话不算话!草原上的汉子,一口吐沫一口钉。” 苏清河看了一眼沈怀孝,他的情况还好,靠在沈大身上。她出言问道,“还行吗” 沈怀孝点点头,“没事!” “你来调兵!”苏清河对沈怀孝说了一句,然后亮出兵符,“众将听令,从即刻起,皆需听从沈将军的调遣。” 众人中,比较高层的将领,已经看出这个‘安郡王’有问题。但见他如此彪悍,又持有兵符,军令又是去接手古拉隘口的,哪有不听命的。一致应是。 沈怀孝怎么调兵,她又不懂。只专心的押着耶律虎。 耶律虎见她对沈怀孝格外不同,就小声道,“你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小姑娘就是这样,小白脸有什么好,要找也是找个真正的勇士。” “像你这样的——勇士!”苏清河呵呵一笑。不过这人到底有几分枭雄的气势,被刀顶在了腰眼上,还能谈笑风生,的确算的上一个人物。 耶律虎点点头,“本王发现你是女人,手长得又那般好看,一时愣住了。要不然,你以为你能得手啊!” 还有心情拿话撩拨她,哼!苏清河冷笑一声,有你受罪的时候。 苏清河看那边已经安置妥当,北辽军队也已经往回撤了。这才对耶律虎道,“大事说完了,还有点小事,咱们得谈谈。” 耶律虎点头,“本王听着。” “你这样毫发无伤的回去,真的好吗。”苏清河笑问。 耶律虎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我想问问是谁把我们的消息透漏给你的。”苏清河问道。 “这个真不能说。”耶律虎正色道,“本王向真神发过誓,所以,你就是此刻杀了本王,本王也不能说。” 一个民族一个传统,苏清河知道这是真话,也有些无奈,“那么,他们欠我的一刀只有你来还了。” “什么时候欠你一刀。”耶律虎不由问道。 苏清河猛地将匕首捅了进去,耶律虎闷哼一声,“你不讲信用。” “放心,刀上没有什么见血封喉的□□。只是皮外伤。”她找的地方绝对不会让他有反抗的能力,也绝对不会要了他的命,“你既然不肯说出他们,你就替他们受了吧。”自家孩他爹受的那一箭,总的有人还啊! 耶律虎捂着腰上的伤口,身上提不起劲,“我会记住你的!” “你当然会记住我的!而且会刻骨铭心。”苏清河冷笑。那刀上是没有见血封喉的药,但却有一种一遇雨雪就关节疼痒的药。在草原上,半年都是雨雪,冬季时间又长,他一定会刻骨铭心的。 刚才那场刺杀,太过凶险。不找回点利息,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白远,带着他,跟在咱们的队伍后面。到了隘口,若是咱们接手的顺利,就放了他。若是不顺利,就杀了他!那些俘虏,一并还给他,就当是补偿了。”苏清河吩咐道。反正留下来还得养着,耗费粮草。 白远点头领命。 转眼之间,帐篷里就剩下他和沈怀孝还有沈大,以及一些沈怀孝的侍卫。 “他爹!”苏清河马上腿就软了,总算过去了。 “别怕!”沈怀孝道,“你干的很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夫人,此地不能久留!”沈大提醒道。 苏清河检查了沈怀孝的伤,“还好,力道被白远挡了一下,泄了不少,后劲不足,只伤到了皮肉。” “浪费了一颗好药。”沈怀孝可惜的道。 苏清河瞪了他一眼,那样的情况,根本来不及检查伤势,当然要做到稳妥才成。 “箭头上有毒,虽然服了解毒丹,但是回去还要清毒。” 说着话,侍卫们就牵了马,一队人回到军营,才算松了一口气。 让沈大去给安郡王报了一声平安,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苏清河则忙着给沈怀孝处理伤口。 “他爹……你刚才冲出来,吓死我了。”苏清河低声道。 “你也太胆大鲁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了。”沈怀孝瞪着眼睛,“要是你出了事,我跟孩子们怎么交代。” “还以为是为了我呢,原来是怕没法给孩子们交代啊!”苏清河故意道。 沈怀孝顿时就被噎着了。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苏清河舒了一口气,“你先歇一会,等白远回来,咱就回凉州。” 直到沈怀孝睡着了,苏清河才去见了安郡王。 “哥!我回来了。”苏清河进去,先看了看安郡王的伤,见没有起变化,就安心了下来,“看来能回凉州了。” 安郡王朝苏清河竖了竖大拇指,对她的所作所为表示赞赏。又问道,“瑾瑜……” “皮外伤,没有大碍。”苏清河笑道,“总算是有惊无险。” 安郡王点点头,神色前所未有的轻松。 白远回来的很快,“……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驻守古拉隘口的,都已经回营了。随时都可抜寨。” 安郡王看了苏清河一眼,点点头。苏清河就道,“那就启程吧。” 此次的大胜,早已经传回凉州。此时,凉州上下,一片欢腾。有了古拉屏障,凉州就安全了。再也不怕被侵扰了。 苏清河回到南苑,满脸的伤将大家吓了一跳。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孩子给放出来。 密道通着安郡王府,放佛孩子是从王府接回来的一般。 “娘!”沈飞麟看着苏清河的脸,眼神就冷了下来,“谁伤的。” 沈菲琪吓得眼泪直掉,“娘,疼不疼啊!” 能不疼吗。这不是傻话么。 苏清河摇摇头,“不疼。”她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过两天就好。去看看你爹,他也受伤了。” 两个孩子面色一变,沈飞麟刚才在心里还在责怪爹没有保护好娘,原来爹也受伤了。 沈怀孝一路坐着马车,精神尚可。看见两个孩子,脸都亮了起来。 沈菲琪想到爹爹最后去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不由的悲从中来,“爹爹,以后再也别上战场打仗了,好不好!” 好不好的由不得他在做主啊!沈怀孝不知该怎么回答。 苏清河试探着问,“要不然,放出风声,就说此次中毒,伤了身体,不宜……” 沈怀孝没有犹豫就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苏清河见过他指挥若定的样子,这个决定,相当于斩断了这个男人的翅膀。而他偏偏甘之如饴。 第105章 公主(五更) 第一百零五章公主 安郡王躺在床上,还不能起身,但是已经好了很多。白坤在旁边替他拟折子,誊写后又交给安郡王看看,还有没有要更改的地方。 “……就这样,明折发出去吧。”安郡王把折子递给白坤,肯定的道。 “不再想想了。”白坤问道。 “想什么,回了京城,夺嫡之路凶险万分。她的荣辱,不应该跟我绑在一起。有了这份智取古拉隘的功劳,不管我将来如何,谁都不能奈何她。再说了,折子上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是她应得的。”安郡王坚定的道。 京城。 来自凉州的一份折子,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封折子是四皇子安郡王八百里加急递上来。 凉州大捷了! 不仅击溃了北辽十万大军的进攻,更是收复失地古拉隘口。从此,北辽再想南下中原,可就不是想来就来的。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 这份功劳大不大!当然是巨大的。 先帝在位时,西北屡受北辽骚扰,闹得民不聊生,。为了百姓不受战火荼毒,先帝与北辽和谈,割让了五座城池给北辽。前提是,在十年之间。北辽不得扰边,还百姓一个安宁。当时朝中大臣多数是不理解的,但谁知先帝让城池是假,麻痹对方是真。 一年不动,两年不动,三年仍然没有动静,北辽的警惕心一点一点淡去。可就在这个时候,由辅国公挂帅的一支十万之师,绕道这五个城池的背后,突然发难,将五城变成了孤岛,不仅顺利收复失地,还一直往北,攻打到了古拉山,但是古拉地势险要,未尽全功。凉州城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建起来的。为的就是代替古拉隘,阻挡北辽南下。 在这之后,辽国确实也未曾再踏入中原一步。 朝臣对先帝的决定,那时才算理解。赞先帝韬光养晦,眼光长远。 当年先帝没有做成的事,如今被做成了。这种功劳怎能不令人欢欣鼓舞。 更让人称奇的事,干成这件事的,是一位女子,而这个女子,是皇上的公主。 安郡王在奏折中称,他有一个同胞妹妹,在襁褓时被奸人所害,以至于让她遗落民间。侥幸如今让他们兄妹得已重逢相认。 然后又盛赞这位妹妹的品德,如何的善良,如何的爱民,如何为了普通的贫民惩治贩卖假药的奸商。又赞她学富五车,比如,兵器出了问题,这位妹妹如何的想方设法,重新淬炼,让它成为神兵利器。完全把用药的事抹去了。 之后,又赞她医术高明,研制出了对伤口有益的良药,造福了将士。 最后,又说她如何的深明大义,关爱兄长。在危难的关头,为了国家大义,为了他这个兄长,自毁容貌,前去谈判。 在谈判中如何的机智,如何的勇敢,最终夺回了古拉隘。 这是明折发回来的,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很多人都认为这是真实的。因为安郡王没道理把功劳往外推啊。 乾元殿。 明启帝手里的折子,跟明折又不一样。有安郡王上的,也有探子报来的。所以,对当时的情形,明启帝是了解的非常详细的。 他比谁都知道,这里面的凶险简直不可想象。 不仅身边食用水曾被人下药,连上战场最起码的兵器都出了问题。若不是苏清河的办法,别说打仗了,凉州都未必守得住。 老四被刺杀,又惊马,不是命大早死了。受了那样的伤,不是这个闺女,老四就是保住命,也得捞个残疾啊。每每想到这些,他就惊出一声冷汗。 在那样不能再战的情况下,还是这个闺女,代替老四去好耶律虎谈判。甚至不惜自毁容貌。耶律虎三十多岁了,能跟耶律豹斗的旗鼓相当,岂是好糊弄的。 又是一番斗智斗勇啊!要不是沈家那小子护着,也得把小命给搭进去。 老四的明折意思很明显,就是表示,该给苏清河正身了。 如此大的功劳,怎么封赏都不为过。 西寒宫。 “今儿怎么这么早。”贤妃看了看外面的天,还没黑呢。 他以往可都是天黑避着人来的。 “孩子们快回来了!你也该出去了。”明启帝笑道。 贤妃猛地抬头,“凉州的事,了了。” 明启帝把他收到的各方的折子都递给贤妃,方便她从各个角度去了解事情的始末。 贤妃越看脸色越白,手也抖得越发的厉害。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感知着,这两个孩子都遭遇了什么。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就失去两个孩子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贤妃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生下来都好好的,如今,两个都把容貌给毁了。叫孩子们回来吧,让太医好好瞧瞧。容貌对女子有多重要啊!怎么就能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呢。” “我明天就下旨,招孩子们回京。在回京之前,得给闺女把名分定了。”明启帝笑道,“首先,这名字得改。” “都叫了这么些年了,还改什么啊!不改了。苏与粟同音,就这么叫吧。”贤妃摇摇头。 “上族谱的名字,不能乱来的。”明启帝摇摇头。 “三位公主的名字也都是没有排序的。”贤妃低声道。 “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她按皇子从远,粟远凝,你说好不好。”明启帝问道。 “粟远凝,凝儿……凝儿……”贤妃点点头,“这个好听!不过估计孩子还是更习惯叫清河。” “这有什么难的!将清河郡给闺女做封地就是了。”明启帝摆摆手,随意的道。 清河郡离京城非常近,紧靠着京畿之地。繁华又富饶。 贤妃摇头,“这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这些封地,又不用她参与管理。每年也只是收取十分之一的税银做私房钱罢了。哪里就不妥了。”明启帝叹了口气。 “那……以后称呼清河也没有不对。清河公主!还成。”贤妃翻着折子,笑着应了。 “名字,是孩子本就该有的。封地,每个公主也都有,她的大,就当是补偿她这些年的苦。毕竟从小没有在宫里锦衣玉食。这些,谁都说不出什么。她此次立了大功,合该封赏,还得有个正经的封号才是……” 结果,第二天,皇上突然下了三道旨意。 一道是贤妃所出之女粟远凝,册封为护国公主,将清河郡划给公主做了封地,并且特许她穿杏黄礼服。 粟远凝,跟着皇子的序,这可是嫡公主才有的殊荣。 清河郡,那是多大一片地方啊!其他公主那都是什么封地啊!不过是划拉个两万亩土地给你罢了。跟整个郡就不是一个概念的好吧。 如今的三个公主的封地加起来,都不及她的一半大! 再看着封号,护国!这个封号,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向来护国公主是有过问朝政的权利的。 杏黄,这个颜色吧。那是太子的礼服颜色。 众人不由的心道,这个恩宠实在有点大。 第二道圣旨是封安郡王为安亲王,享亲王双俸。 跟苏清河的恩宠比起来,给安郡王升一格,完全是应有之义。毕竟军功是实实在在的。 只要不是安郡王……哦!不是郡王,是安亲王没有过分被恩宠,只是恩宠一个公主,也就不难接受了。 考虑到皇上也许是出于补偿的心思,也许是因为功劳确实不小,这么封赏苏清河,还真没有人说什么。 第三道圣旨,就是宣召安亲王和护国公主回京。 贤妃听了梅嬷嬷的转述之后,沉默了良久。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最多再一个月,孩子们就回来了。 二十年,她终于等到了。 消息总是比圣旨快一步的。 等苏清河从安郡王嘴里知道圣旨的内容,整个人都懵了。 护国公主,地位十分超然。位比亲王,一样的尊贵。重要的是,她的封地还特别的大,意味着她的钱钱格外的多。 她觉得自己是一路从郡王府飘回南苑的。 沈怀孝听了反倒觉得很正常,“皇上本来就打算补偿你。这些也没什么。” 反正只要不是这么封赏安郡王,谁也不会跳出来多事。 “宜园,你知道么。”苏清河问沈怀孝。 “知道,是先帝时的前端慧太子在宫外修的园子,号称天下第一园。我偷着进去过,当真算得上美轮美奂。那时候年纪小,好奇心强。”沈怀孝笑道,“也是因为没人住,里面都是看门的太监。才让我逮找了空子。怎么想起它了。” “那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苏清河笑道。 “公主府啊!”沈怀孝倒是没想到皇上这么舍得。 苏清河点点头,又问,“听说在公主府的附近,都会有驸马府。你要跟我和孩子分开住啊。” “我傻啊!”沈怀孝瞪她,“有天下第一园住,我干嘛可怜兮兮的住三进的宅子啊。” 苏清河看着沈怀孝笑。 京城,那是个陌生的地方,有陌生的亲人,也有陌生的仇人。 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被推到一个不可预知的轨道上来。 第106章 回京(一更) 第一百零六章回京 在安郡王和沈怀孝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京里的圣旨才姗姗来迟。 很多人才知道,原来南苑住着的是公主和驸马啊,怪不得呢。 一时间觉得有些交情的都递来了拜见的帖子,苏清河也只是挑拣出来见了一二。 赖嬷嬷将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的宫装拿出来,“殿下,您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不能被人看轻了去。” 苏清河看着繁琐的宫装,她终于知道一个人为什么要那么多人伺候了。这衣服没有两个人帮忙,根本就穿不上。 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很好了,露出粉红的嫩肉,有指甲盖大的一块,如今看着十分的明显。 赖嬷嬷看着皱眉道,“殿下还是留着留海吧。” 苏清河摇摇头,头发的摩擦对这个伤口的恢复并没有帮助。再说了,这个伤疤是功勋章,她暂时不想遮住它。 等没人了苏清河才把着沈怀孝问道,“丑吗。” 沈怀孝看了看,小心的摸了摸,点点头,“丑!” 苏清河拧了他一把,“还丑吗” 沈怀孝龇牙咧嘴的笑,“丑!” “你怎么这么讨厌呢”苏清河嗔道,“说句好听的都不行啊。” “想听好听的啊!”沈怀孝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丑就丑吧!我不嫌弃!” 嫌不嫌弃不重要,重要的是丑不丑。 苏清河瞪着她,“哼!你嫌弃一个我看看。” “真的不敢嫌弃。”沈怀孝看着苏清河,虽然有了瑕疵,但是还是很美。就像她的身上也有疤痕,但她把疤痕隐藏的很好,常常在疤痕上换着画上一些颇有情趣的画。让他只觉得新鲜的厉害,怎么看都看不够,聪明的女人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看苏清河如今对她的态度,不自觉的透着一股子亲昵。只觉得那一箭挡得真值了。她对他不一样了,具体的说不上来,心里就是觉得近了。 沈菲琪和沈飞麟带着丫头进来,一看就知道有事。 “娘,我有一些人要带进京。能带吗”沈飞麟问道。 他让马六招了不少孤儿学徒,如今看着还都成。他想带走,但必须要娘的同意。 “娘,我的菜园子怎么办。”沈菲琪眨巴着眼睛,看的人心软。 “麟儿的人想带就带着吧。琪儿的菜园子有舅舅留下来的人给你照看。等回了京城,给你一个更大的园子。”苏清河招手把两个孩子叫过来。 这种身份的变化,让两个孩子微微有些不习惯。 尤其沈菲琪,自从知道自家娘成了护国公主,她就一直处在梦游状态,整个人都恍惚了。苏清河没有让人打扰她,对沈怀孝也解释说,圈着孩子跟嬷嬷学规矩呢,宫里的规矩大。要不然,沈怀孝早就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沈飞麟也心事重重,对于他来说,如今他的身份也是足够的尊贵。父族是辅国公府,娘更是护国公主。可心里反而有种更加提心吊胆,高处不胜寒啊! 沈怀孝皱眉看着两个孩子,“进京又不是坏事,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苏清河笑道,“猛然要换个环境不习惯罢了。连我心里都没底呢,不怨孩子。” “娘!回京住辅国公府吗。”沈菲琪抬眼小心的瞄了一下沈怀孝,忐忑的问。 “不住!娘有公主府。”苏清河安抚道。 沈菲琪这才露出笑意,只要不回辅国公府就好。 沈怀孝看着孩子,“不想去就不去。每年祭祖的时候露个面就是了。” 沈菲琪笑的眉眼弯弯,祭祖的时候是不要姑娘家参加的。她可以不用去了。 苏清河却看着沈菲琪犯了愁,这孩子对国公府心里有阴影不奇怪,但她选择逃避却是不对的。她到底姓沈,不可能一辈子不见面啊。 沈飞麟却点了点头,如今这样的身份,完全不需要顾忌沈家人的感受。想到那些历代公主和驸马的一些轶事,不由问道,“爹住哪,不会是也要等娘宣召才能见吧。” 苏清河和沈怀孝对视一眼,都有了笑意。身份的变化还是让孩子有些无所适从啊。 圣旨一下,在一个月内必然是要赶回京城的。 京城里什么样,现在完全是未知数。所以自身的安全才更加重要。菊蕊,苏清河不打算留了,她也只是一个消息中转站,知道的实在有限。将她交给白远,苏清河就没再过问过。那个康顺,自从回到凉州,就被安郡王给秘密的关押了。对外直说有紧要的差事要个面生的人去办。苏清河知道,安郡王是怀疑身边不止一个钉子。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她没有多问,但安郡王的小心谨慎是对的。至于是不是审出什么,安郡王不说,她从来都不主动问。 葛大壮不仅自己过来了,还带了自己百十个兵卒。让苏清河对路上的安全放心不少。她打算以后多置办几个庄子安排这些护卫的家眷。 等到一切收拾好,都三月中旬了。正是春光灿烂的时候。 不冷不热赶路最好。公主的车辇本就宽大,跟个移动的房车一般,歪在榻上,看着外面□□,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身份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别说是驿站精心接驾,就是大小官吏,巨商富贾,也捧着银子前来送礼。下面的人收礼收到手抽筋,不过是为了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捧到贵人面前露露脸。至于接见,那是不敢想的事。 不过如今的安亲王也不会什么人都不见,他如今对朝中大臣基本两眼一抹黑。慢慢的接触朝臣,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苏清河也就配合着见了这些官员家眷。拉拉家常,然后赏赐一些东西下去。 安亲王听白远说了后,嘴角翘起,“她天生就该是皇家的命。”知道什么时候该拿乔,什么时候该示好。 就比如沈家的一些关系,沈怀孝挑了一些见了,但苏清河一个家眷都没见。直接叫人挡了。 这次跟随回京的还有白坤和陈士诚,白坤是自己的舅舅,自然要回来的。趁机调回来也是应该的。也少了母妃的挂念。 可是让他不明白是沈怀孝为什么暗示他陈士诚不能继续留在凉州,也建议将他调离。他和陈士诚的私交还是不错的。 苏清河自然也感觉到了沈怀孝对这个素日旧友态度上的变化。虽然面上看起来还是一样,但是明显的有了戒备。 因此,她对苗氏也一直是客气有余,而亲热不足。偶尔会叫白坤的夫人齐氏过来说话,但不会特意请苗氏。 齐氏告诉苏清河,“这次就我跟老爷带着元娘回来了。” 也就儿子媳妇都在凉州,那么白春娘肯定被以养病为由留在了凉州。 苏清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扬州的红妈妈恐怕此时已经在皇上手里了吧。 抛开这些事,就和齐氏笑道,“此次回京,可是要给表妹相看人家。” 齐氏点点头,“只要人口简单就好,殿下也知道,那丫头是个没心眼的。” 苏清河颇有同感的认可齐氏,有个没心眼的闺女的母亲都伤不起。 齐氏又小声的问,“娘娘的事……” “乾元殿的旁边有个宁寿宫,正在修葺。放心,有我和哥哥呢。”苏清河道。 两人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沈菲琪和沈飞麟的笑声,这俩孩子又让侍卫们带着骑马呢。 皇宫,乾元殿。 福顺笑着回禀,“陛下,四殿下和小公主明天就进了京畿地界了。最迟后天就能到。” 明启帝马上放下笔,笑了起来,“快打发人给老四家的送信。另外宜园都已经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老奴亲自去瞧了。”福顺笑着道。 “这就好!还不知道习不习惯呢。”明启帝站起身来,“走,去西寒宫。” 福顺赶紧跟着,自从皇上出入西寒宫不再避讳人,宫里就暗潮汹涌了起来。 这次就不知道又要卷进去多少人。 京城外。 安亲王毕竟是大胜还朝,按照规矩,礼部是要安排人远迎的。 不过,此次迎接的规格似乎高了许多。 太子殿下,大千岁,六皇子荣亲王。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连同三位公主一同出现。四皇子妃万氏带着孩子也在其中,她此刻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当时丈夫离京时是怎样一种境况,何曾想到会有如今的场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有不少官员闻讯而来。 沈中玑带着沈怀忠站在这些皇子公主后面,表情说不出的复杂。辅国公府已经把最好的院子,给小儿子和公主儿媳收拾好了。哪怕能进出住一晚,也算全了彼此的脸面。 礼部的官员恨不能骂娘,这些皇子公主们要表现自己的兄弟姐妹爱,这个没问题,可能不能提前说一声。突然出现这么多贵人,可怎么安排,怎么伺候啊。 想将他们分开安排,这就有了主次之分,少不得得罪人。如今安排到一处,那可真是战火弥漫啊。 就听太子道,“没想到大哥也来了。” “太子贵重,都已经亲临,何况我呢。再说了,四弟劳苦功高,这个皇妹还是素昧谋面,我这个做大哥的怎能不出来迎一迎。”诚亲王笑道。 “大哥说的是!四弟劳苦功高,皇妹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说着他看向荣亲王。 荣亲王见又把矛头对准他,呵呵笑,“四皇兄和四皇姐为长,我这做弟弟的,不来岂不失礼了。” 第107章 亮相(二更) 第一百零七章亮相 七皇子和八皇子没有封号,还是个光头的皇子,两人年纪小,只当是出来玩的,谁也没在意。倒是五皇子英郡王,向来万事不沾的他,没想到也来凑了热闹。 被兄弟们不时用眼睛瞟一下,五皇子也很不自在。干脆直接冲着上面的两位兄长问道,“大哥,二哥,听说这位四皇姐医术高明,是不是真的。”一次问了两个人,不用担心得罪谁。 感情这是来求医的。 “孩子还是不见好啊!”太子接过话头,“听说是不错的。”他转头看向诚亲王,“大哥说呢。” “说是师承金针梅郎,应该不错。”诚亲王说道。在外面有那么多人看着,也不好闹得太难看。再说,老五说的是孩子的事,是大事。若不是孩子实在不好,老五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这话。 五皇子还没有应话,这边大公主接过话头,“照大哥这么说,四皇妹的医术,应该在太医之上了。” 大公主的话不好接,谁不知道大公主这些年求子都疯魔了。 万氏听着这些话,也不免思量。这个小姑子究竟好不好相处。毕竟这个可是自家爷嫡亲的妹子。 苏清河今儿的打扮格外不同,这可是她在京城的第一次亮相,大红的宫装,镶着金边,用黑色丝线的夹着金线,在大红衣摆上,从上到下绣着牡丹。透着一股子庄重威严。头上除了东珠,任何多余的首饰也没有。耳朵上挂着大颗的红宝石耳坠,让整张脸都看起来熠熠生辉。 沈怀孝也被她要求穿情侣装,黑色为底,绣着红色的纹路,简单古朴。 沈菲琪一身粉嫩的红,头上戴着迎春花花枝做的花冠,烂漫而调皮。 沈飞麟一身鸭蛋青色的袍子,配着红色的腰带,腰带上镶着白玉珠,显得素雅中不乏贵重。 苏清河把旁边的父子三人都打量一遍,确实没有不妥,才松了一口气。 她叮嘱孩子,“一会儿跟着你爹爹,别瞎跑。” 沈怀孝看着苏清河笑道,“你别紧张!” 苏清河白了他一眼,能不紧张吗。 刚要说话,车辇就停了下来,钟善在外面禀报,“殿下,王爷让奴才来说一声,太子和各位皇子公主在前面迎接,请您准备准备。” 苏清河挑挑眉,应道,“知道了。”心里却道,来的还挺全乎。 赖嬷嬷带着石榴已经在车下面等着了,苏清河起身,扶着赖嬷嬷的手下车。前面就是安亲王。他已经在等她了。 沈怀孝带着孩子跟在她的身后,无疑,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安亲王一身青石色的莽服,显得光华内敛,气质轩昂。 看着苏清河的打扮,满意的点点头,“不用紧张,你平时就做的很好,保持常态就好。” 苏清河点点头,落后安亲王半个身子,缓缓朝对面走去。 众人就见一双长得十分相似的男女走了过来,远看着,身姿一样挺拔修长,近看了,才发现眉眼相似,连脸上的疤痕都十分接近。男子看着沉稳有度,女子也高华威严。 太子先走了一步,“老四,可算回来了。”不待安亲王说话,就转向苏清河,“这位就是四皇妹吧,果然是皇家公主,气度俨然。” “太子二哥安!”安亲王拱拱手,“有劳二哥远迎。” “见过太子二哥。”苏清河福了福身。她的身份,见了太子都无需下跪的。 众人看着苏清河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自然优美,还真挑不出错来。 “快免礼!”太子虚扶一下,“如今回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二哥。” 苏清河点头致谢。随着安亲王给诚亲王行了礼。 诚亲王见面就赞,“我就觉得老四小时候长得漂亮,觉得这要是个妹妹,不知道漂亮成什么模样呢。如今看看,同一张脸,还是姑娘家显得更漂亮嘛。” 说的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苏清河笑道,“父皇要是听到大哥的话,板子就该上身了吧。”谁不知道他们长得更像皇上。如今说这张脸长得更适合女子,可不是讨打吗。 众人越发指着诚亲王笑。 “小妹啊!你坏啊!”诚亲王点了点苏清河,“可千万别去打小报告啊,要不然真得挨板子。” “那得看大哥舍不舍得下血本堵我的嘴啊!”苏清河跟着开玩笑道。 “瞧瞧啊!又来了一个财迷,今儿合该我这当大哥的破费,等你迁新居的时候,自然准备了大礼。”诚亲王对苏清河这般熟稔的态度很满意。皇家就是这样,哪怕底下捅刀子,面上该到的也是要到的。这不,大家哈哈一笑,背后那些相看笑话的王八蛋大臣不就傻眼了,摸不清门道了吗。不都说贤妃是黄贵妃害的吗,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们笑话呢。如今这样,谈笑风生,毫无芥蒂,让不少人失望了吧。 按照长幼,接下来,就该到三位公主了。 大公主身上有一股子傲气,是个极具侵略性的美人,张扬,肆意。 二公主很清雅,从衣着到饰物,无不显露出这一点。 三公主看着有些富态,是个丰满的美人。 虽然只是简单的见了礼,但都初步有一个印象。 苏清河的心一点也放松不下来。像别人观察她一样,她也暗暗观察着别人,可遗憾的是,这里面没有一个是她能看透的。 直到最后,才见到带着孩子的万氏,她对着安亲王喊了一声‘爷’,然后就对着苏清河行礼,苏清河赶紧避开,又回了礼。苏清河明显能感觉到万氏看到自己的长相的时候的惊奇。 而安亲王家的两个孩子明显已经不认得安亲王了,但还是规矩的行了礼,对着苏清河叫姑姑。不时的看向苏清河和安亲王的脸,可能觉得一男一女长得这般相像觉得好奇。 苏清河才要叫自家的两个孩子过来见礼,那边沈菲琪和沈飞麟已经被人围到了中间。尤其是沈飞麟,从长相,到故作威严的气质,与明启帝颇多相似,让人难免有几分想要逗弄的恶趣味。 就听诚亲王道,“舅舅家有个小表姐,将来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舅舅拿这话问甥儿,叫甥儿如何回答。”沈飞麟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 这话一出口,惹得众人大笑,笑声都能掀翻了天。 诚亲王忍者笑问道,“舅舅怎的听着这像是推脱之词呢。” 沈飞麟明知道众人逗他,还不得不配合,“表姐龙子凤孙,自然是好的。只是甥儿将来若是不成器,岂不糟蹋了表姐的好人才。” 四岁大的豆丁,说着这番话,可不萌翻了人。 诚亲王揉着沈飞麟的脑袋,“行啊!你这小子。就凭你这番话,将来就不会不成器。” 苏清河松了一口气,诚亲王这番话未尝不是在示好。拒绝了不好,接下来就更不好。她和沈怀孝都不好出面,由儿子这般童言稚语的打发掉,只当是一句玩笑话,笑过就算了。这样最好。 和沈怀孝对视一眼,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外面没有多做停留,毕竟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呢。一行人上了马车,进城,一路朝宫里去。行礼随从,自然有人带着去了宜园,如今的护国公主府。 等这些龙子凤孙走了,这些官员们才起身离开。不免多了些谈资,比如说,新贵护国公主。 说到这位公主,人们就不由的把视线落在辅国公沈中玑身上。 亲儿子带着孙子孙女回来,刚才连上前见礼都没有,可见这关系究竟处的怎么样。 沈中玑也不是不知道众人看笑话的心态,但那能怎么样呢。 这个护国公主他也远远的看见了,好是好,就是看着太强硬了些。看她跟众皇子皇女谈笑风生,就知道也是个手段厉害的女人。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聪明的女人。也不知道,对儿子来说,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再想想孙子孙女,更是觉得心里痒痒的难受。刚才远远的看见了,体面极了。被那么多人看着,说话也不见紧张,更是一点也不怯场。条理分明,道理明确。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 可惜,见不到。 沈怀忠低声道,“宜园改成了护国公主府,要不然,回去再递了帖子上门。孩子回来了,总得祭祖吧。就是公主,也是沈家妇,该给祠堂上柱香的。” 沈中玑眼睛一亮,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远远望去,皇宫显得格外的巍峨。 明启帝坐在乾元殿里,焦急的问福顺,“如今到哪了。” “快进宫了。”福顺低声道。 “总说快了,快了……”明启帝念叨着。“再让人去看!”。 苏清河进了宫,下了车辇,带着孩子坐上了肩舆。 这皇宫除了建筑,还真没什么可看的。连一棵稍微高大点的树都没有。住在这里,想必也舒服不了。 沈菲琪看着这皇宫,上辈子她来过一次,记忆早已经模糊。原本以为特别神秘,威严的地方,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而沈飞麟突然有了一种熟悉感,不是建筑让他熟悉,而是氛围特别熟悉。宫里的氛围都是如此的……让人不舒服。 肩舆在乾元殿门口停了下来,沈怀孝把两个孩子抱下来,才去扶苏清河。 苏清河看着乾元殿,慢慢的跟在安亲王身边,拾阶而上…… 第108章 团圆(三更) 第一百零八章团聚 福顺远远的就迎了过来,“两位殿下,皇上的等着呢。赶紧的!” 安亲王见来人是福顺,客气的点点头,“父皇的身体……还要公公多操心。”本来想问身体如何了,临到嘴边又改了话。皇上的身体不是别人可以窥探的。 苏清河心里一转,就明白了缘由。看来宫里还得处处小心,步步谨慎。本来一句家常的关怀问候之语,放在特定的人和环境里就不一定是合适的。 福顺心里一叹,都太过小心了。皇上对这两位殿下的心,那可是真真的。他小声道,“昨晚皇上和娘娘高兴的一晚上都没合眼,说的都是两位殿下还在娘胎里的事。” 他们只有在娘胎里,是和父母待在一起的。 可这二十年,过去了他们早走过了还需要父母的呵护的年纪了。 安亲王沉默了片刻,心思却在琢磨‘皇上和娘娘一晚上没合眼’的话。看来父皇和母妃的关系,如今看着已经缓和了。 苏清河心里却有些难言的复杂,面对陌生的父母,期待,紧张,忐忑,说不清道不明。 这乾元殿前的台阶总共九九八十一阶,苏清河却觉得漫长无比。 大殿里,浮动了龙延香。苏清河踏进大殿,那龙椅上的中年男子就站了起来。神色非常的激动。 安亲王快步走了过去,“不孝子回来了,父皇可还安好。” 苏清河紧跟着过去,跪了下去,“清河见过父皇。” 明启帝从上面走了下来,一手扶着一个,拉着他们站起来,“快起来,让朕看看。” 苏清河被一双大手拽着,顺势就站了起来。 此时父子三人面对面,不由的都愣住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像的莫名有了些喜感。 明启帝看向两人额头的伤,抬起手,要去摸摸。安郡王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躲,苏清河轻轻的拉了他一下,他也就顿住了,掩饰般的道,“大男人,也没什么的。” “胡说!”明启帝瞪着他,“明显的凹下去一块,还说没什么。”说完又看着苏清河,“凝儿也是,女子的容貌最是紧要,让太医给瞧一瞧,毕竟术业有专攻。倒不是不信任你的医术。” 苏清河慢了一拍的反应过来,‘凝儿’是在叫她。看来,她还得适应新名字,粟远凝。 她摇摇头,不在意的笑笑,想起红楼梦上王熙凤拍贾母马屁的话,不由的道,“凹一块才好呢,正好用来盛福寿。您瞧寿星老儿的头上,原本也是凹一块的,那福寿盛多了,可不就凸出来了。” 明启帝一愣,不由也笑了起来,“这丫头,怎的还是个促狭的性子。” 安亲王赞赏的看了一眼苏清河,就是这样,女儿跟儿子还是不一样的。女儿能撒娇蛮缠,儿子不成。 福顺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好。欢欢喜喜的,皇上心里也舒坦。尤其是小公主这不生疏的样子,想必皇上心里舒服极了。 明启帝让两人坐了,问道,“身上的伤如何了。” 安亲王摇摇头,“早就没事了。妹妹的医术不错。” 苏清河也笑,“哥哥年轻,愈合的也好。没有大碍了。” 明启帝又问沈怀孝的伤,“得亏他挡在你前面,要不然如何的了。” 苏清河见问,马上道,“不瞒您,其实早没有大碍了。不过,我也被吓怕了,不想再叫他上战场。” 这般直接了当,连安亲王也楞了一下。明启帝却很高兴,这孩子从来就不瞒着他。 那是因为苏清河知道瞒不住。那些借口,不过是拿出来糊弄别人的。何况自己身边全都是皇上的人,人家什么不知道啊。 安亲王垂下眼睑,清河的做法,也许才是最妥当的。 “那就不去战场,哪里就因为少了一个人不打仗了呢。”明启帝不在意的点点头,“留在京里,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让他干着吧。” “这是公事,父皇安排吧。我不懂这些。”苏清河摇摇头。 明启帝笑道,“能把古拉隘的事情处理的那般好,还说不懂。我瞧着,你比谁都懂。” “我就知道,当这个五城兵马司,可是要得罪人的。后面没有人撑腰,对着满京城的王公贵族,那腰杆也硬不起来。”苏清河不好意思的笑道。 “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一方面他是朕的女婿,另一方面,他出身勋贵。不仅身份能压得住人,关键是他熟悉京城的人脉网络。”明启帝说道。 这话,就有些在教导安亲王的意思在里面了。 安亲王的眼神闪了闪,表示知道了。有了沈怀孝手里五城兵马司,他回到京城就不算一无所有。 苏清河聪明的没有再说话。 “孩子呢,怎么不见。”明启帝问福顺。 “驸马怕打搅陛下说话,带着两位小主子在偏殿候着。” “快叫进来。”明启帝看着两人,“一会儿带着孩子去看看你们母妃。” 没说先给皇后请安!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兄妹俩对视一眼,赶紧应了下来。 沈菲琪和沈飞麟跟着沈怀孝行礼,做的有板有眼。 “都起来!”明启帝看见两个孩子,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他对沈怀孝道,“你先回去将公主府安置好,再去五城兵马司上任。他们母子在宫里住几天再回去。” 沈怀孝看了一眼苏清河,见苏清河点点头,才起身应是。想必是要进后宫见贤妃,他去了也不合适。再说了,贤妃二十年不见女儿,可不得留下来吗。另外,五城兵马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得再问问安亲王。 将照看苏清河和两个孩子的嬷嬷丫头留下,沈怀孝一个人出了宫。这些人都是宫里出去的,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明启帝带着苏清河和安亲王,后面跟着抱着两个孩子的嬷嬷,一路往西寒宫而去。 地方很是偏僻,正殿也是空着的。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美貌妇人,就站在偏殿的门口张望。看见他们,眼里闪过惊喜,眼里马上含了泪,又有些紧张和忐忑。手揪着帕子,还不时的拽一下衣角。 这让苏清河鼻子一酸,她也失去过孩子,她知道这个女人受过什么样的煎熬。眼泪跟着就下来了。三两步跑了过去,看着她想要靠近自己,又满是顾忌的样子。这是担心自己不愿意她碰触吧。 “娘……” 一叫出口,心里就一股子疼痛蔓延开来。像是原主的潜意识,又像是源于自己的记忆。她跪下身来,拽着女人的裙摆,怎么也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嘴里无意识的一声声喊着娘,似乎要把满肚子的委屈都倒出来。 贤妃俯下身,把闺女抱在怀里,才觉得是真实的。孩子没有责怪她!没有怨恨她!她一下一下拍着闺女的后背,眼泪却掉在孩子的身上。 孩子叫她‘娘’,而不是‘母妃’。 她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安亲王跪在妹妹身边,拳头攥的紧紧的。他的心赌的疼。女人还能哭出来,他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娘!”安亲王也这般喊。他一手拍着妹妹,一手扶着摇摇欲坠的母亲,“都别哭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明启帝脚步不敢再往前,那样的哭声是他所不敢面对的。 沈菲琪眼圈都红了,她从没有见过娘这样。 沈飞麟吸吸鼻子,感叹这世上的好母亲何其多,偏偏上辈子他就没遇上。 有丫头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早给他们准备好的屋子,两人也没有硬要留下来,毕竟大人们有话要说。 好半天,苏清河才止住哭声, 贤妃摸着她的脸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苏清河摇摇头,“我从小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没有牵挂,自然说不上苦。而娘呢,明知道我的存在,却日日不得见,日日牵肠挂肚,这才是最苦的。” 不想一句话,又把贤妃招哭了。这话,可不正说到贤妃的心上了。 “娘,你别光顾着妹妹,你也看看儿子。儿子是不是更俊了。”安亲王扶着贤妃,打岔道。 贤妃看了一眼儿子,眼里满是笑意,嘴里却道,“跟你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哪里就俊了。” 爹! 这个称呼放在皇家,实在是…… 安亲王和苏清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不解。 父皇和母妃这两人的关系,怎么看怎么奇怪呢。 明启帝呵呵一笑,“这小子哪里有我年轻的时候俊了。” 连自称也不对!没有‘朕’了。 苏清河扶了贤妃往里走,“娘,什么时候用饭啊!从一大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把叫爹那个话岔过去了。 爹,不仅是个称呼,更是投注了诸多感情的。苏清河叫不出口。 贤妃一听还饿着肚子呢,马上叫人送了膳食来,“快把孩子抱过来,吃一顿团圆饭。” 梅嬷嬷道,“两个小主子都吃了点东西,然后就睡下了。” 苏清河笑道,“那就别管他们了,让他们睡吧。咱们吃咱们的。” “也不知道公主爱吃什么,不过都是娘娘的拿手菜。”梅嬷嬷笑着道。 “我跟哥哥的口味是一样的。不难伺候。”苏清河回了一句。 贤妃听了看了父子三人一眼,“还真是亲父子亲父女啊!你们爷三个口味看来是一样的。冽儿跟你爹的一样,凝儿又跟冽儿是一样的。看来是好伺候啊。” 明启帝很高兴的看着两人。 苏清河笑道,“那娘记起来就简单了。不管谁来,端出来的都不会出错。” 第109章 母女(四更) 第一百零九章母女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贤妃忙着给苏清河和安郡王夹菜,明启帝在一边看着,就不由的多用了一碗饭。 苏清河对一道虾品,格外情有独钟,“这虾是什么虾,这般鲜美。在这个季节,可不多得。” 贤妃还没说话,安亲王接口道,“如今三月,怕是莱州的桃花虾。京城里也不易得。” “怪不得呢,皮薄肉厚,滋味鲜美。”苏清河点评道,“这种季节性强的东西,也就是恰巧遇上了,才能饱饱口福。” “下面进上来的,爱吃都给你送过来。”明启帝笑道。 苏清河点点头,“多分点就好,也不能吃独食啊!是吧,哥。我哥估计还想给嫂子带些呢。” 安亲王就瞪她,“吃你的饭!”然后扭头道,“给我留点就好,儿子如今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要养家糊口的。” 贤妃笑道,“早给我孙儿送去了。难得你还知道自己也是当爹的人了。孩子都多大了,一天也没管过。” 当娘的,就没有不啰嗦的。这不,刚一见面,就开启了啰嗦程序。 苏清河只觉得这顿饭吃的真好,关键是她真的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即便福田曾经是御厨,但是没有食材也白搭啊! 吃完饭,明启帝就带着安亲王去了乾元殿,毕竟凉州那边的事务,还有许多要事要谈。 苏清河就留了下来,准备陪贤妃一段时间。 “要不梳洗一下,换身舒服点的衣裳。”贤妃看着闺女穿着大衣裳,累得慌。 苏清河点点头,“正想要泡一泡解解乏。路上颠簸的浑身难受。” 贤妃马上叫梅嬷嬷去准备,不一时,苏清河就舒服的泡在澡盆里了。 门帘子一响,苏清河还以为是丫头或者嬷嬷,扭头一看,是贤妃进来了,“娘,你怎么进来了。让丫头来就行。”苏清河看贤妃拿了木瓢,这是准备给她洗头的架势。 “还是让娘来吧。”贤妃就是想亲手给孩子做点事。 苏清河一笑,就应下了。贤妃却瞧见了她肩膀上的伤。 “可伤到了身子。”贤妃皱眉问道。 “没有伤到要害,就是一点皮外伤,早好了。”苏清河往下一缩,死活不敢叫她瞧见腰里的伤。 “娘知道,你们都瞒着我。”贤妃低声道。 苏清河笑道,“都过去了!那么些大风大浪我们兄妹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啊。” 贤妃细致的将女儿的头发打湿。然后将瓷瓶里的液体倒上揉搓。苏清河闻了闻,竟然是木槿的叶子。木槿叶子洗头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东西不易保存,必须是新鲜的才成啊。可如今是三月,哪找新鲜的去。 贤妃看她好奇,就笑道,“自有下面的人操心,每天都会定量送来,谁知道是怎么弄得。宫里的女人多,有的习惯用皂角,有的习惯用胰子,下面的人都是要顾及到的。” 见她说起了后宫的女人,苏清河不由问道,“娘,你觉得委屈吗。” 贤妃手一顿,“委屈!刚进宫的时候,觉得委屈!有了你们,就觉得值了。后来,没有你们在眼跟前,我就连他也不想见了。” 苏清河一顿,“那您现在跟父皇……” “都老了!我老了,他也老了!”贤妃笑道,“爱也罢,恨也罢,都纠缠了半辈子了,注定还要纠缠下去。又有你们在,你们呢,也都有孩子了。别以为你们都大了,就不需要爹了!不是的,孩子!你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有个爹护着。明白吗。” 苏清河觉得自己得重新认识一下自己这个娘!她也是一个极有智慧的女人。 冷宫里待了二十年,人到中年还能让一个帝王牵挂,除了最初的动心以外,肯定还有别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平白得来。 苏清河点点头,“以后都听你娘的。” 洗完澡,熏干了头发。贤妃已经让人取来特意给她做的衣裳,那裙摆上摇曳的满是桃花,正是这个季节穿的。 苏清河高兴的接受这份心意,穿在身上,还真是合适。 “跟我想的一样。”贤妃满脸笑意的道。 苏清河哪里看不出来,这衣裳鞋袜,都是一个人的手艺,“娘,做这些费眼睛,以后别做了。” 贤妃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把她的心意都缝进了给孩子的衣衫里。 半下午的时候,俩孩子才睡起来。厨下马上就端了饭菜过来。苏清河看着他们吃了。 贤妃还是第一次见到孩子,马上爱不释手。她没有抚养过孩子,可能把对苏清河和安郡王的一番心思,全倾注在了这两孩子身上。都是一样的龙凤双胎嘛。 伺候孩子漱口,穿衣,都不加于他们之手。 晚上也要带着孩子睡,没办法,只能母女二人带着孩子住到了暖阁的炕上。 等孩子睡了,贤妃才问起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苏清河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翻看原主的记忆。 “养父养母对我特别的照顾,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大的。养母教我女红,规矩,养父教我识字念书,后来,见我对医术很感兴趣,就倾囊教授我。那几年,所有的时间,都在学习钻研医术,根本就没有任何私心杂念。也没有觉得孤单,寂寞。后来,来了个丫头石榴陪我,我反而觉得很吵。” 这就是说这孩子也是被圈在家里养大的。 贤妃没有再问,这孩子太贴心,怕自己难受,永远只挑好的说。 “那驸马呢”贤妃问道,“驸马对你好不好。” “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的时候,觉得他不好。后来,他找回来了,为了孩子,我也就想着,糊里糊涂过呗。其实,相处的时候,觉得他这人还不坏。挺让人舒服的。我一直觉得她没把我往心里放,所以,……没想到这次,危险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护着我。我想,这算是心里有我吧。”苏清河问道。 “好好待他,他必然会好好待你。”贤妃松了一口气,不免提醒闺女,“别闹的跟大公主似得……” “她怎么了”苏清河问贤妃,“听说的驸马是黄家的孙子,不知道是不是。” 贤妃点点头,“她生母就是黄氏的媵女,嫁到黄家才对。”这话听着有些讽刺的意味。 “她跟驸马不合吗。”苏清河问道。 “她不愿意跟驸马同房,但也不许驸马找小妾。而她自己,在府里倒是养了不少戏子,京城里传的格外难听。”贤妃低声道。 苏清河惊讶与贤妃在冷宫居然可以听到八卦。眼神就带出来几分。 “梅嬷嬷她们听来告诉我的。”贤妃拍了闺女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不论年纪老幼。于是母女俩躺在被窝里八卦大公主的一二三事。 明启帝来后,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笑声,不知道母女俩在嘀咕什么,看了梅嬷嬷一眼,梅嬷嬷解释道,“娘娘带着公主和两个小主子住在暖阁,这会子怕是说私房话呢。” 屋里又传来一声苏清河的声音,但听不清楚说什么,然后就是贤妃克制的笑声。 有多久没见到贤妃这么笑过了。 “不用打搅你们主子,就说朕去乾元殿书房睡了。明儿过来用早膳。”明启帝说完,带着福顺就往外走。 福顺叹道,“娘娘是真高兴。” 明启帝点点头,“得赶紧把宁寿宫修葺好。” 安亲王府。 门口的招牌早已换成了亲王府,等安亲王回来的时候,府里一下子就喧腾了起来。 万氏迎了出来,“爷回来了。” 安亲王点点头,携了她的手往回走,“辛苦你了。” 万氏眼眶一红,“都是妾身应该的。” 两个孩子还没睡,看见安亲王赶紧行礼。 安亲王皱皱眉,“怎么还没睡。”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缓声道,“孩子不能熬夜,熬夜长不高。” 万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就今儿一天,王爷刚回来,自然要等等爷喽。” 安亲王就笑着把孩子抱起来,问了问学了什么书,才让嬷嬷带下去了,“来日方长,以后就不走了。有的是时间管他们。” 万氏这次的笑意就更浓了些,“母妃留爷吃饭了么。” “晌午陪母妃吃的,晚上跟父皇在书房随便用了一点。厨房有什么吃的就让送上来吧。”安亲王往榻上一歪,才算浑身放松了下来。 “皇妹呢,也回府了吧。我还想着明天带孩子去瞧瞧,她的府邸布置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万氏替安亲王脱了脚上的靴子,随口问道。 “清河陪母妃在宫里住段日子,什么时候出宫,还不一定呢。”安亲王闭着眼睛答了一句。 “孩子谁照看,沈家可不行。要不要接过来。”万氏问道。 安亲王挑挑眉,他有些明白万氏的心思了,这是在试探清河跟他的关系究竟有多深。 这让他有些皱眉,夫妻之间,什么话不能明说。非得这般试探。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跟你细说。”安郡王觉得他有必要和万氏好好谈谈。 第110章 夫妻(五更) 第一百一十章夫妻 “你是不是觉得清河的出现虽然将母妃身上的嫌疑洗清,我的身份也提起来了。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把公主身份给她,就算是两清了。”安亲王坐在榻上,问了万氏一句。 万氏唬了一跳,她还真没什么想过。她只是想知道,以后怎么对这个唯一的嫡亲小姑子。她得知道王爷的底线在哪,千万别触碰了那条线。 “王爷何出此言,妾身万万不敢有此想法啊。”万氏赶紧跪下请罪。在皇家,虽是夫妻,但也是等级更加的森严。 “你起来吧。”安亲王放缓了语气,“坐下来,咱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敞开了说呢。这些年,府里就一个侧妃,还是你瞒着我求来的。说是你生咱们家老二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自打这个曾氏怀了身孕,我就没再去过,是也不是。” 万氏点点头,曾氏的事是她办得。虽然她当时只是在宫里随口敷衍的一说。 “我也知道在皇家,要是没个场面上的妾室,就该有人说你善妒,眼里不容人了。我接受了。这几年我常年在外面,近两年更是没回过家。我一个女人也没收,身边干干净净的。我就觉得,我的心思明摆着呢,就咱们俩,好好的过日子呗。曾氏和那个闺女,你好好照看着,我也真没有那个心思。咱们有两个儿子,有子嗣了。好好的教导,能成才即可,多的我也不求了。你要是心里实在觉得因为子嗣,让你觉得心里老不踏实,觉得不定什么时候,我又要纳妾什么的,让清河给你瞧瞧,她的医术真是得了金针梅郎的真传了。能治好了,咱接着生,治不好了,两儿子也够了。你别整天提心吊胆的,觉得你们家爷怎么怎么着了。明儿遇见一个新鲜的,就把你撇到一边去了。你向来见事明白,怎么就这事上不开窍呢。” 万氏哭的一抽一抽的,谁不想夫君只有自己一个人啊!可嫁入皇家,她就熄了这个念头。要做个好的贤内助。可从没想过自家王爷的心思。这些年王爷常年在外,她一个人日子难免艰难。偶尔也会胡思乱想,想着王爷是不是又在凉州……没想到,她真的从没往王爷根本就不乐意这个方面想过。 “夫妻间的误会,就是这么来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咱别猜来猜去的。”安亲王缓了缓才道,“清河的事,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这个牵扯太广,我就不和你细说了。只说说自从清河到凉州以后的事。” 他小声将有人给蓄水池下药的事,以及兵器的事,还有自己身边有钉子的事,都说给万氏听,万氏唬的脸都白了。家事,人情往来,她能应付,但是这些事,她是应付不了的。 就听安亲王继续讲,“……她倒是说了我身边有钉子,可惜我没有查出来。果然,撤军往回走的时候,有刺客偷袭,瑾瑜及时制止,我才没被一箭射死。大家都在注意刺客的时候,我的马偏偏被人动了手脚,顿时惊了。当时根本就操控不住马,谁知道,路上有人设置了绊马索,我被甩了下来,地上全是带着尖利棱角的石块。” “啊!”万氏惊叫一声,看着安亲王。 安亲王解开衣服,露出新伤口,“两根肋骨断了,内脏出血。是清河用刀将我的肚子划开,处理了受伤的内脏,再缝合起来,才救了我一命。当时我的腿是这样的……”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弯折的角度,“也是清河给我矫正的。稍微耽搁一点,腿就废了。我如今能这么完好的站在这,是清河的功劳。” “北辽要谈判,咱们也没能力打了,那就谈吧。但是我动不了,人家就是要跟我谈,当时,我都已经做好用一次猛药的打算。清河为了我,直接就替我去了。拿尖利的石头狠狠的往自己的脑袋上砸,就为了让人相信那就是我。那脸上,手上,全是划拉的口子啊!要不是瑾瑜为清河挡了一箭,她也就回不来了。” “说这些,就是希望你明白。若是这世上还有谁值得让我全心的信赖,绝对是清河。” “夺嫡之路艰险,谁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而清河如今是护国公主,又有夺去古拉隘的功劳,所以,她基本上是安全的。若是我遇到什么不测,唯一能帮你,保全你的,就是清河。记住了。她是我的臂膀,但也是你和孩子最后的退路。” 安亲王拍着万氏后背,她显然被吓住了。 “爷,你要……”万氏从来没有想过,王爷也想要那个位子。 “不是想不参与就能不参与的。”安亲王轻声道,“你心里有个数就好。所以,在儿子的教导上,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只学君子之道,在皇家就活不长了。 “妾身记住了。”万氏擦干了眼泪,又看了看安亲王的肚子,“这怎么跟缝上去的一样。” “就是缝上去的!”安亲王失笑道,“反正她做那个什么手术,没人敢看。白远都躲的远远的。不过,确实好的快,七天之后,我就能下地了。半个月基本没有大碍了。 “那得空了,也让清河给我看看。”万氏红着脸道。 安亲王总算舒了一口气,这姑嫂关系,也是个麻烦的关系。如今把家里的老婆调理顺了。清河那她就不操心了。那丫头精明的跟什么似得,什么看不出来啊。 宜园。 沈怀孝客气的请沈怀忠进来,“大哥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想着你回来了,看看能不能明天回家吃顿团圆饭。请公主带着两个孩子都过去。家里父亲可盼着呢。“沈怀忠开门见山的道。 沈怀孝点点头,“公主如今带着还带着孩子在宫里呢,要住到什么时候,我拿不准啊。” 沈怀忠一愣,“住在宫里” “是啊!”沈怀孝道,“皇上见了两孩子,喜欢的不得了。得住一段日子。到时候回来了,我带着孩子回去一趟。” “既然公主和孩子不在,这府里就你一个人,要不,你跟我回去住。家里给你们收拾了个大院子。”沈怀忠道。 “不了,大哥。这园子大的厉害,公主又刚刚建府,一堆事呢。关键是,皇上让我接管五城兵马司。我还两眼一抹黑,正忙着找人打听事呢。”沈怀孝推脱道。 刚回来就有了差事,这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沈怀忠也看出来,沈怀孝是真的不想回去。也就不再勉强,“但爹还是记挂你。” “等安顿好了,大哥大嫂带着孩子过来,把爹也请上,吃顿团圆饭。”沈怀孝笑着说了一句。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沈家我只认你和爹。 沈怀忠点点头,“大哥知道了。” 送走沈怀忠,沈怀孝还是难免有几分怅然。 西寒宫。 苏清河正睡的朦朦胧胧,猛地听到外面急匆匆地脚步声。她吓了一跳,蹭一下就坐了起来,贤妃也醒了,拍着她,“别怕,没事!这个宫里,安全的很。”又扬声问,“梅嬷嬷,怎么了。” 梅嬷嬷半扣着衣服道,“乾元殿那边来人,说是英郡王找公主殿下有急事!好似和康县主不好了。” 和康县主,是五皇子的嫡女,因为早产,一直就不见好。太医估计也束手无策了。 苏清河马上蹿起来,“娘,你看着孩子,我去一趟。” 贤妃点点头,“多小心。梅嬷嬷,你跟着凝儿。” 苏清河穿了轻便的衣服,头发随便一挽就走。 赶到乾元殿的时候,就见英郡王正红着眼眶呢。明启帝在一边安慰。 “父皇,我来了。”苏清河福了福身,又对英郡王道,“孩子在哪,咱们这就走。” 英郡王显然没想到这个皇姐这般干脆,一点没有犹豫。 “皇姐,孩子在家。”英郡王赶紧道,“马车就在宫外。” “要什么马车啊!骑马走。”苏清河拉着英郡王就出门,“父皇,让侍卫马上去宜园找驸马取我的医药箱,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皇弟府里。” “凝儿,尽力就好!”明启帝不放心的叮嘱。 这是怕孩子折在自己手上吧。 苏清河感念这份好意,扬声道,“父皇,我师父说过,医者不避险。” 英郡王立马肃然起敬,“皇姐,你放心,不管什么结果,都不会怪罪皇姐。” 苏清河觉得英郡王算是这些皇子里面难得的聪明又厚道的人。 赶到应郡王府,孩子的脸都憋成了青紫色,显然是呼吸有了障碍。她还以为是孩子的心肺有问题,结果一把脉,心肺虽然弱,但并没什么大问题。 她一检查铺盖,马上脸色大变。孩子这是吸入了异物,导致了孩子呼吸不畅。她抱起孩子,将孩子面朝下放在她的腿上,挤压胃,又拍背,让孩子将异物随着胃液排出来了一些。 果然,孩子的面色好了很多,不像刚才那般可怕。 她不由骂道,“谁给孩子盖这样的被褥的!” 第111章 囚禁(一更) 第一百一十一章囚禁 “皇姐!”英郡王见孩子救了过来,连忙问道,“是不是孩子的病和被褥有关。” “皇姐!”英郡王身后出来一个纤巧的女子,对着苏清河行礼,满脸都是震惊和不解。 苏清河就知道这是五皇子妃苏氏,一个翰林家的姑娘,娘家不显。 “起来吧。”苏清河看着苏氏,“这样的被子,被面孔大,而里面的棉絮又特别的细,棉絮容易飞出来,进入孩子的鼻孔,口腔。孩子才多大点,可不就堵的不能吸气。这不能怪太医,孩子太小,他们不敢像我这般粗暴的治病。” 边上的太医松了一口气,几个月大的孩子,身份又尊贵,一个不小心折在自己手上,那可真是一家子的命都不够赔。 苏清河没理那太医,虽然他有苦衷没错,想要自保也没错,但看着一个孩子如此而无动于衷,这让苏清河对他颇为不满。当然了,也跟皇家自身有关,动不动就要迁怒太医,使得他们越发的战战兢兢,往往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此一来,就都成了太平医。见了大病,急病,不敢放心大胆的治,总把病症的严重程度夸大一百倍,以确保治不好是应该的,治好了就是功劳。 这样的积弊,苏清河管不了,她只把视线对准英郡王两口子,“照顾孩子的事,你们年轻不懂,但是照顾孩子的奶嬷嬷呢,嬷嬷也不懂吗” 英郡王脸色马上一变,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苏氏更是满脸愤恨。 苏清河一看,就知道又是有隐情的,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皇子府,也一样过得风起云涌。所以说皇家,就没有个消停的地方。她站起身来,也不深问,“剩下的事,太医就能处理。我就先回宫了。孩子的身体有些弱,但还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多精心一些就好。要是不放心,你们三不五时的带着孩子过来,让我瞧瞧,也就是了。别总给孩子喝什么补药,只要孩子能好好的吃奶,就没事。”又说了一些照顾早产儿的注意事项,就要告辞。 英郡王看了苏氏一眼,见苏氏都记下了,才起身道,“我送皇姐。”这大半夜的,路上也不安全啊。 谁知道出了门,见沈怀孝在外面,想必是取药箱的事,把他也吵醒了。 “姐夫!” “英王爷!” 两人见了礼,英郡王不好意思的道,“大半夜的,把姐夫也闹起来了。” “无碍!孩子可还好。”沈怀孝问了一句。 “多亏了皇姐!”英郡王感激的道。 “只要孩子没事,就是万幸。大人跑一趟又不值什么。”沈怀孝说着,看了苏清河一眼,见她一切还好,就道,“我送公主回宫吧。王爷还是先顾着孩子。” “是啊!有驸马送我。”苏清河笑道。 英郡王沉默了半晌,见周围除了彼此的亲信,没有旁人,就小声道,“皇姐,借一步说话。” 苏清河挑挑眉,看了沈怀孝一眼,才点头,“好!” 两人往旁边走了十几步远。 英郡王看着苏清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道,“皇姐知道,弟弟的生母是皇后的婢女。” 苏清河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告诉她咱们不是一个阵营的人吗。因为他有顾虑,所以,即便有恩情,也不能随便站队的意思吗。 “你别多想,救人是医者的本分。这是我的养父说的。”苏清河低声道。在明启帝面前不能把韩素称为养父,她用师傅代替。在别人面前,从来不忌讳。 英郡王摇摇头,“皇姐误会我了!我是什么也不打算掺和,那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但却绝不是好歹不分的人。”她看着苏清河,更低声的道,“小时候,我在坤宁宫玩,无意间发现了密道。我没敢进去,只知道里面关着一个女人。因为那个院子一直是被锁着的,我是从狗洞里进去的。所以无人得知我曾经进去过。” 说完,就拱手道,“皇姐,不送了。” 苏清河深深的看了一眼英郡王,然后点点头,跟沈怀孝一起上马离开。心不由的感慨,不要小看任何人。只怕高皇后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她从不放在眼里的婢生子,手里捏着她一个这么大的把柄。 不管被关押的人是谁。也不管高皇后知不知道她的宫里关着这么一个人。只要坤宁宫私设刑房给爆出来,那么,这个皇后可就真的摇摇欲坠了,一个皇后,没有半点仁爱之心,怎配母仪天下。更何况,要是不紧要的人,会关在坤宁宫这样的地方吗。这个人一直活着,就证明有人要她活着,没有人送吃的,送喝的,只怕早就饿死了。 这就更加证明,这里面的□□。 她没想到,今晚还有这样的收获。 沈怀孝见她一脸沉思,也没打搅她。大晚上的,看不清路,沈怀孝不放心他一个人骑马,所以两人共乘一骑。 苏清河收回思绪,往沈怀孝怀里靠了靠,“这皇家啊,可不是好待的。什么身份就得匹配什么智商。笨人,在皇家能被人坑死。” 沈怀孝笑道,“这不是傻话吗。” 苏清河低声将事情跟沈怀孝说了,沈怀孝点点头,“我明天抽空跟王爷说一声。” 苏清河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那两个小崽子乖不乖。没有闹腾你吧。”沈怀孝问道。 这是不放心孩子。 苏清河点点头,“放心,他们有吃有玩,且不想你呢。” “都是没良心的!”沈怀孝笑道。 临到宫门口,沈怀孝才道,“告诉琪儿,我让人给她收拾了个大菜园子,明天就要播种了。问她有什么想种的,好让人赶紧给种上。” 苏清河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明知道闺女一听这个肯定要闹着出宫的,还拿这个勾人。这是成心不想叫她们母子在宫里住了。 沈怀孝满脸的无辜,笑着扶苏清河下马。见福顺等在门口,才安心的放苏清河进去。 苏清河对福顺很是客气,“公公怎么亲自来了,这大晚上的!明天你还要当差呢。父皇那里是一刻也离不开公公。” 福顺心里赞苏清河会说话,笑道,“陛下也还等着呢,奴才哪里敢睡。不接公主回来,陛下也不放心啊。” 苏清河笑笑,“孩子没什么大事,就是伺候的人不太精心。如今已经大好了。” 福顺直接将苏清河送回西寒宫,就起身回去复命。 东宫。 都在宫里住着,英郡王半夜进宫这么大的事,太子哪能不知道。 平仁回禀道,“……四公主已经回来了。想来县主已经无碍。” “看来孤这个皇妹的医术,还真是不错……”太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由说到。 “是的,殿下。金针梅郎年轻的时候,医术就出神入化。如此又过了二十年,只有更精进的道理。四公主是他的关门弟子,当亲闺女一般养大,只怕不会有任何藏私。”平仁低声道。 “你说的对,把这话透给太子妃知道。”太子轻声吩咐道。 “殿下是想要太子妃娘娘主动去求医……”平仁问了一句。 “太子妃是沈家女,皇妹是沈家媳,除了我的这层关系,还有沈家这层关系在。两人从我这里算,是嫂子和小姑子。从沈家算,那也是大姑子和弟媳妇。” “治不治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皇妹这个护国公主的回归,会不会影响沈家对孤的态度,你明白吗。” 平仁恍然大悟,这是怕沈家暗暗的通过四公主,跟安亲王暗通款曲。 “是!”平仁马上应了下来,既然太子要试探,他就得把差事办好喽。 沈中玑继承了爵位之后,不如沈鹤年那般听用了。这让他有些焦急,也有些恼火。太子闭了眼睛,吩咐道,“明天给四公主的两个孩子,把见面礼送去。挑好的!还有老五家的闺女,送个白玉观音去,保平安。不管大人之间如何,孩子都是好孩子。尤其是沈飞麟那小子,真是让人喜欢。你瞧他人小鬼大的样子,诚亲王示好,都不用别人出面,他就应付过去了。还叫人不但不恼,反而喜欢的紧。” 平仁脸上就有了笑意,“您说的是。” 太子想起被禁足的左侧妃,“不管这胎是男是女,都得保住了。你平时多照应一些。”看见别人家的孩子,他也羡慕。 “大千岁家的两位郡主,上次进宫,看见殿下的绿嘴鹦鹉,喜欢的紧……”平仁小声的说了。 “不过一个玩意,给孩子便是了。跟老大过不去是真的,但还不至于跟孩子较劲。顺便把那雪狮子给老四家的小子送过去。”太子摆摆手,往下一趟,歇下了。 第二天,苏清河听了东宫的大派送,心里还是庆幸的。幸好,这些个人还都是有底线,也守着这份默契,从不朝孩子下手。 沈菲琪看着自己满满一匣子的花冠,简直爱不释手,有金的银的,玉雕的,珍珠攒起来的。件件精美,样样别致。 沈飞麟收到的是孩子用的弓箭,十好几个。都是名家制作。一个比一个大一号,按着孩子的年纪,力量的增长,总有从里面选出一款适合的弓。 还真是用心准备的礼物。 第112章 求医(二更) 第一百一十二章求医 东宫。 沈怀玉靠上软枕上,整个人都显得苍白。她拳头慢慢的攥了起来,“你说的可当真。” 瑶琴点点头,“……那个女人……不,是护国公主。公主的医术确实很高明,昨晚上英郡王家的和康县主已经不行了,就求了公主去,结果,连药都没用,就把县主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听说,现在已经好了,吃奶也比以前吃的好。” 沈怀玉慢慢的松开拳头,“你说……那个女人……四公主会给我治吗。” 瑶琴低下头,“只怕很难。这位公主可不像是个没脾气的人。” “是啊!”沈怀玉摸了摸肚子,“想让太子给咱们开口求医,只怕是不能了。” 瑶琴低下头,太子厌恶了自家主子,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再说了,太子也犯不上为了太子妃把脸舍了出去。 “但是,只要我还是太子妃,沈家就不会弃我与不顾。”沈怀玉呵呵一笑,“我是四公主的娘家嫂子,四公主是我的娘家弟妹。这缘分深着呢。东边不亮西边亮,她的孩子,也姓沈,不也要叫我一声姑姑。” 瑶琴应了一声,沉吟道,“不过二爷也不是那般听咱们指使的。” “去找祖父!祖父知道该怎么办。”沈怀玉叹了一声,“至于父亲,他还是更看重儿子一些。” 瑶琴点点头,“奴婢今儿就出宫,去一趟辅国公府。” 沈怀玉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顺便看看那个江氏如今怎样了。” 瑶琴顿了一下,才道,“主子,此时还是您的身子要紧,只要您好起来了,咱们就能东山再起,江氏可以慢慢来。” 沈怀玉冷笑一声,“好!听你的!这笔账迟早要算的。” 瑶琴这才舒了一口气。 辅国公府。 沈鹤年听了瑶琴的话,陷入了沉思。如今这个小孙子,他根本就指使不了。到如今都没有回家,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此时求上门,必然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是沈怀玉的事情,他还是要办。毕竟,这也是一次机会。 他朝瑶琴点点头,“告诉太子妃就说是我知道了,让她别心急,老夫会想办法的。” 瑶琴这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就告辞了。 而另一边。 沈怀忠小声的禀报沈中玑,“太子妃派了瑶琴出来,见了祖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能为什么。”沈中玑皱皱眉,“她托你祖父将能请的名医都请了,只说是治不好了。如今护国公主回来了,她的医术据说是得到了金针梅郎的真传。这是想通过咱们,求医!““咱们哪有这个脸。”沈怀忠脸色一变,“昨晚我见了瑾瑜,瑾瑜只说等公主从宫里出来,请咱们去吃顿团圆饭。就咱们父子,再带上方氏和两个孩子。你听听这个意思,可不就是除了咱们,他谁也不想认了,更别说来往。当初她要人杀那母子的时候,怎么不想那是她的侄儿侄女,这会子用到人家了,想起瑾瑜是他的弟弟了。” 沈中玑眉头皱的更紧,“这事太子要不是默许,瑶琴也出不来啊。” “太子还要护着太子妃……”沈怀忠不可置信的道。 “不是护着,是想看看咱们父子是站在哪边的。”沈中玑冷笑道。 “那岂不是还得去求二弟。”沈怀忠不满的道。 “他自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毕竟,安郡王刚回京城,还没有和太子翻脸的实力。”沈中玑叹了一口气,“你别管了,这事我去说。” “那也得等到祖父主动开口。”沈怀忠皱眉道。 “你爹我又不傻。”沈中玑瞪了一眼儿子。 皇宫,西寒宫。 今儿的太阳极好,贤妃和苏清河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看着沈飞麟拿着木剑挥舞,招式有板有眼。沈菲琪则提着个小篮子,又拿个小铲子,去一边的园子里找野菜去了。西寒宫本就大,园子自然是不小的。这些年贤妃也没打理过,早就长荒了。跟一块野草地似得。 贤妃看了,满脸都是笑,“得亏没整理,要不然我们琪儿上哪找乐子去。” “这丫头,就得靠这个磨磨性子。在凉州的时候,把我哥好好的花房整成了菜园子。如今他爹又在宜园给她开园子呢。到了宫里,也不消停。” “这样才好呢。”贤妃看了看这边练剑的沈飞麟,“你们把孩子也逼得太紧了。这么大点的孩子,骨头都是软的,练什么剑啊。” “他性子古怪的很!”苏清河不得不抹黑儿子,“谁也没逼他,是他自己乐意的。能怎么办。” “那就得想办法让孩子玩啊!”贤妃不赞同的道。 那边沈飞麟听了,一个不稳,摔了一跤。他知道,他的好日子到头了。他的这个爱心过剩的外婆,一定会折腾他的。他想回家,想爹了! 贤妃赶紧过去,“摔着了吧,咱不练了。跟琪姐儿去找野菜玩。外婆给你们做好吃的。” 他一点也不想去干那种无聊的事。也不想吃好吃的。 苏清河接收到儿子求助的眼神,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笑。 沈飞麟多知趣啊,马上冲贤妃笑的露出一口的小米牙,“好!我找姐姐去。” “你看,不让他练剑,孩子多高兴!”贤妃嗔怪苏清河。 高兴吗,才怪! 苏清河点点头,“还是娘有办法。” 正说着话,就见两个孩子跑了过来。 沈菲琪扒拉着菜篮子,挑出一根来,“娘,你看着是不是蒲公英。” 苏清河点点头,“认的不错,就是它。”她把那根还细小的蒲公英接了过来,“说说它。” 两个孩子知道,这是要考他们关于蒲公英都知道哪些。 沈菲琪答道,“蒲公英,又名耨草、金簪草、黄花地丁。气味,甘、平、无毒。主治乳痈红肿,处方是用蒲公英一两,一起捣烂,加水二碗煎成一碗,饭前服。还可以治疗疳疮疔毒。将蒲公英捣烂敷涂,同时又捣汁和酒煎服。 沈飞麟接口道,“蒲公英的主要功能是清热解毒、消肿散结。所以,还可以配合其他药物治疗痰热、喉痛、小便热淋、目赤肿痛、湿热黄疸等病。” 苏清河点点头,眼里有些欣慰。这些是《本草纲目》上的记载,而李时珍是明朝人,这个时空到现在都没有这本书。她只能一点一点的教给孩子。 贤妃目瞪口呆的看着,“还说没逼着孩子学东西,你瞧瞧,这些东西让这么点的孩子记。我都记不住。” 苏清河笑道,“就是平时随口说几句,他们记多少算多少,没逼着学。” 沈菲琪点头,“是啊!外婆。你瞧瞧琪儿挖的灰灰菜。” 贤妃看着一篮子杂菜,果断的交给梅嬷嬷,“拿到厨房,晌午咱们要吃。” 梅嬷嬷笑着下去了,至于厨房怎么作难,就是他们的事了。 贤妃看着两个孩子梳洗干净,就叫人把果子端了上来,“这是今儿刚进上来的,温泉庄子上产的山莓,都尝尝。” 苏清河捻了一个,尝了尝,还是有些酸。她看贤妃不吃,就知道怕酸。于是招了丫头过来,“用盐水洗一遍,泡一会,再拿清水冲干净。然后用蜂糖一裹,再端上来。” 那肯定又酸又甜。贤妃马上道,“单独做一份,一会子让梅嬷嬷送到乾元殿去。” 乾元殿。 明启帝看着福顺端了一小碟子红果子,就摆摆手,“你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朕不吃那个,太酸了,倒牙。” 福顺笑眯眯的道,“是西寒宫送来的,不酸。” 明启帝一瞧,呵呵一笑,“肯定又是凝儿捣鼓的。”说着,用银签子挑着全吃了。“以后都这么处理,还挺开胃生津的。” “是!”福顺笑道,“听梅嬷嬷说,哥儿姐儿在园子里挖了野菜,想必中午娘娘她们是必吃的,陛下要不要去尝尝。” “嗯!”明启帝点点头。 福顺这才松了一口气退了下去。知道皇上的心思,就要体察皇上的意思。 兵马司衙门。 沈怀孝在自己的班房里看到自家祖父,还是吃了一惊。 下面的人本来就对这么一位炙手可热的驸马上司,心存畏惧。如今来了个老辅国公,更加不敢掉以轻心。老辅国公能亲自来,在他们看来,是沈家对这个子孙非常看重。 “祖父,您怎么来了!”沈怀孝起身迎了过去,“这里简陋,快坐。”说着冲沈大喊,“上茶。” 见沈鹤年坐下了,才笑道,“这里不比家里,随便润润喉吧。” 沈大很快就拿了茶上来,茶是好茶,极品大红袍。宜园的茶房里就备着这种茶,沈大出门,自然就带着了。 沈鹤年喝到嘴里,就觉得沈怀孝的话,有些讽刺的意思。这样的茶,都是进贡的,没有皇上的赏赐,就不可能有。还说什么只是普通,这不是诚心显摆呢吗。 沈怀孝咽了一口,就心道不好。他瞪了沈大一眼,谁让你从家里带茶了。衙门里的茶叶沫子不能解渴还是怎么着啊! 沈大默默的坑了自家主子一把,表示很无辜。 第113章 机会 第一百一十三章机会 沈怀孝看出了祖父沈鹤年的不悦,他也没有解释的心情,爱咋想咋想,显摆了又如何。我就是娶了个好媳妇,所以有好东西享受,怎么着吧。 沈鹤年沉默了半盏茶功夫,才道,“你也回来了,也该回家看看了。即便江氏……但我这个祖父还是亲的,你父亲也还是亲的吧。总不能因为如今翅膀硬了,就不要长辈了,连祖宗都不要了。 声音不算小。这衙门里大大小小多少人,谁听不见啊。这是指责自己忤逆不孝呢。 他这是打算靠舆论逼他就范啊! 沈怀孝眸子一黯,就笑道,“昨儿我还跟大哥说呢,我这边有皇上交代的差事,暂时回不了家。您这又……罢罢罢!既然祖父不高兴我当这个兵马司的指挥使,那孙儿还是遵从您的意思,这就打包回凉州去。” 说着,站起身来,冲外面喊沈大,“备马,我这就进宫,跟皇上把这个差事辞了。也顺便跟公主道个别,这就起身回凉州。” 然后又扭头对沈鹤年道,“我知道祖父想给四叔谋这个指挥使的缺,孙儿却捷足先登,摘个这个桃子。您放心,孙儿绝对不敢跟四叔争。” 沈怀孝本来对沈怀忠打发人来告诉他,沈忠珏想要这个指挥使这件事很纳闷,原来应在这里。这是知道祖父会找让门,所以提前给送了个借口过来。看来父亲跟大哥与祖父,也生了嫌隙。 沈鹤年万万没想到沈怀孝会这么说。自己的四儿子确实有这个心思,但他却不糊涂。知道这么的紧要位置,他是连想也别想的。能弄个副指挥使混日子就算不错了。而且,这个话,只在家里,和老四说过,还没来得及活动呢,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老四又喝醉了酒嘴上没把门的。 他闹不懂沈怀孝这样的反应是真的对给老四谋缺不满呢,还是对他刚才的言行不满。但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恐怕就成了他这个老糊涂为了儿子来毁孙子前程的了。 这小子够狠,也够无情。说拉下脸就拉下脸。谁的脸面都不给。 他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他对沈家的掌控力已经越来越低了。这是他所不能允许的。 万事,它都得以孝道为先。 只要他还是这小子的爷爷,他小子就得乖乖当孙子。 沈鹤年瞪起眼睛,“你小子还别跟我耍脾气,惯得你!你大哥是跟我说了,说了又怎地,还不兴我一个老头子想孙子了。想叫你回去待在我身边,过分了吗。就是过分了,你也得给我受着。别牵三扯四的,还你四叔怎么怎么样,你四叔几斤几两我不知道吗我还没老糊涂呢。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耍耍脾气,能耐的你。” 老爷子就是老爷子。几句话一说,就成了爷孙之间闹脾气了。 沈怀孝呵呵一笑,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客气的送走沈鹤年,收到众多下属同僚的问候。谁家没有几个不讲理的老小孩呢。 沈怀孝只能呵呵了! 不过心里也猜测,自家这老祖父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晚上,在宜园见到自己的父亲,辅国公沈中玑,才知道了原委。 沈怀孝听说沈怀玉想找自己媳妇求医,顿时就不知道该用哪种表情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大夫不仅会救人,还会杀人吗。越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虽然救人于危难跟玩似的,可她杀人于无形也跟玩似的。 怎么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他敢保证,只要沈怀玉求到自家媳妇,那以苏清河的性子,肯定会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然后想着应该用那些□□去治呢。这个问题很纠结啊!她要不把沈怀玉折腾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就不是苏清河。 沈大给两人添了茶,然后默默的退下。想起可怜的耶律虎,也不知道草原上有没有下雨,那种痛痒的滋味,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这还只是因为他是帮凶,让自己主子挨了一箭。 就听沈中玑苦口婆心的道。“……为父也是为你好,安亲王如今在京城根基还浅,犯不上如今跟太子翻脸。另外,即便治好了太子妃,她也不得太子喜欢,翻不起什么浪,你说呢” 沈怀孝点点头,心道,您真不必做这些思想工作。他会答应下来的,若是不答应,自己媳妇还不乐意呢。多好的报仇机会,更何况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沈中玑见儿子肯听话,心情也好了,“等孩子出了宫,我再来瞧瞧。可攒了不少好东西给我大孙子留着呢。” 沈怀孝呵呵笑着送了自家爹出门,还是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到底太子妃是他亲闺女,还是别让他跟着闹心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把苏清河当菩萨了,无条件救和康县主,那是因为那只是一个孩子。 沈怀孝不能进后宫,于是就把话传给了安亲王。 安亲王听后一脸太子妃傻了还是太子傻了的表情,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蠢主意。 沈怀玉的事,苏清河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手呢。要不是苏清河对宫里还不熟悉,沈怀玉还能安稳的躺着吗。 “知道了!”安亲王一脸别人要犯蠢我也没办法的样子道,“清河医者仁心,不会拒绝的。” 听了这般指鹿为马的话,连白远都在一边呵呵。 果然,苏清河听了安亲王转告的话,顿时眼睛一亮。 贤妃一见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就知道要闹妖,“你们可悠着点。” 苏清河点点头,“您放心,绝对治不死!”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至高境界。 晚饭,是苏清河亲自下厨做的,请了明启帝赏光。 “丫头,说吧。你这是无事献殷勤啊!”明启帝看着桌子,没吃,先问目的。 这宫里有什么事情是能瞒住他的。 苏清河照实说,“……太子妃让沈家出面,想求我去给她治病。太子二哥没拦着。” 明启帝:这是顺便给太子上眼药,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我琢磨着二哥的面子还得给!”苏清河一脸无辜。 明启帝:这是在朕面前给她自己先表功呢。瞧瞧她多乖,多会顾全大局。 “所以,我还是打算去治的!”苏清河呵呵一笑。 明启帝:朕等你说但是…… “但是……”苏清河冷笑道,“这个治病的过程,可能很痛苦,也必然饱受质疑……” 明启帝:你明说你想趁机报仇就得了。 “到时候,少不了别人在您耳朵边上嘀嘀咕咕……”苏清河颇有深意的看了明启帝一眼。 明启帝:这是在提前打预防针,让自己别干扰她‘治病’。 于是,明启帝拿起筷子,“你会治死人么。” 苏清河摇摇头,“我不能砸了师傅的招牌啊!” 明启帝:看来太子妃以后想痛快的死都不能了。 他夹了一筷子菜,“只有人没死,朕管不着啊!一个当公公的,过问儿媳妇的事,也不经讲究啊!” 苏清河马上夹了一筷子菜递过去,这才觉着这必须是亲爹啊! 看来娘的话还是要听的,有个爹挡着,就是好。 东宫。 平仁快步进了太子的书房,“殿下,四公主来访。” 太子一愣,“沈家的动作倒是挺快。那就请吧。” 苏清河跟着领路的太监一路过来,把东宫简单的看了一下,见了太子就道,“难怪前端慧太子要在宫外建园子,这东宫也太逼仄了些。这要是添了孩子,根本就住不开嘛。” 太子示意平仁上茶,“前朝的皇宫,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还不如皇子院那边宽敞。”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没有十全十美的。总的失去点什么。就比如二哥,这么一亩三分地,想去外面走走都不成。”苏清河随意的说道。 太子也笑,“别说出去走走了,就是想换个口味,也是千难万难。总有一大堆人站出来,这个不行,那个有害。不得自由。” 苏清河同情的点点头,不再绕弯子,“二哥,太子妃找沈家求我来给她瞧瞧,说实话,我还真不是看在沈家的面上,我是看在二哥你的面上来的。” 太子挑眉,“这个孤还真的不知道。当初是她对不起皇妹……” “那个不关二哥的事。妹妹心里清楚呢。”苏清河摆摆手,“我今天来,就是说实话来的。毕竟有这个过节在,所以,我就想请二哥转告太子妃,她要是不怕我趁机报仇,那我肯定什么也不说,马上就给她治。要是她怕呢,就只当没有这回事。” 太子险些把手里的杯子给掉了,他一时不知道这个妹妹是真这么直白的性子呢,还是玩什么策略。“皇妹可真会开玩笑。” 苏清河却一脸严肃,“我是认真的!二哥。” 太子一时有些踟蹰,这不会是她不想给治,所以出言吓唬沈怀玉的吧。到时候,她对哪方都有了交代。他看了一眼边上的平仁,示意他去转告给太子妃听。 苏清河嘴角轻轻一翘,以沈怀玉那个女人的自负,肯定觉得自己不想给她治,在推脱呢。所以,她绝对会义无反顾的要求治疗的。 果然,平仁回话道,“太子妃请太子和公主过去一趟,她病体缠绵,不能来迎了!” 苏清河眉头一挑…… 第114章 手段 第一百一十四章手段 太子挑挑眉,做了个请的姿势,“看来,还是要劳烦皇妹了!” “二哥客气!”苏清河笑笑,“二哥前面带路。(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太子妃所住的正院,也没有多大,不过布置的不错,看来沈怀玉还是一个很有品味的人。 窗户开着,屋里很是透亮。角落里摆着鲜花,也没有任何药味。 沈怀玉整个人都歪在窗边的榻上,见了苏清河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苏清河也点点头,她是护国公主,她有穿杏黄礼服的权利。身份并不比太子妃低。不行礼,谁也挑不出错。 太子请苏清河坐下,才转头对沈怀玉道,“皇妹是贵客,怎么连句招呼也不打。” 沈怀玉看着苏清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被乡野郎中养大的。苏清河要是知道沈怀玉把韩素叫做乡野郎中,非呵她一脸不可。 沈怀玉等着苏清河说句客气话,比如太子妃身体不适,不用客气之类的云云。可苏清河能搭理她才怪呢。 气氛一时就僵在了这里。 瑶琴暗暗着急,拉了自己主子一下,如今还是看病要紧,较的什么劲啊。 沈怀玉垂了垂眼眸,才笑道,“第一次见公主,被公主的气度所摄,还望皇妹勿怪啊。” 苏清河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让沈怀玉的话不知从哪接起,就道,“看见公主,我就替瑾瑜高兴。能得公主这样的贤妻,是瑾瑜的福气。” 的确是她沈某人的福气。 这般反应连沈怀玉自己也接不下去了,咬牙道,“以前的事,都是我受人蛊惑,幸而没酿下大祸。若不然可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这就是说反正你们没死,我的罪又能有多重呢。 苏清河笑眯眯的听着,她觉得,她最初制定的方案还是太仁慈了,她决定改一改。 沈怀玉见苏清河还是那么一副态度,就看向太子,就见太子看着角落的一盆兰花发呆,压根就没有接话的意思。她暗自咬牙,一定是又想起兰漪殿那个贱人了。 其实太子只是想静静的观察这个皇妹,瞧一瞧这位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听说公主医术了得,所以,才厚颜请了公主过来,为我瞧瞧。”沈怀玉看着苏清河,一字一顿的道。 “终于不说废话了!”苏清河舒了一口气的道。 太子刚含到嘴里的茶就喷了出来,平仁赶紧递了帕子过去,心道,这个公主说话怎么是这么个味呢。 太子现在无比确定,这位就是故意来找太子妃的不自在的。治病可以,那么其他的,你得受着。 沈怀玉的笑意一下子僵硬在了脸上,哪里有人这么说话的。 苏清河却面无表情的理了理袖子,仿佛一点都没发现这两口子的不适应。冷声道,“我让人转达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我还是相信皇妹的医德的!”沈怀玉笃定的道。 “医德啊!我是这么理解的。这世上的人,分两种,一种是该死的,一种是不该死的。把不该死的救活了,是应该的,是符合医德要求的。把该死的救活了,就是不应该的,不符合医德要求的。那么,敢问太子妃娘娘,您自己觉得,您是该死的呢,还是不该死的。”苏清河看着沈怀玉,满眼都是冷意。 这一番话,让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苏清河说的没道理吗,。不!有道理!大夫拒绝救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谁能说这个大夫没有医德呢。 那么沈怀玉该死吗。要是论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说法,沈怀玉确实是该死的。 太子看向苏清河的眼神就带着几分郑重。能说出这一番话的人,就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他意识到,沈怀玉这次,可能真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待在这里只能让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于是,他站起身,“皇妹,你跟太子妃聊吧。二哥前面还有事,就少陪了。不过,不管治不治,二哥都不会怪你。” 苏清河点点头,“二哥慢走!” 沈怀玉看着太子就真的这样走了,眼里的伤痛一闪而过。 苏清河看着沈怀玉,“太子妃还没说,你自己到底是该死呢,还是不该死呢。” 跟在苏清河身边的是梅嬷嬷和石榴,两人看着这样的苏清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怀玉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不管我该不该死,我都是太子妃,只要我是太子妃,你就不敢让我死。” 苏清河点点头,“有道理!这么说,你是真打算让我治了。” 沈怀玉呵呵一笑,“非皇妹莫属了。”她顿了顿,就道,“不过之前,都是太医院的几个太医给我看的诊,想必,皇妹不会介意将几位太医也请来,给皇妹介绍介绍病情。我想,这样对治疗是有帮助的。” 这是想找人盯住她,防着她使坏啊! 苏清河无所谓的一笑,“那就请吧。” 要是连几个太医都糊弄不住,她都对不知死去的韩素的名头。 瑶琴得了太子妃的暗示,赶紧去请人了。请的自然是自己人。以防有人惧怕护国公主的淫威,不敢说实话。她对这位公主,也从心眼里发憷。 人来的倒是很快,一共来了三位。院使贾平,太医令李问,太医成时。 这三人至少有一位是太子妃的人。 三人都给太子妃诊治过,就依次将病症讲了一遍。 苏清河挑挑眉,颇有深意的看了三位一眼,这三人马上就将头低了下去。 他们说的话,骗一骗外行人还可以,怎么还敢在她面前重复一遍。什么不能有孕,是因为受了外伤,纯属胡说。子宫的位置非常低,它位于肚脐眼的下方,伤到肚子,怎么会影响生育。就连输卵管和卵巢,位置也是与子宫基本在同一个高度。也是不会因为伤了肚子,就导致不孕吧。 只怕是沈怀玉求子求疯了,把这些太医吓着了。这些太医也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推脱的借口了。 苏清河没有挑破,站起身来,将手搭在了沈怀玉的胳膊上。然后嘴角露出凉凉的笑。“太子妃不用费心了,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这和太医说的一样,不过比太医的话肯定多了,沈怀玉皱眉道,“只是一个外伤,皇妹也没有办法吗。” “你的不孕,不是因为这个外伤。”苏清河看了三个太医一眼,就在太子妃看着三人要吃人时,苏清河又道,“你天生不孕。怪不得任何人。” “不可能!”沈怀玉瞪着苏清河,“你故意骗我对不对” 苏清河非常有耐心的解释,“一个孩子的诞生,需要母亲提供一个卵子,父亲的众多精子中最活跃的一个会与卵子结合,然后在子宫里,孕育出孩子。一个女人,一个月有一次排卵期,一般情况下,只排一个卵子。但像我跟安亲王这样的双胞胎,是例外,非常少见。女人的子宫旁边,就是卵巢,中间有输卵管,而你的输卵管是天生就堵塞的。这个解释,你听懂了吗。” 三位太子面面相觑,听起来极有道理的。早在先秦之时,人们杀奴隶用于祭祀的时候,就已经研究人体的结构了。到了扁鹊的时候,他更是将人全身麻醉,进行活体解剖。所以,这些太医们对这样的说法并不感到惊奇。 院使贾平更是叹道,“原来如此。” 苏清河暗暗的翻了白眼,转头又看向沈怀玉,“明白了吧。” 沈怀玉脸色白了,她看着苏清河不像是骗人,不由的问,“皇妹的医术也没办法吗” 苏清河笑了一笑,很有些挑衅的道,“办法有,你敢治吗。” 沈怀玉眯了眯眼,“有何不敢” 苏清河笑笑,“我需要将你的肚子从这里打开……”她夸张的做了一个要切开整个肚子的动作,然后道,“再把你肚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再找出哪个是子宫,哪个是卵巢,然后再疏通输卵管。再把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去,最后用针线缝起来。等长好了,就算好了。你要试吗。” 沈怀玉只觉得自己胃里有东西不停地翻腾,像是要吐出来一般。 贾平更是眼睛一亮,“早就听闻金针梅郎曾剖腹取出过胎儿,而且母子皆康健,没想到殿下尽得真传。” 苏清河真是要无语了,他不会将自己所说的话当成真的吧。 沈怀玉见院使都这么说,就有些犹疑不定,“听说金针梅郎擅使金针,金针下,没有救不活的病人,皇妹不行吗。” 苏清河挑挑眉,“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前者虽然听着可怕,可却只要忍过去,也就彻底痊愈,不会有后遗症。若是金针,就要金针过穴,那样的代价就是每到月事期间,浑身上下,包括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这是极为痛苦的。当然了,每到排卵期间,不仅不会痛苦,还会特别兴奋,舒服。”犹如房事□□一般,随时随地会来临。满东宫都能听见她叫、春声,太子的脸色到时候一定会很好看。 苏清河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 第115章 使坏 第一百一十五章使坏 苏清河看着沈怀玉惊疑不定的脸,说到,“你也知道,这种先天性的缺陷,想要弥补,基本是不可能的。如今要改变,就是逆天而行。凡是逆天而行,总是要有代价的。你说呢。” 沈怀玉看着苏清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牵了牵嘴角,咬牙道,“先多谢皇妹了,先让我想想,好么。” 苏清河无所谓的点点头,“请便。” 说着,一刻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出了屋子。 贾平带着另外两人赶紧跟出来,“公主殿下,请留步。” 苏清河停下来,看着三人,示意他们有话就说。 “多谢殿下。”贾平三人一脸羞愧。 这是在感谢她没有揭穿三人的谎言,她摇摇头,“下不为例。” 三人赶紧应下来。贾平又道,“开膛破肚之法,果然能行得通吗。” 苏清河点点头,又怕这三个真拿人做实验,忙警告道,“你们不可乱来,实在想实验,找些兔子,练练手。要是谁敢轻易在人身上下手,让我知道了,我先在他身上试试。”如今的律法不健全,买卖人口更是合法的。就怕这里面有一两个医痴拿活人做实验。 三人忙摇头,血呼啦的,也就是敢想想。 既然已经看完了,自然要去给太子说一声。好歹是病人家属啊。 太子自然已经听了平仁的禀报,心里已经有了数。对于沈怀玉先天就不孕,还是有些吃惊的。并且十分的愤怒。你自己不会生,还不让别人生。真是歹毒的可以。 见到苏清河,不由的要确认一次,“真的是先天的吗。” 苏清河点点头,“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就是上天注定的,咱们非得跟老天过不去,那就得付出点代价,任何事情都是这样。这个道理,相信二哥明白,;太子点点头,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用付出代价的,这个道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苏清河接着道,“如今有两种方案,区别就在于长痛还是短痛。” “短痛,就是我说的,直接动手术,把肚子打开,把堵塞的地方给她处理通畅,这就好了。这么做的优点是,只要成功,则一劳永逸。除了肚子上会留下一个可怖的疤痕以外,跟正常人一样。缺点就是风险太大,即便我师父,也无完全把握。这个,可能遇到的问题就多了,比如血。这东西,一个人有多少,它基本都是固定的,失血过多,会怎么样,二哥你也知道。这朝人身上开刀子,哪有不失血的。一个控制不好,只这一点,就能要了人性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 太子点点头,“你说的这个动手术,你做过吗,成功了吗。“苏清河点点头,“当然!要不然哪里敢提出这个方案。就是在四哥和驸马身上做的。两人都受伤了,战场上不能移动,汤药见效太慢,只能手术。四哥肚子上就有一匝长一个口子,那就是我开的,然后又给缝上了。而且,我自己腰上也受了伤,还是我自个缝的。” 太子端着茶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以为她也就是一个建议,谁能想到她真这么干过。而且还都是十分亲近的人。一个是亲哥哥,一个是丈夫。甚至是在自己身上,她也下得去手啊! 真是一个狠人! 他开始还以为她更大的成分是想吓唬太子妃呢。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他一点也不怀疑苏清河是不是做过手术的话,这种事情,只要做过,就能查出来,所以,苏清河肯定不会撒谎。 平仁看了太子一眼,觉得自己腿肚子都在打颤。 太子也觉得这个方案不好,问道,“那长痛,是是怎么个治法。” 苏清河腼腆的一笑,“就是师傅的老本行,金针!用金针过穴,连续施针十天,也就好了。但是施针的过程,非常的痛苦。”说着,她取下自己绕在手指上的金针,用巧劲捋直了,足有一尺长。“看看,就是这个,要用这个针在身体里游走,那种滋味,您想想就能知道。很疼,很痒,很难受。但好处呢,就是毫无生命危险。坏处,可不光是施针时疼,而是伴随一辈子的疼痛。每到月事期间,浑身上下,从内到外的疼。当然了,疼过之后,就会极度舒服。有代价就回报嘛。” “有多疼!”太子问道,“可以忍受吗。” “可以吧!”苏清河点点头,“跟生孩子差不多一样疼吧。但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呢。可不都过来了吗。”心道,一月生一次,你试试! 太子就琢磨了,一个月也就三五天,抗抗就过去了。 所以说,男人永远不会懂女人生孩子的痛。 他笑道,“听着是挺古怪的。不过疼完了就舒服,好似挺公平的。” 苏清河一本正经的点头,“听我师父说,这是让人体从内到外都放松了起来。舒服自在。有些人会哈哈大笑,有些人就是喜极而泣,有些人就更喜欢泡热水澡等等不一而足。这种放松,让人失去了一定的思维能力和控制能力,全凭本能做事。我想,这也没什么关系吧,大不了关在屋子待上三五天,不见人也就完了。” 她心里嘿嘿笑,等到沈怀玉发出一些声音时,太子会如何想呢。肯定想,原来沈怀玉的本性竟然是这样的! “多谢皇妹,既然如此,就按第二种来吧!明天开始如何。”太子问道。不论如何,有个嫡子总是好的。 “不用跟太子妃商量吗。”苏清河问道。 “孤还做的了主。”太子道。语气不容置疑。自己生不了,如今还不能吃点苦头了。 苏清河点头应下,就告辞回了西寒宫。 一进屋子,就趴在炕上险些笑岔了气。屁的金针过穴,不过是一个整人的借口罢了。竟然还真信了。 贤妃拍她,“快别笑了,一会子再肚子疼,该岔气了。” 苏清河拽着贤妃的袖子擦笑出来的眼泪,“沈怀玉这下落到我的手里了。” 贤妃笑道,“你也悠着点,别让人瞧出什么来。” “知道了!”苏清河抓着贤妃的手,撒娇道。 贤妃推她,“去洗把脸,你嫂子带着孩子过来了。你见见。” 苏清河一愣,这应该是万氏。“您怎么不早说,多失礼啊!” 万氏笑着进了里屋,她刚才就听见苏清河肆意的笑声,想着,这至少会是个爽利的女子。“有什么失礼的,又不是外人。” “嫂子快坐。”苏清河让出位置,“怎么不见孩子。” “跟琪儿和麟儿一块去园子里玩了,有丫头跟着呢,没事。”万氏坐下,解释了一句。 “那就不用管了,凑到一块不定怎么淘气呢。”苏清河笑道。 “我一进宫,就听母妃说你去了东宫。怎么样,太子妃她……”万氏问道。 “好不了的!”苏清河没有隐瞒,“当我是泥菩萨啊。因为她,我肩膀上,腰上都是伤。这还是因为我机灵,哥来的及时。两孩子也被吓坏了。” “那是她该!”万氏同仇敌忾。 贤妃道,“你给你嫂子看看,当时生老二的时候,说是伤了身子,不能生了。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苏清河点点头,顺势就抓了万氏的手腕,“没事,吃两服药调一调就好。不是大问题。可能是我哥一直在外面,嫂子一个人担惊受怕,身体跟着情绪走,过度的紧张,焦虑,担忧,使身体失调了。如今哥哥回来了,嫂子心情一畅快,再吃几幅药,自然就无碍了。” 贤妃跟着一叹,拉了万氏道,“难为你这孩子了。” 万氏心里一松,这个答案简直让她欣喜欲狂。哪怕治不好,或者之后也怀不上,都没有关系了。王爷听了不仅不会责怪她,还会更加怜惜她不容易。 这跟太医说的不一样,但她更相信小姑子的说法。 贤妃却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闺女,这丫头,明显就是在安慰人。 直到晚上,贤妃才问,“你嫂子的身子,到底怎样了。” “心事太重!”苏清河小声道,“就是人常说的,遇事就想多了。凡事都爱做的周全,过度的求好求全,把自己逼得太紧。她肯定特别想再生一个,好对哥哥有个交代。可这生孩子,越是焦急,越是不可能有。我今儿这么一说,她的心就放心啦。即便再也生不了,哥哥也不会迁怒她。责任不在她身上了嘛!心情一放松,再怀孩子就是迟早的事。对于那些接生稳婆的话,哪里能信呢,可能是生孩子的时候,下身撕裂了一点。根本就没事。” 贤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是一叹,“还真是难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瞧着你嫂子哪哪都好,就是这个性子啊……太较真。”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遇上了,就是合适的。老天给配好的。”苏清河笑道。 “我瞧着,也是你哥给她把话说透了,今儿才过来的。”贤妃翻了个身子,“我也盼着他们和和美美,在你父皇那,给她把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挡了。” “您是个难得的好婆婆!”苏清河笑道,“将来我也要做个好婆婆,跟娘一样。只盼着我闺女的婆婆也跟我一样好。” 贤妃不由的就笑了起来,那两个小豆丁才多大,她这当娘的就想着给儿子娶媳妇,给闺女找婆家的事了…… 第116章 吓尿 第一百一十六章吓尿 第二天,苏清河早早的往东宫而去。【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在宫里,只要你不想见谁,这人一般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比如眼下去东宫的路,早有专职清道的太监清理过了。若是遇上身份高的,就得主动避让。若是身份低的,就得对方主动避让。皇宫中想要巧遇,基本不可能。 想到太子和太子妃,苏清河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说到底,不论是太子妃还是太子,对于他们自身的身份是自信的。相信这世上没有人敢在储君当面明着闹鬼,敢拿太子妃的身体开玩笑。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坐的太久了!尤其是太子,生来下来就是储君,打小养成的思维习惯,让他的心态始终停留在高高在上的层次。太子妃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直接入住东宫。在宫里敢跟皇后掰腕子。在她的心里,这世上的女人,哪里还有比她更尊贵的。 这份膨胀的自信,让他们坚信,一个刚回朝的公主,绝对不敢挑战他们的权威。就是大千岁,不也只敢暗地里捣鬼,从不敢闹到明面上吗。 苏清河嘴角挂着笑意,看着十分的温良。 见到沈怀玉她直言道,“病,我给你治。治疗方案是你们自己选的。后果我在事先也说的十分清楚。你要觉得不能忍受后遗症的折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沈怀玉想必昨晚一直没有睡好,眼底带着青黑色,有些不甘心的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苏清河摇摇头,好心的劝道,“大夫只是大夫,不是神!做不到十全十美,面面俱到。话又说回来,其实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啊。沈家不是还有姑娘进东宫吗。生下来交给你抚养就好了。虽然大家都知道,猪肉贴不到羊身上,就拿你跟江氏一样。但只要名分在,谁还能拿你这个嫡母怎么样。就像是您贵为太子妃,还不是不能把江氏如何一样吗。” 沈怀玉脸上的怒容一闪而过,“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不用刻意刺痛我,挑拨我对付江氏。你不觉得你的手段太直白了一点么。” 苏清河咧嘴一笑,“我觉得以你的智商和心态,用不着我多费脑子。” 沈怀玉怒目圆睁,“你……” 刚要发火,瑶琴拉住她,看病要紧啊,主子! 沈怀玉瞬间冷静下来,“我知道你这是故意激怒我,好想借口不给我治。”苏清河越是推脱,越是证明不想给她诊治。那么诊治时要谋害她的可能性就越小。毕竟要谋害的话,不是更应该主动一些吗。如此推脱,难道不害怕她中间突然变卦,让她没有机会么。 苏清河鄙夷的一笑,“就你这智商……”她从药箱中拿出一张纸来,“这是责任书,你签完字,咱们就开始。” “什么责任书。”沈怀玉接过来,一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不由问。 “就是我给你治病的方案,以及所有的后遗症。也说明了你这个当事人及家属太子殿下都是清楚的。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我概不负责。”苏清河挑眉看着沈怀玉,笑道。 “为了推脱,真是难为皇妹想出这么一出接一出的戏码来。”沈怀玉呵呵一笑,“你只要知道我的身份,谨记我的身份,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做了不该做的,自然有人从你要说法。”说完示意瑶琴,“拿笔过来。” “最好再按上手印。”苏清河加了一句。 沈怀玉还真就憋着气,签了字,画了押。 苏清河暗道,沈怀玉对自己的身份,还是特别有自信的。可她怎么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不比她低。在身份地位同等的人面前,拽的起来吗你。 苏清河接过来看了看,才好好的收起来。 然后拿下手里的金针,足有一尺长,细如发丝。 沈怀玉面色一僵,“哪有这样的金针。”在她的印象里,针灸的针都是半匝长。 苏清河耻笑一声,“要是都一样,金针梅郎的名头从哪来呢。” 沈怀玉惊疑不定。那边苏清河已经示意她躺好。 苏清河拿着针,停在了沈怀玉的眼睛上方,“别闭眼睛,我得把针从你的眼睑下方刺进去,然后一点一点往下,直到下巴。要贯穿整个脸部。要是动了,可能会导致面部出现一些不可预知的问题。比如,面部坚硬,那就是只能维持一种表情。最糟糕的是,要是一半僵硬,一半不僵硬。你想想,好好的在脑子里想想这种状况,到时候你咧嘴一笑,呵呵,有点吓人啊!” “你还真别吓我!真当我是吓大的。”沈怀玉瞪着眼睛,额上却已经见汗了.容貌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她最清楚。若是有了生育能力,而却因此损毁了容貌,她相信,太子是不会因为她而委屈自己,跟一个丑陋的女人生孩子的。 苏清河不再说话,控制着针一点一点接近沈怀玉的眼珠子,人的本能就是遇到外物会闭眼睛,所以,沈怀玉尖叫一声,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苏清河收了针,“你叫什么啊!要是害怕就说嘛!找两个宫女给你掰着眼睛就是了。” 沈怀玉脸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这是吓出来的冷汗。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大口的喘气。 苏清河无辜的立在旁边,好整以暇的道,“要不就算了吧。” 沈怀玉攥了攥手掌,“瑶琴,布棋,一个人掰着本宫的眼睛,一个人压着本宫,防着本宫动弹。” 两个丫头在旁边看的都吓死了,如今要她们配合,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担责任的。 “快点!”沈怀玉擦了一把汗,看向苏清河,“皇妹的手可要稳一点。” 苏清河点点头,“做好你的本分就好。” 沈怀玉躺下去,瑶琴掰着眼睛,布棋抓着沈怀玉的两只手。 苏清河这次没有犹豫,快如闪电的将金针贴着对方的眼珠子滑了进去,一点一点的往下刺。沈怀玉的尖叫声能震破人的耳膜。 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没有人能想象到那种冰凉的质感贴着眼珠的感觉。 还没从刚才一瞬间的惊惧中回过神来,紧跟着,金针所过之处,又麻又痒,从里到外,连骨头缝里都像是蚂蚁啃噬过一般。 她觉得金针行到了咽喉处,整个咽喉都是痒的,金针还在往下,直到低到下颚,才停了下来。 “等一刻钟就好!”苏清河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见沈怀玉一脸愤恨的看着她,就笑道,“就知道你这种人救不得。好心救你,你瞧瞧你恨不能杀了我的眼神。怎么了,觉得我在害你吗。要害你,刚才手只要抖一下,你就完蛋了。还值得我这么费心费力,瞧把我累得。你以为金针过穴是走街串巷的野郎中那手艺呢。真是不识好人心!” 苏清河往椅子上一靠,“原来打算的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免费给你治了。如今见了你这态度,我还不乐意呢。要诊金,诊金你看着给,反正金针如今在你身上,我不着急。” 沈怀玉麻痒难耐,偏偏动又不能动。 苏清河在一边笑道,“别想着找别人给你起针。我保证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顺利的给你把针拿出来。要不然,你现在就找人试试。” 沈怀玉怒火中烧,这不是趁机敲诈啰嗦么。这哪里是什么公主,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沈怀玉示意布棋去取银子。 苏清河撇撇子,“我堂堂护国公主,拥有一个郡的封地,会缺银子么。” 沈怀玉又看了布棋一眼,布棋战战兢兢的进去,拿出一张地契来,是近郊的温泉庄子。位置不错,应该在京城和清河州之间。 苏清河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将金针快速的提了出来。 就跟有个东西在整个脑袋中移动一般。沈怀玉又不可遏制的尖叫了起来。 苏清河没有理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明天咱们继续。脸上的麻痒每隔一个时辰,麻痒一次,一刻钟就完。忍者别挠啊!” 沈怀玉这会子没有了跟苏清河逞强的力气,躺着大口的喘气。 苏清河转身要离开,突然看到那个叫布棋的宫女裙摆上湿了一片。想到刚才是她坐在沈怀玉的身边,压着她的双手。沈怀玉在挣扎的时候,可能压住了她的裙摆。那么这片湿……不会是沈怀玉吓尿了吧。 苏清河恶劣的上前,看了看,“你真的吓尿了!” 沈怀玉刚才被惊惧占据心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被苏清河一说,才感受了一下,那种湿湿的感觉,不是吓尿了是什么。 苏清河嘴角一翘,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转身出去了。 迎头就碰见正往院子里走的太子。 “刚才在前面都听见了太子妃的叫声,孤过来看看,可还顺利么。”太子一脸笑意的问。 “顺利!”苏清河特别诚恳的道,“太子妃过意不去,给了小妹一个温泉庄子做诊费,这怎么好意思。” 太子点点头,“又不值什么,皇妹辛苦,这不是应该的吗。太子妃如今怎样。” “哦!没什么大碍。”苏清河理了理衣袖,“就是吓尿了而已!” 太子的笑意顿时僵在了嘴角:“……” 第117章 皇后 第一百一十七章皇后 接下来的几天,苏清河在沈怀玉的身上各种扎,其实该动的手脚全都在第一次的时候,已经完成了。 做完了最后一次,苏清河道,“半年的恢复期,期间禁止房事。” 沈怀玉一脸你在开玩笑的样子,苏清河耻笑道,“忍不了吗。” 沈怀玉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我只是替瑾瑜可惜!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恶毒的女人。”她也回过味来了,苏清河肯定趁机整她了。嘴脸之无耻,手段之恶劣,真是世所罕见。 “你少替他操心点,他过得会更好。”苏清河收拾药箱,回头道,“我配不上他,谁能配上,高玲珑吗。” 沈怀玉脸上更显出几分怒色,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但相比起高玲珑如同隐在暗处的毒蛇一般让人恶心又厌恶,还是苏清河这女人光明正大的卑鄙更好接受一点。她是有些怕这个女人,但更多的则是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要是苏清河知道沈怀玉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你已经被踢出局了。就不信你能一边□□的要死要活,一边想对策还击我。 苏清河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疼痛虽然痛苦,但是却不是不可战胜。可要是尊严被丢在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这才是对人最大的打击。她就不信了,一个贴着yinwadangfu标签的太子妃,还能逆袭不成。 在宫里已经十几天了,再住下去就不合适了。 贤妃明显是舍不得的。倒不是舍不得苏清河,是实在舍不得沈菲琪和沈飞麟这两孩子。一提起要出宫,就眼泪汪汪的。 但苏清河肯定不能把孩子留在宫里的。偶尔小住可以,长期在宫里绝对不成。 “娘!要不,你再生一个。”苏清河逗贤妃。 “你个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丫头。”贤妃被臊的满脸通红。 “隔段时间,让他们进来陪陪您,这总成吧。要是您实在想了,打发人去接也就是了。”苏清河哄她。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再说了,这宫里四面都是墙,没有把孩子圈在里面的道理。”贤妃摸了摸苏清河的头发,“好好的跟驸马过日子,什么都是虚的,相公和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才是实在的。明白吗。” 这是怕她太强势了。 苏清河点点头,不是亲妈不会替她操这份心。“这都四月了,六月就能去承德避暑,到时候咱娘俩一起住。”今年,贤妃肯定会伴驾的。 贤妃这才乐呵呵的应了。 要带走的,不光有两孩子收到的见面礼,还有这些年贤妃给他们存下的东西。看着一箱一箱的衣裳鞋袜,苏清河心里不是滋味。 母女俩正在拾掇,梅嬷嬷急匆匆的进来,“主子,坤宁宫来人了,要请公主过去一趟。” 高皇后! 贤妃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去乾元殿,问问……” “娘!”苏清河拦住了贤妃,“我去看看,也顺便看看这个皇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见她做什么。”贤妃一脸嫌弃的道。 “当然是好方便以后算账啊!”苏清河小声道,“她当年就真的那般无辜。” 贤妃摇摇头,“这些事,不是你们该插手的。你们别管,你父皇心里有数。” 苏清河非常惊讶与贤妃对这件事的笃定,她肯定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 “名正言顺的正宫皇后有请,哪里能够推三阻四。”苏清河安抚她,“没事,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看了梅嬷嬷一眼。梅嬷嬷对宫里熟悉,所以最近一直是她跟在苏清河的身边。 换了身衣服,使整个人看上起清雅有余,而攻击力不足。 高皇后的姿色并无过人之处,最多只能算是端庄。但苏清河却不敢小瞧了她。这是个足够聪明的女人,占着后位却从不主动出头,低调的让人几乎要忘了她的存在。对什么事仿佛都是漠不关心的。 苏清河福了福身,没有跪拜,而对方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悦的神色。 高皇后看着苏清河,没有过分的热情,也不显得冷淡,“在宫里住了这些日子,可还习惯吗。” “劳娘娘记挂。”苏清河的笑意有些腼腆,“回家了,自然觉得哪里都是顺心如意的。” 高皇后点点头,“那就好。这些日子,我怕打搅你们母女团聚,也没有找你说说话。突然听说你要出宫了,还吓了一跳,以为哪里怠慢了你。” “皇后娘娘这般说,可就真是将我当做客人了。”苏清河挑挑眉,不用把她说的如同做客一般吧。 高皇后微微一笑,就转移了话题,“早就听说过清河的名头,如今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清河,不是名字。而是她的封地。这个称呼不是亲昵,而是比较官方的称呼。 苏清河会意一笑,“娘娘听谁说的,您的侄女,高玲珑么。” 高皇后的脸上,僵硬了一瞬。高玲珑的存在,是横在两方之间的沟壑,难于逾越,也让她们很难和平共处。高皇后的脸上露出几分遗憾之色,“关于那孩子对你做的事,我很抱歉,也很遗憾。这些日子,也一直觉得没脸见你。” 一般人听到这个,就该说一些客气话,比如,这些都跟你无关啊,或者事情已经过去了,逝者已矣啊之类的。 可苏清河偏偏微笑着点头,像是极认可她的话。 高皇后一下子就哽在了这里。 苏清河叹了口气道,“我也觉得良国公府和娘娘应该对这件事情负责。” 她顿了顿才道,“一个未婚的姑娘,算计别人的夫婿。让人觉得真是不可思议。良国公府的……”苏清河顿了一下,好似不好说过激的话,但也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良国公府的什么。是想说家教不好呢呢,还是想……家学渊源。 这丫头想通过这个说明什么。说明高玲珑的做法跟她这个皇后,是一脉相传的不成。都是算计了别人的夫婿。 高皇后脸上的笑意不变,心里却又不由的谨慎了起来。她好脾气的笑道,“不管有多少不愉快,如今也算是雨过天晴。就如你说的,这个皇宫是你的家,它也是许多人的家。大家要好好相处才是。” 苏清河点点头。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位皇后找她过来为了什么。难道跟她一样,抱着试探的态度吗。 苏清河有些拿不准。 两人在还算友好和平的气氛中分了手。 苏清河将疑惑压在了心底,一路没有耽搁的回了西寒宫。 “娘!”苏清河看着贤妃,“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贤妃不急不躁,不尴不尬的这么待在西寒宫,却没有半点焦躁,这让苏清河不由的不怀疑贤妃也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父皇知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苏清河小声的问。“如今哥哥依旧在危险当中,战场上那场刺杀,和这背后的人,脱不了干系。” 贤妃看着闺女,试探着道,“若是说先皇没有死,你信吗” 苏清河一惊,随即摇摇头,“行事风格阴暗诡谲,绝不是一个为帝者的行事作风。” “但是你父皇好似信了!”贤妃无奈的道。 苏清河挑挑眉,看着贤妃,等着她将话说完。 “我觉得你父皇在心里极害怕先帝。”贤妃低声又说了一句。 “那么,母妃的意思,更倾向于有人知道父皇的心病,一直在装神弄鬼。”苏清河不可思议的看向贤妃。 贤妃摇摇头,“我也说不好。”她又轻声道,“辅国公,良国公,黄斌,左不过是这三个人。” 苏清河听了更挠头了。突然出现的这个关于先帝的消息,彻底将她打蒙了。 “我得好好想想……”苏清河摇摇头,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只要是这三个人,他们就不敢轻易在京城动手。但你考虑的也是对的,这人隐在暗处就像是藏在草丛中的毒蛇,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贤妃揉了揉闺女的头。“万事小心为上。娘觉得,你父皇隐而不发,就是想从根子上剔除干净。不想有任何动荡产生,你可明白。” “是什么让父皇如此小心谨慎。”苏清河问道。 “你父皇说是禅位遗诏。”贤妃将先帝的三份遗诏的事情说给苏清河听。 “怪不得辅国公府那么奇怪。”苏清河沉吟半响,才道,“是因为遗诏,却不完全是因为遗诏。父皇对你,只怕也有一些隐瞒。” “这是肯定的。”贤妃点点头,“他告诉我的永远都是我能知道的。” “但至少给了我们一个方向,知道要怎么防备了。”苏清河心里隐隐有个猜想。 贤妃叹了一口气,“我是真不想叫你们掺和进去。” “身不由己了。”苏清河摇头,“从对我们下手的人毫不留情就能看出,这个人一定对父皇非常的熟悉。他甚至要比太子他们更了解父皇的心思。知道父皇更倾向于哥哥。” “而且,迄今为止,哥哥一直没有入对方的瓠,也让他感受到了威胁。”苏清河呵呵笑了起来,“我倒是真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118章 入手 第一百一十八章入手 贤妃的话,让苏清河之前想不通的很多事情有了新想法。比如,辅国公府和良国公府为什么位极人臣升无可升了还要冒险掺和进来。此刻才明白,人家不是升无可升,而是一直在努力,企图再进一步。 可正因为两个国公府先后都已经进入她的视线,她反而更怀疑另一个人——黄斌。 既然事情牵扯到了先帝,那么就不得不说,先帝最信任的人是谁。 除了黄斌,不做第二人选。先帝将黄斌从一个小小的举人,一步一步提拔到宰相。这样的信任与看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如果先帝活着,那么黄斌一定会是那个知情人。 如果幕后之人真的是还活着的先帝,那么,黄斌一定是和这个幕后之人牵扯最深的人。 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奇怪,黄斌看似搅在局里,其实人家根本就是阳春白雪啊! 辅国公府和良国公府,因为沈怀玉和高玲珑,直接跟密室中被囚禁的人扯上了关系。辅国公府的江氏更是跟天龙寺之间有说不清的关系。 这两个府邸,都跟背后的人有了瓜葛。 但唯独黄斌没有! 以如今显露出来的消息看,黄斌除了站在大皇子身后,他还参与什么了吗。 没有! 而大皇子是黄斌的外孙,黄斌更是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了大皇子,亲上加亲啊。那么,他站在大皇子身后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之常情而已。 为了一个皇位你争我夺,这是正常的。这跟躲在背后的人的破坏行为是有本质区别的。 黄斌的身上,就是这么干净。找不出一点跟背后之人有关的信息。 要是幕后的人真跟先帝有关,黄斌怎么会这么干净。 黄斌将自己摘的这么干净,又是再隐藏什么呢。 苏清河觉得,黄斌比起沈家和高家,更加的可疑。 --------------------- 收拾了两天的东西,苏清河带着孩子,浩浩荡荡的从宫里出来,回到宜园,如今的公主府。 整个宜园,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完的。苏清河先回到安置好的起居院,名叫桃李园。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一棵棵粗壮的桃树,姿态各异,繁花似锦。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花瓣。鼻尖萦绕着浓郁的桃花香。 “比想象中的美!”苏清河赞叹道。 “一年四季,都有美景。春天住桃李园,夏天住碧荷院。”沈怀孝看着苏清河,“麟儿安排在了牡丹园,琪儿就住芍药圃吧。这两个院子离咱们近,如今景色也正好。” 苏清河心里暗叹,还得是统治阶级啊!这个腐、败啊!。 两孩子早就撒欢了。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猛一进来,也止不住想逛一逛的心思。 沈怀孝陪着苏清河,干脆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石凳上坐了。跟苏清河商量道,“搬进来,正式开了府,就得宴一次客。这十几天,家里的帖子,都能把人给淹了。” “帖子,什么帖子。”苏清河问道。 “恭贺的,求见的,拉关系的,不一而足。”沈怀孝伸手,把落在苏清河发间的花瓣摘下来,才道,“京城里的宗室,勋贵,大小官吏,亲戚。有关系的,没关系,都带着礼物上门了。闹得我在衙门,都不敢回家。” 苏清河想了想,还真是头疼,“以我的性子,还真是不乐意结交那么些人。” 沈怀孝舒了一口气,“就该这样,门槛高点好。宜园的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这样才显得更尊贵。也更符合身份。” “那就这么着吧。”苏清河点点头,“该回礼的回礼,该拒绝的也要客气的拒绝。等到收拾好了,把一些必须要结交的人家请来,也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两个孩子跑了过来。 “娘!”沈菲琪一脸兴奋的进来,“哪个园子我都想住。” “那就换着住呗。”苏清河给闺女擦了擦汗,“瞧你跑的。” “娘!”沈飞麟难得的提意见道,“我想住青竹院。”牡丹园是个什么鬼,女里女气的。 “夏天你住那边没问题,但现在太阴凉了。不成!”苏清河拉过儿子,“你们大多数时候,还跟爹娘一个院子住着。那院子就是给你们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提供一个地方。等到了八岁,才能独立管理院子。” “所以说,咱们一家四口住这么大的园子,真是显得太空荡了。”沈菲琪皱眉。 人多了这园子还有办法看吗。真是个傻的。 “最近,不少以前少年时期结交的朋友,又来套交情,就是想进来看看这个园子。尤其是一些舞文弄墨之人啊!想进来看看景,做做诗。都叫我给打发了。”沈怀孝失笑道。 “要是咱家的别院,开放了也无所谓。但是是咱们的家,还是算了。”苏清河摇摇头。不是她敝帚自珍,谁还没点隐私权啊。怎么能随便参观呢。 正说着话,兰嬷嬷来报,“殿下,大公主亲自来了,如今凤撵就在门外。” 这也太不经讲究了!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就过来了。 苏清河本想拒接,但想到她也是黄家媳妇的身份,倒改变了主意。 “请大公主迎春阁说话。” 大公主一身水红的衣衫,显得娇媚动人。 “四妹妹这里,可以算得上是人家仙境了。”大公主看着外面如瀑布一般泄下来的一架架迎春花,羡慕的道。 “哪里有什么人间仙境,再好的精致,叫我住着,也就变的俗气了。”苏清河拉了对方的手,请对方落座,“大姐就是爱开玩笑,我一天到晚,忙的也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刚才看见桃花,我还在思量着怎么做成吃的哄哄孩子,或者酿几坛桃花酒。” “这才是真正的大俗即大雅。”大公主笑道,“有孩子自然为孩子忙,大姐我没孩子,又能为什么忙呢。” 苏清河笑容一顿,她刚才拉了大公主的手,摸了她的脉,大公主是多次流产伤了身子。如今已经是习惯性流产了。 她嫁到黄家,跟驸马的关系也不好。更要紧的是,一个公主有孕,会有太医和嬷嬷专门看护,怎么偏偏就流产了呢。 可一直只知道大公主没有孩子,却从没听说过她怀过孕啊! 怀孕了没有声张,流产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声张。 除非,这些孩子都是她自己主动流掉的。 可这些话,让她怎么说。交浅言深是大忌啊! “大姐的身体,你自己应该最清楚。”苏清河看着她,“如今不大容易了。” 大公主面色一变,“确定吗。” 苏清河点点头,“你自己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大公主脸上的愤恨之色一闪而过,神色诚恳的道,“四妹,谢谢你给了我一句实话。”说着,就又恢复了神色,“今儿来的冒昧,就不打搅了。知道你刚搬进来,还有的忙。我就先告辞了。改天再亲自登门。” 苏清河连开口客气几句的机会都没有,她就已经起身了。 想起她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苏清河觉得,孩子或许真不是她下的手。会是那个黄家的驸马吗。 除了他,别人也没有动机和理由啊! 大公主如果个黄家交恶,算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回到院子,饭菜已经上桌了。 “还以为你要留大公主一起用饭呢,所以,我们正打算先吃。”沈怀孝递了筷子过去。 天刚刚热起来,就吃起了凉面。 苏清河只觉得看着就满口生津,“说了两句话就走了。你认识大驸马吗,他这人怎么样。” 沈怀孝的表情就奇怪了起来,含糊的道,“年纪不大的时候见过,挺斯文的一个人。” 斯文! 文弱书生么。 “都说大公主和大驸马的关系不好,这个事,你也知道吧。”苏清河夹了块皮蛋,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等着沈怀孝答话。可苏清河等了半天,也只看见他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他看了两个孩子一眼。 苏清河恍然,这是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吧。 等饭吃完了,沈怀孝才道,“大驸马这个人,怎么说呢。长得有几分女气。你懂吧。” 苏清河摇摇头,要是长得不出色,大公主也不会看上他了。皇家选驸马,不管你有没有本事,长相最起码得拿得出手吧。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沈怀孝见她真没明白,就道,“前些年,梨园里有个玉公子,据说,跟大驸马极为要好。出则同车,寝则同榻。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苏清河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不是说,大公主管的紧,不让睡丫头吗。怎么跟男的……” “这事,也只有小圈子的人知道。再说了,有些人家的子弟,圈养个男宠,并不是稀奇事。不用这般大惊小怪。京城就是这样……” “那么,大公主知不知道。她怎么什么都不说呢。”苏清河不可置信,“这种事哪里能忍。” “各有各的难处也不一定。再说了,大公主的风评也好不到哪去。”沈怀孝笑了一下,“按说,这黄家一向家教严禁,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异类,还叫大公主给碰上了,也是倒霉催的。” 第119章 主动(四更) 第一百一十九章主动 苏清河觉得,如今所有的东西都是推测,没有半点依据。而且,如同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从来都是他们跟着对方漏出来的线索查找推测,却从来没有自己的方向。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零散琐碎,理不出头绪。 或许,是了该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她正有想法想找机会告诉安亲王,谁能想到第二天他带着万氏和孩子,来了宜园串门。 “早听说过这个园子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安亲王小声道,“就连父皇如今在汤山的别院,只怕也比不上。” 苏清河一脸笑意,“我又不能经常出门,如今在家里看看景,也是好的。嫂子要是有空,就带着孩子多过来几趟。”后面的话是对万氏说的。 万氏跟在安亲王身后,“有空一定过来。只怕这两孩子在这玩上一天,就不想回去了。” “我给孩子们留着院子呢。想住就一直住着。这样才好,孩子们没有个玩伴,也是孤单。” 安亲王摆摆手,“你教孩子,就是放羊。你们家那两个,不用大人费心就成。我家这样的,没有大人盯着,肯定不成。” “让娘知道了。又该说你把孩子逼得紧了。”苏清河带着几人游园子,自己也不免觉得惊叹。 “跟这里一比,凉州的南苑就显得乡巴佬了。”安亲王赞道。 沈怀孝点头,“据说这个园子前后修了十余年才有如今的规模,算得上是精雕细琢了。” 湖面开阔,水面上不时的游过几只野鸭子。见到人,扑棱着翅膀就飞远了。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鸟,在这里栖息。 另一边的草丛里,不时的传来孩子的喊声,肯定捡到了野鸭子蛋或是鸟蛋。 伺候的人都打发去一边照看孩子了,安亲王知道苏清河这是有话要说。 万氏在苏清河说话之前,就道,“孩子那边,我得去盯着。要不然,我不放心。”这就是避出去的意思了。 苏清河诧异的看了一眼安亲王。 就听安亲王道,“每一个人的天分都不一样。她不擅于这些事。” 那谁就天生擅于不成。还不都是被逼的么。 苏清河轻声将贤妃说的话也说给安亲王听。毕竟他进内宫也不是十分方便。 安亲王听了皱皱眉,露出一副恍然之色,“我终于知道父皇担心什么了。” 苏清河一惊,问道,“什么。” 安亲王笑道,“在回京之前,我就让人查一查各家的钱财来源。” 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不管这人想干什么,都得需要银子。这银子的来去,离不了各个票号,只要查证下去,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查到了什么。”苏清河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查到。”安亲王笑道,“凡是怀疑的这几家,收入十分正常。” 苏清河一听就明白了。这份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了。一个赫赫扬扬的家族,肯定不止明面上的收益。那些暗处的收益去哪了。竟然一点都查不到。大笔银钱去向不明,这就有些意思了。 就听安亲王道,“从来往的人员上看,似乎跟海运有关。” 沈怀孝突然道,“前两年,沿海各州府都有奏折上书朝廷,据说,百姓朝海外移民的情况时有发生,每次规模都不小。也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毕竟,辅国公府的水师就在沿海。若是真有什么……辅国公府只怕就是给某些人打掩护的。” 苏清河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词——基地。 “钱不知去向,人大量的移民。根本就是在海上建造一个基地啊!”苏清河嚷道。 安亲王一愣,马上恍然,这就对了! 苏清河不叫破他还把这些线索串不起来,被她一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而沿海水师是辅国公建的,若有一支精锐,从沿海登陆,联合驻守在此地的水师。整个江南威矣! 若是选择从塘沽口上岸,那么,离京城也就两日的路程。 安亲王和沈怀孝对视一眼,后背都有些发寒。 早些年,军权几乎被辅国公和良国公瓜分殆尽。所以,皇上不能动,他怕激化矛盾。明知道人家在干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谨慎的一点一点分化侵吞对方在军中的势力。而今做到了哪一步,却不是他们能知道的。 三人被猜测出来的结果吓了一跳。 苏清河道,“如今,还有一个查找的方向,就是兵器。或者说是铁矿一类的东西。我想,海岛上别的倒还罢了,但是矿产却是几乎没有的。必须从内陆想办法。可铁器,这都属于朝廷的管辖。顺着这条线,再摸一摸试试。” 安亲王点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南边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吧。”沈怀孝接过话头,“我估计,我爹应该知道一些,参与没参与,我说不好。不过,看家里最近的情况,应该是祖父对于父亲,并不十分信任。我父亲参与的可能性不大。” 苏清河担心的看了他一眼,这可相当于自己朝自己下手了。 沈怀孝微微一笑,“我不能让咱家的孩子,成了反贼之后啊。” 至于其他的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清河感激的朝他笑笑。安亲王点点头,“别勉强自己啊!” 沈怀孝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苏清河的心就踏实了下来。只要有了方向,这些所有的琐碎事,就能够串在一起。那时,离真相就不远了。 放下心事,苏清河拉了万氏一起,在湖边钓鱼。 这湖里还真是没有观赏的鱼,都是能食用的。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打捞过了,苏清河险些被鱼拽进湖里。 足有一米长,三四十斤重的大红鲤鱼,让孩子都兴奋了。 苏清河安排厨房做全鱼宴,一鱼多吃。 又特意再捞了两条大的,给宫里送去了。想了想,又叫人捞了两条,一条给了白坤,一条送去了沈家。 沈怀孝要查的事,还真得借助着沈家这个身份。适当的示好,是有好处的。 辅国公府。 如今当家理事的是沈怀忠的妻子方氏。作为世子夫人,当家理事名正言顺。 快晌午了,管家急匆匆的来回禀,“世子夫人,宜园的公主殿下让人送了自家湖里的鱼过来,人就在门外。” 方氏蹭一下站了起来。公公和自己相公多次示好,小叔子一直没接着,她还以为就这样了。没想到公主昨儿刚出宫,今儿就送来礼了。 别管送的是什么,关键就在于一份心意,一个态度。 何况还是自家产的。那就更显得亲近了。 “快把东西接了,打赏最大的红封。再打听打听,公主府都给谁送了。”方氏吩咐道。 不一会人就回来了,高兴的禀报道,“打听清楚了,只有宫里的得了两条,白家的白坤白大人得了一条。再就是咱们家了。” 方氏舒了一口气,送的都不是外人。宫里肯定是进给皇上和贤妃的。白坤更是公主的嫡亲舅舅,再亲近没有的关系了。 午饭的时候,沈中玑看着一桌子的鱼还纳闷,“鱼买多了吗。”买多了就放到池子里嘛,哪有这样吃的。 沈怀忠笑道,“这是公主府送的。好几十斤的大鲤鱼呢。看来二弟还是惦记爹的。” 再大的鱼,对沈家来说,也不是稀罕东西。吃的就是个心意。 沈中玑果然很高兴,“看来公主对于跟咱们来往,也是不排除的。你今儿再下个帖子,就说想去拜访,看什么时候方便。” 沈怀忠赶紧应了。 等送走了安亲王一家,宜园就接到了辅国公府的帖子。 沈怀孝看着苏清河笑道,“要不然明天,让他们来见见。” 苏清河上前抱了抱沈怀孝,“哪有不让你认爹的道理。想怎样你就怎样。这里虽然是公主府,但你又不是做不了主。不用事事都问我。”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都是你的,我的这些东西不也是你的。”她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就道,“过日子,哪里就这么客气起来了。” 沈怀孝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苏清河特意嘱咐两个孩子,来的人是他们的祖父,大伯,大伯娘和两个堂姐。不要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尤其是沈菲琪,苏清河见她确实没有排除,心里松了一口气。想来这几人对她还是不错的。 即便是辅国公,见了苏清河先要行国礼。然后苏清河又行了家礼,他们也都避开了,不敢受。 等双方落了坐,两个孩子才对着辅国公和世子,世子夫人行礼。 沈中玑看见两个孩子眼里就有了泪花,这两个孩子来的着实不容易。“祖父给你们准备了好东西,拿去玩吧。” 又是两个匣子,不用看都知道又是珍宝。这两个如今对这个都有些免疫了。但还是高兴的接下来。 苏清河又给了明姐儿和芳姐儿一人一匣子内造的首饰。才让孩子们去一边玩了。 让他们父子三人说话,苏清河领了方氏去瞧园子。 “家里也收拾了大院子,就盼着公主带着孩子回去住几天。”方氏轻声道。 第120章 表态(五更) 第一百二十章表态 去沈家住吗。苏清河从没想过。倒不是有多么的嫌弃沈家人怎么怎么样。就是觉得有别的女人顶着沈怀孝的妻子住进去过,心里有些膈应。恶心的慌。 想了想,还是笑道,“就不添麻烦了。你当家理事,这里面的烦难,我也是知道的。我这一住过去,抬腿动步都是规矩。待得带过去多少丫头婆子,大家都得改了规矩。按照我的规矩来。到时候闹得一家子不得安宁。那又何苦呢。如今咱们离得又不远,常来走动就是了。琪姐儿正好孤单的很,没有姐妹作伴。我瞧着明姐儿和芳姐儿都是好孩子,带过来玩就是了。” 方氏虽然遗憾没有将公主请回去,但见公主确实没有排除他们的意思,又极喜欢两个孩子,就难免高兴的笑了起来,若是有人提携,将来两个闺女也有更多的前程和依仗,不由的道,“那就听公主的。” 苏清河点点头,又问,“如今府里住着几房人,只怕管起家也不那么轻松吧。” 方氏苦笑道,“前段日子,祖母想叫四婶管家,公公没同意。后来又闹了一场,公公说,不行咱们就分家,反正各位叔叔都已经是当祖父的人了,没有还跟着兄长过日子的道理,这才把事情压下去了。不过平时也不得消停,不是为这一房多了一盘子点心,就是为了那一房又多了一道汤羹。琐碎的事情就是这样磨牙。家里很少有消停的时候。一大家子就那点产业,如今都可劲的往自己怀里扒拉。” 苏清河听到产业的事,不由得上了心。 方氏见苏清河没有说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瞧瞧,这都是说的什么。” “不!挺好的。”苏清河接过话,“过日子可不就是这些家常理短吗。说到产业,难道不是世子在打理吗。” 方氏摇摇头,“庶务一直是四叔管着呢。这事也不能太较真,否则,老太太也不是好好惹的。” 苏清河一笑,“人总有个亲疏远近,人之常情嘛。” 方氏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别的事,还能说得了道理,家事就讲不清楚了。” “家本来就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苏清河见她走的累,就在亭子里坐了,让丫头上了果子茶,才道,“听驸马的意思,似乎对于老辅国公颇有微词,看来,老爷子在对待承爵的事情上,有自己的想法啊。” 方氏点点头,眸子一黯,“这也正是我们在府里过的艰难的缘由。公公一个人在外撑着,婆婆……不说也罢。我们到底是小辈,在家里,许多事情上插不上话。太子妃出了事以后……大房就艰难些。” 苏清河笑道,“大房又不是只有世子这一个儿子,驸马不也是大房的儿子吗。有我们在后面撑着,你怕什么。” 方氏眼睛一亮,瞬间眼圈就红了,“有公主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晌午的时候,留下他们一块吃了午饭。都是御厨精心烹制的,又都是最新鲜额食材,自然都满意。临走,又给两个孩子带了不少宫里的点心和鲜果。也算是宾主尽欢了。 都说春困秋乏,送走了客人,不光两个孩子昏昏欲睡,两人也撑不住眼皮打架,靠在床上眯着眼睛打盹。 苏清河都快睡着的时候,听见沈怀孝说了一句,“看来父亲和祖父之间的裂痕很深,可两人都挺会演戏,连我也没有发现。大哥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他整天跟两人在一块,也没发现端倪。哎,真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是喝了点酒,又感慨上了。 “别想了,快睡吧!”苏清河把毯子给她往身上盖了盖,刚要转身,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他娘,你说孩子多了好还是孩子少了好。”沈怀孝闷闷的问了这么一句。 “各有各的好。”苏清河道,“孩子少,大人的负担轻。给每个孩子分散的精力也都多一些。要是孩子多呢,也就有顾得上顾不上的时候了。怎的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兄弟多了挣得头破血流的,兄弟少了又觉得孤单,独木不成林啊!少了个帮衬。”沈怀孝嘀咕了一句。 苏清河有点回过味来了,“你这是感慨呢,还是替麟儿琪儿担心呢。” 沈怀孝闷闷的笑,把手放在她肚子上,“不想生了,是不是。” 这话让苏清河不知道怎么回答。 自从两人在一块,苏清河一直在避孕。沈怀孝正当年,年轻,有的时候,没有节制,虽然不至于夜夜不空,但有时候闹起来也是没完没了。他自己可能也感觉到了,这么折腾之下,还没怀上,可能跟自己的态度有关。 苏清河往他怀里靠了靠,“两孩子还小,根本就管不过来啊。而且,生他们的时候,因为是双胎,受了罪了。想多养两年再生,行不行啊。再说了,正是多事之秋,怀着孩子我精力就更不足了。你想哪去了。” “我当你不乐意给我生了。”沈怀孝翻身压到苏清河身上,眼睛亮闪闪的。 “大白天的,让人知道了该笑话了。”苏清河掀他。 “他娘!我是被其他几个驸马的待遇闹得心里不安宁。”沈怀孝解了解领口的盘口。 苏清河终于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肯定是沈家父子再他面前说什么了。皇家的公主向来是随心所欲的。那三个公主私生活都有些被人诟病的地方。 这让苏清河有些心酸,有些好笑。“他爹,要是你不踏实,我这公主就不当了。好不好。咱找块地方隐居去。还回辽东那个小院,你还当你的百户去。成不成。” 沈怀孝把苏清河搂在怀里,“就咱两,咱好好过日子。” “不折腾,不闹腾。就是好日子。”苏清河用牙解他衣服上的扣子,“这样……好不好……” 到底要了两回水,太阳都西斜了,才算完事。 苏清河坐在镜子前面打理头发,“今儿受了什么刺激了。” 沈怀孝趴在床上笑,“我不说的可怜,你能让我弄啊!” 苏清河把手里的梳子顺手就扔了过去,“你吓死我了,还当你怎么了。” “白天看的清楚,我就是想看看……”沈怀孝话还没说完,一个玛瑙的脂粉盒子就朝他扔了过去,“还敢说!” 这人,忒不要脸。 “你都两天没去衙门了,真不用去了。”苏清河问道。 “我不去,下面才好干活啊!”沈怀孝呵呵笑,“这当官,有时候跟当家是一个道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只要大事上不出岔子就成了。” “我可不懂你那套东西。”苏清河打理好自己,就听外面传来闺女的声音,“爹娘,还没睡起来么。” “起来了,进来吧。”苏清河扬声道。 沈菲琪连蹦带跳的进来,“弟弟带着小子去湖边用网子网野鸭去了,娘,你不管管他。” “没事,随他闹去。”苏清河摇摇头。跟着的都是亲信,他自己又不是真孩子。而且又会游泳。随身带着荷包里都是各种□□。谁能把他怎么着啊。 晚饭的时候,果然有一道烤鸭子。比家养的鸭子小,肉质更劲道。 “逮了两笼子,在厨房养着呢。”沈飞麟难得玩的这般痛快,“明儿用鸭子熬了汤,下面条吃。” 好似野鸭子能吃出别的味道似得。苏清河和沈怀孝还是对视了一眼,极为捧场的表示野鸭子肉就是最好吃的肉。 “你都祸害完了,湖上还有啥景可看啊!”沈菲琪瞪眼道。 “人家都养着天鹅,就咱家养着野鸭子。你还当有多美呢。”沈飞麟撇嘴。 “那是自然之趣,自然之美。你懂什么。吓得鸭子再不敢来了。”沈菲琪不满的道。 “你拉倒吧。圈在四方墙里,还找自然之美。哪里来的自然之美。自然之美,不光有自由飞的野鸭子,还有遍地的鸭屎。你见到园子里有鸭屎了吗。就是咱们昨儿找的鸭蛋,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就这,还敢说自然。矫情!”沈飞麟反驳道。 沈怀孝和苏清河对视一眼,两个孩子的话都有理。 “别吵吵了。”苏清河进行镇压,“咱以后尽量保持园子里的自然之态,这好了吧。” 沈飞麟也不接话,直接对着沈怀孝道,“爹,我想上街!” 上街! 苏清河眼睛睁大了!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项活动呢。 沈怀孝点点头,本来在凉州家打算带他们出去的,当时不方便,也就拖下来了。如今到了京城,要是还把孩子圈在家里,就真的圈傻了。 “明儿,咱在外面吃午饭。”沈怀孝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尝尝外面的特色菜。” ;连沈菲琪也高兴了起来。看来孩子对于出门,还是充满期待的。 苏清河也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从到了这个世界,就是从小屋子到大屋子,从小院子到大院子。即便出门,也是在马上或者马车上,走马观花,能看个什么。 她想真实的感受一下这个世界。 第121章 偶遇(一更) 第一百二十一章偶遇 第二天,天不亮,两孩子就起来了。按照以前的运动量,锻炼完,就嚷着赶紧吃早饭。 苏清河知道这是两孩子惦记着逛街呢。嘱咐道,“都少吃点,一会子看外面有什么小吃,买了来尝尝。”御厨的大菜固然好,但外面的小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赖嬷嬷一脸的不赞同,“外面的不干净!” 哪里不干净了。路边摊有路边摊的滋味。 沈怀孝笑道,“好一些的酒楼,就带着这些小吃,味道也地道,还算干净。早知道你喜欢吃这些,就让人给你买回来了。” “有些东西,在外面吃才有滋味。”苏清河笑道。 果然两个孩子都只吃了半碗混沌,虾饺吃了几个,就停了筷子。 因为想着出去吃早点,一家人早早的出发了。宜园离正阳大街还有些远,摇摇晃晃的走了小半个时辰,等到了地方,肚子里那点东西,都消化的差不多了。 两人带着孩子,只跟着两个嬷嬷和沈大沈三,慢慢的在大街上走动。 整个大街上,都飘着食物的香味。 在临街的一家茶楼坐了,才打发人每样卖了一些来,沈菲琪对炸糖糕情有独钟,沈飞麟对驴肉火烧更为偏爱。苏清河是来者不拒,除了豆汁实在是吃不惯,别的还都吃得。 “以后,隔三差五的出来吃一回。”沈怀孝见苏清河真的喜欢,就建议道。 苏清河没看赖嬷嬷已经黑沉下来的脸色,点了点头。 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个三十岁上下有些发福的男子,见到有一桌客人明显一愣,“我还以为我是最早的呢,没想到还有比我早的。”随意的一瞥,又收回视线,朝小二喊道,“小二,老样子要一份来。” 说完,自顾自的坐下了。一看就是熟客。 沈怀孝抬眼一瞧,就愣住了,小声对苏清河道,“是恒亲王。” 明启帝的弟弟,如今掌管的宗室,算是自己的叔叔了。 苏清河扬声道,“原来九叔也好这一口啊。” 恒亲王一愣,这是跟自己说话吗。声音有些陌生啊!而且‘皇叔’‘皇叔’的听惯了,九叔这个称呼,还真是让人新奇。 他是排行老九没错啊! 扭过身,就看到苏清河喜盈盈的脸。得!他知道这是谁了,皇兄的四公主,清河公主。 虽然一直没机会见见,但就凭这张脸,再不会认错了。 “是清河啊!”恒亲王看了边上的沈怀孝和孩子,“这是带着孩子出来尝新鲜的吧。” 沈怀孝赶紧行礼,两个孩子口称‘叔外公’。 恒亲王把手上的扳指和玉佩摘下来给了两个孩子做见面礼,显然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 既然遇上了就坐在一桌. “没想到九叔也喜欢这一口啊。”苏清河看着恒亲王面前的豆腐脑,笑道。 “家里不像外面,这外面的馒头,说馒头人家就是馒头,可家里了,想吃个馒头,能给你摆一桌子。什么奶味馒头,豆面馒头,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把个馒头给你折腾的个个都跟朵花似得。不像外面,这么实在。”恒亲王吐槽道。 苏清河跟着就笑了,这是实话。如今,她想吃面条,厨房也都得准备十多种。她十分认可的点点头,“有时候多了,反而看着不香甜了。” 恒亲王一拍大腿,“着啊!”他指了指外面,“看着别人吃的香甜,自己跟着也吃的有滋味不是。” 外面的百姓过日子,都是偶尔才会到街上花两个铜板解解馋,自然就吃着就香。让看的人都觉得香。 “叔外公一定对京城很熟,今儿我们打算去逛逛,叔外公知道哪里好玩吗。”沈菲琪仰着笑脸问。 “哎呦,小丫头这次可是问对人了。”恒亲王看着苏清河和沈怀孝笑道,“今儿畅音阁,排了一出新戏,说是里面的小生啊,很有几分白玉公子的风采。要不要去看看。” 白玉公子,不就是和大驸马有些瓜葛的人么。 那么这个小白玉…… 苏清河瞧着恒亲王一脸今儿有好戏的样子,就知道此戏非彼戏。 她看了沈怀孝一眼,见他点点头,才笑道,“好啊!今儿一定到。” 两人带着孩子先离开,留下恒亲王一个人眯着眼享受他的美食。 后面跟着的随从小声道,“王爷,这样好吗。” 恒亲王优雅的拿着勺子,“本来没打算找她的,这不是碰上了么。刚好!算是天意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你们家爷无意发现了不该发现的,就别想置身事外。但要想不出头,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个子高的顶着。” “四公主就是您找的顶事的高个子么。”随从用你一定是开玩笑的语气道。 “蠢材!”恒亲王放下勺子,摸出帕子擦了擦嘴,“别四公主,四公主的叫,那也是护国公主。护国公主比你爷我这个亲王尊贵多了!蠢材!” 那边带着孩子随意在街上走了苏清河问沈怀孝,“你看是有意还是无意。” “昨儿大公主刚来,今儿就来说什么小白玉。哪有那么多巧合。”沈怀孝轻声道。 沈飞麟听得暗暗的皱眉,年纪小就是这一点不好,什么话都是避开他说的,所以不管什么是都是听个一知半解,完全弄不懂是什么意思。 苏清河点点头,两人默契的不再说这话话题。毕竟在大街上,露出去一句两句就不好了。苏清河也专心的逛起了大街。 外面的小摊上的东西,都粗糙的很。不过孩子看着新奇,也就买了一些。也不过是一个草编的蚱蜢,泥捏的小人,藤条编的小篮子框子。 一家子就算穿的再低调,也显然跟普通的百姓很不一样。 顶着众人打量又畏惧的目光,逛起来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沈怀孝护着母子三个走出来。 “要想逛,那就去琉璃厂。”沈怀孝看着越来学喧哗的大街,人来人往的,再被冲撞了。 苏清河点点头,关键是带着孩子呢。 在琉璃厂消磨了不少时候,买了一些雅致的玩意,就起身去了畅音阁。 畅音阁,在正阳大街的最繁华处,占着五间大小的门脸。上下三层。外面的琉璃瓦熠熠生辉。只看着外观装修,就知道这家的生意有多好。 一家子一进门,掌柜的就带着小二热情的迎上来,“贵人您请,二楼雅间,给您留着。”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恒亲王提前打好招呼的。不过这掌柜的也有一双识人的厉眼,这么一打照面,就给认了出来。 沿着铺着红毯的台阶,扶梯而上,掌柜的殷勤的跟在旁边引路。 一楼聚集着不少的人,桌子上坐的满满当当。 就有人好奇的问,“瞧何掌柜这幅殷勤劲,是不是又是哪位真龙下凡了。” 旁边的汉子笑笑,伸出了四个手指头。 “安亲王啊!”那人点点头,照这么说,还真是位真龙。 “这位是真凤!”那汉子神秘的笑道。 “护国……”那人赶紧禁声,皇家的事,还是少说为妙。 所以说,这微服出巡什么的,就是蒙蒙人。见过安亲王的不少,见过沈怀孝的更多。这京城说小也不小,但说大也没大到哪里去。关键是上档次的地方,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完全没打过照面的,还真不容易碰上。 雅间很宽大,连休息的床榻都有。桌子上摆着蜜饯点心茶水,连不易得的果子,也摆着两盘子。可见着畅音阁,很是有几分背景。 两孩子都有些困倦,让嬷嬷带着去榻上眯觉去了。苏清河这才梳洗了一番,坐下来喝茶。 不管什么时候,逛街都是累人的差事。 雅间面朝戏台的一面,只用栅栏隔着,两侧还贴心的而挂着帘子,设置者屏风,若是想阻隔对面的视线,完全可以将帘子半拉起来。 跟苏清河遥遥相对的,正是恒亲王的雅间。此时他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品着茶水。苏清河一点也看不出他特意引她到此的目的。 楼下越来越嘈杂,没有座位的人宁愿站着。就连上楼的台阶上,也坐满了看戏的人。 苏清河并不喜欢听戏。说实在的,听也听不懂。但瞧这人声鼎沸的样子,就能猜出人们的业余生活有多么枯燥无趣。 “你以前也常来么。”苏清河问沈怀孝。 “年少的时候,跟三五个狐朋狗友也来过。”沈怀孝有些怀念的道,“那时候,这畅音阁好似没现在这般红火。” “如今呢,又为什么火了起来。”苏清河挑了两个果子在手里,一个自己吃,一个喂沈怀孝吃。 沈怀孝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很是捧红了几个名角,受追捧是理所当然的。” 苏清河就明白了。跟追星是一样的。 沈怀孝示意苏清河向斜对面看去,就见大公主赫然在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 她此刻紧靠着最外侧的栏杆坐着,歪着身子,显出婀娜的曲线。很有些妩媚多情的风姿。 这让苏清河狠狠的皱了皱眉,太放浪形骸了! 大公主也看见了苏清河,招了招手,点头致意。 苏清河回以微笑,然后身子向后面侧了侧,“一会儿让人把帘子半拉起来。”她可没有被人围观的爱好。 第122章 看戏(二更) 第一百二十二章看戏 “知道这畅音阁是谁家的本钱吗。”苏清河咽下嘴里的果子,问道。 “早些年不知道,不过听说,为了那个白玉公子,大驸马将整个畅音阁盘了下来。打那之后,白玉公子就再没又登过台。”沈怀孝小声道。他一边看着外面,一个注意睡着的两个孩子。这边手也没闲着,给苏清河剥松子吃。 苏清河自己吃一个,喂沈怀孝一个,了然的点点头,“看大公主的样子,不会是要砸场子的吧。” “听说大公主一直在搜罗长得与白玉公子相像的男子入公主府,只怕是为了这小白玉而来。”沈怀孝瞥了大公主一眼道。 “这是成心跟大驸马叫板呢。”苏清河无奈的道。你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我偏偏要这么作践。养在府里当个乐子瞧。也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伤了谁。 “如今这位白玉公子身在何处。”苏清河追问道。 “据说是被大驸马金屋藏娇了。好几年都没有露面了。”沈怀孝给她续上茶水,把她面前的瓜子盘子默默的拿开,上火就不要吃这些。 苏清河像是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一般,低声道,“这也不对啊!要是大驸马跟那个白玉真的……大公主怀过的孩子从何而来。大公主虽然养着那些戏子,但也不过是跟驸马较劲,还不至于自甘轻贱,跟个戏子有了什么瓜葛。” 沈怀孝哽了一下,这些污糟事,他都不想叫她脏了耳朵。只能道,“哪有不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道理。即便在外面养一个这样的戏子,还能耽搁了家里不成。” 苏清河的嘴一下子就张开了,半天都没有合上。 让沈怀孝都不由的尴尬了起来。 这么听着,大公主也是够可怜的。人家都是跟女人争丈夫,她倒好,得跟男人争。你能让人看着他不跟女子接触,你还能看着他不跟男子接触不成。 外面的丝竹声,暂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沈怀孝暗暗松了一口气。得亏没再问下去。再说下去,他自己都要犯恶心了。 苏清河还是第一次看这个年代的戏曲。从扮相上看,大同小异,都差不多。可要是想从那一张张被□□涂得看不出长相的脸上瞧出美丑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让她看,全都是千人一面,哪里能看出谁俊谁丑。 曲子哀婉缠绵,嗓音也圆润饱满,随着一声声叫好之声,戏台上,噼里啪啦的都是金银裸子,珠宝首饰的落地之声。 苏清河这才反应过来,听戏是要给打赏了。 扔在戏台上的都是一楼的人,二楼都是有身份的人,哪能那般粗俗。不一会,就有个小厮前来,端着个盘子,满嘴的吉祥话。该怎么打赏,打赏多少,苏清河完全没有概念。怕多给了,让人生出许多联想来。又怕少给了,显得吝啬。身份在这里放着呢,可不能丢人。 还好沈怀孝是个中老手,就连沈大也是个有谱的。根本不用人吩咐,就处理的妥妥的。 “给了多少。”苏清河问道。 “八两金子。”沈怀孝解释道,“恒亲王打赏了十两,咱们是晚辈,不好多了。” 这就是八十两银子。都够小户人家吃用几年的。 这场戏也忒贵。 看苏清河一脸肉疼,沈怀孝就觉得是她前两年带着孩子过了苦日子的缘故。 这边两人说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吸气之声,苏清河转头一看,大公主那边打赏了一整块的白玉。 我的个亲大姐啊!你不心疼啊。这得值多少银子,把那个小白玉买下来都够了。 果然,就听跟着大公主的太监喊道,“白玉一块,还请小白玉上来一叙。” 苏清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出价高的,还能得明星亲自相陪不成。 沈怀孝解释道,“没错!看来好戏来了。” 苏清河看着对面,恒亲王隔壁的帘子拉开,栏杆处站着一个一身红袍的年轻人。 这是个男人!很漂亮的男人。肤白貌美,唇红齿白。 苏清河不由赞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貌若好女’,瞧瞧人家,就知道自己应当是名不副实的。” 沈怀孝酸道,“娘里娘起的,哪里好了。” 苏清河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看着沈怀孝羞羞脸。 对面的正是大驸马,他感觉到了苏清河的视线,也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惊艳。但也只是欣赏的惊艳。就像是看到了一副好画,一个好景。看过就罢了。 刚才,他在帘子后面都瞧见了。这位四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很好。沈怀孝一直在给四公主剥坚果皮,四公主时不时的将吃的喝的喂到沈怀孝的嘴里。两人配合默契,身边的下人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就知道人家在家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也有些疲惫。 大公主挑衅的看着大驸马,“怎么,价钱不够么。” 大驸马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平静的道,“今晚,小白玉已经被人包了,大公主晚到一步。” “哦!”大公主站在自己包厢的围栏边上,笑着问道,“今晚不知道哪位和我争。” 二楼整个是围起来的圆,想要看见对方,并不难。二公主的话,让雅间里从栏杆处露出不少脑袋,可能就是想看看,还有谁比大公主的势力大。 沈大也探头看了看,“大千岁的包间也是有人的。” 诚亲王! 包间有人,但未必就是诚亲王本人来了。 苏清河点了点头,示意沈大继续说。 “都是些宗室!除了殿下您,还有大公主,恒亲王,豫亲王,剩下的大多数都是宗室。” 那就是只要自己不抢,没人敢跟大公主较劲。 她突然心里一动,吩咐沈大,“将从家里带出来的蛋糕,装上几盘子,分别给恒亲王,豫亲王和大公主送去。再特意去大千岁的包间,就说,我就不过去请安了。问大哥安好。” 沈大知道,这是叫他去看看诚亲王的包厢了坐的到底是谁。 不一时,就见豫亲王在侧方朝苏清河招招手,苏清河也欠欠身算作回礼。刚开始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位十叔。 大公主也知道了苏清河的意思,肯定不会出来给她搅局的。 等沈大带着几碟子回礼回来的时候,苏清河问道,“看到了吗。” “回殿下,不是诚亲王,是一位公子。小的看着面生。”沈大道,“不过长得极好。” 敢用诚亲王的包间,除了诚亲王之外,恐怕只有黄家人了。 “黄家的几位年轻公子,你都认识吗。”苏清河问道。 “这个自然,跟着主子再外面,最要紧的就是认人了。”沈大肯定的道,“这人绝不是黄家的人。” “包厢里只有一个人么。”苏清河问。 “小的不确定,因为中间隔着屏风,但从呼吸声判断,屋里至少有四个人的呼吸之声。有一个奴仆是守门的,是个练家子,手上的功夫,只怕还在小的之上。另外三人,小的只瞧见一个,另两个倒是屏住了呼吸,这个小的绝不会听错。”沈大道。 这怎么闹得跟秘密接头似得。越是喧闹的地方,越是安全。才越是能谈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而且,这戏园子来往人员复杂,真出了事,也不容易暴露。 苏清河觉得有猫腻。 沈怀孝吩咐沈大,“给咱们的人传信,不要想着盯人,只要看清对方的容貌就好。既然有练家子,就别靠的太近,免得打草惊蛇。” 沈大应了一声,就要出去。 苏清河叫住他,“有人问,就说给两个孩子买吃的去了。” 外面这么吵,两孩子睡的都不踏实。这会子在榻上翻来滚去,肯定是想起身了。 沈大赶紧应下。转身出去了。 外面大公主和大驸马两个互不相让,大驸马道,“总得让小白玉将这场戏唱完吧。” 大公主冷笑一声,“好!看唱完了你还能说什么。” “大公主要是为了气大驸马,这般争执已经很丢脸了。何以对小白玉这般执着。”苏清河看着沈怀孝,问道。 “我会让人查查小白玉的身份。既然恒亲王特意引了咱们来,必然是有原因的。只是如今还看不明白罢了。”沈怀孝看着大公主,“或许,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但是她会说吗。”苏清河皱眉道,“越看她的样子就越不像是捉奸,不像是要整治情敌,倒像是跟驸马有仇。捏住了小白玉就能报复大驸马不成。” “大公主买过许多肖似白玉公子的戏子,也没见大驸马这般在意过。”沈怀孝呵呵一笑。“确实有些意思。” “有时候,了解自己最多的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恰恰就是自己的枕边人。这两人到底是夫妻,大公主对大驸马的了解,肯定也是最多的。”沈怀孝眯着眼睛看向大公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怀孝点点头,“大驸马唯一被世人所知的,就是白玉公子和畅音阁。至于性情,爱好,朋友,敌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消息,甚至查找不到。如今想来,其实挺神秘的。” 第123章 假的(一更) 第一百二十三章假的 苏清河看着两个孩子皱着眉头过来,就递了水过去,“可是没睡好头疼。” “睡不踏实!”沈飞麟皱眉听外面的动静,“吵死人了。” “说了先送你们回家,你们自己不乐意的。”又把点心递过,“先垫垫肚子。” 沈菲琪看了一眼戏台,顿时就怔住了,紧接着面色大变。这个人她见过! 沈怀孝一直注意着闺女,见她变了脸色,就马上问,“这是怎么了。” 苏清河看到女儿眼中的震惊,她心里一动,赶紧将闺女抱过来,“怕是被戏台上的扮相给吓住了。一个个的白煞煞的脸,可不吓人。这丫头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个。” 沈怀孝伸手摸了摸闺女的额头,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别怕,没事。有爹爹呢。” 沈菲琪比以前好了很多,点了点头,往苏清河的怀里凑了凑。在苏清河耳边小声道,“我在梦里见过,戏台上的人,是那个女人的丫头。” 丫头! 可那明明是个男人! 苏清河拍了拍闺女的后背,再看看在戏台上扮作女子,身材婀娜纤细的小白玉。顿时有几分明悟。 上辈子能伪装成丫头跟在高玲珑身边,身份就绝对不简单。 而大驸马一方面非常看重这个小白玉,一边又大造声势,将这么一个人推到人前。究竟是何用意呢。 高家和黄家之间,好似一条线,就这么的串了起来。 如今没有高玲珑,这个小白玉又会何去何从呢。高家会不会露头呢。 还有,高家究竟知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谁、 苏清河想,高家一定不会以为这个人是黄家的。因为大驸马的态度十分的执着,似乎没有半点割爱让贤的意思。即便是大公主也没有让其退却。 小白玉,引起各方争夺,又有怎样的一重身份呢。 或者说,黄家特意给这位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苏清河拍了拍闺女的背,“别怕,有爹娘呢。” 沈菲琪点点头。靠在苏清河怀里,捡了软和的枣糕,就着茶吃了半块。 沈飞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娘和姐姐,吃了两块芝麻糕。又捡了果子尝了尝。 沈怀孝忙着给孩子端茶倒水,谁还有心思听外面的动静。 直到外面丝竹声歇,两人才抬起头看向外面。苏清河如今倒是不急了。 大驸马费心费力,□□出这么一个人来,不知道这里面存着怎样的隐秘,也不知道这个鱼饵放下后,到底是想钓哪条鱼。 不过,显然,大公主就是来搅局的。凡是大驸马想干成的事,她就非要搅和了不成。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境况下,高家还会不会出手。 苏清河觉得,应该查一查江氏是不是跟黄家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此时,就听见外面大公主的声音传来,“怎么,驸马不肯割爱吗。呵呵,你我夫妻,你的就是我的,何必分得这般清楚。要不然将人请去公主府,驸马想听戏也很方便呢。” 大驸马面色就更冷了两分,“公主,你何必强人所难呢。我是畅音阁的东家,公主又何必坏了我的生意。正如公主所言,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若要听戏,何时听不成啊,非得今天听。若是小白玉没有订出去,也就罢了。可如今早已订于他人,总不能让我失信于人吧。” 说着,躬身行礼道,“殿下,请不要为难小臣了。” 先前还如同夫妻拌嘴一般的吵架,忽的就以君臣之礼相待。这大驸马还真是能伸能缩,也舍得出脸面,实在算个能人。 大公主看着执君臣之礼的大驸马,嘴角僵了一瞬,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么敢问驸马,请这小白玉的是何人。本宫可以与这位主家相商,这不算为难吧。” 大驸马愣了一下,装似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 就听沈怀孝吩咐沈三,“看看今晚三楼是不是也待客了。都是哪些人。” 是啊!这里是二楼,上面还有三楼。大驸马这一眼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三层肯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苏清河吩咐,“看看有没有跟良国公府有牵扯的人。” 沈大应了,赶紧出去办了。 沈怀孝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苏清河会想到高家。但此刻也不是问话的时候。 就听大公主道,“怎么,这也不能说吗。难道请了小白玉回去的事,还不能声张,让人知道不成。又不是什么*,何必保密呢。” 大驸马似乎往苏清河这边看了一眼,无奈的道,“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请了小白玉给大公主殿下吧。” 苏清河眼睛一眯,不清楚这大驸马怎的好端端的说放手就放手。 就连大公主也诧异的看了他两眼,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转眼,小白玉就被领了出来,往大公主那边而去。 依旧一身戏服,脸上的妆容都没有改变。 眼看马上就要走到拐角,消失在众人眼前了。突然一声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僵局,“这不是小白玉!这根本就不是刚才的小白玉。” 说话的正是沈飞麟,他跑到栏杆处,冲着大公主喊道,“大姨,姨丈跟你闹着玩呢。这人根本就不是小白玉。小白玉看着高,可穿的是木屐鞋底。这个人穿了软缎的鞋底子,可还是一样高。人怎么肯能长得那般快呢。我每天吃可多饭都不长高,他没吃饭就长个了。骗人!” 不光苏清河和沈怀孝愣住了。就是默默看戏的众人都愣住了。 再一看那不由自主缩脚的‘小白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时都朝苏清河这边看过来。 就见那小娃娃还没有栏杆的一半高,半点没有怯场,盯着大驸马,“大姨丈,你不乖哦!” 大驸马眼睛一眯,看向领着‘小白玉’的随从,“怎么回事。” 那随从好似有些不知所措,“小的进去的时候,就见到小白玉坐在那里啊。”他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人,“你究竟是谁。小白玉呢。” 就见那‘小白玉’浑身猛地抽搐,嘴角溢出血来。 沈怀孝从怔愣中醒过神来,一步窜过去,把儿子抱在怀里,不让他看到外面的景象。 这一惊非同小可!整个畅音阁顿时就乱了起来。 苏清河吩咐沈大,“看看大千岁的包厢还有没有人。” 不一会,沈大回来,面色凝重的道,“没有!茶已经凉了。想来走了不短的时间了。” 沈三回来道,“可在大乱之前,前门和后门都没有人进出过。如今乱了起来,谁不不知道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楼里有密道或者密室,有人想混手摸鱼。”他顿了顿,接着道,“殿下让小的查三楼,但实在无能为力。三楼根本就上不去。” 苏清河点点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大驸马。 这个人的手段还真是不一般。要不是大公主搅局。谁会注意到一个小白玉和他呢。想干成的事,只怕是早就干成了。 如今他倒是倒打一耙,像是怀疑这些宾客里有人替换走了真的小白玉。 有点意思。 她收回视线,就见沈怀孝盯着儿子训斥,“再不许这么冒冒失失的!” 沈飞麟点头应是。看样子也没有真往心里去。 苏清河也惊讶与儿子的观察力。说实在的,她就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大公主并没有多做纠缠,好似顺势就偃旗息鼓了下去。但到底让下人,将那块白玉送了过来给沈飞麟,多谢他出言,才没有让她被蒙骗。 苏清河看了一眼就替儿子收下了。虽然挺膈应的,但还不至于跟钱过不去。 皇宫,乾元殿。 “怎么样了。”明启帝问道。 “大公主搅和了一通,没成!”福顺小声将详情一一禀报。 “这么说清河也在场。”明启帝挑挑眉,诧异的道,“没想到,朕的小外孙倒是个心明眼亮的。” 福顺低头称是,“没有半点怯场的意思呢。” 那就得好好赏赏了。 苏清河和沈怀孝没有在外面停留,尽早的回了家。 突然,宫里来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封沈菲琪为长乐郡主。一道是封沈飞麟为长平侯。 如此突入其来,没有半点征兆,怎能不让两口子莫名惊诧。 今天的事情还没有细思量,就得先带着孩子进宫谢恩。 而公主的的门前,也顿时热闹了起来。这么大的喜事,恭贺之人络绎不绝。 沈家,沈中玑直接带着沈怀忠和方氏赶了过来,看着两个孩子,眼里满是笑意。 “瑾瑜啊!该带着孩子祭拜祖宗了。沈家又得一个爵位,还是一品侯爵。再不庆贺庆贺,就是对皇家恩典的慢待了。”沈中玑看着沈怀孝道。 沈怀孝点点头,只要姓沈,这一步就是免不了要走的,他没有过分推辞,看了一眼苏清河道,“父亲尽管准备吧。选了好日子,通知我一声就成。我带着两个孩子过去。”闺女如今是郡主,有资格进祠堂了。 沈中玑这才露出了笑意,看着沈怀孝和两个孩子越发的慈和,“亲朋好友该请的还是要请的。还有你的同僚下属,是不是也该通知一二啊!” 第124章 身份 第一百二十四章身份 得到了沈怀孝的同意,沈中玑难掩欣慰之色。将两个孩子看了又看,才告辞出门。 “听说,你和公主今儿带着孩子去了畅音阁。”沈中玑边走,边对送他出门的沈怀孝问道,语气似乎很随意。 “是!”沈怀孝眉头一皱,谁也不喜欢自己的行踪处处被人关注。却还是微微一笑,“孩子们从来没出过门,带出去瞧瞧热闹。” 沈中玑带着笑意,点点头,“见见世面也好!”他看着沈怀孝的眼睛,笑道,“只有见得世面多了,才不容易被诱惑。” 沈怀孝点点头,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沈中玑继续往前走,语气一转,突然道,“当然,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先皇在世时,到了晚年,便迷恋上一个梨园出身的女子,好像还生了一个孩子。” 沈怀孝停下脚步,惊愕的看着沈中玑。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自己的父亲一般。 沈中玑拍了拍沈怀孝的肩膀,“真当你爹这些年的世子是白当的。傻小子!” 沈怀孝看着两鬓已经染上霜色的父亲,心里五味杂陈。 “哦!对了!那个孩子一出生,她的生母便在一场大火中丧生了。那时候,正是诸王蠢蠢欲动的时候,那个女子死的十分蹊跷。不知道先帝时出于什么原因,那个皇子没有记录在宗室的族谱之中,他被放逐在冷宫。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年,失踪了!”沈中玑的声音很低,“有人说,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也有人说,是先帝放他出宫了,并且带走了先帝的遗诏和暗卫营。还有人说,他被人秘密带走了!众说纷纭,但而今早已时过境迁,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那按年龄,此人也有三十岁了。”沈怀孝皱眉道。可那小白玉,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傻小子!你十六七岁就当了爹,我有你大哥的时候,也才十六岁。”沈中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了笑,快走几步,扶着沈怀忠的手上了马车,“回去吧!定好日子,我叫人通知你。” 沈怀孝点点头,躬身送父兄离开。 桃李园。 “爹爹!我是郡主啦。”沈菲琪极其兴奋。她就是再蠢,也知道身份带来的便利。 “是啊!爹爹的长乐郡主。”揉了揉闺女的头,对苏清河笑道,“皇上给的封号,真是给到我心上了,我就盼着她高兴快乐,无忧无虑一辈子。” 沈菲琪快速的垂下头,没有人能无忧无虑,但她会努力让自己快乐一辈子。 苏清河看到闺女的反应,还是有些欣慰,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她转头看向儿子,道。“长平也好!平平安安,就是福气。” 沈飞麟抬头笑笑,这个爵位来的太简单,他还蒙着呢。 “平安快乐!皇上是金口玉言,一定会准的。”沈怀孝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给苏清河使了个眼色,“他娘,你进来一下,我换身衣服,得去一趟安亲王府。” 苏清河就知道这是有事了。 两人起身去了内室,沈怀孝才把听到的事情说给苏清河听。 这让苏清河皱了皱眉,如果真是这样,高家会出手就不奇怪了。就是上辈子,这个人放在高玲珑身边也是最合适的。就相当于高家和沈家同时掌控着这个人。 “你当时在畅音阁怎么会认为楼上的人可能跟高家有关。”沈怀孝问道。 能说是因为你闺女的提醒吗。苏清河淡定的道,“沈家陷得比高家深多了,我觉得,背后肯定如果是黄家,那么,他就还会继续在暗处操控高家。” “大驸马的举动很奇怪。他既然这么看重小白玉,就不会轻易将他亮出来。”苏清河失笑道,“既然高家都能查到的事,没道理黄家把人握到手里,反倒不清楚这个人的根底。这不是笑话吗。” “如今,被大公主一闹,高家也该察觉到这件事的蹊跷了。”沈怀孝道,“只怕已经疑心到黄家身上了。” “那么黄家会如何呢。”苏清河看着沈怀孝,“你还是悄悄的去一趟安亲王府,看看哥哥怎么说。” 良国公府。 良国公看着世子高长天,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我早说过了,不要动!不要动!你就是不听。真是被猪油糊了心了。一个武夫的脑子,怎么可能算计得到满脑子仁义道德文章的伪君子。” “还好,没有酿成大祸!”高成天擦擦头上的汗,庆幸的道。 “畅音阁今儿那么多贵人,你把人家当傻子啊!”良国公瞪着儿子,“你看着恒亲王每天走街串巷的,就真当人家是糊涂王爷。你看着豫亲王管着内务府一天计较个三五十两银子,就觉得人家是个贪小财的。所以,这些人,你压根就不往心里去是不是。” “皇家的人要都是白痴傻子,你老子我至于这些年清静无为,只在自己家的池子里钓鱼玩么。” “什么叫做精明,人家这才叫做精明。你不知道还有一种手段叫做‘自污’吧。他要是没点缺点,皇上敢让他们管事吗。” “这叫做小节有损!但大事上绝不糊涂,否则皇上也不会用了。你看看,京城一出现异动,人家就偏巧,出现在了畅音阁。你就不想想,它怎么会这么巧!” “现在倒好!那个小白玉还失踪了。你说谁最可疑,是你还是黄家。我看半斤八两,都差不多。可能是黄家把人又藏起来了,闹了个故弄玄虚。也可能是你把人偷出来了。因为你有这个动机。” “如今,黄泥烂到裤裆里了,说不清楚了。”良国公恨铁不成钢的道。 “黄斌这个老匹夫!”高长天恨声道。 “别怪别人奸诈,只能怪自己太蠢。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戏子,就让你乱了阵脚。就算那个小白玉是真的,又能翻起多大的浪呢。”良国公看着儿子,满眼失望,“我以前总是嘲笑老沈家,没想到沈鹤年那匹夫,不声不响的想了个好儿子。” 这是说沈中玑。同样的消息,沈中玑就没有任何动作。 “父亲,如今该怎么办。”高长天问道。 “不是咱们想怎么办,而是人家会怎么办。”良国公叹道,“你忘了,畅音阁里,今天还有一位护国公主。你觉得,她是只为了见世面,看热闹的。” “安亲王在京城没有多大的势力可用。”高长天一愣,才解释道。 “那要是皇上乐意将自己的力量给安亲王用呢。”良国公看了儿子一眼,“而且,你觉得黄家露出了马脚以后,会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当人是撇清嫌疑。”高长天道,“即便全天下的人都在心里怀疑他,他也要想办法摘清楚自己。” “对啊!”良国公笑道,“如今就看怎么能把黄家逼出来。” 安亲王府。 “主子,驸马来了。”白远进了书房,小声回禀,“是悄悄来的。” 安亲王一愣,“肯定是为了今天畅音阁的事,快请进来。” 沈怀孝进了书房,也不客气,坐下来赶紧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又将沈中玑的话说给安亲王听。 安亲王皱了皱眉,“你跟清河的意思是,黄家家在钓鱼。” “这个小白玉是真是假无关紧要,问题是黄家拉高家下水,究竟在谋划什么。”沈怀孝低声道。 安亲王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有韵律的敲击声。良久,才道,“查!光明正大的查!” 五城兵马司也分管治安,不管怎么样,畅音阁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人,同时失踪了一个戏子。作为兵马司的指挥使,沈怀孝还真有查一查的资格。要是别人,恐怕看在黄家和大驸马的面上,走走程序就行了。但沈怀孝完全不必顾忌这一点。论家世,沈家比黄家强。虽同为驸马,但自己媳妇更给力。他完全可以不卖任何人面子,沈怀孝点点头。这不是要查出真相,而是在变相的逼迫黄家,看他们怎么反应。 “我知道了。”沈怀孝点点头,“会办好的。”如今的兵马司,还没人敢跟他炸翅。 说完正事,安亲王心神放松,笑道,“父皇的封赏下来了。看来十分看好麟儿那小子。” “小孩子家家的,就爱瞎闹腾。”沈怀孝谦虚的笑笑。 “该宴一次客了。第一是初回京城,认认人。第二算是进了新居,也算是一喜。三来,也给孩子庆祝庆祝。该高调的时候还是要高调的。”安亲王建议道。 沈怀孝就明白的点点头,安亲王不宜高调,但苏清河就要高调,提醒观望的人,安亲王一脉还是很得宠的。 回到府里,苏清河还没有睡,靠在临窗的榻上,翻着手里的医术。这是从宫里找来的绝版。 “回来了。”苏清河起身,“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怀孝点点头,“随便上点什么都好。”说着,他先进里面洗漱。 苏清河见他心情还尚可,想来是问题不大。 而此时的大公主府,却上演着另一场惊心动魄的冲突…… 第125章 情断(二更) 第一百二十五章情断 大公主府。 大公主和大驸马相对而坐,一个冷淡,一个阴沉。 大公主笑看着大驸马,“今儿倒是奇了,驸马不在驸马府待着,怎么跑到本宫这里来了。着实是稀客啊。” “能不能好好说话。”大驸马阴沉着脸,“这么闹下去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大公主淡淡的抬起眼睛,“不这么闹还能干什么,日子也很无聊的。本宫也想相夫教子啊!可夫在哪,子又在哪。” “驸马府就在隔壁,能有多远。殿下什么时候传召,我不过来吗。”大驸马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至于孩子,总会有的。你不要这么着急。” 大公主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毫无症状的猛地将桌上的陈设全都佛了下去。她的声音带着尖利与凄凉,“还想骗我!我今生都没有机会做母亲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孩子会有的。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大驸马看着大公主,眼里竟然带着几分愕然,“你说什么。” 大公主凄然一笑,“还挺会装的。怎么,又说不关你的事。” 大驸马盯着大公主,“哪个说你不能生了。前几天刚诊过脉,已经养好了。这是又听了谁的胡言乱语。” “本宫的四妹,堂堂的护国公主。神医韩素的关门弟子。她有什么理由跟我说谎。太医,谁知道太医是谁的传声筒呢。如果他敢当着护国公主的面,说出之前的诊断结果,你猜猜,那个敢开膛破肚的护国公主会怎么收拾他。据说,我这位四妹,对大夫的医德操行,尤其看中呢。”大公主的眼里满是讽刺。 当初,迷恋的有多深,如今,痛恨的就有多深。 大驸马脸上多余的表情慢慢的收了起来,“即便这样,那又如何。你没有孩子,难道我就有了。” 大公主看着大驸马的眼神都透着寒意。 “不想让本宫生下你的孩子,你可以不进公主府,不上本宫的床。甚至可以提前告诉本宫,本宫自会服下避子汤药。”大公主身子前倾,笑道,“本宫知道,自己身上也有黄家的印迹。但你们也别忘了,本宫的生母出身黄家不假,但本宫也是皇家的公主,是粟家的血脉。粟家人的骨子里,从来都是骄傲的。不是你情我愿,本宫还真不稀罕。只要从本宫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不管他是不是黄家的种,都会被粟家承认。孩子的尊贵,从来是因为本宫,而不是你!”大公主语气顿了顿,向后一仰,“别靠着那点情分,就像操纵本宫。我能在皇家长大,你就该知道,我不是什么菟丝花。皇家公主从来就没有菟丝花。” “那么殿下,是不是你以前对微臣的喜欢,都是假的。”大驸马抬头,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倒让大公主笑了起来,“君既无情我便休!懂了吗。” 大驸马面色一变,“你要如何” “和离!”大公主轻声道,“你给本宫听着,本宫要和离!天下的男人,长相俊美者不知凡几。你,也不过尔尔。本宫腻了,换换也就是了。依你看,父皇会准吗。” “你敢吗。”大驸马呵呵冷笑,“没有黄家在背后撑腰,你能有如今的风光么。” “黄家在谋划什么,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吗。”大公主好整以暇的笑,“连本宫都知道,你觉得还是秘密吗。诚亲王王妃为什么只生了两个女儿,近几年就再也怀不上了。以为再送一个黄家女,诚亲王就会让她怀孕产子么。你们也太自大了。” “你们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但同样也有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们。想把大千岁当傀儡,你们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大公主冷笑,皇长子要是没点心机手段,父皇就不会扶他起来对抗太子。黄家有黄家的打算,焉知诚亲王就没有自己的打算。 大驸马的眼神越发的危险了起来,“说到底,粟家的人都是冷酷无情的。” 这话让大公主听了觉得格外的可笑,“这话也不算错,要不然,能坐稳这江山吗。” “自问黄家对得起你和诚亲王了,而如今看来,都不过是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大驸马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大公主脸色一变,蓦地抽出自己腰上的鞭子朝大驸马甩去,“你给本宫放尊重点。若是再敢不敬,信不信本宫要了你的命。” 大驸马受不住疼,□□了一声,脸上涨得通红,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打了。 “记住了,如果本宫愿意,那么你我就是夫妻,荣辱共担。如果本宫不愿意,我就是主,你就是奴!若不是你长了一副好皮囊,尚了本宫,成了驸马。你以为黄家会看中你。黄家子孙众多,你以为你比别人强在哪。学识还是能力,你是能文还是能武。你要弄清楚,黄斌之所以重用你,是因为你身份能提供便利。而你的身份是由本宫给你的。” “而你这个蠢货居然害怕将来有一日,我的身份会是你上进的绊脚石,不惜数次朝自己的孩子下手。” “本宫倒要看看,没有本宫,黄家会如何待你。你猜,你祖父会不会让你用男色去贿赂拉拢那些将领呢。” 大公主笑的十分恶劣,看着大驸马,很有几分洋洋得意。 大驸马脸上数次变色,祖父会吗。 如果有需要,他会的。 他不是表面上那个永远慈祥的老者,他是个魔鬼。 他长得好。从小被祖父安排人教导,没有人知道,祖父派人教导了他一些什么。用各种方法取悦女人,也包括男人。 想想那些过往,他就觉得恶心。黄家的子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有人学文,有人习武,有人经商。而像他这样长相特别出众的男子,能尚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公主真要和离么。”大驸马声音低沉了下来,眼睛黑沉沉的,让人看不到眼底。 又是这么一副表情! 大公主扭过头,好似犹豫不决,有些不舍的样子。但眼里全是讽刺和嘲讽。半晌,才垂着眼睑,转过头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公主希望我怎么做。”大驸马看着大公主道。 大公主有些诧异的抬起头,“这次倒是没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话。怎么,不以情动人了么。” 大驸马看着大公主,“公主对臣,心里再没有半点情思。情动不了公主了。” “驸马聪明。”大公主有些可惜的看着大驸马,“以你的长相和智商,咱们的孩子,该是怎样的聪明漂亮。看看四妹家的孩子,怎不让人羡慕。” 大驸马盯着大公主,“是我对公主不起,公主打算如何。” “你害我今生无子,所以你今生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咱们扯平了。”大公主仿佛在说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 大驸马却脸色白了起来,“你说什么。” “听不懂吗。”大公主一字一顿的道,“本宫今生无子,你今生也一样。” 大驸马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大公主在他身上动手脚了。 如果他没有子嗣,那么就算祖父谋划成了,对他也并无好处。他如今已经贵为驸马,即便黄家成事,他也不过是一个郡王。能好多少呢。何况,造反,那得冒多大的风险。 他没有权利指责大公主,因为是他出手在先。而且三番四次。大公主未尝没有察觉,但因为对自己尚有余情,又明白自己在黄家的处境,所以一直没闹出来,只当做浑然不觉。 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的感情浓的时候,能腻死人。但一旦收回,会变得这般冷酷无情。 不能动之以情,只能诱之以利。 “公主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大驸马沉声问道。他现在还不能失去驸马爷的身份。 大公主这才笑道,“果然是聪明人,这就好办。本宫需要你办一件事……” …… 不管暗地里如何的风起云涌,都被京城里的一件大事,遮挡住了风头。 护国公主府要大宴宾客了。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件盛世。大半个京城都动了起来。不一定能拿到帖子的人家,都已经开始走动关系,希望找人递话过去,讨要一张邀请帖。这可是积攒人脉的大好机会啊。 陈士诚就属于忐忑不安的一类人。自从从凉州回来,他还没有任何差事。就这么被挂了起来。这让人莫名其妙的厉害,不知道哪里不了问题。去了几次安亲王府,虽然没有见到安亲王,但是白远对自己一直非常客气有礼。一点也不像是有嫌隙的样子。 他也知道安亲王府回京时日尚浅,又事务繁多,暂时可能没顾得上。但还是有些淡淡的不安。 沈怀孝出任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这让他很意外。据他了解,如今五城兵马司还有个副指挥使的缺。如果这个谋求不到,不管东西南北那个城区,担任个指挥使也是可以的。 想求沈怀孝,但是公主府的门不是好登的。等闲进不去。 这次的宴会,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他还真不能错过。 第126章 主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主意 沈怀孝在衙门见到前来拜访的陈士诚,很是诧异。 “世诚兄怎么来了,快坐。”沈怀孝显得很亲热,“沈大,上茶。” 不一时,屋里茶香袅袅。 “还是瑾瑜老弟会享受啊。”陈士诚闻了闻杯中的茶水,“极品!难得的极品。” 沈怀孝谦虚的笑笑,“在家里,殿下不爱这些。女人家不是果子露就是蜜水的喝,弄点好茶叶,她也跟花啊朵的在一起煮,看的我心疼的不行。顺手就拿出来了,在家里也是被糟蹋的份。” 陈士诚哈哈一笑,“天之骄女,原本就该是随心所欲的。” 沈怀孝无奈的摇摇头,转移话题道,“你老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亲自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陈士诚笑道,“本想上家里去拜访,可你老弟如今贵为驸马,却没有另开驸马府。这想拜佛这不是找不见庙门么。” 沈怀孝愕然了一瞬,“世诚兄也太见外,你打发人给公主府递帖子就是了。什么驸马府啊,一家人分开住,不累么。” 这也得跟公主夫妻感情好,才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其他的三位驸马可不都是在驸马府住。想要见面,还得公主传召。这就是一个伺候人的活计,不能让公主满意,人家就不搭理你。而如今看沈怀孝,这种驸马当得才算有滋有味。 正说着话,沈大提着食盒过来,半上午的,要加一顿点心。都是公主府打发人送来的。 点心做的四四方方,没有一丝多余的花纹,显然是为了特意给他做的。 “公主对老弟真的是上心啊。”陈士诚笑着夸赞。心里对沈怀孝却更看重两分。原以为驸马不掌权,没想到沈怀孝会是个特例。 他了解沈怀孝,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绕弯子的人,就直言道,“听说老弟手下还空着一个副指挥使。” 沈怀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明白了此人的来意,想起在凉州的情景,他的心里就没办法毫无芥蒂。他低声道,“这事,老兄先别急。”他得安抚好眼前这个人。于是脸色越发严肃,“京城里最近不安稳。老弟我能坐稳这个位子,说到底是公主在后面撑着。要不然这个副指挥使这么好的位子,怎么就无人问津呢。” 陈士诚面上十分的惊愕,“多亏老弟提醒,要不然一头撞上去,还不得头破血流啊。” 沈怀孝呵呵的笑,“咱俩又不是外人,真要是个好位子,早就主动给老兄留着了。” 陈士诚点点头,“那以后还望老弟伸把手啊。” “咱们之间,说这些就多余了。”沈怀孝摆摆手。 陈士诚见沈怀孝这般爽快,心就放心了,笑道,“你嫂子还想着,哪天亲自登门,给公主请安呢。” 沈怀孝笑道,“家里要宴客,殿下也很忙。让嫂子接到帖子,过去玩就是了。” 这意思就是肯定会给他们帖子,这让他有些放心了。 诚亲王府。 诚亲王看着眼前的大公主,眉头都皱起来了,“听说,你又把驸马给打了。” 大公主呵呵一笑,“打就打了,既然不愿意当主子,那就继续做他的奴才吧。” 诚亲王皱皱眉,“怎么说话呢,让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大公主眉头一挑,“我怕谁听见啊。”她看着诚亲王似笑非笑,“大哥,我打驸马的事是大嫂说的吧。” 诚亲王瞪了她一眼,“你大嫂也姓黄。驸马也是她的兄弟。” 大公主不以为然,冷笑了一声,“看来对娘家的兄弟还是比对婆家的小姑子亲啊。” 这话就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了。就差说王妃偏向娘家。 “行了!”诚亲王将茶盏重重的撂在茶桌上,“本王可没工夫听你在这里说你嫂子的不是。” 大公主耻笑一声,也不做纠缠,小声道,“畅音阁的事情,大哥可知道了。” 诚亲王点点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黄家那点心思,如今还有谁看不出来。大哥真的甘愿这样被牵制。”大公主低声道。 诚亲王猛地抬头,“慎言!”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虽然咱们都是黄家女所出,但绝不能成为黄家的傀儡。粟家人不是那么好算计的。”大公主的眼里出现几分厉色。 诚亲王烦躁的拿起茶盏,抿了抿。他如何不知道黄家的野心。他一边想利用黄家,一边又防着黄家,如同在走钢丝,在刀尖上跳舞。步步小心,处处谨慎。 如今,黄家露出了马脚。他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依旧模棱两可,第一个放弃他的必然是父皇。毕竟,他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老六荣亲王是嫡子,如今已经成人。 老四更是军功卓著,威望日隆。 他看了大公主一眼,“皇妹想如何。” “太子经过假太子一场风波,已经翻不起浪了。如今只剩下老四和老六是心腹之患。而老六回京时日尚浅,还不足以形成威胁。但老六却不同,占着嫡子的位子,其实比大哥离那个位置更近。何况,良国公府高家,树大根深。” “大哥,黄家对你是七分利用三份协助。而高家对老六,至少有七分是协助三分是利用。谁的势力更强,已经是明摆着了。” “何况此次高家露头,咱们想要证明黄家根本没有和高家苟合的心思,就要先把高家抛出来。” “铲除高家的的势力,就相当于废了老六。” “黄家拉不了高家下水,那么它的势力就会受到限制。只有被限制了,黄家才算真的离不开大哥了。” “如今是咱们是以黄家为主,过后,黄家就不得不以咱们为主了。主次一颠倒,黄家的势力就得听从大哥的指挥。对大哥的作用,肯定比现在大多了。不用事事都向丞相大人禀报再决定了。” “既不怕它做大,又能更好的利用。何乐而不为呢。” 大公主抿了口水,“有时候,也要狠心修剪修剪自身的枯枝烂叶,这样,才能长成自己希望的样子。您说呢。” 诚亲王看着一脸笑意的大公主,微微一笑,“还真是小看皇妹了。”他将茶盏放下,“直说吧,皇妹想要什么。” 大公主呵呵一笑,“等将来事成之后,我要一个镇国公主的封号。” 这是跟护国公主较上劲了。 “成交!”诚亲王看着大公主,“那一切就看皇妹的安排了,需要协助的时候,尽管说话。” 大公主点点头,起身告辞,“跟大嫂说一声,我就不见她了。省的她看见我就生气。” 诚亲王看着大公主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 这个主意,不可谓不好。削弱了黄家,不一定就会说削弱了自己。恰恰相反,当黄家失去依仗的时候,他才能成为救命的稻草。而且,也在父皇那里表明了态度。毕竟,他所作所为,看上去是在破坏黄家的计划,有自断臂膀的嫌疑。 这不仅是立场上会得到父皇的认可。关键是也展示了他的胸襟气魄。不管境况如何,他都是以粟家江山为重的。没有因为自身的利益,而纵容黄家。相信这一点,会让父皇满意的。 他往后靠了靠,不由的感叹,女人要是狠起来,真是让人脊背发凉啊。 宜园。 这几天沈怀孝忙的脚不沾地,回来的都非常晚。今天倒是个特例。 半下午就回来了。 苏清河正带着闺女在新开的菜园子里浇菜,望着满地嫩绿的小苗,觉得浑身都舒坦。 “得让人去外面看看,还有什么海外来的种子,都买些回来,试着种一种。”苏清河揉了揉闺女的脑袋,说道。 “我让人去找找。”沈怀孝笑道。 “就是给孩子玩的,你忙你的。”苏清河拉了沈怀孝的手,往回走。 “你和孩子的事,都是大事。”沈怀孝捏了捏她的手。 “嘴上抹蜜了吧今天。”苏清河看着沈怀孝,一个劲的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出面啊,直接说就是。” 沈怀孝瞪了苏清河一眼,“胡说八道,我是那么功利的人么。” 苏清河拉着他在湖边坐了,“真没事啊!” 沈怀孝一噎,“还真有事。”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苏清河给了他一个白眼,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是沈家。沈家的女眷除了江氏这次估计这次都会跟着大嫂过来,到时候……“沈怀孝一脸你懂的表情,“这些人都有些难缠。国公府太乱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 “我会帮着世子夫人的。”苏清河笑道,“这个后宅的事,不用你操心。提前将世子夫人请过来,帮着待客,就已经是态度了。放心吧。” “还有陈士诚的事。”沈怀孝皱了眉头,“我有些拿不准,你从他夫人身上下下手,看能不能看出一些什么来。” “你怀疑他!”苏清河问道。 “凉州兵器的事情,一直是个疑案。若是京城里出手的是黄家,很多事情就说的通了。毕竟黄斌是丞相,想在六部做些手脚,轻而易举。但是在凉州没有人配合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配合的人身份不能低,而且还需得是大家都信任的人,范围就更小了。而他在和谈的时候,表现也非常的奇怪……” 第127章 李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李家 苏清河听了沈怀孝的陈述,第一时间也皱起了眉头。 “黄斌任宰相多年,门生故旧遍布。有些人不一定就是真的投靠了黄斌,但手里松一松,卖他面子的却大有人在。当官就没有不想升迁的,想升迁就得有人提携。偶尔为丞相办几件事,也是有的。” “这个陈士诚,倒像是把权利看的特别重的人。”苏清河想了想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会注意苗氏的。“两人说着话,牵着手往回走,商量着发请帖的事。 “白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沈怀孝侧头头,看着苏清河,“文远侯毕竟还活着,要真是倚老卖老起来,闹出什么事来,就不好看了。” 苏清河知道,肯定是有人求到沈怀孝跟前了。她可没打算迁就那个老人渣。“那些人是没脸没皮的。正因为他们不顾脸面,而大家都是要脸的人,所以,才没人愿意跟他一般见识。我可不惯他们的臭毛病。” 沈怀孝见了苏清河的态度,就点点头。要是实在不行,他就让人把白家的人都绊住不就完了。三教九流,无赖地痞多了,有他在后面撑着,这些人还真不怕一个小小的文远侯。 第二天一早,苏清河就带着孩子进了宫。 贤妃见了她们自然高兴,没有孩子在身边,做什么都不得劲。“两孩子跟我住几天,过两天我给你送回去。” 苏清河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成!正好这两天我准备宴客,忙的顾不过来。就让他们在宫里呆着吧。等到了正日子,就接他们回去。该见的人总得见见。” 贤妃点点头,拉了闺女坐下,“应该的。你刚回来,要跟宗室里的长辈们好好相处。”说着,把玛瑙碟子里的樱桃往苏清河那边推了推。 苏清河见两个孩子都已经吃上了,才捻了一个在手里,“这点我知道。我进来就是想问问娘,这些年您在宫里,跟宫外也断了联系。若是还有故交需要照顾,告诉我就好。咱们现在有能力了,您也不必顾忌什么。“贤妃楞了一下,眼圈就红了。良久,才道,“别的人倒是罢了。只有一个人,你无论如何都要替我找到,他对我和你舅舅,有大恩。” 苏清河挑挑眉,心里不由纳闷,既然有大恩,让贤妃念念不忘,那为什么这些年白坤没有想着报答呢。 贤妃似乎是看出了苏清河的疑惑,才道,“你舅舅也是不知情的。那时候,他还小,根本就不知道。等到他大了,我就进宫了。没有机会说起这些旧事啊!” “娘你尽管说。只要这人还活着,我必定给您找到。”苏清河拍了拍贤妃的手,道。 “这人是我的小舅舅,李勋。”贤妃低声道。 贤妃的舅舅! 苏清河有些愕然!她从没听人说过贤妃的母家。如今想来,也着实是奇怪。能嫁给文远侯这样的勋贵,那么这原配必然出身不低。必然不是无名之辈。 文远侯宠妾灭妻,没有善待原配子女,为什么原配的娘家却无人出面呢。 如今看来,也是有诸多的隐情。 “我的母亲,出身广宁侯府。”贤妃解释道,“如今已经没有广宁侯府了,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我母亲的姐姐,我的亲姨妈,是先皇的皇后。先端慧太子的生母。” 苏清河吃了一惊,原来,广宁侯曾经如此显赫过。 “当年,随着端慧太子的逝去,李家也被牵连,全族皆被处决。而我的小舅舅李勋,那年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他喜好游历,扮作游侠儿四处游荡。这才幸免于难。后来,他听到家里的消息,干脆导演了一出意外,让人以为李勋遇难了。恰逢那时正是多事之秋,也没人揪着一个不大的孩子仔细辨认。是我的母亲,派了自己的奶嬷嬷去收得尸。那奶嬷嬷是李家的家生子,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对李家的孩子自然是熟悉的。她回来禀报说,那人并不是家里的小爷。我记得母亲当时庆幸极了。李家总算留下一条根。” “后来,母亲莫名其妙就病死了!”贤妃冷笑一声,“如今想来,这病,可不就蹊跷的很。” 苏清河一愣,才道,“娘是怀疑,外婆的死,跟文远侯有关。” 贤妃点点头,“这些事也是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宫里没事,琢磨出来的。雪姨娘几个孩子的出生,无不是随着端慧太子的起落而来的。” 苏清河点点头,“若是这样的话,这文远侯还真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为了侯府不被牵扯,屹立不倒,他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贤妃不愿意说关于文远侯的事,接着道,“母亲死后,我跟弟弟的日子格外艰难。吃的是冷饭,穿的是旧衣。这些我都能忍。可眼看弟弟也该到了进学的年纪了,却毫无纹门路与办法。” “我常常自己带着丫头绣一些绣品,拿出去卖了,换成银子回来攒着。可是那时候我才多大,手艺更是稚嫩的很。可还是回回都能换来银子。时间一长,我就觉出了不对劲。后来,我让母亲的奶嬷嬷去打听,才知道,想办法贴补我们的是小舅舅。他没办法露面,也才十几岁大,每天靠给人扛活换点散碎银子全贴补给我们姐弟了。后来,他又匿名给文远侯送了一封信,不知道写了什么。不过之后,我们姐弟的日子稍微好了点,你舅舅也能出门读书了。” “可等我再让人找他的时候,早已经找不到踪影。” 苏清河点点头,这个李勋按年纪算,也快五十了。“您放心,我一定找到他。” “先别让你舅舅知道,这里面牵扯到你外婆的死因。我怕他那个急脾气冲动起来,闹得不可收拾。毕竟文远侯是我们俩的生身父亲。忤逆弑父,这样的罪名他不能担。没必要为了那个畜生,毁了自己的名声。”贤妃叮嘱道。 苏清河答应了一声,“娘,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在西寒宫吃了一顿饭,扔下两个可怜巴巴的孩子,苏清河一身轻松的回了家。 家里没有孩子,终于可以过过二人世界了。 沈怀孝回来,就苏清河欢喜的扑过来。屋里也没留伺候的人。他不禁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问着话,双手却把苏清河的腰揽住了。 “我把孩子送宫里了,就剩咱们了。”苏清河挂在沈怀孝的脖子上,“就咱们两人,好不好。” 沈怀孝笑了起来,“你想干什么,才觉得孩子碍事了。” 苏清河嗔了沈怀孝一眼,“不干嘛!就是想两个人待着。不行啊。” 沈怀孝笑道,“我去换身衣裳,咱两去个好地方。” 苏清河看着他迅速的梳洗完,然后换了家常的衣服拉着她就走。 没想到,竟然是船上。 宜园的湖水引得是活水。也能行得了两层的楼船。让人划着船往湖心而去,月光洒在湖面上,别有一番意趣。 晚上,两人就歇在船上,夜风,月光,微微摇摆的船,合着男女粗重的喘息声,半夜才止住。 沈怀孝看着苏清河月光下躺着汗水的脸,心就不由的又火热了起来。难得有这么放纵的时候。 “好点了吗。”沈怀孝拨开苏清河的头发,“最近,你心里的弦绷得太紧了!” 所以,就让她用这种方式放松么。其实她只是想拉着他踏着月色赏花而已。 想说什么,但嘴里干涩的厉害。她点点头,刚才好似被他唤起了最原始的*,酣畅淋漓。 沈怀孝下去将茶杯端过来,喂苏清河喝了。自己才又躺过去。 苏清河喘了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才道,“让人听见可怎么得了。” “船就停在这了,其他人都坐着小船上岸了。湖上就咱们俩。怕什么了。叫破天也没人听见。”沈怀孝给苏清河理了理头发,笑道。 “我最近是挺紧张的。也就你看出来了。”苏清河叹了口气,“这公主可不是好当的。我怕漏了怯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沈怀孝把人往怀里一搂,“慢慢的习惯了就好。”他转移她的注意力,“刚才那样,好不好。” 苏清河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不自在的掩饰了一下,扭过头没说话。 沈怀孝就低低的笑了起来。 苏清河锤了他一下,“跟你说点正事。” 沈怀孝‘嗯’了一声,“你说,我听着呢。” 苏清河就跟他说起广宁侯府的事,“这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人了,找起来也不容易。” 沈怀孝惊讶的一瞬,才道,“没想到广宁侯府还有人活着。” “怎么,你知道广宁侯府。”苏清河诧异的问。 “嗯!小的时候,恍惚听谁说过,先端慧太子留下了一笔宝藏不知所踪。据说在其母族手里掌握着。有人曾经试图找过广宁侯的后人。”沈怀孝不确定的道,“也不知道找没找到。我让人在暗处打探打探。” 苏清河的心就跟着突了一下,要真是这样,事情就不是报恩这么简单了。 沈怀孝抚着她的背,“你先别多想,找到了人再说。” 第128章 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东西 李家的事情,交给沈怀孝之后,苏清河暂时没精力过问。【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护国公主府宴客的帖子已经发出去了。她也忙碌了起来。就算有兰嬷嬷赖嬷嬷帮着张罗,她自己也不轻省,许多事情还是一样得亲力亲为。 还特意请了安亲王妃来,询问一些她不知道的忌讳。 比如哪一家跟哪一家有嫌隙,那就不能安排在一桌上,省的彼此尴尬。哪一家跟哪一家是亲戚,或者关系甚好的世交,那么安排在一起至少不会出错。 苏清河听着这些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觉得获益匪浅。甚至从里面隐隐看出了一些朝堂的势力划分格局。 她收拢心思,听万氏讲一些宗室长辈们的饮食忌讳,这些也都是要格外注意的地方。让苏清河自己来,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可不就办了错事。难免让人觉得她不够用心。 万氏料理中馈这些年,经验是十分丰富的。她也没有藏私,对苏清河可谓倾囊相授了。 得亏苏清河有个好脑子,记了个□□不离十。 “多亏嫂子,要不然我还是两眼一抹黑。”苏清河笑着道,“到了宴客那天,还得请嫂子早点过来,宗室这边,还得嫂子帮着待客。” 万氏拍了拍苏清河的手,“这点你放心,都交给我了。”她其实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姑子着实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想起娘家递来的消息,就笑道,“我那兄弟,如今不过是御史台一个从七品的小主簿,倒是劳动你这个堂堂的护国公主下帖子,我那弟妹接到帖子,惶恐极了。” 万家在京城的只有这一个子弟,是万氏的堂弟。 “都是一家子亲戚,论起官职大小可就没意思了。况且这位小舅爷两榜进士出身,升迁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在京城熟悉两年,放下去历练历练,前程自不在话下。万家的子弟,人品学识还是信得过的。”苏清河语气诚恳,夸赞道。 万氏笑的越发真诚,虽然只是个堂弟,但在京城,那也唯一一个娘家人。给万家面子,就是给她这个嫂子做脸。她拍了拍苏清河的手,“嫂子不跟你见外,你也别跟嫂子见外才好。”又问她其他的人家怎么招待。 苏清河掰着手指道,“除了总宗室,再就是勋贵。勋贵人家,我请了辅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方氏前来待客。” 万氏点点头。这个安排,是极为妥当的。不说方氏主持中馈,在京城颇有些好名声。单就是考虑到给驸马面子,照顾沈家人这一点,就值得夸赞。 苏清河又道,“至于一些官家夫人,我请了舅母前来帮衬。” 舅母,值得是白坤的夫人齐氏。 万氏点点头,又是亲近的人家。尽心不说,招待官家夫人,身份也足够了。她提醒道,“驸马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他的下属怕是有一些小吏要来磕头,可有妥当的人招待。” 这些人可能都是小门小户。磕头也都是在院子外面,苏清河是不会见的。但要是不招待却又失了礼数。本来,派个得脸的嬷嬷也是可以的。 苏清河笑道,“公主府的护卫统领,以前在军中也是百户。她的媳妇,出身小户之家,为人老实本分。我让她出面陪客。” 这说的是葛大壮的媳妇范氏。 万氏笑了笑,这确实比让嬷嬷出来陪客体面。 见苏清河心里自有算计,她也就告辞了。 这边苏清河正忙着定宴客的菜单,沈怀孝却急匆匆的回来了。 “怎么了”苏清河打发了伺候的人,忙问。 “找到李家的人了。”沈怀孝小声道。 “这么快。”苏清河吃了一惊。 沈怀孝点点头,“也是巧了,人就在我的手下,不过,他不是李勋,是李勋的儿子,李继。” “难道他们就在京城,不仅没躲,反而入了官场不成。”苏清河惊疑不定。 沈怀孝点点头,“不过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官职。就是南城兵马司的一个不入流的吏目。” 苏清河就有些明白了。五城兵马司下设东安西北中五城,而京城的格局是东贵西富北贫南贱,南城兵马司算不上什么好衙门。而吏目就更上不得台面。 但即便如此,也算了不起的成绩,躲躲藏藏之下,能有今日,着实不容易。 “先把人调到你身边看看,再看情况吧。”苏清河不敢随意的将自己亮出来。这些年了,谁知道这些后人都是什么人品。她更想知道的是,李勋是不是还活着。 沈怀孝知道了苏清河的态度就马上下去安排了。 …… 李继,身形高大粗壮,标准的大汉。却又是个极为内秀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二十来岁,就混出了头。 大家都知道他出身不高,家里的父亲不过是一个铁匠。虽没有入匠籍,但也确实是靠手艺吃饭的人家。 他从一个打杂的小衙役,混到如今这个吏目,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可是这家伙的好运还没用完,不知道被哪个贵人瞧中了,竟然调到了总司衙门,做了书吏。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书吏,可这也是在上司的眼皮底下干活啊。被提拔的机会比别人大了很多。 听着同僚们的恭贺声,李继面上笑容如常,心里却‘咯噔;一下,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李家究竟是什么人家,别人不知道,自己人当然是最清楚的。 他客气的寒暄,“改日一定请大家喝酒。”又去跟南城兵马司的两位上司,指挥使和副指挥使道了别,就赶紧往回赶。 这些事,还是得跟自家老爹说一声。 李家在南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前面是李家的铁匠铺,后面才是李家的宅院。 家里只有父母双亲和一个十七岁的弟弟。人口简单,生活还过得去。尤其他在衙门混出头了以后,在这一片更算得上是有脸面的人家。 老爹早已经不亲自打铁了。铺子里有徒弟和学徒看着。 弟弟是个读书的苗子,十七岁已经是秀才了。 他也知道父亲的心事,他期盼着李家能有重新起来的机会。所以,他二十多了,尙没有说亲,就是希望能摆脱如今的身份,将来说一门好的亲事。 李继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李家的机会。但他还是隐隐有些兴奋。这指挥使可是驸马爷,据老爹说,自家跟安亲王一系有一些不浅的瓜葛。而这位沈驸马,不就是护国公主的丈夫么。 李勋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深浅交错,已经有些老态。他刚收起铺子里的账本,就见长子风风火火的进来。 “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李勋楞了一下,从壶里倒了一大碗凉开水过去,“解解渴吧。” 李继一口气灌了下去,连碗都来不及放下,就道,“爹!咱家的机会说不定就在眼前了。” 李勋一愣,蹭一下站起来,“这话怎么说。” 李继放下碗,眼里的兴奋怎么也掩不住,“我突然被调到总司了。” “是那位沈……”李勋眼睛一亮,止住话头,才起身关上门窗,“是那位驸马爷吗。” 李继点点头,“除了他,我想不到别的什么人。” “佛祖保佑啊!”李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佛祖保佑,老天有眼,李家要起来了。” 李继疑惑道,“您这么肯定吗。咱家到底跟安亲王是什么关系。” “宫里的贤妃,安亲王和护国公主的母亲,是我的亲外甥女!”李勋抹了一把老泪,“你说是什么关系。” “我的老天爷啊!”李继唬了一跳。他知道自己家的来历不简单,但从来没想到会是如此的显赫。那么,贤妃岂不是她的表姐。自己这是比安亲王和护国公主都长了一辈吧。 他抬手,用双手搓了一回脸,才清醒了一些,“您和贤妃娘娘的年纪……”相差应该不大吧。他不确定的打量自家老爹。 “你爹我是家中老幺!本来家里还有比我年长的侄子,不过……都死了。”他叹了口气,“有个只比我小几岁的外甥女有什么奇怪的。” 李继点点头,“那这次人家找咱,究竟是几个意思啊!”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李勋感慨的道,“是我那苦命的二姐没嫁个好人家,家里蒙难以后,她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留下外甥女和外甥在白家受磋磨。那时候我也年轻,能帮的不多。更何况还不能抛头露面,所以不能为他们讨公道。只是暗地里帮衬了几个银钱。没想到宫里的贤妃记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我还以为她也被折在了宫里,没想到还有翻身的一天。如今她的一双儿女出息了,她也有能力了。这才想法设法的打听我吧。” 原来如此! 能记恩情的人,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继问道,“那依爹看,明天我该主动去认亲吗。” 李勋摇摇头,“你去拜访一下那位驸马爷,别的话不用多说,只帮着爹转交一件东西即可。” “什么东西。”李继问道。 李勋站起身来,从佛龛的下方暗格里拿出了一件东西…… 第129章 地图(三更) 第一百二十九章地图 一大早,沈怀孝进了衙门刚坐下,沈大就进来禀报,“主子,那个李继来了,要求见您。如今就在门外。” 沈怀孝一愣,这人看来也是知道一些什么的,来的这般快。他点点头,“请进来说话。” 沈大见主子这般郑重,就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了。他再次出来,对李继又客气了两分,躬身请李继进去。 李继心里便有数了,知道对方这是充满善意的。 沈怀孝见人进来了,起身迎了迎。再不济,这人也是岳母的表弟,长着一辈呢。 李继还是按照尊卑,没有称呼‘指挥使大人’,而是叫了一声‘驸马’。他将怀里的小匣子拿出来,“这是家父让在下转交的。还请驸马收下。” 沈怀孝看了李继一眼,心里惊涛骇浪。这个匣子沈怀孝一点也不陌生。他从京城给安亲王带的密旨,就是用这样的小匣子装的。这样的匣子自然出自皇家。甚至一般身份的人都不可能有。 而如今这样的东西却从李家拿了出来,就知道当日传出有什么宝藏的话未必就是空穴来风。沈怀孝客气的接过来,这样的东西,留在李家,是祸不是福。 他把匣子收好,请李继坐下,等沈大上了茶出去,才道,“家里的老太爷可还好。” 按照辈分,叫李勋一声老太爷,自然是当得起的。 李继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人家问的是他爹,就笑道,“家父身子康健,一切都好。” 沈怀孝点点头,“家里其他人呢,都好吗。” 李继点点头,知道这是人家问自己的家里的人口境况。尽管对方可能已经打探的一清二楚,他还是非常老实的说了,“父母都健在,还有一个弟弟李续,如今在南山书院读书。” 沈怀孝点点头,这些事跟他打听来的基本是一致的。李勋的妻子,也是当年被连累的官家小姐,机缘巧合,被李勋救了出来,没沦落到脏地方去。两人就凑在一处过起了日子。后来生了两个儿子,就是李继和李续。 沈怀孝见对方这般有诚意,也就没说什么废话绕圈子。“宫里的娘娘这些年一直记挂你们,无奈,不方便打探。而白家的白坤白大人,性子有些鲁莽。再加上当年文远侯夫人死的不清不楚,娘娘怕和盘托出反而坏了事。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二十年。她托了公主,说是无论如何要找到老太爷。要不然她寝食难安。” 李继点点头,“家父也常恨当年年轻,能力有限。没有帮上什么忙。” 沈怀孝笑一笑,才道,“你先在衙门里干着,以后的事情,咱们慢慢安排。公主是个急性子,说不得最近会去家里拜访老太爷,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 “哪里敢。只是家里简陋,怕是……”李继有些激动,忙道。 “公主不在意这些。”沈怀孝摆摆手,“你先忙着,我先去给公主交差。说不得王爷会找你说话。你不必紧张,据实以答就好。” 李继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这算是认下了吧。 送走了李继,沈怀孝没有耽搁,赶紧回家去找苏清河。 苏清河翻看着匣子,连锁眼都找不到,“看来,还是得拿给哥哥瞧瞧。” 沈怀孝点点头,他知道皇家肯定有别人不知道的办法传递消息,保存东西。一点也不好奇。 “别带着这东西来回跑了,要不然让人请哥哥来一趟。”苏清河建议道。这东西被李家藏了这些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重大秘密。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沈怀孝应了一声,打发沈大亲自去。 安亲王刚送走了前来拜访的军中将领,才喝了口茶,就见白远带着沈大进来。 “何事。”安亲王看着沈大问道。 沈大躬身道,“我家主子请王爷务必尽快过去一趟。” 安亲王一愣,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有什么事向来都是沈怀孝亲自登门的,今儿怎么这般慎重。他没有犹豫,起身就走。 等安亲王在宜园看到那只匣子,面色微微一变。 “哥哥,快坐。”苏清河让按安亲王坐下,才道,“您看看能不能打开。” “哪来的。”安亲王没有动手,先问道。 苏清河将李家之事,简单的说了一下。 安亲王挑挑眉,他还真没想到李家还跟前端慧太子有瓜葛。可如今前端慧太子一系没留下一点骨血。他留下的东西自然就是无主之物。 沈怀孝默默的退出去,匣子的秘密他还是不要探知的好。 安亲王见屋里只有自己和妹妹两个人,倒是不避讳的从玉佩的机关里拿出钥匙,扭了几下,就打开了。 苏清河不解的道,“难道这钥匙是万能的。”只要是这种匣子都能打开!那这也没什么秘密可言啊。 安亲王白了苏清河一眼,“想的美!我这把是父皇特意给的。才能打开所有的匣子。” 苏清河这才释然。就说嘛! 不过这明启帝也够偏心的,这么一把钥匙给了安亲王,其他人在他那里可就没什么秘密了。 苏清河收敛神色,就见安亲王从里面拿出一张极薄的皮质的东西出来,慢慢的展开放在桌子上。 “这不是是人皮吧。”苏清河皱眉道。 “胡说,这是雪蚕皮。”安亲王白了一眼苏清河,“这东西极为难得,据说万年不腐。” 苏清河惊奇了一瞬,都不敢用手去碰触,只是好奇的看着上面的地图。 山川河流,人工开凿的甬道,都清晰明了。 “这是什么山!”苏清河皱眉问道。 安亲王的神色越来越肃穆,“清河,叫瑾瑜进来。” 苏清河点点头,扬声道,“他爹!进来吧。” 安亲王又看了苏清河一眼,不管怎么听,这极具乡土气息的名字,都无法让安亲王适应。 沈怀孝就守在门外,听见苏清河的叫声,就推门进来。看见桌子上的匣子已经打开,没有多问。只把视线落在那白色的皮质上,“这怎么像是京畿与辽东相接的马口山啊!” 安亲王抬头看了一眼沈怀孝,“你也觉得像。” 沈怀孝一愣,点点头道,“我觉得不是像,根本就是,你看这条河的走向,是不是入海口。” “你是说,这条河从马口山穿过,直接就入了海。”安亲王问道。 沈怀孝点点头,“那块地方十分贫瘠,马口山又靠近入海口,所以过去的人不多。而且靠近辽东,冬季寒冷而漫长,入河口都被冰冻了,无法行船。就更少有人去了。不过,山里还是有一些山民的,据说是冬日在山中捕猎,等解冻时候,就下海捕鱼,都是以此为生。我去辽东的时候,在路上听一些行商说的。也没亲自去过。” “这么个地方,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安亲王看着地图,百思不得其解。 苏清河盯着那个地图,脑子中不由的闪现出前世那些矿产区的分布。这块地方,不就是个矿区么。 山上有矿,山下有河。将矿石装上船,顺着河走,就是入海口。海上有基地!那么这一切就严丝合缝了! “这是矿山!这一定是矿山!”苏清河失声道。 安亲王和沈怀孝对视一眼,又双双把视线落在地图上。安亲王的手指顺着河流的方向滑动,接着,他点点头,没错,只有是矿山,才说的通。 铁一直都是朝廷严格管理的,想要插手,谈何容易。若是有一处新的矿山,朝廷没有发现,那就不一样了。何况这座矿山地理位置如此优越,简直就是为谋反量身打造的。 “这就对上了!”安亲王长舒了一口气,“我得进宫去,这事得让父皇知道。黄斌应该已经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这个地方。他家的一个子弟就在马口山所在的海山县任县令。” 沈怀孝点点头,“还好!老天保佑,如今还不算晚。” 安亲王收起地图,“还得估算一下这些年他究竟运了多少矿产出去,就能知道他能武装多少人。” 沈怀孝颇为认同,他站起身来,“此事要紧,我亲自送王爷进宫。” 安亲王点头,此时出不得半点差池。 苏清河送两人出了门,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该说好人有好报么。贤妃若不是存着一份感恩之心,就不会找到李家。李家若是有一点点贪念,就不会把匣子拿出来。那么,想要断掉黄家的后路,就不能做到。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私下找到了这么一处矿藏。难怪抓不到把柄呢。 皇宫,乾元殿。 福顺脚步匆匆的进来,“陛下,四殿下求见。” 明启帝一愣,“老四来啦!这小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让他进来吧。” 福顺听出了皇上的好心情,笑眯眯的出去迎了安亲王。 安亲王进了大殿,“父皇,儿臣有要事。” 这就是要单独说话了。明启帝示意福顺退出去,才道,“过来说吧。”他从御案后走了出来,指了指旁边的软塌。软榻上放着软枕靠垫,中间放着炕桌,明启帝放松的歪着,“就咱们爷俩,别拘着自己。” 安亲王急的头上都冒火了,他赶紧把地图递了过去…… 第130章 龙鳞(四更) 第一百三十章龙鳞 明启帝看着手里的地图,听安亲王说着来龙去脉,眉头越皱越紧。 良久,才恍然的道,“原来如此!”他看着安亲王的的眼神就带着欣慰之色,“多亏有你,否则,我还真是有许多地方想不通。” 安亲王摇摇头,“都是妹子机灵,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被她串起来,竟然非常的合情合理。这份本事,儿臣可是没有的。” 明启帝点点头,“你们兄妹感情好,你愿意相信她,她愿意为你出力。这是你们彼此的福分。要珍惜才是。” 安亲王点点头,“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明启帝摆摆手,“咱们父子说一会私房话,不用这么拘谨。”他摇了摇手里的地图,“这个老匹夫啊!这些年名声极好。都说他是处事公正,心无杂念,耿耿忠直之臣。”明启帝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意,“当年,你那些伯父们,确实留下了不少人,如今看来,都被这老匹夫收为己用了。就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起,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或者说,是你祖父……” 安亲王摇摇头,“母妃告诉了清河一些事,清河也没有瞒着儿臣。我们兄妹琢磨着,或许这就是一个骗局。”安亲王说的极为谨慎,“清河从一个大夫的角度,仔细的研究了祖父当时的病症,她说祖父他老人家活到现在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儿子也认为从暴漏的手段坎,不像是祖父所为。祖父晚年,被药物所累,可能荒唐过,但却当得起一个明君的评价。儿子更倾向于是黄斌装神弄鬼,或者胁迫了祖父。” 明启帝一愣,看着安亲王,“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安亲王点点头,“一个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了在暗处行事。依祖父的性子,若是真活着,以他在朝臣和百姓心中的威望,一声号令,跟随者众多。何必行这鬼蜮伎俩。” 明启帝眼神有些迷茫,“真是这样么。” 安亲王小声道,“父皇,您心里还是盼着祖父活着,盼着得到祖父认同的吧。” 明启帝摇摇头,“那几年,我们父子形同水火,情分早就耗尽了。” 安亲王眼神一闪,斟酌道,“黄斌那时候可是祖父的心腹大臣,儿臣总觉得,或许您和祖父的事,少不了他插在中间挑拨离间。如若他早就存了不臣的心思的话,或许祖父晚年,许多决定都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明启帝眼里闪过愕然,这种情形,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心中的理智早已被恨意所取代。如今想来,真的没有这种可能吗。 有!太有了! 先帝依靠药物,很多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根本就没有理智。而他的宫殿,只有黄斌父子能够随意进出。当时的禁军统领,正是黄斌的儿子! 明启帝猛地站起身了,就像是一头暴怒的困兽,“这个老匹夫!” 竟然被这个老匹夫愚弄了这么多年! 安亲王看了明启帝的样子,心里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这件事,他也是临时起意挑破的。在他看来,不管先皇死没死,都得看成已经死了来处理。父皇对先帝时有些惧怕,但这些年的畏手畏脚,未尝没有一些情分在里面。或许他觉得,他如今已经坐上龙椅了,也坐稳了。不如让‘他’寿终正寝吧。再耗上几年,老爷子年纪大了,死了。既全了父子情分,又不必背着弑父的罪名。 可这点情分,被黄斌给利用了。只要皇上不动手,黄斌才有时间从容布局。 到了如今,如果不捅破这层窗户纸,父皇还是会以温和的手段处理此事。这就错失了良机了。 不如从根上断了黄斌的依仗,没有了武器,你拿什么造反。他现有的力量,还不足以翻出大浪来。 安亲王在心里是有些敬佩黄斌的!这个野心家就如同蚂蚁搬家一般,在建造他的城堡。 还好,为时未晚。 “父皇!您息怒。”安亲王上前,拉了明启帝的手,“黄斌这个人,是擅于玩弄人心的人!他连两榜进士都不是,只是一个区区的举人,就能被祖父破格简拔,委以重任。可见其心性。也正因为您心里对祖父是尊敬的,所以,您在当时,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去怀疑黄斌的品行。您一直觉得,黄斌效忠的是祖父,却从没想过他有不臣之心!您不相信祖父会看错了人!您不相信祖父的心腹会有不臣之心。您相信他掣肘您,只是因为他太忠于祖父了。对吗。” 明启帝拍了拍安亲王的手,“儿子!这世上就讲不清楚的,就是这情分二字。”他闭了闭眼睛,“我恨你祖父,但也敬你祖父!我没办法逼死他。他是我的父亲!” 安亲王体会着这份复杂的父子之情。他点点头,“父皇,我理解!我都理解。”他搀扶明启帝坐下,才转移话题,“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明启帝皱了皱眉,“你不能离开京城。让沈怀孝去,这个矿不能留了。但也绝不能让对方发现是我们的人动的手。防着他狗急跳墙。等把水师那边处理干净了,就可以动手了。得防着他们联手啊。” 安亲王皱了皱眉头,“父皇当初可是答应了清河,不让驸马再去战场的。这次随不是战场,但也是极为凶险的。” 明启帝一愣,“那算了!朕再派人吧。” “父皇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想必妹妹也不会拦着。大事上,她一向分得清楚。”安亲王主动道。 明启帝看着安亲王,笑了笑,或许,有些事,也该让他知道了。他安抚的拍了拍儿子的胳膊,才扬声道,“出来吧。” 安亲王一愣,这是叫谁呢。 紧接着,从暗影闪出一个人来,安亲王挡在明启帝之前,满身的戒备。 明启帝呵呵的笑了两声,“老四,别紧张。这是龙鳞。” 龙鳞!什么鬼。 安亲王上下打量这个黑衣人,从上到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身材高大,浑身充满力量。他回头不解的看向明启帝,“父皇,这人是谁。” “就是龙鳞!”明启帝笑了笑,“也就是你的小叔叔。” “什么!”安亲王楞在当场。 “外面不是盛传什么小白玉是失踪的先帝遗孤的子嗣么。”明启帝呵呵一笑,“都是放屁!你小叔叔一直就在宫里。他确实也有儿子,就是小七小八。” “什么!”安亲王吓得差点蹦起来。 明启帝拉过安亲王,“好了,儿子,别一惊一乍的。”他朝黑衣人笑道,“老幺,让老四认一下你的脸。” 那黑衣人果然解下头罩,露出俊朗的脸来, 安亲王一瞧那双丹凤眼,就知道这是粟家的人,恭敬的行礼问安道,“小叔安好。” 黑衣人点点头,又将头套带上,转身闪进了暗影里。 安亲王看着明启帝,“父皇,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吓坏了好吧。 “皇家每一代,都会有一个这样的人,掌控皇家暗处的力量。不管对外他是什么身份,在这里,就只有一个称呼,叫做是龙鳞。”明启帝解释道。 安亲王秒懂,这就是清河说过的,万事留一个后手。他惊疑不定的道,“那小七小八,他们……” “都是你小叔的儿子!”明启帝笑道,“同为皇家子嗣,你小叔牺牲良多。一辈子活在影子里。但是他的孩子,却应该堂堂正正的活着。将来,给两个亲王的爵位,算是对你小叔的补偿了。” 安亲王理解的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但若是这些孩子生了异心呢。 明启帝像是看出了安亲王的顾虑,“族谱之上,已经将他们分作另一支了。” 安亲王这才点点头。如此,就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父皇是打算让龙鳞出手。”安亲王问道。 明启帝点点头,“这些你就不用管了。今儿提到龙鳞,就是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小叔已经三十了,也该培养新一任龙鳞了。你小叔看上一个孩子,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谁。”安亲王疑惑的问。 “麟儿!”明启帝笑道。 安亲王睁大了眼睛,“不行不行!妹妹不会答应的。再说了,他姓沈,不是粟家的孩子啊!” “这孩子跟粟家比跟沈家亲。”明启帝叹道。 “妹妹不会舍得的!”安亲王连连摆手,“见不到孩子,让孩子一辈子生活在暗处,别说妹妹了,我都不能答应。我舍不得!” “谁说不能见孩子,非得一辈子生活在影子里了。”明启帝哭笑不得。他解释道,“你小叔这样,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其实也可以一边当王爷,一边做龙鳞。只要不被人发现就成了。” 安亲王一愣,“如果是这样,那也得跟妹妹说一声,要是偷摸的派人教导孩子,一旦被她知道了,她能把天给您捅破喽。” 明启帝呵呵一笑,“我这不是跟你说,让你去跟凝儿交个底么。” 合着他自己也说不出口啊! 第131章 接触(一更) 第一百三十一章接触 安亲王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出的宫。今儿的冲击实在有些大。 父皇让他接班的意思已经非常的明显,这既让他兴奋,也让他焦虑。前路依旧茫茫,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结果呢。 安亲王没有回府,他憋了一肚子的话,能跟谁说呢。 母妃在宫里,说不成。万氏么,她会吓坏的。贴心贴肺的兄弟,一个也没有。朋友,对于他们这样的身份来说,就是一种奢望。 还是去宜园吧!也只有跟妹妹能唠叨唠叨。 苏清河觉得安亲王像是踏着云彩来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有些恍惚。 春光正好,又是午饭时候。苏清河什么都没问,就将人安置在蔷薇架下。 饭菜一一端上桌,甚是粗野。 野菜团子,槐花饭。用盆往上端。 “你这也忒不讲究了。”安亲王瞬间就踏实了下来。这饭菜也太实在了。“在这么一个雅致的地方,就吃这个。瞧你这日子过得!” “都是园子里的野物,自己采摘的。”苏清河指了指盘子里的鸭蛋,笑道,“这也是湖边捡的。” 不一时,泥鳅炖豆腐,最原生态的煎鱼也断了上来。 主食就是贴的玉米饼子,大碴子粥。 最农家的做法,滋味却十分的爽口。 沈怀孝看着安亲王大快朵颐,心里暗笑,这些东西,也就是不常吃的人当做宝贝。 一顿一点也不家常的饭塞进肚子,安亲王的理智总算又回来了。 沈怀孝早看出安亲王有话对自己媳妇说,他就借口衙门里有事,避出去了。 安亲王这才对苏清河提了那个小白玉事件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将龙鳞的存在告诉了苏清河。 “原来如此!”苏清河恍然,就说嘛,外面风起云涌的,宫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这么一回事啊。“黄家和高家,这是一起掉到父皇挖的坑里吧。” “当年的事,是小叔自己的选择。算不是上挖坑,只是有人想用此时兴风作浪,不想踢到了铁板上,反把自己给露了出来。”安亲王摇摇头,“如今就看黄家会怎么选择了。” 苏清河点点头,“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安亲王笑笑,“父皇似乎没有让我插手的意思。只怕是早有安排了。” 苏清河见此,就转移话题道,“哥你刚才进宫,我就想着矿山的事。你说能不能不大动干戈,只在马口山的上游将河道堵住,让这条河改道呢。” 安亲王摇摇头,“工程量太大,兴师动众,要打草惊蛇的。” “哥哥可知道炼丹道士经常炸毁药鼎的事。”苏清河问道。 “有些耳闻。”安亲王点点头。 “我若是能配出这样的东西,只要量大,是不是一样可以炸毁山体。”苏清河蘸着水在桌上画了地形图,“从这里炸开,河水改道绕过这一片区域。此地离马口山少说也有一天左右的路程。只要在炸毁后,清楚掉火药的痕迹,完全就能瞒天过海。只要矿石运不出去,他们占着马口山也毫无作用。” 安亲王眼睛一亮,“若真有这样的好东西,攻城略地岂不是易如反掌。” 苏清河点点头,“但这东西不易保存,也不易控制。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擅用。我实验成功之后,将配方给哥哥,切记保密。这东西一旦漏出去,就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 安亲王点点头,“你放心吧。”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的道,“龙鳞看上了麟儿,想要……” 苏清河睁大眼睛,没有半点犹豫的摇头,“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安亲王笑了一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知道了。没人会强求你的。” 苏清河送走安亲王还有些心神不宁,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皇宫,西寒宫。 沈飞麟坐在园子边的石阶上,看着沈菲琪又在那里找什么见鬼的草药,真是够无聊的。皇宫里就这点地方能自由活动,哪里有自己家的园子好啊。他都折腾这么多天了,还没逛完三分之一呢。家里还有一群小子,可以折腾,在这里闲的长蘑菇了。 风从耳边吹过,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眼前。沈飞麟瞬间汗毛就竖了起来。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杂草丛上,没有脚印,但是草却微微有些歪倒。 有人! 他心里有了这样的判断。 但这里是皇宫,此人武艺高强,要是想出手,早就对他出手了。那么可以判断此人没有恶意,他在观察他。 原来昨晚的不安并不是空穴来风,是真的有人盯着他。 他一个孩子,盯着他干什么。难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漏了马脚么。不会的。除了在娘面前肆无忌惮,从无掩饰以外,别人在的情况他都非常谨慎。 “你是谁,盯着我干什么。”沈飞麟还是决定主动问。他刚才浑身戒备,对方肯定已经感觉到了。若是再装着若无其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心机未免太重了些。 “你竟然能感觉得到我。”角落里有这么一个暗沉的声音。 果然! 沈飞麟遮挡了眼里的神色,“你老盯着我,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躲猫猫么,放心,我不告诉别人。你好好躲着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慢着。”角落里的声音喊了一声。 “还有事么。”沈飞麟扭过头,歪着脑袋问。 “你愿意跟我学本事么。”那人又问。 “拜师么!不成的。”沈飞麟摇摇头,“我娘说拜师不仅要知道对方的本事,更要看对方的人品。还要看他为人处世的态度。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怎么能乱认师傅呢。” “我的本事你知道了。我的人品如何自有人担保。这个你就不用担心。等学好了,你也能跟我一样,躲起来没人找的见。”那人声音柔和了一些。 这让沈飞麟送了一口气,“我没学本事,不一样能找到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朝角落的方向撇撇嘴,“谁能担保你的人品呢。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一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完做了个鬼脸,就朝正殿跑去。 他基本已经知道这人的来历了。肯定是皇上身边的人。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是娘说的。 人家这么费心费力的要教他本事,肯定也是需要他等价交换的。他们不亮出底牌,他也不知道自己给不给的起回报啊。 嬷嬷们就守在不远处的园子口,看见沈飞麟跑过来,赶紧就扶住他,“哥儿怎么了。” “我要喝蜜水,再拿点果子来。我渴了。”沈飞麟朝角落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朝沈菲琪喊道,“姐姐,吃果子了。” 沈菲琪笑眯眯的拎着她的小篮子走过来,宫里实在很无趣的,好吧。 两人在宫里一向是装作非常的相亲相爱,甜甜蜜蜜的吃喝了一顿。看的随身的两个嬷嬷牙疼。这两人是一直跟着他们的,自然知道这两小主子都是什么德行。在自己家恨不能吵翻了天。完全是王不能见王的架势。 乾元殿。 “怎么,又去瞧麟儿了。”明启帝不用抬头,都知道暗处的人又回来了。 “嗯!很机警,也很聪明。”龙鳞如是道。 明启帝叹了一口气,才斟酌着道,“整个宗室这么多孩子,就真的再也挑不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了。” “以前或许还能凑合。见到这个,就真的没办法凑合了。真是难得的良材美质。”龙鳞感叹道。 “你也是观察过清河的,你觉得清河那丫头是怎么一个人。你要是真敢强逼着麟儿入了你的行当,她能想办法把你的老巢掀了。你信不信。”明启帝揉了揉额角。龙鳞还是头一次这般固执。 龙鳞沉默了。他知道明启帝说的是实话。光是苏清河用毒的手段,就叫他心里极为戒备。他们手段是很高明,但也都是人啊。是人就有弱点,就有害怕的东西。比如,那无孔不入的□□。那个梅香如今是他们手里的试验品,身上的毒太奇怪。 而且,那似有似无的梅花香味,好似也是被人动过手脚的。这种东西,可是追踪的绝品香料。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被人下了类似与这类药的药物,就相当于废了。不等靠近,就暴露了目标。 “如果实在无法说服四公主,我希望从公主那里得到一些du药。”龙鳞轻声道,“不过,那个孩子,我还是不会放弃的。等他大几岁,自己能做主的时候,我还是会再试试。” 明启帝呵呵一笑,“这个容易。” 宜园。 苏清河感念李家的不贪婪,打发了葛大壮去送了礼。都是实在又实用,却一点也不打眼的东西。又将一封信交给他,“转交给李勋,李老爷子。就说,如今我不方便登门拜访,请他千万别见怪。” 葛大壮点头应下,他知道公主这是不打算闹得人尽皆知。“小的会低调处理的。” 苏清河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第132章 听音(二更) 第一百三十二章听音 将火药的秘方交给安亲王以后,宜园宴客的日子也到了。 昨晚已经将两个孩子接了回来,今儿一大早,就被打扮成金童玉女,跟在苏清河身边。 身份在这里摆着,除了几个宗室长辈她亲自迎接了以外,其他人还真不用她亲自出面。 高坐堂上,跟着每一个前来做客的人寒暄。 苏清河笑的脸都快僵了。 诚亲王妃是个很纤巧的妇人,性子却火爆的很。她看着大公主时不时的露出几分冷硬的笑意,让苏清河颇为诧异。 二公主很有些清高的气质,只是一说话,味就有些不对,“四妹可知道大嫂子为什么看不上大姐。” 这我上哪知道去。 苏清河摇摇头,一脸求解的看向二公主,“二姐知道吗。” 二公主优雅的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也别整天围着相公孩子转。护国公主就该有护国公主的样子,也该多关心关心旁的事。 苏清河心道,我一天忙的哪件不是大事。这会子倒被教训成不务正业了。她客气的笑笑,“二姐说的是。”跟这种清高范的人说不清道理。 “大姐又教训了大姐夫一顿。”二公主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苏清河暗道,人家两口子关起门来的事,你知道的倒是清楚。脸上却露出几分吃惊之色。 “这次动鞭子了!”二公主笑了一声。 苏清河这下真瞪圆了眼睛,不是吃惊大公主会动鞭子,而是惊奇大驸马那样一个人,竟然在之后没有任何反抗或者是报复的行为。 就听二公主笑道,“我早就说过,漂亮的男人靠不住。早打一顿就好了。” 苏清河不由的替二驸马难受。听这口气,二驸马不会被二公主长期家暴吧。二公主看着这么仙气的人,怎么这么粗暴呢。果然,皇家人都是两张脸。 “这驸马也是马,是马就得好好的驯服。四妹,你说呢。”二公主问道。 这不会是撺掇着她打沈怀孝一顿吧。 苏清河摇摇头,赶紧转移话题,“大嫂就为这个恼了大姐啊。” “好歹是娘家兄弟,面子上下不来也是有的。”二公主笑道,“大嫂子一贯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出身是荣耀,咱们这些皇家的公主在她看来,也不过尔尔。” 黄家的姑娘确实有自傲的本钱呗。苏清河默默的吐槽。 三公主听了半天,这会子用帕子擦了擦嘴,才笑道,“四妹,你可别听二姐的。二姐夫没少挨打,还不是一样该偷吃还是偷吃。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这样的。” 二公主冷笑一声,“你那边倒好,驸马府里莺莺燕燕,驸马的女儿可都几岁了吧。“三公主一笑,“他过他的,我过我的。他没占便宜,我也没吃亏。” 苏清河算是长了见识了,她有些庆幸自己没在宫里长大。这些公主全被养歪了吧。 她不耐烦听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就问道,“大嫂子对大姐,可不像是只为了一件事就成了这个样子的。看来大姐跟驸马的关系……” 三公主像是听不出来这话里试探的意思,笑道,“大姐是看黄家不顺眼,自然就看黄家的人和东西就都不顺眼。大嫂哪里容得下旁人这般看待黄家。一二而去,就成了这幅样子。一碰面连话都不说。” 二公主漫不经心的道,“我敢保证,前几天,大姐去大哥府上,肯定只见了大哥,压根就没拜见大嫂。” 苏清河心里就不由的要正视这两位公主了。她们想告诉她什么。 大公主看黄家不顺眼。那么依照大公主那性子,逮住了把柄还不狠狠的收拾黄家一顿啊! 大公主前几天去拜见了诚亲王,是要找助手,还是寻求联盟。 苏清河认真的看向二人,就见二公主站起身来,“早听说这宜园乃天下第一园,正好起转转。三妹,你呢。” “我陪着二姐吧。”三公主也站起身来,“听说宜园最美的就数湖了。最是一派没有雕琢过的自然风光。” 苏清河看着两人联袂离开,眼神也幽暗了起来。 自己又有多少事情,已经被这些人暗暗盯着了么。她慢慢的攥紧拳头,只觉得在皇家混,这点智商真心不够瞧。 “四妹看来跟两位皇妹很投契啊。”黄莺儿早就看见三个公主在一起嘀嘀咕咕,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护国公主,觉得很有必要打打交道。 “原来是大嫂啊!”苏清河回过神,露出笑意,“今儿怎么没带孩子过来。我这儿正有两个淘气包,可以放在一处玩耍,岂不是正好。” “两个丫头脸上起了疹子,小孩子家家的爱美的不得了,哪里肯出来见人。”黄莺儿一提到孩子就柔和了些。 苏清河问道,“可是花粉过敏了。” 黄莺儿点点头,“可不是,时好时不好的。急死个人。” “院子里别种这些花儿朵儿的,也就自然好了。”苏清河请了黄莺儿坐下,反正又不是要命的毛病,她才不主动看诊送药呢。 黄莺儿点点头,跟太医说的差不多。她笑道,“听说前些日子大公主前来找你看诊,她的身子可还好。” 苏清河心里就惊醒了两分,“倒是没有正经看诊,只是我看大姐的气色不错,应该是身子康健,吃的好,睡的香。”至于说不能生的事,属于*,做人可不能不厚道。 黄莺儿看了苏清河一眼,好似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苏清河还是一脸的无辜,笑的极其真诚。 黄莺儿道,“大公主这几年为求子可是没少烧香拜佛,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要是四妹给她治好了,可千万别少要了医药钱。”说完就呵呵的笑了起来,仿佛只是打趣一般。 苏清河对这个大皇子妃也不喜了起来,手段不高,心眼倒是不少。 她疑惑的道,“大姐求子么。没听说过啊。”她装傻充愣,“大姐和姐夫都年轻,孩子是早晚的事,何必着急呢。我瞧着大姐还好啊!” 黄莺儿顿了顿,“你才来京城,恐怕也是不知道的。大驸马虽说尚了大公主,但到底是黄家的子嗣。将来生了孩子,也是姓黄的。家里的长辈别提多心焦了。又不好催促。我这个嫂子,难免就替家里问问。” 苏清河笑意就收了一些,“公主的子嗣,自有宗室长辈过问。大嫂还是该劝一劝黄丞相,操心太多了可不好。” 黄莺儿愕然的看着苏清河,她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说翻脸就翻脸,将话直接甩在她脸上了。顿时面色铁青,“今日,我还真是领教护国公主的威风。” 苏清河半点不惧,“大嫂过奖了。看来,有些话,我也该找大哥聊聊了。大嫂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一些。” 一个嫂子罢了,竟然对着公主们挑三拣四起来。真是忘了她的荣耀从哪来的。黄家真是把她宠的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打探大公主的身体,这简直是犯忌讳。皇家子嗣的脉案,是不允许随意透露的。连规矩都张狂的忘了。 黄莺儿眯着眼睛打量了苏清河一番,而后甩袖而去。 幼稚! 众目睽睽之下,这番动作,这不是表明了要跟她这个护国公主翻脸么。她怎么就忘了,护国公主是安亲王一系,正是大皇子千方百计想要拉拢的人。 “怎么,把人气走了。”身后传来大公主的声音。 “你不是都听到了么,还问”苏清河转过头瞪着她,“我是为了谁啊,这么不领情。” 大公主呵呵一笑,“就该这样!自从她嫁给大哥,那是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好似我仰仗了黄家多少似得。我是公主,黄家因为我,还出了一个驸马。若是我有幸生下孩子,父皇还是会给一个爵位的。虽然不像是你们家小子那般直接给个侯爵,但荫蔽几代人还是可以的。我倒是不知道,他们要真是为了子孙后代好,有什么可折腾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苏清河眼睛闪了一下,倒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今儿敢对着你指手画脚,明儿就敢用下巴看我了。物伤其类啊!都说皇家的女儿不如儿媳尊贵,我今儿就闹一回试试,看父皇能说我什么。” 两人仿佛站在阵线上,让大公主心里顿时复杂了起来。 “放心吧,她嘚瑟不了几天了。”大公主拍拍苏清河的手,“有她好受的时候。” 苏清河心里一跳,果然,大公主一定在谋划什么。而这个计划,诚亲王知道,黄莺儿作为王妃,却是不知道的。 她不由的往黄莺儿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嫁给皇家的男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大姐,你不管想干什么,别牵扯上我就行了。”苏清河回头道,“我有孩子,经不起折腾啊。” 大公主哈哈大笑了起来,“在皇家,想过搂着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哪里就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这次跟你真的没关系。就冲你今天对大姐的维护,大姐给你句实话。这次真是牵扯不到你和四弟。放心!” 第133章 心凉(三更) 第一百三十三章心凉 因为黄莺儿和大公主的事,苏清河暂时没有应付其他人的心思。陈士诚的夫人苗氏拜见,她也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诚亲王妃的甩袖而去,在这些人看来,是给了苏清河一个很大的难堪。 万氏当即就变了脸色,“皇妹何必在这样的日子跟她起冲突。” 虽然是关心的话,但到底叫苏清河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她是护国公主,位比亲王,又有身穿杏黄的特权,可是比亲王要高上半格的。黄莺儿一个亲王妃,怎么就得罪不得了。 别说是当时她已经觉得身后站着人,从脂粉的味道中判断得出这是大公主。想从大公主嘴里套话,总得付出点代价吧。站在同一阵营是最基本的。 退一步说,即便自己真得罪了黄莺儿,难道还怕了她不成!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觉到,她虽然是护国公主,可这些人没有一个真的把她当做护国公主看待。 若是自己都不能认真看待自己,又能指望别人什么。 今儿的事,说破大天去,她也是占着理的。 而万氏的态度也让她瞬间惊醒! 哥哥是亲的,可嫂子不是亲的。哥哥能纵容她,但嫂子不会! 那么将来,侄儿上位,又会怎么对待她这个护国公主的后人呢。 一时之间,她想了很多,就像是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这些日子藏在心里的紧张,彷徨和不知所措,统统都不见了踪影。 找回公主的身份,并不事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她的孩子未必就高枕无忧! 当日的馆陶公主,还在世呢,就眼看这自己的女儿幽闭长门宫。 血淋淋的例子啊! 苏清河看着万氏,轻轻的笑了笑,“嫂子多虑了。我堂堂护国公主,怕她一个亲王王妃不成。” 万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总觉得小姑子话里有话。但想到小姑子向来都没有架子,也就暂时放在了一边。 大公主在心里暗笑,她这个妹子,总算醒过神来了。 皇宫,乾元殿。 “皇上,宜园出了点事。”福顺小声回禀明启帝。 “清河今儿不是宴客么,能有什么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惹她不痛快。”明启帝笑道。 “诚亲王妃甩袖而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福顺低声禀报。 明启帝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这是不给谁脸面呢。老大是怎么教媳妇的。” 福顺躬身道,“诚亲王还在宜园,想必此时已经知道了。” “去问问皇后,内命妇都是她的责任,她怎么管的,未免太不懂规矩了。该下旨申斥的就要申斥,她要是管不好,自有人能管好。”明启帝冷笑道。 福顺知道,这是皇上作为公公,不好申斥儿媳妇。就打发皇后出面。皇后肯定是乐意的,给黄贵妃没脸的事,她不会拒绝。 “等老大从宜园出来,给我把他宣进来。”明启帝眼里满是冷意。黄家的一丝一毫,都让人觉得恶心。 坤宁宫。 高皇后听了福顺转达的皇上的话,点点头,“知道了。” 送走福公公,高皇后心里不免冷笑。跟皇上两人说是一对夫妻,还不如是一对陌路人。一年除了宫宴必须见面的场合,他们是从来不见面的。有事都是宫人们转达。原以为他早就冷心冷情了,没想到对贤妃倒是一如既往的好。一日三餐相陪,夜夜宿在西寒宫。贤妃都已经是当祖母的人了,又能美到哪里去呢。 说到底,不过是情分二字! 这些年,贤妃在西寒宫被护的滴水不漏。如今,连贤妃的儿女,也成了宝贝疙瘩,谁也碰不得惹不得了。 不就是训斥黄家的人么! 她嘴角牵起,就是不知道黄贵妃此时作何感想。 宜园,玉竹院。 玉竹院是专门招待男客的地方。 诚亲王的随从找到正跟豫亲王寒暄的主子,小声道,“王妃请您回府。” 诚亲王眉头皱了皱,还没开宴,这时候走了,岂不是打脸。这般得罪人,还不如当初就找个借口不来呢。 “可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诚亲王问道。要提前离席总得有个借口吧。 “小的不知。”随从说完,又更低声的道,“好似跟护国公主发生了口角。” 黄莺儿身边,诚亲王自然是安插了自己人的。 诚亲王此时一听,脸色就难看下来。到主人家做客,跟主人发生口角,这得多没品啊。“知道为了什么么。” “打探大公主身体的事。”随从的声音更小了。 诚亲王手握着杯子,越攥越紧,指节都有些发白。他简直是气疯了。 还没怎么着呢,就敢对当朝公主这样的态度。哪家的嫂子不是当着公婆的面捧着小姑子的。父皇会怎么想,还没怎么着呢,他还活着呢,就这般对几个公主。那是不是等他不在了,这些个公主连个活路都没有了。 到底是谁给了她那么大的自信,觉得天老大她老二的! “你先回去吧。”诚亲王吩咐道。他要是此刻真走了,就真的坏事了。 安亲王自然得了万氏的消息。听万氏的意思,是让自己多安抚大千岁。这让他微微有些不悦。难道我们兄妹就真的只能仰人鼻息的过活吗。都说了几次了,他也会参与进来,看来万氏在心里并不看好他。否则,她不会这般想着求全。 他见诚亲王打发了随从,又坐在那里没动,坦然自若的说着话。心里大概就有了谱。尽管万氏语焉不详,但从诚亲王的态度上可以看出,苏清河是占着理的。要不然诚亲王早掀桌子了。 宴席准备的很完美。菜色精致,酒醇茶香。 等送走了客人,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安亲王是最后走的,他看着苏清河问道,“可是诚亲王妃欺负你了。” 万氏不由的皱眉看了一眼安亲王。在她看来,客人来了,没招待好,是主人家的失礼。这会子不想办法赶紧修补关系,怎的反而越发的纵容了起来。 苏清河像是没有发现万氏的脸色,她摇摇头,“我是护国公主,哥!” 这就话说的郑重无比,让安亲王怔愣了半晌才点头道,“你说的对!”他此刻也意识到了苏清河的变化。 万氏看着兄妹二人,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安亲王看着万氏的眼神,就深邃了起来。人的看法可能永远也无法一致,有分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审时度势,在衡量了利弊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开口,坦诚自己的想法。 看来,要让万氏改变,基本是不可能了。这个女人,心思太重。不管说多少次,都不顶用。她总是有她的道理,而且固执的坚守这样的行为准则。 他带着万氏上了马车,一上车就闭起了眼睛,他想对她好,想掏心掏肺的好,哪怕守着她一个人,也可以。他想要的也不过是几分真心。待母妃的真心,待妹妹的真心。可如今呢,哪怕她对自己这个丈夫,又是否真的有真心呢。 或许是有的吧!不过这份真心,要放在不危害她的利益的前提之下吧。 当年,他远走西北。是可以带走家眷的。他怜惜她不习惯那边的生活,所以,主动没有带她。那时候,她没有反驳,特别的乖巧的就应下了。 可实际上,她并不是一个乖巧的女人。一个这么有主意的女人,突然听话起来。只能说明自己的提议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为她自己着想,并不算过错。 不过安亲王到底有些心灰意冷。 安亲王觉得,或许自己真是想多了。他期待着对方能开口,哪怕把今天的事情客观的说一下也是好的。 马车停了下来,安亲王没有下车,他主动问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万氏看了安亲王一眼,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妾身当时在屋里待客,也没注意到……” 这就是先把自己摘了出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这是个聪明的懂得自保的女人,可是,却少了一份担当。 万氏见安亲王脸上没有不悦之色,才接着道,“后来就见到大皇嫂怒气冲冲的走了。皇妹跟大公主站在一起。或许,今儿的冲突因大公主而起也不一定。大皇嫂与大公主向来是不合的。皇妹实在没有必要掺和到那对姑嫂之间。” 安亲王点点头,不动声色的道,“你就没跟皇妹说一下这个道理,也好补救补救。” 万氏低下头,有些赧然。“这怎么好劝,大嫂子是嫂子,我也是嫂子。皇妹恐怕会误会我,胳膊肘往外拐。” 安亲王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问道,“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去一趟诚亲王府,相互解释一下。” 万氏皱了皱眉,抿着嘴唇笑道,“王爷拿主意就好。” 明知道不妥,还是什么都不说。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或许父皇是对的,这个人是个贤内助,却不是个好妻子。 她能执行他的决定,从不会多话干扰他的思路,影响他的想法。但想让她做个举案齐眉的妻子,真是太难为她了。 第134章 困惑(四更) 第一百三十四章困惑 安亲王沉默了良久,才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早点歇了吧,不用等我了。” 万氏以为他还是要去诚亲王府,于是看着安亲王沉默了许久,才起身下了马车。 看着万氏进了门,安亲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吩咐白远,“进宫一趟。” 万氏回到房里,总觉得安亲王今儿怪怪的,可有说不上来。 白嬷嬷见王妃似乎有什么心事,边伺候她更衣边问,“王妃今儿在宜园不顺利吗。” 万氏笑笑,“也没有什么,就是公主和诚亲王妃闹了点不愉快,诚亲王妃先走了。” 白嬷嬷心里一跳,看王妃的神情,似乎没往心上去。她不是王妃的陪嫁嬷嬷,本来就是伺候王爷的。对王爷的了解很深。只是这些年陪着王妃,倒也有了些情谊。可看着王妃这样,只怕夫妻两人只能越走越远了。 她谨慎的提醒道,“您没劝慰一下公主么。” 万氏一愣,“公主殿下行事自有分寸,哪里需要我对嘴多舌。” 白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就退了下去,即便再说什么,王妃也听不进去。她一直是个固执的人。 乾元殿。 诚亲王跪在下面,上面的明启帝面沉如水。 “……朕知道,你们都大了!人大了,心也大了!人人都称你大千岁。身为长兄,你到底有没有尽到责任!朕还没死了,你就那么待你妹子。大丫头跟你媳妇之间的不愉快,早不是一次二次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大丫头可是养在你母妃宫里,跟在你屁股后头长大的。你就那么忍心啊!” “平日里,朕还想着大丫头和你媳妇认真算起来,还是表姐妹。即便有什么不愉快,也不打紧。” “不成想,她倒是好大的威风,竟然指摘起公主来了。嫌弃大丫头没有生养子嗣,竟然替黄家的长辈打探大丫头的身体状况。” “公主们的孩子,哪个是夫家养的。他们有什么资格过问。好大的脸面。” 诚亲王还真不去知道这个蠢女人把黄家搬了出来,这不是找死么。 “父皇息怒,都是儿臣的不是。是儿臣没有教导好自家的媳妇。” 福顺缩在角落里,看着诚亲王直叹气。皇上处处拿大公主说话,不过是不想为四公主无故树敌罢了。这会子再怎么认错,皇上不把这邪火发完,这事就不算完。 果然,就听明启帝冷笑一声,“能知道是你自己的不是,还算有救。你媳妇敢如此,焉知不是你自己平日里骄纵的太过的缘故。” “你自己都不把你的妹子放在心上,还指望别人善待她们不成。你可真是令朕失望。” 诚亲王头上的汗一点一点的往下掉,他真是冤枉极了。对这些兄弟姐妹,他没有十分的用心,也至少有六成的用心的。从没想过刻意作践谁。 “滚回去吧。”明启帝摆摆手,“明儿会给你赐两个侧妃下去,老大不小的人了,也该有子嗣了。” 这就是不希望他的儿子从黄家的女人肚子里蹦出来吧。诚亲王领会了这层意思,恭敬的退了下去。 诚亲王府。 黄莺儿跪在地上,看着离去的坤宁宫的太监,还有些茫然,竟然被斥责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她站起身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进宫,去找姑母,一起去坤宁宫评评理。 之后,她就想回娘家,她要找祖父,要找祖父给她撑腰。 她满身的怨恨,让回来的诚亲王心里一震。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媳妇,也常有人被婆婆训斥。可哪一个敢因此而记恨。这样的媳妇,放在普通人家,都是要休出门的。什么时候将她惯得如此不知轻重了。 黄莺儿看着诚亲王进来,马上扑了过去,“表哥,坤宁宫那个女人竟然敢斥责我。表哥,咱们应该给老六一些教训。” 诚亲王看着她,“坤宁宫住的是国母,也是我的嫡母,是你名正言顺的婆婆。你的为人媳妇的本分呢。” 黄莺儿像是不认识诚亲王一般,耻笑道,“表哥,你别逗了。什么婆婆,我姑母才应当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住口!”诚亲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小声道,“这些话也是敢随意说出口的。若是有一句半句传出去,一个觊觎后位,就能让母妃万劫不复。求求你用用脑子吧。” “万劫不复!”黄莺儿耻笑一声,“只要祖父在,谁敢为难姑母!” 黄莺儿也是气急了,有些口不择言。要是在平时,这些话,万万说不出口的。 诚亲王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原来,她竟然是这样认为的。黄家在她的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就连皇后之位,也只有想要与不想要的区别。 他突然有些庆幸,庆幸没有让她生下儿子。要不然,还真是为难呢。 他依仗黄家没错,但这也仅仅是依仗。 “你准备一下,明儿,可能会赐下侧妃,收拾两个宽敞的院子出来吧。”诚亲王看了黄莺儿一眼,起身离开了。 “什么!”黄莺儿楞在当场,头脑瞬间清醒了起来。 侧妃!两个院子。 黄莺儿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 这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以往都被表哥出面挡了!而这次却没有。 她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那些以往不敢深想的问题,瞬间就充斥在脑子里。 黄家到底是成就了她!还是毁了她。若是黄家没有这般强势,是不是她跟表哥就能相濡以沫,恩爱两不疑呢。 她摇摇头,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了。没有黄家的强势,表哥自然会娶别的家族的女子,她又算什么呢。 乾元殿。 明启帝看着眼前的儿子,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见他浑身都是低气压,心里又有些不忍。 “怎么了,跟父皇说说。”明启帝看着安亲王,笑问道。 “父皇,你觉得母妃待你是真心么。”安亲王抬起头,有些迷茫。 明启帝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精明干练的儿子,在这事上犯了糊涂,就越发的笑了起来。 “朕刚认识你母妃的时候,你母妃还是个十三岁的毛丫头。穿着半旧的衣衫,料子还不错,就是有些陈旧和老气。而且裙子有些短,都露出脚面了。那裙摆下面续了一截别的花色的布,有些不伦不类。可她腰板挺得笔直,一点没有自卑之态。朕就记住了她。” “那时候,朕的心是真的!你母妃的心也是真的。” “后来,她进了宫,却只是一个妃子。朕跟别的女人一个一个的生孩子,那时候,她是受了委屈的。” “不管有再多的理由,朕对不起她在前。她的脾气是有些泼辣的,在那段日子里,她的脾气更是暴躁。经常抓的朕后背都是血印子。” 明启帝见安亲王一脸‘你在开玩笑,我母妃绝不是这样的人’的表情时,就笑了。 “你不敢相信,但这确实真的!那时候,朕相信她是真心的!她的喜怒哀乐,都是真实的。她一次次的发泄,就是因为感情是真的,所以才痛苦,才无助。正因为她知道朕对她的感情也是真的,所以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 “感情就是包容。她确信朕会包容她。” “后来,有了你们,随即又失去了你们。朕跟你母妃了相互蹉跎了二十年。” “二十年,早已不是会风花月雪的年纪了。我们都已经是当了祖父祖母的人了。” “但是你母妃照样会揍朕!” 安亲王愕然的看着明启帝,满脸都是‘求您别逗我’。 明启帝心里有些酸涩,这孩子从来没有见过父母相处的情形,所以,在与王妃相处上,就出了问题。 、 他耐心的解释道,“父皇说的是真的。你母妃如今动不动还用枕头包往朕身上摔呢。” “你觉得惊诧,觉得她怎么敢。是不是。” “因为她从朕的身上感受到关爱和包容。你明白了吗。” 明启帝看着儿子,遗憾的道,“朕也希望你的妻子是你倾心相待的女子。可世事哪里能尽如人意呢。朕只能挑选一个最适合当妻子的人选给你。希望她能当家理事,让你无后顾之忧。” “父皇是想说,我给与的还不够多,她并没有从我身上感觉到踏实与安心。”安亲王疑惑的问。 “傻孩子,这世上最说不清楚的就是男女之间的这点事。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但不管到什么时候,别忘了自己的责任就好。多一份宽容,或许会好一些。” 安亲王点点头,他见过苏清河与沈怀孝相处,跟他和王妃是不一样的。“就这样吧,不是所有人都有那样的运气。” 什么运气,自然是娶到心仪的女子的运气。 他沉默良久才道,“我会做个尽责任的丈夫。永远都不会忘。” 明启帝这才舒了一口气,他就怕这孩子将来真的遇到合心意的人,再惹出别的事端来。男人有时候,也是极容易昏头的。 只要他时刻记得自己的责任,就不会出大的岔子。 让福顺亲自送安亲王出宫,他则带人去了西寒宫,这事还得跟孩子的娘说说才成。 第135章 敌人(一更) 第一百三十五章敌人 宴客是一件累人的差事,苏清河早上没能按时起来,就连沈怀孝也赖在床上不想动弹。 沈怀孝即便起的晚了,还是先拿着剑出去晨练了,顺便把沈飞麟提溜起来。闺女是娇宝贝,他且舍不得呢。 沈飞麟眯瞪着眼睛,抱着木剑坐在地上打盹。看的沈怀孝头上直冒火。“起来,蹲马步!” 沈飞麟看着他爹的阎王脸,心里就纳闷了,这儿子和闺女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苏清河慢跑了两圈,就回去梳洗了。对于沈怀孝如何管教儿子,她是轻易不插手的。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偏离了对孩子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天已经慢慢的热了起来,穿着单衣,早上也不会觉得凉。 白绫的袄儿,嫩绿的裙,一点多余的花色也没有。头上一支白玉簪,耳坠也只是两颗不大的珍珠,显得素雅极了。 沈怀孝进来,顺手从边上的花盆里折了一支火红的蔷薇,给她簪在了发髻上。心里想着,一会儿出去,就上趟首饰铺子,挑几件轻巧别致的,他看出来了,苏清河嫌弃首饰累赘。 早饭多了一道荷叶粥,苏清河才恍惚,“难道这两天时间,湖里的荷叶已经出水了。” 沈飞麟点点头,“昨儿在湖边玩,湖上铺了一层呢。” 苏清河马上丢下吃食的问题叮嘱儿子,“以后有别的小客人来,别老往湖边去,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沈飞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那湖边根本就靠近不了,当初设计园子的人心思也是巧妙,湖边设计成台阶的样子,每一台阶都有好几米,上面种植者密密匝匝的藤蔓。从他们玩耍的平地到水边,层层阻隔之下,还有十多米的距离。这得多缺心眼才能掉下去。 他点点头,“我们打湖边路过,娘你放心,石山那块我也不让人去。万一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 苏清河点点头,这才想起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里面怪石嶙峋,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磕着碰着可不是玩的。她顺手给儿子夹了一个虾饺,“你做的对!还是娘的儿子懂事。” 沈怀孝看着儿子卖乖,心里却暗笑。这小子真是粘上毛就是猴,精到家了。最是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兰嬷嬷急匆匆的进来,禀报道,“殿下,宫里的消息,皇上下旨给诚亲王赐了两个侧妃。” 苏清河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这话怎么说的。昨晚已经申斥过了,今儿又这般行事,这不是打黄家的脸么。她从这里面嗅出不一样的气息。父皇对黄家,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她点点头,重新夹了一个翡翠烧麦,问道,“知道是哪两家的姑娘么。” 兰嬷嬷抬头看了沈怀孝一眼,低声道,“一个是沈家的,一个是高家的。” 苏清河手里的筷子瞬间落地,这不是瞎搅和么。 这潭池水瞬间就浑浊了起来。 沈家和高家怎么办。他们能扶持哪个皇子。 谁上位他们都不吃亏,还掺和个什么劲! 沈怀孝重新递了一双筷子过去,“快吃饭,咱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过。” 苏清河稳了稳心神,这下子,只怕诚亲王不好做了。接过沈怀孝递过来的筷子,又见地上的已经被丫头捡去了,才舒了一口气,幸亏她一直提倡用竹筷子,什么象牙的,白玉的,统统摈弃了。要不然得多心疼哪。 丞相府。 大驸马跪在一个老者面前,头垂的低低的,“为今之计,只能先把高家抛出去。没有高家,咱们谋划的事只是慢了一步。畅音阁的事,沈怀孝一直在追查,当时高天成就在三楼,查出来只是迟早的事。如今,皇上对咱们家似乎也已经起了疑心,且不愿意再忍了。” 那老者正是当朝宰相黄斌。看面相,端是儒雅慈和的一个人。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慢了一步,你可知道这慢了一步得多等多少年。老夫还有几个年头好活。” 大驸马抖了一抖,仿佛受到了惊吓,“可这却是如今唯一稳妥的办法了。即便高家入了咱们的套,是不是真的能按照祖父的谋划,积极的帮扶咱们,也还是个未知数。” “你怀疑老夫的手段。”黄斌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 “不敢!”大驸马头上的汗一点一点的下来,“孙儿是一片赤诚之心,还望祖父明鉴。” “你确实很聪明,先是被大公主逼迫答应了此事,后又找了一个好时机,好理由来劝老夫,以达到你的目的。”黄斌呵呵的笑两声,“你的聪明,是所有黄家孙辈都没有的,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黄斌没有往下说,大驸马也不敢往深了问。 就听黄斌笑道,“如你所愿,去吧!按你想的去做吧。”他倒要看看,最后能结出一个什么果来。只要今年加大量的开采铁矿,高家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再说了,皇上这般打脸,不做点什么,倒显得心虚了。 大驸马整个都虚脱了似得站起身来,恭敬的退了下去。 诚亲王府。 此刻的诚亲王没有时间应付已经在崩溃边缘的王妃黄莺儿。他正坐在书房,对面正是一脸不屑的大公主。 “……大哥要真是因为一个高家的侧妃就对高家罢手,那可真是让妹妹失望啊。”大公主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轻声道。 诚亲王揉了揉额角,“你稍安勿躁!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我到现在还没有理清头绪。只是想让你给我点时间,容我考虑清楚再说。推迟个三两日无碍大局啊!” 大公主看着诚亲王蓦地一笑,“大哥,端是打的好算盘。想给高家准备的时间,是么。“诚亲王眉头一皱,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只要把消息透给高家,高家有了应对,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谁胜谁败,对他都是没有坏处的。此时被大公主叫破,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他的语气和缓了一些,“皇妹,我希望你明白大哥的难处。只要大哥好了,你自然就好了。” 大公主脸上露出几分凄然之色,“我好了!又有什么用呢。尊贵的地位,无穷的财富,可是……”可是传承给谁呢。没有孩子,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诚亲王不知道大公主的凄凉来自于哪里,只以为是因为大驸马的缘故,就笑道,“至于大驸马,以后你就是把他绑在府里,大哥也跟你保证,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大公主眸光一闪,微微一笑,“大哥的打算,只怕黄家的老匹夫不能答应吧。那可是个狠人呐。说不得不等大哥转圜,他就先断尾求生,将高家给抛出来了。” 诚亲王的脸色微变,“我会进宫去跟娘娘说一声的。” 指靠贵妃娘娘劝阻黄斌,大公主在心里耻笑。贵妃的心思谁能摸得准呢。 诚亲王怎么忘了,他们都不过是老匹夫手里的棋子。棋子不听话,那就是弃子。想必这个道理黄贵妃会明白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公主没有久留,起身就告辞了。 诚亲王看着大公主的背影,脸上的神思越发凝重。大公主可是什么也没有答应他。没有反驳他,亦没有答应配合他,这让他有些拿捏不准。 他决定,还是尽快的去一趟宫里,跟母妃好好说说。只要能协调好黄,沈,高三家的关系,调动这三家的力量,那么,太子就没有必要在待在那个位置上了。 正院里,黄莺儿惨白着脸色,一连声的让人打探,“表哥如今在哪,何时过来。” 等听说已经进宫了的时候,黄莺儿再也撑不住了。 她骗不了自己了!从小就青梅竹马,结缡近十载,一切也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在权势面前,她这个结发妻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在丫头的搀扶下,躺回床上,只觉得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那深渊深不见底,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皇宫。 钱嬷嬷看着相对而坐的母子,将茶水放下,就带着屋子里的下人退了出去。 诚亲王看着母亲,轻声道,“母妃,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几乎是父皇摆在我面前的机会。只要儿子能让三家和平共处,父皇就会认可儿子的能力。” 黄贵妃摇摇头,这孩子又被皇上给带到沟里去了。她认真的看着儿子,“淞儿,那个位子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诚亲王一愣,“母妃,儿子是皇长子!一切不是理所当然么。” 黄贵妃闭了闭眼睛,才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会是皇长子。” 诚亲王懵逼了!这叫什么问题。他是爹妈生下来的,这得问他们啊! 黄贵妃像是读懂了儿子脸上的信息,尴尬了一瞬,才道,“你可知道,你外祖父是先皇的心腹。” 诚亲王点点头。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出生是你父皇被太上皇逼迫出来的结果。太上皇希望有个傀儡太子,来架空你父皇。而你,就是选定的傀儡!”黄贵妃的声音很轻,但瞬间还是让诚亲王脸上失去了血色。 原来自从生下来,他就注定是父皇的敌人! 第136章 劝儿(二更) 第一百三十六章劝儿 “母妃!”诚亲王低哑的叫了一声,嗓子眼却如同被什么堵住一般,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黄贵妃牵起嘴角,露出几分凉薄的笑意,眼眶却红了。 “那时候,你父皇刚登基,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且稚嫩的很呢。他守在你皇祖父的身边,乖巧的扮演着孝子的角色。岂不知,你皇祖父执掌江山几十年,什么样的人心看不透呢。” “先皇觉得,跟其他几个蹦跶的儿子相比,你父皇少了一份君临天下的气魄。一味地想着自保,并不是为君之道。” “你那些被先皇处死的伯王们,让你父皇学会了狠厉。母妃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先皇对你父皇的另类教导。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君主。” “而事实上,你父皇就是在先帝的一次次逼迫中,慢慢的成长了起来。” “当时,先皇的身体还不大康健,是你的外祖父,我的父亲,主动对先皇献策,将我送进了宫里。先皇并没有反对,而是默许了。于是,我便进了宫,成了你父皇的妃子。” “我也不知道当时先帝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想要个立个太子出来的。其实,一个傀儡而已,选谁并没有太大区别。恒亲王,豫亲王当时也都还是刚断奶的娃娃,他们其实比你更好控制。毕竟,你身后站着黄家。” “你的父皇明面上没有反对,奇怪的是,先帝也并没有过狠的逼迫他。于是,你父皇与先皇后白氏生下了二皇子,被立为太子。” “母妃这些年常常在想,你皇祖父若是真想立你为太子,有的是机会。从白氏怀孕到生产,这么长的时间,要立早立了。可是,先皇偏偏没有,甚至先皇后一点挫折都没受,顺利的生下了二皇子,于是,名正言顺的被立为太子。” “我常想,要是先帝早一步,我儿就不会这般辛苦了。可是,琢磨了这么些年,我总算琢磨出点滋味了。先帝根本就没打算立你为太子。他只是想看你父皇会如何应对。他在教导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教导你父皇为君之道。” “你父皇幼年不得宠,他的上位有太多的巧合。他在皇宫里学的最多的就是如何退让,如何妥协,如何自保。先帝却在一步一步的逼迫着他露出了獠牙!” 黄贵妃的神色有些怅然,又有些解脱。 诚亲王看着黄贵妃,不由道,“母妃旁观者清,看的分明。” 黄贵妃却摇摇头,失笑道,“母妃没那般聪明,这些感悟也是最近才想到的。” 不待诚亲王开口问,黄贵妃就接着道,“先皇跟你父皇,当时争斗的异常激烈。身在局中,哪里能看的明白。” “你知道先皇后白氏么,他是父皇最为厌恶的一个女人。” 诚亲王摇摇头,露出吃惊的神色。既然这般厌恶,为什么还要封她的儿子为太子呢。 “你父皇要娶的,一直都是西寒宫的贤妃。”黄贵妃拍了拍儿子的手,安抚道。 “老四!”诚亲王愕然的睁大眼睛。原来父皇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是老四。可是,老四从小过得什么日子,他是亲眼所见的。如果父皇的爱是这样,他宁肯不要。 “贤妃一直都是你父皇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二十年前,贤妃生产,发生了什么,其实,母妃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直到那位四公主在辽东出现,母妃才恍然大悟。先皇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逼得你父皇不得不通过这样的手段而保全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一个帝王,不能被一个女人的感情所左右。舍下这份情,你父皇才真的成了一个君主。” “这大概是先帝为你父皇上的最后一课。打从这之后,先帝的身体据说就每况愈下,再也没有精力给你父皇添乱了。” 诚亲王皱皱眉,“可是,黄家……” 黄贵妃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要说起你皇祖父,真当得起一个明君之称,在生命的最后,更是舍弃了名声,宁愿承担一个昏聩的罪名,也要将你父皇教导出来。但是只要是人,就都会犯错!他最大的错,就是错认了你外祖父,我的父亲!” “错把奸臣当忠臣了!” “你外祖父,在先皇和你父皇之间,扮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为的是什么,你如今应该知道。” “先帝没有将你变成傀儡,如今,我儿自己要成为傀儡么。” 诚亲王揉了揉脸,他从来都不知道,背后有这么多的曲折。“母妃,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注定的,就躲不掉。当你的心里滋生了野心,不用人引诱,你也会踏进这个圈套。若是安亲王没有从西北脱身,母妃是不会提起这件事的。因为,你确实还有一争的机会。” “如今,不管你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的。你父皇的心思,从来都没有变过。”黄贵妃有些怅然的安慰道。 诚亲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母妃何以对外祖父如此的……厌恶,甚至憎恨。” 黄贵妃脸上却露出几分凄然的笑意,“当年,黄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得蒙恩师看中,将自己的女儿下嫁与她。并且为他上下打点,某得一个知县的实缺。” 诚亲王点点头,这些却是他不知道的。因为黄斌的履历,正是从县令开始的。在这之前,谁扶了他一把,却没有人知道。 即便是两榜进士,想要谋个实缺,也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还是寒门出身。他没有那个财力,也没有那个人脉啊。 “他的恩师,就是母妃的外公。” 诚亲王瞪大了眼睛,“您不是外婆……不是,是黄夫人生的么。” 贤妃摇摇头,“如今的黄夫人,只是一个继室。而真正的原配,我娘,早就死了。这位黄夫人,出身大家,自然不是我的外家,一个小小的乡绅之家能比的。外祖父为了他,动用了家里所有的人脉,甚至变卖了不少家产,才凑足了打点的银钱。” “却没想到,在黄斌遇到这位黄夫人时,一切都结束了。我的母亲只是小产,她痛苦的喊疼,我那时三岁,坐在炕上,我的父亲就那么冷漠的看着我的母亲,一点一点死去。” “他没有叫大夫,甚至没有上前查看,就那么冷漠的看着她,一直到死。” 黄贵妃的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寒意与憎恨。 “我太了解他了!所以,在没能力反抗的时候,我就是她最乖巧的女儿。那时,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一点一点撕了他。” 诚亲王看着母妃狰狞的脸色,不觉得可怕,只觉得万分心疼。这些年,看着他跟黄斌绑在一起,她心里一定是极其痛苦的吧。 他掰开黄贵妃的手,看见掌心里全是鲜血,忙拿帕子包了起来。 黄贵妃看着诚亲王“儿啊!答应母妃,尽早抽身!” 诚亲王看着黄贵妃焦急的脸色,慢慢的点了点头。 安亲王府。 万氏今儿一天一早就有些惴惴不安。她是刚知道大皇子妃受到中宫的申斥的。 皇后没有皇上的允许,是不会这么下大皇子妃的脸的。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皇子妃的脸面也是不值钱的,人家说不给就不给。这让她有些惶惶然。 白嬷嬷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娘娘,宫了给诚亲王赐了两个侧妃。” 万氏楞了一下,不在意的摆摆手,“赐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皇后的申斥,让大皇嫂以后怎么见人。” 白嬷嬷一愣,有些不能理解万氏的逻辑。怎么就是多两个侧妃是小事,脸面才要紧呢。 难道自家爷们还不如脸面值钱。 以前王爷不在,感觉不出什么。如今王爷回来了,许多问题就凸显了出来,怎么她以前从没发现万氏是这么想的。 她所做的究竟是为了别人赞一声她这个王妃当得好,还是真心实意的为王爷着想。白嬷嬷有些不明白了白嬷嬷觉得自己肯定是误会了,就笑道,“王妃可别这么说,诚亲王妃现在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伤心什么,她还是王妃,有两个有封号的女儿,娘家也得力。有什么伤心的。为今之计,是赶紧想办法把名声捡起来再说。”万氏不赞同的道。 白嬷嬷的心一点一点凉了起来,“都说大千岁对王妃是一往情深,这些年没有子嗣,也都没有娶侧妃。如今这样,诚亲王妃当然有些伤心的。” 万氏一愣,“孰轻孰重,大皇嫂还不至于分不清吧。” 白嬷嬷看了一眼万氏,确定她说的是真话。原来在她看来,身为王妃的尊荣更重要。 安亲王在外面听了半晌,眼神越发的幽深了起来。他转身离开,吩咐白远,“在外院收拾两个院子,将源哥儿和涵哥儿挪到前院吧。伺候的人不用跟,我另有安排。” 白远看着自家王爷,就有些心疼。 难道正应了那句‘好汉无好妻’。 第137章 鼓声(三更) 第一百三十七章鼓声 诚亲王迷迷糊糊的出了宫,他答应了母妃,一定会抽身出来的。但是,就真的甘心么。母妃所忌讳的,担心的,无非是他跟黄家牵扯到一起,将来被黄家利用了。可若是他跟黄家掰开了,或者黄家彻底倒了。是不是他就有机会了呢。 他觉得他得好好想想。 “王爷,王妃有些不好了。”刚进家门,就有嬷嬷前来相请。 夫妻十载,生育了两个孩子,说不在乎,那是假话。不是谁都跟黄斌一般冷血。 黄莺儿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诚亲王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表妹,咱们俩以后,好好的过日子,不管谁进来,咱们都一样过。好不好。”他把她攥在手心里,“过了这一阵,我去求四皇妹,让她给你瞧瞧,咱们生个儿子,我就再没有所求了。” 等黄家倒了,他也能护着自己的妻子一世太平。就算是黄家女所生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她被申斥,也只是愤怒。而见到自己被赏赐了女人,就整个人被抽空了。这个女人,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的。 黄莺儿转头看着诚亲王,“不能不要那两个女人么。” 诚亲王愕然了一瞬,沉默良久才道,“先拖着,事缓则圆。此时去求父皇,就是抗旨了。只要人不接进来,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只管安心。” 黄莺儿这才扯着诚亲王的袖子大哭起来。 诚亲王抚着她的脊背,“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他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骗她。只要掀翻黄家,那两个女人,真的不叫事。父皇不会为这个为难他的。到时候重新赐婚,给个体面人家也就是了。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情分是真的。 安亲王府。 安亲王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从窗棂处照进来的阳光,心神总是有些恍惚。 他贵为皇子,堂堂七尺丈夫,却连自己妻子的心都征服不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主子!”白远进来,低声唤了一声。 安亲王回过神,问道,“什么事。” 白远斟酌道,“两位小主子都安排妥当了。” 安亲王点点头,问道,“王妃没说什么吗。” 白远摇摇头,“王妃叮嘱两位小主子要规矩一些。” 规矩! 安亲王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真要都成了规矩的孩子,他才该愁了。 白远低声道,“主子,您不必委屈自己的。” 主子只守着一个女人,但这个女人心里,自己主子却不是最重要的。她更喜欢主子带给她的身份。这让人心里有些恼火。 安亲王摇摇头,委屈吗。或许吧。 他无心谈论此事,转移话题道,“外面有什么消息。” 白远一愣,才道,“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大千岁进了宫。别的就没有了。哦!在这之前,大公主去了一趟诚亲王府。” “太子那边呢。”安亲王又问了一句。 “太子宣了辅国公,但辅国公世子为其父报病,说是感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太子,没有前去觐见。”白远道。 将沈家的姑娘赐给大千岁做侧妃,可谓狠狠的给了太子一刀。太子不慌才怪呢。 沈中玑这个人倒是聪明,就这么躲了。昨儿在宜园还生龙活虎,喝起酒来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差,说风寒就风寒了。谁信呐。 安亲王点点头,“情理之中了。” 他站起身来,“走,去看看两孩子。刚换了地方,估计还不太适应。” 宜园。 沈怀孝上午在衙门,下去就在家陪着苏清河和两个孩子。 坐在树荫下,感受着徐徐的清风。苏清河的心也跟着放松了起来。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平价药铺么。”苏清河问沈怀孝。 怎么还记得这事呢。沈怀孝看着苏清河,“还是想开药铺么。我就是担心有人说你与民争利。” 苏清河不在意的笑道,“这次,我打算更名为‘皇家平民药铺’。没想过盈利,只要能自负盈亏就好。哪怕是赔一点,也要做的。封地的收益都搭上,也在所不惜。” 沈怀孝看着苏清河,他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没有理由,她不会这么做的。 “有这么一句话,‘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就拉倒。’”苏清河看着沈怀孝笑笑,“有什么感触没有。” 沈怀孝脸色一变,他马上就明白了。自家媳妇这是想的远啊。 如今的皇上,是公主的亲爹。要是不出差错,下一任皇帝会是公主的亲哥。可再往后呢。 不过是公主的侄儿了。 这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他把视线落在儿子女儿身上,到了孩子这一辈,跟上位者隔得可就更远了。 除了联姻,就有效的办法就是自身的势力和影响力了。势力只能放在暗处,但影响力却是必须摆在明面上的。 而这个平价药铺,就是想要扩大影响力。为了不犯忌讳,甚至冠上了‘皇家’二字。 沈怀孝一时之间觉得羞愧极了。媳妇做的事,想的事,都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大事。 他觉得,他也得做些什么。 苏清河为以后打算是真的,她想为普通百姓做点什么也是真的。别的本事没有,但是她的老本行就是大夫。若是能为更多的人解除病痛,也不枉她白来一遭。 沈怀孝点点头,“咱家不缺钱,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苏清河笑了笑。在这个世道,像沈怀孝这般甘愿隐在幕后,成就一个女人的男人,只怕是绝无仅有了。她想,她也是幸运的。 还没等苏清河真的张罗起来,突入其来的一件事,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 这一日,悬挂在宫门外,早已斑驳不堪的登闻鼓被敲响了。 那鼓声仿佛敲在了人心里。满京城的宗室,勋贵,三品以往的文武大臣,不管做什么,都放下手头的东西,赶紧换朝服,往宫里去。 这一面鼓,都已经有近百年没有被敲响了。不是发生了大事,不会敲响的。 诚亲王正在与王妃对弈,听到鼓声一愣,心道,终于动了。他扔下棋子,连忙起身更衣。 安亲王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苏清河已经打发沈怀孝换朝服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闹得人心惶惶。” 沈怀孝系上腰带,没有答话,猛地反应过来一般,“赖嬷嬷,赶紧给公主拿朝服。” 苏清河一脸你别开玩笑,不带这么玩的。 那边赖嬷嬷也反应过来了,“殿下,您是护国公主,遇大事是要出席的。老奴也是把这一茬给忘了。”马上吩咐人拿朝服,给苏清河重新梳妆。 她还是第一次穿杏黄的礼服,上面凤凰展翅欲飞,让人不敢直视。头戴凤钗,华丽异常。 两孩子愣愣的看着她,“娘很威风。” “好不好看!”苏清河问道。 “就是威风。”沈菲琪闪着星星眼道。 沈怀孝有些哭笑不得,这能用好不好看来形容么。这是一种让人忍不住要低头的权势啊。 他退后一步,“殿下,请。” 苏清河囧囧的看着他,至于吗。 等苏清河到了宫里,进了大殿。所有人都一愣! 哇靠!怎么忘了,京城如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苏清河稳了稳心神,朝前走去。 明启帝眼里就有了欣慰之色。给了她一张虎皮,就要学会披出来唬人。见她行至有度,眼里就有了笑意。 “给护国公主看座。”明启帝开口道。 苏清河谢了恩,才坐下。众人起身就要给她行礼了。苏清河客气的避开,才算罢了。 诚亲王以前不觉得什么,如今再看,心思就有些复杂。父皇对贤妃的两个孩子真的是不一样的。 太子在苏清河的上首,看着同样身着杏黄的苏清河,心里更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哪怕明知道她只是个公主,也让他颇为不自在。 有些特权,是不允许别人染指的。 他第一次发现,杏黄是如此碍眼的颜色。当他是唯一的时候,是一抹亮色。当他是唯二的时候,就只剩下尴尬了。 苏清河感觉到沈怀孝就站在他的身后,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福顺人老成精了,让人搬了个圆凳,不动声色的给沈怀孝送了过去,也算是有个座吧。 苏清河这才觉得自在了一些。 谁也没说话,没打探究竟是什么事。 太子有些焦灼,倒是诚亲王面无异色。这让苏清河不由的想起大公主那天说过的话。难不成是大公主和诚亲王的手笔。她看了安亲王一眼,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 安亲王见了她的神色,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看来,今儿的事,跟他的关系不大。 明启帝在上面半垂着眼睑,却把每一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对老四和清河的交流会心一笑。 这两孩子还当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岂不知,也许到了最后,他们才是真正的主角。 谋划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今天了…… 第138章 揭发(四更) 第一百三十八章揭发 福顺在明启帝身边说了一句什么,明启帝点点头,就道,“既然人都来齐了。咱们就开始吧。” 福顺点点头,扬声道,“带击鼓人!” 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传唤声,将人的心也吊得高高的。众人不由的朝大殿门口望去。 随着那人身影的出现,众人都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大驸马么! 既然是大驸马,有什么事不能悄悄的禀报陛下,非得闹得人尽皆知。想到大驸马是黄家的人,又都不约而同的朝黄丞相看去。 苏清河还是第一次见黄斌。发须皆白,面容祥和,真的很难将这个人当做一个坏人。 黄斌在众人的注视下,坦然自若,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般。 苏清河眯眯眼,这个人真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 “下面所跪何人。”明启帝垂着眼睑问道。 “回陛下的话,小臣黄江生。”大驸马道。 苏清河看了一眼大驸马,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大驸马的名字。 “缘何敲响登闻鼓。”明启帝神色平和的问道。 “回陛下的话,小臣要揭发,揭发朝中有不臣之心的勋贵大臣。” 大驸马的话音一落,大殿里就炸开了锅。 不臣之心!指的可不就是谋反。 勋贵大臣!究竟是勋贵还是大臣。或者两者皆有吗。 这种事没有确凿证据谁敢乱说啊!就是皇上处置起来都要谨慎,他一个小小的驸马,不过是皇上给自己姑娘找出来的长相漂亮些的男宠罢了。即便出身黄家又如何,真正在意的孙子,哪里舍得让他去做驸马。 苏清河抬眼看了一眼诚亲王,见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就不免猜测,他究竟要朝谁下手。 良国公神色淡淡的,但心里却知道不好。黄斌这个老匹夫,果然心狠手辣。 沈中玑微微的吐了一口气,此次没牵扯上,真是运气啊。 明启帝似乎没听见下面的窃窃私语,笑着问道,“你知道什么,尽管说来。朕赦你无罪。” 大驸马仰起头,看了一眼良国公,才道,“小臣要揭发良国公,怀有不臣之心,图谋不轨。” 良国公虽说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被叫破了还是不免心惊。再加上他本有几分刻意装出来的惊讶之色,倒让人一时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事先一点也不知情。良国公想到黄斌的狠辣,估计这才想要全身而退是不能了。但黄斌想要一点事都不沾,也要看他答应不答应。 话虽然是大驸马说出口的,但众人的视线却一致的落在黄斌身上。大驸马一个小年轻懂什么啊!没有人指使,他也不敢说啊。一个毛头小子的话,或许不可信。但是两朝重臣,几十年宰相的黄斌,他的话难道也不可信吗。 一时间,众人看向良国公的眼神就有了一些变化。 六皇子荣亲王面色早就铁青,说高家,可不就是指摘他吗。说高家要谋反,可不就是说他不规矩。真是其心可诛。 他顿时跳出来,呵斥道,“黄江生,说话是要有证据的。良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地位,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诬陷的。这个后果,你担得起吗。” 大驸马眉头微微一皱,扬声道,“这个自然。没有证据,小臣哪里敢敲响登闻鼓。” 荣亲王一愣,看了良国公一眼,“但愿你能拿得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苏清河看了荣亲王一眼,心里暗暗摇头,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黄斌敢让大驸马将高家咬出来,必然是有后手的。高家想要摘清楚,不容易。但高家有事,不意味着你荣亲王就有事。你先是皇上的六皇子,才是高家的外孙。你倒好,先主动贴了上去,直接捆绑在了一起。真是蠢到家了。 大驸马见无人再说话,就道,“小臣的畅音阁,有一位唱青衣的戏子,人称‘小白玉’。此事,还得让小白玉这个当事人说说,才能说得清楚明白。” 众人不由的想起前些日子,在畅音阁发生的事。 看来,果然是有猫腻的。 明启帝点点头,“那就叫上来问吧。” 人带上来的很快,苏清河见到的小白玉是上着戏妆的。如今这般,她还是认不清楚是不是同一个人。她微微侧过身,看了一眼沈怀孝,就见沈怀孝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苏清河这才打量这个小白玉,年纪很小,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倒是清俊,也长了一双丹凤眼。难怪有人说他是先帝后嗣会有人相信呢。 这孩子有些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跪下后磕了几个头,就不再言语。 明启帝问道,“这个,可是你所说的小白玉。” 大驸马沉声道,“正是。” “那就说吧。”明启帝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那小白玉看了看周围的人,才紧张的道,“草民要状告良国公府……良国公府为了让高家女登上后位,竟然谋害先皇后!如今先皇后被囚禁于坤宁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苏清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迅速看了一眼安亲王,就见对方也是一脸凝重的摇摇头。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而英郡王更是愕然的睁大眼睛,看向苏清河。见苏清河也是摇摇头,就赶紧垂下眼睑。他以为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原来压根就不是秘密。 最惊愕的还不是苏清河等人,而是大驸马。 就见他一脸惊愕的看着小白玉,这跟商量好的是不一样的! 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又算计了一次,就真成了猪脑子了。 如今事情因他而起,却也再不能由他来掌控。他不由的看向祖父黄斌,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是他安排的,这跟他事先安排好的剧本完全是不一样的。 什么皇后,先后!全他妈鬼扯!他都不知道的事,你一个戏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荣亲王都懵逼了!这说的高家女可不就是她的母亲,当您的皇后。 坤宁宫里关押着人吗。 他真的不知道。这人竟然还是先皇后。 这玩笑开的有点大! 另一个紧张的还有太子!要是白氏还活着,他这个说不清是真太子还是假太子的太子,身世可就真的藏不住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没有说话的声音。 大家关切的看向太子,毕竟关押的是这位的‘亲妈’。太子顶着众人的视线,连退缩都不能。 荣亲王就有些坐立难安了。如今连插句话都不敢。 良国公这次是真蒙了!这事他真没干!可他却不能保证坤宁宫真的就没藏人。 诚亲王心里惊涛骇浪,大公主是怎么谋划的,他一清二楚。他敢肯定,以大公主的能力,不会临时更改剧本。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从头到尾,这所有人都被一个人算计了。这个人是谁呢。 诚亲王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而苏清河第一时间,马上认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给贤妃正身的机会。 安亲王和苏清河对视一眼,马上都明白彼此的意思。这个机会太好的,千万不能放过。 长久的沉默,明启帝轻轻一笑,“皇后正位中宫,贵为国母。如今当着满朝文武,被如此指控。不查清楚,看来不足以洗清皇后的委屈。这么着吧。先让人去查查看……” “父皇!”荣亲王站起身来,“父皇此举不妥当。那人区区一个戏子,这深宫大内,几十年前的事情,他从何得知。依儿臣之见,还是先拷问拷问这个戏子再说。” 众人都没有说话。因为这样的破绽太明显,谁都看得出来。 但为什么没人质疑呢。还不是因为这个戏子的身份本身就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他身后有人,要他将这些说出来。他也就是个传声筒。不是他,自然也会有别人,有什么差别呢。 查不查的实在没有太大区别。 大家唯一关心的是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不是谁阻拦一下就能略过的事情。 良国公站起身来,给荣亲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才道,“陛下,还请您先让人搜查坤宁宫。若真有此事,还请陛下详查。坤宁宫关押着人,但这却未必一定与皇后有关。即便真是娘娘关押的,那么,事情就更蹊跷了。以娘娘的身份,不是应该杀了那个所谓的还活着的先皇后,才能确保自己永远安全么。如此,把人关押起来,着实不合情理。而如此隐秘的事,还恰巧被一个戏子探知了。就更是离谱的厉害。请陛下明断。” 荣亲王一听,脸上就露出几分释然和轻松来。 苏清河心里暗暗点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明启帝点点头,“爱卿所言甚是有理,就这么办吧。”他看了福顺一眼,福顺马上躬身退了出去。 苏清河猛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抬头看向明启帝。今儿这一出戏,是借了大公主的手,来掀高家的。但真正得利的肯定是贤妃。 那么,这出戏的导演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明启帝察觉到了苏清河的视线,心里暗自欣慰,这个闺女就是机灵。 玫儿,朕不能再委屈你了…… 第139章 皇后(一更) 第一百三十九章皇后 荣亲王看着出去的福顺,马上站起身来,“父皇,儿子也想去瞧瞧,这猛的要搜查坤宁宫,儿子怕吓到母后。” 明启帝点点头,看不出喜怒,“去吧!这是你的孝心,朕不能拦着。” 苏清河看着荣亲王脚步匆匆的离去,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正不解呢,突然觉得背后一痒,是沈怀孝在她背上比划,仔细感觉,他写的是‘太子’二字。 太子! 太子怎么了。 苏清河心里一顿,没错,作为儿子,听到亲生母亲被囚禁关押,不该是这样的无动于衷的。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太子,就见他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这是紧张所致。 堂堂的一国储君,能有什么事让他紧张成这副样子。 他不该是伤心,愤怒么。 心里升起这样的谜团,越发觉得事情蹊跷了起来。 坤宁宫。 高皇后听到禀报,传唤福顺进来。但见到福顺身后跟着不少人时,脸色就一沉。她这个皇后,越来越不被人看在眼里了。 “福公公有事啊”高皇后的语气说不上好。 福顺恭敬的低头,“娘娘,陛下让老奴来坤宁宫瞧瞧。” “瞧什么。”高皇后放下手里的茶杯,“什么时候,坤宁宫也成了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福顺脸上的笑意不变,越发的恭敬了起来,“娘娘误会……” 不待福顺说完,荣亲王就走了进来,“母后,福公公要看,就让他看。父皇下的旨意,违抗不得。” 高皇后一愣,不由的看向荣亲王。 福顺此时却默默的退下了。 高皇后有些不解的看向儿子,“凛儿,究竟怎么回事。” 荣亲王看着福顺已经出去了,连忙小声问,“母后,先皇后是不是还活着。” 高皇后马上变了脸色,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怎么知道。” 荣亲王跟着就脸色惨白,“这么说,真的是母后算计了先皇后。” 高皇后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那时候母后还没有进宫,怎么害她。” “那母后怎么知道的那般清楚。”荣亲王拉着高皇后的手,紧张的问。 “母后进宫以后,才发现白氏被囚禁了的……”高皇后的脸色也白了起来,但是如今说什么也没人相信了。 “那母后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留着她做什么。”荣亲王的脸色有些狰狞,质问道。 为什么!能为什么。 不过是嫉妒罢了! 她出身良国公府,千娇万宠的长大。不受宠的公主,都不及她过得舒服自在,舒心随意。可进了宫,却要对着一个没落的侯府的庶女的牌位行妾室礼! 凭什么! 她要看着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有看着对方痛苦,她才觉得快意。 都说皇上对先皇后如何的情深义重,如何的一往情深。那么,将她这个妻子,又摆在什么地方呢。 一年一年的被皇上冷落,枯守在坤宁宫,没有丈夫的陪伴,只有空荡荡的宫殿,伴着她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远远的,传来惊呼之声。荣亲王无奈的看了高皇后一眼,赶紧出去了,他要亲眼看着,省的有人弄鬼。 而高皇后则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难道就这样完了吗。 不!她不甘心啊! 荣亲王长在坤宁宫,似乎在他的印象里,坤宁宫跟本没有这样一个荒凉的院落。可它却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个院子,两侧都是下人住的屋子,只有一条窄窄的巷子连通着。 破败的屋子里,一面墙壁已经被移开了,露出了暗室。暗室里,一股子恶臭扑鼻而来。 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白发老妪,被铁链锁在屋里。此刻她缩在墙角,有些瑟缩的看着屋外的人。 福顺眼里闪过一丝冷意,瞬间又敛去了。他掏出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稍微靠近了一点,举着火把看了一眼,马上‘哎呦’一声,“还真是有些相像呢。” 这一声一出,屋里的人马上有了反应。她盯着福顺看了半晌,猛地站起身来,“福……福……顺……” 虽然说话不利索,但是显然是认识福顺的。 别看福顺整天‘老奴’‘老奴’的不离口,但在宫里养尊处优,又能老到哪里去。被熟人认出来一点也不出奇。 福顺的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笑意,“既然认出了我,那就错不了了。” 说完,一挥手,自有人上前打理。 荣亲王拉了福顺,“公公,您不会认错吧。” 传说中的先皇后,据说是貌若天仙,姿容秀美,品行温良,堪为女子典范。如今这个老妪,哪有一点传说中的风采。 想一想太子的风姿,要真是这个女人生的,那还真算得上是歹竹出好笋了。 福顺真有些佩服荣亲王的心大。这会子不想着高皇后怎么办,还有心思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可能是福顺的眼光太过诡异,荣亲王才讪讪的道,“本王不是怕有人冒充吗。” 福顺点点头,“是与不是,还得陛下判断啊。” 荣亲王又看了一眼被几个仆妇拖出来的女人,厌恶的点点头。 大殿里的众人,心思各异的等待着福顺的到来。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福顺脚步匆匆进来,对着明启帝耳语几声。明启帝露出诧异之色,点点头就道,“既然找到了人,先带上来吧。至于是不是先皇后白氏,见了人再说吧。” 大殿里顿时静的可怕。这么说,就是真的找到人了。 众人不免打量皇上的脸色。都说皇上跟先皇后感情甚笃,患难夫妻,少年结缡。但看皇上的神色,不由的心里又有些犹疑。 再看太子,整个人犹如一个张满的弓,随时都准备射出去。 这里面坐着的人,哪一个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如今的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福顺再次进来,后面跟着三个人。三个粗壮的仆妇搀着一个老妇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就见那妇人头发花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枯瘦如柴,眼睛浑浊不堪。 这副样子,连街边的老乞婆都不如。 会是堂堂的国母么。 必须不是啊! 要真是认下来,皇上的脸面往哪里搁。 苏清河心里翻江倒海,这个人如果是白荷。那么,当年,操纵这一切的除了上面的明启帝,不作他想。 毕竟皇后的葬礼,可是国之大事,出一点纰漏,都掩盖不过去。 就听坐在上面的人轻轻一叹,“真是没想到啊,你还活着。” 明启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下面顿时就炸开了。 良国公站起身来,“陛下,当年,臣也是亲眼见过先皇后的人,与这妇人没有半丝相似之处。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陛下谨慎行事。” 只要一口咬定这个白氏是假的,那么高皇后就没有什么大错。 明启帝看了一眼站在下面,还没醒过神来的白荷,摇摇头,“毕竟是夫妻,怎么可能认错呢。” 荣亲王站起身,劝道,“父皇,人有相似,何况二十年,人总是会变得。即便有一二相似之处,也不见得就是本人啊。”他看向太子,出言道,“二哥,都说母子连心,这是不是先母后,您也认认。” “你二哥那时还在襁褓之中,哪里就能认得。”明启帝看了一眼太子,“你不要多想。” 太子觉得眼前就是万丈深渊,他眼前有些发黑,理不清楚头绪。 父皇明知道他不是白氏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白氏请出来。就不怕白氏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吗。如今更是认下了白氏,就不怕白氏将他的身世揭穿吗。 父皇,你究竟在想什么。 而站在下面的白荷,却恍惚回过神来一般,将实现停留在太子身上。 太子心里猛地惊醒,马上站起身来,打断了白荷张口就要说出的话,“父皇,如果确认这人就是……就是母后,那么,就得请高皇后前来说明此事了。母后为何会被囚禁于坤宁宫,还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不管高皇后有没有参与,人是在坤宁宫里被发现的,这点却是不容否认的。” 荣亲王站起身,“二哥,你什么意思。母后进宫时,白皇后已经‘去世’了。”他指着站在大堂中央的白荷,“至于,她是怎么被关的。跟我母后,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耻笑一声,“一个人被关在密室,不给吃不给喝,只怕早就死了。如今她却活生生的出现了。这是为什么。因为有人就是要折磨她,就是要让她生不如死。” 白荷听到这些话,眼里闪过几丝疯狂,她对着荣亲王发出低哑的嘶吼声。 显然,太子的话刺激了她。让她思维全都被仇恨占据了。 苏清河看着太子的视线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太子为什么害怕白荷说话,有什么是不能被大家知道的吗。 这个人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未免太过凉薄了些。 苏清河不由的抬眼朝明启帝看去,就见他低垂着眼睑,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神色。 第140章 辨认(二更) 第一百四十章辨认 荣亲王听到白荷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吓得退了两步。慢慢才稳下心神,“不论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坤宁宫的,首先要做的,就是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就是先皇后。一个已经去世二十多年的人,突然冒出来,怎么会不蹊跷。当年是谁敛尸,是谁入棺,说谁下葬,都得弄清楚。而且,应该让白家的人来认认,看看这是不是先皇后。”他转身,对着明启帝行礼,“父皇,事关母后,请容儿臣放肆。您与先皇后虽是夫妻,但却毕竟相处时日短暂。还是请白家人来吧。文远侯也还在世,她是先皇后的亲生父亲。总不会认错吧。而且文远侯的世子,可是先皇后的弟弟,也应该能认出来吧。连宫里的贤妃,不也是先皇后的亲妹妹么,这么多亲人,都来认认,才好下结论。”事关自己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能退后,他敢肯定,白家是不会认下这个女人的,即便他是真的,也会说成假的。一个体面的死人,比一个污糟的活人,对白家更有利。 明启帝认真的看了一眼荣亲王,点点头,“老六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依你吧。” 荣亲王呼了一口气,好歹这是一个机会。 福顺去安排人去宣旨,高皇后却在外求见。明启帝让荣亲王接了她进来。 苏清河随着众人给皇后行礼,打量了她一番,跟上次见面没有天大的区别。看来,还是稳得住的。 明启帝只是淡淡的看了高皇后一眼,一点也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 高皇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一点也没有尴尬之色。 倒是白荷看着高皇后坐在皇上的身边,顿时又嘶吼了起来。眼眶都有些充血。 苏清河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常年不说话的原因,如今只怕说话都有些困难。 而高皇后对白荷,眼里更是□□裸的厌恶。 白家的人,到的最早的自然是贤妃。她的装扮虽比在自己宫里时看着正式许多,其实,跟别人比,依旧是简朴的很。 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贤妃,二十年不露面的人,谁看见了都新奇。 但是时间真的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多少烙印,她依旧貌美,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 一踏进大殿,明启帝眼睛就有了笑意,他转过头,吩咐苏清河,“接你娘进来,她身子不好,礼就免了。” 苏清河赶紧去扶了贤妃的手,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不适应,微微的拍了拍她的手。此刻,她挺感激明启帝的,一句不用行礼,就免了贤妃对着高氏弯腰。 安亲王站起来,将贤妃扶着上了台阶。明启帝身边,福顺已经放了椅子,椅子上铺着软垫,是半旧的。应该是明启帝平日里自用的东西。 见她坐下,明启帝自然而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茶盏,觉得温度适中,才塞到贤妃的手里。贤妃自然而然的接过来,半点没犹豫的喝了两口,喝完又顺手塞给明启帝。明启帝接过来,有放在自己手边。 两人都一派自然,可看到的人心里就惊诧莫名。 谁说贤妃失宠过! 瞎扯淡! 这两人的做派默契十足,老夫老妻也不过如此了。 诚亲王不由的想起母妃说过的话,她说,你父皇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他不由的抬眼打量了一下贤妃,这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女子,不是娇弱的,不是柔媚的。而是带着一种刚性。 他顿时就明白苏清河这个护国公主像谁了!她这一副性子,应该是像足了贤妃才对。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也许有些替自己的母妃不值得吧。随即又摇摇头,或许母妃对父皇,也没有太多的旖旎心思。 贤妃坐在上面,先看看闺女,见闺女一身杏黄凤袍,很有几分气势,就暗暗点头。刚才太紧张了,都没注意到。 再看儿子端坐在一众皇子中间,相貌堂堂,气势凛然,不由的更高兴了两分。 她这边心情一好明启帝就感觉到了,拍了拍她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到让贤妃有些尴尬。偷偷的瞪了他一眼。 高皇后面上平和,但身上的阴暗气息,几乎能化为实质。 一个妃子,对着她没有行礼,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她忍! 在自己面前,皇上跟一个妃子眉来眼去,丝毫没有顾忌她的颜面,她还得忍! 这个皇后做的,到底有什么滋味。 而白荷看着贤妃的眼神,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苏清河眼睛一眯,冷笑一声,“你再敢露出这样的眼神,我就挖了你的眼睛,你信不信!我管你是谁。”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贤妃是她的母亲,谁敢怀有恶念,她就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噩梦里。 贤妃不赞同的看了闺女一眼,“又顽皮!不准再唬人玩。” 苏清河知道,这是贤妃怕她坏了名声。于是再也不言语,但看着白荷的眼神,却更冷了两分。 安亲王冷笑道,“哪里需要妹妹动手。哥哥自会料理,哪里能脏了你的手。” 白荷看看苏清河,又看看安亲王,最后的目光落在贤妃的脸上。 这副样子,明显是惊奇贤妃竟然生了两个孩子! 贤妃将看着白荷,眼里带着几分快意,“白荷,我们又见面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白荷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从前的种种,一幕幕的闪现在脑海里。 那时候,她们还都是小姑娘,白荷一身大红的衣衫,倚在栏杆上,脸上带着高傲的笑意。 而如今,那个小姑娘已经再也不见踪影,眼前的老妇,真的已经找不出与白荷任何想象的地方。 但她知道,这就是白荷!什么都会变,唯一不变的就是眼神。那恨不能将她生吃活剥了的眼神。 白荷的嗓子里发出粗重的喘息之声,像是受了不轻的刺激。 “贤母妃确定这是先皇后么。”荣亲王起身问。虽然对贤妃对母后的态度有意见,但如今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向来懂得审时度势,见到父皇对贤妃的态度,就更不可能无理了。所以,态度还算是恭谨的。 贤妃点点头,“她的左臂内侧上,有一块烫伤。宽约一指,长约一匝。这个疤痕的位置隐秘,知道的除了贴身伺候的,恐怕就只有我了。”说到这里,她看向白荷,“我说的对吗。” 白荷不由的摸向左臂。没错,她这里有一块疤,是被白玫这个死丫头用火钳子烫的。 那一时候,还都年少啊! 白荷的反应,印证了贤妃的话是真的。 荣亲王抿了抿嘴,退了下去。如今,就要看白家的人怎么说了。 白家的人来的不算慢。因为他们身上有爵位,即便不能进大殿,也有在宫里的。 文远侯带着儿子们行了礼,就不停的用余光打量坐在明启帝身边的人。 这是他的女儿吗。 他眯了眯眼,几十年没见过了,他有些不敢认。最后一次见她,她还是个小姑娘,如今看着还是好看,却明显老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儿还会有翻身的一天。这些日子,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今,不管是不是还得宠。日子只怕也不会难过,至少儿子是亲王,女儿是护国公主,谁不得给几分面子啊。 白坤抬眼,看着坐在上首的姐姐,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姐……”声音不大,却让人心酸。 贤妃看着自己拉拔大的弟弟,如今也一把胡子了。眼泪马上就下来了。 明启帝把帕子递过去,才出声道,“去后殿歇歇去吧。”然后示意福顺把人带下去,又对白坤道,“你是贤妃拉扯着长大的,进去陪你姐姐说说话。” 白坤赶紧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两个头,这次是真的感激。 白荣看着白坤,眼里的嫉妒,怎么也掩饰不住。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别人家了。 明启帝看着文远侯,眼里的厌恶根本就掩藏不住,“你看看那个人,你还认识吗。” 文远侯早就注意到大殿里有一个乞丐婆子一般的女人,他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女人呢。连忙摇摇头,“回陛下,老臣不认识。” 白荷一直盯着文远侯和白荣看,眼里掩饰不住的激动。见文远侯不认她,立马就挣扎开了,“阿爹……”声音粗哑,语气却带着几分撒娇和委屈之意。听得众人心里恶寒不已。 阿爹! 文远侯一愣,这个称呼,只是属于他大闺女的!他的大闺女是他的骄傲,是白家的骄傲。 她贵为国母!她为天下生育了储君! 一个疯婆子竟然也敢如此称呼,这让他异常恼怒!这是对先皇后的亵渎! 倒是白荣,也许是姐弟俩打小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他看出了一些端倪。不由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盯着白荷的脸,一遍一遍的看。最后,甚至扯过白荷的耳朵,看了看耳朵后面。 “大姐……”白荣失声叫了出来,“大姐……你是人是鬼啊!” 白荷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还是有人能认出自己的。 白荣看见白荷的眼泪,又想起这是在大殿上,顿时惊醒了过来,“大姐,原来你还活着……”他打量了对方一番,不可置信的道,“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第141章 谋算(一更) 第一百四十一章谋算 白荷拉着白荣的手,一脸愤恨的指向高皇后,嘴里发出低声的呜咽之声。 白荣头上的冷汗瞬间就落下来了,这个意思实在是太明显,这是在指控如今的皇后啊。 看着高皇后冷硬的脸色,再看看荣亲王眼里的威胁,他顿时手足无措的朝太子望去,如今唯一能给他指示的除了太子,再没有旁人。 而太子却端坐上首,好似一切跟他都没有丝毫的关系。感受到了白荣的视线,他只想骂娘,这个蠢货,看他做什么,此时最不好表态的就是他了。 文远侯早已经听到白荣的话,他先是愕然的看着白荷,然后眼里闪过不可置信。是的,不可置信。作为父亲,亲生父亲,他还是认识自己的闺女的。 一个带着一身荣耀死去的人,如今活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这个冲击实在是有点大。 曾经,多希望她多的更久一些!而今,这个人活着,就真的好吗。 他忘不了每每皇上看到他时厌恶的眼神,为的什么,他自己一清二楚。为的就是当日里偷偷将庶女代替嫡女嫁给了当时还是毫不起眼的皇子的当今圣上。 人死债消!但如今人活着,那些老帐,自然要算一算了。 别人都道他宠妾灭妻,可是他敢不宠妾灭妻吗。他的结发妻子李氏,娘家曾经是何等的显赫。可是,随着端慧太子的被废,一切都烟消云散。整个李家,都消失殆尽了。 他能让李氏活着么。 不能!谁知道哪天皇家会算起旧账。到那时,难道让他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家中的基业么。 所以,李氏死了。是他让人下的手。可是杀妻的罪名,他能担着么。 同样不能!所以,在这之前,他培养了一个替死鬼,这个人就是雪姨娘。 雪姨娘是个知情识趣的女人,也是个简单到愚蠢的女人。他‘糊涂’的偏宠她,她就真的敢跟李氏叫板。 李氏是个大家闺秀,不会跟一个玩意计较。或许说,李氏那样的女人,眼里根本就是看不上他这样的男人的。至于他爱谁,宠谁,她根本就懒得计较。 她总是挺直着腰背,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笑意。从来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点。在她的面前,他是自卑的,也是不自在的。 雪姨娘那个女人,还真以为她的本事有多大,其实不过是人家懒得理会她。 但雪姨娘骄纵的名声还是传了出去,于是,李氏‘生病’,人们才会第一时间想到被妾室如何如何了,从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他身上。 正因为这样的心结,他是无法面对他的嫡子嫡女的。他虽然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但同样是他们的杀母仇人。 这两个孩子没本事则罢了,一旦有了本事,迟早会向他讨公道的。 所以,当他接到赐婚的旨意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千万不能让嫡女嫁给皇子。 一方面他害怕引出李氏旧案,他害怕牵扯出端慧太子,另一方面,他害怕嫡女真的出息了,回来找他算账。 他从来都不相信纸能包得住火。做过的事也从来没奢望永远不被拆穿。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永远没有能力寻仇。 于是,他暗示雪姨娘,记名的嫡长女也是嫡长女。果然,她便闹了起来。作为一个爱美人胜过一切的糊涂蛋,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他改了族谱,将庶长女记在了原配李氏的名下。李氏早已经化成一抔尘土,无须她的同意。而这事本该需要原配娘家的许可的,但是,李家哪里还有人啊。即便有侥幸活下来的,也恨不能钻到老鼠洞里躲避,哪里还敢出头。 一切都很完美,一切都很顺利。 连老天都帮了他,那段日子,朝堂里不安宁,谁也不敢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搅皇上。连还是皇子的当今皇上都默许了。 尽管后来听说,大闺女在皇子府不受待见,但那又如何,有了尊荣再奢求别的,就太贪婪了。 他一直都觉得,老天格外善待他! 就这样一个皇子中最平凡无奇的皇子女婿,居然登上了皇位,连同他的女儿,也成了国母。 那段时间,他做梦都能笑醒。果然,人还是要学会算计的。 可是才高兴没两天,一道圣旨,宣嫡女进宫为妃。他就知道,当日的赐婚不是那般简单,皇上看上的从来都不是白家的女儿,而只是他的嫡女,白玫。 他不喜欢这个女儿,她太像她的母亲李氏了。 不管遭遇了什么,她的腰板都挺的直直的。那是因为她从没做过亏心事,也不屑于做亏心事。 而他,这个父亲。却是肮脏的,污浊的。一辈子也扳不直腰板的人。 但这时,他已经不怕了。因为他的大女儿身为皇后,自有许多便利之处。他对他的大女儿太了解了。那就是另外一个自己。 面对一个不屑于算计的嫡出妹妹,她相信他的皇后女儿有的是办法压制她。 果然,还是大女儿先生出了皇子,还被封为太子。 得到消息的那天,他喝的酩酊大醉,不出意外的话,白家还能再富贵三代。 不幸的是,没多久,这个让他骄傲的女儿就病逝了。 他难过吗。是有些难过的。但更多的则是失落! 但至少,还有太子!只要太子在,白家的希望就在。 那时候,他整天提心吊胆,毕竟宫里的嫡女贤妃还是很受皇上宠爱的。而太子,却失去了母亲的庇护。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坚信这句话。 因为他本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嫡妻在世的时候,他还是想得起一双嫡出儿女的,即便不喜欢,但也会看在眼里。但是自从李氏死后,他有时半年都想不起家里还有那么两个孩子。 然后,很快,贤妃就怀孕了。他更为太子提心吊胆。他知道贤妃在家时过得是什么日子,被雪姨娘和大女儿坑的几乎过不下去。如今,贤妃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为了她自己的孩子,还是为了当日的冤仇,只怕都不会让太子好过。太子只是个奶娃娃,真要谋算他,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老天就是这么长眼,贤妃虽然生了儿子,而且生了两个。但她为了登上后位,竟然掐死了其中一个。被关进了冷宫。 他当时庆幸极了!还好贤妃栽了!要不然不仅太子危险了,连他也未必能得了好。 一个不屑算计的女子,变成了能掐死亲生儿子的心狠手辣之人,如何能让人不害怕。 出了这件事之后,他真的虔诚的烧香拜佛了。感谢佛祖的庇佑啊。 如此安然的过了很多年,多的他都已经忘了宫里还有一个在冷宫里的女儿的时候,四皇子走进了他的视线。他不糊涂,也不蠢。四皇子也是他的外孙,当他被封为郡王,统兵以后,他就隐隐觉得不妙。 再加上皇上一直没有给与他们白家承恩公的爵位。他越发觉得,太子未必就是牢靠的。 前端慧太子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那件事是他亲自经历过得,甚至白家还险些牵扯进去。当日娶李家女,不就是冲着李家是端慧太子的母家而去的吗。 如今,白家也是太子的母家! 他怕了!怕因果循环,让白家走上了李家的老路。 所以,他愈发的让自己糊涂了起来!也刻意的疏远雪姨娘。 既然太子要善待一个老姨娘,那就善待吧。他躲远一点就是。 于是,他越发喜欢那些娇俏的小丫头们,对雪姨娘也适时的表现出几分厌恶与忍耐。 他冷眼看着雪姨娘带着白荣仗着太子作死。 他心里自有自己的算计,若是太子得势,那么,白荣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蠢了一点,但白家还是能继续的富贵下去,甚至更进一步。 若是太子败了,其他皇子胜了。这个也关系,反正白荣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庶子,他的继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白环。只要提前一步把白荣扔出去,白环继承爵位也是理所当然的,继室之子也是嫡子,比不上白坤,但比白荣却尊贵许多。 若是最不幸,或是最侥幸的事,四皇子成功。那么还有白坤这个儿子在,他可是四皇子嫡嫡亲的舅舅,白家更差不了。为了名声,想必白坤也不会对他这个父亲怎样。 如此这般一算计,发现真是局面大好,不管时局怎么发展,他都吃不了亏。 之后,安郡王找到了双胞胎的妹妹。他那时就意识到,安郡王要起来了。至于贤妃,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毕竟二十年过去了,再美貌的女子也经不住时光的雕琢。没有圣宠的妃子,总有几分忌惮。只要她不肆意而为,他就不用担心对方报复了。 从心里说,他也盼着能跟四皇子修复关系。所以,当白荣想把白春娘送到凉州时,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也希望这是一个契机。 紧接着,事情发展的太快,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四皇子回京了,被封为亲王。连刚被找回来的公主,也成了护国公主。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跟这两位新贵的关系,宫里就出了事。 如今,已死的大女儿就站在面前,而他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第142章 否认(二更) 第一百四十二章否认 文远侯心思电转,又抬头看了太子一眼。 难道真的让太子面对这样一个如同老乞婆一般的母亲么。太子可曾愿意。 太子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他是因为失去母亲才得到了皇上的加倍疼惜。如今这位母亲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了,打破了曾经留在心里所有的美好的幻想。那么,太子还能有什么优势呢。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有时候,死人对于活人更有用。 这个女儿,不能认! 他的女儿貌美无双,风姿卓然,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她在最美的年华里死去了,就再也不会活过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重重的磕下头,“陛下明鉴,这个女子绝不是老臣的大女儿。老臣的大女儿,早已经葬入皇陵了。还望皇上明察,莫要让死去的人不得安宁。” 白荣吃惊的回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这怎么会不是大姐呢。 他坚信他不是认错!他和姐姐白荷,只相差两岁。整天打打闹闹,谁都不让谁。可是毕竟朝夕相处了十几年,骨肉至亲,怎么不认得呢。 白荷也满眼愕然的看向自己的父亲,他竟然说不认得自己了。 不!不是的! 他刚才看着她的目光,明明是惊愕的。他认出了自己,却否认了! 好!好!好! 真是她的好父亲。她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不见天日了,可看看坐着的众位皇子的大致年纪,也能猜出个*不离十。 这么长的时间,她的容貌老了,嗓子哑了。但是心却是透亮的! 自己的父亲,不希望自己活着!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明启帝看着那父子三人,眼里露出嘲讽,淡淡的道,“这么说,倒是朕认错了人。” 文远侯一顿,他事先并不知道皇上已经认出了人。要不然,他宁可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荣亲王大喜,起身道,“父皇,文远侯是先皇后的亲生父亲,断断没有不认识自家女儿的道理。既然此人不是先皇后,那事情就更简单了,显然是有人居心叵测,想陷害母后,陷害高家。” 这话显然说的是敲响登闻鼓的大驸马。 苏清河不由的看向明启帝。今儿的事,不论怎么处理,对皇上都是有好处的。 承认这是白荷,则拉下高皇后,高家倒霉。 否认这是白荷,则大驸马诬告,黄家倒霉。 那么,他该如何选择呢。 此时,一直端坐的恒亲王站了起来。他掌管宗室,自是有资格说话的。“皇兄,臣弟有话说。” 明启帝嘴角翘了翘,点点头,“有话就说。这既是国事,也是家事。不要有什么顾忌。” 苏清河心里一笑,谁不知道几位皇叔向来以父皇马首是瞻,恒亲王站出来,不管说什么,必然都是皇上的意思。 今儿,可真是热闹啊! 就听恒亲王道,“如今,皇上作为丈夫,肯定了这是先皇后白氏。而文远侯作为父亲,否认了这是先皇后白氏。两人各执一词。” “夫妻之间,比别人更亲密两分,总知道一些别人看不大出来的特点。所以,皇上的意见非常重要。但作为父亲,也是从小看着自家孩子长大的,天下没有认不出自己孩子的父母。所以,文远侯的话也不能忽视。” 恒亲王的话音一落,文远侯的汗就顺着脊背往下流。这话听起来公正,可也把他放在皇上的对立立场上。他现在想的就是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 恒亲王看了文远侯一眼,才道,“本王这里正好有一个人,据她说,她曾经是先皇后的女师傅,从先皇后六岁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整整十年。” “这样一个贴身的女师傅,论起亲近,不比文远侯差。毕竟文远侯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自己姑娘,尤其是姑娘大了以后,更是要避讳。所以,这样一个女师傅,肯定不文远侯知道的要多一些。” “而跟皇上比起来,就更有优势。皇上与先皇后相处毕竟短暂。” “我想,这样一个人的指认,应该假不了的。” 恒亲王的话音一落,白荷和文远侯连同白荣一起,马上就变了脸色。 他们都意识到了不好,教导先皇后的女人是怎样的出身,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太子眼睛一闭,如今什么也不想说。他就是再蠢,也看出来这应该是父皇的意思。还能说什么呢。不管父皇想干什么,如今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老实的待着,别碍事。 苏清河看了安亲王一眼,安亲王朝她点点头,显然,两人都想到了一个人,就是白春娘曾经提到过的扬州春红别苑的红妈妈。 果然,就听恒亲王道,“此人如今关押在宗人府的大牢里。说来也巧,这人牵扯到一件小妾暗害主母的案子里,这位主母,刚好是宗室的一位郡君。而这位小妾据说就是师从这位妈妈的。审问时,她攀咬到已故的皇后身上。臣弟这才将人扣在了宗人府。不敢放其离开,怕她玷污先皇后的的名声。” “那就带过来认认吧。”明启帝点头应道。 苏清河就不由的佩服的看了一眼恒亲王,这一招可比她的秘密带人高明多了。 否则,此时抛出证人,可不显得自己是事先就知道要爆出先皇后的事,所以连人证都提前找好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被带上来的红妈妈才委屈呢。她可不认识什么狗屁倒灶的小妾,无奈人家咬死了她不松口。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受了这一遭无妄之灾。 不过能来皇宫一趟,那真是死了也值得了。教导出一个皇后,是多荣耀的事啊!可她敢提吗。 连做梦都不敢说梦话啊! 要不是她见机快,早就被人灭口了。就这样还隐姓埋名躲了好些年呢。 不过,最终还是被老雇主找到了,不过却不是为了杀她,而是再教导一个姑娘。 她都不知道这家人是不是真傻。 说她们傻吧,他们知道要杀人灭口。说她们不傻吧,明知道这不是正途,还非得一条道走到黑。而且用人竟然敢用以前死里逃生的老人。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觉得她们即便逃出去,也没走漏风声,就是个信人。 信个p!那不是没办法么。谁不知道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啊。 老了老了,逼得她走一趟京城,教导家里的姑娘!啊呸!真当她们这些姐儿就没脾气了! 想起那位叫白春娘的姑娘,她就暗自冷笑。那姑娘已经被彻底教废了,嫁到哪家都过不好。除非进窑,子。 别把她们这些姐儿不当人啊! 苏清河眼里,这位妈妈即便满脸皱纹,也是个会打扮的老太太。即便身陷囹圄,走出来,依旧整洁妥帖。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说话都有些颤抖,磕完头,就乖乖的上前认人。显然是得了提点了。 白荷一见红妈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顿时低下了头。年幼的时候不懂事,由着自己的姨娘闹幺蛾子,请了一个过气的窑姐当女师傅,专学些狐媚的本事。 等真的嫁了人,一点一点的知道了道理,可已经渗入骨髓的做派哪里是那么好改的。那些日子,自己偷偷在房里,不知道熬了多少的不眠之夜,才将身上的风尘之气去了几分。 这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红妈妈看着眼前一副老妪之态的白荷,顿时有些伤感。她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她才六岁而已,整整十年的朝夕相处,没点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她即便再躲,那眉眼还是能看出当初的影子。 她把视线落在白荷的双手上,她一紧张就用左手抠右手的指甲,说了十年都没改好,如今过了大半辈子,还是如此。 感觉到红妈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白荷马上将手松开,微微的向后背了背。 大殿里众人都在注意着两人,这番动作自然落在大家的眼里。 于是,大家就都默然。还用说什么吗。这明显是认识的!那红妈妈知道对方的小动作,而对方也知道红妈妈对自己了如指掌。 就听那红妈妈一叹,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文远侯家的大姑娘。当年请贱妾去教习这位姑娘的就是文远侯府的雪姨娘。这个绝对错不了。” 恒亲王点点头,“你先退到一边,一会还有话问你。” 红妈妈赶紧低头退到一边。 “皇兄,看来不应该有什么怀疑了。”恒亲王看了一眼文远侯道。 文远侯接过话头,“回陛下的话,老臣实在是不敢认,毕竟最后一次见面,她还是小姑娘的样子。小女的耳朵背后,靠近耳根的地方,有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的夹缝里,有一块不明显的青色胎记。是与不是,看一看就知道了。老臣心里希望不是。死了总比活受罪好啊!”说着,还抹了抹眼泪,很是煽情的样子。 这算是又把话给圆回来了。这个无耻的老东西! 第143章 配(三更) 第一百四十三章原配 检查的结果自然与文远侯所说的是一致的。 那么,皇上的原配就是还活着呢。 众人不由的朝高皇后看去,原配还活着,哪里还需要什么继室。这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吗。 高皇后面色惨白,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要是早知道会闹出来,她一定会让白荷这个贱人消失的! 可是当时的她,怎么敢随意杀人!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上一任! 这深宫大内,坤宁宫这样的地方,皇后都能莫名其妙的被人囚禁,而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甚至葬礼都办得风光体面,没有任何人怀疑。这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吗。 不是!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她当时怕啊,怕这背后是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一旦白荷死在自己的宫里,一切就都说不清楚了。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现状维持了好几年,那个让自己担心的幕后之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而她,也在这宫里磨得满身都是戾气。 但她不能发作,她是皇后啊!不管受了什么委屈,生了多大的气,自己都需要时刻的微笑着,端庄的坐着。 她需要发泄,否则,迟早会被这皇宫给逼疯的。 白荷就是这个出气筒。 如今,当日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真的有人将这个已死的元后摆了出来。她瞬间就尴尬了! 不讲那些私自关押皇后的罪过,仅凭白荷还活着这一条,自己这个皇后就当到头了! 在白荷的牌位前,都得执妾室之礼,更何况是在面对活人呢。 在普通人家,还有平妻一说,但国母不能有两位啊! 如今该当如何!所有人,包括高皇后,都看向明启帝。 明启帝微微一笑,往椅背上一靠,颇为放松的道,“咱们先不问案子,先把这身份理顺。”他看了一眼恒亲王,“你管着宗室,这也是家事,你说说。” 恒亲王点点头,“皇家从来没有平妻一说,但却有皇贵妃。皇贵妃为副后,也不算委屈高氏女。当然,这是不论罪责的情况下,最合理的安排了。” 苏清河敏锐的感觉到,恒亲王只说了让高皇后退下,却没有提让白荷补上去。 而高氏脸色一白,果然,这个皇后算是当到头了。什么副后,还不一样是一些人家所说的贵妾。说的好听,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 妻和妾,是有本质区别的。 荣亲王的脸色也变了,他一直以中宫嫡皇子自居,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如今这一贬谪,由嫡子变庶子!失去的远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诚亲王占着长子,太子占着原配嫡子,安亲王有军功在身。他年纪最小,他什么也没有,唯一拥有的就是这个嫡子的身份。 没有了这身靓丽的招牌,谁还愿意跟在他的左右。 安亲王不由的和苏清河交换了一下神色,这一下废的不仅仅是一个皇后,更将老六的翅膀给折了。 出手真是稳准狠啊! 良国公站起身来,“老臣赞同恒亲王的提议。有元后在,继后自然该退位让贤。” 自己不主动退,难道要让皇上深究元后被囚禁之事么。自己识相点,还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 “外公!”荣亲王失声喊道。 良国公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位分的高低,如今已经不要紧了,要紧的是如今怎么脱罪! 荣亲王恍然一惊,没错!虽不能继续做嫡子,但一个高位妃嫔的儿子总比一个犯妇的儿子好些。要是一旦坐实了罪名,自己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白荷看着高皇后还坐在位置上一定不动,顿时有些恼怒。白荣知道如今不是闹事的时候,先把皇后的位置抢回来再说。一把按住了白荷,微微摇了摇头。 明启帝看着良国公,微微点点头,“既然爱卿同意,就这么办吧。” 他可真是个擅于接纳谏言的好皇帝!苏清河心里暗笑,如今,可都是按照皇上的安排在走啊。 良国公继续道,“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明启帝一看这老东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既然他这般配合,倒省了他不少力气。于是点点头,“那就说吧。畅所欲言。” 良国公磕头谢了恩,才道,“老臣的女儿,若真是犯了罪,不论如何处罚,老臣都认了。” “皇后之位,让出来本也是应该的!但是……”良国公语气一转,看向白荷,“这个白氏,却也绝不是什么元后。” 明启帝眼里的亮色一闪而过。这老货一向最是狡猾,果然! 只要证明白氏不是元后,那么相应的,高氏的罪责也就小多了。他这是看出了朕的心思,想投一个好,以求朕高抬贵手吧。 这话明启帝明白,苏清河沈怀孝连同安亲王也明白,就连在后殿偷听的贤妃和白坤都是明白的。 但大家不甚明白! 既然身份已经确认,那就是白氏了! 白氏是元后,元后是白氏。这不是应该的吗。 一时间众人都将视线放在良国公身上。都想知道这位为了脱罪想出了什么高招来。更有人时不时的打量太子,要真是把白氏的元后之位忽悠没了,那么,太子又是什么呢。看来,有时候亲娘的死而复生真的未必就是好事。连荣亲王都带着点同病相怜的眼神看着太子。气的太子只想吐血。一帮子愚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瞎琢磨,却个个都把意想当做真理!真是够了! 而白家人愣了一瞬间以后,也白了脸色。 是啊!白荷从一开始就是假冒的! 良国公转过身来,对着文远侯问道,“文远侯,敢问当初的先皇的赐婚圣旨上是怎么说的!是否是白家的嫡长女赐婚于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 文远侯擦了擦头上的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终于等来了今天。 这种旨意,宫里是留档的,一查便知。不会因为年代久远就被人忘记。所以,不是说几句假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事。 他无奈的点点头,“是!赐婚于嫡长女!” 良国公冷笑道,“那我再问你,站在你面前的白氏,可是你的原配夫人李氏的亲生女儿。” 文远侯喘了两口粗气,摇摇头,“不是!” 良国公道,“那敢为这位白氏的生母又是何人。” 文远侯咬牙道,“是在下的一位妾室。” “可是贱籍出身。”良国公问道。 文远侯脸色更白了一些,他当初怎么没想到呢,贱籍女子所出的庶子庶女,要将子女记在原配的名下,是要在官府留档的。但是他并没有!那么也就是说,白荷的身份至始至终都是不被承认的! 白荷依旧是庶女! 他艰难的点点头,这一点一查就出来,他否认不了。 在一边旁听的沈中玑暗暗呼了一口气,当初让江氏换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偷偷的让人在府衙留档了。还好当初想的很周全。因为沈怀玉毕竟是太子妃,翻出来,可真就不好看了。 就如同文远侯,此刻只怕似乎悔得肠子都青了。 白荷一直都是以庶充嫡的!但现在更是连这个假嫡女都算不上。她一直都是庶女!白家的庶长女。 这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良国公要干什么了! 如今的白氏,不仅不是元后,还是个犯了大罪的女人!她这可是冒充元后,真正的鸠占鹊巢啊! 先帝的赐婚,非同儿戏!谁都不能违背的!不管隔了多少年,该执行的就不能打折扣啊! 高家要是囚禁了这样一个女人的话,罪责就小了很多了嘛! 高氏虽然心思不正,但到底没有造成多恶劣的后果! 如今众人不由的想,后位空了下来,那这位真正的原配如今在哪呢。 心思转的快的人一时之间恍然大悟! 哇靠!贤妃不就是那位白家的嫡长女嘛! 原来,真正的嫡妻原配这些年被打压的不仅为妾,还在冷宫了囚禁了二十年呐。 怪不得后宫容不下这位,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女主子啊! 想起明启帝对贤妃的态度,众人心中一动,原来皇上真正在意这位的原因是这样的。 众人心思一动,如今的局势和复杂啊!太子有白荷这样一个母亲,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只怕从今往后更加艰难了。 再转头,不由的将视线落在安亲王身上,不由的一惊! 这位如今可是嫡子,正儿八经的嫡子!而且还是有军功的嫡子!人品不错,性情尚佳。能力出众,允文允武。不贪花好色,府里只有两个女人。并且有一个众位皇子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他已经有了两位健康的嫡子! 一个好的,健康的继承人,也是考核的一个重要指标啊! 仔细再一琢磨,这位连一点不良嗜好都没有!为人还很豪爽不拘小节。待人很是谦虚有礼。 越想,越觉得这位真的比起大千岁和太子,真的是不仅不弱,还微微高出一点来。 光是军功和子嗣,就不是其他几位皇子能比的。 再想起护国公主的名讳,那可是按照嫡公主的取得。 难道,皇上的心中早有了打算不成!今儿的这出戏,怎么看,怎么不对味呢。 众人不由的一边偷偷的打量明启帝的脸色,一边在心里暗暗琢磨…… 第144章 巴掌(一更) 第一百四十四章巴掌 此时最难以置信的就是白荷,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苦熬了那么多年,她一直咬牙活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将她的敌人统统踩到泥里么。如今,终于出了那个被困的牢笼,却一样要被打落尘埃么。 不!凭什么! 她是八抬大轿,身穿大红礼服跟皇上拜过天地的!有天地为证,岂可作假。 即便是假的,也已经做成真的了! 真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挣脱了开来,冲着皇上嘶吼,“不……我是……” 可是她忘了,她从来就不得皇上的喜欢。上面的那位帝王,看向她的眼神充满厌恶与憎恨。 白荣白着脸,战战兢兢的跪下,他不时的看向太子,期望太子能说句话。 太子粟远凌能说什么。难道能说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他的母亲! 尽管事实如此,但话却不能由他说出来。那成了什么人了。人家是元后的时候,你一声不吭的甘愿当儿子,如今不是元后了,可能是个犯妇,你马上抛弃。 这是人品问题啊! 虽然从一开始成为这个女人的儿子,就不是自己的选择。 犯妇的儿子,不可能成为太子。可即便不能成为太子,也绝不能有一个犯妇母亲。她的生母虽然只是一个宫人,但至少出身清白啊。 这个身世的秘密不能由他自己说出来,可要是由父皇说出来,大家又未必肯信!都会以为这是皇上想保全自己的儿子而说出的托词。 到那时,就更说不清楚了! 能洗清自己身上白荷烙印的,只有白荷一人。所以,她必须能开口说话。 太子看看着场中的局势,突然开口道,“母亲……母亲她想说话呢。”他转向明启帝,“父皇,她好似有许多话要说。能不能想办法让她开口。” 众人不由的一愣,太子还真是难得的厚道人。都到了这份上了,差点被自己的母亲坑死,还能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真是难能可贵啊! 明启帝却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顾虑是什么,没有人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加清楚。 他在心里微微叹一口气。罢了!既然他想如此,那就配合一二吧。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当年他还是个奶娃娃,原本也有个出身不高但爱他如命的母亲。这么多年的太子,身份是尊贵,而如今的局面,与他而言,却是悬崖万丈。一旦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了。 于是,明启帝点点头,“你若是有办法,就试试吧。” 太子松了一口气,他相信父皇能看透他的心,但那又如何。他转头看向苏清河,“皇妹,可否上前诊治一二,孤在这里谢过了。” 苏清河微微一笑,他也想知道太子究竟在搞什么鬼。于是点点头,“二哥太客气。” 于是苏清河站起身来,朝白荷走去。 白荷已经被两个嬷嬷给控制住了,见到苏清河走了过来,更是将白荷抓的紧紧的。这位可是护国公主,要是被这个女人冲撞了,她们万死难赎啊! 白荷看着这个走过来的女子,一时之间有些怔愣。这女子的容貌酷似皇上,但姿态却像足了她的嫡出妹妹贤妃。 苏清河任由她打量,只取下绕在手上的金针,迅速的扎在白荷的脖颈间。 技惊四座啊!有不少见识过金针梅郎的人,都不由的暗赞名师出高徒啊! 不过一盏茶功夫,苏清河就取下了金针,“说话试试。” 白荷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刚才只觉得喉咙像被人掐住,连呼吸都不能了。她知道,这个女人是绝不能招惹的人。 不光白荷这么认为,就连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不光不该得罪,还应该尽力交好啊!人吃五谷杂粮得百病,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包括自家的亲人就都能健康长寿不得要命的病症。打好关系,说不定要紧的时候,就能救自己一命呢。 得罪谁,也别得罪手段高明的大夫啊! 尽管对方是护国公主,大多数人本就不敢得罪。但不敢得罪和努力交好之间,那也是天差地别的。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之后,这位公主会是京城中最受欢迎的宗室,没有之一。 身份尊贵,又有皇宠。尽管只是公主,可众人觉得公主才好呢。与公主结交,至少不会犯忌讳不是。 苏清河没看白荷,只是快速的回到座位上坐了。 白荷‘啊啊’了两声,顿时觉得嗓子顺畅了许多。她眼里闪过一丝喜意,对着明启帝喊了一声,“皇上……” 尽管只有两个字,但也能让众人感觉到,这确实是能说话了。 明启帝抬眼看了一下白荷。“可还有什么话说。” 白荷瞪着眼睛,“妾身也是跟皇上拜过天地的,天地不可欺。” “是啊!天地不可欺!”明启帝眼里的冷意一闪,“你欺骗了天地,这不是已经得到报应了吗。” 良国公眼睛一亮,有皇上这句话,高家就不会被罚的太狠。 而对于明启帝而言,高家已经跟黄家撕破脸,即便暂时放高家一马,高家也不会再和黄斌沆瀣一气。高家自知自家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已经露了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收紧尾巴。 那么,没有太大威胁的高家,什么时候收拾都可以。今儿已经贬了高氏,暂时没必要将人逼迫的太狠。一紧一松,恩威并施,才是真正的御人之道。 高家对于此次高氏被贬,不仅不会有埋怨,心里还会存着感激。 安亲王看着明启帝,眼里露出沉思之色。看来,自己还差得远,有的学呢。 白荷却被一句报应唬的白了脸色。她到现在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囚禁的。她记得,她抱着孩子跪在太上皇的门前,那时候天下着大雨。 孩子的襁褓被雨水打湿了,越来越沉,孩子先是撕心裂肺的哭,后来,哭声慢慢的弱了下去,最后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襁褓越来越沉,孩子身上的热乎气一点一点的在消失。 她当时害怕极了!孩子!她的孩子,慢慢的在离她而去。 这些年,她不止一次的恨自己当年的愚蠢!怎么会想到一味的讨好太上皇呢。 她记得,当时有个从她身边经过的宫女,小声对她道,‘太上皇睡下了,黄丞相在。快走!’ 她知道,那一定是皇上的人。她在提醒她,让她走吧,太上皇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到来。是她自己,为了显示诚意,要跪着等太上皇的。 然后,皇上来了,带走了孩子。可紧跟着,她就知道,她的孩子死了,活下来的根本就是瑶娘那个贱婢生下的孩子。 她愤怒了,没有人可以取代她的儿子,没有! 可是,等待她的却是不住的梦魇! 在梦里,到处都是檀香的味道,有和尚道士念经的声音,有不停的哭丧之声。 她觉得她一定是死了!原来人死了还是有感知的!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但就是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能动,躺在棺木里,听着外面的哭嚎之声和一篇篇华丽的悼词。 她想,其实死也不是多可怕啊!有感知,就证明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结束。 然后,她就身处黑暗当中,没有人,没有丝毫的声音。当她醒过来,有很长时间都以为那就是地狱,那是阎王爷的阎罗殿。 她想,她是作恶太多了,所以只能下地狱。都说皇上是天上的紫微星帝,那么皇后也该是天上的星宿吧。原来假的就是假的,能骗的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满天的神佛。她没有变成星宿,不是么。 白荷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当中,此刻,她没有死,过得却是地狱一般的日子。 要是自己的儿子还活着,要是他还活着,皇上就不会这般无情! 是谁!是谁害死了她的儿子。 是黄斌!是这个狐假虎威的畜生! 白荷猛地扑过去,一巴掌抡在黄斌的脸上,“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 明启帝眼睛一眯,瞬间想到了什么,看向黄斌的眼神,透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是不喜欢白荷,也憎恶这个女人。但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跟自己的孩子过不去! 那个逝去在他怀里的小生命,就如一个死扣一样盘在心里,让他对太上皇无法释怀。而今天,白荷的话,是什么意思。 黄斌害死了那个孩子! 难道太上皇是不知情的! 他不由的想起四儿子前些日子所说的话,‘黄斌一直在挑拨您和皇祖父的关系’。这种猜测,如今似乎得到了证实。 而众人不由的一愣,什么叫做黄斌害死了白氏的孩子。 白氏的孩子太子不是好好的在那坐着呢。难道不是么! 要是太子不是白氏的孩子,那么这些年,他占着的太子之位又该怎么说呢。 诚亲王看着太子,神色莫名的有些复杂。这个人挡在他的面前,犹如一个鸿沟一般不可跨越,而如今呢,原来都是一些人为的障碍。这个太子可能什么也不是! 苏清河惊诧的差点将手里的杯子给扔了,她看向明启帝,眼里全是佩服…… 第145章 陷阱(二更) 第一百四十五章陷阱 是的,对明启帝,苏清河心里佩服极了。 白荷,这个人的‘死而复生’,竟然有这么多的用处! 第一,高氏下马,空出了皇后之位。同时,一紧一松之间,压下了高家。使的皇后易位变得平静无波,没有翻出一点浪花来。连六皇子也顺势被折了翅膀。 第二,太子身世。太子一旦失去了原配嫡子的光环,就相当于废了。他当年被立为太子的缘由,不就身份的优势么。 第三,黄斌。白荷的一巴掌,不止是打在黄斌的脸上,更是掀开了黄斌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他的真容。有这样的外家加岳家,大皇子诚亲王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哪个朝臣敢往上凑。 第四,也可以说是最终的目的。贤妃顺理成章的夺回了后位,为安亲王上位扫清了一切障碍。 至于文远侯府,白家,也不过是顺手的事。跟这几个大目标比起来,白家就不叫事。 安亲王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太快,几乎要蹦出胸腔。苏清河能想到的,安亲王怎么会想不到。蓦地眼圈就红了,这些年吃得苦,受的罪,所有的委屈,在这时候都释然了。父皇为了他,不知道算计了多少年。 众人都被白荷的话唬的愣住了,谁也没有上前阻止。虽然白荷虚弱不堪,可架不住她身上憋屈了几十年的怨气。黄斌就是这个宣泄口。 她抡了一巴掌,长长的,乌黑的指甲划过黄斌的脸,顿时多了五道鲜红的血印。 黄斌年迈,这些年又养尊处优,从来没想过有人敢对他这般不敬。连他自己都愣住了。即便是皇上要治罪,也不会让他受皮肉之苦。 可这个动手的偏偏是个女人,一个充满愤恨的撒泼的女人。 白荷一招见效,顿时挥舞着双手朝黄斌脸上招呼,一道道血印子挂在脸上,黄斌不由的大怒!奋力推了白荷一下,那白荷是女人,个子不高,要打他,自然就得拽住他省的她躲避。这一推,白荷也没松手,拽着黄斌一起滚到了地上。 不管你有多少才智,不管你有多少诡辩,碰到这种泼妇,也没有丝毫发挥的机会。 白荷冲的是一股子气,哪里h肯松手。黄斌这会子回过神来了,只想尽快的挣脱出来。 白荷厮打不过,一口咬在了黄斌的耳朵上,黄斌痛苦的叫了一声,众人才醒过神来。 离得近的人想上前,但是又不敢。不时的将视线落在诚亲王身上,再怎么说,黄丞相也是这位的亲祖父啊! 可今儿的诚亲王却格外的不同,他就坐在那里冷眼看着。如果仔细看观察,还能看见那眼里一闪而逝的冷意。 今儿可真是奇怪啊!连大皇子身上都透着怪异。 到底还是大驸马上前,努力将二人分开。 白荷站起身来,嘴角流着鲜血,‘呸’的一声,吐出来一块血红的东西,张着满是鲜血的嘴,发出阴森森的笑声。 众人这才惊骇的看躺在地上的黄斌,正捂着右侧的耳朵,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声。 那鲜血顺着手指缝隙往下流,好不可怖。显然,白荷将黄斌的耳朵咬下来一块。 这可真狠啊! 大驸马的脸色都白了,他看向诚亲王,一脸的求助。 诚亲王捧着茶杯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抬。 这幅作态,连明启帝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大儿子,终于是醒过神来了。 明启帝看着下面,淡淡的吩咐道,“大驸马,扶你祖父坐下。”然后转头问黄斌,“黄丞相,可要宣御医。” 黄斌压下一切多余的表情,云淡风轻的道,“一点小伤,不用了!”今儿的这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一切再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越是如此,越是要冷静。 明启帝知道,黄斌是不敢用宫里的御医的。他害怕有人在这中间动手脚。于是越发温和的问道,“宫里有上好的伤药,不若给爱卿取来。再不然,让清河瞧瞧也行,她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语气还是那个语气,温和的没有一点火气,但黄斌却觉得这里面带着彻骨的冷意。 他是一点一点看着皇上成长起来的。他从来没有小看过皇上,但也没有预料到皇上的忍功如此了得。今天这一出戏,要不是皇上的手笔就见了鬼了! 宫里的药,当然是好药。里面要是夹了什么,一般人还真未必发现的了。他敢用吗。还真不敢!他可不想找死。 至于医术高明的清河公主,还是拉倒吧。只看着她那双似笑非笑的脸,他就没那个胆子。 苏清河在凉州战场上的表现,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动声色,谈笑之间,捅了耶律虎一刀,这让他印象深刻啊!尤其是耶律虎如今还被折磨的时不时骨头疼,就能猜到,这倒霉的家伙被人动了手脚。 那手医术太过出神入化,他也怕被算计。 黄斌摇摇头,“一点小伤,哪里就劳动皇上过问。公主千金玉体,更不敢劳烦。在座的将军身上,想必都带着外伤药,不拘是谁的,借来用用也就是了。”事发突然,随身带的药不可能有问题。 在座的哪个都不是傻子,一听黄斌这般推脱,就知道有蹊跷。这是在防备皇上啊! 而且已经防备到明面上了。 看来,有许多事情,大家都是不知道的。 大驸马从几个将军身上讨要了伤药,亲自给黄斌上了。才默默的退到一边。 这件事因他而起,却早已脱离了掌控,他如今只剩下害怕,无边无尽的害怕。 白荷被两个嬷嬷扶着,好容易喘匀了气息。她颤抖着手指着黄斌,“皇上,你一定要给咱们的孩子报仇啊!当年,就是这个畜生,假传太上皇的旨意,让我在雨里抱着孩子跪了大半天啊。要不然,孩子不会死……” “真是荒谬!”黄斌耻笑一声,“什么假传旨意,你有证据吗。老夫害死了你的孩子,更是无稽之谈。太子好端端的坐在那呢。” 他虽然心里怀疑,但他真的不知道太子的真实身份。而且,太子是国之储君,他就不相信,皇上会朝储君动手。 可白荷听了这话,双目圆凳,指着太子道,“他!他也配做太子!不过是一个宫婢所生的婢生子,也敢冒充嫡子!皇上,咱们的孩子被掉包了。” 满座皆惊啊! 这个太子原来真是假太子啊! 连黄斌也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上,此刻他才真的冷静下来,他好似知道皇上要干什么了。这个帝王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布局,可笑他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默默的低下头,不准备说话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个孩子是怎么死的,根本不需要证据,皇上心里有判断就足够了。 如今,众人不会去关注那个死去的孩子,只会想弄清楚,如今的太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连这些跟皇上亲近的宗室们,也暗暗吃惊,这皇上的手段,未免也太高端了些。这么多年了,愣是没人怀疑过! 文远侯带着白荣,恨不能钻到地底下,以前,他们还觉得至少有太子可以依靠,如今才知道,自家跟太子很可能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苏清河明显能感觉到太子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太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原来他这么急于摆脱跟白氏的关系。 太子能不急吗。白荷的过去,他比谁都清楚。那些教导过白荷的人,就是他派去灭口的。但是红妈妈如今出现了,那么白荷的底子,马上就会被掀起来。与其那时候闹的难看,不如现在就亮出身份。宫婢出身也比白荷的底子干净啊! 明启帝看向白荷的目光就带着几分嘲讽,“你不上赶着过去,别人就是想下手也没有机会。老三是死的冤枉,但害死他的,你不也有一份吗。叫嚣什么!” 白荷蓦然变色,“原来皇上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明启帝冷声道,“老二确实是宫婢所生,这一点朕一直都知道。” 白荷按住胸口,怒道,“皇上连瑶娘那贱婢生下来的是老二,我生的是老三都知道么。” 明启帝蔑视的看了一眼,“你调换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不是么。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白荷不可置信的看着明启帝,“皇上可真是欺骗了天下所有人!嫡子为太子,而你册封的这个太子又是什么。你这岂不是欺民。” 明启帝嘴角露出几分笑意,“朕谁也没有欺骗!”他看着大殿中的众人,扬声道,“福顺,取当年册封太子的圣旨来!让大家听听,朕是怎么说的!” 福顺躬身退下,不一时就回来了。 “念吧!”明启帝往椅背上一靠,吩咐道。 众人都愣愣的,这旨意上难道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册封原配嫡妻白家嫡长女所出之子为太子,钦此。” 福顺的声音一落,众人这才恍然! 当时听不出什么蹊跷,只是觉得用词累赘,原配嫡妻,不就是白家嫡长女,不就是白荷么。如今再看,原来是个陷阱,皇上册封的从来都不是身穿太子服的二皇子! 第146章 回护(三更) 第一百四十六章回护 安亲王听懂了这旨意里的含义,顿时眼泪就禁不住的往下流,他赶紧低下头,掩饰了过去。 跟安亲王的心情截然相反,太子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父皇的选择!从来都不是!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挡箭牌! 何其残忍的真相! 明启帝用余光看到了太子的神情,开口道,“至于二皇子,他从来都是知道他自己的身世的!” 粟远凌听着皇上再没有称呼他为‘太子’,坐在那里身子都有些摇晃。好半天,他才收敛好神色。他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他的身世已经漏了出来,这太子之位是没办法再做下去了。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退一步。有了这个替真太子挡刀的说法,也算有一条安全的退路。 历朝历代,哪个被废的太子能有好结果。 但他不同!他从来都不是真太子。 他此刻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一方面是父皇冷酷的坦诚真相,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感念父皇的回护之情。 有了这番措辞,这个一直在幕后的真太子就不得不照顾好他!这一辈子,他是安全无忧的! 他动了动嘴,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孤……我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父皇从未曾瞒我!” 下面的人顿时就炸开了锅,原来这个太子一直都是假的!这让人情何以堪啊! 有多少人已经站队了,可此刻却告诉众人这个太子是假的,是不作数的!那么大家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诚亲王的脑子里一直都回旋着黄贵妃所说的一句话,“你的父皇从来没有改变过心意。” 原来如此! 他无比同情的看向这个二弟,他比自己更可怜。 苏清河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贤妃的话没错,他们兄妹现在确实还需要父亲,尤其需要这种偏心的父亲! 她都能感觉到来自粟远凌身上的颓然,丧气。想来,对他,这个昔日的太子打击一定是巨大的! 而整个大殿都带着一种躁动的气息! 这么一会功夫,皇后换人了,如今,连太子都换人了。 太子是什么,太子是被放在神坛上的人啊! 这简直就是山河颠倒的震动!这意味着权利的重新划分,意味着要打破如今的朝廷格局啊! 可以说,足以让天下震动! 粟远凌这些年的太子也不是白当的,总有自己的铁杆支持者。比如这位翰林院的大学士任梓萁任大人。他已经是年逾古稀之人了。除了大学士,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粟远凌的授业师傅。 他站起身来,扬声问道,“陛下,太子这些年,并没有大的过错。他能力出众……” 明启帝摆摆手,说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二皇子继续为太子,那你可想过,其他皇子服不服!” “大皇子的占着长子,他的母亲为贵妃。他差么!” “老四是真正的原配嫡子,他能服吗。” “老六就不用说了,高氏即便犯了错,那出身在那摆着呢。” “你来告诉朕,朕的这些儿子们,哪个没出息,哪个拿不出手了!” “说到底,不过是无规矩不成方圆。难道让朕看着他们兄弟阋墙不成。” 明启帝看着这位大学士,又把视线对准大殿的众人,“这些年,朝廷中总有些魑魅魍魉,兴风作雨,没有半刻消停。三皇子殇了,朕不得不想办法护着几个孩子。” “这就是为什么要让二皇子站在人前充当太子的原因。” “如今,事情众位也都知道了。嫡子是老四,他这些年的作为,众位也都看在眼里了。凉州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当年那个荒凉的边塞之城,已经有了西北重镇的风采。更是熟知军事,骁勇善战,军功卓著。这样的人,不堪为太子么。” 明启帝的问话,众人不能回答! 安亲王的能力堪为太子吗。答案时肯定的! 文治武功,他比众位皇子高出一截!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除了安亲王,其他几位王爷,包括太子,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单独处理过政事。他们看起来很忙,可都是在辅助哪位大人办个什么事。竟然没有一个独挡过一面。 粟远凌和大皇子对视了一眼,两人这才发现,以前的争斗就是过家家的笑话。t他们手里的权利如同泡沫,都是虚的。 只有老四手里的,才是实打实的!他如今将西北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虽然回京了,但西北的军权却一直在手里攥着呢。 或许是皇上这个父亲对几个皇子都异常的和善,甚是关爱有加。才使得众人忽略了这一点。 事实上,任何一个家族,对继承人的要求都是严苛的。也就出现了许多,好似更偏爱幼子的事。 其实人心都是一样的,把家业交给了继承人,对其他的孩子在日常上就难免偏颇几分。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安亲王从小到大,过得是什么日子!这个大家也都知道一二。 一时之间,众人也都默然! 白荷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指着明启帝,“你不过是念着白……”话说到这里,白荷就只能张着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接下来的话,无非是要攀咬出贤妃!但是,她如同被点了哑穴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苏清河用余光瞥了一下身侧的沈怀孝,她可以肯定,动手的是他。 原来功夫真的可以练成这样啊! 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苏清河才解释道,“刚才只是激发了她的潜能,才能开口说话。可能是话说多了,所以,暂时就成这样了。养上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不能着急啊!”心里却道,再敢骂人,回头就毒哑了她。 明启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清河,才开口道,“事情基本已经清楚了,那就这样吧。”明启帝看了一眼福顺,“着人拟旨吧。” 福顺低头应了一声,赶紧去偏殿叫人。 “高氏降为皇贵妃,因私设囚室,再降为贵妃。”明启帝淡淡的道。副后见了皇后是不用下跪行礼的。她不配分享玫儿的尊荣! 高氏起身,谢了恩。良国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贵妃就贵妃吧,没什么实际的意义。荣亲王心里也不怎么失落了。毕竟,他的情况,跟太子比起来,还算是好的。心里也平衡不少。 典型的是见到别人比自己更倒霉就舒心的心态。 “二皇子粟远凌,护佑幼弟有功,深明大义。封为醇亲王,享亲王双俸。赐免死金牌一块,除谋反之罪,皆可赦免。另,追封瑶贵人为德妃。” 粟远凌跪下谢恩,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父皇是冷酷的,也是无情的。二十多年的太子,说废就废了!还废的这般理直气壮,名正言顺。 他恨吗!恨不起来啊! 旨意里面的回护之意,怎么也让人无法忽视!只要不谋反,就凭这道圣旨,可保他这一支富贵绵长。 也许,他能成为历史上唯一得了善终的废太子! 而这一切都是父皇赐予的! “贤妃本为先帝赐予的原配正妻,如今归位,是为皇后。其所育之子四皇子,正宫嫡出,深肖朕躬,人品贵重,正位东宫太子,为国之储君。” 安亲王缓缓的站起身来,重重的跪了下去。回京城以来的彷徨不安,焦灼烦躁,一点一点的退去。他的位置,是父皇耗尽心力,谋划来的。 苏清河跟着站起身谢恩。这一礼,是代替贤妃行的。 明启帝看着两个孩子,平稳了自己的思绪,“都起来吧!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坐下下面的众人,也不免唏嘘。 这两人的尊位,来的着实不容易。刚才还觉得太子可怜,六皇子可惜。可如今这么一比,就觉得这两位更不容易。 贤妃本来就该是嫡妻原配,结果被自己的父亲庶姐联手,被人替代了。好容易进宫为妃,没过两年好日子,就进了冷宫,一进去就是二十年。见不得儿子,失去了女儿。她就不可怜了吗。 四皇子本该是中宫嫡子,尊贵非常。可实际上却是在宫中举步维艰的长大。之后又被放逐在西北,在战场的厮杀,九死一生才有了今天。 二皇子失去的本就是不属于他的东西,而四皇子为了得到本就属于他的东西,却付出的更多。 谁更可怜呢! 一个人一辈子享的福和受的罪或许都是有定数的。粟远凌在心里无奈的想。 文远侯看着安亲王成了太子,心里反倒安心了起来。这位可是真正的亲外孙。 他站起身来,“陛下,老臣糊涂!都是老臣的罪过,老臣受女色所惑,办下了糊涂事。竟然不知大女儿如此不堪为人妇。老臣回去后就将她从族谱上划去,我白家再没有这样的女子!” 无耻啊无耻!苏清河看着文远侯,恨不能一脚踹出去。 第147章 承恩(一更) 第一百四十七章承恩 对于文远侯这个老货的无耻程度,大家不由的有了新的认识。 明启帝看着文远侯,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他千难万难的求得了赐婚,欢天喜地的等着迎娶心上人过门。可等待他的却是什么。等待他的是红盖头下是另一个人!打破了他所有的憧憬。让他第一次意识到权利意味着什么。没有权利,连自己的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连一个早已经过气的文远侯都敢不拿自己当回事。 他看着文远侯,眯了眯眼,“白广安,你可还记得一个叫李贵的。” 文远侯的名讳正是白广安,他听得一愣。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有人连名带姓的称呼他了。 李贵!这个名字很普通啊!很常见!在大街上喊一声,都能招呼来三五七个。 可他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呢。 明启帝看着文远侯,提醒道,“李贵这个人如果你不记得,那他的媳妇,人称李大嫂子的,你是不是记得呢。” 文远侯脸色一白,这个名字他何止是记得,简直是刻骨铭心。当年,他的妻子,原配李氏,身边有个伺候饮食的媳妇,就是李大嫂子。给李氏下药的,正是这个李大嫂子! “记起来了吧!”明启帝冷笑道,“为了怕被牵连,竟然使人给自己的结发妻子的饮食中下药,毒死自己的结发之妻。畜生不如的东西,你还有一点人性吗。” 大殿里顿时响起了抽气之声! 文远侯给人的印象始终是不成大器,贪花好色,为人糊涂,拎不清楚。没想到暗地里竟然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而大皇子诚亲王却把视线落在黄斌的身上,这也是一个杀妻的畜生! 殿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贤妃和白坤脚步匆匆的进来,显然是已经听到了。 贤妃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尽管早有猜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自己的父亲毒杀了自己的母亲! “午夜梦回,你就不怕我娘来找你索命!”贤妃瞪着文远侯。 在进宫以前,他们姐弟一年也未必能见到这个亲爹一面。自从她进宫,二十多年了,父女二人才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 原来彼此是这般的生疏! 白坤双手紧握成拳,他都是快当祖父的人了,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死的如此冤枉! 文远侯没有否认,面对贤妃的质问,他抬起头,看到一双早已人到中年的儿女。那两双眼睛,跟亡妻的一模一样。 “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文远侯呵呵一笑,没有否认。 “畜生!”白坤吼了一声,就要上前。 “舅舅!” “舅舅!” 苏清河和安亲王同时喊了一声! 文远侯是白坤的亲生父亲,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白坤被贤妃拉住,“姐……” 贤妃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拍了拍白坤的胳膊,扬声道,“福顺,给舅爷赐座。” 说完,就起身,坐在了明启帝的身边。 福顺不敢马虎,马上让人添了凳子给白坤坐下。 明启帝拍了拍贤妃的手,觉察到了她身体在微微颤抖。这是气狠了。 安亲王站起身来,回禀道,“文远侯杀妻一案,应该交由刑部主审,按照律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苏清河眼睛一闪,这个理由好冠冕堂皇,任谁也说不出错处。 真由皇上审判的话,又是怎样一个结局呢。毕竟,文远侯还是贤妃的父亲,真要让文远侯死,贤妃是求情还是不求请。 若是求情,自己都过不了心里的坎。 若是不求请,时过境迁之后,是不是又有人吹毛求疵,认为贤妃对父亲太过于冷漠无情了呢。 交给刑部,一是一,二是二。不管暗地里动什么样的手脚,至少明面上都要让人挑不出错来。 明启帝赞赏的看了一眼安亲王,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然后他看向文远侯,“该刑部管的,交给刑部。但违背先帝圣旨的事,也该先算一算。” 这是说以庶女代替嫡女的事。 文远侯一愣,马上道,“请陛下明鉴,当日换人,全是老臣和长女的主意,和老臣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是老臣的罪责,老臣认了。跟白家的其他人,没有丝毫的关系。再说了,皇后不能没有一个体面的娘家,安亲王和护国公主,不能没有一个体面的外家。请皇上看在他们的面子上,给白家一个恩典。” “罪责老臣全担了,与白家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陛下开恩啊!” 明启帝险些被这无耻的老东西的给气笑了,“朕的皇后,自该有个体面的娘家。可白家却不止你这一脉!” 明启帝冷笑一声,才对白坤道,“白坤听旨,朕将你们姐弟与白广安一脉分宗,给你三天的时间。从此以后,白广安一系给你们没有丝毫关系。” “另,加恩白坤为承恩公,钦此!” 白坤眼圈一红,总算从白家这个泥潭里给挣扎出来了。离开白家,是他从小就梦寐以求的事。 “谢皇上恩典!”白坤结结实实的磕了头。总算是熬出来了。 明启帝看向文远侯,冷笑着道,“削去文远侯府的爵位,收回丹书铁券,没收家产,贬为庶民,五代内不得科举。” 文远侯顿时就懵了!千般算计万般谋算,怎么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白家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虽然女儿成为了皇后,儿子成了承恩公。连太子也是白家的女子生养的。 但是,偏偏跟他没有一点的关系。 这都是谁的错!一切本来都好好的!究竟是谁的错! 是了!都是白荷这死丫头的错! 她早就应该死了!她活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家的噩运都是从白荷的再次出现开始的。 文远侯抬起头,看向白荷。就见她正一脸的幸灾乐祸!就连她也是恨着他的么。 心中的怒火被白荷轻蔑的眼神瞬间激了出来,他站起身来,一把掐住白荷的脖子,“你这死丫头,人不人鬼不鬼的出来干什么!你说你出来干什么。” 白荷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本能的挥舞着手臂,在文远侯的身上撕扯着。 扶着白荷的两个嬷嬷也已经撒了手,撤向了一边。苏清河觉得这两人是得了福顺的暗示了,要不然也不敢有这个胆子。 文远侯被那锋利的指甲抓在脸上,顿时恼怒异常,“跟你那死鬼姨娘一样,蠢人还偏偏喜欢自作聪明。” 挑破了太子的身世,到底有什么好处。既然亲生的已经死了,那么平白多了一个太子儿子有什么不好呢。 一切都被这个蠢货搞砸了。 白荷眼里闪过噬人的光芒。谁都有权利说她,唯独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 她可不是姨娘那个蠢女人,人家给根针,她就当做棒槌。 脖子被人掐着,喘不上半点气息。她抬起膝盖,朝文远侯的胯下顶了上去。 苏清河愕然的睁大眼睛,这样的场景在现代很常见,女子防身术里就有这样的招数。可放在如今这样的年代,就是有伤风化了。更何况,这是亲生女儿对自己亲爹,使出这般不要脸面的招数。 大殿中的人一时之间全都愕然。有几位老大人更是臊红了脸,“这是……成何体统嘛。” 可偏偏上面的明启帝看的津津有味,半点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沈怀孝拉了拉苏清河的手,不让她再盯着看。苏清河哪里舍得这么精彩的大戏,只装作不知。 文远侯即便再老,那也是男人。是男人就受不了这个招数。果然,被白荷狠狠的一顶,顿时手一松,夹着腿半蹲在地上。顿时又羞又恼,“你个贱丫头,不愧是跟着几个窑姐儿学过本事的,这般的不要脸面。” 苏清河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了! 红妈妈一出现,不用人说,只看作态就能看出其出身来。在座的众人心里即便嘀咕,也不敢把话说在明面上。毕竟这个女人跟皇上也是夫妻一场,还给皇上生了个儿子。不给白家面子,也要给皇上面子。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能说得出口。 可这个二货,不等别人爆出来,自己就把自己的底给掀出来了。 白荣看着扭打在一起的父女二人,只觉得再也没脸见人了。说到底,自己还真没有修炼到没脸没皮的境界。 他见皇上没有发话制止,自然也不敢上前。 白荷最恨的就是那段随着窑,姐儿学习的过往,趁着文远侯还没有缓过劲来,瞬间就如同恶狼一般扑了过去,骑在文远侯的身上,一口咬在文远侯的脖子上。 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大殿里充斥着文远侯杀猪一般的嚎叫之声。 见贤妃已经白了脸色,明启帝才给了福顺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分开二人了。 两个嬷嬷接到福顺的暗示,上前将二人拉开,到底被白荷咬下一块肉来。 苏清河远远的看了一眼,没咬到气管上,暂时死不了。 叫他这样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苏清河嘴角挑起笑意,这个人渣,剩下的日子应该活在地狱了,才能解了心中的恨意。 第148章 歧路 第一百四十八章歧路 贤妃看着躺在地上,脖子上淌着鲜血的男人,眼里满是复杂。 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并不讨父亲的喜欢。每次见到父亲,她都是小心谨慎的,惟恐因为自己而连累母亲被父亲所不喜。而母亲,总是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在她的面前,也从来没有掩饰对父亲的不喜。 那时候,她以为这不喜的一切的缘由都在雪姨娘身上。可是,直到很久以后,她似乎才明白,在母亲的心里,恐怕是很看不上这个父亲的,对他总是带着几分不屑。所以,母亲从来没有在乎过那个所谓的姨娘。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疑惑过,为什么外家李家当年那般显赫,怎会将自家的嫡女嫁给父亲这般没有半点男儿担当的人。就是家世,也不过是一个早已没落的勋贵。如今,经历了太多之后,她才隐隐感觉到李家当初的无奈。也许是早就意识到了端慧太子那艘船不牢靠,所以,才给女儿找这种不打眼的家族。比如文远侯,他就属于没胆子犯错,也犯不了大错的人。像他这种没出息的,即便跟李家有牵扯,也不会被皇家忌讳。 可李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孬种,在外面是个怂包,却有胆子跟毒杀自己的妻子。这就是典型的窝里横! 母亲,死的冤枉! 她握着拳,慢慢的攥紧,看着文远侯犹如死鱼一般的挣扎,嘴角一点一点的翘起,她轻声道,“陛下,他到底是臣妾亲生父亲,请您看在臣妾的份上,给他一个恩典。” “哦!”明启帝诧异的挑挑眉,“你说。”他可不相信自己的女人是个以德报怨的女子。 贤妃看了躺在地上的人,“一个是臣妾的父亲,一个是臣妾的姐姐。他们虽然对不起臣妾,但终究血脉相连,也不能看着他们丧命而无动于衷。”她像是才想起要将文远侯移交刑部的话,“臣妾不是要干扰刑律,臣妾的意思是,若是刑部的证据确凿,那么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臣妾绝不多言。若是证据不确凿,那么,请留下他一条命,改为终身□□吧。至于白荷,一直颇得文远侯喜爱,就让她伺候文远侯,也了了她们父女间的一场缘分。再说了,白荷终究伺候过陛下,情分还是要念得。” 意思就是将两人囚禁在一起了。 苏清河挑挑眉,这个主意不错!白荷被囚禁了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狱中去。以前是一个人,如今的是两个人,就不知道这个已经被关押的有些变态的女人,会怎么折磨文远侯。而文远侯呢,毕竟是个男人,等缓过这股劲,又该会怎么报复这个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 安亲王明白了贤妃的意思,就朝明启帝点点头。是他提出的交给刑部处置,只要是刑部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交给刑部是一个态度,表达了也就可以的。至于其他的,下面的人自会看上面的眼色行事。要想让这二人受活罪,有的是整人的办法。 明启帝心里一笑,都是些睚眦必报的主啊! 他看了福顺一眼,福顺立马会意,示意下面的人,将二人抬了下去。只有白荷抬起头,看着贤妃的眼神好似淬了毒一般。 抬她的两个嬷嬷都是有眼色的人,手里暗藏的针立马就朝白荷身上招呼。她一声也喊不出来,只能不停的挣扎。 苏清河暗暗的点头,这两人一定要活的越长越好。 大殿里看似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当然,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是不怎么平静的。 明启帝把目光对准大驸马,夸赞道,“多亏了江生,才让许多事情真相大白。朕该怎么赏赐你才好。朕瞧着,你那畅音阁不错,要不,你也替朕管一管升平署。” 升平署是什么,苏清河还有些疑惑。 沈怀孝在她背后轻声解释道,“升平署的隶属内务府,管着宫里的歌舞杂耍。” 苏清河点点头,不就是皇家养的戏班子么。 这个官职,要油水没油水,要前途没前途,但对于驸马而言,却是个不错的差事。至少做的好了,很容易露脸,不至于让皇上三五年都想不起你这个人来。 可黄江生却恨不能皇上收回成命。今天的事,可以说是犯了众怒了。要不是他是大驸马,这些人逮着机会还不得直接弄死他啊。连自己的祖父,都已经恨不能吃了他了。若是再一封赏,所有的仇恨妥妥的都拉在了他身上。 可是他能拒绝吗。 不能啊!至少在皇上跟前露脸,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也省的被祖父毒打。 “谢陛下!”大驸马诚惶诚恐的跪下,接受了这个差事。 明启帝眯眯眼看了一眼黄丞相,才道,“说起来,大驸马还真是不像是黄家的人呢。黄家向来没有长相这般出彩的。也不知道随了谁。”说完他看着沈中玑笑道,“你说呢,沈爱卿。” 黄斌猛地变了脸色。 沈中玑看着明启帝大有深意的眼神,不由的一愣。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黄家的人长相问他做什么。 他不由的将视线落在大驸马的身上,,眼里露出几分沉思之色。 苏清河不由的看了一眼沈怀孝,沈怀孝也是满眼的错愕! 江生,……江生…… 难道真是他们所猜想的意思不成。 明启帝不待二人说话,就站起身来,“都熬了这么长时间了,早早散了吧。” 说罢,就拉着贤妃一起离开了。 原来,已经一个晚上过去了。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苏清河一点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等苏清河跟在安亲王身后,出了大殿,早晨的第一缕亮光,刚刚越出地平线。 安亲王看着那一抹亮色,不免有些感慨万千。这一天一夜,便是天翻地覆啊! 苏清河没有上前打扰,默默的跟着沈怀孝出了宫。 一路上,苏清河都没有说话,静静的躺在马车里,还是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直到梳洗后,用过早饭,苏清河才看着沈怀孝道,“外面如今是不是已经翻了天。” 这是肯定的! 京城里,乃至整个天下,都要经历一段时间的震荡。换太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人心惶惶,这是必然的。 沈怀孝抱着她去床上,“你歇着吧,外面如今不关你的事。太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势力。如何处理这一方势力,就是安亲王的事了。这也是对他的一次历练和考验,你不消担心。” 苏清河点点头,“真正的艰难,才真正开始呢。大千岁会退让吗!前太子醇亲王会甘心吗。荣亲王能安分么。不到最后,万事皆有可能啊。” 沈怀孝点点头,“这就得看安亲王的手段了。” 苏清河翻了个身,“你说的对!他要是没本事坐稳太子之位,就更不要肖想天下了。” 沈怀孝没有说话,这些话,苏清河说得,他却说不得啊! 安亲王府。 整个都欢腾了起来。 突然之间,自己的主子就是太子了!能不让人欢欣鼓舞么。 粟远冽回了府,就进了书房。没有叫伺候的人,也没有叫幕僚,他一个人静静的呆在里面,他需要静一静,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万氏站在书房外,被白远挡在了外面。 “你这是做什么。”万氏皱眉看着白远,“连我也一起拦了吗。” “王妃,主子让在下守在这里,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白远解释道。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如今主子跟以前可是不一样了。以前,主子跟王妃的利益基本是一致的,自己手里松上两分也无所谓。但是如今呢,王妃跟主子的分歧只会越来越大了。他就更得站稳自己的脚跟。 更何况,王妃对主子的态度,让他很是不满。“书房重地,主子向来不许任何人未经他的许可,就随意进出的。请王妃不要难为小的。” 万氏一愣,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来见王爷,并不知道书房还有这样的规矩。 尴尬了一瞬,才笑道,“那就把吃的留下吧,爷好从昨天起就没有用膳了。该饿了!” 白远没有拒绝,但主子的吃食,以后会有专人打理。王妃送的东西,也不是说吃就能吃的。 万氏回到正院,心里不由的有几分不安。 自家王爷能走到这一步,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而宫里的贤妃,她的婆婆,如今也已经是皇后了!不是继后,而是正位!正经的嫡妻原配啊! 这些年,贤妃在冷宫。虽说不能见人,但要是想办法给宫里递点孝敬,也还是可以的。但她还是谨慎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以前,自家王爷作为一个王爷,守着她一个王妃过日子,也没人说什么。可一旦成为太子,那就不一样了! 就是王爷愿意,皇上也不愿意。就算皇上愿意,朝臣也不能愿意。到时候,倒霉的是谁,还不是她这个嫡妻。 万氏皱起了眉头,历史上,有许多堪为典范的皇后。她不敢与之比肩,但至少不能背上狐媚嫉妒的恶名。 第149章 暗示(一更) 第一百四十九章暗示 不管外面怎么风起云涌,苏清河只窝在宜园,带着孩子把园子里游玩了个遍。沈怀孝倒是忙了起来。苏清河也不多问。京城里风起云涌,总有些人四处串联,连小鱼小虾也蹦跶出了水面。沈怀孝掌管五城兵马司,京城的动静,他得时刻监控着。而巡防营也在昨天,被明启帝交给白坤管辖。 这两人一个是粟远冽的亲妹夫,一个是亲舅舅。绝对不会对他生出异心。 明启帝明显就是在力挺粟远冽这个太子。她如今都不能想象前太子看到如今这个局面的心情。 沈菲琪自从听到自家舅舅成为太子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在她看来,所有人的命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前世的种种再也不会出现。 沈飞麟则是有些犹豫,他不时的想起暗处的人说的话。他真要走上那么一条路吗。龙鳞,不仅是一个代号,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力量。不可否认的是,他动心了! 苏清河完全不知道两个孩子的心态,她刚将今天要默的书交代给两个孩子,兰嬷嬷就来禀报,安亲王妃来访了。 虽然安亲王如今是太子了,但是太子妃还没有册封下来。 已经过去这么些日子了,只怕万氏心里也有些忐忑吧。 苏清河将人迎了进来,客气的道,“嫂子今儿怎么过来了,我还想着嫂子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太子换人,先太子自然要移出宫的。明启帝已经赐了他的一座别院给先太子,如今的醇亲王为亲王府邸。东宫自然要腾出来给曾经的安亲王,如今的太子住了。 这整个府邸的搬迁,可是一件十分繁琐的事。再加上,想要跟如今的太子套套交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连她这里,都被帖子给淹了。要不是她打着闭门谢客的招牌,还不知道会多出多少帖子来。 万氏会意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以前几辈子没打过交道的人,也都拐着弯的把帖子递了过来。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倒也是人之常情。其实只要好好的当差,我们爷还能难为人家不成。” 苏清河在心里皱了皱眉。万氏这话,很有些与人为善的意思。只要好好当差,就不动人家。这不是糊涂话是什么。如今自家哥哥刚上位,难道以前太子和大千岁的铁杆,只要当差当得好,也不能动么。这是什么道理!要真这样,这个太子之位也是坐不稳的。 对于那些骑墙的,倒是可以不计较,甚至于拉拢一二。这些人只服从自己的利益,只要是有利于自己的,就会主动前去靠拢。在他们心里,无所谓忠诚。 但对于那些死忠的,即便不能一棍子打死,也该挪挪地方。作为亲信,他们占得位置自然是十分的紧要,不让他们移开,太子上位,何时才能不被掣肘啊。另外,那些跟随哥哥出生入死的属下,又该怎么安置呢。 政治又不是慈善,怎可能如万氏想的那般简单。 她对万氏越发的看不懂了,至少这个女人之前,一直是个贤良的主妇。她的这番话要只是不懂还罢了,若是明明就懂,反而打着收揽这些人的主意的话,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皇家的女人,依靠儿子的比依靠男人的多得多。万氏可是有两个儿子的!她不会是想着如今就给自己的儿子收拢势力吧。这未免太心急了些。 拿不准对方的心思,苏清河笑笑,没有说话。请了万氏坐下,又让人斟了茶,“嫂子坐吧。”她也不问她的来意,只是拿一些家常话和她闲谈,“……天如今眼看就热起来了,原本我还想跟着去避暑的,可看着今年这阵仗,是不行了。好在园子里也清凉,倒也不难熬。我让人在外面栽了不少驱蚊虫的草药,如今看着效果还不错。” 万氏点点头,“那倒是好,回头我叫人也给院子里移栽些。” 苏清河点点头,“要说起宫里什么都好,就是这东宫,地方太过逼仄。猛地从王府这么宽大的地方搬进去,少不得不习惯。” 万氏无所谓的笑笑,“这样也好,一家人离得近便些,我想见两个孩子也方便。如今我们爷将两个孩子挪到了外院,我如今要见他们也不容易呢。“苏清河暗暗皱眉,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 苏清河第一的感觉就是粟远冽已经对万氏不满到一定程度了,否则不会将年纪还小的孩子跟自己的母亲隔开。但看万氏的样子,似乎又不是这样。这让她有些疑惑。 她笑道,“孩子还小,晚上住在前面可得有妥当的人看着才成啊。” 万氏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你哥哥也是这么担心的,如今他倒是住在前面书房,看来也是不放心孩子。” 苏清河一愣,什么叫做住在书房,这不就是分居了吗。 她见万氏似乎真没有察觉得样子,也不好说话。毕竟人家是夫妻,关系怎样,她作为小姑子,也是不好多问的。 不过看万氏如今这样子,苏清河猜测,她很可能是已经惹得哥哥不满,还尤不自知。她正想着怎么提醒万氏一二,就听万氏问道,“琪儿呢,怎么不见。” 苏清河一愣,才笑道,“那孩子野得很,这会子正被我圈着写字呢。”没说叫孩子过来见礼,她感觉得到,闺女对万氏恭敬有余,但亲近不足。这就很能说明情况了。在上辈子,万氏对闺女做到了以礼相待,但也仅仅是以礼相待而已。客气有余,而亲近不足。对于这一点,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也能理解,一个孤女,能让人家以礼相待,就算是不错的待遇了。倒不至于为这点事去迁怒人家。 万氏哪里知道苏清河心里的想法,她笑道,“说着琪儿这丫头,我却是喜欢的很。” 苏清河只当她说的是客气话,自家的姑娘自己清楚,还真不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程度。再说了,谁都不是银子,做不到人人都喜欢。尤其是万氏,她说这话,苏清河就更不可能相信了。不说从闺女身上看出的端倪,只是见万氏的为人就知道,这是一个把规矩刻到了骨子里的女人,而自家的闺女,还真不是个规矩人。不管是上辈子被沈怀孝娇惯,还是这辈子被自己的放养。都可以肯定,闺女肯定不是万氏喜欢的那种姑娘。 于是,她也就客气的笑笑,“这就是自家人才能受得了她的性子,觉得这丫头还过得去。要不说,人心都是偏的呢。” 万氏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真诚了起来,“妹妹也是这般想的就好。对于琪儿,我真是恨不能抢到自己家,好好的疼她。” 苏清河一愣,慢慢的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这是在相看媳妇啊! 这让她心里不由的不得劲起来。上辈子万氏可是十分不喜自家闺女给她做儿媳妇的,今生怎么反倒热心了起来。就连自己也知道,自家的闺女根本就不适合皇宫,就是世家大族,也是不适合的。以万氏的精明,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说心里话,知道万氏上辈子不愿意自家闺女成为安亲王世子妃,她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但却能够理解!说到底,不过是性情不合适。一个孤女,没什么家庭背景,即便是沈家的小姐,但跟沈家的关系又并不亲密。要是自己有儿子,遇上这样的儿媳妇人选,也得掂量掂量呢。她理解万氏的做法,万氏身为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儿子考虑,无论怎么说都不能算是错。 但是如今呢,自己闺女的性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她根本就处理不了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没那个心眼去勾心斗角。 可万氏却急切的透漏出意图联姻的想法,这让苏清河对万氏这个人,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如今,粟远冽已经是太子了,那么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十分可期。 那么万氏的两个孩子就一定会是继承人么。 这一点,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未来的变数太大,谁也不敢打包票啊。 所以,万氏这个时候提出了这个提议,就不仅仅只是想联姻,而是想把这个自己这个护国公主拉在她的阵营里。 未免太过急切了吧! 她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妹妹在哥哥的心目中的位置,所以,才走了这一步棋。目的不过是将来,希望自己能保证她的儿子能顺利继位。 明白了她的心思,让苏清河不由的十分厌恶了起来。 自家哥哥的太子之位还没有坐稳,她现在不应该是忙着安抚各家女眷,传递东宫的善意么。她如今连太子妃还不是呢,就忙着为以后打算,未免太过了。而且如今,哥哥名下就两个儿子,还都是她亲生的。她这般迫不及待,究竟是对自己的丈夫有多不信任啊! 而且,她千不该,万不该,跑过来给她这番暗示。 自家的闺女就是再傻白,那也是她这个护国公主的亲生女儿,是圣上亲自册封的长乐郡主。 第150章 劣势(二更) 第一百五十章劣势 苏清河觉得,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就是能让儿女过上恣意的生活。如今,他们还没学会恣意呢,就马上被人看成了可以交易的物品,怎能不让人恼怒。 她端着茶杯,一下一下的撇着还没沉下去的茶叶,半晌都没有说话。 万氏始终带着笑意,笑盈盈的看着苏清河。她觉得苏清河这个小姑子是个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选择的。毕竟,她这个护国公主,到了儿子那一代,可就未必有如今的荣光了。若是能再次联姻,她的子孙,还能延续几代富贵。这是一场极为划算的买卖。她相信苏清河回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清河抿了一口差,抬头看着万氏,郑重的问道,“嫂子今天过来,哥哥他知道吗。” 万氏一愣,笑道,“爷他最近忙的没日没夜,这点小事,哪里需要爷们出面。” 还挺自信! 苏清河嘴角轻轻翘起,“嫂子今天说的这些话,可是跟哥哥商量过的么。” 万氏了然一笑,“皇妹也是太小心了,我们家爷有多喜欢琪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妹妹有心,你哥哥哪里会反对。只怕是父皇母后,也是极赞成的。” 这就是不光粟远冽不知道,而且在这件联姻的事情上,万氏也没打算自己出头去说,而是想让她出头。 苏清河在心里不由的冷笑了起来,不知道万氏哪里来的这些自信啊! 她微微一笑,才道,“嫂子,哥哥没跟你说过吗。我早就根哥哥说过,我不是馆陶,我的女儿也不是陈阿娇。”苏清河将茶杯重重的放下,“想必,哥哥一定不知道嫂子过来干什么的,要不然,一定会拦住的。” 万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清河,“公主可不要犯糊涂!” 苏清河挑眉一笑,“言尽于此,兰嬷嬷,送客吧。” 万氏顿时涨红了脸,她没想到苏清河回拒绝的这么干脆,更没想到她竟然下了逐客令,一点脸面也没给她留。 兰嬷嬷颇为不赞同的看了一眼万氏,她本是安亲王府的旧人,之后才跟的公主。见到万氏这般,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在她看来,这万氏就是在迫不及待的抢权。她是宫里的老人了,这样的女人她见得多了。哪一个得了好的。就算如今的皇后,她的老主子,还不是事事先以皇上为主。你不能拢住男人的心,哪里能指靠男人事事偏向着你。她面上不动声色,做了个请的姿势。 万氏站起身来,勉强维持住自己脸上的神色,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只觉得把脸面都丢尽了。 白嬷嬷担心的看了一眼万氏,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家王妃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想想护国公主如今的身份,人家万万没有帮着嫂子算计自家亲哥哥的道理。这才是人家聪明的地方。排开感情不谈,哪一个帝王喜欢看到自己的孩子兄弟阋墙。皇上不会拿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但那些跟随的人,难免不被看成是教坏了皇子的罪魁祸首。这不是惹得上面之人不喜么。只要护国公主不是傻了,就不会掺和到下一代中去。王妃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直到回了王府,万氏才回过神来,她慢慢的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护国公主,她如今还得罪不起。这口气,她不忍也得忍下来。但是,自己却不能没有自己的势力,要不然,谁能保证两个孩子的利益。 她站起身来,叫了白嬷嬷,“你去趟花枝巷,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我那兄弟。” 白嬷嬷一看,这信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看来,王妃想的还挺妥当,若是护国公主那边不能成,也是有备用方案的。如今看来,她是打算启用自己的娘家。 书房里,粟远冽静静的听着白嬷嬷的禀报,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白嬷嬷放在桌上的信件,“王妃怎么吩咐的,你怎么办吧。” 至于信上写的内容,他不用看也知道写的是什么。 打发了白嬷嬷,粟远冽站起身来,对白远道,“走吧,去一趟你们姑奶奶那。” 白远点点头,他有些心疼自家主子,“姑奶奶不会不知道主子的态度,不会恼了的。” “我只是心里不自在,去找她说说话。”粟远冽摇摇头,他是觉得心累。 主仆二人刚要出门,就见宫里来人了,宣他马上进宫。 宁寿宫。 以前的贤妃,现在的白皇后,瞪着眼睛看了跪在眼前的儿子。 “你那是什么混账媳妇,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欺负到凝儿的身上了。”白皇后瞪着眼睛,“琪儿那孩子是什么样,你不知道吗。原想着你能多照看几分,谁想到你媳妇……真是白瞎了我的一片心。” 自问作为婆婆,她就算对儿媳妇不及对闺女亲近,但刚有的赏赐,闺女有一份,就不会将万氏拉下。也没有为了打压儿媳妇,今儿给个丫头明儿赐个小妾的。就盼着她能心疼心疼自己的儿子,两口子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咋就这般艰难呢。 “娘!”粟远冽知道白皇后不是真的怪他,就自己站起身来,“您别生气,妹妹知道该怎么处理,不会没吃亏吗。万氏的事,您别管了。儿子心里自有计较。” 白皇后摇摇头,“娘就是心疼你!”她看看丰神俊朗的儿子,对万氏越发不满了起来,这样的男儿,哪里配不上她了。 粟远冽苦笑一声,“时间万事皆有缘法,可能是儿子的夫妻缘浅吧。” 白皇后摇摇头,“万氏的做法,证明她是个心大的!这太子妃之位……” 粟远凌摇摇头,“这太子妃之位,还真是非他莫属。一方面是她这些年跟着儿子担惊受怕,也算是糟糠之妻。另一方面就是两个孩子,儿子不能让两个孩子由嫡子突然变成庶子。如此,两个孩子心里怎会没有怨怼。儿子不看着她,不看着夫妻情分,也得看着两个孩子的脸面。另外,父皇选的这个万氏,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但她会是一个一个合格的安亲王妃,合格的太子妃,合格的……她太过爱惜自己的羽毛,这未必就是坏事,只看她对府里曾氏的态度就知道了。您放心,她很快就没有时间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要是连个女人儿子也处理不了,那也太无能了。“白皇后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随你吧!” 粟远冽挑了好话哄白皇后,“等住到了宫里,咱们母子每天都能见面。娘就在儿子身边,儿子有娘疼,也不算可怜。” 亲娘跟女人,这种心疼是不一样的。 白皇后摇摇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有得就有失,老天爷就是这么公平。” 粟远冽点点头,“儿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不委屈。您也别为这个跟父皇吵,父皇当初选择万氏,是正确的。” 帝王之路,注定是一条孤独之路。 宜园。 傍晚,一场阵雨过后,顿时凉爽了许多。湖里的荷叶上,滚动着一串串水珠。一家四口泛舟湖上,倒也惬意。 沈怀孝面色平静的听着苏清河转述万氏的打算,之后才道,“她这是着急了吧。” 苏清河点点头,“再着急也不能这般行事!真是岂有此理。” 沈菲琪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兜兜转转,竟然还是会将两人扯在一起。她知道,这个舅母不喜欢她。她总是客气的,有礼的,但从来都没有亲近过。脸上挂着笑意,但眼里是没有的。上辈子,她从不会主动出现在舅母面前,来惹她的不自在。这辈子,一切都不一样了。可能是有父母和弟弟可以依靠,也可能是年龄还小,更有可能是自己从来没有威胁到她的利益,所以这个舅母至少是慈和的。沈菲琪觉得这样也就可以了。就像娘说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管因为什么,两人能像是最普通的亲眷一样往来,也就行了。没想到,今生,这个舅母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一个在上辈子她几乎是拼命反对的建议。她有些释然,原来不是她不够好,而是身后的依仗不够大。 沈飞麟看着沈菲琪的脸色,眼里就一沉。他的手暗暗攥起,看着苏清河道,“娘,舅舅今年是不是二十一岁了。” 苏清河点点头,“是啊!” 答完之后,她猛地一下就顿住了。粟远冽今年才二十一岁,可他十五岁就当了爹。也就是说,他只比自己的儿子大十五岁、而且他自幼习武,身康体健,若是不出意外,必然是长寿之人。真到了六七十岁,这万氏所出的嫡子,年纪也都不小了。这变数,可不是一星半点。历史上,就有儿子熬不过老子的例子。就比如朱元璋和长子朱标,朱标没活过他的父亲,才有了朱允炆这个皇太孙。 一时间,苏清河惊出了一身冷汗。谁也不知道粟远冽以后会不会再有儿子,又能有几个儿子。但显然,不论哪种,万氏所出的这两个儿子,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具有竞争力。 长子,如今不是优势,反成了最大的劣势。 第151章 落差(一更) 第一百五十一章落差 明启帝看着坐在跟前的儿子,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一直想着过去的种种。如果,当初真的是黄斌在其中捣鬼的话,先皇的事情,就得从头开始考虑。 比如,那所谓的遗旨是真的么。 比如,跟北辽的协议真的存在过么。 如果,这些都没有,那么,先帝又为什么任由黄斌这样扭曲呢。他是真的不能理事,还是也把黄斌当做一块磨刀石,累来给他磨刀的。就如这些年他一直磨炼老四一样,看着他在一次次困境中挣扎。 若是将心比心,用一个既是父亲,又是帝王的角度再去看问题,他觉得他或许有些明白先皇的意思。 一个帝王,不能被情感左右。这是父皇给他上的最后一堂课。 可是这人世间,哪里会有这般完全无情之人。 他对先帝还存在着一份难言的父子之情,所以,这些年才被黄斌抓住弱点,让他有了可趁之机,也让自己这些年畏首畏尾。 他对玫儿还存在的男女之爱,所以,对她这些年的遭遇心中无法释怀。总想着补偿她,一定要加倍的补偿她。 他无法做到绝情绝爱,可看着这般出色的儿子,他又不忍心用先帝对他的要求去严格要求这个孩子。 一个要成为帝王的男人,没有了男女之爱的牵绊,其实是一件幸事。 “还坚持不娶侧妃吗。”明启帝问道。 粟远冽摇摇头,“我答应过万氏,只守着她过日子。”说完这个,见明启帝面色一变,才笑道,“她要是什么也不提,还是一样,那儿子也没什么不甘愿的。若是她主动提起……”粟远冽嘴里泛起几分苦涩的笑意,“那就顺了她的意就好。她喜欢做一个贤良人,儿子也就成全她。” 明启帝暗暗点头,这是把万氏看透了才有这般的自信吧。只要儿子能掌控局势,其他的事,他也就不多问了。“这样也好!只是两个孩子,你要格外的看顾好。” 粟远冽点点头,“父皇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明启帝看着儿子,动了动嘴角,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飞麟看的明白的事,明启帝怎么注意不到。但他能怎么说呢。 一个帝王,总是要经历一些别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就比如现在,他都可以预见未来儿子要面对怎样的局面。但那有如何,这就是为皇为帝的代价。 “东宫也快腾出来了,尽快搬进来吧。”明启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些年你娘总是盼着你们在身边,你进宫,她是最欢喜的。” 粟远冽点点头,“儿子也想守在父母身边,这样心里才踏实。” 父子两说了一会儿话,明启帝才让福顺送粟远冽出宫。 明启帝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大殿里,忍不住苦笑。这个位子,可能是天下最苦的位子。 福顺回来,才低声回禀道,“您放心,太子爷身边跟着的人都是好手,不会出差错。” 明启帝点点头,“那就好。”他知道,那孩子对应付刺杀已经得心应手,而那些护卫,也都是从一路跟随过来的精锐,忠心和本事都是不缺的。 东宫。 平仁看着眼前瘦的已经脱形的主子爷,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主子,您别这样,是要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主子一声吩咐,咱们无有不从的。求主子千万保重自己。”平仁跪在醇亲王身边,低着声音道。 先太子粟远凌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孤……”才说了一个字,就马上意识到不对。他如今只是亲王,还没资格称孤道寡。这个自称,是他会说话起就学会的,已经融进了他的骨子里,血液里,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张了几次口,才接着道,“我还有什么需要你们上刀山下油锅的。你去问问下面的人,看有谁愿意跟着我出宫的。愿意跟的,就跟着,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前程了,所以,有愿意走的,你也别拦着。赠些银两,了了这段主仆之情吧。” 平仁狠狠的磕了头,“主子万万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出了这宫墙,才是真的天高海阔。比这宫里,更方便许多啊。” 粟远凌看着平仁,眼里多了几分探究,“你倒是替主子我想的不少。” “主子!”平仁听出了主子的话音有异,愕然的抬起头来。 就见粟远凌一双眼睛越发的黑白分明,深不见底。他不由心里一疼,主子变了,变个更加深沉了。他如今竟然有几分看不透。 就见粟远凌挑起几分笑意,轻声问道,“平仁,我能信任你么。” 平仁点点头,“万死不辞!” 粟远冽的唇角勾起,“那……就这样吧。”他扬声道,“平仁伺候不周,赏他四十板子,扔出去。” 平仁愕然不解的看着粟远冽。 而粟远冽也那么沉默的而看着平仁,平仁心思电转,马上明白主子的用意,他痛哭出声,任由侍卫将他拉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平仁被扔出了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着平仁消失在京城。 粟远凌坐在书房里,暗影里再也没有平仁这个随叫随到的人影,他是有些不习惯的。可是,平仁他另有用处。 人啊!从下往上走容易,从上往下走,可不是太容易的。 这心里落差,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接受的。 他生下来就比别人都高出一等,如今,他哪里能弯下自己的腰。 正院沈怀玉的叫声依旧是那么歇斯底里,这个女人,尽管病的不能出屋子,但依然幻想着太子妃的尊荣。 可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她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被贬谪的前太子妃罢了。 坤宁宫。 高氏看着这个象征着权利的宫殿,心思莫名。 自从住进这坤宁宫,她真的拥有过本来属于她的权利吗。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说起来可笑,可事实就是这么可笑。即便是一个空架子的皇后,她也不愿意放弃。 她曾经不止一笑嘲笑过黄贵妃,堂堂贵女,还不是一样沦落为妾!如今,她自己呢! 还不一样是妾室,还不是一样要对着别人行礼。 这么多年了,她都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以前,她只是在固定的时间,对着牌位行礼,如今,却要天天对着另一个女人行礼。 这如何忍得! 还好!她还有儿子!只要有儿子,就还有希望! 她想,看来,皇后也不是最尊贵的。至少,别人想换的时候,也就是说换就换了。 她突然有些明悟,原来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是太后! 皇上能换掉老婆,但一定换不了自己的亲娘! 自己的儿子不是太子又如何,有几个太子能顺利登基的!如今的东宫,不是还有一个前太子么。谁就能保证如今的太子,不会也变成前太子。 诚亲王府。 粟远淞看着眼前的大公主,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据说大公主听说了当日的事情后,大病了一场。以诚亲王看来,这是吓病的。 这一切的一切,最初的设计者都是大公主。 而她,也显然明白了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被利用者罢了。 更加可怕的是,这个利用者,很可能就是自己的父皇。 这怎能不让人惊怒交加。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大公主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父皇的心里,难道我们就不是儿女了吗。只有冷宫里的女……白皇后生的才是亲生的不成。” 粟远淞没有说话,心中却是能理解的。虽然都是亲生的,但到底有些亲疏之别。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肉也有薄厚。手心里的肉,从来都是被护着的,手背上的肉,却常常是用来抵挡外力的。就如同人握起来的拳头,手心被牢牢的护在里面,手背却是拳头的最外面,往往作为武器,最容易受伤。 如果说老四也曾受过苦的话,那么,那些苦难,只能算是手心的茧子。 粟远淞看着大公主,摇摇头,“你以后说话小心点,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大公主的声音有些尖利,“难道我说错了。“粟远淞冷笑一声,“有意见你进宫去说了,去找父皇喊啊!你在我这里发什么疯。说句不好听的,大哥我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你别带累了我。” 大公主冷笑一声,“我就不信,大哥能甘心!” 粟远淞脸色一冷,“我有什么不甘的!你也不要企图在我这里得到什么,你大哥我如今心灰意冷,老二既然倒了,我也就消停了。我跟老四,认真说起来,可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大公主呵呵一笑,“堂堂的大千岁,也有认怂的时候。” “你还真就别激我,这招不管用。我就是认怂了又如何,人不得不信命啊!”粟远淞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大公主站起身来,“倒是我高看大哥了。”说着,甩袖就走,“话不投机,告辞。” “慢走不送!”粟远淞眯着眼睛,看着大公主离开。半晌,才冷笑道,“自不量力的蠢货!” 第152章 生(二更) 第一百五十二章江生 大公主府。 “怎么,如今本公主连自己的驸马都召唤不来了么。”大公主带着戾气的看着跪下下方的小太监道。 小太监有些微微发抖,颤声道,“回殿下的话,驸马他……他……发热了。如今正病的昏昏沉沉……人事不知呢。” “病了又如何,一个大男人,连这点病痛都扛不住么。果真是废物。”大公主冷嗤一声,“你去叫几个婆子太监,就算抬也得把他抬过来。” 小太监不敢不应,麻溜的起身去办差了。人家是夫妻,当妻子的不心疼丈夫,他一个下人,即便不忍心又能如何呢。这位主子的性子可不算好,再讨一顿打,那也太不划算了。 大驸马府就坐落于公主府的隔壁,小太监不过半刻中,就进了驸马府。 “怎么,大公主还有吩咐么。”说话的是大驸马的常随。 小太监往日也受过这些个大哥们的恩惠,哪里会瞒着,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明白,“……好大的脾气,大驸马若是真过去,怕是今儿得受些苦楚。” 那常随塞了个银裸子过去,“小心藏着,别有被那些大太监给摸去了。” 小太监感激涕零的谢了,像他这样的小太监,已经算是混得好了,还不是要被大太监们盘剥。他们这样的无根之人,最盼着的就是跟一个好主子。主子得脸了,有前程了,他们也好有个依靠。其实公主府原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这些公主们都安分的过日子,比那些王爷的府邸也不差什么,至少不会时刻担心着主子是成了还是败了。成了固然是鸡犬升天,可败了,却也是要人性命的事。公主府却不一样,至少安稳许多。富贵不愁,还没有那些风险。至于说以后,他们都是些无根的人,又不需要为子孙后代考虑,安稳富足的过一辈子也就是福气了。要实现这些,有个前提就是自家的主子得是个让人省心的本分人。如今看着,大公主可不像是安于现状的。以前,两口子是不和睦,如今看着,怎么看都像是仇人,这日子往后可怎么过。受牵累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如今,他就盼着,能积攒些银钱,好赶紧换个地方当差。哪怕去庄子上呢,也比现在好多了。所以,对大驸马这边出手阔绰的随从们,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常随领了小太监的好意,赶紧给大驸马灌了药汤和姜汤,期盼着能熬上一熬。他得赶紧想办法,看看谁能伸把手拉拔大驸马一二。 黄江生还有些神志,他拉着随从的手,叮嘱道,“求……求……求沈驸马去。” 那随从一愣,主子这吩咐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是向相爷求助,而是向沈驸马。 黄江生心里涌出苦涩的味道,他现在无法解释,也解释不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笨人,那天皇上在大殿里说过的话,再想想自家祖父对自己的厌恶态度,还有自己的名字,就大概猜出来了。 如果他真是黄斌的孙子,那么这种厌恶又从何而来呢。如果真是黄斌的孙子,就不会被安排从小学习怎么以色侍人。如果真是黄斌的孙子,就不会被折磨成如今这幅模样。 他的名字叫做江生,可却不是黄家子孙的排辈。 如今,他隐隐知道了答案。若是真的如此,那么,黄家就真是该死! 他一定会让黄家付出代价。 大驸马的眼神慢慢的空洞了起来,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沈怀孝就不会见死不救。 在他的心里,沈怀孝一直就是个聪明人。所以,他都能想明白的事,没道理沈怀孝想不明白。沈怀孝不能阻拦大公主,但是护国公主可以,他看得出来,沈怀孝和护国公主的关系十分的亲密。 至于辅国公沈中玑,大驸马心里有些复杂。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落到黄家的,但这至少跟沈家的人脱不了干系。他无法全身心的信赖他。另外,即便他为贵为辅国公,那也是没办法跟大公主叫板。 所以,沈怀孝是他唯一的选择。 午后的天有些闷热,不见太阳,云层也压得很低。眼看就是一场大雨。 沈怀孝在衙门里,班房里门窗都是大开的。外面没有一丝风,即便从府里送来了不少冰块,也还是热的人难受。 沈三看着沈大守在门外,才低声道,“……当时只是觉得那个马车十分的奇怪,所以咱们的人才多留意了一些,没想到还真是一条大鱼。” 沈怀孝灌了一碗凉茶,沉声问道,“确定吗。” 沈三点点头,“千真万确,小的这双招子,绝不会看错。是前太子身边平仁,确认无疑。” 沈怀孝沉吟了一瞬,“盯住,别打草惊蛇。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沈三点点头,“主子放心!” 沈怀孝点点头,见他盯着自己眼前的凉茶,就失笑道,“找沈大要去!” 沈三这才嘻嘻笑着走了出去。 沈大早已经等着他了,见了他也不客气,直接塞了一碗,“公主配的茶,最是解暑。” 沈三咂咂嘴,“你别说,公主对咱们主子,那是真心不差。吃穿用度,哪样不是亲自打理。别说是公主了,就是一般人家娶到这样的媳妇,也该烧高香了。” 沈大‘嘘’了一声,“你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主子的事你也敢拿出来说嘴。让主子知道了,看不扒了你一层皮!” 沈三呵呵一笑,灌了茶,趁着雨还没落下来,就赶紧跑了。 沈大刚收拾了茶具,就见衙门的门子带着个有些面熟的人进来。他眯了眯眼,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大驸马的随从么。他怎么来了。 那门子点头哈腰的笑道,“大管家,这位是大驸马派来的,说是有紧要的事情要求见咱们指挥使。” 沈大笑着扔了一锭银子过去,“知道了,有劳你了。” 那门子这才欢天喜地的回去了。光是指挥使来了之后他得的赏赐,都够在乡下添十几亩地了。对于指挥使的事,他能不尽心么。 沈大笑着朝那随从道,“看着面熟,不想真是大驸马跟前的人,失敬了。” 自家主子是大驸马,却远远不如护国公主的驸马尊贵,再加上有求于人,怎么会摆架子,于是连声道,“不敢。小的前来求见指挥使,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十万火急,还请您抬抬手,帮忙禀报一声才好。” 十万火急! 沈大见这位的脸色却是不像是作假,也不敢耽搁,“那你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那随从连忙千恩万谢。原也没想到会是这般顺利。 沈怀孝听了沈大的禀报,面色有些奇怪。他自然有自己的猜测,但是,这又该怎么去求证呢。自己的父亲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打算。他也就没有贸然插手,但此刻求到他的面前,他却不能避而不见。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打开折扇微微的摇了摇,“把人叫进来吧,我见见。” 沈大不敢多问,出去请人了。 那随从进去纳头就拜,“请二爷救命!” 二爷,这个称呼,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叫了。可这随从偏偏张口就来,让沈怀孝不由眼睛一眯,“这是你们主子吩咐你这么称呼的么。” 这可是按照沈家的排名称呼的。也恰恰说明大驸马已经猜到了什么。 那随从点点头。难道这个称呼真有什么说道不成。自家主子特意嘱咐,如今又被四驸马叫破。可见,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缘由的。 沈怀孝看着外面越来越阴沉的天,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喊起救命来了。详细的说说说。”见对方还跪在地上,他抬抬手,“起来说话吧。” 那随从见沈怀孝态度还算和善,也没有为难的样子,放下心,赶紧道,“我们大驸马被大公主请过去了。只怕今儿不能善了,还请您施以援手。” 沈怀孝愕然的挑眉,“就这点事啊!人家夫妻打架,我凑什么热闹啊!” 那随从顿时急了,“大公主恨我们主子,上次还动了鞭子。若是往常,也就罢了,挨一顿鞭子养养也就好了。可我们主子如今高烧不退,人已经不很清醒了,实在是受不住大公主的折腾了。” 沈怀孝皱眉道,“病了该去太医院请太医啊!大驸马的身份,太医院也不敢大意的。那么多人都知道大驸马病了,大公主也不敢怎么着吧。” 那随从低下头,“我们主子没敢请太医,连大夫都不敢请。” “这是为何。”沈怀孝更愕然了。 “因为主子身上已经被……折磨的没法见人了。”那随从眼圈一红,有些哽咽的道,“是相爷下的手!” 沈怀孝一愣,然后马上站起身来。 黄斌!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是这位大驸马真是江氏生下来的孩子,那就是自己的兄长。沈家人还轮不到黄斌来欺负! “你在大公主府门口去守着,我这就去请护国公主。”沈怀孝说着,就疾步往外走去。 那随从愣了愣,还真没想到这位四驸马还是如此热心之人 第153章 侵犯(三更) 第一百五十三章侵犯 瓢泼的大雨,噼噼啪啪的打在马车的顶上,沈怀孝看着苏清河的眼神,带着难言的歉意。 苏清河摇摇头,笑道,“这么多人伺候呢,还能淋到我不成。” 沈怀孝隔着马车的琉璃窗,看了看外面,“今儿这雨,还真是格外的大,看这样子,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下来。”他看了看街道两旁在的树,不光枝叶在晃动,就连树干,也微微有些摇摆,“风也大的很,一会儿得把披风披上。别再着了凉。” 苏清河笑了笑,靠在他身上,“都听你的。不过,辅国公府那边,你给送消息了吗。” 沈怀孝点点头,“已经送去了。也不知道父亲他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辅国公一直都是一个心里有成算的人,你也别太担心。”苏清河安慰道。 这边两口子说着话,那边的大公主府,却也是剑拔弩张。 大公主看着软倒在地上的大驸马,也唬了一跳,她向来嘴硬惯了,用脚踢了踢他,“别躺着装死,起来好好说话。” 黄江生在黄斌那里,不被当成人看。如今又被大公主这么用脚踢来踹去,哪里还忍得下去,他虽然没有力气撑起身子,但还是睁着眼睛,用满是厌恶憎恨的眼睛看着大公主。凡是跟黄家有关的,都是一样的令人厌恶。这个大公主,不愧是黄家女所出,真是把黄家人总骨子的傲慢学了十足十。 大公主被大驸马这样的眼光一看,顿时心里如针般刺痛了起来。这个男人,也是自己当初看中的。虽然恨他薄情,但心里未尝就真的一点没有他。就想着他在眼前,哪怕不能好好相处,也想看着他。可他怎么就能这么厌恶她呢。究竟是谁对不起谁!他哪里来的这样的底气,在她面前这般的肆无忌惮! 想到这里,她的气直冲脑门,毫不犹豫的抽出鞭子,朝大驸马身上招呼而去。 “让你给我装模作样,不是起不来吗。我今儿就让你真的起不来一次又如何。”大公主嘴里喝骂,手里的鞭子化作一道道残影,全都招呼在大驸马身上,真是鞭鞭见血。 大驸马开始还会□□,慢慢的,就疼的越发的迷糊起来了,嘴里也不由的不客气起来,“公主不是要和离吗。这次我是不会拦着,更不会妥协。有大公主这样的妻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大公主脸色一白,“混账东西!娶我,你还吃亏了不成。” 大驸马没有说话,可那张脸的表情,明晃晃的写着吃亏了。 大公主一把扔了手里的鞭子,顺手拎起凳子就朝大驸马身上砸去。 屋里伺候的下人顿时面色一变,抽几鞭子倒是无碍,但要是真的这一下砸实在了,可就真闹出人命了。大公主砸死大驸马,是不好听。但也最多就是关在佛堂里,难道还能杀了金枝玉叶不成。但这些伺候的人就是万死难赎了。一个不知道劝解主子的罪名下来,可就真要了命了。 于是,一众人赶紧扑过去,有的跪下抱着大公主的腿,有的挡在大驸马身前,今儿无论如何,也不能闹出人命啊。 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外就有人来禀报,“殿下,护国公主携驸马来访。” 大公主一愣,整个屋子的人都顿住了。众人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佛祖保佑,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大公主手里的凳子早被下人们借机会拿掉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了看外面的天,屋檐下就如同一道水帘子一般,可见雨下的有多大。 “这种天气来访!”大公主呵呵笑了两声,“还真是让人不多想都不行!”说着,就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大驸马,这才转过头来吩咐,“请进来吧。” 苏清河披着斗篷,沈怀孝则披着蓑衣,手里持着油纸伞为苏清河挡雨。 进了大公主府,是淋不到雨的。一路的回廊连着屋檐,大户人家,庭院一般都是这么设计的。 苏清河是第一次进大公主的府邸,可是却没有多少心情欣赏。这一府的下人都战战兢兢,就知道事情绝对比想象中的严重。她脚下更是快了几分,一点也不敢耽搁。 “皇妹这般急匆匆的前来,真是让大姐诚惶诚恐啊!”大公主迎了出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大姐客气!”苏清河半点也没有掩饰,“不瞒大皇姐,我是被驸马恳求着走着一趟的。据说是大姐夫请人,求救的!” 大公主对苏清河的坦诚有些诧异,还真是没有丝毫遮掩,这般坦坦荡荡,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清河也不管她的怔愣,她已经闻见淡淡的血腥之气,于是,毫不犹豫的绕过大公主,朝正堂而去。 大公主见苏清河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就这么横冲直撞,失笑道,“皇妹这护国公主的谱摆的也太大了些吧。我在自己的府邸里,教训自己的驸马,怎么就碍了你的眼了。”她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沈怀孝,“怎么,皇妹也为了美色而动么。” 沈怀孝面色马上就铁青了起来。 苏清河按住沈怀孝,微笑的看着大公主,那笑意格外的纯善,差点晃花了大公主的眼。就见苏清河一边笑着,一边猛地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大公主的脸上。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之声,谁也没有料到这位会突然动手啊! “你打我!”大公主捂住脸,愣了一瞬,才面色大变,愕然道,“你竟然敢打我,父皇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你竟然敢打我!有种你再打一巴掌试试。” 苏清河毫不犹豫的抡起巴掌扇在大公主脸上,“不打你,你就不知道好好说话!现在我就教教你,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皇家有你这样的公主,真是丢人!” 大公主虽然没得多少圣宠,但也是明启帝的长女,谁也没敢薄待过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抡圆了胳膊就要还回去。 苏清河冷笑道,“怎么,敢对着护国公主动手了。不提醒你,还真记不住尊卑了。” 本也不想翻脸,对大公主的遭遇,她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的。不想,竟然敢拿那些话恶心她!她知道沈怀孝不会相信那些话,但到底如今的位置造人嫉妒,还不知道被人歪曲成什么样呢。她可以不在乎沈怀孝的感受,但她不能不在乎两个孩子的感受。若是真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让两个孩子如何自处。孩子不能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娘! 大公主眯了眯眼,冷笑了两声,才放下胳膊,敛身行礼道,“谢护国公主教导,本宫时刻不敢忘。” 这就是说,今天的梁子,她记下了。 苏清河挑挑眉,无所谓的笑笑,转身继续朝里面走去。 大堂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沈怀孝当即脸色一变,快步走了过去。他俯身试了试大驸马的鼻子,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苏清河虽然也不喜欢大驸马,能朝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动手,这人让人喜欢不起来。但想起明启帝为了保全这个人,竟然将升平署交给他打理,就知道这人可能还是有别的用处的。那么,暂时就不能让他死了。 她上前诊了脉,脸色当即一变。她起身,看了跟进来的大公主一眼,这人被下了绝育药,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但是这身上的伤,除了鞭子的伤,还有……那处的伤,这不会也是大公主动的手吧。 以前,原主跟着养父学医的时候,也曾偷听到一些事情。他们身处卫所,大部分都是男丁,一些老光棍们憋得久了,就找一些年轻面嫩的小年轻泻火。很多人身体的□□,都有一些撕裂的伤口。这些人也都是男人,心里憋屈又不敢闹大,甚至连就医都不敢。以至于身上溃烂,还几个都差点丧命。她自己也是外科大夫,什么没见过啊! 如今的大驸马,贵为公主的驸马,谁还敢如此的对待他! 以他看来,大公主还不至于这般变态。 但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随便说出口,正在为难,沈怀孝见苏清河脸色不对,不由的着急问道,“怎样了!” 这叫苏清河怎么回答!难道能说这是被人侵犯了,或者是被人刻意用硬物将后面……撑裂了不成。 她张了张嘴,还是道,“先带回去吧。如今性命能不能保住,还真是两说。” 沈怀孝脸色又难看了两分。 大公主简直是不可置信,“不可能!我就是抽了他几鞭子而已!不可能这么脆弱。” 果然! 看来不是大公主动的手!那能是谁呢!谁能让大驸马吃了这样的亏,还闭口不言。 黄斌! 苏清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人。她顿时就觉得十分的憎恨!这个老匹夫就如同一窝子蛆虫一般,叫人恶心! 这个人渣,不能再留了!苏清河第一次产生了要快点除掉这个人渣的念头! 大公主看着大驸马,她真的没有想让他死!真的没有!她只是想出出气而已。她攥紧自己的拳头,看着苏清河,“救他!求你救他!只要你能救他,咱们的恩怨两清!” 第154章 别院(一更) 第一百五十四章别院 苏清河无奈的看了一眼大公主,到底没有再说难听的话,“你这里大驸马暂时估计不想待,而我出入大驸马府也不方便,先让瑾瑜将人带走,有他安排,咱们两厢便宜。” 大公主疑惑的看向沈怀孝,黄家和沈家可没什么交情,非要说交情的话,不知道仇敌算不算得上也是交情的一种。让他就这么带走黄江生,她如何能放得下心。 苏清河看出了她的顾虑,顿时毫不客气的道,“你以为我喜欢管你的闲事啊!若是不瑾瑜恳求,这种天气我不在自己家待着,跑你这里干什么。再说了,大驸马对他可比对你信任多了。” 大公主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瞪了苏清河一眼,“要是救不活他,我……” “你!你待怎样。”苏清河耻笑一声。抬抬手,让人带着黄江生出了门。 沈怀孝看着人被抬走,这才牵着苏清河出了大公主府。 刚出门,就见沈大上前来,“主子,国公爷传话来了,说可以将人安置在沈家别院里。” 沈家别院在城外三里的地方,倒是不远。只是这样的天气,到底是不方便。可确实也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总不能带着大驸马回宜园或是辅国公府吧。 苏清河闪进马车,吩咐道,“那就走一趟吧,又能有多远。” 沈怀孝点点头,路上的事情,自有沈大安排。 坐在马车了,沈怀孝斟了热茶递了过去,“我见你刚才脸色难看,到底是怎么了。” 苏清河有些难以启齿,含糊的道,“等到了地方,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沈怀孝觉得越发的可疑了起来。是什么样的病症让他这样难以启齿。 辅国公府。 沈中玑坐卧不宁,看着外面的雨幕,心中焦急的难以言喻。这事,他能跟谁说呢。 父亲沈鹤年么,他如今恨不能从来没有过自己这个儿子,怎会真的为他考虑。 儿子沈怀忠么,沈中玑摇摇头。别的事还罢了,只这一件事,他自己心里只怕稳不住。毕竟若是有嫡子的话,他这个庶子难免会多想啊。 何况,如今真的能认下这个儿子吗。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把握。也不知道皇上对这件事究竟是个怎样的态度。 这孩子是个聪明的,瑾瑜也是聪明的。所以,他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他的兄弟求助。而如今,他又能为孩子做什么呢。 雨打在窗棱上,噼噼啪啪。沈中玑站起身来,“来人,备马车。”他要去看看,此时若是不去,他想,他会后悔一辈子。 沈家别院。 这里最开始就是沈中玑瞒着家里置办下的地盘,里面的人当然都是沈中玑的亲信。一切安排的都十分妥当。 沈怀孝将黄江生安置在一个清净的小院子里,里面除了黄江生自己的贴身随从,其余人都打发了。 苏清河站在堂屋里,吩咐下人抬热水来,然后才对沈怀孝道,“先去给他清洗一下,你……你看看他身上的伤……就明白了。” 沈怀孝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清河,才带着黄江生的随从进了里面。 那随从看着满身是血的大驸马,声音都有些呜咽。 “将你们主子身上的衣服去了,好清洗伤口。”沈怀孝见这人确实忠心,就交代他去做。不是他不能屈尊降贵伺候人,而是他做的不顺手,手上重两分,再伤着了人就不好了。 那随从顿时犹豫了起来,艰难的道,“那还是请……请您移驾……在外面等。小的自己来就好。” 这就是明显不想让他看黄江生身上的伤了。 沈怀孝面色一变,再不犹豫,亲自上前,就要动手,那随从赶忙拦住,“二爷,求你给主子留点脸面。” 沈怀孝冷笑一声,“知道你们主子为什么让你叫我二爷吗。” 那随从摇摇头,确实不知。 沈怀孝却道,“因为他可能是我的亲兄长!要不然,我为什么费心费力的去救他,他又为什么会肯定我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在我面前,有什么好遮掩的。” 那随从愣愣的,主子不是相爷的孙子么,怎么成了辅国公家的公子了。他相信这话,沈怀孝是不会瞎说的。再想想相爷对自家主子的态度和作为,他不由的又信了几分。身子也就挪开了。 沈怀孝这才上前,将黄江生的衣服一件一件去掉。 身上除了鞭痕,还有掐痕,以及牙齿的齿印。沈怀孝手一顿,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那随从的眼神好似要吃人。那随从扑通往下一跪,不住的磕头,一句话也不说。 沈怀孝闭了闭眼睛,才接着褪黄江生的其他衣服。他是男人,虽然没去过乱七八糟的地方,但这些龌龊的肮脏事,他知道的一点也不少。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苏清河的面色会那般尴尬。 当看到下身已经有些溃烂,沈怀孝终于住了手,他看了那随从一眼,“这里就交给你,先清理干净。一会,我就送药进来。放心,这里除了我,没人会进来。你安心吧。” 那随从呜咽的磕了头,目送沈怀孝离开。 苏清河看到沈怀孝出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江氏该死!”沈怀孝咬牙切齿的道。 再不喜欢沈家,他的血脉里也流淌着沈家的血。沈家的子孙怎能受这样的屈辱。若不是江氏,何至于此。 苏清河点点头,她在考虑的是,或许江氏是对付黄斌的一把利器。当江氏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如此对待之后,会如何的疯狂报复,她有些拭目以待。 开了药方,让沈大亲自去抓药煎药。苏清河陪着沈怀孝默默的等着,等着大驸马好转,或者,是等着这场雨快点过去。 沈中玑冒着风雨前来,这让沈怀孝吃了一惊,”父亲,您怎么来了。““放心不下。”沈中玑平淡的回了一句,然后才朝苏清河见礼,“多谢殿下援手。” 苏清河对沈中玑的印象算不上坏,至少,他对自己的孩子,都很尽心。于是也客气的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国公爷不用客气。” 沈中玑点点头,这位公主即便没有显赫的身份,也是一位难得贤妻良母。他转过头,问沈怀孝,“他……怎么样了。” 沈怀孝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忍回答,半晌才低声道,“父亲亲自去看看吧。” 沈中玑有了不好的预感,双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是不是不好了……” 沈怀孝摇摇头,“您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沈中玑越发的狐疑,紧跟着沈怀孝进了内室。 那随从正在一点一点给黄江生处理身上的伤口,猛地见沈怀孝领了外人进来,就赶紧起身,挡在黄江生身前。等见到这人是谁之后,一下子就顿住了。 这京城还有谁不认识辅国公的。看来,沈驸马的话也未必就是骗自己的。要不然堂堂一个国公爷,还不至于这般屈尊降贵啊! 沈中玑慢慢的走近,那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清晰的映入了他的眼帘。尤其是此刻黄江生是趴着的,那随从可能正给他处理背后的伤口,臀部的伤就越发的明显了。 沈中玑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过去。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嫡子!却受到了这样的羞辱! 这是在羞辱他沈中玑,也是在羞辱辅国公府。 黄家!咱们誓不两立。 他挥挥手,示意沈怀孝和那随从都出去。自己的儿子,变成什么样他这个父亲都得接着。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 沈怀孝点点头,带着那随从退了出去。 内室里,沈中玑拿出帕子,一点一点的给儿子清理伤口,然后细心的涂药。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黄江生的身上。说到底,都是他这个父亲无能。否则,哪里就至于到了这一步。 黄江生身上火烧火燎的疼,他咬着牙,希望自己能清醒一些。眼睛微微张开,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他想,他一定是被人救了。 会是沈怀孝吗。 除了他,应该没有别人了!他微微放下一点心。 他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身上的伤口疼的厉害,上药的人一定不是个熟手。他目光移动了一下,果然不是他的随从,而是……辅国公。 辅国公年纪并不算大!四十多岁的人,两鬓却已经斑白了。这倒使他整个人带着儒雅的沧桑。 “别动!”辅国公感受到了打量的视线,“别动,万事有父亲为你做主。” 语气里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只有自责与疼惜。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情感。让他一时有些怔愣。 父亲! 这个称呼实在太过陌生了! 他将视线再次落在沈中玑身上,确认他是真诚的。鼻子不由的一酸,既然在乎他这个儿子,为什么还将他送到了虎狼窝里去。他这样想着,也不由的出声问道,“为什么。” 沈中玑手一顿,淡然的道,“因为你的母亲,是黄家安□□沈家的细作。而这些,却是经过我的父亲的许可的!” 黄江生何等的聪明,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不由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里有太多的苍凉…… 第155章 主子(二更) 第一百五十五章主子 将大驸马安置好,沈怀孝就先送苏清河回了宜园。 苏清河看着沈怀孝又不顾大雨的离开,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大驸马遭遇的这件事,是沈怀孝所不能容忍的。而且,如今这个沈家的嫡子出现,又会给沈家带来什么样的变故,都是未知数。沈怀孝回去处理,也是应该的。 她回了屋子,好好的泡了热水澡,才将身上的潮意去了,浑身稍微舒坦了一些。 她靠在榻上,听着屋外的风雨声,心慢慢的沉静了下来。大驸马的事情,让沈家父子恨死了黄家。而高家,也已经跟黄家撕破了脸,再加上高玲珑的事,显然也是黄家设计的。高家想必也恨不能撕下黄家一块肉来。 而明启帝也已经对黄斌忍耐到了极限,只等着马口山那边的消息,就能动手除掉这个祸患。 可是杀掉黄斌简单,不要别人动手,她自己都能有不下一百种方法让他死的无声无息。可是,他若是简单的死了,这数十年间经营出来的势力,又会落到谁手里呢。以黄斌的狡诈,不可能不留后手。若真是有一天死灰复燃,比现在更加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似乎能理解为什么明启帝迟迟不动手。如今的朝廷局势万分复杂,几个皇子似乎也都是蛰伏了起来。这才是最危险的,蛰伏不等于放弃,而是寻求更恰当的契机。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就比如大千岁远了黄家,谁知道黄家会不会又暗地里联络了前太子呢。 这些都是不可不防的事。 苏清河一边用干帕子擦着头发,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将黄斌一网打尽。 辅国公府。 沈中玑从别院回来,直接往荣华堂而去。 红儿看着满脸冷色的辅国公朝正屋而来,不由的变了脸色,高声道,“夫人,国公爷来了。” 沈中玑哪里看不出这丫头急于通报的心思,一脚踹了过去。红儿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挂着血丝。 “滚远点!“沈中玑厌恶的看了一眼红儿,绕过她直接去了正屋。 江氏冷着脸,“国公爷好大的威风!这些日子不见,今儿来了,反倒拿我的丫头出气,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沈中玑看着江氏的脸,一股子恶念瞬间占满整个心田,他疾走两步,扑过去用手掐住江氏的脖子,“道理!我今儿就跟你好好说说道理!说说为人母的道理。那园子的野猫野狗都知道护着自己的崽子,你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你长得是人心吗。我真想把你的心拿出来看看,是不是人心。说你是狼心狗肺都是夸你!你根本连这些畜生都不如!” 江氏被沈中玑掐住了脖子,她向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摸着桌子上的银挑子就往沈中玑的眼睛上扎。 沈中玑躲了一下,手自然就送了一些。江氏瞬间就挣脱了开来。她躲开,抓起花盆边修剪花枝的剪刀,冲着沈中玑嚷道,“你发的哪门子疯!再敢过来,休怪我不客气。” 沈中玑冷笑两声,“我也正好不想对你客气了!这些年对你就是太仁慈了!才让我的儿子受了那些年的苦!” 江氏以为他又要说沈怀孝的事,就冷哼一声,“你也就那点出息,见人家如今是护国公主的驸马了,又得皇上赏识,连如今的太子,也是人家的亲大舅子。这会子急着巴结,不觉得晚了吗。” 沈中玑被这话气的脸色发白,“畜生!我说的是我们的儿子!我的嫡子!当年被你舍出去的孩子!” 江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中玑,“你在胡说什么!儿子他……”他在主子身边,接受最好的教导。等将来成事之后,自有一番封赏。沈中玑不可能找到儿子! 对!一定是这样!他一定是想从她这里打听到主子的消息。做梦! 沈中玑看着江氏的眼神越发的失望,“别琢磨了!孩子已经找到了!如今该知道的也都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为你的主子费心了。其实,这么些年,你从来都不知道你真正的主子是谁,否则,早就找到孩子了,也不至于让他受这么些年的苦。” 江氏面色一变,没错!她是不知道主子是谁!她从小就是被主子收养,当成女儿一般教养长大的。主子一直带着面具,从没有露出过真容,但她知道,他一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她觉得,孩子在这样的人跟前,是安全了,也是能学到本事的,将来更是能换到一个好的前程。而如今,沈中玑竟然告诉她,知道主子的真是身份了。这怎么可能!主子,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这些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但她还是一个母亲,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如今在哪。”语气有些急迫。 沈中玑嘲讽的而看着江氏,“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这个母亲!”说完这话,他既感到心痛,又觉得一阵快慰。被自己的孩子憎恨,这该是一种什么心情呢。他觉得,这是对江氏的报复。 江氏面色一白,厉声呵斥道,“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主子不可能教导孩子憎恨她!她看着沈中玑的眼神很不能生吞活剥了他,“告诉我,孩子在哪!” 沈中玑看着江氏,“你的主子,就是当初丞相黄斌。” 江氏面色一凝!这事有些不对!当初,主子的教导的话语里,明明透露出他是皇家正宗的意思,怎么会是黄斌呢。 这些年的世子夫人她也不是白当的。对于朝中的事,她知道的也不少。在她的眼里,黄斌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什么重臣,忠臣,直臣,全都是放屁!一个先帝的心腹,却在这一朝依旧被重用,这就很说明问题。若是他忠于如今的陛下,那么对先帝,他又算什么。若是对如今的陛下不忠,这么些好名声又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奸臣罢了。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他的主人! 江氏摇摇头,“不是的!主子肯定不是黄斌这个小人!” 沈中玑一愣,“你见过黄斌么。” 江氏摇摇头,“只看为人处世,就知道黄斌不是个风光霁月之人。怎么可能是我的主子。他给我们家主子提鞋都不配。” 沈中玑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你没见过黄斌,也没见过你主子的真容,怎地就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拿你来说,不把你的皮扒开,谁又能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货色呢。” “别说话那么刻薄难听!”江氏顿时有些恼怒,“我进你们家,你也别觉得自己吃了亏。这都是你父亲允许的,甚至是他一手张罗起来的。你怨我也无济于事。”她转移话题,“这些再说也没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知道孩子究竟在哪,我要去见他,立刻!马上!” “你不相信你的主子是黄斌,那么,我说咱们的孩子就是大驸马,你也就无法相信了,是吗。”沈中玑轻声道。 江氏一愣,“大驸马!怎么会是大驸马!” 大驸马是黄家的孙子,这点她还是知道的。如果大驸马是她的儿子,那么主子必然就是黄斌。主子是不可能将这名重要的人质交到别人手里的。如果黄斌不是主子,那么大驸马一定就不是自己的儿子。可大驸马她其实早几年就见过的,在一些宴会上,总能偶尔碰见。 给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大驸马长得真漂亮。甚至有人开欢笑说,若是大驸马为女子,容貌比她更胜两分。 若说两人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就是美貌! 她的心突然也不确定起来,难道那个真是她的孩子。 大驸马过得好不好,满京城谁不知道。大公主根本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有这样一个妻子,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她一时间有些埋怨黄斌,怎么会让孩子去尚主,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哪里有什么出息。 “若真是咱们的孩子,他贵为驸马,哪里有什么不好的。”江氏收拾了一下慌乱的心情,质问道。 “你可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沈中玑冷眼看着江氏,仿佛是看一个死人。 江氏皱皱眉,即便对黄斌是自己的主子有些失望,但那好歹是相爷府。作为相府的孙子,再差能差到哪里去。不用心教导,也不会尚了公主啊。 沈中玑不等她说话,就知道她的心思,嗤笑道,“他从小跟戏子们一起长大,学的是如何以色侍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江氏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瞪大的眼睛看着沈中玑,“不可能!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的!” 沈中玑呵呵冷笑,“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孩子,他如今重伤卧床,你要去亲眼看看么。” 江氏站起身来,她要去看看,不光要看看大驸马的伤,还得验证一下大驸马究竟是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第156章 出身(一更) 第一百五十六章出身 沈怀孝看着躺在床上的大驸马,问道,“还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但说无妨。” 大驸马呵呵一笑,声音弱的几乎听不到,“说起来,缘分真是个奇妙的玩意,没想到我们既是兄弟,还是连襟。可是咱们的命运却又如此的不同。” 沈怀孝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只知道你的苦,就好似谁的日子就特别好过一般。半斤八两的差别罢了。” 大驸马摇摇头,问道,“沈家,我还回得去吗。” 沈怀孝抬头看着他,“你想回去吗。” 大驸马唯有苦笑。回去,怎么回去。沈家一门能出两个驸马吗。 何况,沈家又有谁真的盼着自己回去呢。这个尴尬的嫡子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 沈怀孝站起身来,“你不要想太多。我想,除了世子的位子,只要你想要,父亲大概都会给你的。至于世子的位子,那不是父亲说了算的。身为驸马,世子之位只能是催命符。” “就怕我肯罢手,有人不肯罢手呢。”大驸马说了自己的忧虑。今儿沈家和他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有心人都能看出几分猫腻出来。大公主可不是个笨人。她对权势太过于着迷,沈家,她一定会巴着不放的。 沈怀孝挑挑眉,“她虽然是公主,可也是你的妻子。”言下之意就是作为男人,怎么能管不了自己的妻子呢。 大驸马看着沈怀孝的眼神就有些似笑非笑,他就不信他沈怀孝能管得住护国公主。 沈怀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建议总是能听得进去的。” 大驸马疲累的摇摇头,“你还是对沈怀忠提醒一二的好,也正好卖个人情给他。” 沈怀孝摇摇头,“这些事不归我管,说的多了,还以为我也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大驸马点点头,想要翻身,但身上的伤,让他不能动弹,“黄家,帮我盯着黄家。我要让黄家万劫不复。”说完,他看着沈怀孝,“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管是为了大义还是私仇。” “如你所愿!”沈怀孝应承了一声,朝门外走去。要说跟大驸马有什么兄弟之情,那就是笑话。不过是一些血脉牵绊罢了。也仅仅是一点牵绊。如果他有对付黄家的心思,他很乐意助他一臂之力。一个了解黄家的人,才是黄家最致命的敌人。 沈怀孝一路脚步匆匆,要出门时,正好碰上带着江氏前来的沈中玑。 “要回去吗。”沈中玑尽管脸色难看,还是对沈怀孝和颜悦色的道。 “嗯!出来的时间久了,公主和孩子只怕正等着呢。”沈怀孝微微侧过身,把路让开。 沈中玑听到孩子等着,脸色就更柔和了些,“那快点回去吧。这边不用你再操心了,你掺和的太深,不合适。” “父亲说的是!”沈怀孝点点头,肯定了沈中玑的说法。 “那就回吧,路上小心点。”沈中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看了看雨势。见确实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别看只有三里路,都是泥土路,被雨水浸泡,早已泥泞不堪了。 沈怀孝拱手作别,“那孩儿就先走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江氏一眼。 江氏看着沈怀孝的背影,冷哼一声,“如此傲慢,哪有一点规矩。” 沈中玑冷冷的看了一眼江氏,低声道,“你既然不是成心做我沈某人的妻子,自然就不要指望享受到该有的尊荣。我以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可见,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让你忘记了你究竟是谁。” 江氏狠狠的瞪了沈中玑一眼,到底知道这是外面,没有再搭话,“孩子在哪,带我去。” 沈中玑冷笑一声,率先走了进去,江氏整个人都遮掩在宽大的斗篷下面,也没有人探究这人究竟是谁。 黄江生送走沈怀孝,就已经疲惫的睡了过去。对于江氏的到来,丝毫也不知情。 江氏进了屋子,看着黄江生惨白的脸,一时间复杂难言。 这是她的孩子吗。 以前没往那方面想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像。如今再看,却觉得眉眼好似都有些熟悉。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怀着身孕,突然接到主子的命令,让她服下催产药,为的就是配合另一个孩子的降生。 说实话,对于一个还没有生下来的孩子,她能有多少感情呢。她从小没有父母,有的只有主人,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毫不犹豫的那么做了。 可是当这个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她心里突然就多了一点什么东西。喜悦,爱怜,牵绊。只觉得这就是上天赐予她最大的宝贝。 离开孩子,她是不舍得!那小小的,娇软的孩子,这些年如同印在她心里一般,总也挥之不去。 她慢慢的靠近,细细的观察那眉眼,还是不能确定。 “可有什么明显的胎记。”沈中玑神色莫名的看着江氏。他想起给这孩子上药时,他身上的胎记特别明显。 江氏眼睛一亮,“半边的屁股上有一个桃形的胎记,殷红如血。” 沈中玑点点头,“你自己去看吧!” 说完,就起身出了门。这个胎记是对的!这就是他的儿子! 江氏!你真是作孽! 江氏见了沈中玑的态度,就心里一跳,难道是真的。她也不管沈中玑,直接上前,掀开被子就查看。 沈中玑站在门外,看着外面的雨帘,神色莫名。不知道过了过长时间,江氏才白着脸从里面出来。 “告诉我!是谁。”江氏的语气很平缓,但沈中玑却从中听出了刻骨的恨意。 “是谁,你不是很清楚吗。”沈中玑没有看她,对这个女人,他早就恨透了。若不是还有用,他一定会亲手结果了她。 “黄斌!”江氏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他会后悔的!” “他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很后悔。”沈中玑嘲讽道。 “是!我后悔!”江氏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之色,“我从小就不知道爹妈是谁,从记事起,给我第一顿饱饭的就是主子,给我第一口热汤的也是主人,让我不用担心流落街头被冻死的还是主人。他教我说话,教我读书认字,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在没有孩子之前,他是我最亲近的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让我背叛他!” “我不傻!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吗。但那又如何,没有他,我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我可以为主子去死!但是,我的孩子不行!” 江氏的脸上露出几分决绝之色! 沈中玑耻笑了一声,“你还真把黄斌当成恩人了不成!” 江氏一愣,“你什么意思。” “在不知道你的主子是黄斌之前,我还真没往另一个方面想过。不过,如今嘛,倒是想通了呢。“沈中玑呵呵一笑,“这些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干。私底下查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就拿黄斌来说吧。黄斌没有发迹之前,只是一个举人,他娶了授业恩师的女儿,在他的夫人怀孕那年,他进京赶考,迷上了一个青楼的ji子。那女子见黄斌才貌双全,便倾心相许,两人暗结连理。不幸的事,黄斌那年并没有金榜题名,于是,落榜后回了家乡。而那个女子却珠胎暗结。此时,她早已失去了黄斌的消息,又恨又急,再加上又怀着身孕,更是一病不起。那青楼的老鸨子倒也不是没有良心,将这个女子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庵堂里。之后,诞下一名女婴,而这女子却香消玉殒了。” 沈中玑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江氏的脸色却白了起来!她小时候,是被庙里的尼姑收养的,这个记忆虽然有,但却非常的模糊。 这么说来,她不是什么孤女,黄斌也不是什么主子!而是她的亲生父亲! “不!不!不!”江氏摇摇头,“你骗人!你骗人!” 被恩人利用,这可以说是报恩!但若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这般设计,让人如何能够接受。 他不仅害了母亲,害了自己,还害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畜生! 江氏看着沈中玑,想从他听到一句否定的话。但是沈中玑就那么怜悯的看着她!告诉她,你猜的的没错!你就是黄斌的女儿!亲生的女儿!他将你找到,却没有带回家,而是以恩主的身份,培养你,训练你。让你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他所赐予的。如此,你才不会觉得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你才会心存感恩,永远不会背叛! 闪电划过厚重的云层,轰隆隆的雷声,从天际滚滚而来。 一声声闷雷震荡着江氏的耳膜,更加震颤着她的心! 原来如此!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父亲设下的骗局!她双拳攥紧,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手掌,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她只觉得喉咙腥甜,眼前一黑,顿时,一股鲜血从嘴里喷洒而出。 好一个主子!好一个黄斌! 我江氏发誓,一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第157章 天时(二更)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时 沈怀孝回到宜园,天已经快黑了。路上泥泞,几乎是徒步走过来的。 “怎的一身是泥,你这又是出城了吧。”京城里可没这么脏!苏清河赶紧迎过去,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先洗洗。” 沈怀孝见两个孩子坐在榻上,一个看书,一个描红,就低声道,“我不放心,又去了一趟,总得知道他的态度吧。” 说着话,就往内室去。 苏清河没避开,跟着他进了浴室,亲手给他把湿衣服脱了下来,嘴上却道,“看看也好,但也太心急了些。今儿这雨下的邪性。你就不能等两天了。不考虑大驸马的身体状况,还不考虑自己的么。” 沈怀孝泡进热水了,见苏清河一脸心疼,心里越发的舒服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哪里就那般娇贵了。” 苏清河过去,亲自给他洗头,“你就是逞能。” 沈怀孝也不辩驳,问道,“那两个小孽障今儿又干了什么,看他们乖乖巧巧的,就知道肯定又是被你训了。” “打雷下雨的,非要撑着伞去看景。园子里到处都是树,在树下多危险吶。我把他们拘在屋子里看书写字。你没看见两人嘟着嘴,都不乐意呢。”苏清河笑道。 “还是精力太旺盛。是不是该给两孩子请师傅了。”沈怀孝问道。 “师傅就算了,母后的意思,想叫两人去御书房念书去。御书房都是宗室家的孩子,哥哥也把他们家的两个小子送进去了。我想着,去宫里也好,他们年纪小,上三天,休两天。有母妃照看,应该出不了岔子。就是每天想回来,也不是多难的事。你说呢。”苏清河轻声说着自己的打算。孩子就应该放在适合他的环境里。 “琪儿呢。也想放到宫里么。”沈怀孝有些不舍得。儿子必须要放出去,没道理将儿子整天圈在家里的。但女儿,他就十二分的舍不得。 苏清河就知道会这样,她笑道,“琪儿如今也是郡主,很多规矩都得从头学起。她虽是郡主,但又跟我不同,她是外姓的郡主,想像我这般恣意恐怕是不行。跟着我的方式处世,就真的把孩子给耽搁了。所以,学习是必须的。” 沈怀孝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闺女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也会有自己的丈夫儿女,会有自己的家需要操持。不懂人情往来,交际应酬只怕不行。苏清河贵为护国公主,她能想不见人就不见人,她有任性的资格,但是到了女儿这里,终究是不一样的。没人敢对苏清河挑三拣四,没人敢挑她的礼。但若是闺女如她这般行事,是要被人诟病的。 爱之深,则为之长远计。 沈怀孝点点头,“听你的吧!” 外面两个小屁孩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母早早的踢出了家门。 见到父母出来,两个孩子一脸的笑意。 “娘!我饿了。”沈菲琪的声音含糖量绝对超标,“爹爹肯定也饿了。” 苏清河看了两人一眼,“都收了吧。这就摆饭了。” 沈怀孝上前去看了儿子写的字,暗暗点头,字迹虽然还没有筋骨,但框架不错。只要再大两岁,手上有劲了,就差不了。再看看闺女手里拿的是医书,也就点点头,姑娘家会点医术也好,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家人。 “都不错,收了吧!”沈怀孝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夸赞道。 石榴带着人已经将晚膳摆好了。 沈菲琪欢呼一声,“竟然是锅子。”天气热了以后,家里就很少吃锅子了。 “今儿天凉,正好去去潮气。”苏清河看着翻腾的锅底,道。 今儿主要的食材就是虾,自家湖里的虾,个个肥大,肉质劲道鲜美。 “被你这么一整治,咱们这园子可多了不少出产。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多出不少收益吧。”沈怀孝打趣道。 苏清河也不介意别人说她抠门,“我就是见不得浪费。” 苏清河当初一看到园子,就想到‘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家里常用的,这园子里也有不少出产,除了一些牛羊猪之类的,园子里基本算是应有尽有了。她也着实下力气将园子打理了一番,一年这园子里除开自家用的,也能有一两万银子的收入。别的倒是罢了,只那名贵的花草,她让花房的下人仔细的分株培育,一年就进不少的银子。 宜园的事,一般人是不知道的。但知道的人,没有不笑的,有那么大一个封地,倒算计起银子来了。 沈怀孝给苏清河剥了虾皮,将粉红的虾肉放进料碗里才道,“是是是!你说的对!浪费是可耻的。” 苏清河白了他一眼,其实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笑,但真心受不了资源浪费。 沈飞麟将嘴里的虾肉咽下才问道,“爹娘怎么跟大姨和大姨夫突然好了起来了。” 这小子消息倒是真灵通。不用说,一定是他那般小跟班又给他打探消息了。毕竟马车出府去了什么地方,带的什么人,又不是秘密。 沈怀孝瞬间又想起大驸马的事,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苏清河给两个孩子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以后再说。 大公主府。 大公主一口一口的喝着燕窝粥,听着下人的禀报。 “你是说,他们去了沈家的别院,随后辅国公也去了。再后来,连辅国公夫人也跟着去了。”大公主不确定的问。 “主子,错不了。”那太监小声回道。 “下去领赏吧。”大公主吩咐道。 见人都下去了,大公主才放下手里的燕窝盏。如今已经是掌灯时分,没有大驸马的消息,她哪里吃得下。可听到大驸马的消息,她心里就更加的狐疑。 这沈家对大驸马这个黄家人,也未免太尽心了吧。 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么。她皱起了眉头。 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苏清河也没有打发人来说一声大驸马的情况。没有特意告知,就证明暂时没有生命之忧,这也算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丞相府。 诸葛谋坐在黄斌的对面,因为马口山的事情,他们还真是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大驸马。 “依你看,是偶然呢,还是……”黄斌的脸上和耳朵上的伤痕还在,所以,他这些日子已经不见人了。而敢于伤他的女人,已经在牢里尝到了该她品尝的滋味。 诸葛谋摇摇头,“要是论起时机,确实是太巧了。毕竟咱们这边跟皇上刚翻了脸,那边就出了事。让人不多想都难。可是,河流改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了,如今突然山体坍塌,也只能当做是天意了。移山之事绝不是人力能瞬间办到的事。看来还真是天意如此,或许,粟家的气数还不该绝。” 黄斌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心里是赞成诸葛谋的一部分观点的。气数不气数的,他倒是不相信。但万事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排在第一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他看来,这件事就是天时之变,非人力可以阻挡。 “你说的有些道理。事情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也只能如此了。本来,夏秋两季正是运送矿石的好时机,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只怕,兵器上还是很不足的。”黄斌闭了闭眼睛,“看来,天也不助老夫啊!” “相爷何必在意这一时之得失呢。”诸葛谋笑道,“慢慢筹划就是了,只要不被发现,那个地方就是咱们的底气。” “老夫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年纪越发的大了,也就越发的觉得时间紧迫了。”黄斌叹道。 诸葛谋心里一叹,这位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一个可心的继承人啊!本来,大驸马是极为合适的人选,无论心智还是谋略,都是这些晚辈中的佼佼者。只是主子对这个孙子的态度却是极为奇怪。要说他不重视这个孙子吧,偏偏让他尚了公主,成了驸马。要说重视吧,可也不见得。祖孙之间不像是爷孙,倒像是主仆一般。 他跟在主子身边几十年,知道的机密不算少,但其实不知道的秘密似乎更多。他无心探查,只能将这些疑惑藏在心底。 主子能感叹自己老了,但诸葛谋万万不敢应承这样的话,他笑道,“含香苑今儿还传话来说有两个姑娘又有了身孕,可见主子龙马精神。怎么说起老了的话了。” 含香苑是黄斌收纳美人的地方。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位主子是个极为无情又好色之人。即便年纪渐渐大了,这点喜好也从未改变。 黄斌脸上果然露出几分欢喜的神情来,隐隐透出几分得意之色。 诸葛谋见他心情尚好,就不由问道,“你看,那个孩子该怎么安置。” 黄斌脸上的笑意微微收了收,又露出某种怀念之色,“到底是我的亲生女儿,就安置在别院里吧。” 诸葛谋点点头,心道一声作孽!高玲珑也是高门贵女,就那么被这个主子给糟蹋了。糟蹋完还利用了一把。到死只怕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第158章 求见(一更) 第一百五十八章求见 江氏这一倒下,就是足足三天。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卧室里了。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鸟鸣蝉叫,就知道早已经雨过天晴。 可她的心却再也明媚不起来。如今,她的脑子里充斥着的只有恨,无限的恨意! 红儿轻手轻脚的进来,看自己的主子在床上睁着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马上走了过去,“夫人,你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江氏回过神来,看着红儿,嘴角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水!”她的嗓子又干又痒,说话并不利索。 红儿连忙倒了茶递过去,“夫人慢点喝。” 茶是温热的,这丫头的伺候一向是贴心。江氏喝了半盏茶,突然开后道,“红儿,主子和我,你更忠于谁。” 红儿一愣,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想过。不由道,“夫人,怎么这么问。” 她不能正面回答,江氏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原来,她一直都生活在别人的掌控中,从来都没有自己。她脸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红儿狐疑的看了江氏一眼,问道,“夫人是怎么受伤的。” 江氏垂下眼睑,“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跟国公爷吵了几句嘴,气着了。” 红儿点点头,“您还是要好好的跟国公爷相处才成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江氏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坐起身来,吩咐道,“你去请国公爷吧。就说我有话对他说,务必让他来一趟。” 红儿呵呵一笑,“这就对了!夫人。”夫人的美貌,只要肯低头,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江氏看着红儿离开的背影,露出苦涩的笑意。她这一辈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沈中玑来的很快,他看着靠在软枕上的江氏,轻轻皱了皱眉,“找我有事吗。” 江氏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说句真心话,这个男人并不坏。 初见时,他年少英俊,温文尔雅,看向她的眼神,也透着惊艳。新婚之时,也有过耳鬓厮磨。可是,两人终究是走向了陌路。 她看着这个男人两鬓斑白的头发,突然之间才发现自己也老了。这一辈子汲汲营营,都是为了什么。 “不说话我就走了。我很忙,没空跟你在这里耗着。”沈中玑转身道。 “等等!”江氏看着沈中玑的背影,出声道,“帮我安排,我要见护国公主。” 沈中玑冷笑两声,转过身来,“好大的脸面,护国公主也是你相见就能见的么。” “我有要紧的话要说!你只管安排,相信她会见我的。”江氏瞪着眼睛,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 沈中玑认真的看着江氏,“有什么话,我完全可以转达。”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有时候知道的多了,未必就是福气。比如老国公,就是知道的太多,生出了不该有的杂念。”江氏的在提到沈鹤年时,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 沈中玑深深的看了江氏两眼,“如你所愿!”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宜园。 沈怀孝听到沈中玑来访,有些惊讶。苏清河笑着让他去,“看看是什么事。” 一般过来都是看望两个孩子的。而今,两个孩子还在宫里,显然就是另有原因了。 沈怀孝点点头,快步去了前院。 沈中玑正在花厅里喝茶,从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父亲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你打发人过来叫我就是了,何苦自己跑一趟。这天气又湿又热,您可得当心身体。”沈怀孝进来,边给沈中玑续茶,边说一些关心的话。 沈中玑明显很受用,这个儿子的态度比以前可好了太多了。他也不绕弯子,低声道,“江氏要见护国公主。” 沈怀孝一愣,“黄斌狡诈,难道还能让她这么一颗棋子知道什么隐秘不成。” 沈中玑摇摇头,“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作假。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了,不经意间发现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倒是聪明,知道如今唯一不动声色能见的人就是清河了。”沈怀孝冷笑道。 沈中玑点点头,“你要不要跟公主说一声。” 沈怀孝点点头,“那父亲先回,时间地点定下来后,我会让沈三通知您。” 沈中玑没有多留,临走的时候,又问起两个孩子的事,“住在宫里会不会不方便。” 沈怀孝也有些无奈,“我也想把孩子每天都接回来的,但是皇上和皇后不放人啊。两孩子如今就养在寿宁宫。” 那就是跟皇上皇后一起住了。圣宠太过有时候未必就是好事,他张了张嘴想要提醒一二,想了想觉得这夫妻俩都是聪明人,他能想到,难道这两人精子会想不到。于是只是笑道,“等孩子出宫了,带过来我见见。几天不见,就想得慌了。” 沈怀孝笑着点点头,“过两天就给您送过去。” 送走心满意足的沈中玑,他连忙转回内院。 苏清河听他说了缘由,就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我也想听听她都知道些什么。” ---------------------------------------------- 沈怀孝将见面的地点放在了外面的一家茶楼。 晚上,华灯初上,苏清河就一身男装的跟沈怀孝出了门。 两人从茶楼的后门入内,直接去了三楼的雅间。里面伺候的人都分外的恭敬,这让苏清河有些好奇。 沈怀孝朝苏清河点点头,“这是咱们的地盘。” 苏清河就有些了然,原来是沈怀孝秘密置办下的私产,估计赚钱是次要的,打探消息才是主要职能。 “要吃点什么吗。”沈怀孝推荐道,“这里的茶点不错,这个季节的荷叶凉糕,也算是京城的一绝了。” 苏清河就不免失笑,“看来兄台做生意还是很有一套的嘛!”按着季节推出应季的特色茶点,也算是一个亮点了。能经营出招牌来,可见是下了功夫的。她压低声音笑道,“藏了多少私房钱,尽早交出来。别让我查出来,要不然……哼哼……” 沈怀孝拧了拧她鼻子,“真是被你搜刮的干干净净了。” “衣食住行,我都替你打点好了,你要银子做什么。”苏清河抿了两口茶,“男人有钱就变坏,我是为了你好。” 沈怀孝哭笑不得,他现在荷包里的银子都是有数的。 这边两口子在屋子边等人,边耍花腔。而沈中玑也带着罩着黑斗篷的江氏进了茶楼。 沈大只是将江氏带了进来,却把沈中玑安置在了另外一边的雅间里。沈怀孝看了苏清河一眼,才转身出去了,“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苏清河点点头,目送沈怀孝离开。 江氏看着一身男装的苏清河,有些惊疑不定。这个女子如此装扮却毫无一丝女子之气,端是阔朗大气。跟其他几位公主一点也不相同。她掀开斗篷的围帽,露出一张惊艳的脸来,福了福身,“见过公主。” “起来吧!”苏清河也没有为难人的心思,“坐下说。” 江氏见苏清河一脸平和,越发的将心提了起来。“谢公主赐座。” 苏清河见她坐下,就主动开口,“大晚上的,咱们也别绕圈子。你既然想见我,自然就是有话要说。那就说吧,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绕弯子。” 江氏看了看茶楼的环境,仿佛在看周围是否安全。 “放心吧!”苏清河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本宫一个堂堂的护国公主,还不至于在京城找不到一个能放心说话的地方。” 江氏咬牙,“公主可知道,黄斌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苏清河笑了笑,“你只管说你的,我知道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知道。” 江氏抬头看着苏清河,“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尽数相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苏清河呵呵的笑两声,“我以为你现在没有跟我讲条件的实力。你说也好,不说也罢,其实影响不了大局。我想知道的,终会知道。比如大驸马,他知道的未必就比你少。”苏清河看着江氏顿时变了脸色,神色一敛,道,“不过,你可以把你的条件讲出来,至于能不能答应,就看你说的话的价值是不是能够让我网开一面满足你。” 江氏攥了攥拳头,“我若是说我的条件就是让我的儿子成为辅国公世子,公主以为如何。” 苏清河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氏,“这个条件,我敢答应,就不知道大驸马敢不敢接着。” 江氏面色一变,看着苏清河,“什么意思。” “你还真是关心则乱!你的儿子是大驸马,想想他的身份。让他成为世子不难,难的是怎样让他活着承爵。”苏清河嗤笑道,“若是驸马能承爵,本宫也有驸马,还能轮到他!” 江氏抿了抿嘴角,“那我的条件就换一个简单的,等事情了结,将黄斌交给我处置。” 苏清河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成交了!” 第159章 依仗(二更) 第一百五十九章依仗 江氏端起茶杯,灌了两杯茶水,才道,“我原先并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谁,但辅国公肯定的告诉我说我的主子是黄斌。再加上大驸马身上的纹身,跟我亲生的孩子身上的一模一样。我想,基本可以确定,黄斌就是我的主子。” 苏清河点点头,江氏的儿子,就是控制江氏的最好人质。当然不会放在别人的手里。确定了大驸马的身份,对江氏来说,证据确实就足够了。 “黄斌最大的依仗,不是身居高位,而是一份先帝的圣旨。”江氏低声道。 苏清河拿着折扇的手微微一顿,这才看向江氏。圣旨这东西,有头有脸的人家,估计都有,供奉在祠堂了。这份又有什么不同呢。 江氏见苏清河没有急着追问,还以为她知道,于是急促的道,“这份圣旨,不是遗旨。是早年间,先帝给黄斌的一份便宜行事的旨意。要黄斌在海上搜寻无人岛屿,建造无人岛屿。” 苏清河脑子瞬间就炸开了! 这就对上了! 原来海上基地不是黄斌的主意,而是先帝的高瞻远瞩! 只是大好的战略眼光,却错在了用人上。也许黄斌之前确实是一个能臣干吏,但是正是这个建造海岛的提议,却滋生了他的野心。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帝正是遵循了这一条,反而留下了这么大的祸患。 而黄斌却把这个战略主张,当成了满足自己野心的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手段。 进,则可以依靠海岛,以及那道便宜行事的旨意,吞并天下。 退,则可以占岛为王,孤悬海外,让朝廷拿他毫无办法。 真是好大胆的狗奴才! 苏清河的脸色瞬间就变的冷冽了起来。 江氏看着苏清河的神色,见她只有愤怒,却没有惊讶,不由问道,“难道殿下已经知道了海岛。” 苏清河看了江氏一眼,“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是他辜负了先皇!” 江氏点点头,“黄斌曾经说过,不管先帝做过什么,但作为一个帝王,他的眼光和谋略,是世人很难企及的。” 苏清河心里呵呵两声,先帝要是知道黄斌这样评价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先帝要是知道黄斌的作为,一定不会介意晚上找他好好的聊一聊的。你继续往下说吧。” 江氏一听这话,就后脊背发凉,对鬼神,她还是有敬畏之心的。也许自己儿子的遭遇,正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没报应到自己身上,反倒报应在自己儿子身上了。可自己呢,自己的遭遇又是替谁赎罪呢。 直到苏清河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江氏才回过神来。 她欠了欠身,算是致歉,“我曾经恍惚听过,海上有琉球,吕颂之类的大型岛屿,足有咱们的行省大小,还有数不清的小岛屿。黄斌应该是打算在海上称王。” 苏清河点点头,“这些事,我都知道了。关于那道圣旨,你可亲眼见过吗。” 江氏摇摇头,露出几分凉薄的笑意,“他谁也不相信!谁也信不过。这么要紧的东西,若不是他喝醉酒睡下,说酒话,梦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的。” 苏清河挑眉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让你听见的呢。” 江氏摇摇头,“那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苏清河笑道,“你听了那番话以后,是不是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的,都是正义的。这些年你帮他,是不是也觉得是替天行事。” 江氏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道,“我一直以为我的主子是皇家后裔!真正的正统。” 苏清河一愣,江氏这么认为,必然是有人这么暗示过。而且不止一次,一定是长时间的不间断的暗示,让她有了这种认识,并且根深蒂固。如果是这样,确实没有再透漏圣旨的必要了。毕竟圣旨上的内容只是让他秘密建造海岛,而不是继位之类。皇家正统可比一道办差事的圣旨,让人信服的多。 如此说来,江氏的话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江氏见苏清河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才道,“而且,他让我带走的那个孩子,我也以为他身份尊贵。以为他想让那孩子成为名正言顺的辅国公,掌控辅国公府的势力。” 苏清河眉头又一皱,“那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带回来的孩子是什么身份。” 江氏点点头,“主子一直很神秘,我觉得,我看到的,也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苏清河顿时就有些皱眉,好似谜团已经解开了,但所见的真相似乎又蒙着一层轻纱,总是看不真切。 “还有什么。”苏清河收回思绪,继续问道。 “如果可以,还请殿下注意一下天龙寺。那个地方,总让我觉得邪门,但又瞧不出问题在哪。也许,以殿下的聪慧,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也说不定。”江氏提醒道。 天龙寺被查封了,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苏清河还真没想过去看看。毕竟那么多人都看过了,没发现什么,难道她就比别人聪明不成。没想到江氏又一次提到了天龙寺,这就不得不让苏清河重新重视起来。 “我知道了!”苏清河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江氏站起身来,“殿下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打发人到辅国公府来。今日就此告辞。” 苏清河‘嗯’了一声,她才转身离开了。 沈怀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清河正坐在椅子上愣神,他出声道,“怎么了。” 苏清河站起身来,“事情有些棘手,我得马上进宫一趟。”然后简单的说了一下圣旨的事。 沈怀孝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了。要真是这样,黄斌这些年的作为,都可以看做了合理合法的。 强行办了黄斌也不是不行,但是一方面担心黄斌这些年经营的势力反扑,一方面又担心天下悠悠众口。 想要解决好,可谓是难上加难! 先帝晚年的一些举动即便让人诟病,但是总体上不失为一个明君。他在朝臣中的威望可以说是无人能及。 而黄斌手里的圣旨,就像是黄斌的护身符。处理黄斌相对容易,但若是让人觉得明启帝无视先皇遗命,就不大好办了,“我送你进宫!”沈怀孝不敢耽搁,陪着苏清河就往宫里去。 天色已晚,宫门已经下钥。 守宫门的将领自然是认识沈怀孝的,“驸马要进宫吗。” 沈怀孝摇摇头,向旁边让了两步,将身后的苏清河漏了出来,“是殿下要进宫。” 那将领赶紧行礼,将人放行。护国公主有随时进宫的权利的。 沈怀孝没有陪着进去,只是目送苏清河离开。 那将领搭讪道,“驸马不进去吗。” 沈怀孝笑的特别客气,“我就不了。公主是想孩子了,进去看看。我明儿还得当差,就算了。” 那将领善意的笑了笑,“这倒也是。”谁家的母亲离了孩子都是挂念了,贵为公主也不能例外。 这个理由没有人会怀疑。 明启帝和太子粟远冽还在商量政事,就见福顺进来道,“公主殿下进宫了。” 自从贤妃成为皇后,福顺嘴里的公主就特指的是苏清河。前面不加封号,也不加排序。以突然嫡公主的身份。 明启帝抬起头,笑了笑,“总不会是为了孩子吧。” 粟远冽摇摇头,“孩子在娘跟前,妹妹再没有不放心的。可能跟大驸马或者沈家有关吧。” 苏清河从大公主府带走大驸马,别人或许知道的不清楚,他们父子却是心知肚明。 明启帝点点头,对福顺吩咐,“赶紧将人接进来吧。” 福顺这才笑着退下去了。 苏清河一进大殿,就舒服的叹了口气。大殿是不小,但也清凉通风的很。跟外面的湿热完全不同。 见了礼,落了座,苏清河才问道,“怎么都这个点了还不休息。” 粟远冽扭了扭脖子,“京畿之地,接连的暴雨,不少地方大大小小的都有些灾情。哪里有能闲下来。” 苏清河理解的点点头,“那倒也是。” 明启帝笑眯眯的道,“你大晚上的进宫为了什么,不会是担心我们苛待俩孩子吧。” 苏清河摇摇头,“放在宫里有人给我看着,我乐意还来不及呢。那就是两个磨人的小妖精。” “胡说!”明启帝假意瞪了苏清河一眼,“哪有这样当娘的。” 苏清河嘻嘻一笑,“今儿来,还真有事。我刚见了辅国公夫人江氏,从她嘴里知道了一点消息。还请父皇听听这消息的真假。” 明启帝脸上的神色马上就严肃了起来,“你说说看。” 对于江氏能提供什么样的信息,他也很好奇。 苏清河低声道,“黄斌手里有先皇给的一份圣旨。” 明启帝脸色一下就变了,“知道是什么内容吗。”他的语气有些急促,眼神很是急切。 他自从知道黄斌在他和先帝之间制造隔阂开始,就对那所谓的传位诏书心存疑惑。他现在急切的想要证明,先帝确实没有传位给别人的心思。 “是让黄斌秘密修建海岛的圣旨……” 苏清河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明启帝长舒了一口气。 第160章 办法(一更) 第一百六十章办法 明启帝的表情,让苏清河和粟远冽同时一愣,这很明显就是知道有遗旨存在,但松了一口气又是为了什么。 “父皇啊……”明启帝微微一叹,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苏清河看了粟远冽一眼,没有深问,继续道,“如今麻烦的是,他有便宜行事之权。只要将所作所为推脱给先帝,说是奉了先帝之命。那再想处理黄斌,可就成了‘欲加之罪’了。而且,所谓的黄斌一党,究竟有多少是真心投靠黄斌,有多少只是在遵循先皇的旨意,这个如何甄别,也成了麻烦。” 粟远冽点点头,“他找了一个好的挡箭牌啊!这封遗诏,必须找回来。不能遗落在外面。” 苏清河点点头,“自然是要想办法找回来的。但一个人刻意隐藏的东西,想要找到,可谓是大海捞针。还得做另一手准备才好。” 粟远冽眉头一皱,看向明启帝。 明启帝暗暗点头,这两个孩子做事,还是很靠谱的,“你们觉得,什么样的罪责,能一举拿掉黄斌一党。” “通敌!” “通敌!” 粟远冽和苏清河同时出声道。 他们想到了耶律虎,想到了战场上的刺杀。那个和耶律虎勾结之人,是黄斌无疑。 明启帝点点头,“元后归位,太子新封,是该邀请各国前来观礼的。” 苏清河就有些明白明启帝的意思了,只有人到了,才能想办法抓住把柄。而她也确信会抓住把柄,因为现在的耶律虎一定会选择跟她合作。 粟远冽轻笑一声,“那个病虎只怕会迫不及待呢。” 苏清河呵呵一笑,“只要他有诚意,让他好过点倒是也不难。” 是好过点,不是完全治愈。这丫头还真是歹毒啊! 明启帝看着两个孩子,心里前所未有的放松。多年的心结解开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再难办,与他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两个孩子在乎他的名声,不愿意在朝臣中落下把柄。他自己却是不在意的。先帝在后来都能不顾忌自己的名声,他还顾忌什么。只要对这天下有益的,背上骂名又如何。难道他连这点胸襟也比不上先帝吗。 听到先帝让建造海上岛屿,他内心是震惊的。先帝的战略眼光不是他能企及的。这些年海上贸易的巨大利润,他不是看不到。只是没想到早些年先帝就已经在筹谋了。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收回这些岛屿,将先帝没有做完的事,继续的做完。 两个孩子的办法,能够不大动干戈,这当然是最好的了。 苏清河看了粟远冽一眼,出声道,“这事,父皇为什么不招大哥和二哥来,一起商议呢。” 明启帝一愣,粟远冽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岛屿孤悬海外,想要管理,着实不容易。迟早会沦为别人的盘中餐。但若是皇族之人,就另说了,总归是肉烂在自己锅里了。 而且,大千岁和如今的醇亲王,在京城就未必真的肯安稳。 与其放在京城里折腾,不如撒出去。岛屿要发展,离不了内陆。只要还需要内陆的供给,他们就不会自立。 这与粟远冽来说是有益处的。否则,光是处理这两人偷偷下的绊子,就耗费不知多少精力。 明启帝看着闺女,眼里闪过一层流光。没错,他对几个孩子,还是心存愧疚的。让他们弯腰,只怕是千难万难。可若是放出去,自己当家做主,那就不一样了。即便地方小,那也是属于自己的。再说,那些岛屿认真算起来,可不算小了。 “福顺,传诚亲王和醇亲王进宫,有要事!”明启帝吩咐福顺。 福顺应了一声,赶紧退下。公主的这招可谓高明,一竿子将人支到了天边去。 他的见识有限,这么想,也不足为奇。但真正有眼光的人都知道,这些岛屿意味着什么。 大晚上的,两人接到圣旨都有些诧异,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不敢磨蹭,换了衣服就进了宫。见到苏清河倒也没惊讶,他们已经打探到,苏清河先一步进了宫。心里也都猜测此次宣他们进来,是不是跟她有关。 彼此见了礼才坐下。 明启帝让人上了酸梅汤,“一路走的急,只怕热的很。” 两人笑着接了,心中猜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启帝也没藏着掖着,“清河进宫,说了一件事情,你们也参详参详。”他看着两人,低声道,“你们皇祖父早年留下旨意,让黄斌秘密修建岛屿……” ‘哐当’!诚亲王手里的茶盏落地。 醇亲王一愣,就马上明白了。他也是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的人,这点眼光还是有的。“皇祖父眼光好,却又不好。” 眼光好是战略眼光好,不好是指识人的眼光不好。 诚亲王收回心神,“父皇赎罪,儿子失态了。这黄斌是想占岛为王啊!” 这边正说着话,福顺就低头进来,“启禀陛下,沈驸马让人送了一箱子东西进来给公主殿下。” 苏清河一愣,这时候了,送的哪门子东西。 明启帝看了一眼苏清河,“那就拿进来吧。” 福顺招了招手,外面进来两个太监,抬着一个不大的箱子。 苏清河站起身来,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是一叠叠的稿纸。都是岛屿的分布及大小的地图。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这是前段时间,猜测出海上有基地时,他就让人找了一些海上和渔民搜集到的吧。 “都下去吧!”苏清河挥退下人,才转身对明启帝笑道,“这可算是宝贝了。” 说着,就捡了几张大图纸拿过来,“这是琉球的图纸。可能不大准确,但完全可以作为参考。” 明启帝伸手接了过来,将图纸铺在御案上,父子几人围着图纸看。 “这占地可不小!”诚亲王惊叹道。 “不光是地域面积大,而且山川河流无所不有。更重要的是,这地方一年三熟。治理的好了,一点也不比湖广差。”苏清河叹道。 湖广熟,天下足。 这句话就道尽了湖广的富庶。但如今苏清河将这个不毛之地比作湖广,可见对这个地方的重视。 粟远冽皱眉问道,“如今怕是还差得远吧!” “黄斌可都已经经营了几十年了。他手里有先皇的密旨,便宜行事。只怕在各地也秘密抽掉了不少能工巧匠。这个让人查查,自然什么都清楚了。不说这些岛上本就有土著居民,算不上是真正的荒蛮之地。就凭黄斌这些年殚精竭虑的治理,只怕,也差不了什么。虽然自然环境差不多,但要比上湖广,也不是十年八年的事,光是人口的繁衍就需要一个过程。但是未来还是可期的。”苏清河看着这些地方眼睛那真是闪闪发光啊。 她指着岛屿附近的海域,用指尖划拉,“……这个……这一片……都是咱们的了!” 明启帝无语的看着闺女,“孩子,那地方放那也没人要啊!”好像谁要跟他抢一样。 苏清河摆摆手,“这海域比陆地宽广,如今看着没用,那只是咱们不会用,没发现它的妙处。别等到子孙后代能用了,想用了,才发现没有可用的。反正占过来就对了!” 醇亲王看看苏清河,“只要在这些零星的小岛屿上,埋上些石碑,就算成了。” “若是能伪造些年代更久远的埋上,那就更好了。”苏清河点点头。省的若干年后,再起纠纷。 这不是无赖么! 诚亲王点点头,“……皇妹的意思,我们知道了。” 醇亲王应和了一声,才道,“这些地方必须收回来!” 明启帝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这就是我叫你们的目的。收回来是必然的,但之后怎么治理,你们怎么看。” 诚亲王看着这地图,也不由的挠头,这地方可谓山高皇帝远,放谁过去,时间长了,都会滋生野心的。 醇亲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灼灼的看向明启帝。如果能出去,那就再好没有了!他如今的境况,十分的尴尬。留在京城,一辈子也得活在人家的眼皮底下,多走一步,多说一句,都是犯忌讳的。 可到了外面,境况就不同了。治理好了,也是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啊! 明启帝微微一笑,朝醇亲王点点头,“你觉得如何!” 醇亲王眼圈一红,跪下身来,“父皇……父皇,儿臣谢恩!” 诚亲王此时才意识到明启帝的意思,他看向琉球诸岛,不由的心生羡慕。 苏清河又展开另一幅图纸,“大哥,这个呢。这个在咱们的东南部。” 诚亲王愕然的抬头,“这是……”这一片一点也不比琉球小啊! 明启帝点点头,“先帝早年就让人修建海岛,估计也是想把皇子一一送出去,省的兄弟阋墙。只是后来,先帝病的突然,你的王伯们不肯消停。否则,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先帝是想告诉子孙,不要总想着窝里斗,有本事就出去闯一闯。开疆拓土,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出来。” “如今,朕也是这么想的。与其将你们圈起来养着,不如都撒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朕相信,朕的儿子都是雄鹰!” 第161章 胸襟(二更) 第一百六十一章胸襟 诚亲王和醇亲王出了宫,直到各自回了府,心里激荡的情绪才算是压下去。 随之恍然的就是,他们突然发现,父皇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虽说如今应承好的将岛屿划给他们,但是如今的岛屿还不在自己手上。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取得岛屿的主导权。先得把黄斌拿下才成。 这个紧要关头,父皇是不希望他们掺和在里面添乱的吧。如今,他们的目标算是一致,那么他们只会成为父皇和太子的助力,而不是绊脚石。 但即便知道明启帝的打算,他们也认了!还是要赌一赌的。因为这个画出来的馅饼实在太过诱人。 别看亲王爵位高,但是过不了两代,就不剩什么了。但是海岛不同,那是自己真正的基业,能传给子孙后代的。而且,远离内陆,完全可以当家做主,可以说是无冕之王。 醇亲王写了一封信,交给黑衣人,“告诉平仁,暂且按兵不动吧。” 苏清河陪着粟远冽送诚亲王和醇亲王出了宫,才转身往回走。 “哥哥可怪我多事。”苏清河问道。 粟远冽笑道,“我还不至于连那点心胸都没有。如今,他们需要安抚。而你的提议,不管是现在也好,还是将来也罢,都是对我最为有利的。哪怕是父皇,他的心里,只怕也能好受些。再说了,海岛要真正的发展起来,不经历几代人的努力是不行的。他们还离不来咱们。既不相互干扰,又休戚相关。维持这样的关系,就足够了。至于,几代人之后,人家是不是要另立门户,就不是我该想的事情了。从古至今,从来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将来的事自有子孙后代操心,我只做好当下即可。强求不来。” 苏清河笑着点点头,“哥哥的胸襟不是我能比的。” 粟远冽哈哈一笑,“你也别拿好话糊弄我。能走到今天,我也说不上自己究竟是个君子还是小人。他们要是配合,那么,就干脆放他们走。他们若是不配合,或者还想着将来再杀回来,我也不会傻傻的放虎归山。要拦下他们,手段也多的是。就比如,‘父母在不远游’。只这一条,这十几年内,他们就走不了。等到能走的时候,年纪也都不小了。也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了。端看他们自己怎么选择了。” “这样也好,不可全抛一片心。先帝对黄斌就是个例子,值得警惕。”苏清河理解的点点头。对此,她没什么不好的想法。善人是坐不稳这个江山的。 “都说用人不疑,看来有时候,也不是绝对的。”粟远冽叹道,“一个帝王最重要的也许就是识人用人了。黄斌可以说是先皇最大的败笔。” “人无完人嘛!”苏清河回了话,就见前面有人急匆匆而来。 走近了,才看清是万氏身边的白嬷嬷。 “看来,是嫂子不放心哥哥。”苏清河打趣道。 粟远冽嘴角牵起一个僵硬的笑意,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白嬷嬷,“有什么事么。” 白嬷嬷见了礼,才道,“主子让老奴问问殿下今儿回不回东宫。” 粟远冽沉声道,“告诉你们主子,今儿有要事,孤就在父皇的乾元殿借宿了。让她不用等了。” 白嬷嬷尴尬了一瞬,才转身走了。 夫妻间的事情,自然没有外人插嘴的余地。可苏清河还是关心了两句,“哥哥和嫂子,究竟是怎么了。” 粟远冽摇摇头,“你嫂子这人,我想你也看出几分来。这夫妻也是讲究缘分的,不是我想怎么就能怎样。即便现在,她要是想好好过日子,我也能守着她一个人过,只是,她的心思,似乎不是这样……” 苏清河点点头,“不管哥哥跟嫂子怎样,两个孩子,还要哥哥多看护。如今东宫人少,再加上嫂嫂的手段也还行,护住孩子暂时没有问题。就怕以后,人多事多了,心大的人也多了。就麻烦了。” “我记住了!你放心吧。牵扯不到孩子身上。”粟远冽将苏清河送到宁寿宫的门口,“你快进去吧。母妃估计已经等着了。我就不去了,省的又念叨我。” 苏清河笑着点头,“哥哥劝着点父皇,都早早的歇下吧。” “知道了!”粟远冽应了一声,看着苏清河进了宁寿宫,才往乾元殿而去。 皇后白氏果然正等着呢,见了苏清河就道,“孩子已经睡下了,你也别过去吵到孩子。”见她一身男装,又催促道,“先去梳洗,换身衣裳。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苏清河笑嘻嘻的应了。梳洗完,出来见桌上已经摆上了夜宵。 白皇后盛了一碗荷叶粥过去,“垫垫肚子吧。” 苏清河也没客气,边吃边跟白皇后聊天,“孩子没吵到您吧。” 白皇后嗔了苏清河一眼,“娘就没见过那么乖巧的孩子。有他们在,我和你父皇每顿饭都能多用半碗。就是俩开心果啊。你要真有孝心,就别总想着要接孩子回去。” 苏清河无语的看着白皇后,“哥哥那还有两侄儿呢。您这样厚此薄彼怎么行。再说了,辅国公人家也想见孙子孙女呢。” 白皇后哼了一声,“他想见就见啊!真稀罕早干什么去了。”埋怨完辅国公,又对苏清河诉苦,“源儿和涵儿,娘也稀罕啊!可他们不一样。琪儿和麟儿,娘是想怎么宠都成,可那两个孩子,将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养在娘这里,未必就是好事。” 苏清河点点头,他们是太子的嫡子,将来是嫡皇子。若是养在白皇后跟前,就相当于得到了白皇后和明启帝的首肯。一句由‘先皇抚育’,就能占尽优势。若是品行能力各方面都堪当大任还罢了,若是不能,才真是棘手了。白皇后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而自己的两个孩子,从血缘上来说,算是嫡亲的血脉,可也终究只是公主的孩子,不姓粟,就对谁都没有威胁。况且大家都知道白皇后有一对龙凤孩子没有亲自抚养,如今恰好又有一对嫡亲的龙凤胎外孙,亲自抚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还是娘想的明白。” 白皇后笑道,“娘是想的明白,可有些人不明白啊!” 苏清河心里咯噔一下,不用说,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说的是万氏。自古婆媳是天敌,又有远香近臭的说法。以前不见面还罢了,如今住的近了,只怕天天要请安。日日相见,这婆媳矛盾可不就凸显了出来。再加上万氏的心态始终不对,白皇后心疼儿子,可不就对儿媳妇有意见了。 人都说‘小姑子,搅姑子’。这是说小姑子在娘家一直充当搅家精的角色。 苏清河暗暗惊醒,她可不能再激化两人的矛盾。于是笑道,“哥哥的事,哥哥自会处理,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随她去折腾吧。” 白皇后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是你娘我乐意管啊!是你嫂子,自己巴巴的跑过来,求我给你哥哥两个好人儿!” 苏清河差点把嘴里的粥给喷出去,万氏这是想干什么。想显摆她的大度贤惠也得分人吧。皇上皇后两人可一直都是过着二人世界呢。这贤惠显得,不是反衬的白皇后善妒么。 白皇后冷冷一笑,“宫里都在看你娘我的笑话,都说,我这善妒的样子,连自己的亲儿媳妇都看不下去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苏清河呵呵一笑,“谁爱笑话谁笑话去,不过是点面子上的事罢了。咱得了里子,失点面子也没什么。又没人敢跑过来当面说。” 白皇后嗔了闺女一眼,“我就是心疼你哥哥。你说,我这婆婆没想着给她添乱,她倒是自己给自己添起乱来了。她这是心里不光没有自家男人,连孩子都没考虑。只顾着自己的名声,是不是还想着在史册上留下一个贤后的美名啊!添人就意味着添丁,添丁之后呢,以后的麻烦事多了,她怎么能保证,她的孩子将来……” 苏清河心里门清,这万家已经上京了。显然这是要出山啊! 这是一方面扶持娘家,再让娘家的力量扶持两个儿子,以谋□□势。另一方面,又为丈夫广纳妾室,开枝散叶。以换取贤德的名声。 还真是什么都想要啊! 可她偏偏舍了最不该舍的。要不是粟远冽主意正,换个人就得迁怒孩子了。那可真是能把两个孩子给坑死。 苏清河摇摇头,为万氏叹息一声。她只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就没想过别人也不是傻子。她的计划不错,也得有人配合才成啊!粟远冽要是真的重用万家,才真是脑子进水了。她笑问白皇后,“那您还真给赐人啊!” 白皇后摇摇头,“我告诉她,他们的事情我不管。我只管含饴弄孙就好。别等到她把那点仅剩的夫妻情分折腾完了,或者碰上个让你哥哥上了心的人,又该怨我这个做婆婆的了。随她去吧!” 苏清河点点头,白皇后确实算是个难得的好婆婆。 第162章 出逃(三更) 第一百六十二章逃跑 辅国公府。 沈中玑进了书房,见到沈鹤年正坐在里面,微微皱了皱眉眉,才笑道,“这都晚上了,父亲怎么还没休息。” 沈鹤年看了一眼儿子,沉声道,“最近你很忙啊!” 沈中玑呵呵一笑,“您何必打趣儿子,忙不忙的都是那么一点事。处理完了就好。” 沈鹤年眯了眯眼睛,“那看来就是不忙了,不是还有时间陪老婆逛街么。” 沈中玑挑眉,这是江氏出去的事被知道了吧。他心里冷笑,反正从一开始他也没想要瞒着的。他坐下身,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她最近身子不好,天气又热,胃口也不佳。有家茶楼的茶点不错,去尝了尝。父亲向来不爱吃这些东西,也就没给您带。” 说的他像是个讨吃食的小娃子一般。沈鹤年盯着沈中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中玑抬起头,“父亲有话就直说,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最是老实不过,心里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你这不言不语的,倒叫儿子心里惶恐的很。” 沈鹤年呵呵一笑,“好一个老实人!我问你,最近你频繁出入你在城外的别院,所谓何事。” 沈中玑摇摇头,“儿子哪里有什么别院,只不过是去别人家做客罢了。父亲怎么那般想。” 沈鹤年面色微微一变,这就是油盐不进了。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听说,大驸马也在别院了,连江氏都去看了。你还不说实话。” “父亲对儿子尚且没有一句实话,怎能指望儿子对父亲有实话呢。”沈中玑淡淡的道,“想要实话也不难,您只要告诉我,您这些年究竟想干什么。江氏缘何到咱们家,你究竟知不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你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协议。儿子如今是辅国公,要求知道这些,不为过吧。” 沈鹤年狠狠的闭了闭眼睛,“知道这些,对你并没有益处。” “那总比毫无察觉的送死好!”沈中玑的眼神仿佛恶狼,“儿子也有儿子有孙子,儿子得让他们清清白白的活下去。” 沈鹤年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脸上布满阴云,满脸的皱纹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许多,“真的就必须知道吗。” 沈中玑没有回答,但眼神却格外的坚持。 沈鹤年摇摇头才道,“我是被迫的!不得不合作!” 沈中玑心中不由的一惊,既然是被迫的,就必然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被人家攥住了吧。要不然,也不会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沈鹤年闭着眼睛,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先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先帝应该是一位难得的明君。”沈中玑沉声道。 “不仅是一个明君,而且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明君。这样一个帝王,又怎么会容得下始终把持着军权不撒手的铁帽子勋贵呢。”沈鹤年失笑道。 沈中玑面色一变,“先帝想削了咱们的爵位不成。” 沈鹤年点点头,“爵位完全收回那是不会,但是铁帽子是保不住了。” 沈中玑不由的问道,“您究竟干了什么。” 沈鹤年沉默良久才道,“先帝幼年登基,没有人扶持,你可以想象那有多艰难。早些年,为了收回权利他跟朝臣争斗,将那些托孤之臣都斗下去了。之后,又被敌国环伺,好容易天下承平了,皇子们又陆续长大了,他又跟儿子们斗。” “要不是先帝一直腾不出手,又有了突如其来的病,咱们和良国公府,早就被先帝给削的一点不剩了。当年,皇上将怀玉早早的定为太子妃,将高家的女人定为皇后,但其实没有先帝的许可,那也是办不到的。先帝知道他削爵的意图已经被我和良国公知道了,可他那时疾病缠身,无力完成。他怕咱们有异心,这才默许了皇上的所作所为。既然除不了,就拉拢安抚。” 沈中玑脸色一白,问道,“父亲知道要削爵的时候,不会是已经准备谋反了吧。” 沈鹤年点点头,“可是先帝防备的紧,这件事又被黄斌抓了把柄。当时他可是先帝的心腹,先帝让他盯着咱们和良国公。良国公有没有被抓住把柄,为父不知道。但咱们的把柄却真的落在了黄斌手里。为了这一大家子,牺牲你一个,也是最无奈的选择了。” 沈中玑露出嘲讽的笑意,“不仅如此吧!以儿子对您的了解,没点好处,你绝不会答应。真让黄斌抓住了把柄,您只可能想方设法杀了他,而不会将把柄留在人家手上。若是儿子猜测的不错,一定是黄斌先拿着把柄找您谈判,开出的条件又让您十分动心,所以,他为了显示诚意,就将手里的证据还给了您。而您,则是主动选择与他合作的。这才是父亲做事的风格。” 沈鹤年猛地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沈中玑,“都说知子莫若父,在咱们家倒是得反着来,成了知父莫若子。我这个当爹的错看了你,你倒是把老子看了个透彻。” 沈中玑呵呵一笑,“父亲不准备往下说了吗。” 沈鹤年看了一眼沈中玑,“如果咱们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你还甘心做这个辅国公吗。一个慢慢的被架空的辅国公。” 沈中玑舒了一口气,他呵呵的笑了起来,“您这么在意琼州的水师,该不会你说的属于自己土地一直就在海外吧。” 沈鹤年惊讶的看了一眼沈中玑,有些可惜的道,“这几个儿子当中,就数你悟性最好了。” 沈中玑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他的正妻之位成了交易品,他的嫡子成了牺牲品。他就是他父亲摆出来应付人的招牌。只要他始终是懦弱的,无能的,那么辅国公府给人的感觉就是无害的。因为没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就不足以成为威胁。 海外的基业再大,在父亲的计划里,都是与他无关的!难怪这些年四弟以管着庶务的由头天南地北的跑,这不是在跑生意,而是在想办法经营那片海岛。 原来,这才是真相。 沈中玑无力的叹了口气,“父亲想怎么就怎样吧。”多余的话他也没说,反正黄斌也已经漏出来了,连江氏也已经反水了。海岛的事,估计是成不了了。父亲做的事,也是瞒不下来的。将来,但愿凭着自己曾经的告密的功劳,能让皇上网开一面。能让子孙后代活着,这就是最大的福分了。再加上有瑾瑜的照看,往后的日子也差不了。这也就行了! 至于父亲那些野心,他不过耻笑一声罢了。 沈鹤年看着沈中玑慢慢缓和下来的脸色,追问道,“看你这几天的动作,就知道黄斌想成事,那是千难万难。为父做的事情,自然是自己一力承担。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也是够本了。你这一支,我是不担心的!有护国公主担着,罪责落不到你们身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其他几房。别的我也不敢求,只希望留他们一条命,就成了。” 沈中玑差点没直接掀了桌子,“您先是打算造反,后又打算自立为王。如此机密之事,还被黄斌知道了。此时才想起善后了。这桩桩件件都是要诛九族的罪过,现在却叫儿子想方设法保住这么多人的性命。您可真是看得起儿子啊!” 沈鹤年露出几分颓然之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站起身来,“罢了罢了,万般都是命,一点不由人。只当为父什么都没说吧。”他叹了一声,转身出了门。背影佝偻,脚步有些踉跄。 沈中玑看着,也不免心酸了起来。这可让他如何跟瑾瑜开口啊!他不是心狠之人,难道真看着一家老小送死不成。 外面传来脚步声,随从急匆匆进来,“国公爷,二爷来了!” “瑾瑜!”沈中玑一愣,晚上不是才见过吗,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又过来了,“赶紧请进来。” 随从点点头,小声道,“二爷是悄悄来的。” 沈中玑面色一变,“小心安排,别走漏风声。” 那随从应了一声,才转身出去。不一会,就将一身黑衣的沈怀孝带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沈中玑给沈怀孝递了一杯茶,赶紧问道。 “您知道四叔去哪了吗。”沈怀孝灌了一杯水,问道。 沈中玑愣了愣,“不是带着你四婶和孩子避暑去了吗。今儿出的门,去了城外的庄子上。你四婶最近身子不好,请了好几回太医了。去庄子上养养也好,清净不说,也凉快啊!” 沈怀孝深深的看了沈中玑一眼,见他真不知道,才道,“四叔没去城外的庄子上,而是一路往南走了。轻车简行,非常的匆忙。如今只怕已经到通州的码头了。一旦上了船,可就是一路南下了。” 沈中玑愣了半天,才道,“他这是想干什么。” 沈怀孝无奈的道,“这我也想知道啊!我已经打发人去追了。收到消息的时候我还纳闷,他这拖家带口,又十分低调的南下,怎么也不告诉亲友啊!这才过来问问。” 沈中玑想起沈鹤年刚才说的一番话,什么要他庇护其他几房,全是打掩护。他咬牙切齿的道,“他这是想逃!想往海上逃!” 第163章 寒心(四更) 第一百六十三章寒心 沈中玑面色铁青,四房一旦出海,他们这些留下的,可就只等着送死了。而这一切,都是沈鹤年,自己的父亲一手做成的! 好狠的心啊! 这剩下的人就不是他的儿孙了不成。亏得刚才他还心软,想着一旦事发,怎么保全这一家人。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他就不该对着这个父亲有所期待! 沈中玑越想越是恼怒,一巴掌将案几上的青瓷瓶打落在地。手上也划了血口子,血一点一点落在地上。 沈怀孝吓了一跳,“父亲!你这是……”他赶紧喊了人来,“拿药,拿绷带来!别声张。” 他看着沈中玑,“有什么事,您说出来,有儿子给您担着。您这是做什么。” 沈中玑苦笑一声,“一定得把人拦下来。” 沈怀孝没有多问,只叫了沈大进来,细细的叮嘱了一番,让他去安排。这才给沈中玑包扎伤口,“您放心,沈大已经去通知沈三了。沈三办事一向稳妥。他们又都是咱们沈家出来的人,口风紧得很。” 沈中玑这才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沈怀孝将自己荷包里常备的伤药拿出来,给沈中玑用了,又细细的包扎好,才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中玑动了动嘴唇,半晌,才艰难的道,“你祖父跟黄斌有牵扯!”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没有牵扯,江氏也进不了门啊!沈怀孝坐下来,看着沈中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沈中玑倒是想瞒着一二,可是想着这事关一家子性命,让儿子知道的清楚一点,才好下手处理,也就不再瞒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沈怀孝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祖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啊!这些年,他倒是演了一出好戏。一家人全被蒙在鼓里了。就在刚才,还在打亲情牌,悲情牌,企图为他的四儿子沈中珏打掩护。 想必父亲一定是很寒心吧。 “……他这是拿这几房人的性命,换取你四叔在海外称王啊!”沈中玑脸色颓然,显然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大了一些。 沈怀孝叹了一声,“老爷子可能不是不在意咱们这些人,而是他相信有护国公主,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会要了一家子的命。而这家里,只有他和四叔直接参与了那件事,他老了,走不了了。希望四叔那一脉能活下去吧。还不至于无情的看着一家子陪葬。” “可他凭什么啊!凭什么让一家子不能清清白白的活着。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了今天。琪儿跟麟儿更是无辜的稚子,难道让他们因为自己的姓氏,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哥哥,虽然是府里的世子,也有几分小心思,可是为人却老实,没干过什么亏心的事。我是他的儿子,我的一辈子因为他而毁了,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我不能看着他将你们兄弟毁了,将几个孩子的前程给断送了。”沈中玑嘴唇颤抖,浑身紧绷,犹如一个困兽,放出笼子,就能毁灭所有。 沈怀孝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父亲,您别着急。先缓缓,如今还不到最坏的时候。等拦住四叔,我先将他看起来。父亲想好怎么处置的时候,咱们再说。而且,照父亲所言,四叔这些年一直打理海岛,海岛上的情形,他一定是了解的。这未尝就不是立功赎罪的机会。一家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沈中玑点点头,“你看着安排吧!我还真得静一静。” 沈怀孝站起身来,“那孩儿先去处理事情,您也早点歇着。别多想,万事有儿子撑着。” 沈中玑牵强的笑了笑,“去吧!小心点。” …… 苏清河此时,已经躺在床上,每次进宫,她都是跟白皇后睡的。 白皇后看着闺女年轻的脸庞,就笑道,“要是实在想孩子,就再生一个吧,趁着年轻。” 苏清河摇摇头,“在等两年,如今还真顾不上。” 白皇后瞪她,“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自有人操心,你只管照看好自己就成。就算现在不要孩子,也要跟驸马好好的说,别闹得夫妻生了嫌隙。” 苏清河点点头,“我晓得呢。”又打趣道,“娘就没打算再生一个。”毕竟才四十多岁的人,还是能生的。 白皇后摇摇头,“娘跟你父皇已经商量过了,不要孩子了。你们兄妹从来没有在娘身边过,爹娘都觉得对不住你们,再生一个,难免就得多分走一份关注。娘守着你们,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听得苏清河鼻子一酸,“娘,我和哥哥都是大人了。我还住在宫外,哥哥呢,又公事繁忙。没时间陪娘,有个孩子,你也不至于寂寞。” “娘现在也不寂寞。有孙子,有外孙子,哪里就寂寞了。”白皇后十分的坚持,“你们别管了,你父皇也是这个意思。” 苏清河只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以后,她是得常进宫才成。 …… 东宫里,万氏看着油灯爆出一个个灯花,心思越发的飘忽起来了。她就算再怎么后知后觉,也觉察出了丈夫对她这段时间的冷落。 这让她莫名其妙,心里又憋闷的慌。 “……你是说,护国公主,醇亲王,诚亲王都进了宫。”万氏又一遍确认。 白嬷嬷肯定的道,“是啊!主子。朝中应该有大事发生了。殿下这些日子一直在乾元殿,后来打听了,是这场雨,京畿不少地方受了灾。这边刚处理完,如今看来,又出大事了。主子该多体谅体谅殿下才成。” “我还不体谅吗。”万氏呢喃道,“他这都多少日子没到后院来了。” 白嬷嬷劝解道,“先是陪着小主子住外院,后来就进了宫。主子也不想想,在咱们殿下之前,还有一位前太子。咱们殿下做的比那位好了,原也是应该的。做的比不上那位了,这天下人可看着呢。还不定怎么说叨呢。那位可是从小就当成储君培养的,咱们殿下可是一直带兵打仗的。还不得从头开始学起啊!这治国可没有小事,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万氏认真了看了白嬷嬷一眼,“想不到嬷嬷还有这样的见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老奴见识浅薄,胡言乱语,主子不见怪就好。”白嬷嬷连声谦虚道。 “不,不。要不是白嬷嬷提醒,我还真是没怎么往这方面想过。你说得对啊!这人最怕的就是比较。”万氏浑身一激灵,“以前那位太子妃,也是有极好的名声的。虽然后来出了事,但处世上,还是有几分手腕的。看来,我也不能大意了。” 还是更看重她自己。不是想着帮着缓解殿下的压力,只想着在名声上,要压过前太子妃。这让白嬷嬷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是盼着这夫妻关系和美的。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可能了。 “成了,早点歇了吧。明天一早叫我起来,得给母后问安呢。”万氏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短期的目标。 白嬷嬷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伺候主子睡下,她就悄悄的退出去了。 …… 白皇后起得早,起来的时候,苏清河也只是睁眼瞄了瞄,就继续睡了。 梅嬷嬷扶了白皇后去梳洗,才笑道,“咱们公主在外面谁不说厉害,一点也不输给男儿。可这到了亲娘跟前,还是娇憨的很呢。” 白皇后也笑道,“她也就是在外面装模作样唬人的。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和驸马过得极好。这我也能放心了。” “咱们公主聪明又漂亮,还给沈驸马生了那么两个大宝贝,怎么宠着都不过分。”梅嬷嬷给白皇后梳了头发,又一件一件挑首饰。 “简单点就好。又不会出去见人。”白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让人去传早膳吧。两个孩子也该起了,我带着孩子先用,那丫头且得睡呢。醒了再吃吧。” 梅嬷嬷笑着应了。 沈菲琪和沈飞麟进正殿时,早膳已经摆好了。 “外婆,听说我娘来了。”沈菲琪笑着跑过去,问道。 “嗯!你娘是个大懒猫,还没起呢。”白皇后呵呵的笑,“要不要进去看看。” 沈飞麟拉了沈菲琪,“娘昨晚进宫,肯定是有事。一定睡的晚了,孙儿们就不打搅了。中午回来见是一样的。” “是啊!是啊!”沈菲琪马上应和道。 白皇后越发的欢喜起来。直到吃完饭,两人往外走,才凑在一起嘀咕。 “你怎么不让我去看娘。”沈菲琪低声问。 沈飞麟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长心眼呢。我刚才说的是实话,娘肯定累了,你一进去,娘就睡不成了。再就是,外婆对咱们多好了,你心里再怎么跟娘亲,也要做出点样子出来。要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外婆一片心了。” 沈菲琪这才了然,“果然还是你的心眼多!” 沈飞麟还待说什么,就见万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朝宁寿宫而来…… 第164章 孩子(一更) 第一百六十四章孩子 沈菲琪和沈飞麟既然已经看见了万氏,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两人规规矩矩的站在边上,等到万氏近前来,才行礼问安,“舅母安!”两人一口同声,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 万氏的脸上扬起热情的笑意,“快别多礼。”她语调温柔,“下学了,就跟你表哥他们到东宫来玩吧。” 沈飞麟笑着点头,“等课业少的时候,一定去叨扰。”却没说下学以后就会过去。课业少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 这推脱的话说的让人连一点防备都没有。跟着万氏的白嬷嬷看了两孩子一眼,真是人精。 万氏也不知道领会了这个意思没有,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好!舅母等着呢。快去吧。再耽搁就该迟了。”又吩咐跟着伺候的人,“小心照看好你们主子。” 沈飞麟这才拉着沈菲琪快步离开了。 万氏看着两孩子的背影,不由的问道,“嬷嬷怎么看。” “爹妈都是聪明人,孩子怎么会笨呢。”白嬷嬷低声道。 万氏点点头,“源儿老实,涵哥儿跳脱。都压不住这孩子。” 白嬷嬷心里一跳,“终归是沈家的孩子,也是名门贵胄了。君君臣臣,这是基本的道理。” 这是提醒她,人家孩子再出色,也不是粟家的孩子。没什么妨碍。 万氏笑了笑,“我明白的,嬷嬷。” 白皇后送走了俩孩子,就听到下面来禀报,说是太子妃来请安了。 “不是说不用天天过来吗。”白皇后看向梅嬷嬷。 “这也是太子妃的孝心。”梅嬷嬷哪里不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性,她是真的喜欢清静自在。 万氏进来给白皇后见了礼,才笑道,“母后昨晚睡得可好。” 白皇后点点头,“好!难为你这么一大早的过来。东宫的事情也不少,你紧着正事去忙吧。不用特意过来一趟。” “那怎么成呢。”万氏笑道,“儿媳年轻,走两步就到了,累不着的。” 这是暗示她没有坐肩舆,而是步行而来。如果是真诚的心意,她也许会感动。但这明显用她这个婆婆来刷她自己的名声的行为,让白皇后心里如同吃了苍蝇。 而且,这刚做了一天,就急于表功,是不是太急切了一些。 白皇后沉默半晌,才道,“难为你了。”难为你能想到这个法子。难为你真是把我这个婆婆当成的傻子。本来就打算眼不见心不烦的,没成想她连闭眼装作看不见都不能。 万氏温婉的笑笑,问道,“听说皇妹昨晚进宫里,今儿怎么没见。” “还睡着呢。”白皇后的语气透着宠溺,“你们年轻,正是贪睡的时候,你自己也别太要强,自己的身体要紧。” 万氏呵呵一笑,“母后放心,儿媳习惯了。” 白皇后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是白搭。她这固执的一点也听不进去别人话的样子,真是让她觉得分外无力。 万氏却兴致勃勃,“母后,要不要出去走走,御花园的花开的正好呢。” 可御花园的人也多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看着就心塞。她自己宫里就有比御花园更美的园子,出去转什么啊! 应承下来,她是不乐意的。不应承下来,她又不好太过生硬的撅了万氏的面子。 苏清河在外面听了几句,此时她赶紧进来,“娘这是要去哪,我还没吃饭呢。” 白皇后舒了一口气,“那就等你吧。”等闺女吃完,外面就热起来了。终于不用出去了,实在是太好了。 苏清河点点头,朝万氏打招呼,“嫂子也在啊。”然后一脸疑惑的问道,“宁寿宫的园子不是挺好的,干嘛出去。那么多人凑上来,哪里还能赏景。” 万氏想干什么她不管,但是别想拉着白皇后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她就心直口快一次又如何。 万氏一僵,“这不是怕母后总是看一个景,闷了吗。” 苏清河一副没心眼的样子点点头,“嫂子说的也对。”她转头看向白皇后,“娘,你闷了吗。” 白皇后险些笑出来,她用帕子沾了沾脸上不存在的汗,瞪了她一眼,“你娘我忙着呢,不闷。”说着就吩咐梅嬷嬷,“今儿晌午吃个团圆饭,一会我亲自下厨,叫厨房准备着。” 苏清河眼睛一亮,“我跟嫂嫂打下手吧,晌午把父皇和哥哥都请过来。” 白皇后应了,“难得凑在一起吃顿饭。” 万氏看着这样的母女,只觉得格格不入。 饭菜刚好,几个孩子就下学回来了。 沈菲琪和沈飞麟一路走着,脸蛋晒的嫣红。而源哥儿和涵哥儿则让奶娘抱着。万氏看了苏清河一眼,这也太放纵下人了,怎么能让这么一点大的孩子就这么走着呢。 苏清河面色不变,只让两人赶紧喝了温热的解暑茶,“去洗洗,换身衣裳再来。” 两孩子见有外人在,也没有撒娇,乖巧极了。 涵哥儿扭着身子要下来,冲着万氏叫‘母亲’。 万氏脸上就带了笑意,“今儿在学里可学懂了。” 涵哥儿点点头,“懂了。先生还考教了,孩儿得了师傅的夸赞。” 万氏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这就好。源哥儿呢。” 源哥儿到底大了几岁,“回母亲,师傅教导的极好。儿子都懂了。” 涵哥儿从奶娘怀里下来,“先生就夸了孩儿和哥哥,表弟也很好,师傅却没有夸呢。”好像很不平的样子。 万氏眼角透着几分自得的看向苏清河,“皇妹,你看着孩子……”歉意的看了苏清河两眼,才对涵哥儿道,“以后让着点表弟,知道了吗。” 白皇后看的心窝子疼。麟儿有多机灵,她早就察觉了。这孩子是在藏拙。从不在外面出风头。可万氏这般是什么意思。 苏清河拉了白皇后的衣袖,不让她说话。这有什么好说的。自己的孩子,还真是不能出这个风头。 源哥儿不赞同的看了一眼万氏和弟弟,对苏清河拱手道,“姑姑切莫责罚表弟,侄儿之所以被夸赞,完全是借了父亲的光。并不是侄儿比别人高明。” 这话一出,苏清河就挑挑眉,这孩子倒是一身君子之风。端是有些磊落之气。她笑道,“只源儿这身坦荡的胸怀,就值得先生赞一声。” 源哥儿顿时脸一红,深深的鞠了一躬。 苏清河还真没想到,万氏到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明启帝哈哈笑着进来,“咱们源哥儿是有一股子君子之风。” 粟远冽揉了揉长子的脑袋,眼神里满是肯定。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没有容人的胸怀。如今这个孩子,具备了一个为君者最基本的素质。 坦荡,有胸襟。这样的孩子,做一个守成之君足矣。 涵哥儿不服气的反驳道,“哥哥这么说,岂不是说师傅不公道。”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道,他们是太子的嫡子,不管是谁家的孩子,都没有人敢胜过他们。这是家里早就教导好的。 可这话叫大人怎么答呢。 沈飞麟拉着沈菲琪进来,笑嘻嘻的道,“大表哥这是替我推脱呢,怕母亲责罚我。怎么二表哥倒拆台来了。非得让母亲揍我一顿不成。” 涵哥儿一愣,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不好意思的笑笑,直往万氏怀里钻。 源哥儿感激的看了一眼沈飞麟,谢谢他的解围。要不然,还真不好答话。 沈飞麟冲着源哥儿眨眨眼,然后凑到苏清河身边。 苏清河心疼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即便再亲近,也已经有些尊卑之别。这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白皇后抱了沈菲琪,“赶紧入座吧。孩子们只怕饿了。” 明启帝这才起身,他看向源哥儿和涵哥儿的眼神,透着一抹深思。 万氏自然没有入座,站在一边布菜,白皇后让她坐着用,她也坚持要伺候。 粟远冽轻声道,“那就让她伺候吧。儿媳妇伺候婆婆,本也是应该的。” 白皇后看了儿子一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没有说话。 万氏伺候的极为周到,连几个孩子爱吃的也照顾到了。 “爹爹今儿一个人吃饭吗。”沈菲琪小声的问苏清河。 这孩子总是跟她爹最亲近。苏清河有些吃醋的道,“娘已经打发人给你爹爹送饭了,饿不着她。” 沈菲琪点点小脑袋,默默的扒饭。 明启帝可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就出言道,“瑾瑜最近也不是很忙,接待使臣的事情,就交给他办吧。” “不是有理藩院吗。”苏清河不由问道。 “让理藩院协助。”粟远冽颇有深意的看了苏清河一眼。 苏清河一愣,理藩院这么个不打眼的衙门,难道也不干净不成。她点点头,“儿臣一定让驸马好好当差。” “外公,此次会有哪些小国要来。”沈飞麟装似无意的问道。 明启帝笑道,“真是混账话,什么小国小国的,让人家听见了,可不是觉得咱们瞧不起人。”他嘴上骂着,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看来得让师傅们给你们加加课,要不然真得闹笑话了。” 粟远冽看着沈飞麟瞪眼,“舅舅让你看的书,看来你是没好好看。” “没顾得上呢。”沈飞麟吸吸鼻子道。他对这个时空确实生疏的很。 第165章 真假(一更) 第一百六十五章真假 沈怀孝在衙门里,看到沈大递进来的食盒,就不由露出温暖的笑意。 沈大将食盒打开,一股酸辣之气扑鼻而来,“够味,正好开胃。看来公主还是不放心主子,知道您最近胃口不好,特特的让人送来了。” 沈怀孝笑笑,心里也觉得熨帖极了。 这边刚出吃完饭,沈三就浑身汗淋淋的进来了,“主子,拦下来了。” 沈怀孝站起身来,问道,“人呢.” 沈三又走近了两步,低声道,“在咱们的庄子里。” “他知道拦下他的是咱们吗。”沈怀孝问道。 沈三摇摇头,“不知道,我从白远兄弟那要了个腰牌,他以为咱们是宫里的人。” 沈怀孝皱了皱眉,这不是欲盖弥彰么。见他累成这样,还是道,“这就好。”见沈三一身的汗,到底不忍心责怪,“你先回去歇着,下午我带着沈大过去。” 沈三也确实累了,就点点头,退了下去。 沈怀孝带着沈大赶到庄子上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守着庄子的人,都是沈怀孝的人。庄头迎上去,“主子来了。” 沈怀孝将马缰绳递过去,才道,“人呢。” “在密室里。”庄头小声禀报,“家里的女人孩子,安置在一个空院子里,吃喝穿戴,没有苛责。让人守着。” 沈怀孝点点头,“带我去见见沈中珏。” 庄头连忙在前面领路。 沈中珏坐在黑暗里,面上极为平静,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这次出行,虽然仓促,但却一点也不打眼。而且,他这些年,也一直是不受待见的继室之子,没什么大本事,还有些浅薄。他觉得,这个形象塑造的颇为深入人心。这样一个小人物,谁会盯着他。 可见鬼的就是,还真就被人盯住了。这个人是谁。带头的黑衣人身上有宫里的腰牌,可既然蒙了面,那就是不想叫人识破身份,露出腰牌岂不是多此一举。 那么,可以肯定,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宫里的。既然不是宫里的,谁又吃饱了没事干盯着他。或许不是被人盯住了,而是倒霉的被熟人撞破了。 沈中珏暗叫一声晦气。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两个可疑的人,一个是沈中玑,一个是沈怀孝。 这父子两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的为家里的老婆孩子担心了。若是落在沈中玑手里,应该没有大碍,自己的大哥自己清楚,并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但要是沈怀孝,可就难说了。这个侄儿他一直就看不懂! 心里不由一叹,他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呢还是倒霉。 暗室的门悄悄的打开,有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沈中珏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才静静的盯着门口,“来的是大哥还是侄儿啊!瑾瑜,是你吗。要是大哥的话,只怕避不开你祖父的耳目。“沈怀孝挑挑眉,果然被识破了!他朝门口走了两步,“四叔安好啊。” 沈中珏呵呵一笑,“我就说嘛,除了你小子再没有别人。这下一辈中,咱们家也就是你最能成事。” “四叔客气!”沈怀孝顺势坐在沈大搬来的椅子上,“四婶那里,你尽管放心,我会照顾的很妥当的。” 沈中珏眯了眯眼,“你威胁我。” “四叔怎么会这么想。”沈怀孝呵呵一笑,“您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侄儿可真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四婶一介女流,又是长辈,尽管不喜欢侄儿,侄儿也没有拿长辈撒气的道理。况且堂弟堂妹年幼,侄儿怎么舍得呢。” 天地良心,他说的真是真话。但他知道,这个四叔是未必相信的。 果然,就见他身子猛然往椅背上一靠,“比起你父亲,你还真是心狠手辣。” 沈怀孝挑挑眉,说什么就是什么呗。他不屑于反驳,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想法道,“你能指望一个在战场上死过几次的人有什么所谓的仁爱之心不成。” 沈中珏呵呵笑了两声,战场,那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能活下来的,哪一个不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杀人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沈怀孝离开沈家数年,跟他的父亲大哥都不亲近,更何况他这个常年不在家的四叔呢。他平复了心中的杂念,沉声道,“你想从四叔这儿得到什么呢。” “那就看四叔能拿出什么了。”沈怀孝漫不经心的道。 “可我知道的其实也十分有限。”沈中珏郑重的道。 沈怀孝无所谓一笑,“四叔既然已经选择走了,就知道事情已经漏出来了。其实与我而言,也不过是早知道晚知道的差别,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说,若是我直接将四叔交出去,是不是能落个大义灭亲的名声。再加上父亲这些年为皇上办得事,辅国公府或许还是可以保下来的。大不了没有世袭罔替,可即便是一代一降,沈家也可保五代内无虞。四叔猜猜看,在祖父的心里,是沈家要紧,还是你这个儿子更重要。” 沈中珏倒吸一口凉气。他自己的父亲,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他闭了闭眼,轻笑道,“瑾瑜,你赢了。” 沈怀孝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慵懒,“所以啊,四叔,你最好好好的合作。毕竟,我可不想将这些事公诸于众,让我的儿子背负这样一个父族。这与孩子的前途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没错,一个生了反叛之心的父族,会被人看做脑袋上长着反骨。即便母亲是护国长公主,那么孩子也是一样会被皇家忌惮,甚至防备。 沈怀孝帮他脱罪的可能,会比拿他定罪的可能要大得多。沈中珏心中一定,笑道,“让人拿纸笔来,我把我知道的都写出来吧。我估计,你也不可能在这里待得时间过长,否则,就有人怀疑了。” 沈怀孝站起身来,“四叔先在这里委屈几天,对于你来说,外面可不安全。四婶那边,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沈中珏这才面色一变,是的!他知道的太多了,黄斌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他现在需要的是沈怀孝的保护。 “我的人刚将四叔带走,就有一拨黑衣人追着侄儿安排好的替身去了。四叔,好自为之吧。”说完,沈怀孝就起身离开了。 沈中珏冷汗淋漓,如果没有沈怀孝抢先一步,自己早就被人给灭口了!他暗自咬牙,黄斌,你这个老匹夫! 沈怀孝出了暗室,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估计苏清河已经回府了。也就不耽搁,急忙往城里赶。 沈大有些不解的问,“主子,沈三并没有说还有一拨黑衣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沈怀孝瞪了沈大一眼,“你怎么也犯起蠢来了。一批一批的黑衣人出动,你当皇家暗卫是吃干饭的啊!黄斌就算派刺客,也必然安排的十分巧妙,以避人耳目,哪里会大大咧咧的。” “这么说就没有什么黑衣人了。”沈大瞪眼道,“您这是在诈四老爷。” “没有黑衣人,不意味着没有刺客!”沈怀孝道,“只不过这么说更能刺激四叔罢了。” “您不怕四老爷拆穿了您啊!”沈大问道。 “四叔是傻子吗,只要把话递过去了,他就能想到黄斌不会放过他。至于是黑衣人还是别的人,这根本就不是重点。”沈怀孝用马鞭指了指沈大,“重要的不是我有没有诳他,而是我的这个说法隐含的意思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发生。以他对黄斌的了解,他自然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沈大点点头,“受教了!” …… 黄斌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你是说,上船的根本就不是沈中珏一家。” “是的,主子!”黑衣人低垂着头,“咱们的人来报,那船上的‘沈中珏’双手骨节粗大,根本就不是他这种养尊处优的人该有的。还有那妇人,仪态虽然没差错,但是太过刻板生硬。想那沈家的四夫人出身大家,夫家又格外显赫,这基本的仪态应该不是问题才对。尤其是所带的孩子,看在船上的食物的眼神,透着渴望。就更不对了。船上的食物本就粗鄙,国公府的小爷们,不嫌弃已经算是好教养了,怎么会这么急切。若说是路上饿了,那也不会,他们这样的人家,即便再怎么轻车简行,该带的必然是带着的。吃喝这样的东西,更不会委屈自家的孩子。基于以上的几点,判断沈中珏要么就没走,要么就是被人先一步带走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属下已经下令,让咱们的人什么都不要做,放那些替身离开,省的暴露了咱们。” “你做的很好!”黄斌挥挥手,“你先下去,让诸葛先生来一趟。” 那黑衣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的退了下去。 诸葛谋来的很快,他已经从黑衣人那里知道了始末,张口就道,“主子,只怕情形不好啊!” 黄斌点点头,“这我如何看不出来。只是没想到,就要这么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了。” “要不然,咱们先一步就走吧。”诸葛谋眼睛一亮,“只要出了海,就是天高海阔了。” “你以为咱们走得了吗。”黄斌摇摇头,“老夫已经被盯上了,一旦跨出这一步,可就是认罪了。但是,只要老夫不走,他又能奈我何啊!别忘了,老夫手里有圣旨在,老夫的所作所为,可都是先皇的旨意。” 第166章 遮羞(二更) 第一百六十六章遮羞 诸葛谋心里却有些不赞同,以前明启帝在乎的无外乎是可能还在世的先帝,毕竟黄斌跟先帝是同龄人,黄斌活的康健,先帝即便不康健,皇帝也还真有几分相信先帝是活着的。可如今,皇帝再无顾忌。那么,主子凭什么相信明启帝会在乎名声,而不会贸然对他出手。 黄斌似乎明白诸葛谋的想法,他呵呵的笑笑,“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老夫会走的。而且老夫也有把握走得了。因为老夫手里还有一样东西,皇上他不会不妥协的。” 诸葛谋心里一惊,还真猜不到主子手里有什么。不过,他能这么说,是必然有把握的。 黄斌露出几分莫测的笑意,“未虑胜先虑败,这个道理老夫怎么会不明白。哪里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诸葛谋面上松了一口气,“主子深谋远虑,在下实在有所不及。”就是不知道这条后路,允不允许自己走,而自己是不是也得留条后路呢。 …… 苏清河回到宜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而沈怀孝却还没有回来。苏清河就知道有要事耽搁了,否则一定回去宫门口等着自己的。 她梳洗了一番,换了家常宽松的衣服,让厨房备着饭菜,自己则等着沈怀孝归来。 沈怀孝一路从城外回来,很有些风尘仆仆。见苏清河还等着,不由的有些歉意,“事情紧急,也没有让人提前告诉你一声,等急了吧。” “先去梳洗。”苏清河嗔了他一眼,“我就那么不懂事啊,还能不知道你有急事。” 沈怀孝攥着苏清河的手捏了捏,才笑着进去梳洗。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来了。 荷叶鸡,烤鱼,酱鸭子,一盘子羊肉串,香辣的虾,芝麻烧饼,在配上菜瓜汤,拌了黑木耳,煮好的毛豆之类的小菜,拿一壶冰镇过的葡萄酒。只这些就比那些煮的炖的吃的舒服自在。 苏清河给他斟了杯酒,“先润润喉。” 沈怀孝一口喝了,“要么说还是家里舒服呢。”放下杯子,拿了烧杯夹了片好的酱鸭子,就着瓜菜汤吃了两个,才算解了饿。 苏清河却十分想念羊肉串的味道,辣椒孜然的香味比什么都诱人,她问道,“今儿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沈怀孝想起沈家的糟心事,就有些不好意思,他闷了一口酒,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老爷子可真是狠心呐。他就不怕你说话不顶用,真要了一家子的命。” 苏清河咽下嘴里的虾,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生气,此时露出来总比将来被人揭穿了强些。”她想起在宫里的孩子,想起万氏及她的两个孩子。心就没由来的沉重了起来,这沈家确实是一个隐患。她道,“父皇和哥哥那里,我会去说一声,将沈家的事压下来,最好不要传播开来。毕竟,琪儿和麟儿将来……想必他们不会太过为难。如今,就看怎么能给沈家盖上一层遮羞布了。” 沈怀孝喉咙像是堵着东西似的,“难为你了。” 苏清河摇摇头,夹了鱼肚子上最嫩的地方给他,“辅国公也算是早早投靠了父皇的,网开一面是肯定的。若是沈中珏能戴罪立功,留下性命,也不难。对外,将沈家这个黄斌的合作者变成被胁迫着或者是不知情者,也就成了。反正黄斌手里的圣旨是真的,即便对黄斌有所配合,也可以被认为是遵循先皇的旨意。但是前提是,辅国公得主动请旨,削去世袭罔替的的丹书铁券。” 沈怀孝点点头,“我跟父亲商量一下再看看,不管怎样,不会让你为难。沈家犯的罪,抄家灭祖都是轻的。能留下性命,别的也就不强求了。” 苏清河笑了笑,她也不是为了沈家。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两个孩子罢了。在这个时代,人的出身是十分要紧的。家里若是有作奸犯科的,闺女都嫁不出去。何况是沈家这样的境况,连累到孩子,岂不冤枉。 具体怎么处理,还得看沈家怎么拿主意。她揭过这个话题,“明儿,我想去一趟天龙寺。” 沈怀孝一顿,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我陪你一起吧。” “把沈二借给我,你忙你的。”苏清河摇摇头,“父皇想叫你管着招待各国使节的事,接下来,你估计又有的忙了。” 沈怀孝一愣,“是为了太子册封的事吧。” 苏清河点点头,又提醒了一句,“盯着黄斌和北辽。” 沈怀孝就有些明白了,这是打算抓黄斌的把柄,“只怕不那么容易。” “住不住把柄没关系,正可以借人员齐整制造把柄。”苏清河嘴角挑起凉凉的笑意。 沈怀孝就明白了,能把黄斌和北辽的关系挖出来最好,挖不出来,那就想办法将假的做成真的。反正他也不冤枉。 这可真不是君子所为!比的就是谁更卑鄙。显然,自己的老婆在卑鄙这一方面,也不输于人。 他险些被鱼刺卡住,“你是想跟耶律虎合作一次。” “为什么不呢。”苏清河呵呵一笑。 沈怀孝顿时没了脾气,“知道了,我会看着办。” 苏清河又亲手给他剥了虾皮,将白嫩嫩的虾肉放在他前面的碟子里,“办好了,父皇就该给麟儿升升爵位了。” 沈怀孝点点头,为了儿子,他还有什么不能干的,想了想道,“升爵位就算了,他自己的爵位自己想办法升吧。看看能不能给咱们老三预留个爵位。” 苏清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成啊!我一定给你在生了能承爵的儿子来。” “闺女也成啊!”沈怀孝即便知道这是哄人的话,也觉得高兴。 这人,还想再出个郡主不成! 辅国公府。 沈中玑坐在沈鹤年的对面,脸上没有多余的情感,“您这是想四弟了吧。” 沈鹤年看着沈中玑,眼神眯了眯,“你这是知道了。” “是啊!”沈中玑嘲讽道,“您这心啊,真是偏的没边了。” 沈鹤年眉头一皱,“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事,只有老四参与了,对你们来说,是没有妨碍的。有瑾瑜在,出不了岔子。我总不能看着他丧命吧。” 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配上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确实有几分可怜。 但沈中玑却再也不会被他这幅悲情的样子打动了,“老爷子以后就歇着吧。府里的事情,你也别插手了。将来……您是有战功的人,年纪又已经老迈,皇上是不会将您怎么样的。您放心!至于四弟,瑾瑜已经将他接走了……” “什么!”沈鹤年站起身来,“你就不能放你四弟一条生路。” 沈中玑脸色一变,“您知不知道,要是瑾瑜晚到一步,老四一家就成了别人的刀下鬼!你是愿意他安安生生的待在瑾瑜手里,还是被人灭口,自己看着办。您要是实在坚持,就给我递个话,瑾瑜一放手,你看他还能活过几日。” 说完,也不看沈鹤年的脸色,转身就走。这国公府里,老爷子的势力,也该拔掉了!他老了,真的不中用了! 沈鹤年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他颓然的坐下,是啊,他老了,不中用了! 沈中玑回到书房,就见到沈怀忠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怎么还没有歇着。“沈中玑有些疲惫的问。 “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最近您很不对劲啊!”沈怀忠不由的问道。 沈中玑揉了揉额头,这些事,还真不能瞒着这孩子,他到底是世子,这家里的爵位能不能传到他身上还两说。他是有权利知道的。 于是,辅国公府的外院书房,灯一夜未熄。 沈家别院。 黄江生看着乔装而来的大公主,脸色变了一变,“你怎么来了。” 大公主见黄江生面色苍白,如今还不能下床,心里就有些歉意,“我来看看你,那天……我不是成心的!就是心里有股子邪火,没处发泄。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打……” 黄江生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那真得请公主赎罪,不经打是小臣的过失。” 大公主瞪了黄江生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声音也缓和了下来,“如今好些了吧。” “暂时死不了。但是想承受殿下的鞭子,估计还得养些日子。”黄江生扭过脸,实在不想见这个女人。 大公主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如今屈尊降贵,低声下气,已经算是破天荒了,哪里还容得下黄江生的冷嘲热讽,顿时就拉下脸来,“我就是来问问,你一个黄家的少爷坯子,是怎么跟沈家黏黏糊糊的。让沈家这么费心思保下你来。” 黄江生呵呵冷笑,“我就说嘛,殿下怎么会来看我这个微末之人。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大公主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 黄江生嘴角泛起几分凉薄的笑意,“我说我是沈家的嫡子,你信吗。” 大公主‘嚯’的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黄江生。 第167章 后山(三更) 第一百六十七章后山 大公主看着大驸马,半天没有说话。这些话,黄江生绝不敢随意说出口。可他要真是沈家的嫡子,这可就真是见了鬼了!不过她想起黄斌那鬼魅手段,又有些释然。 “这么说,沈家这是要认下你来。”大公主问道。 她的眼睛太亮,黄江生想忽略也难!沈家的嫡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现在的世子就是李代桃僵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意味着只要大驸马成为世子,那么她这个公主在宗室中就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 大公主看着大驸马的眼神瞬间就柔和来了下来,“既然沈家跟你有这样一层关系,那么你待在这里,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先走了!”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将这件事利益最大化。 黄江生看着大公主急匆匆的背影,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沈家这艘船,已经快要沉了。你就慢慢的谋划吧。看你最终能得到什么。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 苏清河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迷迷糊糊还没有睡醒。两人昨晚歇在了水阁上,后半夜还有些冷呢。 “殿下起来吧,您今儿不是还要出门吗。”赖嬷嬷在帐子外,轻声道。 苏清河翻了个身,也慢慢的清醒了起来,想起今天要去天龙寺,也就没有了睡意。她坐起身来,“驸马呢,已经出门了吗。” “回殿下,驸马爷去了理藩院。说是沈二管家就在前院候着,有事您只管吩咐就是。”赖嬷嬷回道。 “知道了。你让人去传话,就说,只要沈二和葛大壮跟着就好,悄悄的出门,别声张。”苏清河从帘子里钻出来,吩咐道。 赖嬷嬷面色一变,“殿下,太危险了。您多带几个人吧。” “还有石榴呢。嬷嬷放心吧!”苏清河摇摇头。此行不宜大动干戈,闹的人尽皆知。 赖嬷嬷喊了丫头进来伺候,自己出去叮嘱去了。 苏清河简单的梳洗完,用过早饭,就和石榴换了男装准备出门。 谁知道一出门,就见沈怀孝也在。 “我将事情安排好了就回来了,那地方我不跟着,心里不放心。”沈怀孝见了苏清河的打扮,不由问道,“这是要骑马去啊。” 苏清河笑了笑,“咱们早去早回。” 赖嬷嬷见沈怀孝赶回来了,就放心了,也不再多言,一人给了一顶斗笠,斗笠一圈都缝着黑纱,既能遮阳,又能隐藏身份。 几人收拾妥当,沈怀孝亲自扶苏清河上了马,一行五人低调的出了城。 快马一个时辰,才赶到天龙寺所在的山脚下。 将马匹寄存在山脚下的农家,步行上山。 正是夏天,草木葱茏,一进山,倒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暑热。也是因为天龙寺曾经香火鼎盛,所以进山的路倒是特别的好走,即便如今少有人来,路上生了一些杂草,但并没有太大的妨碍。 林子里都是几十年上百年的参天古木,这让苏清河有些好奇,“这山下的人就没有上来砍伐的吗。”要不然这山也不是在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保持的也未免太原生态了。 沈怀孝四下看了看,“多数都是四五十年树龄的,可见近几十年,这个山是有人打理的。” 苏清河点点头,山上的寺庙多是依仗周围的人家,不可能阻止周围的山民进山狩猎伐木,只能说这山应该是有主的,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山势开始并不陡峭,越往上倒是越难走。山间不时的窜出一小股溪流来,让整座山多了几分灵气。山间藤蔓遍布,不时的有个山鼠野兔山鸡闪过,让苏清河觉得有了两分趣味。 饶是苏清河体力不错,到半山腰时,也累得够呛。“还有多远。” 沈怀孝扶她坐在山石上休息,笑道,“这山足有五六百丈高,你估算一下。” 一丈等于十尺,一米三尺多。也就是说着山有两千米高。 而如今,还不到一半。几人中,也就她的体力最差。干脆坐下来休息,吃点东西再上路。 葛大壮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看着苏清河吭哧了半天,才道,“主子,我那婆娘临出门嘱咐了,说是晚上的时候,一定带主子早早的下山,说着山上可不怎么干净。” 不干净,指的是有了鬼魅之类的东西。 沈二开口就啐他,“亏你还是战场上下来的人,怎么信这个。从古至今死了多少人,要真有鬼怪,哪里还有人待的地方。” 苏清河倒是上了心,笑着问道,“你媳妇听谁说的。” 葛大壮不好意思的道,“还不是三姑六婆,这些人传的。说着后山不安稳,鬼火琳琳的。要不然咋没人敢在这山上随便砍伐呢,还不是怕惊动了这些精怪。” 苏清河看了沈怀孝一眼,就见沈怀孝点点头,可见他也是听到过这种传言的。 鬼火,在现代就是小学生都知道那是磷火,是磷的自燃。但是在如今,还是会跟迷信联系在一起。 苏清河笑笑,也不多做解释,“咱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的死人多了,身上有煞气。就算真有什么,也近不了身。” 石榴点点头,给苏清河把水囊递过去,“主子贵为公主,百邪不侵。” 苏清河点点头,“正是这个话。”其实她也就是在实验室见过磷的燃烧,鬼火这玩意,在城市里,还真是没见过。她反而有些好奇,觉得有种探险的刺激。 沈怀孝当然看出苏清河一点都不害怕,他笑道,“今晚估计也只能住一晚上了。”等到山顶就下半晌了。还得四下里查看,总不能晚上下山吧。再说了,一下午能看出什么啊!” 苏清河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打听,贸然出门有多么的不靠谱。还想着早去早回呢。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得亏了孩子他爹是个靠谱的。 吃饱喝足,继续赶路。越靠近山顶,越是凉爽,甚至有些冷。苏清河这才想起沈二和葛大壮身后的包袱,是沈怀孝特意让人准备好的斗篷。 天龙寺建在山顶,规模倒是不小。远远的看去,就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 只是如今贴着封条,还有一队人马在这里守着,等闲人不得靠近。 见苏清河一行人上的上来,马上有一个瘦高的青年,一身戎装的走了过来,“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天龙寺已经被封了吗。趁着天色还早,快快下山去吧,晚上山路可不好走。” 这青年二十来岁的人,一身禁卫军的穿着,说话还算和气。 “你是禁卫军中的校尉吧。”沈怀孝看他衣服上的标志,是从七品的武职官衔,不由的出声问道。 那青年见着一行人穿着打扮,气度仪态,就知道不是凡人,本就客气了几分。如今一打眼又看出他的来历,他更不敢大意。只是不解的望着沈怀孝。 沈二拿出护国公主府的腰牌,递了过去。 那校尉看了一眼,马上唬了一跳。见站在中间的人额上一块不大的疤痕,想到那些关于护国公主的传说,不由的俯下身,“殿下万福。” 苏清河心里暗笑,没想到这块疤痕倒成了身份的象征了,她笑了笑,“起来吧。” 那校尉赶紧起身,领着苏清河等人往护国寺正门而去。 沈怀孝问道,“你叫什么,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吗,你们留守了多少人。” 那校尉忙躬身回答,“回驸马爷的话,小的成才,带着一百三十个兄弟守在这里。” “原来是成校尉。”苏清河笑着问道,“除了我们一行人,可有别人来过。” 成校尉摇摇头,“回殿下,没有。这个山里有些忌讳,连山民都是不上来的。” 苏清河点点头,“难为你们了。” 苏清河让石榴打赏了留守的禁卫军,就在成校尉的带领下,进了天龙寺。 天龙寺,跟别的寺庙没什么太大的不同,这让苏清河微微有些失望。 “去后山看看吧!”苏清河看着沈怀孝道。 沈怀孝知道苏清河的意思,高玲珑数次提到天龙寺的后山,那么这后山一定有什么微妙的地方。不过,这后山他倒是数年前来过的,因为曾今在天龙寺寄养过,所以长大后,对这里充满了好奇,曾经将这里里里外外转了个遍。 他带着苏清河往后山去,边走边解释,“要说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往偏东的方向再走十几丈,就是悬崖,笔直笔直的。那里不安全,寺里给悬崖边上围了栏杆,人肯定是没法下去的。这是唯一一个无法检查到的地方。” 悬崖! 按照山的高度,足有两千米,这处悬崖能有多深呢。苏清河想亲自看看。 沈二先走一步,检查了栏杆是否结实,毕竟这栏杆只是木质的,谁知道会不会有腐烂的,要是真出了意外,可不是闹着玩的。见栏杆还都结实,这才让苏清河上前。 苏清河站在栏杆处往下看,脸上慢慢的浮现出沉思之色…… 第168章 鬼火(一更) 第一百六十八章鬼火 山崖下,并不是苏清河想象中的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底。反而是能清楚的看见下面的山体,因为没有植被覆盖,山体整个都是灰白色的。 “这得有几百米深吧。”苏清河问道。 “嗯!”沈怀孝看了看,“这悬崖十分陡峭,上面又布满青苔,滑的很,根本无法借力,所以,也没法下去。不过好在山崖下的东西也能看见,没有什么危险,大家也都没有下去探一探的*。” 苏清河点点头,从上面看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景象,但是因为视野开阔,没有遮拦,除了遍布的山石,还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她又看了看,问道,“他们说的鬼火,就在山崖下吗。” 沈怀孝点点头,“所以每到晚上,这后山是没有人肯来的。”他看了苏清河一眼,问道,“怎么,你觉得这下面有什么问题不成。” “现在还不好说。”苏清河摇摇头。 鬼火无非就是尸体的骨骼中的磷自燃而形成的。这山上,动物失足掉落下去的肯定不知凡几。有鬼火,按说是没什么奇怪的。 “晚上再过来看看。”苏清河看了一眼山下道。 成校尉一听,脸色都白了,赶紧道,“殿下,这后山确实有些邪性……”他是真怕这位金贵的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差错。 苏清河一挑眉,转头问道,“怎么个邪性法啊。” 成校尉正不想苏清河以身犯险呢,能吓住她也好啊!自然不会瞒着,“小的们刚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厉害,那一到晚上,下面的鬼火就从来没停过啊。” 苏清河脚步一顿,“你们刚来的时候,应该是去年腊月吧。”是在高玲珑状告假太子一案之后,她记得沈怀孝从京城赶到凉州,正好是小年。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成校尉点点头,“正是腊月!快过年的时候。” 那就不对了! 鬼火常出现在夏天,数伏天之后,温度高,磷就会自燃。白天也是燃烧的,只是晚上才能看到罢了。 磷达到四十度才会自燃啊!可京城的腊月却是零下十几度的样子,山里温度会更低。怎么会产生鬼火! 要么山崖下有地热,要么就是有人在‘闹鬼’。 苏清河心里有了这么一个结论之后,反而安定了下来。 她看了沈怀孝一眼,就不再多言。沈怀孝就知道苏清河一定想到了什么,他开口吩咐成校尉,“你别担心,一切都与你无关。今儿晌午殿下只用了几口干粮,晚饭还要你去安排。不用太精致,干净即可。” 成校尉见说话的是驸马爷,也就不再多话。 晚饭虽不丰盛,但滋味却足。红烧的野兔,爆炒的田鸡,清炖的泥鳅,几盘凉拌的野菜,还有一道用蛇和野鸡做的龙凤汤。 苏清河吃的分外满足,只有这样粗狂的方式做出来的菜才是原生态。 大方的让石榴赏了厨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等夜色慢慢的降临,沈怀孝将成校尉打发了,自己一行人才悄悄的去了后山的悬崖边上。 夜色如墨,天上只有繁星点点,月亮只剩下一点点月牙儿。山风本来就大,再加上在山崖的边上,风声倒有几分凄厉,如同女子的呜咽之声。再加上山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夜莺的鸣叫之声,将气氛烘托的更加恐怖。 石榴心里有些发毛,小声道,“主子,这不会真是……”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苏清河笑道,“怕什么。” “主子,小的还真没做过亏心事,但心里还就是发毛。”石榴觉得自己腿都有些软。 “出息!”苏清河瞪了石榴一眼,“你跟着沈二,他身上煞气重。” 沈二苦着脸,主子,您这是夸人吗。 沈怀孝拽着苏清河的手,怕她害怕。见苏清河面色十分轻松,这才知道她是真的不怕。 一个外科大夫,从上大学开始,不知道解剖了多少尸体。晚上守着停尸房酣睡的经历都有过。还怕鬼! 怕个毛线!要是真有鬼,鬼怕的也是恶人! 她觉得自己绝对算不上善人!而且,他们几个就没有哪个是善人的。 苏清河这是把她自己在地府游荡的事情,全当做了幻觉,慢慢的都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到什么鬼火,这让苏清河有些不耐烦。靠在沈怀孝的身上打起了盹。直到快子时的时候,葛大壮突然颤着声音低声道,“主……主子……快……快看……鬼……鬼火……” 苏清河一个激灵,马上醒了过来。沈怀孝扶住她,低声道,“别急,莫慌!” 就见悬崖底下,一个小绿点在移动,它在山崖下一圈一圈的绕行,最后消失在对面的悬崖底。不一时,在自己这一侧的悬崖底下,又出现三个绿点,毫无规则的在山谷里绕行,然后又消失在对面的悬崖下。而过了不过一盏茶时间,对面又有两个绿点向自己这边移动。来来往往,好不繁忙。 凄厉的风声,夜莺的叫声,游移的鬼火,确实有些鬼气森森。 苏清河看着那移动的‘鬼火’,出声问道,“你们看那鬼火的移动速度,像不像人走路时的速度。” 苏清河这么一说,几人再一瞧,可不真是! 石榴就更害怕了,“看来真的有鬼啊!山崖下到底死了多少人。” 苏清河翻了个白眼,“什么鬼!那就是人!有人提着绿纱做的灯笼在下面行走,上面的人看见可不就当成了鬼火了么。” 沈怀孝一愣,再往下一看,虽然这些‘鬼火’从来不同路,看似随意的‘飘’,其实都是有规律可寻的。路径其实有许多相交之处。 原来如此! “回吧!”沈怀孝扶了苏清河的肩膀,说道。 苏清河点点头,已经知道下面的是人,那秘密应该就在山崖之下。这就不是她自己能解决的事了。她打了个哈欠,“马上传书给父皇,迟则生变。咱们的行踪,也不是多保密。有心人恐怕已经知道了。“沈怀孝点点头,“你安心睡,一切自有我来安排。” 苏清河应了一声,进了成校尉提前收拾好的屋子,倒头就睡。石榴就睡在下面的脚踏上守夜,门外葛大壮在站岗。 宁寿宫。 福顺看了一眼突然出现了黑衣人,问道,“谁的急奏。” “护国公主的。”黑衣人回了一声,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 福顺吓了一跳,“公主如今在哪。” “天龙寺!”黑衣人道。 福顺一顿,赶紧转身,在内室的门外,轻声喊道,“陛下!” 白皇后马上惊醒,就听见福顺在外面又喊了一声,她知道这是有急事,不敢耽搁,轻声道,“墨林!墨林!” 明启帝猛地睁开眼睛,就见白皇后抬抬下巴,他这才听见福顺喊他。 刚睡下,就吵醒,他的脾气能好才怪,“出了何事。进来回话” 福顺轻手轻脚的进去,“陛下,公主今儿去了天龙寺,如今刚收到她的急奏。” 明启帝一下子就全醒了,“这丫头,出门怎么不说一声。” 天龙寺,虽然被封了,但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可就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才让人觉得更加的不同寻常。要不然也不会将禁卫军驻扎在那里,至今都没有撤回来啊! 白皇后虽然担心,但她分得清轻重,连忙将披风递给明启帝,“晚上凉!当心些。” 明启帝拍了拍白皇后的手,“你歇着吧,别担心,有我呢。” 说完,这才转身出去,接过黑衣人的纸条一看,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启动暗卫营,马上前往天龙寺。天亮之前必须赶到,一切听护国公主的指挥。” 黑衣人应了一声,才要走,明启帝又吩咐道,“不管出现什么变故,第一紧要的是公主的安全。” 黑衣人躬身领命,转眼就消失在眼前。 明启帝也没有了睡意,直接起身去了乾元殿。 山里的清晨是喧闹的。当太阳越出地平线,山里的鸟雀就欢腾了起来。苏清河被这叫声吵醒了。 “主子!”石榴端了山溪里的水来,“您简单的梳洗一下。” 山溪的水透着一股子凉意,苏清河瞬间清醒了过来,“驸马呢。” 还不待石榴说话,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沈怀孝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石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本是她该干的活,如今被驸马抢了。这也是驸马爷体谅他,毕竟那厨房里,都是军营里的粗汉子,怕冲撞了她。 石榴感激的朝两人笑笑,才退了出去。 “吃点东西!”沈怀孝将筷子递过去,“先填饱肚子再说。” 苏清河见白粥做的粘稠软糯,也就有了胃口,“你昨晚一夜没合眼吧。” “睡了,过了丑时就歇了。”沈怀孝将饼子推给她,“快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怎么这么早。”苏清河不由的问道。 “暗卫营的人来了,就在外面。我陪着他们用的饭。”沈怀孝想到山崖的高度,“你今儿还真要下去吗。” “不下去我不放心,再说了,上面也未必安全。”苏清河笑道。 这天龙寺一定有什么暗道是和下面相连的,只是如今暂时找不到罢了! 第169章 苔藓(二更) 第一百六十九章苔藓 沈怀孝将摊好的煎饼推过去,“多吃点,今天干的都是体力活。” 苏清河点点头,用煎饼卷了各色菜蔬,吃了好几张才罢手。 就听沈怀孝小声道,“昨晚上,我将留守的禁卫军集合在一起,没有人有机会通风报信。今天估计还得将他们圈在一起,防着他们碍事。” 苏清河点点头,“得亏你想的周到,要不然里面真混上几个别有用心的,消息只怕早就递出去了。” 这些禁卫军良莠不齐,是不大能放心用。 两人出了门,葛大壮正陪着一个灰衣人站在外面。 “这是暗七!”沈怀孝介绍道。 暗七躬身行礼,“见过殿下,属下奉命听殿下调遣。” 苏清河抬了抬手,“起来吧!你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回殿下,一共三百人,都是好手。”暗七谨慎的回道。 “跟禁卫军比起来,战力如何。”苏清河问道。 “以一敌三,应该不难。”暗七这话说的有些保守。不是他看不起禁卫军,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苏清河显然也明白这话里面的水分,她吩咐道,“留三十个人,守着禁卫军。” “是!”暗七没有犹豫的就应了。 不一会儿,石榴就带着成校尉过来,这年轻人看起来有些惶恐,“殿下,不知道小的们哪里做的不对了,还请您明示。这般将我等拘起来,兄弟们都很不解。” 苏清河笑了笑,“你别怕!对禁卫军,我是信得过的。但是成校尉,你能保证你这一百个兄弟里面绝对没有别人的探子,不会暗地里传递消息吗。若是你能,本宫立马将人撤回来。” 成校尉头上的汗马上就下来了。这谁能保证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小的……” “这不就结了!”苏清河将手一摊,“你们就呆在屋里,吃吃喝喝,打打牌,消遣消遣就完了。等本宫办完差事,自然还你们自由。或者让你们也参与进来,等到真出事了,只怕得拿你们开刀。你觉得是置身事外的好呢,还是跟着掺和的好,全由你自己决定。” 成校尉苦笑一声,“小的听殿下的吩咐。” “不光你要听公主的吩咐,还有你的下属,该怎么安抚,你自己要做好。”沈怀孝提点道。 “小的知道怎么做了,保证不会有人闹事。另外,小的们将武器统统交出来,让这帮灰衣兄弟暂时保管。”成校尉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道。不做就不做,做了就做到最好。干脆直接表明心迹,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苏清河点点头,沈怀孝才道,“就按你说的安排吧。” 葛大壮呵呵一笑,“这小子还真是个聪明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二看着成校尉的背影,赞了一声。 留下看守的人之后,怎么分配人手,苏清河全权交给沈怀孝负责。她现在疑惑的就是,天龙寺是怎么跟悬崖下连接在一起的。 要说是绳索攀岩,苏清河第一个就否定了。先不说数百米的高度,来往很不方便,而且极其危险,也容易受天气变化的影响。就只是绳索的痕迹,就掩盖不了。真要是那般简便,早被人发现了。 可见这中间只怕有机关相连,没有知情的人,想找到那是天方夜谭。 为今之计,只能采用最粗暴的办法,直接下到谷底去看看。 可如此一来,风险就大了!悬崖下面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形根本无从得知。那可是别人的地盘,要是真有什么陷阱,可不就糟了。 这让苏清河有些拿不定主意。 “别想那么多,真叫你找到暗道,只怕暗道里更危险。那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里面的机关咱们又不熟悉。困住了更麻烦,反倒不如粗暴的突袭来的有效。忘了告诉你,暗七这次过来,带着你上次说的炸药。”沈怀孝附在苏清河耳边道。 苏清河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那就这么办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摸了摸身上携带的各种药粉,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放心,有我呢。”沈怀孝见她谨慎,就笑道。 暗七已经安排好了,他过来回禀道,“先放是个兄弟下去,探一探虚实。” 苏清河抬头看一看天,已经不早了。山崖下的人昼伏夜出,几十年只怕都是这么过来的,也从来没有人打搅过他们。只怕并没有多少防备。 “行动吧!”苏清河朝暗七吩咐了一声。 这十个人分作五组,腰上绑着绳索从山崖上缓缓的降了下去。 苏清河扶着栏杆,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也不知道绳索够不够长。” “这五组的绳索长短不一,下去一次就知道深度了。”沈怀孝解释道。 苏清河点点头,这些具体的安排还是沈怀孝干更加的靠谱。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之后,暗七跑了过来,“殿下,下面一切安好,四百米的绳索,应该是最合适的。” 苏清河顿了一下,她压根就没看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可人家都已经沟通完了。 她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下吧。” 等暗卫营的人下去一半的时候,暗七才安排苏清河和沈怀孝。 沈怀孝看了苏清河一眼,对沈二吩咐道,“将殿下绑在我身上。”然后他弯下腰,对着苏清河道,“上来,我背着你!” 苏清河摇摇头,“我自己可以的!”几百米的高度,别说是从上往下,就是背着走平路,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沈怀孝当即就放下脸,“能不能不犯犟脾气!” 苏清河想反驳来着,但是这是在外面,沈怀孝的而面子还得给啊。她有些忐忑的问道,“行吗。” 沈二赶紧点点头,“我就在主子身边护着,出不了错。” 暗七给下属交代了一声,他也得守在身边,以便及时能搭把手。 “主子,我呢。”石榴着急的问。 苏清河看着守在上面的暗卫,“你跟葛大壮留守,也警醒着些。” 下面真的出了意外,上面没人拉可就闹笑话了。 石榴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主子尽管放心。” 葛大壮点头道,“主子放心,小的知道轻重。” 被沈怀孝背在身上,是一种新奇的体验。看着沈怀孝的手跟绳索摩擦慢慢出现血红时,她不由的庆幸自己没有逞强,这真不是闹着玩的。 即便附在沈怀孝的背上,她还是不敢往下看,这种悬空的体验,让她的心提的高高的。 “别怕,不会有事的。”沈怀孝感觉到了苏清河的紧张,安慰道。 苏清河点点头,她不能害怕,害怕只能让沈怀孝更加分神。她盯着悬崖壁,见上面墨绿色的苔藓铺的满满都是,阳光洒下来,照在苔藓上,有一种别致的美感。 但这种美,让苏清河觉得分为违和。 京城地处北方,气候说不上湿润。而这悬崖,接收的光线更不可都一致,为什么苔藓生的一般无二呢。 岂不怪哉。 苔藓不耐干旱和半干旱,喜欢阴湿的环境。而这悬崖怎么也不符合这个要求,却偏偏长满苔藓。 那么,只能说明一点,这些苔藓是有人养的!一天不撒上几次水,这苔藓根本就活不了。 那么,养苔藓的人是怎么洒水的。悬空肯定办不到!除非有水顺着悬崖壁往下流。 悬崖顶上不可能,因为太打眼。 这让苏清河又不解了! 等触到地面,苏清河才回过神来,赶紧看沈怀孝的情形。 沈怀孝只是手被磨烂了,苏清河赶紧给上了药,撕了衣服的下摆里衬给他包扎好,才有空环顾周围的环境。 “你刚才在想什么。”沈怀孝问道。 苏清河抬头看了一眼山崖壁,“看苔藓,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怀孝顺着苏清河的视线往上移,“太匀称,匀称的好像……” “好像是别人特意种的似得。”苏清河接了一句。 沈怀孝点点头,一脸凝重的上前,敲了敲石壁。声音沉闷,不像是空的。 尽管沈怀孝什么也没试出来,还是让苏清河眼睛一亮,这石壁不可能是完整的一块,昨晚那些‘鬼火’可都是从山崖下飘出来的。 暗七上前询问,“殿下,如今该怎么办。” 苏清河看了看脚下灰白色的石头,又抬头看了看天,“让大家都安静,不要说话,不要喧哗,一字排开,站在山崖下,盯着山崖壁,等到山崖壁上开始出水的时候,再说。” “出水!”暗七皱了皱眉,“这石壁会出水吗。” “等等就知道了。”苏清河没有多做解释。只要能找到缝隙,就证明这石壁根本就不是一整块! 击碎了它,看见的就应该是这山崖的真容! “你是说,这山崖是人特意加工出来的。”沈怀孝低声问道。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苏清河深吸了一口气。 “你能肯定今天会有人浇水吗。”沈怀孝问道。 “苔藓离了水就死!如今是夏天,天气干热,今天不浇水,明天苔藓就干了。”苏清河肯定的道。 “那他们的水从哪来呢。”沈怀孝不由的问了一句。 问完后恍然,他看向苏清河,苏清河也正一脸惊喜的看向他。天龙寺有水的地方只有一个! “放生池!” “放生池!” 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第170章 石阶(三更) 第一百七十章石阶 太阳一点一点的升高,人贴着山壁站,是晒不到太阳的。所以也感觉不到暑热。但是山壁的上方,却基本都在太阳的照射之下。 苏清河觉得,应该快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东边传来一阵骚动之声。苏清河眼睛一亮,拉着沈怀孝就往东边而去。 “怎么了。”苏清河压低声音问道。 暗七指了指脚下,苏清河低头一看,山壁上流下来的水,染湿了一大片。 沈怀孝凑到石壁跟前,用手摸了摸,吩咐道,“找缝隙,然后做上记号。” 暗七佩服的看了一眼苏清河,点头称是。到现在他都没明白,公主是怎么知道这山壁会出水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石壁下面,都已经被水染湿。而整个石壁上,能够到的地方,也出现了许多用石块抹了苔藓留下的痕迹。 “看不出什么规律啊!”沈怀孝扶着苏清河,怕她崴了脚。 苏清河点点头,“这个山壁原来是什么样子,谁也没见过。估计是想办法在外面砌了一层石墙。” “那就掀开一块看看!”沈怀孝一点一点的打量,想找个容易下手的地方。 “撬开容易,可惊动里面的人,就不好办了!”苏清河摇摇头道。 沈怀孝想了想,吩咐暗七,“让可靠的人上去,在放生池那伏击。那里应该有暗道,不许放过任何一个。” 暗七心里一惊,看了眼山壁上渗出来的水,露出恍然之色,“殿下和驸马放心,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等到确信上面的人埋伏好了,沈怀孝才朝苏清河点点头。 暗七将匕首从缝隙里□□去,试探了半天,才道,“不行,石墙太厚。” “将这个缝隙划开,能放多少炸药放多少炸药,咱们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不大的口子。”苏清河皱眉道。 暗七点点头,尽量在两块石头之间,拨出一点真空带来。小半个时辰,才画出一匝长,两指宽的一条缝隙,尽管没透,但也足够了。 苏清河喊了停,“放上炸药,只要能把这块石头炸裂,就可以了。” 暗七带着人安放炸药,沈怀孝拉着苏清河向后靠,怕石头的碎屑飞出来伤人,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随着一声不大的‘轰隆’之声,两块石头终于炸开了,露出一个黑洞洞的豁口。 …… 石室里,一个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年轻人猛然跃起,“来人!看看外面怎么了。” 紧跟着一个黑衣人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少主,估计是山崖上又掉下什么东西了吧。这是常有的事!如今,上面驻守着人,这伙子兵痞子撵的山上的野兽到处乱窜。失足上一两只有什么奇怪的。前几天下雨,山洪还冲下来不少东西呢,你不也当成有人攻打咱们吗。呵呵,不是我说,咱们这里,就跟那坟墓差不多!谁来啊!就算有盗墓的,那也得是晚上啊!如今外面可是艳阳高照。我说少主啊,昨晚小的们可都累了一夜了,才睡踏实,咱不折腾了,成不成啊!” 那被称为少主的男子盯着黑衣人看了几眼,“小心没大错!咱们的大致位置早已经暴露了!” “那也得他们找的着才成啊!”黑衣人不屑的耻笑一声,“我看少主还是挺记挂那个让咱们暴露出来的女人吧!” “放肆!”那少主脸上显出几分不健康的红晕,“不得对她无理!” “呵呵!我的少主哎!”黑衣人摇摇头,“要不是你对那高玲珑动了情……咱们后来至于那么狼狈吗。别忘了,那可不是你的女人!” “你最好积点德!”少主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 “怎么,我说错了不成!”那黑衣人耻笑道,“人家心心念念的都是辅国公的少爷,谁还记得您是哪位啊!更可况,人家的心上人上马能征战,下马能治兵。长相俊美,仪容不俗,如今更是护国公主的驸马。难怪连那个人尽可夫的女人都看不上你,还少主呢,狗屁!” 那少主颤抖着双手,阴冷的看着黑衣人,“不许你这么说她!” 那黑衣人呵呵呵的嘲讽般的笑了几声,“少在这里充什么少主!就没见过比你更没种的男人!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被别的男人睡了是个什么感觉!哈哈哈……少主!想必你是深有体会啊!” 那少主颓然的坐下,想起那个如花的姑娘来。 他从小就长在这山洞里,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年轻的,漂亮的女人! 他一直就那么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直到见到她!他才觉得或许生命还是有意义的。 可是,这么美好的姑娘,却被自己的义父,给糟蹋了! 他的义父叫黄斌,是整个王朝的宰相! “怎么,长大了,也想成为一个男人了吗。”黄斌看着他,问道。 他还记得,他当时迷恋的看了一眼昏睡的姑娘,肯定的点点头。自从懂事起,他就替义父经营着这个地下世界,从来都是无怨无悔,他以为,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而这里的一切,就是他的全部。 那个姑娘的出现,让他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不可以抛弃的!为了她,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的。 “你可知道,为了培养你,为父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黄斌问道。 是啊!一国的宰相,每月都会亲自看他,给与他教导。二十年如一日,这份坚持,难能可贵。他知道,他耗费了不少心力! “所以,为父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让自己的心血白费了。这个你明白吗。”黄斌的眼神还是那么慈爱,但是他的心却泛起了冷意。 “你要干什么!”他不安的问。 “连义父也不叫了吗。”黄斌瞬间就变了脸色,“果然跟……一样,都是白眼狼!” 他摇摇头,“义父,孩儿怎么不敬义父,只是一时情急罢了。” “呵呵呵……”黄斌露出嘲讽的笑意,“一个女人,就让你紧张的连父亲也不认了,看来,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不要杀她!”他祈求道,“不要杀她!”那一刻,他害怕极了!从下到大,他所有喜爱的东西,都被他一一毁去了。至今都记得五岁那年,那只可爱的小白兔,就是被眼前的人呢活活捏死的! “我不杀她!”黄斌露出凉凉的笑意。 他将那姑娘带到自己隔壁的石室,强迫自己透过暗格看着。 此时的黄斌换了一身黑衣,脸上也带上了面具。 等那姑娘醒了,他才问她,“是愿意要命,还是愿意伺候他!” 那姑娘环顾了四周,甚至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选择了伺候对方。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但却进一步知道,这个姑娘是个漂亮,识时务的人! 那姑娘说他是良国公府的姑娘,而黄斌却没有任何诧异之色。 他那时候就意识到,这个姑娘的出现,也许都是这个义父设计好的。他不知道这个姑娘有什么用处,但是附带试探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在暗室里,看着黄斌肆意的亵玩那个姑娘,心就如同放在油锅里煎炸。他第一次知道,毁掉一个人,不只是杀掉他!还有另一种东西,叫做清白。 这个姑娘的清白被毁了!他才知道她叫高玲珑!良国公府的嫡小姐! “你看上了沈家的小子,是不是。”黄斌这么问高玲珑。 那姑娘脸上带着泪痕,点点头。 “帮我做事,我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沈家少奶奶。”黄斌如是说。 “这话可当真!”高玲珑的语气透着惊喜。一种死里逃生,解脱般的惊喜。 “你要是不听话……” 他听到这里,就离开了!这个姑娘,要回到她的世界去了!再也不可能属于他! 可每每想到这个人,他的心还是会有莫名的悸动!因为她,他第一次想逃离这里,因为她,他的心里开始恨黄斌了! …… 洞口仿佛一个咧着嘴的怪兽,呲着獠牙等着将众人吞到他那看不见底的肚子里去。 “不要再制造动静了,能进去人就好。”沈怀孝低声吩咐道。 沈二看了暗七一眼,“我先进去看看!” 暗七点点头,横竖不能让主子犯险,至于谁第一个进去,没什么要争抢的。他也看出来了,这个沈二的身手不在他之下。 沈怀孝叮嘱道,“别走远,看看就成!火折子带上。” 沈二拍了拍胸口,表示一切都很完备。这才猫腰进了洞口。 一盏茶的时间,沈二就退了出来,“主子,里面两侧都是石阶,一路往上,上面是什么,小的没敢贸然进去。” 是石阶就对了! 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找到这山壁里的机关。 想起昨晚的情形,就知道这山壁上必然是有暗门的,只有启动了暗门,大批人马才能进去。 “暗七,将人安排好!咱们四个进里面探探。”沈怀孝出声道。 “殿下也要去吗。”暗七有些不赞同的道。 “别废话,找暗门要紧。”苏清河拉了沈怀孝,抽出匕首横在胸前,一马当先的钻了进去。 第171章 山腹(一更) 第一百七十一章山腹 火折子的亮光十分有限,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几人不敢说话,只能打手势。沈怀孝两边看了看,都是石阶,一侧往上,一侧往下,他看向苏清河,询问究竟先往哪边走。统筹全局他是没有问题,但是这些细节的事情,还真不是他所擅长的。而苏清河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更愿意听从她的建议。 苏清河往下看了看,心里寻思,这人要顺利的从石壁中走出去,肯定是越接近地面越好啊。而他们此时进来的洞,是离地面半人高的地方,所以,往下走几个台阶看看,再决定也不迟。 她抬手指了指,沈二就第一个朝下走去。不过五六个台阶之后,脚下突然就平坦了起来,举着火折子看了看,足有十几平米大的一处空地,地上的石头磨得光滑,苏清河心里一跳,暗门就应该在这个地方才对。 她拿着火折子走了一圈,发现这处平地的两侧分别修着石阶,石阶通往上方。而单单留出这一处,向里面凿出了一块地方。很显然,这就是进门的地方了。 也许是对这个山腹十分有信心,这个暗门从里面找的话,一点也不难。如今就看怎样才能打开这个门。 让沈怀孝三人举着火折子,苏清河看着眼前光滑的石壁,不由的思量,这个石门的机关应该在什么位置呢。 每天进进出出,这门至少每天都要开启一次,长年累月,不可能一点没有痕迹。 沈怀孝三人都是习武之人,眼神自然不是苏清河可以比的。知道了苏清河的意思,三人同时伸手,朝石壁上的一处指了过去。 果然,拿处磨得最是光滑,上面有个微微突出的石扣。 苏清河伸出手,刚好能够到,可见这个设计还是挺人性化的。 她将手轻轻的在上面一按,眼前的石壁静悄悄的滑开了,外面的光线瞬间就撒了进来。 …… 那面色苍白的少主,看着床头系着的小铃铛微微的晃动了起来,发出了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微弱的响声,顿时就坐了起来。 有人开启了石门! 这个秘密是他小时候就发现的。当风从下面涌上来的时候,这个石室,也只有这个石室是能感觉得到的。所以他才搬了过来,二十多年都没有离开过。 每天晚上,他们是几时出去,几时回来,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黑衣人已经回去补眠去了!如今只有他知道有人要闯进来! 该怎么办! 叫醒他们吗 不!这不是人应该待的地方。他得离开这里,如果被人抓住,也不过是从这个牢笼换到那个牢笼罢了! 他在这里长大,没有人比自己更熟悉这里。 他从石床下摸出来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是这些年积攒的细软和几身粗布的衣衫。包裹是早已经打包好的。他想逃离这里也不是这一两天才有的念头。 他将包裹背在身上,闪身就出了门。这山腹中蜿蜒曲折,他不用火把照明,也不会迷路。 向左一百步,然后向右,走三十六步,进去就是厨房。进了厨房向左转,走三步,就是放置馒头的蒸笼。手臂抬到与胸口齐,刚好就是笼盖的位置。他将馒头揣在怀里,退出去。继续往前走,再走七十八步,就是台阶,一共一百零八个台阶之后,往前走九步,左转,再继续上台阶,往上走九十二阶。就是分叉口!天龙寺那边的出口不能用了,肯定被人把手了。如今能启用的,只有黄斌常在的那条。还好,这条路在他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摸清楚了。 顺利的出来,强烈的光线,让他不适的眯了眯眼。他用手挡住阳光,面对一个新世界,他充满了期待还有惶恐。 他从来没有勇气逃离!他知道,一旦被黄斌发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而外面是黄斌的世界! 如今却不同了!山腹被偷袭了!他逃出来,只要足够谨慎,不会被人发现的。即便被黄斌发现,也不会说他逃出来是做错了! 过了今天,在这个世上,除了黄斌,没有人知道有他这个人存在了! 那些个人,都跟着这个山腹一起陪葬吧。 这是个半山腰,站在这里,能看见山脚下的村庄。如今正是午饭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袅袅青烟。 这让他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多少次,他偷偷的看着山下,却从来没有勇气踏足过一步。他就像是被黄斌豢养的家雀,即便打开笼子,也不会再飞走。 他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看了看几乎苍白到病态的手,他决定,还是不要贸然下山的好。他要学着,学着怎么做一个普通人。 他看了一眼暗门,这个地方并不安全,他没有停留,而是顺着山脊往前走,他得找个安全的容身之地,过上三五个月,再下山也不迟。 …… 石门打开了,苏清河就跟着沈怀孝从里面出来。 “里面的人能活捉的活捉,不能活捉的就地格杀。一切以咱们自己人的安全为要。但是尽量不要碰里面的东西,这里面只怕有些机关,要小心。”苏清河交代暗七。 “速战速决,不要考虑多余的。这里面的人对地形熟悉,尽量不要单独行动,至少两人一组,也好有个照应。”沈怀孝补充道。 暗七点头领命。这些人生活在黑暗中,但自己这些暗卫大多时候也是见不得光的。还真不存在谁怕谁的问题。 看着暗七带着人进去,苏清河才松了一口气,“就算什么也得不到,至少将黄斌的老巢毁了!” “都说狡兔三窟,只怕这次少不了有漏网之鱼啊!”他将视线落在对面的山壁之上,那里应该也有暗门。 苏清河点点头,“要能一网打尽,黄斌就不是黄斌了。我也没报太大的期望。” 沈怀孝了然的笑笑,扶着苏清河坐在一块看起来还算平整的石块上,“先歇一歇!”又把荷包里的肉干拿出来,“垫一点,等到处理完,估计得到晚上。” 苏清河自己拿了一块,又喂沈怀孝吃了一块。 沈二尴尬的背过身去,警惕的四下打量。可别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暗七带着人进去,分成两组顺着两侧的石阶上去。等到了上面,更让人感觉到了阴森,上面不规则的分布着石洞,石洞的门口挂着发出绿光的灯笼。传来此起彼伏的打鼾之声。 暗七的心就松懈了下来,这些人在这里安逸了的太久,从来没有人闯进来过,他们甚至,连个警卫也不放。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的人上去。 黑衣人猛人坐起来,“谁在装神弄鬼。” 他至今都不相信有人会进来!在他眼里,这山腹简直就是最安全的所在。 当暗七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恍然,刚才少主的话,是真的! 真的有人闯了进来,而他却没有察觉。牙齿狠狠的一咬,一股枯涩的滋味蔓延进了喉咙,他嘶声裂肺的喊,“敌袭!” 暗七一惊,刀就往这人的脖子而去,可定睛一看,一丝鲜红的血迹从嘴角流了出来,这是咬破了藏在牙缝里的毒囊自尽了! 死士!竟然是死士! 等暗七再次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看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殿下!已经清理干净,但是却没有一个活口!全都是死士!”暗七有些懊恼的道。 苏清河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笑道,“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不必自责。这么紧要的地方,不是绝对的死士,谁放心让别人驻守呢。” 沈怀孝拍了拍暗七,“殿下说的是!你不必自责。” “咱们的伤亡呢。”苏清河问道。 “重伤了两人,其余的没有大碍!”暗七回了一句,见苏清河盯着他看,就赧然的道,“臣身上的都是别人的血,不敢劳点心动问。” 苏清河点点头,“既然无碍,就前面带路吧。” 此时的山腹中,已经被火把照的通明。原来这山壁上,都是放置着火把的,不过看样子并不常用就是了。 暗卫营的人正在清理里面的死尸,而苏清河则把注意力放在每一间石室上,企图从这里多获得一些信息。 此时的她正站在一间石室里,这件石室和别的石室,是有些不同的。石室里有一股子淡淡的药味。可见这个人身体不怎么康健。细闻那药味,可以判断,这是治疗肺病的药。肺上有问题的人,是不可能习武的! 他看了看石床边的书,就知道此人是个文人。 房里干净整洁,甚至有些雅致。这让她心里有些疑惑,当视线落在床头微微晃动的铃铛上的时候,苏清河恍然! 这个人逃了! 他能通过铃铛判断出有人进来,还好整以暇的逃了!唯一没做的就是预警。可见这个人对黄斌并不是忠心不二的! 那么这个人对苏清河来说,作用也不大!她更感兴趣的是,这个人逃走的路径! 这个路径的尽头,应该有另一个出口。 第172章 棺材(二更) 第一百七十二章棺材 这山洞里果然够曲折的,若不是苏清河给火把里添了药粉,还真可能迷路。 因为黑衣人临死前的呼喊,还是有人想要逃走了。这岔路口遗失的银裸子,就是明证。 顺着逃跑人走的路线,通往的正是天龙寺的放生池。 沈二刚一露头,就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二管家,主子呢。”这是石榴的声音。 石榴的话音一落,沈二脖子上的刀就离开了。沈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了一眼站在地道口的青年,“谢了,兄弟!”要不是这人谨慎,只怕脑袋都搬家了。也是他太过大意,没有提前打一声招呼。 他转头对石榴笑了笑,“主子很好,别担心。”说着又缩了回来。这里不是主子要找的路。 “再回刚才的岔路口!”沈怀孝牵着苏清河的手,转头往回走。 顺着另一条岔路口,走到尽头,按照原来的方法开启了门。 苏清河看着山下的村庄,不由的问,“这是哪儿” 沈怀孝四下看了看,“这里应该离京城不远了!就在近郊。” “啊!”苏清河愣了一瞬,“原来京城脚下,真的藏着这么一个要命的地方!” 沈怀孝点点头,“这地方好似已经修建了百年不止。也不知道这是谁修建的。” 苏清河摇摇头,“不过黄斌能知道这里,本身就让人十分的好奇。” 沈二指了指地面,“主子,你看。” 地上的杂草上留着清晰的脚印,还十分的新鲜。 “有漏网之鱼啊!”暗七有些懊恼的道。 苏清河顺着脚印往前追了几步,“不用管他!”要是她没有猜错,这人就是高玲珑口中所说的那个在密室里囚禁的青年。 沈怀孝点点头,四人重现退回到石室。 墙壁上的火把,刚才路过的时候,已经被暗七点燃了。苏清河这才有心情去打量着四周的石壁,虽然没有尖锐的棱角,但也绝对算不上光滑。显然,石壁只是被人粗粗打磨过。 再往前走了十几步,有一块地方突然凹进去了十几公分,因为凹面并不规则,所以,第一次路过时,苏清河并没有在意。等到这次再路过,她突然发现,就这凹进去的一点点距离,使得整个凹面都在暗影里,根本看不清楚石壁。 这让苏清河有些好奇。 沈怀孝顺着苏清河的视线看了过去,示意沈二过去,用火折子照一下。 “咦!”沈二惊讶的叫了一声,“主子,石壁是光滑的!” 苏清河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这设计者正是用了灯下黑的原理,成功的隐藏了一个暗门。好精巧的心思! 这个暗门的是个规则的长方形,周围不规则的凹面,全都是为了误导而设的。门上的机关找了半天,才在最下面发现,而且不像是被经常用到的样子。也就意味着,这扇门后面可能有更多的秘密。 苏清河意识到,这个地方知道的人一定十分有限。甚至包括这山腹中的死士,也未必知道这么一个所在。 门慢慢的开启,灰尘扑面而来。这证明这个地方久未被人踏足,也证明里面的通风情况良好。 几人捂住口鼻,等灰尘散去。 暗七举着火把,第一个走了进去,“只有一条通道,能容纳两人并行,没有危险,可以进来。” 沈怀孝拉着苏清河,跟在暗七的身后,沈二断后。 这条通道上并没安置火把,可见,并不是让人走的。 走了大概有两三百米,豁然出现了一个石室,石室里面两幅棺椁,静静的躺在那里,让人无端的心里有些发毛。 沈怀孝将苏清河挡在身后,“别看!” 苏清河暗暗的翻了个白眼,“我是大夫,什么人没见过啊!最不可怕的就是死人了。而且,你瞧那棺材上的灰尘,只怕这棺木放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不管里面的人是谁,只怕也已经成了一堆白骨了!怕什么!” 沈怀孝狠狠的攥了苏清河的手,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大胆呢。 苏清河探出头,看了一眼两口棺材,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看墙上有没有火把,都点起来!”她扯了扯沈怀孝的袖子,“我现在很好奇黄斌跟着两口棺材中的人是什么关系。” 沈怀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的松开苏清河的手。 沈二和暗七将墙上的火把都点了起来,整个石室,马上明亮了起来。 “竟然放置了二十个火把,可见对这里有多重视。”苏清河先是环顾一周,才叹道。 沈怀孝跟着看了一眼,又扭头看向那两口棺木,“这怎么像是一个主棺,一个是陪葬呢。” 苏清河跟着点点头,虽然她对丧葬的习俗不怎么了解,也能一眼看出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可见两口棺材之间有多大的差距。她让沈二将棺材上的灰尘去了,才上前细看。不管是从材质,做工,款式,上面的花纹,还有摆放的位置,无一不说明这是一主一仆的格局。 “打开看看!”苏清河吩咐暗七和沈二。 两人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沈怀孝,这里面肯定是枯骨了,吓着这位公主殿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怀孝点点头,就知道这女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 “先……先开哪个,主子。”沈二有些结巴的问道。 沈怀孝看了苏清河一眼,苏清河的眼神在两个棺材之间徘徊,她此时心里不由的想起从白皇后那听到的事情。父皇之所以认为先皇没死,是因为皇陵里的棺椁是空的!而这里出现了两幅棺材,会不会其中一个就是先皇呢。 苏清河第一反应就是开主棺,以先皇的身份,怎么能沦落到为仆的下场。 但是,想到黄斌的手段,想到黄斌特意将先帝的尸身偷盗出来的做法,让她不由的心中一顿,她咬咬牙,指了那副相对简朴的棺木,“把它打开!” 沈怀孝见苏清河的神色不对,连声问道,“怎么了。” 苏清河摇摇头,“只是想证明自己的猜想罢了!” 猜想!什么猜想!沈怀孝看着那慢慢开启的棺材,露出了疑惑之色。 棺木并没有定死,合暗七和沈二两人之力,打开它并不难。 “咦!”暗七低头看了一眼,就露出疑惑之色。而沈二则变了脸色。 苏清河一个箭步走了过去,里面躺着的是一具骷髅。身上的衣服颜色有些褪色了,可即便再褪色,也能看出是明黄之色,上面的金线也是做不得假的。那骷髅头上,是一顶九珠冠,象征着九五至尊。也许是开棺时震荡,九珠冠已经滚落在了一边。这让苏清河轻而易举的看清楚了骷髅头上清晰的伤痕。这是开颅手术之后留下的。 她面色一白,这人正是先帝,她的皇祖父! 苏清河双膝跪地,深吸几口气,稳下心神之后才虔诚的三跪九叩。一代明君,一代帝王,死后却委屈的在这里,被人摆在了仆从的位置之上。 她心里蓦然的难过了起来。 先帝为了不劳民伤财,根本就没有花费什么人力物力去修建他的陵墓。这在如今的社会背景之下,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在历代的帝王中,也从来没有如他这般的人。这让苏清河对先帝更多了几分好感。 此时,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怎么能没有感触。 其他三人被苏清河的动作弄得愣住了。可连苏清河的身份都已经如此郑重的行礼了,那么他们就更得恭敬几分。 连忙跪下磕头行礼。 待礼毕,苏清河站起身来,吩咐二人,“小心的将棺材盖上,然后把另一个也起开!” 她的语气说不上好,三人都感觉到了其中难以遏制的怒意。 “怎么了!”沈怀孝问道。 苏清河摇摇头,“等会再说!”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两人明显轻松了许多,棺材起开,暗七和沈二又不由的瞥了一眼,心中也是惊诧莫名。 沈怀孝先一步上前查看,眉头也皱了起来,棺材中的白骨,有两具,但都是破衣烂衫,粗布,麻布裹在尸骨上,让人觉得分外的违和。 这样的两个人,在主棺里。而九五至尊,却以仆人的方式陪葬。 可不是奇哉怪哉! 苏清河打眼一看,心里道一声果然! “这是……”沈怀孝惊疑不定的道,“这该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借气运吧!” 苏清河点点头,“应该错不了!那主棺里的应该就是他的父母。” 沈怀孝默然。 暗七和沈二对视一眼,全都当自己的哑巴聋子,听不见,也不会说。这么要命的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合上,咱们先走!”苏清河转身,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就因为所谓的气运,生出了多少波折! 而且,黄斌一个寒门出身的人,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又是从哪得知这山中腹地的。 黄斌脸上的这场轻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揭开。 当棺材合上,石室的另一侧墙壁上突然打开了一道门。将几人吓了一跳!四人戒备的等了半天,也不见再有动静。暗七出去看了看,才道,“好像是通往另一个地方的。” 沈怀孝恍然的看了一眼棺材,“这个机关倒也巧妙,若是对死者没有足够的尊重,可能始终都无法发现这道暗门。” 苏清河点点头,“那就去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第173章 出山(三更) 第一百九十三章出山 顺着暗道一路先前,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又被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暗七三两下就找到了机关,门应声而开。 此刻眼前豁然开朗,似乎又回到山崖下的那处石门一样。所不同的是,石门的两侧没有石阶,但正对着石门的地方,却有一条相对比较宽的路,一直延伸到山体里面。 苏清河示意沈二,将石门打开,看看所处的位置是不是对面的山崖内部。 沈二打开门,亮光透了过来。 几人走了出去,正是山崖的下面。外面还有驻守的暗卫。 “原来这两边在悬崖在里面的通道是相通的,那为什么还弄了这样的两个大门来往。”沈二嘟囔了一声。 沈怀孝瞪了一眼过去,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放置棺材的暗道,这些守在这里的人都是不知情的。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 苏清河转过头,“这里面应该只有一条道,咱们进去看看它通向哪里。” 沈怀孝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应该是横穿了整座山,过去就是山的背面。就已经不属于京城的地界了。要是走官道,估计得两三天的路程。” 但从这里,直接横穿过来,就已经在京城外了。 苏清河点点头,“咱们去看一眼,他们晚上忙忙碌碌,也得看看他们在忙着干什么才成。” 沈怀孝点头,一把拽住苏清河,“拉着我,别撒手。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危险。” 苏清河搂住他的胳膊,“这样行了吧。” 沈怀孝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那就走吧。” 沈二低头走在前面,暗七再调了两个属下过来,跟在沈怀孝和苏清河身后。 这段路程着实不短,足有两里路,才被一条暗河挡住了去路。而这暗河的两侧,却又不少石洞。石洞距离暗河,有一人多高的距离,显然,这是防着河水水位上涨。 “去看看!”苏清河吩咐暗七。 暗七带着两个下属,悄悄的靠了过去。一人高的距离对于他们而言,确实算不上高。 暗七踩在下属的背上,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 洞里并没有人,而是整整齐齐的摆着一个个大箱子。暗七将箱子盖打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全是军中的制式武器! 他娘的!这是要造反啊! 他又多打开了几个箱子,全都是一样。他随手拿了一把刀,就跳了出来。 “殿下!”暗七恭敬的将刀递了过去。 苏清河在凉州的时候,就见过军中装备的武器,此时一看,心里就有些骇然,“都是这种成色和制式的吗。” 暗七点点头,“都是一样的。” 沈怀孝接到手里一瞧,心就狂跳了起来。当时凉州的兵器出了问题,此时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是兵部和工部出了问题,而是有人私设了兵器坊。 “派人守住这里,我跟驸马这就回京城。你们等着旨意吧。”苏清河对暗七道。 “主子放心,臣晓得轻重。绝不会走漏一点风声。”暗七点头应道。 沈怀孝将兵器递给沈二,让他拿着。才道,“咱们从刚才的那个暗道走,出去就是近郊。走上三五里路,就进京城了。” 苏清河点点头,她现在急切的想要回宫,有些事,要亲自见了皇上才好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等三人从山上下去,走进村庄,天已经擦黑了。 “主子,我去买一辆牛车吧。”沈二看着苏清河脸上有些疲劳之色,就道。 “别去!”沈怀孝拦下沈二,“这个地方这般隐秘,估计,这村里就有黄斌的人守着。要真敢贸然的进村,必然引人怀疑,消息也就透露出去了。”他看向苏清河,“我背着你吧。” 苏清河摇摇头,“几里路罢了,还不至于走不下来。” 沈怀孝见她倔强,也不再多话,三人沿着村子的外围,快速的离开了。 等进了京城,苏清河的脚好似都不是自己的。 等进了京城,天已经黑下来了!她一路上低着头,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二随手拦下一辆普通的马车,出高价买了下来,这才载着两位主子,朝皇宫而去。 夏天的夜市,总比其他时候热闹几分。街上时不时传来各种小吃的香味,让一天没吃饭的人肚子叫了起来。 苏清河扬声道,“沈二,看见什么就买点什么,都饿着肚子呢。”她进了宫还能填点肚子,毕竟是亲闺女,怎么着都不会饿着她。可沈怀孝毕竟只是女婿,皇家的女婿只能更谨小慎微。这时候不填补一点,过一会就扛不住了。 沈二利索的在街边买了几个驴肉的火烧来。“主子,先垫点。别看这家是路边摊,味道着实不错。” 苏清河咬了一口,咸香适口,回味悠长。 “慢点吃。”沈怀孝三两口吞下一个,看苏清河干巴巴的吃的艰难,就拿了过来,“一会儿进宫后吃点带汤水的吧。” 苏清河吃了半个,也没刚才那么烧心烧肺的难受了,就点了点头,“你多吃点。”当着皇上的面,他不好吃东西。 两人在宫门口下了车,守门的将人迎了进去。 一个站岗的小兵小声道,“公主殿下怎么坐了这么个破车进宫。” 另一个道,“没瞧见穿着男装吗,指定是在外面逛夜市了。两个小主子在宫里,殿下进来看看有什么奇怪。” “我就说嘛。”这小兵啧啧称奇。原来这些贵人其实是可以这么不讲规矩的。 沈二远远的听见了这番对话,心里一松,就连这点破绽也被人脑补的遮掩过去了。真是太好了。 乾元殿。 福顺在门口迎了苏清河,“殿下辛苦了。驸马辛苦了。” “公公客气!”苏清河点点头,“快带我去见父皇,我有急事。” 福顺脚下更快了两分,“陛下正等着呢。殿下跟老奴来。” 明启帝刚吃了晚饭,一盏茶还没有用完,就见福顺带着苏清河和沈怀孝进来了。 “见过父皇。” “见过陛下。” 两人行了礼,明启帝赶紧叫起身。见苏清河一身狼狈,连忙吩咐福顺,“带公主去后殿梳洗更衣。”至于沈怀孝,就忽略了。一个男人家,想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苏清河也不矫情,只跟着明启帝身边的姑姑往后面去了。 明启帝又让人去叫太子粟远冽,这才想起沈怀孝,给他赐座赐茶。 沈怀孝灌了两碗茶,等来了疾步而来的太子。这才坐下,细细的说了到天龙寺以后的事。 说到鬼火的时候,明启帝问道,“这事,禁卫军的奏折中也已经说了。但如此多的人,怎么就都没有发现这些蹊跷的地方呢。清河是靠什么判断的。” 沈怀孝摇摇头,“这个臣也无从得知。” “你继续说。”明启帝示意沈怀孝。 等说到山崖上的苔藓,才发现山崖是人造的时候,明启帝和粟远冽无不惊讶。 苏清河梳洗完,换了衣服过来,沈怀孝已经说到苏清河对着棺椁行大礼了。 明启帝已经听出了蹊跷,也有了猜测。 他看着苏清河,“你能确定身份吗。” 苏清河点点头,“头盖骨上有非常明显的痕迹。如果他当时确实开颅的话,一定是他无疑。” 明启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父皇!”苏清河和粟远冽赶紧扶住明启帝。 苏清河按住明启帝身上的几个穴位轻轻揉捏,“父皇,不要动气。好在如今找到了皇祖父的尸骨,这就是万幸了。” “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没做好啊!”明启帝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让先帝,让自己的父亲,以仆从的身份在地下待了二十余年!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耻辱!是整个皇家的耻辱! 沈怀孝低下头,原来那是先皇啊!难怪…… “父皇,暗七如今还在天龙寺,咱们得尽快处理这事。”粟远冽提醒道,“也好尽快的将皇祖父安葬在皇陵。” 明启帝点点头,“你说的对!”他闻了闻心神,抹了一把脸,看着沈怀孝问道,“你接着说。” 沈怀孝就将发现兵器的事情,一并说了。 有了先帝的事,后面的这点兵器还真没有让明启帝的心起多少波澜。他冷笑了一声,“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苏清河犹豫了半天才道,“还有逃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高玲珑所说的那个密室里的年轻人……” 不待苏清河说完,明启帝就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不用说了,我知道那是谁,随他去吧。” 苏清河看了粟远冽一眼,见他也是满眼的疑惑,就点点头。既然明启帝不说,也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不该她知道的,她从来不多问。 “凝儿,去陪陪你娘。”明启帝打发了苏清河,又将剩下的事情,全权交给了粟远冽和沈怀孝处理。 等大殿里就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才对暗影了的人叹道,“龙鳞,当初……那个孩子……哎!朕是不是错了!” 第174章 狠心(一更) 第一百七十四章狠心 龙鳞摇摇头,“他比起几位已故兄长,要幸运多了。至少他还活着。” “你这是安慰我的话。”明启帝笑的有几分伤感与无奈,“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了解自己的父亲缘故。” 龙鳞沉默半晌,才道,“若是父皇想要安排好他,总是会安排的。就比如我一样!他给我选择了一条让我没办法拒绝的路。对这个孩子,他却只字没有。那么,他是不是早已经预见了结果呢。” 明启帝摇摇头,“父皇的做法,有时候真的让人参解不透。”他叹了一口气,“既然如今已经这样了,就只能将错就错了。你暗地了找到他,护着他点。看他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让他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就没有负担。对他也是一件幸事。” “是!”龙鳞点点头,“我一定将他安置好。” 明启帝这才揉了揉额角,“你也别守着,去歇了吧。我想一个人静静。随便派个人守在外面就好。” 屋里就这么静了下来。明启帝知道龙鳞已经退下的。他这才疲惫的往椅背上一靠,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苏清河到了宁寿宫,被白皇后牵着手来回的看了几次,“以后万不可以身犯险了。” 苏清河点点头,“娘,赶紧让人给我上点吃的,也让人给驸马送点。今儿一天可都饿着呢。驸马在东宫,估计哥哥也周到不了。” “都安排好了。”白皇后埋怨的瞪了她几眼,“真是白眼狼,就不想着你娘在宫里提心吊胆的一天也没吃东西,只记得自己的驸马。” “您看您,让我多关心驸马的是您,如今吃醋的还是您。”苏清河嘻嘻的笑,“我这不是听您的话吗。” 白皇后将她按到炕上坐了,“听乾元殿的姑姑说,脚上都磨出泡了。先把脚包好了,再吃饭。看你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不疼还是怎的。” “没事!不挑破的时候就算疼也是能忍受的,一旦挑破,那才真疼呢。就这么着吧。”苏清河真没把脚上有泡的事当事。 “胡说!”白皇后让丫头去了苏清河脚上的鞋袜,粉嫩嫩的脚底板上好几个透明的水泡,“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说着自己上亲自给把水泡挑破,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这几天就歇在宫里,哪也不许去。” 苏清河心里一叹,有人疼就是好! 吃了一大碗海鲜混沌,片出来的酱鸭子吃了半盘,晚饭就算结束了。她往炕上的软枕上一靠,才将天龙寺的事情,小声的说给白皇后听。 “得亏你心思细腻,心里又有一番见识。否则,你皇祖父只怕得一直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山腹之中了。”白皇后叹了一声,“只怕你父皇心里不好受呢。” “要不然娘今晚去乾元殿,陪陪父皇。”苏清河笑道。 “死丫头!”白皇后瞪了苏清河一眼,“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比不了你们年轻夫妻。不过,他大概更愿意一个人呆着。” 东宫。 如今的白远,已经不能时刻跟在粟远冽身边了。他现在在管着太子在宫外的事。 粟远冽的身边换了一个叫做张启瑞的太监。这个太监也是打小就跟在粟远冽身边的,一直打理粟远冽的产业,如今入了宫城,就把他调了过来。 张启瑞对沈怀孝非常的客气,先是斟了茶,紧接着就上了点吃的过来。就着酱肉吃了几个荷叶饼,喝了一碗豆腐汤,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起来。 等张启瑞带着人下去,粟远冽才道,“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沈怀孝又不傻,这事他参与到现在就已经可以了。再深就不合适了。山腹之地皇家肯定还是会收回己用的。至于怎么用,他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想了想,他才道,“臣以为先将尸骨秘密的请回来。因为那个石室十分的隐秘,所以,黄斌想必是极有信心的认为不会被发现。要想知道他设那样一个类似于风水局的格局想干什么,就先不能打草惊蛇。” “你的意思是说,换一副尸骨进去!然后一切恢复原状。”粟远冽问道。 “这种类似与邪术的东西,还是谨慎处理的好。”沈怀孝道。虽然他心里是不信的,但要是真出点什么事,让人跟这个事情联系起来,就不好了。 粟远冽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怀孝,“你的谨慎是对的。” “殿下放心,知道这事的,除了臣和公主,就只有暗七和沈二。沈二那里,您尽管放心。”沈怀孝解释道。知道的人少,就能更好的封锁消息。更何况都是亲信,那就更好了。 粟远冽点点头,“那你就忙使臣的事吧。这边的事,我来安排。” 沈怀孝这才松了一口气,告辞出来。他还有沈中珏的事情要忙,真的不想掺和了。 让张启瑞给苏清河捎了话,这才出了宫。 …… 苏清河第二天一睁开眼,就看见两个孩子守在她身边,这让她的心情顿时明媚了起来。 “今儿不上学吗。”苏清河一把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 “今儿休沐嘛!”沈菲琪不高兴的道,“今儿咱不回家吗。” 苏清河一愣,问道,“宫里不好啊!” 沈菲琪看了沈飞麟一眼,睡下眼睑,“也不是不好,就是想回家,想娘了,也想爹。” 苏清河鼻子一酸,“没跟娘说实话!你们想回家的时候,外婆肯定不会拦着的。到底怎么了。” 沈飞麟看了苏清河一眼,才无奈的道,“能来宫里上学的,哪个不是有点身份的。这些人家出来的孩子,有几个是没长心眼的。她傻乎乎的,不爱动心眼。觉得和那些姑娘处不来,所以不想去。” “那你就不跟她们玩不就好了。娘记得你大舅舅家的两个姐姐不也在宫里念书吗。去找她们玩就好了。”苏清河皱眉道。她这老是玩不过别人就逃避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掰过来。 “敏淑和敏娴两位姐姐也不喜欢我。”沈菲琪嘟囔了一句。 敏淑郡主和敏娴郡主是诚亲王家的嫡女。 “这又不是你不好。大舅母是黄家的女儿,对咱们自然喜欢不起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而且,她们作为嫡亲的孙女却没有你一个外孙女受外公的宠爱,心里肯定会不舒服。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人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沈飞麟瞪着眼睛道。 苏清河点点头,“麟儿说的对!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只要她们面上对你笑盈盈的,就行了。”黄贵妃是个聪明人,那两个姑娘放在宫里,自然就不会不教导,明面上肯定不会闹起来才对。 “她们是对我笑,看起来也很亲热,但是我心里知道那都是假的。”沈菲琪又垂下头。 这孩子有动物一般的直觉,能分辨出人的喜恶。 “假的就假的,谁还指望互不相干的人有多少真心不成。“沈飞麟不耐烦的道,“要是这样,你干脆让你娘给你打造了水晶笼子,一辈子都别出来。” 沈菲琪嘴一憋一憋的,脸都白了。 苏清河却没有心软,“你得学会长大了!娘不能守着你一辈子。” 沈菲琪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了!我就是不喜欢,也没说什么啊。” “人活在世上,哪里能所有的事情都尽如人意。”苏清河狠下心,“等你学会了在不喜欢的人面前笑,娘才能接你回家。” 沈菲琪瞪着眼睛,见苏清河真的不是在开玩笑,都懵了。 苏清河的脸越发的严肃起来,“如今刚过了两天太平日子,你就忘了曾经的苦。要是你真打算一辈子都浑浑噩噩,那娘现在就接你回家。以后再不出门见人。养你一辈子,爹娘虽做不到,但不是还有你弟弟吗。你真的要这样吗。” 沈菲琪的脸慢慢的苍白了起来,摇摇头道,“娘,我知道了。” “没有人生下来什么都会。谁不是逼着自己长大的。吃亏不怕,吃的亏多了,你自然就长大了。每天接触形形□□的人,看着他们说话行事,等你能揣摩明白了,你就算出师了。”苏清河将头撇在一边,“你是在宫里,被宠坏了。”宠的忘了前世的教训,宠的容不下一点不顺心如意。 是的!她又忘了!将以前的不好的,统统的封存在了自己的记忆里。这就是娘所说的,逃避! “我知道怎么做了,娘!”沈菲琪点点头,她要将发生过的不好的事情,记录下来,每天翻看。即使再艰难,也会坚持下来。 “娘等着你破茧成蝶的一天。”苏清河搂了搂闺女。心里却是心疼的。这些心理上的疾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这必然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但是外人除了能提醒她之外,却丝毫也帮不了她。她得自己走出来。 “你好好的习武,好好的学医。当你强大到别人都伤害不到你的时候,你就不会逃避了。”沈飞麟劝慰道。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苏清河点点头,“你以后跟着麟儿一起习武!” “好!”沈菲琪呼了一口气。人首先得有自保之力! 第175章 拉拢(二更) 第一百七十五章拉拢 苏清河看着两个孩子,心里也不由的反思,是不是对孩子的关心不够啊。她努力的初衷,就是想让孩子过得好些,可若是因此就忽略了孩子,这就有些舍本逐末了。 “要不,咱们今天出去逛逛。”苏清河提议道。她想起去天龙寺的路上,好似有一大片野生的杜鹃,将整个小山都被渲染的红彤彤的。这种野趣,是宜园没有的风景。 “娘不是说不接我回家吗。”沈菲琪眼睛亮闪闪的,满是兴奋。 “不回家,出去逛逛。”苏清河利索的起身,“快去收拾东西,咱们今儿出城。” 两孩子欢呼一声,就冲了出去。 白皇后进来,问道,“脚行不行啊。”她没有拦着,显然是在外面听到了母子三人对话。对闺女也有些歉疚,将孩子抱进来,她倒是有人陪伴了,可到底叫母子分开了。“要不然,还是让孩子跟你回去住。”她不愿意闺女跟她受一样的苦。 苏清河一看,就知道这是想歪了,就笑道,“孩子在宫里,我又不是见不到。您别多想!我如今还就指望娘帮着照看呢。这两孩子终究都是外姓人,可偏偏身上又有皇家的血脉。他们得在这里学会尊卑,学会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这是任何先生都教导不了的学问。” 白皇后点点头,“你的想法也是对的,只是对这么一点的孩子,到底残忍了一些。” 苏清河心里一笑,要不是这两个孩子特殊,她哪里能放得下心。 洗漱完,白皇后将一身裙装拿了过来,“别总穿男装,你的长相,跟你哥太像了。太子哪里是能轻易露面的。别顶着一样的脸四处招摇了。” 这话说的! 苏清河呵呵一笑,“那就听娘的。”以她的身份,打扮成什么样出去也不敢有人说什么。 两个孩子都一身利落的骑马装跑了回来,苏清河带着两个孩子吃了早饭,这才起身。 宫门外,早有公主府的车马等在外面。 跟车是沈二,“殿下,主子说晚一点的时候,过去接您。” 苏清河摇摇头,“让他忙吧。我就是带着孩子出来透透气的。” 两孩子一出来就撒欢,马上窜上马车,“快走!快走。” “就去那处杜鹃山吧。”苏清河看了沈二一眼,吩咐道。 沈二马上了然,“殿下,您可真会选地方。那里近便,小半个时辰就到。” 护国公主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城,京城里的许多人家都跟着动了起来。 等苏清河带着孩子到了,后面陆陆续续的跟来不少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夫人小姐,难道还能打回去不成。 “你们俩只管带着人出去玩吧。有些人还需要娘来应酬一二。”苏清河安慰两个孩子。 沈菲琪看着苏清河,叹了一声,“娘这样的身份,也有不得不干的事情吗。” “是啊!”苏清河笑道,“只要是人,就都得被束缚。就连你外公和舅舅都是如此,更何况娘呢。” 她给两个孩子整理了衣衫,才叮嘱了嬷嬷和丫头几句,放他们出去了。 苏清河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叹了一口气,对赖嬷嬷抱怨,“这些人的消息还真是太灵通了。前朝的事情,哪里是我能插得上话的,她们家老爷的升迁贬谪,跟我更是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你说他们烧香是不是走错了庙门。” “或许是有别的缘故呢。”赖嬷嬷摇摇头,“这些夫人,来的时候可都带着自家姑娘呢。” “我又不打算给驸马纳妾,带着姑娘来干什么。我还能给她们什么前程不成。”苏清河摇摇头,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是可笑。 “今年又是选秀年,殿下莫不是忘了。”赖嬷嬷无奈的道,“殿下,这些事情,您也该上点心了。” 对了!还有这么一码事。勋贵家的姑娘和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姑娘,都是要参选的。 “这我更管不了了!”苏清河摇摇头,“真是一个个鬼迷心窍了,怎么这么急巴巴的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啊。” “殿下慎言!”赖嬷嬷连忙阻止苏清河的言论。 “知道了!知道了!”她烦躁的摇摇头,“要见哪些人,你安排吧。” 赖嬷嬷这才点点头,出去安排了。 不一会,就带了京兆尹戚海泉的夫人和女儿们走了进来。这位戚夫人长得一团和气,身后跟着的三个姑娘,也是各有各的美。 苏清河笑着叫起,“戚夫人真是好福气,这三个姑娘如花似玉,养的真好。”心里却明白,这三个肯定不会都是亲生的。要不然,年岁不会这么相近。 戚夫人见苏清河言语温和,倒也放松了下来。“小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能得殿下的青眼,是她们的造化。” 苏清河笑笑,让赖嬷嬷给了三人见面礼。赖嬷嬷跟她可不一样,出门就把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想到了。见面礼就准备了好几个匣子,什么等级的都有。 送给这三位的也不过是几个小首饰,不见得金贵,却胜在精致,是内造的东西。而苏清河更注意到,赖嬷嬷给了中间的那位姑娘装见面礼的荷包绣的是金线。金线的荷包自然比银线的贵重。这就是说赖嬷嬷已经打听好了,这中间的一位是嫡出,另两位可就是庶出了。 这让苏清河觉得十分有趣。中间的那位姑娘不管服侍还是装扮,都不过是中规中矩。人看着也木讷,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人的样子。倒是庶出的姑娘,锦衣华服,妆容精致,细看还有些忐忑和紧张。 她心里一转,就有些明白了,戚夫人只怕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姑娘送进宫的。但又架不住家里的男人下定了决心。于是,就把庶出的推出来,既成全了庶出的野心,又保全了自己的姑娘。 “夫人真是一片慈母之心。本宫知道了!本宫也是有女儿的人啊。”她朝戚夫人笑笑。 戚夫人眼睛一亮,跟着眼眶就红了。她走这一趟,何尝不是被自家老爷逼得没办法。没想到这位殿下倒真是一个眼明心亮的人。 她觉得,她还真有必要结一个善缘。 苏清河见她有话要说,就笑道,“让姑娘们都出去玩吧,难得出来透透气。” 自有丫头带着人出去了。 “夫人有话就说。”苏清河笑看着戚夫人。 “殿下,臣妇的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您的眼。”戚夫人不好意思的道,“本来,我家老爷也没有其他心思,也不敢生出其他的心思。只是前几天有一位万家的爷登门拜见过我们老爷之后,老爷突然就变了风向。不怕殿下怪罪,我统共就生了一个姑娘,千娇万宠般的养大。也已经和娘家的哥哥嫂嫂说好了,将孩子嫁到娘家,公公婆婆是舅舅舅母,至少不会苛待了她。她没有个亲兄弟帮衬,这也是我这当娘的能给她做的最好的安排了。” 似乎是絮絮叨叨的诉苦的话,却透漏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那就是万家找过戚海泉。而戚海泉的反应证明,万家许诺戚家的姑娘进东宫。 戚夫人透漏这样的消息,只怕也是为了阻止两个庶女的上进之路。庶女要真是进宫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她这个当家的夫人可就不好做了。再加上她没有生个儿子出来,就更不会为了戚家谋划了。她所求的也不过是自己亲生骨肉能够过得好。 苏清河想明白了这一点,就点点头,“等令千金出阁的时候,本宫一定会添妆的。” 这就是已经表示她家的姑娘一定会被筛下来,不会进宫。而且要是出宫能得护国公主的添妆,这可是给了天大的脸面。让姑娘在婆家腰杆也直了几分。 戚夫人感激涕零,苏清河心道,只当是感谢她提供的消息了。 送走了戚夫人,苏清河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万家,这也太急切的! 知道的会认为这是万氏心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心大,在通过万家拉拢人呢。毕竟在很多人眼里,太子是站在万家身后的,谁会想到太子妃身上。若不是父皇对他们兄妹的感情是真的,只怕让人挑拨两句,可就该疑心太子了! 真是岂有此理! “主子,消消气!再见见其他门,看万家到底拉拢了多少人。”赖嬷嬷皱眉道。 “那就见吧!”苏清河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吩咐道。 赖嬷嬷带进来的是陈士诚的夫人苗氏和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 “有些日子没见了,可还好!”苏清河让人坐下,问道,“你们家的几个孩子怎么没带来。” “回殿下,孩子今儿还在上课,所以就没带来。”苗氏笑道,“要是知道小侯爷和郡主在,臣妇早就带着几个皮猴子过来了。” 苏清河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她身后的姑娘,“这是你的小姑子啊,还是娘家的亲妹子。” 苗氏不自在的笑了一下,“是臣妇的小姑子。我们姑嫂在家里闷了,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了殿下。便带她过来给殿下请个安,也让她见见世面。” 苏清河心道,这话说的可真是一点也不实诚。 第176章 斗艳(三更) 第一百七十六章斗艳 沈菲琪指着一株半红半白的杜鹃,叫沈飞麟看。沈飞麟眯着眼细看了半天,才点点头,“是有些意思,叫丫头们做上记号,走的时候连根带走。移栽到家里就好了。再找找看,说不定还有别的颜色的。”他也兴致勃勃,因为苏清河本身就喜欢这些奇花异草。带回去只当讨母亲欢喜了。 沈菲琪一拍手,“这个主意好。” 两人在花丛了蹿了半天,只觉得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还会停下来时不时的瞄他们一眼。这让两个本来就敏感的人,马上觉察出了不妥来。看来要不是嬷嬷们拦着,这些人就要冲过来打招呼了。 真是奇哉怪哉了。一处本没什么名气的山野之地,一日之间来了这么多女眷。如今又不是踏春的时节,晌午热起来能将人烤化了。她们母子就是出来放放风的,跟赏景无关。难道这些妇人也都是在家里闷的厉害了。 扯淡! “今儿这是怎么了。“沈菲琪看了看四周的人,压低声音问道,“这山没什么名气吧。”语气有些不确定。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沈飞麟嘲讽的笑笑,“娘就是那个突然降临的仙,于是山也跟着出名了。” 沈菲琪恍然,“这是有求于娘吧。” “也不全是。”沈飞麟看了看一众的年轻姑娘,“怕是有人将娘看做登云梯了。认为只要娘扶一把,她们就能青云直上。” “你是说选秀啊!”沈菲琪恍然。在宫里,只要不是瞎子聋子,消息还是会跑到耳朵里的。“六舅舅娶舅妈,咱娘也说不上话啊。” 今年需要指婚的只有六皇子荣亲王,高氏还活的好好的,别人谁插得上话啊。 “人家盯上的是舅舅。”沈飞麟鄙视的看了一眼沈菲琪,“舅舅如今可是太子,那也是高枝。” “那舅妈怎么办。”沈菲琪愕然。上辈子可没这样的事,谁不知道安郡王夫妻感情好。今生好不容易改了命运,怎么好好的夫妻反而做不成了呢。 “舅妈还是舅妈,但看来两位表哥的未来,还真是不怎么美妙啊。”沈飞麟嘟囔道。 “二表哥喜欢跟大表哥较劲,等将来再有了表弟,说不定他们两个亲兄弟的关系反而就好了呢。”沈菲琪笑道,“这就是有得就有失吧。” 沈飞麟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早这样,娘不是就不为你担心了吗。” 沈菲琪白了她一眼,“要不然咱们回帐篷吧。我可不想留在这里被别人当猴看。” 沈飞麟四下的看了一眼,“那就走吧。扫兴的很!外面再怎么宽广,都不如在咱家的园子里更清净。” 那是!没人打搅啊!就算有人想打搅,也进不了门。 两人没有犹豫,直接往回走。 苏清河见两人回来了,还有些惊诧,“外面热起来了吧。”要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菲琪摇摇头,微微笑了笑。 这时候,就把在宫中学礼仪的好处显现了出来。就见沈菲琪只是对着客人微微的点点头,下巴扬起,这个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显示了皇家郡主的骄矜之气,却又不让人讨厌。 就见本来坐着的夫人小姐一看沈菲琪的动作,马上都站起身,恭敬的对着两个小毛头行礼。 “都起身吧。”沈菲琪笑道,“我年纪小,不用行此大礼,当不得。” 苏清河满意的笑笑,“都起来吧,她小孩子家家的,不用如此。” 苗氏看了沈菲琪一眼,叹道,“郡主比之在凉州的时候,可是长大了好些。” “夫人过奖了。”沈菲琪不用苏清河出面,就开口寒暄,“怎么不见西西,我都有些想她了。” 西西是苗氏的小女儿,比沈菲琪要大上一岁。 苗氏笑道,“劳郡主记挂,改日一定登门。” “等我出宫的时候,会给西西发请帖的。”沈菲琪客气的笑笑。言下之意却已经拒绝了苗氏日后借着她的名头上门请见的要求。 苗氏不知道这话是这孩子有意还是无意说的,但不管是哪种,都证明了皇宫确实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半年前还是个单纯的小丫头,转眼就已经有了皇家郡主的风采了。自家的两个儿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娶到这么一个稀世宝贝。只这个郡主身后的财力和势力,就是自己的儿子奋斗一辈子也未必就能得到的。她看向沈菲琪的目光不由的热切了起来。 沈菲琪觉得自己就是苗氏垂涎的肉,她不自在的转过身,对苏清河道,“娘,我跟哥哥该午睡了。” 这就是要赶人的意思了。 苏清河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闺女的脑袋。果然,就有机灵的人站起身来告辞。 苏清河也没有挽留,客气的将人送了出去。 “娘,我今天这样,对吗。”沈菲琪有些忐忑。 “对!太对了!”苏清河在闺女脸上亲了一口,“你给了娘一个天大的惊喜。果然娘的闺女是最棒的。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最好。什么也难不住你。” 沈菲琪脸红了一下,“我就是没弟弟聪明,娘教我,我就什么都会。” “以后你得跟着外婆多学学。”苏清河揉了揉闺女的脑袋,“娘是公主,所以娘有任性的资格。但是你没有!所以,多学学外婆,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这对你将来是有好处的。像娘这般一味硬气的女子,也是不好的。不要跟娘学!” “在我心里,还是娘最好。”沈菲琪扯着苏清河的袖子,小声道。 “只要爹喜欢就好了!有什么关系。”沈飞麟喝完杯中的茶,接口道。 苏清河瞪了儿子一眼,“这个臭小子,学会拿你爹娘开涮了。” 沈菲琪也跟着笑了起来。 母子三人正说的热闹,就听见外面传来喧哗之声。 赖嬷嬷走了进来,回禀道,“主子,外面的小姐们要斗诗,请您去评判。” 苏清河透过帐篷上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盛夏的晌午,太阳高照,斗的哪门子诗啊。这些姑娘为了出风头,还真是蛮拼的。 “哪家姑娘出的主意。”苏清河问了一句。 “陈家的姑娘!”赖嬷嬷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之色。大概这姑娘觉得,他大哥曾经是安郡王如今太子的属下,又是驸马的至交好友,她的机会比别人多几分的缘故吧。在别的姑娘面前,很有几分傲气。 苏清河知道,这说的是苗氏的小姑子,陈士诚的妹妹。她有些挠头,什么诗啊,干的,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只斗诗有什么乐趣。斗花加斗诗才好呢。”沈飞麟脸上露出几分顽皮之色,她吩咐赖嬷嬷,“娘这次本就是来赏花的,如今没赏成,颇有些遗憾。让诸位参加斗诗的姑娘,先在花丛中找出自己认为的最美的花来,再作诗去赞美它。然后请诸位夫人和娘一起欣赏品鉴,岂不美哉。” 话音一落,沈菲琪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指了指外面,“就外面那天,可不得把人晒出油来。明儿脸上都得晒脱一层皮。这主意太损了。” 苏清河也有些哭笑不得,指了指两个孩子,“你们愿意玩就玩吧。” 她朝赖嬷嬷点点头,让她去传话,“就说全凭自愿,不用勉强参加。” 苏清河以为这个主意一出,大部分姑娘就打了退堂鼓了。谁知道外面更加的热闹起来。 赖嬷嬷解释道,“刚才要斗诗的,都是些自认为有些文采的姑娘。而那些才艺平平的姑娘心里难免不忿。而如今有了斗花这个环节,岂不是大家的机会都是均等的。就算不会作诗,可只要找的花出彩,能得了主子的青眼,不一样也是出头的机会。” 苏清河这才恍然大悟。原以为要招骂的,没想到却误打误撞,成了为大多数姑娘考虑的体贴人。 这让人上哪说理去!她真心没想着让众人念她的好。 沈飞麟叹了一声,“人为了往前迈一步,还真是费尽心力。我以前只以为男人为了权利,金钱,女人可以拼命。今天才知道,女人要是拼起命来,一样可怕。” 这话说的!屋里伺候的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苏清河笑了笑,“所以啊,千万别小看了女人!这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女人又能比男人差到哪里去呢。” 外面骄阳似火,年轻的姑娘头戴围帽,在花丛中穿梭。这样的场景在这种时候,确实称不上美。 苏清河吩咐兰嬷嬷,“我看见帐篷的后面有一丛藤蔓,那东西能代替藿香,有解暑热的效用。采一些熬上,万一有人中暑,能起大作用。” 赖嬷嬷一愣,再一看外面娇滴滴的姑娘们,还别说,真有中暑的可能。她不敢耽搁,转身去准备了。 “还得娘跟着操心。”沈菲琪打了个哈欠,往羊毛毯上一趟,“困了,要午睡呢。” 沈飞麟挨着她躺下,两人不一时就睡踏实了。 “到底还是孩子!”苏清河叹了一声,边给两个孩子打扇,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第177章 巧思(一更) 第一百七十七章巧思 太阳白晃晃的挂在天上,帐篷一层单薄的皮,哪里经得住如此炙烤。再加上帐篷里密不透风,此刻如同蒸笼一般。实在忍不住酷热,想去外面吹吹风,但又怕被太阳直接晒伤了皮肤,真是让人好不烦躁。 苗氏站在自家帐篷的小窗口上,有些羡慕的看向护国公主的帐篷。那是整个小山唯一一处长着灌木的地方,间或有几颗大树,大树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公主的帐篷,帐篷的后面还有一条不深的小溪,周围植被更加的丰茂!就是取水也方便啊。那帐篷的窗户口明显比她们的大得多,此刻都能看清挂在窗户上的纱幔。那纱幔被风吹的扬起,可以想象的到里面一定是透风的。 她轻轻的叹一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位护国公主对她的疏离。不然,以两家男人的关系,此刻,她应该邀请她留下才对。公主的帐篷里面分了好几个独立的空间,招待客人的地方也足够宽大。 但这种不待见和疏离,她却不能告诉自家男人。相反,她还得把护国公主和她的关系往好了美化几分。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在自家男人心里增加分量罢了。以前在凉州,隔得远,还觉得自家的婆婆是个好打发的。每年定期的送些银子回来,基本上对于他们的夫妻的事,是从来不会插手的。也许真是远香近臭的关系,如今离得近的,住在同一个府邸了,才觉得有婆婆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家里光是乱七八糟的表姑娘就住了好几位。自己男人可不就成了香饽饽了。而自己婆婆显然是乐见其成的。谁叫这些姑娘要么是手里攥着家产的孤女,要么是想寄养在他们家提升身价的商户女呢。这些人,在自家婆婆眼里,都是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 在她的心里,不过是儿子多纳一房妾室而已,没道理将白花花的银子拒之门外的道理。 而自己这个嫡妻,已经有嫡子傍身,地位十分稳固。在她眼里,不撼动她的地位,就应该足够了。 就比如这次带小姑子出来,她就不能拒绝。一方面是婆婆下令了,另一方面是自家男人没有反对。 她心里耻笑,就自家小姑子那目空一切,自恃才高八斗的千金小姐,要是能当好妾室,才真是见鬼了。哪个男人回到家不是想着热汤热饭,而是跟她谈谈诗聊聊词的。想进东宫,那太子身边有多少真正的鸿儒,人家不跟着这些有大学问的聊,跟她一个不知道自己斤两的小丫头有什么可说的。 自家婆婆偏偏一副自家女儿就是当太子妃都绰绰有余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该说她天真呢,还是说她没见识。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的罪受的不值得。想想刚才公主的态度,再看看在太阳下暴晒的那些姑娘们,她倒是有些明悟。 心里也觉得好笑了起来。这护国公主也真是促狭! 等会一个个汗流浃背,妆容模糊。看她们怎么作诗! 自家小姑子想必是惹了那位的不喜欢了吧! 苗氏心里既痛快,又有些惶恐。害怕回去不好跟自家婆婆和男人交代。 她打发自己的丫头,“去找到咱们姑娘,就说,如果实在受不了就回来。有句话叫做‘各花入各眼’,哪有什么一定的标准啊。让她随意的摘一朵回来就好。以咱家和驸马的关系,公主是不会见怪的。可别在外面傻晒着了。” 那丫头点点头,马上跑了出去。 苗氏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以自家小姑这性格,一定不屑作弊的。到时候,可就怪不得她了。 陈姑娘此刻正在一株一株的比较,听了苗氏让丫头传的话,顿时就脸蛋涨得通红。最开始的主意就是她出的!要是打了退堂鼓,她成什么人了。 “告诉嫂子,就说我知道她的好意。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哥哥跟着丢脸。”陈姑娘摇摇头,语气十分的坚决。 那丫头本就是苗氏的心腹,自然最知道苗氏的心思。不想深劝,面上做出一副惶恐之色。 陈姑娘见嫂子的贴身丫头对自己这般敬畏,心里到底舒服了一些。这证明嫂子在私底下也是很看重她的。并不像母亲说的那般满肚子心眼,没有一句实诚话。 戚家的帐篷里,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温馨。 因为帐篷里,就只剩下戚夫人和她所出的嫡出二姑娘。 果子是丫头们放在溪水里镇过的,山溪水清凉,这果子也透着一股子凉意。 这二姑娘哪里还有刚才的木讷之色,很有些神采飞扬。 “大姐和三妹还真是辛苦呢。”二姑娘嘴里这般叹着,但却没忘了挑了大个果子往嘴里塞,“娘,你说怪不怪,这果子在这里吃比在家里吃香甜了几分。” 那是因为你心里没有了心事的缘故。 戚夫人满脸慈爱的看着,“好吃就多吃点,这天太热了。我儿跟着娘这一趟,可不受罪了。” 二姑娘嘻嘻一笑,“受罪也值得!很久没看到这般热闹的场景了。”她压低声音,小声道,“娘,你说,这是不是公主故意的。” 戚夫人瞪了自家闺女一眼,“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她似乎有点知道这位公主的态度了!谁在这件事上动心思,谁就倒霉了!至于自家老爷,至于戚家,跟她的关系实在是不大。这些年她管着家,银子一半都进了她的私库,有这些家当在,她才懒得管其他。 护国公主的帐篷两侧不远,也就驻扎着戚家和苗家。 至于其他人家,跟苏清河没有什么交情!戚家还是靠着戚夫人机灵的透漏了消息,才换的了一席之地。 不能跟这位公主攀上交情,让这些女眷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越是这样,越是没有人提前一步离开。这让苏清河有些惊讶。 “这太阳大的!”她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吩咐赖嬷嬷,“差不多就行了。在晒下去,恐怕真就出事了。”她看了看两个孩子熟睡的孩子,就道,“让他们先去各自梳洗,然后再带着各自的花和诗过来就好。” 赖嬷嬷点点头,“主子心善!” 不是心善,是嫌麻烦!早完早解脱。 沈菲琪和沈飞麟是被外面若有若无的喧哗声给吵醒的! 苏清河给他们抹了一把脸,又拿了茶给他们漱口,让各自的嬷嬷给他们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才带过来。 “吃点东西。”苏清河指着案几上的点心和果子,“也该饿了!” “这荷花糕和荷叶糕,看着就爽口。”沈菲琪吸溜了一声口水,就直接上手了。 沈飞麟不爱吃那些甜点,更喜欢香煎包和肉酱饼。 母子三人将桌上的东西干掉,才起身出去。 自家帐篷的前面,是一片草地,树上投下绿荫,让草地上多了几分斑驳的光影。微风一阵阵吹过,此刻众人才感觉到了山野的清凉之气。 正因为凉快,所以各家能来的都来了。至少不用在帐篷里闷着了。 见苏清河带着两个粉团似得孩子出来,众人赶紧行礼。 苏清河在毯子上席地而坐,才笑道,“都起身吧。外面没那么讲究。” 众人也都三三两两的坐下。 “那就开始吧。”苏清河实在懒得说什么客套话。 于是,就有丫头拿住托盘,将个人的花和诗词收了过来。 这大中午的,花草本就有些不大精神。还被摘下来,又耽搁了如此长的时间,一个个都蔫头耷脑的,哪有什么美感可言。 如果说一支花还不显的话,一堆花堆在一起,就显出几分颓然来。 苏清河呵呵笑了两声,“看来大家都算不上是真正的惜花之人,倒真是有几分辣手摧花的意思了。” 这话让众位姑娘马上红了脸。 正说着呢,她的视线就落在了案几的一角。 只见那是个小小的茶杯,一看就是闺阁小姐们出门携带的茶杯。茶杯此刻当做了花盆,里面种着一颗纤巧的杜鹃,杜鹃的藤蔓还没有张开,只有一个含苞的花骨朵,娇娇弱弱的,有了几分别样的风姿。 或许在其他时候,这点子野趣只能称之为野趣。但在这一堆‘残花’之中,就显得有几分巧思了。 苏清河将茶杯托起来,刚好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上,那甜白瓷的敞口杯,衬的绿叶红花越发的精神。 人群中一静,都看着苏清河的手。 “我想,这应该就是今天的花王了。”苏清河看了看众人,“大家没有异议吧。” 人群中传来一阵嗡嗡之声,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这样也可以! 苏清河等众人安静了,才扬声道,“这盆花的主人是谁,请她站出来。” 人群中出来一个黄袄红裙的姑娘,低垂着头,缓缓而来。 只看仪态,就不难看出她受过严格的教导。 苏清河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姑娘,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姑娘是哪家的。”苏清河问道。 第178章 青莲(二更) 第一百七十八章青莲 那姑娘抬起头,面上早已经染上了红霞,声音轻柔甜美,如同三月里的春风,听的人心里直发软,“回殿下的话,小女刚从江南来,寄养在亲戚家。小女姓李,闺名青莲。” 李青莲! 苏清河想了想,确实没听过这个名字。看着姑娘的做派,又不像是出自小户之家。 她在心里摇摇头,一点也没想起江南有什么世家大族是姓李的。而且这姑娘对自己的身份含糊其辞,让苏清河更觉得这姑娘有些心机深沉。这种半含不漏,明显就是想引着众人探查她的底细。 而且,这姑娘身上的违和之感,始终让她有些戒备。她又看了这姑娘两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沈飞麟看着这个李青莲,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 既然看出这姑娘身上有些不妥当,她也就不会多问什么。示意赖嬷嬷给了打赏,就让她退了下去。 李青莲眼里闪过一丝愕然,然后面含笑意的退了下去。 苏清河放下了手里的那株小杜鹃,才翻看手里的诗词,说真的,她还真评不出来的优劣来。就招手叫了戚夫人的女儿,戚家的二小姐,“我知道你没参加,正好,如今给你个任务,将这些诗词誊抄出来,让诸位夫人看看。大家投票选。这才公平公正。大家以为如何。” 那二姑娘眼睛一亮,能被公主记得,本身就是荣耀。她看向戚夫人,见戚夫人点点头,这才欢喜的应下了。跟着丫头去了公主的身后誊抄。 赖嬷嬷借着上来添茶的时机,凑到苏清河跟前,小声道,“那个李青莲是跟着太子妃的娘家万家进京的。至于跟万家是什么关系,老奴还没有打听到。不过,京城里知道这姑娘底细的人估计也是没有的。” 沈飞麟冷笑一声,“娘不觉得她长得跟外婆有些相似吗。更何况又姓李!” 苏清河猛地一顿! 没错,眉眼间确实跟白皇后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但又不完全想象!白皇后算不上顶漂亮的美人,她真正吸引人的,是她的气质,如松如竹。这不是长相所能够弥补的。苏清河之所以觉得违和,就是因为这份长相上的肖似。觉得面善,但又跟白皇后联系不到一起,毕竟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恰好有这么一个人,恰好长得跟白皇后有些相似,恰好跟白皇后的母家一样姓李。再加上一个说不清楚的身世,可不就误导了人,不由自主的将这个人往白皇后的母家套。 苏清河心里一沉。不管多少算计,说到底,李青莲不过是个小姑娘。她还不是这件事的关键,关键的是万家找这么一个人来想干什么。 苏清河自己也有些糊涂了!万家就算再想干什么,也不会把这个姑娘这时候过早就给亮出来啊!而且明目张胆的送到她的眼前。 万家真的这么蠢吗。 苏清河的心慢慢的平稳了下来。万家能被父皇看中,指了女儿给自己就看中的儿子,就证明万家的底子还是好的!这般行事,根本就不是一个世家大族的做派。 即便是万氏,那也是严格按照教科书教导出来的。她有很多的缺点,但是这事怎么想就觉得不对味呢。 万氏预备给自己的丈夫纳妾,她第一个找的就是白皇后。按照程序,这完全是对的!由她提出来,由长辈做主赐下!这才是符合行事标准的。 即便是她先选出来,也得带给白皇后看。白皇后点头,才算成了。 别说万家,就是万氏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她对万氏心有成见,但是不得不承认,万氏行事一向是有章法的。如果按照这时候的礼仪看,完全符合一个贤妻良母的标准。丈夫不在京城的时候,她操持家业。丈夫回来了,她主动给丈夫纳妾。丈夫要教导孩子,她就绝不插手。按这时候的道德操守衡量,还真是挑不出半点错处。她主持中馈,对白皇后孝顺有礼。 如此一想,才觉得自己似乎走入了一个误区! 她以她的行为准则衡量别人,这本身就是错误的。因为她自己知道,她自己就是个特立独行的。所以,即便是自己的亲闺女,她都不想让孩子跟着她学。 而白皇后的认识里,也并没有认为男人有妾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要不然,明启帝那些妃嫔和孩子的存在,就足够让白皇后对明启帝绝望了。但是如今看来,白皇后就算没有完全释然,但也做到了尽量的淡忘。她不愿意儿子纳妾,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吃足了这里面的苦头,所以不愿意让了年轻的夫妻再经历一遍。她觉得,只要两人感情好,儿媳就会真心的对待儿子。有一个真心对儿子的人,比什么都强。 可返回来再一想,万氏真的就一无是处吗!万氏真的就蠢成了这样吗。要真是如此,这些年她一个人在京城又是怎么应付过来的呢。 何况,哥哥让她做这个太子妃,自然是因为她本身就当得起!他们是夫妻,要论起了解,自然是哥哥更了解万氏。 那么,是不是有人在利用她对万氏的成见呢!难道,她已经不知不觉的被人引导进沟里了吗。 苏清河不由的冷汗淋漓。 万氏让人不喜,可更可怕的是,有人藏在暗处,在小心的一点一点的在离间她们之间的关系。 长此以往,这份隔阂只怕也是越来越深。 沈飞麟将果子递到苏清河的手心里,“娘,解解渴。” 苏清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有些事情还得查查再看! 戚家的二姑娘誊抄完,就交给众人轮流着看。从头到尾,苏清河都没有沾手。 不想最后评出来的诗魁也是李青莲。 这让苏清河更加的警惕起来了。如此一个心有巧思,文采出众的姑娘,一定是经过严格教导的。这绝不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该有的。 苏清河咽下嘴里的果子,淡淡的吩咐了赖嬷嬷一声,“赏!” 再就没有多余的话,甚至于连眼神没有多瞄一下。相反倒是叫了其他几位姑娘近前,问问她们平时都有些什么消遣,看什么书。 本来还有些嫉妒李青莲的姑娘们瞬间圆满了。看来公主殿下也未必就喜欢那什么李青莲。 尤其是苗氏的小姑子,诗词上被人压了一头,心里极为不忿。没想到公主特意将她叫过去,温声细语的道,“有个词叫做‘曲高和寡’。这并不是曲子不好,而是没有遇到懂得欣赏的人。” 这姑娘马上红了眼眶,只觉得得到了公主的肯定,难得遇见了一个知音之人。 苗氏心里也是一松,不管这位公主喜欢不喜欢她,至少能这时候有这个态度,就证明还是给驸马面子的,给驸马的朋友面子。 而苏清河呢,在沈怀孝没查清楚陈士诚的底细之前,她还得继续这么糊弄着来,安抚住陈家。 等众人都散了,李青莲在在丫头珠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姑娘,现在回去,只怕家里的夫人真的生气了。”珠儿小声的道。 李青莲眼睛闪了闪,“没关系,咱们只是寄居在万家。即便大夫人生气,二夫人也不会看着咱们受委屈的。” 这倒也是!珠儿点点头,有些不服气的道,“姑娘,奴婢觉得,公主殿下是不是不喜欢……” 李青莲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之色,不过还是云淡风轻的道,“你们家姑娘就是一个小小的孤女,若是得了公主的赏识,那些大家小姐还不得憋足了劲给你家小姐使绊子啊。公主如此做,才是真的为了咱们好呢。” 珠儿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奴婢真没想到,公主会是这么一个体贴的人。” 体贴吗!李青莲眼里闪过一层暗光!护国公主,还真是让人畏惧。她的眼神,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 对这个人,她心里是有些忌讳的。 李青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没有否认。要是连下面的人都对她没有了信心,那她就什么也别想谋求了。想必那位二夫人,会很高兴自己得了护国公主如此的‘青睐’吧。 等众人都走了,苏清河也没有赏景的心情了。再好的风景,也经不住的祸害和践踏。 “收拾东西,咱们也准备回去吧。”苏清河看了眼被人为踩的不成样子的花海,有些心疼。多好的一处地方,就这么糟蹋了。她叹了一声,“如今暑热已退,赶路正好。” 话音才落,就见沈怀孝掀帘子进了帐篷。 “爹爹!” “爹!”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叫。沈菲琪更是冲了过去,抱住沈怀孝的腿就挂在了身上。 沈怀孝顺手把闺女捞了起来,“怎么还是一副皮猴子的样子。” 说的好像父女两几年没见面似得。 沈怀孝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麟儿怎么瞧着瘦了!” 苏清河心道,这么明显的双下巴,到底是从哪看出瘦了的。 沈飞麟笑笑,“确实有些苦夏,听说京城里有家茶楼的茶点不错,儿子想去尝尝。” 第179章 坦诚(三更) 第一百七十九章坦诚 苏清河和沈怀孝对视一眼,这小子不是是闻出什么味了吧。那处本就是沈怀孝自己的产业,让儿子知道倒也没什么,但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他此刻想到了这小子在公主府养的那一班小子,该不会是这些年纪不大的毛孩子已经顶用了吧。他们查到茶楼没什么,但是他们是怎么把消息递到宫里的呢。毕竟,这都需要沈飞麟这小子在宫里遥控指挥啊。 沈怀孝瞪了一眼儿子,“如今把话说的这么明,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让府里给我那群小子提高一下伙食的水平。他们正在长身体,也在习武。伙食跟不上可不成。”沈飞麟眨巴着眼睛道。 “就这点事,值得跟你爹耍心眼子吗。让他们跟你爹我的亲卫一个水平,你觉得成吗。”沈怀孝问道。 “这个好!”沈飞麟嘻嘻笑,“说不定这里面也会有几个沈大沈二这样的人物呢。” 心还挺大! 沈怀孝心里赞一声儿子好算计,这种从小养到大的小子,比别人自然要可靠的多。至于说费银钱,这对他而言,就不叫事。 目的达到了,沈飞麟也就不说话了。 苏清河瞪了儿子一眼,才转头对沈怀孝道,“又是顶着大太阳赶路了吧。这里离京城这般近,我还带了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 “听说你这边今儿热闹的狠了,我还真怕有些不长眼的冲撞了你。”沈怀孝抱着闺女往外走,“外面可比里面凉快,出来吧。让人赶紧收拾,咱们得在太黑之前进城。” 苏清河牵着儿子的手,跟在后头,“你说,这陈士诚到底是几个意思啊!怎么他嫡亲的妹子也想往宫里送还是怎的。” 这个沈怀孝还真不知道。他诧异的挑挑眉,“哦!还有这事吗。” 苏清河点点头,“你那边还得抓紧。” 沈怀孝‘嗯’了一声。 沈菲琪看着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嚷道,“要不然咱们先走,留下人慢慢收拾。” 沈怀孝点点头,“还是我闺女聪明。就这么办。” 苏清河本就是想让沈怀孝休息一下再走的,见他这般痛快的应下了,就想说话。 沈怀孝摇摇头,“我不骑马,跟你们坐车。不累。” 苏清河这才罢了。 公主的车辇本就十分宽大,里面分卧室,客厅。跟个移动的房车是一样的。 苏清河脱了沈怀孝的靴子,“去里面的榻上躺着去。” 两个孩子跟着进去,靠在沈怀孝的身上。苏清河将车窗上的帘子撩起,就有风透了进来,吹得人甚是舒服。 沈怀孝眯了眯眼,“要是实在喜欢那杜鹃,就把那处买下来。不过是一处荒山罢了。值不了多少钱。” 苏清河摇摇头,“天下好景多了,还能都据为己有啊!” 沈怀孝笑笑,“怎么不能。你要张口要,皇上肯定会赐给你的。” “那山川能屹立千万年不变,我能活到百年,就算是福气了。要那东西有什么意义啊!”苏清河白了沈怀孝一眼,“别净拿我开涮。” “就是!就是!”沈菲琪接过话,“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晚上去哪吃饭。” “要不,去吃小吃去。”沈飞麟也有些饿了,毕竟晌午就吃了点点心垫肚子,“咱们去吃爆肚,卤煮,怎么样啊!”说着,眼神亮晶晶的看向沈怀孝。 沈怀孝都有些牙疼,他真是很少见到儿子这幅样子。不过,他还真不好答应,这爆肚和卤煮,都是用下水做的。 大户人家,那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有好肉吃,谁会吃那个。 尽管都知道味道不错,但更多的嫌弃脏。 他小时候嬷嬷都不许他吃的!都是大了以后,才偷偷的溜去尝了尝。这小子准是听他那一班小跟班说的。连闺女都被她勾的口水连连。 苏清河对这些从来没什么忌口,她点点头,“那就去吃吧。” 沈怀孝无奈的看了一眼苏清河,“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你带着孩子在外面乱吃东西,还不又得念叨你啊。” “没事!不让娘知道就好了。”苏清河不以为然的道。 说完就见那父子三人眼神囧囧的看着她。 沈怀孝心说,有当娘的在孩子面前坦言自己也是欺骗老娘的吗。真是不怕教坏孩子! 他瞪了俩孩子一眼,“别听你娘的,她那是逗你们呢。” 苏清河不以为意的道,“别做梦了,孩子长大了就有自己的秘密了,还指着他们永远都长不大的乖宝宝呢。我看的开,你也要看开点。等老了,也就咱俩能陪着作伴了。” 这话说的沈怀孝心里跟着酸涩了一瞬。 “成啊!那就吃爆肚和卤煮,不过哪家做的好,我还真不知道。得问问沈大沈二他们。”沈怀孝拉了苏清河的手拍了拍。 等吃完饭,天已经擦黑了。 “我把孩子送进去,再去一趟东宫就回。今晚回家,不在宫里住了。”苏清河问沈怀孝,“你是等我,还是先回去。” 沈怀孝眼睛一亮,“自然是等你了。”家里孤单单的就他一个人,有什么趣呢。 白皇后见两个孩子回来,才放下心,“吃过饭了吗。” 两个孩子都看向苏清河,就见苏清河面不改色的道,“吃了!吃了点特色的小吃,味道还不错。” 白皇后也没有细问,亲爹亲妈带孩子,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还是叮嘱道,“外面的东西少吃,不干净,想吃什么,报上个名来,御膳房多得是人伺候。别怕他们不会做,只要是主子想吃的,他们都会淘换的学来。” 苏清河点点头,“娘,我知道了。”她瞥了两个孩子一眼,“他们我给您送回来了,剩下的我可不管了。我要去一趟东宫,找我嫂子有点事。完了我就直接出宫了。您别等我。” 说完,就转身出门了。 “这孩子……”白皇后急忙追着问道,“是不是又出事了。” 就怕您问,您还真问。 苏清河摇摇头,“没什么大事,要是真有大事我就找我哥了,怎么也不会打搅嫂子。”她怕白皇后跟着悬心,就道,“今儿出门,碰上不少人家的夫人带着姑娘。有些夫人不想叫闺女参选,但是又架不住自己男人乐意。就求到我这里,想半道上把人给筛下来,既能给家里一个交代,姑娘面子上也好看。娘你不管选秀的事,把这事交给我嫂子了,我不得跟嫂子说一声啊。” 白皇后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着啊!都是当娘的,难得这一片心。你做得对!这事让你嫂子管了,娘就不好指手画脚,你直接找你嫂子,就对了!不管他们夫妻俩怎样,看在你两个侄儿面上,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娘,我知道。”苏清河笑笑,“那我就先走了。” 沈菲琪和沈飞麟看着自家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忽悠人,眼里直冒小星星。 沈飞麟小声对沈菲琪道,“你看,这就是善意的谎言。所以,有时候做做戏也挺好的。” 沈菲琪点点头,“知道了。” 梅嬷嬷就站在两个孩子身后,听了这俩小祖宗的对话,嘴角抽了抽。 沈飞麟回过头,问梅嬷嬷,“嬷嬷,您刚才听见什么了吗。” 梅嬷嬷一脸茫然,“没有啊!” 沈菲琪一脸佩服的看着梅嬷嬷,“您装的可真像!” 梅嬷嬷:“……”求不要说破! 苏清河进了东宫,直接求见了太子妃。 粟远冽得了消息,只是顿了顿,就道,“不用管了!你们姑奶奶有分寸。” 万氏正在翻看东宫的流水账目,听了白嬷嬷的禀报,愣了愣,“这么晚了,这位怎么过来了。可是刚从太子那里过来吗。” 白嬷嬷摇摇头,“是直接求见您的。” 万氏深吸了一口气,她对这个小姑子心里有些发憷,“那就请吧!别耽搁了。” 白嬷嬷这才快步退了下去。 苏清河进门,朝万氏福了福身,“嫂子,打扰了。” 万氏避开才道,“自己人,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快请坐!” 苏清河落了座,才开口道,“嫂子,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子虽不是亲的,可哥哥和侄儿是亲的。有些事,我就直接说了。” 万氏一愣,“皇妹不是外人,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嫂子,你可知道,近几日有位姓万的小爷,在京城里颇为活跃。许多人家都是在他亲自上门之后,让女儿参选秀女的。”苏清河低声说了一句,就盯着万氏,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如她猜测的那般,一点也不知情。 万氏先是愕然,然后是不可置信,而后是怒气冲冲,直到最后才脸色灰白。 这些变化不过是在一瞬之间,苏清河相信万氏的反应是真实的。 “此事可当真!”万氏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白。她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万家要是真有这样的人,会把东宫拉下水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个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 第180章 万家(一更) 第一百八十章万家 万氏站起身来,郑重的给苏清河行了一礼。苏清河赶紧拦住,“嫂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不到最后,谁都不能说是十拿九稳啊!” 皇位这东西诱惑太大。有太多的人,甘心为此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就如同做生意一样,风险越大,收益往往就越高。 万氏缓了缓心神,舒了一口气的道,“皇妹说的对!”她想,这段时间是不是自己太浮躁了。 “哥哥如今在宫里,外面的许多事,可能都顾及不到。我的主要精力,可能都会放在这个上面。而嫂子,还是多注意一下宫里的……动静。”苏清河低声道,“那位从高处掉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认命的。” 万氏心里了然,这说的是高氏,曾经的皇后,如今的贵妃。 将心比心,要是她有一天也从高位跌落,自己是不是肯甘心呢。答案肯定是否定的。那么一个当了二十年皇后的人,又如何肯甘心。何况,她还曾经管了二十年的后宫。二十年,该是多大的势力! 想到这些,她身上就一层层的冒冷汗。如今只怕这东宫,也不怎么干净。这里面许多太监,可都是内务府分过来的新人。 否则,她打算用自己的娘家人这事,是怎么被人利用的!她相信,父亲和大伯父绝不会是这样的蠢人。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她太浮躁了!失去了最基本的谨慎! 幸亏苏清河没有藏着坏心,将知道的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诉了自己。要是她存着哪怕一点私心,直接告诉太子或者是皇上。那么,她这太子妃可就真的做到头了。 苏清河见万氏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郑重,就抬头道,“母后的心思,肯定在父皇身上,也只能在父皇身上。这一点希望嫂子明白。这后宫只能靠你撑着。” 万氏点点头。没错!她从没有想过最终上位的会不是自家相公,最大的底气不就是如今的皇后,自己的婆婆与皇上之间的情分吗。如果皇后一上来,就忙着打压其他妃嫔,就着急抓住手里的权利,那么,再多的感情也会有耗尽的一天! 她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她不仅想明白了他们夫妻的处境,更是从皇后对皇上的态度中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当! 在丈夫的心里,是不是也把自己当成了只懂得抓住权利的女人了呢。 苏清河今天的话,就如同一把巨锤狠狠的砸在她的心上! “嫂子,响鼓不用重锤。但面对嫂子这样的响鼓,我还是用了一次重锤。”苏清河欠欠身,“希望嫂子不要见怪才好。” 万氏抬起头,定神看着苏清河,“为什么。”为什么要提醒她,她们之间不是有些不愉快吗。 “嫂子,咱两之间唯一的争执,就是您想将琪儿跟源哥儿凑成一对的事。”苏清河摇摇头,“我不是觉得源哥儿不好,而是觉得嫂子没有为源儿好好想想。平心而论,琪儿并不适合皇家,这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做皇家的女儿比做皇家的儿媳妇,自在多了。琪儿已经贵为郡主了,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万氏点头笑了笑,“琪儿做女儿真的很好!” 苏清河舒了一口气,“嫂子喜欢她,就只把她当做女儿疼就好。反正她如今是养在宫里的,见你的机会比我多。说不定过两年,您还真就把她给养熟了。” 万氏了然的一笑。这样建立起来的情感才是最牢靠的,比所谓的联姻更牢靠。 苏清河不知道万氏想到了什么,但不管怎样,将万氏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内宫,让她没精力再瞎折腾,就是万幸。她站起身来,打算告辞,“今儿我也是碰到了戚海泉的夫人,同她多聊了聊。” 万氏就明白了,消息就是从这位戚海泉的夫人这得来的。戚海泉是京兆尹,这京城的一亩三分地上,有点分吹草动,他都能知道。所以说,消息应该是可靠的。 就听苏清河继续道,“这位戚夫人也是个疼女儿的人,早早就打算让自己的闺女嫁到娘家呢。要是咱们也是普通人家,我还真就舍得将琪儿再送回给嫂子呢。” 说完就呵呵一笑,“天不早了,我就先走了。驸马还等着我呢。” 这就是说,不去见太子了。 万氏心里更感念两分,亲自将她送出东宫。 “白嬷嬷,公主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万氏回到内室以后,轻声问道。 “那戚家,没有嫡子,只有一位嫡出的姑娘行二,想必是戚夫人亲生的。公主是说,戚夫人不打算让自己的姑娘通过选秀。”白嬷嬷低声道。 “她家可还有庶女。”万氏问道。 “嫡出的行二,至少有个庶长女的吧。”白嬷嬷猜测道。 万氏就有些明白了,庶不压嫡,既然嫡女不能进一步,庶女就更不能进一步了。她点点头,没有在说话。苏清河的意思就是把戚家的姑娘刷下去。这个不难。 苏清河出了宫,沈怀孝就迎了过来。 “等急了吧。”苏清河搭着沈怀孝的手上了马车,问道。 “不急!”沈怀孝见苏清河一脸的疲惫,就道,“这几天你在家歇歇吧。” “嗯!”苏清河倒在榻上,马车摇摇晃晃,马上就睡了过去。 却说李青莲回了万家,就被大夫人身边的嬷嬷请了过去。 这万家的大夫人,并不是万氏的亲娘,而是她的大伯娘。 万氏自小就没了母亲,是被这位大伯娘养大的。而府里的二夫人,是万氏的继母。 万家的大老爷,是位探花郎,不过并没有出仕,而是在江南建了琼林书院,自任琼林书院的山长。在江南的文人中极有名望。 万家的二老爷,也是两榜进士。亦没有在朝为官,但却是极有名望的诗词大家,颇得文人们的追捧。 明启帝将粟远冽送到军中,却选了万家这么一个在文人中有威望的人家做岳家,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的。 这万家没有人在朝中为官,不招人忌讳。但真要用的时候,又能够做到一呼百诺,这在当时的境况下,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万氏的母亲,在她不满周岁的时候去世了。她一直跟着这位伯母大夫人长大。大夫人有两个嫡子,但却没有闺女,对万氏可以说是真心疼爱。等这位继室二夫人进门的时候,万氏都已经五岁了,可以说是已经记事了。 在大伯母也继母之间,她果断的选择了大伯母。一直寄养在大房。 而这位二夫人,还什么都没做,就背上了‘恶毒继母’的骂名。天地良心,万家在江南也是有名望的家族,在这样的人家当继室,岂敢乱动心眼子。二夫人是真心想要跟这个原配留下来的继女好好相处的。而且,这个继女还是二房的嫡长女。 越是世家大族,越是注重嫡长的地位。可以说,嫡长女极为贵重,一点也不比嫡子的地位差。就算是继母所生的嫡子,也是比不上这个女儿贵重的。 很多大家族联姻,娶宗妇,都是非嫡长不用。 整个万家嫡支,就这么一个嫡长女,自然是十分宝贝。女儿教导的好了,将来才能嫁到好人家,才能给家里更多的帮扶。 万氏就是被当做宗妇培养的。 而万氏在闺阁中也格外出色,于是人们越发的赞扬起了大夫人,夸她仁善,夸她慈爱。若不是视如己出,谁能有这个精力去教导这么一个婆家的侄女呢。 作为陪衬,这位二夫人可真是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万家的二老爷对万氏这个闺女充满了歉疚,对自己的兄长大嫂也是心生感激。 二夫人就算想要吹吹枕边风,换来的也不过是丈夫的责难。这让她怎么能不心生怨怼。 继女也就罢了。本来就是后母难当,她在没嫁进来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了。再说,那到底是自家老爷的亲骨肉,当爹的多疼一疼没娘的孩子,她也不会真放在心里。 就是大老爷,那也是自家老爷的亲大哥。老爷敬重大伯子,就算她只是一个内宅妇人,该懂得道理还是明白的。大伯子有许多学生,如今都身在官场,万家还得靠大伯撑着。 可凭什么连大夫人,她都得敬着!就凭她养了二房的女儿吗。 难道放在二房,自己就不会教养了吗。这不是踩着她换名声吗。她如何能甘心,如何能服气! 万家进京以前,收到万氏的信。想从万家的旁支中挑选个姑娘送进东宫。 二夫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从自己的娘家那边选人。这个李青莲,就是二夫人娘家的嫂子的远方侄女。 别说跟万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是跟二夫人,那也是十六杆子都未必够得到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姑娘,平心而论,万家的姑娘跟她一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之上。 大夫人知道后,气的肝疼。这个李青莲,满身的心眼子,将这样的姑娘,送到太子妃身边,这不是添助力,而是添祸呢。 真不知道这个二夫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李青莲跟到了京城也就罢了,还敢跑到护国公主面前是扎眼。这要将万家置于何地。 大夫人坐在正堂里,面沉如水! 第181章 烫手(二更) 第一百八十一章烫手 李青莲面带微笑,带着珠儿,踏进了正堂。 “给大夫人问安。”李青莲福了福身,语调柔和的道。 大夫人看了李青莲一眼,“李姑娘客居府上,不用这么多礼。坐吧。” 李青莲心里有些诧异,她以为这位夫人会勃然大怒呢,没想到她依然心平气和,真是好教养。她欠欠身,这才坐下,“多谢夫人慈爱。” 大夫人点点头,“进京也有几日了,听闻姑娘今日出了门,可是在京城的亲眷已经找到了么。” 李青莲愕然,她没想到大夫人对她去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只字不提,却点出了她跟随进京找好的理由——寻亲! 这就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尽管她心思百变纤巧,可真的被人这么掀了脸面,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下不来台。 还不待她答话,外面就传来喧哗之声。 “大嫂的门如今越发的难进了!”二夫人语气有些尖刻。 “可是弟妹来了,那就进来吧。”大夫人眼睛眯了眯。看来下人中也有不少人动了心眼了,觉得二房出了太子妃,就靠了过去。哼!也不想想,这个太子妃究竟是谁抚养长大的。还真以为这个破落户真的就能当起太子的岳母了。笑话! 二夫人是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妇人,若是脸上少了戾气,确实算得上是一位难得的佳人。就见她疾步走了进来,也不行礼,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怎么,大嫂就这么急着撵我娘家的亲戚吗。咱们万家还不至于破落到要省一碗饭的地步吧。”她呵呵的冷笑两声,“要真是银钱不济,那大嫂这主持中馈的可真有些说不过去。” 大夫人冷冷了看了一眼二夫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事了。弟妹就将李姑娘接回二房吧。一应吃穿用度,全都从二房的账上出。”她站起身来,突然道,“迅哥儿如今也该说亲了吧。” “那是自然!”二夫人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自家迅哥儿到底是太子妃的弟弟,即便不是一母同胞,那也比大房的堂兄亲近不是。京城里的名门贵女不少,可不由着自己挑吗。 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二夫人,又看了一眼李青莲,“那弟妹慢慢的踅摸吧。” 家里住着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孤女,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敢把自己闺女嫁进来。 大夫人这么直接走了,二夫人才有些恍然。她看了李青莲一眼,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前几天还有婆子跟她说过,迅哥儿总是借着请安的机会,去园子里转转。 迅哥儿是住在外院的,除了请安,还真是不怎么进内院。她还道这孩子总算是长大了,知道孝顺她这个当娘的了。没想到还藏着这样的隐情。 当时那婆子的话,就已经是在提醒她了。可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以为这孩子趁机想偷偷懒,不想回去背书而已。 竟然从没想过是有人勾搭的! 李青莲是要进宫的!这是早就跟她说好的!甚至今儿她能够出门,也都是她安排好的。要不然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外面的消息。而且还知道的这么迅速。 所以,她压根就没往李青莲和自家儿子身上想过。 可如今再一看,这李青莲一副婀娜的身姿,楚楚动人的脸蛋,真是一个天生的尤物。她当时选择这么一个姑娘,可不就是知道这个姑娘有足够的资本吗。 眼前放着这么一个美人,自家那儿子怎么可能不动心。 而李青莲,也未必没有找一条退路的想法。若是能进宫自然是好的。若是没成,自家不就是最好的退路。 真是岂有此理! 一时间,她看向李青莲的眼神,就如同带了刀子一般。 李青莲就算猜不准对方的十成心思,七八分总是能的。说心里话,这万家的小少爷,她还真没往心里去。若不是她还用得着他,她才懒得跟那个蠢货有牵扯呢。 只是没想到大夫人会这么处置这件事。 二夫人嚷着大夫人容不下她娘家的亲戚,大夫人就变相的告诉众人,她这是为了自家侄儿考虑,万家不可能接受一个孤女为儿媳。二夫人这个当亲娘的都没有想到的事,还得大伯娘操心。谁能不说一声大夫人好呢。尤其是这个妯娌每每生事,大夫人还能这般的不计前嫌,这样的心胸气度,着实让人赞叹。 李青莲暗暗的佩服大夫人的手段,而二夫人却心里无比的懊恼。这个烫手的山芋砸在了自己的手里,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她真是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跟我走吧!”二夫人冷眼看了看李青莲,低声道。 “是!”李青莲跟在二夫人身后,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世上聪明人有聪明的办法对付,对待蠢人有蠢办法对付。可对待二夫人这样的浑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因为你根本就想不到她下一步会干什么。 珠儿撅了噘嘴,住到二房她是不愿意的。二房的下人个个都扣扣索索的,一个蚊子腿都恨不能刮下二两油来。要是没有银子打点,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想到主子身上所剩无几的银钱,她心里就有些发憷。 二夫人带着李青莲回了二房,将最偏远的院子分给她,“反正也住不了多少日子,也不用刻意收拾。能住人就行了。”二夫人如此吩咐下人。 李青莲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始终保持微笑。但眼里却闪过一丝恼意。 二夫人吩咐下人马上给这主仆二人搬家,珠儿无奈的去收拾东西。只留下李青莲站在二夫人的面前。 二夫人没吩咐她坐下,她就只能这么站着。 这简直就是个浑人啊!谁家有给亲戚家的姑娘立规矩的!就是自家的儿媳妇,也不能这么没有丝毫遮掩啊!都说万家是什么重规矩的大家族,看来也不尽然。这二夫人嫁到万家都快十五六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德行。一看就是没有被调理过! 等李青莲回到新分的院子,险些被气死! 说是院子,其实只有三间房。看得出来,这里原来就是搁置不要的笨重的旧家具的。 这些下人也就是粗粗的扫了一层灰,帮着珠儿把不多的行礼搬过来,就算完了。 什么东西都没有规整。这让人怎么住。 “姑娘,天不早了,今儿估计是收拾不出来了。不如把床收拾一下,先歇着。“珠儿看着无从下脚的屋子,真是欲哭无泪。 “你看着办吧。”李青莲面上依旧不疾不徐。等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之后,才仿佛自言自语的道,“没想到受了公主殿下的赏识,别人还没怎么样,自己人倒是先动起手了。哎!” 很有些自怜自哎的意思。 珠儿神色一动,没错,自家姑娘那可是被护国公主赏识的。今儿又把满京城的闺秀都比了下去。要是二夫人知道这个消息,还不得把自己姑娘当凤凰蛋捧着啊。看那些鼻孔朝天的下人,还敢不敢拿她们主仆不当事。 “姑娘,咱们晚饭还没吃呢。奴婢这就去厨下看看。”珠儿眼睛一转,就想出来的好办法。 李青莲点点头,“莫与人起争执。横竖咱们也住不长,犯不上得罪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珠儿一连声的应了。自己的姑娘就是心善啊! 管着二房厨房的媳妇子,她婆婆是二夫人身边的嬷嬷,在主子跟前很有些体面。 如今,夜已经晚了。厨房里的丫头婆子才聚在一次用饭。桌上摆得满满的肥鸡大鸭子,那鱼足有尺长。 珠儿咽了咽快要泛滥的口水,“嫂子们,我们姑娘的饭呢。今儿的晚饭我们姑娘还没有领呢。” 那媳妇子满脸笑意的道,“咱们表姑娘可是晚饭后才回二房的。所以,你们的饭还是归外面的大厨房管。珠儿姑娘该去大厨房要才是啊!怎么反而过来了呢。你是才来,不知道咱们万家的规矩,这每顿饭都是有定例的,可不兴铺张浪费那一套。所以啊,咱们小厨房还真没有表姑娘的饭呢。” 珠儿气的满脸通红,什么叫做万家是规矩人家。这不是说自家姑娘不懂规矩,不是规矩人吗。她气的指了指桌子上的大鱼大肉,“这就是不铺张浪费,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婆子,一桌子饭就得花费二三两银钱,不知道这算哪门子规矩。” 这下不光管厨房的媳妇子变了脸色,其他众人也跟着变了脸。 这岂不是说他们贪污,中饱私囊。 那媳妇冷笑一声,给了众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才道,“姑娘,可不能这样诬赖好人啊!你要不服气,尽管找二夫人告去。这鸡鸭都是我们这些下人自家养的,鱼是小子们在城外逮的。菜蔬是自家院子里种的。我自家的东西,拼桌子吃,到哪儿说也是占理的。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还敢挑三拣四。你们家姑娘这姨娘可还没当上呢。” 第182章 赏识(三更) 第一百八十二章赏识 珠儿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哪里能听这些个话,顿时又羞又恼,眼泪就跟着下来的,“我不知道什么姨娘不姨娘的,嫂子说的这下荤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我这就找夫人去问问,看看嫂子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夫人这时候可都歇下来!”外面走进来一个干瘦的老嬷嬷来,她眉头一挑,就带着两分刻薄之气,冷冷的瞥了一眼珠儿,满眼的不屑。 “婆婆,您来了。就等着您来了好开饭呢。”那媳妇马上笑容满面的迎了过去,“您快进来,小心脚下。” 这嬷嬷就是二夫人的贴身嬷嬷,从娘家带过来的人。如今整个二房,大多都是二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下人在要紧的位置上当差。 那婆婆颇有些矜持的点点头,“别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扰了夫人的清梦。” 那媳妇应了一声,“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破落户,理她作甚。” 珠儿就被这么无视了。她气哼哼的转身跑出了二房。心里暗恨,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大厨房还亮着灯光,两个值夜的婆子,在厨房门口坐着,摇着蒲扇乘凉。 见珠儿跑了进来,两人就对视一眼,高个的婆子站起身来,“珠儿姑娘可算是来了,表姑娘的饭再放下去,可就馊了。如今的天多热啊,吃食真是不耐放。” 珠儿经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就一暖,大夫人虽然严厉,但是从不苛责。亏她还一直以为二夫人是好人。 那矮个的胖婆子看见珠儿红了眼眶,就知道在二房被撅回来了。她笑的越发的和善,“要不,咱们给表姑娘重新做些,这饭菜放的久了,即便没坏,也走味了。表姑娘可是娇客,没有在咱们家受委屈的道理。”说着,对那高个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高个婆子马上会意,不好意思的道,“只是咱两的手艺有限,食材也有限。怕要委屈表姑娘了。但是珠儿姑娘放心,这绝对是干净新鲜的。” 说着话,两人就动手,挑开了灶头,素炒了一个青菜,凉拌了一个青瓜,卤肉切了一盘子,鸡蛋炒了三个。再加上两碗清汤面,这大晚上的,有这些东西就已经非常难得了。更何况还是两人的份。 珠儿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衣角,她身上可没有打赏的银子,“劳烦嬷嬷们了,明儿,我给嬷嬷们打酒喝。”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我们的本分,哪里就要银子呢。咱们万家可没这样的规矩。” 珠儿的脸上露出不忿之色,“还好嬷嬷们心善。要不然我们主子今天可得饿着了。不就是今儿得了护国公主的赏识吗,也不知道碍着谁的眼,这么作践我们姑娘。” 得了护国公主的赏识! 有了这个消息,今晚多干的这点活,还真是不算什么。一会儿报给大夫人,赏钱是少不了的。 矮胖的嬷嬷呵呵一笑,也不追问,就道,“要不把珠儿姑娘的单独留出来,你就在咱们厨房里吃,我打发两个丫头把食盒给表姑娘送去。如今天热,没点热水洗洗也不自在,姑娘在这吃着,我们再给姑娘去烧两锅热水来。” 说着,不由分说就出去吩咐人。那个高个的嬷嬷更是把分出来的菜给她摆上,又端了一碟子泡椒凤爪送上,“这东西主子们是不吃的,珠儿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尝尝。” 珠儿大喜!果然还是护国公主的名头好用。于是越发添油加醋的将今儿在杜鹃山的情景说的绘声绘色。 最后带着两个挑着热水的婆子,趾高气昂的回去了。 厨下的俩嬷嬷这才打发小丫头看着厨房,快步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得了护国公主的赏识!”大夫人皱皱眉,心里是不信的。自己教出来的姑娘是什么样,自己最清楚。太子妃能这么忌惮这个公主,就知道她绝不是一个易与之辈。就凭李青莲的手段,还想在那位公主的面前玩手段,只怕不太容易。 见两个嬷嬷静静的等在下面,她才示意丫头,“每人赏十两银子!这事你们干得好!不管表姑娘是不是受到公主的赏识,咱们都得以礼相待。不得巴结逢迎,失了咱们万家的风骨。亦不可见她人小势孤,就顺势欺她。若是能照看一二,就暗地里照看一二。”她深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外面却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好声,“夫人说的好!” 原来是大老爷回来了。大夫人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您回来也不让人通报,可不吓了妾身一跳。” 嬷嬷和下人都悄悄的退了下去,夫妻两人才好说话。 “有夫人在府里,我是再没有不放心的。”万氏的大伯父名叫万明山,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带着一身的儒雅之气。 大夫人伺候万明山更衣之后,才道,“如今二弟妹的这个侄女啊,倒成了祸患。竟然将护国公主牵扯了出来,真不知道谁给了她这般大的胆子。老爷,妾身想去拜见一下这位公主,您看可好吗。” 万明山点点头,“这几日,我也拜访了不少同年故旧,也见了不少咱们书院出来的学生。他们在京里的时日不短了,知道的肯定比咱们更清楚一些。不过,众人对这位公主的风评极好。” “这位公主可是已经参与朝政了。”大夫人不由的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据说,皇上和太子对这位公主可以说是极为信任的。如今公主的两个孩子,是养在皇上和皇后跟前的。”万明山皱眉道,“所以,太子妃和这位起嫌隙,并不是明智之举。” 大夫人点点头,“老爷说的,妾身明白了。只是皇上和皇后如此对待外孙外孙女,那东宫的两个小殿下……” “这才正是我最为担心的事。”万明山拿着折扇使劲的扇了扇,“不管皇上和太子,都是打算将来择优而选啊!所以,将来的事情还真是说不好呢。” 大夫人手一顿,那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此看来,这位公主的态度也是极为重要的。至少她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影响皇上和太子的人之一。” 万明山点点头,“其实太子妃想要联姻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她太操之过急了!” 大夫人摇摇头,“老爷是不了解当娘的心才会这般说。就拿太子妃来说,虽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也是我亲手带大的。刚抱过来的时候,还不会走路呢。要不是皇上指婚,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把丫头嫁到皇家的。这位护国公主,只怕是一个通透的人,这才不愿意趟着浑水呢。” 万明山失笑道,“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在你进宫之前,去拜见一下这位公主,也算是咱们的一个态度。省得让人以为是受了太子妃的托付。两边倒是不好说话了。“大夫人点点头,表示明白。太子妃的前程,就是万家的前程。万家之所以前些年不入朝堂,那是因为朝廷太乱了。如今大治就在眼前,这时候不出仕,更待何时。太子妃虽说不是她的女儿,可这养恩大于生恩。更何况,二房就一个儿子,还是二夫人所生。跟太子妃向来不亲近。太子妃的心里偏向那头的,她心里有谱。所以,事关太子妃的事情,她都会做好。 苏清河美美的睡了一晚上,早上跟沈怀孝做了两次床上运动,感觉心情格外的美妙。 做了面膜,吃了早饭趁着天热以前,想去逛逛园子,就见兰嬷嬷拿着帖子进来了,“主子,万家的大夫人递了帖子,前来拜访。” “谁!”苏清河诧异的问道。 “万家的大夫人,太子妃的大伯母。”兰嬷嬷又回禀了一遍。 苏清河愣了愣,“那就请吧。”不管为什么而来,嫂子娘家的长辈来了,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 亲近的人来了,一般都在园子里招待。只有不亲近的人,才在前面的正殿里招待。 她想了想,还是道,“就在湖上的蓬莱阁招待吧。”万氏的面子还是得给。 蓬莱阁是建在水上的阁楼,只有一面与岸上相连。此时湖中荷花盛开,正是难得的好景致。 大夫人也是出身江南大家,夫家也是极为有名望。宜园她自然是知道的。都说宜园是天下第一园,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毕竟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江南的园林该是天下之最才对。江南更是富庶,哪家没有个像样的园子,都不好意思待客。她也是见识了许多的园子,但没有哪一处有资格和宜园比较。 只这一路走来,走马观花,就已经让人觉得迷醉了。 此时,她对苏清河的受宠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什么是瑶池仙境,什么是皇家气派,今日总算是长了见识了。 “这位就是大夫人吧。”苏清河笑语嫣嫣,“常听嫂子提起您,这些年她在京城,挂念最多的可就是您了。如今好了,都在京城,见面也方便,省的两厢挂念。” 这话既赞了太子妃的孝心,又夸了大夫人的贤良慈爱。若不是对太子妃好,太子妃也不会这般牵挂。更是将她跟太子妃姑嫂相亲的事点到了明处。 大夫人一愣,这位可真是会说话! 她不由的抬起头…… 第183章 了凡(四更) 第一百八十三章了凡 眼前的女子满面都是笑意,但一双眼睛却透着威严。 大夫人这才一愣,赶紧行了礼,“给殿下请安。” 赖嬷嬷伸手扶住了大夫人。 苏清河笑道,“大夫人不用多礼,里面请。” 这是一处极为宽敞的阁楼,一楼紧贴着水面,水里的荷花甚至都探了进来。微风拂面,带着点点清凉。 丫头们上了茶,静静的退下去,苏清河才开口说话,“夫人刚到京城,可还都习惯吗。” 大夫人欠欠身,“除了干燥一些,倒还尚可。” 苏清河笑了笑,“江南的人到京城,无不是如此。慢慢就习惯了。” 大夫人不好意思的道,“今儿来的突然,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夫人这话太过客气。我一个人在府里也是寂寞的很,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那真是求之不得。”苏清河不主动挑话题,就这么跟她寒暄,她也想看看,万家究竟想干什么。 “殿下勿怪,此次前来,一是为了给公主问安,二就是为了请罪。”大夫人的语气颇为忐忑,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苏清河诧异的挑挑眉,“大夫人这话,是何意啊!最近我跟驸马都挺忙的,也没和什么人起冲突啊。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大夫人微微一顿才道,“听闻昨儿有一位李姓的姑娘冲撞了殿下,不知是否可有此事。” “原来叫做李……李……什么的姑娘是万家的家眷啊!”苏清河一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的样子看向赖嬷嬷。 赖嬷嬷轻声道,“李青莲。” “对!就是叫李青莲。”苏清河佩服的看向大夫人,“到底是书香世家,姑娘还真是文采斐然啊。” 大夫人一愣,心道这就有些意思了。这位公主连李青莲的名字的都记不住,那显然就是并没有看在眼里的意思。不管这位殿下是真的没记住还是假的没记住,传递出来的意思就是记不住名字,那就更谈不上赏识了。也就没有什么冲撞的说法了。 “不过是寄养的一个亲戚家的孩子罢了,过些日子找到亲眷,我们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啊。”大夫人如此说了一句。 苏清河了然的笑笑。就不再说话。 两人喝喝茶,赏赏景,谈谈衣裳首饰和天气。半个时辰之后,大夫人就告辞离开。苏清河也没有挽留用饭。 两家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个份上。 苏清河吩咐赖嬷嬷。“你进宫一趟,把万家大夫人主动拜访宜园的事告诉母后。” 想必知道这个消息,母后就该宣万家的人进宫了。毕竟万家进了京城,亲家的面子大面上还是得给的。 这也是一个信号。要不然万家在京城还真是不敢有任何动作。 兵马司衙门。 沈怀孝看着前来拜访的白坤,还真是有些不能适应,这位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国舅爷,承恩公。也是自己的妻舅。手里更是握着巡防营。 “您有什么事情,招呼我一声就是,怎的亲自过来了。”沈怀孝亲自斟了茶递了过去。 白坤刚要说话,就瞥见院子里有修剪花草的花匠。要是没看错,刚才进来的时候,院子里是没有这个人的,他眯了眯眼睛,随意的道,“千秋节马上就到了,我就来问问,看你们的寿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千秋节就是皇后的生辰。今年换了皇后,千秋节自然也就换了日子。 沈怀孝心里一惊,他还真把这事给忘了。不过面上不动声色,“说来惭愧,都是公主在准备,我还真没有机会插手呢。” 他嘴里答话,眼睛却跟着白坤的视线看向了院子,见到院子中有人,眸色就不由的一冷。 沈大脸都快绿了!这是谁这么大胆,把手伸到这里来了。 不过,此时却不是发飙的时候,否则,可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沈怀孝心知白坤是有要紧的话说,于是站起身来,“也快到晌午饭的时候了,要不咱们出去喝两杯。” “出去有什么意思,我记得宜园可是有好酒的。”白坤哈哈直笑。 宜园的酒都是苏清河蒸馏出来的高浓度的酒,都在五六十度。比起如今市面上三四十度的酒,那口感是截然不同。这在宜园宴客那天,凡是喝过的人就没有不想的。可这酒除了宜园,别的地方也没有。于是越发的被人传的神乎其神。 沈怀孝点点头,“那就回府,好酒管够。” 两人一路骑马,并没有交流。直到进了宜园,白坤才呼了一口气,“现如今找个能放心说话的地方,都不大容易了。” 沈怀孝容色一正,“您说的是。咱们前面说话。” 一进内院,就见苏清河急匆匆的迎了过来,“舅舅来了。” 白坤点点头,“清河,找个地方,我有话要说。” “好。”苏清河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在前面带路,一路进了蓬莱阁。 白坤见周围一目了然,就放下心来。 苏清河让嬷嬷守在通往蓬莱阁的廊桥路口,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才问道,“舅舅何事这般着急。” 说着,亲自斟了茶给两人递过去。 沈怀孝也道,“如今很安全,您只管说。” 白坤盯着沈怀孝道,“听说你跟陈士诚的关系很深。” 陈士诚! 苏清河和沈怀孝对视一眼,两人没有想到遍寻不到的突破口被白坤找到了。 沈怀孝摇摇头,“要真是那么要好,当初就不会将他调离凉州。回到京城之后,更不会将他闲置至今。” 白坤见二人对陈士诚可能有问题的事,一点也不惊奇。言语间更是透漏出早就发现不妥当的事。心中稍安。“瑾瑜跟陈士诚自幼相识,可知道陈浩此人。” “陈浩!陈浩!”沈怀孝念叨这个名字,拧着眉头细想。这个人一定跟陈士诚有关,而且早年在陈士诚的身边出现过,会是谁呢。他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有些焦躁。抬头看到满眼的荷花,眼睛突然一亮,“想起来了,陈浩,是陈士诚的奶娘的儿子,是他的奶兄。不过,好像早已经死了!” “死了!”白坤愕然的问道。 “那一年,我们是十三还是十四岁,我记不清了。也是一年的夏天,我,陈士诚还有裴庆生三人去城外玩,晌午天热,我们三个就脱了衣裳下到野池子去游水,我们带着的小厮在岸上看着衣服。我记得当时跟着我的就是沈大。可等到我们上岸后,只有沈大和裴庆生的小厮在,这个叫陈浩的小厮却不知所踪。沈大和裴庆生的小厮都说,是陈浩自己要去方便一下,让他们替他看着。但是他始终没回来。我们当时一直找到天黑,也没见人影。陈士诚当时都急坏了。因为他的奶嬷嬷已经去世了,就剩下陈浩这一根独苗了。临死前托付他千万要将陈浩照看好。没想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找不到人了。都快急哭了样子。又过了几天,才被人发现淹死在野池子里,听说整个人都泡的面目全非了。大夏天的,这都是在所难免的,陈士诚和陈浩自幼在一起,想必是彼此熟识的,肯定不会认错。他说是,就是了。我当时心里还道,这小厮也忒不靠谱,竟然敢自己跑下水玩,一点不顾及主子。因为那时候,尸身是没有衣服的。自然认为陈浩是下水才溺水而亡的。” “不可能!”白坤摇头,“陈浩还活着。应该跟陈士诚还有联系。” 沈怀孝摇头,“不可能,那时候我们才多大!你这不是怀疑陈士诚指使陈浩假死脱身吗。可这不对!陈浩不过是一个下人!放了身契也不难,何苦要假死这般大费周章呢。而且,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什么机密之事,需要心腹假死去办。” 白坤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往后一靠,“我只说我发现的事。” “巡防营里关押着一批特殊的犯人,这个你应该知道。”白坤看向沈怀孝,问道。 “是天龙寺的和尚。”沈怀孝道。 “没错,就是天龙寺的和尚。”白坤皱眉道,“包括天龙寺的主持无尘大师。” “无尘大师!”沈怀孝的神色更加的凝重了起来,他催促道,“您继续说。” “那无尘大师身边有个伺候他的小沙弥,名叫了凡……”白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怀孝打断了,“您说那个小沙弥叫什么名字。” “了凡!”白坤又郑重的重申一遍。 “了凡!了凡!”沈怀孝念叨了两遍,才出言道,“这个名字我知道,他和辅国公夫人江氏身边的红儿,有接触。” 白坤也不好问辅国公府的事,就接着道,“这个了凡的俗家名字叫做陈元,是陈浩收养的义子!” 了凡竟然是陈浩的义子!陈浩的年纪如今最多就二十五六岁,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十二三岁的义子呢。 “这些都是了凡招供的吗。”沈怀孝问道。 “是!”白坤脸色又难看了两分,“但如今却无从证实了!” “这是为何。”沈怀孝追问道。 “就在了凡要招供的时候,莫名其妙突然间口吐白沫。我赶紧将身上带着的百毒丹喂给了他,也只是给争取了说几个字的时间。”百毒丹是苏清河给亲近的人防身用的。连一般的毒,药都能解,但还是没能把人救下来。可见下药有多狠! “他都说了什么。”沈怀孝追问道。 “陈浩……义父……陈少将军……师傅……” 第184章 混乱(一更) 第一百八十四章混乱 “陈浩……义父……陈少将军……师傅……” 这些信息放在一起,让苏清河感觉分外的杂乱。只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就闪过这样几种可能:第一,陈浩是了凡的义父。 第二,义父是陈少将军。 第三,这个义父是除了陈浩和陈少将军之外的另一个人。 第四,师傅是指陈少将军。 第五,师傅指的是无尘大师。 第六,师傅指代的是其他人。 第七,陈少将军指的是陈士诚。 第八,陈士诚是另一位姓陈的将军,年纪不大。 如果陈少将军是师傅,那么这个义父就不是陈浩。陈浩不过是一个奴仆出身,他的义子,还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少将军的徒弟。不管这个少将军是不是陈士诚。 如果无尘大师是师傅的话,就更不对了。因为不管是任何人,提起了凡都会说,‘无尘大师身边的小沙弥’。而不是说‘无尘大师的弟子’。身边侍奉的小沙弥不过就是个伺候起居的杂役,弟子却是传承衣钵的人。这两个是有天壤之别的。 这句话代表的意思格外的含混。它可能指代的两个人,也可能指代的是三个人。更有可能是四个人。 义父和师傅,都有特指的人! 所以,只在一瞬间,苏清河否认了白坤之前的推断。 了凡的俗家名字并不难打听,但要说这陈元就是陈浩的义子,也有些牵强。 于是,她出言问道,“舅舅是怎么知道陈元是陈浩的义子的。” “这不是明摆着吗。”白坤笑道,“难道陈少将军是义父不成。一个少将军还不至于让自己的义子去做小沙弥伺候人。” 苏清河看了沈怀孝一眼,想听听他的看法。 沈怀孝揉了揉额角,“不管有多少种猜测,这里面只有一个信息是确定的,那就是陈浩还活着。不管这个陈浩是不是陈士诚的小厮,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到他。了凡第一个提到了他,就证明他是跟了凡接触最多的人。那么,他一定会经常出现在天龙寺附近。甚至在了凡被囚禁的时候,也传递过消息。了凡的中毒,会不会跟此人有关。这个陈浩要真是假死的陈浩,那么他如今一定是改头换面,甚至名字都换了。找他,你的人手不行。跟陈浩有过接触的,就是沈大沈二沈三。这事得我来办。” 白坤松了一口气,“不瞒你们说,这可真是一个棘手的事。你们是知道我的,没有那些个脑子处理这么复杂的事情。交到你们手里,真是再好不过了。” 苏清河一笑,问道,“了凡中的是什么毒,您查过吗。” “查过!”白坤一脸的不要把我想的那般蠢的样子,又叹口气道,“仵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毒。” 苏清河就看了沈怀孝一眼,沈怀孝颇为无奈的道,“你是不是想亲自去看看。” “嗯!”苏清河点点头,“养父的手札里,记载了天下所有的奇毒。包括□□的产地,即便是秘药,也记载了出处。甚至包括这种□□曾经用在了什么人身上。这是养父的师门一直传承下来的。应该不会有错。或许,这也是一个线索。” 沈怀孝一愣,“咱家还有这样的东西!”这东西太过宝贝,可得护好了。 “都在这里!”苏清河指了指脑袋,“这么紧要的东西,怎么敢以书面的形式往下传,流落到外面,被歹人所用怎么办。所以,历来都是关门弟子口口相传的。” 沈怀孝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白坤砸吧了一下嘴,“清河,这死人……可不怎么好看。”他犹豫了一瞬,“要是让陛下和姐姐知道了,是舅舅带你去的……你舅舅的肩膀可扛不住。” “放心,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苏清河笑笑,“我也怕父皇和母后拦着。” “那成吧。”白坤站起身来,“我来安排,晚上东城外的义庄见。” 苏清河忙道,“都到饭点了,用了饭再走吧。” “给我两坛子酒就好,衙门那边得提前安排。”白坤道。 “成!”苏清河也不磨叽,站起来送白坤,出了游廊,忙让赖嬷嬷去拿五坛子酒来,“舅舅爱喝,每个月我打发人给您送几坛子。但多的可没有了,小酌怡情,大酒伤身。身体要紧。” 白坤大喜,连连点头,“这趟可真没白来。” 送走白坤,夫妻俩又回到蓬莱阁。此时他们上了二楼。二楼比一楼更宽敞,布置的也更温馨。这属于自家的私人领地。 饭菜上桌,椒盐炸排骨,糖醋里脊,松鼠桂鱼,另外加几道时蔬青菜,就是一顿午饭了。 沈怀孝扒着碧梗米,不由的问道,“怎么拿这个蒸饭,留着给你熬粥多好。”这东西量少,谁家也不会拿它这么当饭吃啊。 “内务府又送来了,咱们家就剩咱们两人,足够咱们顿顿这么吃。”苏清河笑道,“辅国公那边我已经叫人送去了,另外给世子那一房也送了一些,两个孩子也能吃上。” 沈怀孝一下子停住筷子,辅国公府每年也能买到一些,不过这都是老爷子老太太的,像他们小辈,一年能吃上两三回,就算不错了。 他还真是没想到苏清河回主动给辅国公府送。 “你有心了。”沈怀孝给苏清河夹了一筷子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清河嗔了他一眼,“赶紧吃饭,那椒盐排骨是专门给你做的,你尝尝。” “都是下饭的菜。”沈怀孝吃的心满意足。 吃完饭,两人沿着湖散步。沈怀孝才道,“内务府虽然是看在皇上和太子的面上对咱们颇为上心,但该感谢的咱们还得感谢。要没有豫亲王的吩咐,内务府也不会这般行事。” “我知道。豫亲王那边我月月都打发人送酒,其他几位王叔也是一样。园子里的时鲜蔬果,除了给宫里的,排在前面也就是舅舅和王叔们了。虽然谁也不在乎这点吃的,但就是个心意。”苏清河点头笑道,“你放心,尽管我不出园子,但该有的人情往来还是懂的。 沈怀孝这才点点头,“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很奇怪!”苏清河皱眉道“不管咱们发现了陈士诚什么,都有一个公共的点,就是跟黄斌没有直接牵扯。” “唯一有联系的就是了凡。了凡既跟陈浩认识,又跟江氏身边的红儿有接触。而江氏又是黄斌的人。但仅凭这个就说陈士诚跟黄斌是一伙的,就有些牵强了。” “想要陈家给他黄斌拼死卖命,黄斌还没有这个资格。他最多也就是借助那道便宜行事的密旨,命令一些官员罢了。” “可陈士诚偏偏跟黄斌视乎有了一条联系在一起的线,这就不能不让人诧异了。” “我总感觉,与其说他是黄斌的下属,倒不如说他跟黄斌是两条平行的线。他们都是线上的两个点。““而这两条线,就拽在同一个人的手里。你说这个人可能是谁。” 沈怀孝一愣,摇摇头道,“年龄对不上啊!黄斌同陈士诚的祖父是一辈,谁选人会选跨度这般大的人。” “没错!”苏清河认同的点点头,“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她沉吟半晌才道,“我想见见无尘大师!” “无尘大师!”沈怀孝皱眉道,“你该不是怀疑他吧。这位大师可是一位得道高僧,他的信众从贩夫走卒到达官贵人。当时将无尘大师投到大狱时,就险些引发民变。还是无尘大师出面,才得以解决。所以,这位大师虽在狱中,但是影响力还是不小的。” 苏清河的眉头却皱的越发紧了。 宗教,是依靠信仰来控制人的思想的。若是已经到了引发民变的地步,那就更不能纵容了。 她心里对这个无尘大师,突然警惕了起来。 天龙寺的主持,一位得道高僧,是怎么被黄斌蒙骗的。如果对世事如此不通透,他又凭什么被人称为高僧。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假设——也许事实正好相反呢! 黄斌与无尘,究竟谁是主,谁是次。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以后,它就疯狂的窜了起来。 “我要见见无尘大师!马上。”苏清河看着沈怀孝,前所未有的认真。 沈怀孝认真的看了几眼苏清河,见她是真的很急切,也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我来安排。” 巡防营衙门,一处僻静的小院,正是关押无尘大师的地方。 里面檀香袅袅,让院外路过的人,心都不由的平静安稳了起来。 白坤亲自带着沈怀孝和苏清河进了院子,“你们进去吧,我守在门外。” 苏清河点点头,举步朝正堂而去。 正堂供奉者佛祖,蒲团上跪着一位面色慈和悲悯的老者。看不出年纪,但须眉皆白,对比黄斌的年纪,这位的年纪应该不小了。 苏清河进了正堂,静静的看着无尘大师,没有出声。 无尘仿佛一点也没有察觉,静静的读完一卷经书,这才轻轻的用双手虔诚的合上,“女施主,不知你从何处而来……” 第185章 无尘(二更) 第一百八十五章无尘 “自然是从来处来。”苏清河眼睛微微一眯。 也许是她本身就不是原身的缘故,所以有人问她的来处,她总是不自觉的想到前世。但是,此刻,她却不能露出半点别样的神态来。她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所谓的神通之人,但是这人能成为大师,揣摩人心的本事一定是炉火纯青的。 无尘大师微微一笑,“女施主请坐。” 苏清河便盘腿坐在了他对面的蒲团上,“大师是方外之人,不受红尘俗世牵绊,如今却依旧被红尘所累,不知大师作何感想。” “出家人,无处不是修行,无事不是历练。此处与原处,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无尘将茶盏推到苏清河勉强,“请女施主饮一杯清茶。” 苏清河瞥了一眼粗茶杯子中淡绿的水,并没有拿起来,“让大师见笑了,如今养尊处优,有些东西,还真是不能适应了。” 这茶是苦丁茶。在京城并不常见,她又闻见鼻尖淡淡的橄榄的味道,就更确定,这茶里一定放了青橄榄。苦丁茶一般都是江南贫苦人家才会喝的。而加入青橄榄,却只有闽南才有这样的习惯。而无尘的这碗苦丁茶,只见茶汤,不见茶叶。似乎刻意在隐藏什么。她将这点疑点记在心上。不好意思的朝无尘笑了笑。 “无碍!”无尘大师宽容的笑笑。浑然不在意。 “听大师的口音,倒像是鲁北人。”苏清河随口问道。 无尘大师呵呵一笑,“贫僧自问官话已经说得很好了,还是被女施主听了出来。看来,还是得要继续修行啊。” 这就是承认他是鲁北人了! 一个鲁北人,却保持着闽南的生活习惯。这就有意思了。 “听闻大师年轻时,曾在各地游历,这让我十分的好奇和羡慕。这天下的风景,只怕被您看尽了吧。”苏清河仿佛十分的向往。 无尘摇摇头,“女施主这话,贫僧万不敢当。万般的美景,能领略一二,已经是万幸了。” “从南到北,您最远到过什么地方。”苏清河像是一个好奇的学生,虔诚的讨教。 “贫僧曾在北辽之地生活过数年,这算是最北边了。”无尘如此坦言的说着在北辽的经历,让苏清河不由的侧目。 大周与北辽是敌国。而这位一点也不担心这些经历给他带来负面影响,很容易让人将他看做一个胸怀坦荡的人。 “那南边呢,南边您去过哪。如今海上贸易越来越频繁,您也出过海吗。”苏清河好奇的问。 无尘遗憾的摇摇头,“这也是贫僧的一大憾事!贫僧最远到了杭州,之后,再也无缘南下。” “是有些遗憾,但比起其他人,大师已经算是极为幸运的人了。”苏清河的语气里透着不易让人察觉得怅然。 “女施主不必遗憾,只要留心,身边处处是风景。就比如窗台上的花,今天看与昨天看又是不同的。”无尘指着窗台上的花道。 是紫玉兰!苏清河看了一眼窗台上的花,不由一怔。这东西据说极为难找,没想到这里会有。她呵呵一笑,掩饰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高僧就是高僧,在我眼里就是一株草,怎么到您眼里就是花了。” 她笑着说完,就站起身来,“得了,今儿也打搅了大师半日。真是不好意思。这就告辞了。” “女施主要说的话还没说,就这么走了,岂不白来一趟。”无尘呵呵的笑道,“贫僧是出家之人,没什么顾忌。女施主想问什么尽管问。” 话说的爽利,可是也是在变相的打探她此行的目的了。 苏清河脸上的笑意一收,“大师果然是大师。见事就是明白。”她看着无尘的眼睛,低声道,“我是谁,我相信你心里很明白。这么说吧,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见能让百姓不惜民变也要保下来的高僧是什么样的人。”她冷笑两声,“您是方外之人,不管你要渡多少人,但都得先保住命才成。否则,我不介意,让大师去侍奉你的如来佛祖!” “殿下是在威胁贫僧么。”无尘大师脸上也没有了笑意,看着苏清河问道。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这样理解。”苏清河微微一笑。 “殿下,您应该始终存有一颗仁爱之心。”无尘大师用一种宽恕的眼神看着她。 苏清河哈哈一笑,“大师,佛家也有怒目金刚,难道他就没有仁心不成。”她回头看了一眼无尘,“我只是告诉你,别过界了。” 说完,抬脚就走!放佛就是为了威胁无尘而来的。 远远还能听见正堂里传来无尘念着法号‘阿弥陀佛’的声音。 沈怀孝一直就站在苏清河身后,在屋里一言不发,此时出来了,才耳语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清河点点头,“回家说。” 迎面就见白坤迎了出来,“喝杯茶再走。这大热天的。” 苏清河目光一闪,就道,“您别说,我还真是渴了。在里面可是一口水都没喝。” 白坤哈哈大笑,“幸亏你没喝,要不然可真有你受的。无尘大师喝的那东西,不知是什么树叶搓成渣泡成的茶,我的老天爷啊!那真叫一个苦啊!也就是他们出家人受得了这个苦。” 苦丁茶,本就是大叶冬青的叶子。但是刻意将叶子捣成渣,应该是防着被人认出来。 苏清河吐吐舌头,“幸亏我没喝。看着茶汤碧绿,还想着一定很爽口呢。只是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茶具,所以没喝。没想到倒是躲过一劫。” “不知道多少人不好意思拒绝大师,接过来就喝了,那可真是苦到了心里。”白坤一副上过当的样子,“不过,你没喝苦茶,估计也没有机会听到大师讲述关于苦茶的禅意,也算是一件憾事了。” “那我还是宁愿遗憾。”苏清河装似无意的道,“大师也不说给里面放点霜糖蜂蜜什么的,哪有这样子诳人的。就是放两个大枣也好啊。” “放青橄榄你要吗。”白坤笑道。 果然! “不要!不要!那青橄榄的果肉不也是涩的吗。”苏清河摇摇头,一副不敢尝试的样子。 两人喝了两杯茶,也没有盘亘多久,就直接回了家。 “怎么样!发现了什么。”沈怀孝打发了下人,急忙问道。 “无尘是不是闽南人,我不知道。但他幼年一定在闽南生活过不少的时间。那碗茶,就是加了青橄榄的苦丁茶。看他放在手边的样子,就知道是他自己常喝的。他一直保持着喝这种茶的习惯。而且,却刻意将茶叶捣碎,就更让人觉得蹊跷。而且,我问他是不是鲁南人,他肯定了。” “他主动承认了在东辽生活过,却否认了他去过比杭州更往南地方。可他的生活,明明保持着闽南特有的习惯。” “那么如今,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幼年时,跟闽南的人一起生活过。一种是,他在撒谎。” 苏清河说的斩钉截铁道。 “闽南紧靠海岛……”沈怀孝也拧起眉。这点还真有些棘手。 “是的!所以,我更倾向于他撒了谎。”苏清河想起那盆紫玉兰。 要是她没有记错,紫玉兰是南越国的国花。 南越国在大周建国的时候,已经被灭了。如今偏偏出现了一盆南越的国花,真的是巧合吗。 她问沈怀孝,“关于南越国,你知道多少。” “南越国。”沈怀孝想了想才道,“如今哪里还有南越国。”他在理藩院帮忙,对周围的小国,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个我知道,南越不肯归降,被太zu皇帝给灭了。”苏清河接了一句。 “是啊!南越当时的领地也不小,当然不会束手待毙了。”沈怀孝想了想道,“南越当时占着粤州,桂州,还包括闽南。” 粤州,桂州,可不就是广东广西两广之地。在加上闽南。确实有割据一方的实力。 苏清河一听到闽南,脑子里哄得一声就炸开了! “南越的皇室呢!”苏清河连忙问了一句。 “南越的皇室,这个,就不知道了。”沈怀孝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苏清河,“你是怀疑无尘大师是南越皇族后裔!那么黄斌呢” 苏清河摇摇头,“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不过‘借气运’这一说,流传最广的就是岭南一带。而岭南正是南越的属地。” “原来如此!”沈怀孝惊愕了一瞬,才道,“我送你进宫。” 苏清河点点头!她现在急需知道南越的皇族当时是个什么下场。 外面的太阳很大,苏清河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明启帝刚刚午睡起来,就听到苏清河进宫了。他没有犹豫,马上就将人叫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匆忙。”明启帝见苏清河满脸都是汗,赶紧问道。 苏清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父皇,你知道南越国的皇室最后都如何了吗。” 苏清河的话音一落,明启帝的脸色就白了,“你……你说谁……” 第186章 南越(三更) 第一百八十六章南越 苏清河看着明启帝的脸色,眼里闪过一丝明悟。粟家的发家史可能并不怎么光彩! 明启帝看着闺女那了然的神情,露出一丝苦笑,“孩子,南越,是咱们皇家的禁忌!朕还小的时候,身边有个奶嬷嬷,就因为她无心的说了一句,‘南越出了名的富庶’。就被慎刑司拉到门外活生生的杖毙了。那时,我才六岁。” 苏清河看着明启帝,“那么,对于南越,父皇是不是也知道的有限。” “是!”明启帝缓和了脸色,肯定的道。 骗人!苏清河腹诽。 就听明启帝继续道,“大周朝绵延至今,已有百年了。有多少爱啊,恨的,都已经过去了。当事人也都已经化为一抔尘土,谁还能往心里去呢。” “可要是对方并没有忘记这份灭国灭族的仇恨呢!要是对方将这种仇恨的种子,一代一代的延续了下来呢。如果我没记错,粟家的皇帝,没有一个得了善终的!”苏清河压低声音道。 “大胆!”明启帝厉声呵斥。 福顺双腿一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心道,我的小祖宗啊,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苏清河还是第一次见明启帝这般的疾言厉色,她眼圈瞬间就红了,“我说错了吗,皇祖父不就是明晃晃的例子。要是不把人揪出来,爹爹要怎么办。他们一定还会对你下手的。” 明启帝一听闺女嘴里叫着‘爹爹’,又担心的是他,心就不由的软了下来。“你……你看你这孩子,都已经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这不好啊!”说完,就骂福顺,“狗奴才,还不上凉茶来。再拧个帕子给擦擦。真是越老越没眼力见了。” 福顺跐溜一下爬了起来,忙去准备了。 苏清河吸了吸鼻子,“您别迁怒福公公,他挺好的。” “我还不是心疼你啊!”明启帝瞪了闺女一眼,“你也别整天骂琪儿和麟儿是熊孩子,我看你就是熊孩子!” 苏清河又吸了吸鼻子,就是不说话,只是拿了福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 “以后不能再这么信口开河了。”明启帝皱眉道,“这皇位上坐着你亲爹,你怎么着都没关系……” 苏清河心道,换成我亲哥也不会差到哪去。不过嘴上还是道,“那您就一直坐着呗。您长寿些,到时候,我跟您前后脚的走,到下面也有亲爹护着。” “又胡说八道。”明启帝叫她说的心里不是滋味。他指了指椅子,让她坐了,才问道,“你是觉得列为先祖的死,跟南越有关。” 苏清河点点头,“要不然会是什么呢。难道还能是粟家被诅咒了不成。” 明启帝脸色一白,嘴唇都有些颤抖。 “难道……难道真有这样的说法不成。”苏清河惊讶的问道。 明启帝正要开口,就见福顺跑了进来,“太子殿下求见。” 苏清河朝明启帝道,“是我叫驸马去东宫叫哥哥的,我想借哥哥留在宫外的人用用。” 明启帝点头,示意福顺将人叫进来。 粟远冽后面跟着沈怀孝,进来彼此见了礼,才坐下。 “你已经知道了吧。”明启帝看着儿子,问道。 “瑾瑜说的并不详尽,儿子也只听了个大概。”粟远冽看向苏清河,“你有几成把握断定是南越的余孽。” “八成!”苏清河毫不犹豫的道。 这就是基本已经断定了。 “证据呢。”粟远冽握紧了拳头。他最近在翻看宫里的藏书,有许多都是没有对外公开过得机密。对于南越,他知道的肯定比苏清河多。 “哥哥知道紫玉兰吗。”苏清河问道。 粟远冽的手猛地握紧椅子的扶手,“你说什么兰。” “紫玉兰!”苏清河看了一眼粟远冽青筋已经绷起的手背,心里又多了一层思量。 明启帝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 苏清河看了沈怀孝一眼,道,“有件事倒是忘了,上午不是跟舅舅越好了要出城么。要不然你替我走一趟。” 约好的明明是晚上! 沈怀孝知道苏清河这是要把他打发出去。他又不是没眼色的人,皇上和太子的反应就说明这可能牵扯到皇家的秘辛。他这个外人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一拍大腿,“还真是把这事为忘了。”说着就要告退。 明启帝点点头,“那你去忙吧。” 苏清河叮嘱沈怀孝,“要是我今晚没回去,记着东西一定要先留下。” 这里的东西,就应该是了凡的尸体。她这怕有人销毁证据。 “放心!”沈怀孝郑重的道。 等沈怀孝出去,大殿了只剩下父子三人。明启帝才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别担心,既然清河已经发现了端倪,就不会出大事。“粟远冽点点头,看向苏清河,“紫玉兰是南越的国花,只有皇室之人,才能拥有。因为这花极难种植,据说,只有皇室才有种植的秘法。” 这些,苏清河也是在原主记忆中的得知的。都是金针梅郎师门传承下来的。 “你究竟在哪里见过这种花。又怎么确定你见到的就是紫玉兰。”粟远冽问道。 “这是师门的不传之秘,但是我以金针梅郎的名誉担保,不会看错。”苏清河郑重的道,“至于在什么地方见到的,说起来,这个人早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谁!”明启帝问道。 “天龙寺的主持无尘。”苏清河道。 “是他!”明启帝眉头一皱,“此人年纪已经过了八旬,我才没有往这人身上想过。一个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的出家人,能有什么追求呢。”他看向闺女,“看来你说的是对的。要是他们真的不是为了自己,而单纯的只是想复仇。那么,这种做法也就能理解了。” 苏清河点点头,“这也就是为什么黄斌毫不在意他的子孙后代会不会出息,有没有人能传承自己衣钵的原因。他自己都是复仇的工具,更可况他的孩子,孙子。” 明启帝深吸了一口气,“是啊!黄斌一介寒门布衣,即便有先帝的提携,就算他自己能力再出众,也不可能升的那般迅猛。这应该是身后有强大的后援才对。而海上的海岛,只怕是他们给南越经营的复国之地。南越的整个疆域,都是沿海的。听说,也有一些渔民,早些年迁居到了海岛上。至今,他们大概仍然以南越国人自居吧。” “这才说的通!”苏清河点点头,“否则,黄斌的行径就显得十分的可笑,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了,他算计来算计去图的是什么,总得有个目的吧。如果真是深入骨髓的恨,那就说的通了。他们一边想复仇,一边想着复国。眼见故土难回,这才有了修建海岛之事。” 粟远冽点点头,“成王败寇,这就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从古至今,在同一片土地上,有过多少王朝的更迭。他南越所占之地,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南越的。他们不也一样,灭了别人,取而代之了。怎么被灭的换做了他们,就不成了呢。” “所以,我才想问问,当日,南越的皇族究竟是怎么处理的。是什么事情,让他们仇恨至今。”苏清河叹道,“有时候,我都不得不佩服,这些人就像是飞蛾扑火,即便明知道不敌,明知道是送死。可还是义无反顾。这般的不死不休,总得有个原因吧。是什么点燃了他们整个皇族的怒火,甚至,时间都不能淡化。” 粟远冽看向明启帝,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 明启帝看着一双儿女,突然之间,觉得有些难堪。但还是轻声道,“你们知道,咱们为什么姓粟吗。” 这是什么问题。姓氏就是老祖宗传下来,还有为什么不成。 “咱们的先祖,就是一个孤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乡何处,父母又在哪里。他就是沿街乞讨的乞儿,一路流落到了南越。”明启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苏清河和粟远冽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饿得很了,见马槽里的马正在啃食粟米,就偷偷的溜过去,抢牲口的饲料吃。说来也巧,荒郊野外的,让他遇见了出城打猎的南越王。那马,正是南越王的坐骑。” “那时候的南越还是很小很弱,只有岭南那一小片区域。南越王见他十分可怜,就将他留下,留在身边做一个马童。因他没名没姓,就被南越王开玩笑般的赐名为粟米。这就是咱们姓氏的由来!” 粟远冽顿时觉得十分的难堪,而苏清河真的是完全听傻了。原来这个姓氏是有这个由来啊。可以说,粟家人身上生来就贴着一张标签,那就是他们是南越皇家的奴才。 而且是最下等的奴才!马童是什么,马童就是主子上马下马的时候,跪在地上,让主子踩着他们的脊背上下的人。他们真的是活在主子的脚底下。 怪不得南越会是粟氏皇家的禁忌呢。这个可真是够上不得台面的!虽说英雄莫论出处,可哪个大人物不想有个光鲜亮丽的祖宗呢。 第187章 诅咒(一更) 第一百八十七章诅咒 “先祖就这么着,在南越王身边有了一份差事。对于一个四处流浪,无处安家,忍饥挨饿的孩子。能有个地方让他安身,这足以让他感激涕零。他越发的卖力的干活,小心的伺候主子,为的就是不想丢掉这份差事。慢慢的,他由马童做到马夫,再做到管着南越王出门的管事。““南越王也没有亏待他,等他到了成家的年纪,就赐给他一个媳妇。这个媳妇虽然是个女奴,但真正的身份,却也颇有些来历。” “南越之前的领地只有岭南一带,后来向外扩张,灭了句汀国。句汀国的皇室,男丁尽数被斩,女眷充作奴隶。这个赐给先祖的女子,就是句汀国的海陵公主。” “二人成婚后,先祖自然是心满意足。一个乞丐出身的马奴,有这样一个身世显赫的妻子,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他越发的对南越王忠诚了起来。直到在战场上,为了保护南越王,生生用身体挡住了射向南越王的箭,整个人也被射成了刺猬。就这么死了。” “而这位海陵公主,此时怀着遗腹子。南越王感念先祖忠勇,也颇为善待海陵公主,又见她身怀六甲,遂将她托付给了王后照看。后来,海陵公主产下一子,被南越王赐名为粟怀恩。” 苏清河和粟远冽对视一眼。粟怀恩,就是大周开国太zu。 明启帝点点头,“而那个时候,皇后所出的南越十皇子,也刚刚只有一岁。便将海陵公主母子留在了十皇子身边,一个充作奶嬷嬷,一个充作玩伴。” “海陵公主是个有成算的人,待十皇子尽心尽力。taizu也就留在十皇子身边,跟十皇子一样,接受最好的教育。” “而海陵公主到底是一国的公主,她的见识,她的隐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或许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忌讳她的出身,但是她的丈夫为了救主而亡,这样的遗孀遗孤,本就让人们对她们母子宽待几分。后来,见她一路守着十皇子长大,对她也就更没有戒心。” “毕竟在十皇子之上,有九个皇子,作为嫡子,十皇子要面对多少后宫的阴私,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海陵公主敌国女奴的身份,慢慢的被人淡忘了。而忠心的形象,越发的深入人心。南越王和王后,也是对她信任有加。对taizu更是大力的提拔。” “因为父母都是众所周知的忠心之人,taizu先天就比别人多了几分优势。凡是机密之事,从来不避讳他。” “他从小站在十皇子身后,如同十皇子的影子。可他偏偏聪明异常,悟性颇佳。他学的比十皇子好得多。” “随着年龄的增长,心里也难免生出了不平来。他与那些皇子比,差在了哪。” “不仅没有差什么,反而胜过他们良多。可就是一个出身,将他死死的限制住了。他想建功立业,他想改换门庭。” “可是,那时候的南越王已经老了。他从taizu的眼睛里看出了桀骜不训。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压不住这个人。心里就生出了让taizu殉葬的想法。” 苏清河心里一叹,殉葬是许多地方的风俗。以taizu的性情,怎么肯甘心呢。 “taizu自小在南越皇宫长大,为人又机变仗义,很是结交了不少的人脉。这边南越王一有这个想法,他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海陵公主隐忍多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向自己的儿子讲述自己的国仇家恨,将她的身世和盘托出。” “原来,句汀国跟其他中原之地还是有区别的。中原之地,男子为尊,女子为卑。但句汀国却没有这样的规矩。对于皇位,男女皆有继承权。海陵公主就是句汀国主看中的继承人。” “一朝国破家亡,海陵公主却选择了忍辱偷生。不仅如此,她还联络曾经的族人,虽然都是女子,可这些女子嫁人生子,这些孩子,聚集在一起,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海陵公主将联络的印信给了taizu,也把句汀国数代积攒的财富托付给了他。然后秘密的送走了儿子。” “为了给儿子争取时间,海陵公主在南越王的面前自杀了。说她愿意代替儿子为南越王殉葬,但看在粟家就这一个独苗,还是遗腹子的份上,让南越王给粟家留一条根。” “她在南越王面前发誓,等taizu有了儿子,就会亲自回来领罪。若是不能遵守承诺,粟家人世世代代不得好死。” 苏清河面色一变,不由的惊呼一声。粟远冽棉衣一变,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明启帝深吸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他们夫妻看起来都是为主子尽忠而亡,虽然放走了儿子,倒也填进去自己的命。那南越王本就不是一个弑杀之人,心里反倒多了几分歉意。更是没有着人再缉拿taizu。““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太zu逃了出来。而句汀国的旧部和财富,就是咱们粟家起家的根本。” “都说事实造英雄,这话很有道理。前朝末年,中原大乱。taizu的雄才大略也有了施展的余地。历经十数年,统一了中原。” “而那时的南越国,也趁着中原之乱,向外扩张。占地着实不小。而那时的南越王早已经死了。新王正是当年的十皇子。” “此时两人都已经人到中年。这位十皇子怎么可能对他的奴才称臣。” “可是,就如同taizu了解十皇子一样,十皇子对taizu也同样十分了解。他知道这位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影子,有着怎样的心性和才学。他知道自己不是taizu的对手。” “于是,提早一步,就将皇室和不少的大臣家眷,统统送出了海。南越国本就靠海而居,在海上,他们更有优势。” “所以,当taizu攻下南越时,南越的皇室基本已经空了。而那位十皇子自戕在taizu的面前。” “据说,他在临死之前,大骂taizu是忘恩负义的奸佞之人。并用海陵公主曾经的誓言诅咒,粟家人世世代代不得好死。” “taizu已经平定了天下,是为天下之主。他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话,顿时大怒。再加上海陵公主的死,让taizu对南越皇室生出了恨意!在他的心里,南越王救了他的父亲,可他的父亲也以命相抵了。大家两不相欠!虽然对他们母子不错,可母亲也护着十皇子长大,没让他死在后宫的阴私之中。让他跟着读书,但他也为了他们拼命出力了。真的谁也不欠谁的。要说起灭国之恨,他也是句汀国皇室后裔,谁又比谁高贵。南越灭了句汀,而今他灭了南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他把自己母亲海陵公主的死,归咎于南越王。原本打算要将南越的皇室斩杀殆尽,但是,皇室已没有人了。” “tau祖暴怒之下,想到自己的父亲因为救南越王而死,后来被南越王葬在了他陵墓的下面,而自己的母亲也陪葬给了南越王,就更加愤怒,当即就下令撅了南越国皇室的陵墓。南越历代先王及皇室所有成员,无一幸免。挫骨扬灰之后,抛入大海。要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明启帝说完,狠狠的叹了一口气,“taizu晚年,也十分后悔当日的行为。那时他身染恶疾,皮肤一点一点的溃烂。最后咽气时,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了。这些都记录在帝王的起居注里。只有登上皇位之后,才有机会阅看。内容绝对是真实的史实。” 听完这些话,苏清河和粟远冽久久没有说话。 成王败寇,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哪里还说的清呢。 可这最后的挖坟掘墓,挫骨扬灰,确实狠了一些。难怪南越后裔会这么不死不休呢。谁没有父母亲人,谁没有祖宗传承。换个角度想,似乎也能理解。 但自己如今是粟家人,头上悬着一道‘不得好死’的诅咒,对苏清河而言,就不那么美妙了。 粟家的人,能得善终的,真的是很少。taizu临死之前一定痛苦极了。苏清河刚才一听就知道,他那是中了毒了。下毒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碰上这种不死不休的对手,还真是有些棘手。 苏清河有些挠头。 “taizu就没有想过要斩草除根吗。”粟远冽问道,“既然已经将人得罪的死死的,又知道尚有后人在世,而且人数还不少。这样的情况下,不应该是斩草除根吗。” “怎么会没想过。只是当时天下初定,人心不稳。更何况是在海上找人。光是船只就建造不起。后来,有能力找的时候,taizu已经病入膏肓了。太医查不出病因,就更相信这是诅咒的力量。之后新君继位,又是新一轮的权利角逐,谁还有时间管那早已消失的南越国呢。”明启帝叹道。 第188章 蛇毒(二更) 第一百八十八章蛇毒 苏清河觉得自己终于知道明启帝为什么能及时发现先帝的尸骨不在了。毕竟自己祖上就干过挖坟掘墓的事,所以,比别人更在意皇族的陵寝。要不然,谁好端端的打开已故的先人的陵寝干什么。 这么想了想,就抬头看见另外两人皱着眉,一副深思的样子。 苏清河笑了笑,“王侯将相本无种。什么出身这都不是问题。如今也过去几代了,粟家的人也搭进去不少。就比如皇祖父和王伯们,肯定少不了这些人在里面挑事。就是我和哥哥,不也差点没保住性命吗。当日□□确实过了一些,但粟家死了那么些还不够吗。还要怎么闹啊。如今,为了子孙后代,少不得要把这些人连根拔起了。”她看着明启帝道,“父皇和哥哥的饮食也要格外的小心才是,这些人的手段还真是防不胜防。一会我开个单子,父皇吩咐人给我搜集一些药材来,这些药材极为罕见。我要用它来配置保命丸。” 粟远冽神色一动,“可是在凉州战场上给我吃的那种。” “正是!”苏清河点点头,“咱们有备无患吧。” 明启帝应了一声,“你交给福顺就好。” 粟远冽想了想,对明启帝道,“要不然把南越的事情交给清河办。别人儿子信不过。” 明启帝从腰上摘下一块玉佩,“拿着这个,不管到哪,都能畅通无阻。” 苏清河拿到手里一看,羊脂白玉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这东西有些烫手,但确实是好用。 她也没矫情,马上将玉佩收了起来,“父皇放心,交给我办吧。”说完,又转头看向粟远冽,“哥,白远那里,我可能会用到,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你尽管用。”粟远冽点点头“他对你的话,不敢马虎。” “如今,从哪着手。”明启帝问道。 “就从无尘和了凡入手。”苏清河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决定。 ^ 苏清河出宫的时候,日头已经慢慢的落下了。但依旧热的让人浑身难受。 沈怀孝等在宫门口,“快上马车,车上凉快。” 车上的冰山堆在玉盘上,透着凉意。苏清河往榻上一歪,“你怎么不找个地方等,车里多闷啊。” “哪里闷了!”沈怀孝给她递了个帕子,“我打发沈二去义庄看着了。不会有事。” 苏清河点点头,“那就好。咱们如今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让马车回府,咱们出城。” “已经准备好了。”沈怀孝见她的安排跟自己不谋而合,就道,“跟我走就是了。” 苏清河歪在榻上点点头,随着车的摇晃,有些昏昏欲睡。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靠着城边酒楼。很有几个拿得出手的特色菜。两人用了饭,回到车上换了衣服。马车返回了宜园。他们带着人骑马直接往义庄而去。 到义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义庄的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显得有些阴气森森。 “可还好吗。”沈怀孝拉了苏清河的手给她壮胆。 “无事。”苏清河摇摇头。 义庄的在荒郊野外,四周都是野地。时不时传来几声夜鸟的叫声,合着风声,营造出来的气氛做事让人喜欢不起来。 沈大走在头里,沈三跟在两人身后。义庄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沈二举着火把迎了出来。跟在沈二身后的,还有白坤。 “舅舅倒是先到一步。”苏清河笑道。 白坤上下打量了苏清河,摇摇头,“你这丫头,胆子倒是真大。” “这个世上,活人比死人可怕。”苏清河抬脚往里面走,回了一句。 白坤点点头,心里倒是有些感触。他见跟在周围的都是亲信之人,就问道,“今儿你见那无尘,可是发现他也有问题不成。” “舅舅怎么会这么问。”苏清河挑眉看向白坤。 “你真当你舅舅傻啊。你打听无尘那老秃驴饮茶的习惯,不是怀疑他是什么,问我不就是为了求证吗。”白坤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苏清河展颜一笑,“您不愧是我的亲舅舅,真是这个……”说着,她竖了一个大拇指。“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倒不是不想跟您说实话,实在是您那院子,不知道有多少耳朵听着呢。” “这还真是防不胜防。你一说,我就知道了。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老秃驴看的死死的。”白坤咬牙道。 苏清河点点头,就进了义庄放着棺木的大堂。 白坤将仵作那套东西,重新招人置办了一套。苏清河收拾好自己,让众人也带上口罩,才让沈二上去开棺。 人死了,大夏天的。很快就有了味道。 苏清河上前,用棉签将嘴角的残余物抹了下来,眯着眼睛细看。 要是没看错,制作此类□□的原料,全是产自海里。有一味最主要的成分就是蛇毒,这个蛇毒指的是海蛇的蛇毒。海边的渔民应该都知道。但在内陆,基本上是见不到了。可它却偏偏用在了了凡身上。 苏清河放下棉签,吩咐沈二,“检查这个人,全身上下都要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伤痕,包括身上的红点都不要放过。” 她自己则背过身去。毕竟男女有别,她还不至于那般的离经叛道。 “是!”沈二答应了一声。心里却叫苦连天,这到底是什么差事。沈大和沈三不忍心,上前也搭了把手。三个人三双眼睛,盯得很仔细。 好半天,才听到三人‘咦’了一声。 “发现了什么。”苏清河没有回头,急忙问道。 “一个小红点,在腰部。”沈怀孝凑过去看了看,才道。 “在前面还是后面。”苏清河问道。 “背后。”沈怀孝回道。 “是不是有点像是针眼。”苏清河问道。 “没错,很像是针眼。”沈怀孝诧异的看着苏清河的背影。她这么问,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如今不过是在验证罢了。 “那就错不了了。”苏清河道,“把人收拾齐整,再回去。死者为大。” 沈二利索的应了一声。 沈怀孝和白坤,则跟她出了大堂。 “这就完了吗。“白坤问道。 苏清河点点头,看着白坤道,“舅舅再想想,审讯的时候,有没有谁靠近过了凡。” 白坤一愣,“你是怀疑有人趁人不注意,扎了了凡一针。” 苏清河点点头,“针眼在背后,说明这个人有机会靠近里了凡。扎了对方一针还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就证明他应该是在了凡的背后。要不然,动作一大,可就有些显眼了。” 白坤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凡这事,事关重大。不是亲信,我是不敢带进去的。一直我都以为他是被人提前喂了药,只是过了段时间才发作的。从没有往这些人身上想。” “不可能是舅舅所说的这种状况的。药性因人而异,不可能控制的那般好。要招供了,恰巧就发作了。神仙也控制不到那般精确。再说了,审讯过程中谁也无法预料,就更是不可控了。再一个。这种□□其实是一种海蛇的蛇毒,一旦进入血液,马上毒发。另外,这药中添了几位特别的东西,所以,一般的解毒丹根本就压制不住毒性。这是务必要让了凡闭嘴了。”苏清河解释道。 “那就是我身边的人有问题。”白坤沉声道。 “舅舅,千万小心。防着狗急跳墙。”苏清河叮嘱道。 “放心,你舅舅能活到今天,也不是白给的。”白坤的眼神闪过几丝冷厉,“逮到人,我会直接交给白远。你找她要吧。咱们俩频繁的接触也不好,小心打草惊蛇。” “有急事,可以叫舅母或是表妹到宜园来。”苏清河道。 白坤点点头,“知道了。你跟瑾瑜先走。我和沈二楼下,把痕迹清理了。” “有人可能对了凡的尸体感兴趣。尽快撤离吧!让人守在暗处,看看是何方神圣。”苏清河回头看了看在摇曳的白灯笼映照下的义庄,小声道。 “明白。”白坤郑重的应了下来。 沈怀孝陪着苏清河回到宜园的时候,并不晚。两人泡了很长时间的澡,才觉得不那么晦气。 “这事急不得,你也别着急,一点一点来。”沈怀孝安慰苏清河道。 苏清河心里着急,却也说不出什么。皇家的秘辛最好还是别告诉他的好。她漫不经心的玩着手里的玉佩,对沈怀孝点点头,“没事,我不急。” 沈怀孝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她不说,他也不问。只是看着她手里玉佩,笑道,“你还是爱白玉。明儿我让人给你找来。”他凑过去,想把玉佩拿开,难道他这个相公,还没有玉佩要紧。 苏清河感到身上一重,就见沈怀孝已经压在了身上。她一着急,手里的玉佩就扬了起来。沈怀孝抬头一看,‘如朕亲临’,顿时吓得什么心思都没了。 苏清河愣住了:“……” 沈怀孝也僵住了:“……” 这到底要不要起来行礼…… 第189章 狡猾(三更) 第一百八十九章狡猾 苏清河第二天起来,心里还有些好笑。昨晚那块玉佩,真的将沈怀孝给吓萎了。一晚上都没有闹腾她。今儿早起的时候,还一脸的怨念。 送他出了门,苏清河才打发葛大壮,“去找白远,让他来宜园一趟。” 葛大壮领命,一点不敢耽搁直接过去了。 白远如今也可以说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在禁卫军里挂着了副统领的职务,虽说如今不大管事,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才是聪明的做法。禁卫军就是守卫皇城的。而皇城只是皇上的皇城。正因为他是太子的亲信,才不能对禁卫军伸手。要不然可就犯了忌讳了。但谁都知道,这禁卫军统领的职务,迟早得归白远。这就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靠近安亲王府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不算大的宅子,就是白远的府邸。他一贯行事低调谨慎。虽然不管禁卫军的事,但谁都知道,这位绝不是闲着的人。他就是太子在宫外的眼睛。 葛大壮到了白府,被护卫迎了进去,都是以前在凉州的老兄弟,即便不认识,也都看着面熟。 白远见了葛大壮很客气。这位如今可是代表护国公主府。谁敢怠慢啊。再不是凉州那个给孩子请不起一大夫的百户了。 “葛兄怎么来了。”白远请她进书房说话。 “白大人客气。”葛大壮一点都不敢翘尾巴,还跟以前一样恭敬,“殿下有命,请白大人去宜园一趟。” 昨儿太子就从宫里传出话来,叫他听姑奶奶调遣。他就知道准是出大事了。今儿这位一来,他就更知道事情有多紧急了。 对这位姑奶奶的话,他是一点也不敢马虎。不说主子已经传话了,就是不传话来,这位的命令也得百分百执行。这不仅是因为这姑奶奶跟自己主子的感情好,更因为她的能力十分出众,根本不用担心被瞎指挥。 于是他马上站起身来,“那现在就走吧。” 苏清河见到白远,见他比以前多了几分稳重和威严,心里就不由的点点头。 “有一件要紧事,要你去办。”苏清河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道。 “姑奶奶吩咐就是。”白远还是习惯以前的称呼,觉得亲近。 “我要你派人,给我去查两个人。一个是黄斌,去他的老家暗访。要他从小到大所有的履历。哪怕再小的事情,只要能打听到的,都要详细的记录好,然后呈上来。另外一个人是无尘大师。”苏清河指了指案几上的画像,“打发绝对可靠的人去闽南和鲁南,我要知道无尘在这两个地方是否生活过,生活了多长时间,和谁一起生活的。他是自幼出家还是有什么缘故。都要打听清楚。这两个如今可都是名人,相信他们的出身之地,一定有很多关于他们的传说。不管多虚假,不管多不靠谱的传说,都要拿回来。你派去的人不需要他们甄别什么,只要带着耳朵带着嘴,做好记录就好。务必小心,别让人知道。”苏清河吩咐完,看向白远,“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白远点点头,“您放心,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小心为上。人一定要可靠。”苏清河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次。 “小的知道轻重。”白远郑重的点点头。黄斌是宰相,这样的人出问题就不是小问题。 “很好!我等你的好消息。”苏清河舒了一口气道。 白远应了一声,这才告辞离开。 送走白远,苏清河回到书房。将这些线索,全都一一的记录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如今扯到了一个线头。从这跟线往下查下去,就一定能挖到对方的老巢。 只是当笔尖指向陈士诚的时候,苏清河的手就顿住了。 这个人的破绽又在什么地方呢。 还有那个陈浩,他究竟又藏身在了哪里。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赖嬷嬷进来禀报,说是沈二有事要禀报。 难道沈二有了新的进展不成。 苏清河吩咐赖嬷嬷。“叫他进来吧。” 沈二满头大汗的进来,“殿下,有了新线索。” “什么线索。”苏清河忙问。 “昨晚子时刚过,就有人悄悄的靠近义庄。随后,义庄就起了火。”沈二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继续道,“当初没有带了凡的尸身出来,就是怕有人检查尸体发现破绽。没想到这人根本就不去检查,只是快速的放了一把火,然后就离开了。我们想着那尸体也没什么用了,便没有去救。而是尾随那个人,直到他进了一家叫做娇春楼的妓馆。我让人守着,不要轻举妄动。见那小子到如今还没有起身,就觉察出有异。此人要么已经脱身,要么这个妓馆本身就有问题。”沈二回道。 苏清河听完却皱了皱眉,“你说,他没有前去检验尸体是不是了凡的,就直接在义庄的外面放了一把火。” 沈二点点头。 “也没等着看里面是不是已经烧起来了,就迅速的跑了。”苏清河眉头皱的更深,问道。 沈二依然点头,“没错!” “他一路上走的急吗。”苏清河又问。 “在城外的时候,急得很。跟后面有鬼撵他一样。那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了,他进了城外的一家小店,在里面喝了一晚上酒。早上天亮的时候,才进的城。进了城之后,反而悠闲了起来,晃悠悠的进了妓馆。”沈二回忆道。 “那就不要动了!这家妓馆没有问题,烧义庄的大概也只是个小人物,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苏清河摇头道。 见沈二皱着眉头,一副十分不解的样子,苏清河解释道,“他没去检验尸体,就证明在他的心里,义庄里是什么都不重要。他不等火烧到里面就跑,也证明他不在乎火是不是能烧到里面。那么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义庄着火。你想想这是为什么。背后的人想毁掉了凡的尸体是真的,但他更想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人已经在暗地里盯上这事了。于是他狡猾的雇了个人。雇人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倒了几次手了,想找到这个人,肯定是难上加难。若是那人放火的时候,你们就扑上去抓人,可不就把自己暴露了吗。你想想这个人,急匆匆的放火,像是急着完成任务。在城外为什么走的急,那是因为他害怕。这样的心里素质,连城外的驿站都不敢住,喝了一晚上的酒壮胆。一进城,也不管白天,就往妓馆跑,就证明他手里突然有钱了。突然有钱的人可不是想着怎么爽利的花一回么。他一晚上没睡,担惊受怕,又喝了酒。肯定已经睡下了。叫你的人撤了吧。这个人没什么价值了。” “那岂不是白忙活了。”沈二有些懊恼。不管还是有些庆幸,幸好没有贸然行事,否则还不得被人家反算计到了。 “那倒未必见得。”苏清河想了想还是笑道,“你另外派一拨人,还暗地里跟着这个人,看看除了咱们,还有谁暗地里关注他。这个关注此人的人,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沈二一听,直搓牙花子。对方想找他们,他们也在暗地里想找对方。接下来比的可就是耐心和本事了。看谁技高一筹! 他不由的苦笑,“主子,这活不好干啊。” 苏清河亲自递了一杯茶过去,“我还是相信你们的能力的。” 沈二受宠若惊的接过茶盏,只觉得这盏茶喝下去,都不好消化。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立下军令状,“一定完成任务。” 苏清河这才笑着目送他离开。 “这帮人,可真是够狡猾的!”苏清河叹了一声。 …… 宁寿宫。 白皇后笑盈盈的看着万家的大夫人,“平身吧,不用多礼了。”又吩咐万氏,“去把你大伯娘扶起来。” 万氏眼眶都红了,感激的冲白皇后笑笑,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亲人了。没想到白皇后这位给她脸面,一时之间有些百感交集。 “大伯母!”万氏扶起大夫人,笑着叫了一声。 大夫人就着万氏的手站起身来,拍了拍万氏的手,才要俯身给万氏行礼。万氏硬是拦了下来,这才作罢。 “我这媳妇是极好的。”白皇后笑着夸赞万氏,“这些年跟着太子,也吃了不少苦。即便这样,还是把王府打理的很好。这都是万家的家教好,夫人教导的好。” “实在当不得娘娘的夸奖。都是一些为妇的本分罢了。”大夫人也没想到白皇后如此的和善。看样子对太子妃也没什么不满。她的心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白皇后笑笑,“你也不要谦虚!万家在江南,那也是有口皆碑的。就是在京城,也常能从一些官家女眷的口里知道万家的盛名。” “能的皇后的盛赞,是万家的福分。”大夫人也觉得与有荣焉。 万氏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的作为实在是有些问题,婆婆也有所不满。但看今天白皇后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有些感激的。至少,婆婆这是给自己做脸呢。 第190章 线索(一更) 第一百九十章线索 万氏将大夫人带回东宫,娘俩才在榻上坐下,说起了体己话。 “淳儿,这些年苦了你了。”大夫人拍了拍万氏的手,叹道,“咱们家这些年也没能帮上你,更没能帮上太子殿下。你大伯父和你爹,心里都有些愧疚。本该早点来东宫拜见的,但到底是……” 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十分明显。觉得没脸见太子。觉得底气不足。 万氏摇摇头,“家里的做法是对的!当时的情况……前途未卜,我怎能将家里扯进来。当时,谁能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呢。” 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到底是自己教养出来的。心里分得十分清楚。知道顾念娘家。有困难的时候,绝不拖累娘家。有前程的时候,也绝不会忘记娘家。她感激的笑笑,“你能这么想,真是叫大伯母无地自容。” 万氏微微一笑,大伯母的心思,她早知道。但是知道了又如何,毕竟不是亲生的母亲,这份亲情里包含了利用的成分也是在所难免。大伯母教她看中娘家,重视娘家。她心知肚明,不过是让自己拉拔两个堂兄罢了。有难处的时候,她不向娘家求助,只因为她知道,娘家不会帮她。掌权的不是她的父亲,内宅做主的也不是她的母亲。她跟大夫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大伯母不会为了自己让自己的儿孙冒风险的。这点她知道。反之,若是自己出息了,娘家却是要顾念的。大房与她有养恩,二房与她生恩。不拉拔娘家,可就是忘恩负义,忘本了!这些事,她知道的很清楚,但那又如何。万家需要她这个太子妃,而太子妃也需要万家。万家在清流中的名声,对太子应该是有些用处的。对娘家,亲情也不能说没有,但在利益面前,这点亲情还是太薄了。 大夫人看着太子妃的神色,心情有点微妙。到底是好些年不见了,当初的小女孩如今也长大了。她已经从她的神情和动作上看不出她的心思了。于是怅然一叹,“淳儿到底是长大了,也跟大伯母生分了。” “大伯母!”万氏的声音很柔和,她握住大夫人的手,“我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不长大了吗。再过几年,我也该娶儿媳妇了。” 大夫人手一顿,认真的朝万氏看过去。 万氏一笑,“大哥家的姐儿也有五岁了吧。下次大伯母将孩子带来,留在宫里给我解解闷也好啊。我这边,也没有个闺女,侧室生的庶女,我也喜欢不起来。再者,太过亲近了,她的生母该多想了。如今,她也就只能指靠着这么个闺女过活。倒是护国公主家的长乐郡主也养在宫里,只是母后疼的跟心肝肉似得,且轮不到我疼呢。” 大夫人的呼吸有些急促。太子妃的意思,她要是没理解错,是想将自己的孙女大姐儿许给源哥儿。会将大姐儿当做亲生的闺女疼。源哥儿是太子的嫡长子,这样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她心里非常清楚。她想一口答应下来,这样,就可以保住自家几代的富贵。自家虽然是清流,但是两个儿子读书并不出色,老大至今也只是有个秀才的功名。但理智还是让她压下心里头的狂喜,谨慎的道,“这事,只怕是要太子殿下点头的吧。而且长乐郡主贵为护国公主的女儿,自然更得太子殿下喜欢。” 万氏微微一笑,“大伯母说的不错。殿下十分喜欢琪儿,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这疼爱之心一点也不掺假。” 大夫人何等聪明之人,马上就明白万氏说的是什么意思。正因为是真心疼爱,才不会将那孩子拉入这后宫的角逐场。以郡主的身份,一辈子自是可以逍遥自在,活的舒心如意。 她问道,“护国公主真的一点也不动心。”虽然早有猜测,可是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讶异。 “大伯母觉得护国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万氏转着手里的茶杯问道。 大夫人一愣,“看不清楚深浅的人。” 万氏点点头,“以前是我想的简单了。她是大周的护国公主,这一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变。” 大夫人点点头,这话就是说,这位公主的尊位比太子要牢固。她真的没有必要蹚浑水。 她沉吟半晌才道,“大姐儿放在你身边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就怕你伯父他……你知道的,咱们万家是清流。自从你进宫,咱们身上就贴上了外戚的签,你伯父他心里拗不过来。” 万氏理解的笑笑,“我也就是个提议。”却没有丝毫急切的意思。 大夫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如果太子妃跟护国公主没有交恶,如果太子妃没有让白皇后不满,那么,太子妃依仗的,可不是只有万家。但万家却非太子妃不可。 万氏亲手给大夫人奉了茶,才道,“家里还要仰仗大伯母。”她笑眯眯的,仿佛在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议,“京城里有一位姓万的小爷,在四处活动。别人看着咱们万家的面子,看在我和太子的面上,还都给了他几分脸面。” 大夫人愕然的瞪大眼睛,“此话当真。” 万氏点点头,“护国公主嘴里的话,没有什么不可信的。” 大夫人惊怒交加,“太子殿下可知道了吗。” “是公主亲自告诉我的。”万氏脸上的神色越发的端肃起来,“大伯母,我如今都不敢指望咱们家能助我,但求不拖后腿。家里之事,还得大伯母照看,别人,我再不能放心。” 小姑子掌握了嫂子的把柄,并没有握在手里,也没有直接交给哥哥。而是悄悄的通知了嫂子。这就得重新估量太子妃与护国公主的关系了。如果护国公主果真偏向太子妃,那么万家倒是可以下这个注。 她微微一叹,“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办。”大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至于二夫人那里,大伯母不必顾忌。”万氏摇摇头,“她先在是越发的张狂了。” “大伯母省得。”大夫人看了一眼万氏,才道,“你在宫里,长日里也是寂寞,下次进宫,我就将大姐儿给你带来。” 万氏点点头,“倒要对不住大嫂子了。” “你大嫂巴不得呢。宫里的教养,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大夫人宽慰道。 万氏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就算是达成共识了。 留大夫人在宫里吃了饭,带着皇后和太子妃的赏赐,大夫人满腹心事的回去了。她也不知道今天这么仓促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万氏在送走大夫人后,眼神放空。 白嬷嬷提醒道,“主子,您今儿是不是有点草率。” 万氏摇摇头,“我答应她什么了吗,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想念娘家人了,接了侄女来小住。我可什么话也没说。” 白嬷嬷眉头一皱,“那要是将来主子改主意的,该怎么对娘家交代。” “走一步算一步吧。”万氏摇摇头,“要不然,以大伯父的性子,那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要是大老爷问到太子面前,又该怎么办。”白嬷嬷还是不赞同。 万氏眼睛一眯,“大伯父这人,就是容易想得多。所以,他不会问的。这人谨慎惯了。就算是问了,殿下也不会拆了我的台,嬷嬷放心吧。” 白嬷嬷也不知道这样的万氏究竟好不好,只是让人看着累得慌。在她看来,万家的大老爷会不会多想她不知道,只知道这位主子就是想得太多了。她面前本是一片坦途,什么都不要想,迈上去,大胆的往前走就成了,而她,非要选小路走。这她这个旁观者,也是分外的着急。 那边万氏刚回到家,就听说那李青莲又出了门。这让她不由皱眉,“二夫人不是将她禁足了吗。” “二夫人今儿一早就是城外的庙里上香去了。二房的奴才您还不知道啊,都见钱眼开的东西。打发三五两银子,什么事不敢干啊。”那丫头鄙夷的道。 大夫人皱皱眉,也就不再管了。她脑子里还盘亘着太子妃今儿说的话。 她没想到,就因为这一点点的疏忽,差点引来大祸,却也给苏清河提供了新的线索。 却说沈二隐在暗处,守在妓馆对面。寻找同类的气息。却没想到,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个熟人。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熟人。 此人五短身材,一张憨厚的面孔。沈二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此人正是陈士诚的马夫刘五。最特别的事,这刘五还是一个哑巴。 对此,他曾经觉得陈士诚算得上是一个仁义之人。 可刘五怎么会在这里。这间茶馆因为在妓馆的对面,倒也生意火爆。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着实让人觉得可疑。 他是自己来的,还是等人。他一个马夫,能等的人除了他的主子,还能有谁呢。 沈二的心跟着狂跳了起来。一直查不到陈士诚的破绽,也许今天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他仔细的观察刘五,见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妓馆,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心里不由的一突…… 第191章 联系(二更) 第一百九十一章联系 沈二心里一突,难道他的目标不是盯住妓馆。那这可就真有意思了。 刘五用衣襟抹了一把汗,手里抓了一把花生也没吃几个。连灌了好几碗凉茶,就猛然站起身来。放了个银角子在桌子上,然后急急忙忙的出了茶馆。 沈二不放心别人跟着,自己悄悄的跟了上去。眼见刘五状似随意的在大街上走着,其实在沈二看来,他是跟着一辆马车的。可这辆马车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款,满大街都是这种马车在拉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标记能让刘五一眼就认出来。 难道是马车夫吗。沈二心里不由的猜测。 他想往前赶几步,好看清马夫的样子。路上人来人往,马车走的并不快,沈二是易容过得,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他越过刘五,一副着急赶路的样子,等他路过马车车厢的时候,车窗上的纱帘被风吹了起来。沈二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是一惊。 怎么会是她! 这个女人他见过!正是那天在杜鹃山上在公主面前出头的那对主仆。 他那天跟着主子出门,后来来了很多的夫人小姐,都是女眷。他们这些跟车的护卫自然不好上前,就在主子帐篷后面灌木丛的另一边安营扎寨。因为他不放心主子带着小主子在前面,就藏身在树上,主子见过的人,他都一一过目了一遍。这对主仆,他不会记错。似乎,赖嬷嬷还有意无意的打探过这对主仆的身世。 知道了这是谁,沈二依然没有放松。他脚步连顿都没顿的往前赶,路过车夫的时候,随意的瞄了车夫一眼,就钻进了前面的胡同。直到马车跟刘五都过去了,他才复又出来,跟在刘五的后面。 马车在一家胭脂铺停了下来。那对主仆也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进了店铺。 到了这里,就不好再跟了。这让沈二不由的皱了眉头。正犯难呢,就听见后面一声跋扈的娇叱之声,“我说大叔,你挡了我的路了。” 沈二顿时就有些暴躁,转身就要走,就听后面的女声又道,“大叔挡了路不道歉就走啊。” 这悲催的!今儿出门不利。正不想被人发现呢,怎么偏偏就遇上不讲理的了。听那声音,也不过是个十岁上下的小丫头,怎么这般的刁蛮。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回过头,刚要说对不起,就见那丫头板着脸,眼里带着笑意,小眉头还挑了挑。 他顿时就大喜,朝四下望了望,墙根下晒太阳的小乞丐,馄饨摊子上吃馄饨的小屁孩,,还有眼前两个不大的丫头,不都是自家小侯爷养的那班小祖宗吗。 公主府真是把这些小爷们当爷给供着。当然了,还有几个丫头,也都是从凉州带过来的。 就见那丫头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捯饬的跟个小户人家的小姐似得,身边还带着个上不得台面的黑瘦丫头。怎么看怎么不打眼。她侧过身,小声道,“叔,要帮忙吗。”说完还瞟了瞟胭脂铺子。 需要!太需要了!简直来的太及时了。 不用说,这群小子肯定看穿了他的伪装,一路跟着他来的。可自己对这些个小人儿,还真是没注意。 沈二大声道,“是大叔的错。”然后小声道,“快去!晚上给你们买烤鸭吃。” 这丫头娇蛮的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说完,就往胭脂铺子里冲,还不忘回身对跟在后头的丫头喊,“丑丫,快点跟上。” 沈二差点没笑出来。谁是丑丫啊!那个被叫做丑丫的丫头才是真绝色呢,也不知道怎么涂得,弄的黑漆漆一团。 见俩丫头进去了,外面又守着几个小子,他心道,这几个孩子在一块可不会吃亏。也就没有任何迟疑的继续赶路。 刘五坐在凉粉摊上,盯着沈二看了两眼,直到沈二真的有急事一般,急匆匆的走了,才转过头来。却没有注意到,他侧面的墙根之下,正蜷缩着一个小乞丐。那小乞丐似乎是正盯着他面前的凉粉发呆,其实一点也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李青莲进了胭脂铺子,四处的打量。柜台的后面坐着一个无精打采的女掌柜,显然,这热烘烘的天让人昏昏欲睡。 珠儿见她们进来半天了,也不见掌柜的招呼,心里顿时就不乐意。这都是什么态度啊!还太子脚下呢。 “醒醒,醒醒,还做不做生意了。”珠儿敲着柜台,提醒道。 那女掌柜撩了眼皮看了两人一眼。虽说都是好衣裳,但细节处还能看出两人的窘迫来。一瞧就不是出手大方的主。小姐当然是亮丽的,只是这丫头身上,未免寒酸了些,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她也算是有见识的人,要真是体面人家出来的,那丫头们个个都跟个小姐似得。就这主仆的样,她还真没有心情招待。 她挑剔的看了珠儿几眼,“我们家的货,可是出了名的贵。两位要什么,银子够吗。” 珠儿面色顿时就红了起来,“你狗……”刚要骂狗眼看人低,就被李青莲给拦了下来。 “掌柜的,你们东家呢。”李青莲笑了笑,“把你们东家请出来吧。” 那女掌柜眯了眯眼睛看着李青莲,“东家可不是好见的。” 李青莲朝女掌柜笑笑,“我只是听闻有人在这里见过我的一个故人,所以才来打听打听的。” 女掌柜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不知道这位姑娘的故人姓谁名谁。” “这个嘛,只有见了东家才好说,不是吗。”李青莲脸上露出几分高深的笑意来。 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带着个黑瘦的丫头。 她看了掌柜的一眼,又回头对李青莲笑,“这个姐姐长得真好看。”说着,就朝掌柜的道,“这个姐姐买什么,也给我一份,我用了,也能长得这般俊俏。” 珠儿不屑的耻笑了一声,扭头撇撇嘴。 就见那小姑娘登时就拉下了脸,“笑什么,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这个姐姐神仙一样的样貌,怎的跟了你这么个丫头。” 珠儿就要还嘴,李青莲马上拦住了她,“你多大了,怎么跟个孩子一般见识。那丫头才是几岁的毛孩子,行了,让着些吧。” 就见那小姑娘不停的对着珠儿扮鬼脸,一副小顽童的样子。看的人没脾气。 那一直不出声,畏畏缩缩的黑丫头,凑过来拉住小姑娘的手,“别……别……别闹了,小……小姐。” 珠儿顿时就哈哈大笑,“还小姐呢,你这小姐可真体面啊!带着个黑丑的丫头就罢了,怎么还是个结巴。” 黑丫头赶紧躲到了小姑娘的背后,低下头后才小声道,“看那姑娘的左边袖子,她的左手就没有亮出来过。那里一定有要紧的东西。” 小姑娘瞪着珠儿,手在背后捏了捏黑丫头的手,表示知道了。 珠儿只看着小姑娘笑。就见那小姑娘跟个小老虎似得,猛地扑了过去。就连柜台后的女掌柜都唬了一跳。 珠儿哪里见过这么粗野的丫头,顿时身子一歪,向下倒去。 小姑娘顺势也往下倒,她的手胡乱的扑腾,一把抓住了李青莲的裙子。李青莲的裙子下面坠着这么大一个孩子,可想而知,会是个什么感受。李青莲顾不得其他,两手急忙拽住自己的裙子。如今可是夏天,衣衫单薄,要真是走了光,可就真是一切都完了。 黑丫头眼睛一亮,跑过去,一把扶住李青莲,“姑娘……姑娘……姑娘站好,我家……我家……小姐才能起来。” 等三人都站起来了,珠儿还没开始骂,小姑娘就先哭了起来。 “欺负人!你欺负小孩。”小姑娘拽着黑丫头就往外跑,“我去叫我娘,看今天不扒你一层皮下来。” 女掌柜顿时就黑了脸,“哎呦,今儿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李青莲整理好衣服,庆幸这时候没有人进来,没看见她的狼狈样子。见女掌柜愁眉不展,于是问道,“怎么,掌柜的认识那小姑娘。” “周围那么多人家,我哪认得清啊!不过看那姑娘年纪不大,肯定不是远处来的。家应该就在周围的几条胡同里。身边又带着个小丫头,估计家里也是有些家底的。这附近都是些小武官的家眷。粗俗的很!你瞧那小姑娘的做派,可不活脱脱一个女土匪。估计就是那样的人家出身。姑娘如此,可见姑娘的老子娘是什么德行。就怕这样的混不吝来闹腾。做生意可不容易,哪里经得住三天两头的闹哟。”女掌柜有些无奈。 李青莲瞪了珠儿一眼,才歉意的对女掌柜道,“今儿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对不住了。” 那女掌柜摆摆手,看了一眼李青莲才道,“你不是找东家吗。东家今儿不在,你要是故人,留个口信下来,我帮你转达也好啊。” 李青莲点点头,“如此有劳了!”她也没想着一次就能联络上。 等将手伸进左袖口,顿时僵住了。不死心的再摸了摸,又看了看刚才跌倒的地方,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东西呢……” 第192章 图案(三更) 第一百九十二章图案 李青莲也不是蠢人,僵了一瞬间之后,想起刚才的一连串变故,马上神色一愣,朝店外跑去,此时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可是早已不见两个小姑娘的身影。 “哎呦,姑娘,你跑什么。”珠儿追了出来,“您这样子,让人瞧去了多不好。” 李青莲看着珠儿,眼里闪过一丝冷冽,今儿要不是这丫头多事,哪里能有这无妄之灾。 她此时没有多想,只以为那两孩子就是被人趋势的偷儿。她从不认为,有人敢指派孩子来做这样的事。 虽然心里怨怒,但也并不惊慌。只要不被人发现那枚印章的用处,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如今要紧的事,得赶紧找到那两个孩子。 京城就这么大,趋势孩子乞讨的都是一伙一伙的。让人找,也不是找不到。大不了多掏点银子赎回来就是了。 这个能替她办事的,还真是除了万迅,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李青莲没有信物,也就没有再回到胭脂铺,吩咐珠儿,“咱们回。” “哦!”珠儿也知道刚才可能是惹到自家姑娘了,心里有些忐忑,“我去叫马车。” 马车还是刚才那辆,两人上了马车,很快就离开了。 女掌柜这才走了出来,看着离开的马车若有所思。然后对着刘五的方向,摇摇头。 刘五给凉粉摊子上,放了十几个铜板,就马上起身离开了。 那小乞丐这才站起身来,好似刚睡醒的样子伸了伸懒腰。 而馄饨摊子上的一个不大的小孩,站起身来,认真的数了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才起身离开。 那馄饨摊子的老板,嘀咕道,“这孩子,年纪不大,胃口不小。这都三碗了。真是怕把人家孩子撑着。” 几个孩子,进了不同的胡同,却最终绕到同一个院子里。沈二正在这里等着他们。 “孩子们,干的漂亮!”沈二一人摸了一下脑袋,“叔这就回去给主子回话去,擦黑的时候,就有车来接你们。我一会回去就让厨下给你们烤鸭子。晚上管够。” 几个孩子立马就欢呼了起来。 …… 苏清河边把玩手里的印章,边听沈二讲述今天的一连串过程。直到听到这个东西是几个孩子弄过来的以后,苏清河脸上露出畅快的笑意。 “今儿参与的几个孩子,一人二十两银子,没参与,也都赏十两。晚上再给加一道麻辣虾,糖醋鱼。还有庄子上送来不少黄鳝,给这些孩子们加菜。”苏清河吩咐赖嬷嬷。 赖嬷嬷笑着去安排了。 “这些小子,待遇都赶上府里的老供奉了。”沈二嘀咕道。公主府还没有老供奉,不过辅国公府有,那些为主子卖了一辈子命的人,主子就是得这么供着。 苏清河白了他一眼,挥挥手道,“继续忙你的去吧。那个刘五亮出来了,就相当于陈士诚的破绽漏了出来。还有那个胭脂铺子,你都得盯住喽。另外,那个李青莲,她要是缩回万家,咱们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你盯着万家的爷们,估计,这个李青莲得托付他们办事。” “万家的爷们能听她的吗。”沈二不解的道。 “李青莲是个姑娘,是个美貌的,惹人怜惜的姑娘。”苏清河不咸不淡的道。 “美人计啊!”沈二撇嘴,“真是够豁的出去的。” “想叫下人去办吧,万家也才刚进京城,谁也不认识,人家也不知道他们就是万家的人。所以,肯定没人给他们面子。再说了,那姑娘身上的衣裳虽时好料子,但是却都是一块一块布料拼接出来的。要不是心思巧,怕是很难光鲜体面。她囊中羞涩,且用不起下人呢。”苏清河解释了两句,就撵沈二,“去忙吧,别偷懒。” 等沈二出去了,苏清河才将印信印在了白纸上。 这个印信上的不是字,也不是花,看起来倒像是一种海兽。她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图腾。 直到屋里点起了灯,苏清河也回过神来。 沈怀孝已经进来半天了,见苏清河一直出神,也没有打扰。怕突然出声吓着她。 这会子苏清河还是对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有些惊吓,“你怎么不出声啊!” 沈怀孝笑笑,这事还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你拿着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苏清河也不避讳他,将印信递了过去,“你瞧瞧,可认识这是什么。” 沈怀孝拿到手里把玩,看了半天才道,“这东西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苏清河一愣,连忙追问,“在哪里见过。” 沈怀孝皱着眉头,又仔细观察了那图案半天,“这个图案,我肯定见过。至于在哪,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苏清河也没有失望,“这应该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或者是一种传承。” 沈怀孝点点头,“这个东西很要紧吗。” 苏清河‘嗯’了一声,“有这个作为参考,凡是有这个东西的,恐怕都不怎么干净。” 沈怀孝就明白了。他往椅背上一靠,“可我怎么就是想不起呢。” “可能是你小时候看到过,也可能是你无意间在一个熟人的身上看见过。更或者是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中,见到过!你脑子里有印象,但却想不起来。估计应该是时间太久了。”苏清河道。 “你容我想想。”沈怀孝急的恨不能砸开自己的脑子。 直到吃完晚饭,两人躺在床上,沈怀孝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行了,别想了!估计是久远的记忆了。可能那时候年纪小吧。”苏清河打了个哈欠,“睡吧!慢慢查就是了。如今这些线索已经不少了。” 沈怀孝应了一声,但还是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半夜里,一声惊雷,将苏清河惊醒了。她坐起来一看,就见沈怀孝双手握拳,呼吸急促,额头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汗。 这是做噩梦了! 苏清河皱眉,从来没有见沈怀孝做过噩梦,也从来没有见他睡的这般沉。 “他爹!他爹……”苏清河轻声呼唤沈怀孝。 沈怀孝此时陷入噩梦里。 那是在辽东的战场上,铺天盖地的雪啊。他们一队人马,被人伏击了!刀狠狠的刺才了他的胸膛,那刀柄上的图案……对!就是这个图案! 沈怀孝猛地坐起身来,喘着粗气。 苏清河抚着他的脊背,“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沈怀孝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我想起来了!刚才在梦里想起来了。” 苏清河下了床,给他拧了个湿帕子,“先擦擦,浑身汗黏黏的!” 沈怀孝接过来,简单的擦洗了一下,才道,“当年,在辽东。就是你养父救我之前的,那场大战!伏击我们的根本不是敌军,而是刀柄上刻着海兽图案的人。那个地方,敌军设伏的困难很大,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沈怀孝没有往下讲。 苏清河心里却明镜似得! 敌人不好设伏!但是自己人却是可以的!若是军中混入这样一股之力!简直不敢想象! 一道亮光划过窗户,紧跟着就是滚滚的雷声。 苏清河的脑子划过一个名字——陈士诚! 这个人在军中的作用,可能就是领导这么一支军中军! 苏清河看向沈怀孝,沈怀孝朝她点点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如今只能是擒贼先擒王了!”苏清河的脸在一道道闪电之下,显得有些晦涩不明,“要么不动,要么就要雷霆一击!” 话音刚落下,一声炸雷响起,仿佛要劈开着混沌的世界一般。 “这事不能拖延,赶紧给宫中递消息。”沈怀孝道。 苏清河点点头,粟远冽对凉州有绝对的控制权。早一步安排,就多一份胜算。 东宫。 粟远冽接到苏清河半夜送进来的秘信,就再也无法入睡! 想起上面写的消息,真是让人如鲠在喉! 但这事,能交给谁去办呢。 如今,他谁也不敢轻易相信。 送消息进来的就是白远,此刻白远守在书房的外间,等着主子的回话。 “白远!”粟远冽从里面出来,看着白远,“将手头的事情先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你回去收拾一下,咱们明天,启程去凉州。” “主子!”白远脸都白了!如今主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轻易离开呢。“有什么事,不能交给我办吗。” “不是不相信你!这事实在有些棘手。”粟远冽皱眉道。 “不是有姑奶奶吗!不是有驸马吗。”白远问道,“反正主子不能随意离开京城。” “清河和瑾瑜能办的话,我会亲自去吗。”粟远冽瞪了白远一眼,“凉州的事情,除了你主子我,谁也排布不开!” “但是太子不能离京啊!”白远道。 “放心!太子在京城!只是护国公主病了,谁也不见!”粟远冽轻声道。 “您又要让姑奶奶李代桃僵!”白远不可思议的道。 粟远冽嘴角一翘,这就是有个同胞妹妹的好处啊!要真是个弟弟,他还就真担心换上去容易,换下来难。 第193章 代替(一更) 第一百九十三章替换 天还没亮,苏清河就被赖嬷嬷给唤醒了。 “怎么了。”苏清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只觉得困的厉害。“什么时辰了。”她抬头见窗外还黑漆漆的,就皱眉道,“看着还早啊!难不成天阴着。” “殿下,太子来了。”赖嬷嬷小声回了一句。 苏清河楞了一下,“出事了吧。要不然不会这个时候出宫。谁跟着呢。” 沈怀孝也坐起身来,“先把人安置在外书房,我跟殿下马上就过去。” 赖嬷嬷急忙道,“太子殿下虽然没有带着东宫的仪仗来,但也没有刻意避着人。” 苏清河觉得自己没睡醒,还有些蒙圈。一时不知道自家哥哥闹得是哪样。 “不管为了什么,快起吧。”沈怀孝示意赖嬷嬷,“先给殿下拧一个湿帕子擦脸。” 凉帕子一贴到脸上,苏清河就清醒了起来。三两下就收拾好,赶紧和沈怀孝去了书房。 “哥,出什么事了。”苏清河一进屋,见到坐在书房的粟远冽,就不由的问道。 “见过太子。”沈怀孝行了礼,把外面的下人都打发了。外面只剩下白远和沈大。 粟远冽朝两人点点头,“先坐下,我有话说。” 苏清河看着粟远冽,坐到了他身边,“哥啊!有啥事您说话,你这突然一来,我这心里没底啊!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您吩咐就成了。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半夜的跑过来吧。送个信不就得了。” 粟远冽点点头,“真的什么都肯帮为兄吗。” “当然啊!”苏清河没有丝毫犹豫的道。 沈怀孝看了苏清河一眼,垂下眼睑没有说话,他也闹不明白太子想干什么粟远冽笑了笑,才道,“我把父皇专用的太医请来了,从现在开始,护国公主病了,需要闭门休养。放心,此人是父皇的心腹,不会说不该说的话。” 苏清河不解的看了看粟远冽,“哥哥想让我装病啊!这个容易。这园子这么大,还能把我关闷了不成。反正平时我没事也是不出府的。行!没问题!不就是装病吗。这个我在行。别说是父皇的太医,就是随便谁来,我也叫他摸不清楚脉象。装病谁也没有我装的专业。” 沈怀孝都有些无语了!这是值得夸耀的事吗。更何况,这是重点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装病啊。太子想要干什么。 苏清河什么也不问,就那么看着粟远冽。 粟远冽指了指旁边榻上放置的包裹,“去看看。” 苏清河没有丝毫犹豫的上去,打开一看,是一身男装,再抖开来,才觉得这衣裳眼熟。不正是跟太子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吗。 “哥!”苏清河的脸色都变了!她要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真的是傻了。 “我要去一趟凉州,但东宫不能没有太子。”粟远冽声音不高,但却格外的坚决。 “哥!你疯了。”苏清河瞬间就跳起来了。 粟远冽认真的看着苏清河,“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 “不行的!会露出马脚的。”苏清河十分有自知之明,太子可是要上朝的,即便再像,自问她也没有处理政务的能力。“哥!这样你看行不行,我去凉州……” “你去凉州,先不说那边那些骄兵悍将能不能服你,就说身手吧,你当我的一身功夫是你能伪装的!你能不漏马脚!那里拼的可是真刀真枪,一出手,你就露馅了。上次你能蒙住耶律虎,那是因为对方并不了解我。这次则不同,要面对的全是我的属下。我们曾经共事,对彼此都非常熟悉。况且,此次要对内部的人下手,要查清楚里面有多少是奸细,或者已经叛变。一旦让人识破你是假的,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他们同生共死的袍泽。”粟远冽问道。 是的!苏清河知道粟远冽说的都是真的。 “那就告病啊。哥哥告病……”苏清河话还没说话,自己就泄气了。天下谁都能生病,就只有皇上和太子不能生病。这会让下面人心不稳的。偶尔的小病小痛是正常的,但要是超过三天不露面,下面就会人心惶惶。何况,还有不知多少人想把太子拉下来呢。再加上,此次凉州的事情,没有三两个月,肯定是处理不利索的。太子真要是病上这么久,朝堂就乱了。 粟远冽看着颓然下来的苏清河,“现在想明白了吧。” “父皇也同意你去吗。”苏清河问道。 粟远冽点点头,“没有父皇的配合也行不通啊。” “那哥哥手上的政务怎么办。”苏清河问道,“先让父皇收回去吗。” “那下面的人就会以后我这个太子失了帝心。我们父子失和了!”粟远冽无奈的道,“你要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朝臣,再站一次队吗。” 当然不! 苏清河心头慌乱不已,“那怎么办!就算是我能处理,就算父皇为我打掩护。但是,字迹怎么办!我写的字,可是跟哥哥完全不同的。” “你能左手写字!我也能!”粟远冽笑道,“没人见过我的左手书,也没人见过你的左手书。”他哈哈一笑,“而太子殿下的右手臂恰好受伤了。” 苏清河愕然的睁大眼睛,这还真是想的周到。 “知道这件事的,绝对都是心腹中的心腹。”粟远冽认真的道,“你越是装得像,越不漏马脚,对我来说,就越是安全。” 是的!一旦有人知道太子乔装离京,那可就真是凶险了。没当太子的时候,就被数次刺杀,更何况如今呢。 苏清河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她看着粟远冽,“你一定要好好的,尽早回来!否则,我可就被架在上面,下不来了。要等到源哥儿长大,还有好多年呢。” 这就是已经表明,哪怕出现最不好的万一,她也会为他守住位子,等到源哥儿成人。 粟远冽鼻子一酸,揉了揉苏清河的脑袋,“知道了!父皇让……暗地里配合我,我自身的安全总是无虞的。” 没被说出口的人,应该是龙鳞。而龙鳞却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人。所以才这般含糊其辞。 苏清河了然的点头,“何时动身。”她问道。 “马上!”粟远冽也不拖泥带水。 苏清河稳了稳心神,才道,“让太医对外就说,我是因为劳累过度小产了!为了不影响以后生育,得静养。再让暗卫营的替身代替我,搬到湖心岛上去。那里夏天凉快,又四面都不通,正好避人耳目。这事,只能让贴身服侍我的几人知道。即便是在公主府,也要格外的小心。”她昨天还活蹦乱跳的,要想有个让别人不怀疑的理由生病,小产是最好的理由。而且,这没有时间上的限制。养上三五个月都是常有的事。 粟远冽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你去换装,该回宫了!今天还有早朝。” 苏清河身子一下就僵住了!好半天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怀孝一直低着头,太子的含糊其器他也知道。但他还真是无心探知。直到苏清河说小产了的时候,沈怀孝才看着苏清河的肚子,满都是怨念,有这么咒自己的吗。也不怕忌讳!但他还是掉,“我是暂时得留在府里两天了!”没道理公主刚小产,他就去外面晃荡的。 “该你盯着的事,你还得盯着。”粟远冽嘱咐道。 沈怀孝点头,“殿下尽管放心。” 苏清河这才叫了赖嬷嬷和兰嬷嬷进来,她将御赐的那面玉佩拿出来,见两人惶恐,这才道,“父皇有令,让我替皇兄办一件事情。得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但是这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你们知道怎么办,对吧。” 粟远冽点点头,即便对这两人,苏清河也没有说出要进宫假扮他的事。这就把泄密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兰嬷嬷和赖嬷嬷接受的分外容易,这位公主三天两头的一身男装往外跑,谁知道是不是去太子办事了。这次只怕是要时间更长一点,才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的。 “您放心!”赖嬷嬷道,“内院有老奴呢,出不了岔子。” “对外的事务老奴会处理。”兰嬷嬷应道。 “驸马不跟我走,他就在外院。有拿不定的事情,只管问驸马。”苏清河吩咐道。 苏清河带着两个嬷嬷进了里间,换好了衣服。这次跟上次可不一样,上次是蒙外人,这次可是要蒙自己人的。即便两人再怎么相像,也还是男女有别。尤其是身材上,根本不是高矮这一点问题。 肩膀不够宽,看着不够壮,还有胸,该怎么掩饰。这都是问题。 赖嬷嬷先是给苏清河将胸缠起来,这才将包裹里的一件肉色的皮衣拿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倒也清凉透气。穿上后倒像是个男人的上身了。 贴上喉结,才用针刺了咽喉,连声音都嘶哑起来了。 等再站出来,已经能以假乱真的。得亏常往外跑,最近晒黑了一些,要不然这皮肤上的色差,也是不好修饰的。 粟远冽又将自己身上的配饰,给苏清河带上,“这就更好了!” 苏清河看了自己的一双手,即便剪了指甲,看起来还是太纤细。 粟远冽递了一双手套过去,“跟那件皮衣一样,足可以以假乱真。” “这都是从哪淘换来的。”苏清河问道。 “小叔给的。”粟远冽低声道。 苏清河点点头,表示知道。 第194章 上朝(二更) 第一百九十四章上朝 今天是大朝会,官员陆陆续续的往宫里走。见到太子的车架,都纷纷的避让行礼。 下面就有人好奇,“这天还没亮了,太子殿下这是去哪了。” 另一人就低声道,“这你都不知道,太医院那边的消息,说是护国公主病了。” “还有这事。”这人马上小声的问。想着下朝之后,就让家里的女眷去送份礼,进不了门没关系,见不到人也没关系,只要把这份心意递上去就行。这位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另一人好似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我劝兄台还是别上去讨嫌,听说这位是小产了。” 哎呦喂! 这人马上拱手,“多谢您提醒了。”人家正闹心呢,谁上去谁死。 辅国公连同世子沈怀忠都听到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焦急万分。这要是真的,那可是沈家的孙子。见沈怀孝还没有上朝,就不由的更确信的几分。 苏清河看着送他回宫的白远,吩咐道,“你去忙吧,别忘了我吩咐好的差事。”说着,又拿出一个瓷瓶来,悄悄的递给白远,“救命用的!交给你主子。” 白远点点头,“放心!”他先把‘太子’送回宫,才能离开。此刻,自家主子已经出了城了。 苏清河一挥手,“我这里有张启瑞,外面有驸马!把你的人都带走。” 白远行礼之后,才站在一边,等着苏清河的轿辇离开。 张启瑞知道回来的这位,已经不是自家主子了。但伺候这位,得比伺候自家主子更精心。 “殿下,您该回东宫换朝服了。”张启瑞欠身提醒道。 苏清河看了一眼身上的便服,点点头,“那就走吧。” 进了东宫的书房,苏清河来不及打量,就见一个嬷嬷走了进来,“殿下,请跟老奴来。” 这人却不是苏清河所熟悉的,她不由的看向张启瑞。 张启瑞低声解释,“主子最近上火,嗓子都哑了。陛下觉得咱们伺候的不经心,特意赐了这位嬷嬷过来,在外院照顾殿下的起居。今儿一早刚来。方嬷嬷伺候的一手好茶饭。” 苏清河心里了然,原来这是父皇给的人啊。她的嗓子虽然听上去嘶哑,但并不觉得不舒服。不过,有这样一个贴身伺候的嬷嬷,让她舒服很多。而时刻关注东宫的人,大概都知道太子最近很上火。 她跟着方嬷嬷进去,换上太子杏黄的礼服,上面的金龙熠熠生辉,平添了几分威严。她的公主礼服虽然也是杏黄之色,但到底少了这份气势与威严。 苏清河还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外面就传来张启瑞提醒的声音,“殿下,该起驾了。” 苏清河深吸一口气,问方嬷嬷,“您觉得我像吗。” “不是像,您本来就是!”方嬷嬷沉稳的道,“您也该自称孤了,殿下。” 苏清河深深的看了方嬷嬷一眼,“那就起驾吧!” 坐在太子的肩舆上,苏清河第一次感觉到了高高在上的孤独,也第一次感觉到了坐在这个肩舆上的战战兢兢。 大殿里,朝臣已经站在自己的位子上了,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随着太监了一声唱名,苏清河迈进了大殿。 她不敢露出丝毫的胆怯来,挺直了腰背往前走。所过之处,众人无不弯下腰来。 这种时刻都高人一等的感觉,苏清河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她从侧面上到玉阶之上,这才朗声道,“平身吧。” “谢殿下!”众人起身后,朝她善意的笑笑。 诚亲王站的位置离苏清河最近,他问道,“太子这是怎么了,嗓子怎么成了这样。” “多谢大哥关心。”苏清河笑笑,“无甚要紧,上火了而已。” “那是得吃点清淡的。”诚亲王道。 “是!父皇给了一个擅做素菜的嬷嬷。”苏清河随口道。 “那就好!”诚亲王低声问,“四皇妹现在如何了。” 苏清河这才皱眉道,“让驸马看着呢,得好好静养。” “怪可惜的!”诚亲王也叹,“皇家平安生养孩子不易。” 这倒也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让周围的人都不由的侧目,今儿这太子似乎有些不一样啊! 往常都是高冷的,站在上面闭目不言。今儿倒是好心情的跟兄弟们拉起了家常。 等到福顺进来,众人就都禁声了。福顺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清河,朝他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才高声道,“皇上驾到。” 然后苏清河慢一拍的跟众人一起跪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启帝踏着这样的喊声进来,坐在了龙椅上,“平身吧。” 声音不大!甚至是云淡风轻。但在这大殿里,却显得那样的举重若轻。 苏清河站起身,有些佩服的看着明启帝。 明启帝自然能感觉到自家闺女那恨不能闪瞎人眼睛的小眼神。 福顺挥动了一下手里的拂尘,算是给苏清河提个醒,注意你的表情!然后才朗声喊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苏清河默默的补了一句,“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她觉得自己是在心里说的,但到底小声的嘟囔了出来,下面的人肯定是听不见的,可福顺和明启帝就听了个正着。 福顺差点没忍住给跪下!小祖宗,这地方可不是这么玩的。 “臣有本要奏!” 这一声,将苏清河的视线给吸引了过去。原来是户部尚书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今年夏税该收了!多地上折子,请求减免赋税。还请陛下示下。” 苏清河听明白了,是下面的地方官请求给当地的农民免税。能为百姓想,当然是好事!但就怕那些阳奉阴违的。一边让上面免,一边在下面贪,闹得民不聊生。 明启帝点头道,“那就把上折子的州县情况,先整理出来,随后再议。” 很谨慎的处理方法。苏清河挑挑眉。 接下来朝臣都会上奏一些奏本,似乎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礼部说哪个州哪个县出了个孝子啊,咱们得好好表彰。刑部说,如今刑狱重案越来越少了,天下太平啊!兵部说,周围一片四海清平,那些小国都被圣上的天威所震,真是四海承平啊!吏部说,咱们大周的官员真的是忠心啊!都是爱民如子的清官啊。把自己家的房子给灾民住,将自家的米粮散给百姓,自己的孩子快饿死了也不为所动!这已经不是爱民如子了,这是爱民胜过亲子啊。这样的官员得提拔。 苏清河僵着一张脸,简直都懵逼了! 要不是自己知道真相,还以为世界大同了呢。 她真想一巴掌呼到这些人脸上。 明启帝心里一笑,朝廷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在幕后做好之后,才在前朝宣布的!最近太子新上任,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冒头。大家都是谨慎的,宁愿无功,但求无过。 面上不会露出自己的态度和倾向。但要是不说话,又会没有存在感! 所以,也都是一样,说一些不犯忌讳的话题,于是,天下太平了! 但这样的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明启帝早看见了苏清河的隐忍,于是扭头问道,“太子有什么看法。” 苏清河一愣!怎么问起我来了!不带这么坑人的。 明启帝鼓励的看了一眼苏清河,苏清河瞬间就冷静下来。 这些人能位极人臣,难道不知道轻重。难道真没有能力! 都不是!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苏清河隐隐有了猜测! 想起刚才诸位大人的话,苏清河突然想起一个词,叫做刷存在感! 这些大臣需要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难道这个太子就不需要在朝臣的面前刷存在感了吗、需要!不仅需要存在感!更需要竖立威严。 苏清河定下神来,转身就朝吏部尚书开炮,“什么爱民胜过亲子!放屁!” 这一声出来,不光明启帝和福顺愣了,下面的人也愣住了! 这画风不对啊! 苏清河冷着脸子,“爱民如子这话,也不过是夸张的赞扬,是咱们的理想,是百姓们的愿望。可理想就是理想,离现实那是相差甚远的。各位家中都有子侄,这对儿子和侄子尚且有差别!更何况是对待陌生人呢。当然了,能做到爱民如子这一点的是圣人,常人做不到也没人强求。但凡哪个官员能做到恪尽职守,清廉自律。那他就当得起典范!““至于那些沽名钓誉之徒!留着作甚!连自己的儿子快饿死了都能置之不问,如此冷心冷情,还指望他爱民如子吗。” “可别玷污了这几个字了!百姓们要是知道了他是怎么对待他的儿子的,一定不会希望被那位大人当做‘亲子’一般爱护。” 苏清河说完,就扭过身。微眯着眼睛不看人。 那吏部尚书顿时就跪了!他是实在没话找话说,这种话,不光他不会深想,就是说出来,皇上也不会深想。这是彼此的默契啊! 谁成想太子怎么就跳出来放了这么一招呢。就差明说他昏聩了!这可真是把老脸丢尽了! 第195章 认出(三更) 第一百九十五章认出 如果说以往的太子一直是在施恩,那么今天的太子就是在立威! 退朝后,苏清河跟在明启帝的身后回了乾元殿,等到屋里只剩下福顺,苏清河才垮下脸来,“父皇,我被哥哥坑惨了!”她有些无奈的道,“是不是今儿在朝上说的话不合适啊!” 明启帝看着闺女,眼神有些复杂,“你要是个儿子,父皇大概就真得愁死了!” 这是夸她呢吧。 苏清河不确定的道,“没给父皇和哥哥丢人吧。” “不!你说的很好!”明启帝有些感慨的道,“要是天下的官员都能恪尽职守,清廉自律,那便真的天下太平了。” 苏清河没法接话。即便在现代,法制逐步健全,还不是一样杜绝不了贪污。这不是她能够解决的事情。 于是她吩咐福顺,“福公公,今儿我还没顾得上吃早饭呢。” “哎呦!”福顺赶紧道,“殿下怎么不早说,老奴这就让人准备。” 苏清河笑着点头,“父皇也陪我吃点。” “你吃吧!朕早上陪你娘用过了。”明启帝笑道。 苏清河一僵,“我娘她知道了吗。” 明启帝不自在的笑笑,“你吃完饭去给你娘请安的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看情况的意思就是,若是对方认出来她是谁,她就得负责安抚。要是认不出来她是谁,她就得继续装下去。 苏清河嘴里发苦,喝了两碗百合粥,吃了一笼煎饺。宁寿宫就来人请太子过去一趟。 明启帝摆摆手,“去吧!好好的说话。” 苏清河这才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往宁寿宫而去。想必是白皇后听说自己小产了,急着找太子问问。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自己这个闺女没事了,可是儿子却又跑凉州去了!还是一样的得挂心。 至于能不能被认出来,苏清河只能呵呵。这天下还真是没有认不清自己孩子的父母。 宁寿宫。 白皇后面沉如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人跟我打一声招呼。” 梅嬷嬷小声劝慰,“想必是公主殿下无碍吧。要不然,太子肯定给您送信了。” “他们父子俩,除了国事还是国事,连带的清河那丫头都闲不下来。这公主当得咋就那么累心呢。你说说,这怀着身子,都能累的把孩子掉了。该多操心啊!”白皇后心疼的直抹眼泪,“不行就把人接到宫里,我自己照看。驸马也是,怎么这么不经心啊!” 梅嬷嬷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这当娘的心疼闺女,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还好公主年轻,养两年也就无碍了!” “哪里就是那么容易养好的!以清河的性子,不是实在起不来,不会要闭门静养。不是实在凶险,也不会让驸马通知冽儿。”白皇后越想心越紧。 梅嬷嬷正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听见外面的丫头禀报,太子殿下来了。 白皇后脸上依旧布满寒霜,“让他滚进来!” 梅嬷嬷心惊胆战,从没见自家主子这么发过火。 苏清河听见里面白皇后恼怒的声音,脚步不由的顿了顿。 “站在门口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啊!”白皇后催促道。 苏清河苦笑一声,跨了进去。 白皇后一抬头,刚要骂,就顿住了! 这不是自己的儿子!绝对不是!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手顿时就颤抖了起来,“你……”这是闺女!这是清河啊! 苏清河心道,果然!瞒得了别人,瞒不过亲生母亲的眼睛。 “娘别生气,皇妹无事。”苏清河笑笑,然后扭头对梅嬷嬷道,“嬷嬷在外面守着,孤在这里跟母后有话说。” 白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等着苏清河,“你跟我进来!”语气很严厉,神情也很恼怒。但苏清河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很害怕。 苏清河跟着白皇后进了里面,关上门,白皇后才一脸怒容的问,“你们父子三个,又搞什么鬼。” 苏清河露出无奈的笑,“娘!你闺女我也是赶着鸭子上架呢。” “别转移话题装可怜!”白皇后瞪着苏清河,“你哥呢。” “在宫外有事!”苏清河实在不想说出去凉州的话,能让堂堂太子赶过去的事,不用想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让她知道了,也不过是白白担心罢了。 “什么事严重要需要你替他出现在人前。”白皇后问道。 “需要时间处理的事!”苏清河摇摇头,“很繁琐,但是宫里又不能没有太子。” “可有危险!”白皇后问。 “危险肯定是有的。”苏清河先说了这么一句,在白皇后变脸之前,赶紧道,“不过,父皇能答应哥哥出去,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再说了,哥哥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也是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悍将。只要我这里不出错,哥哥那边就不会有事。另外,我把养父留下来压箱底的保命丹也给了哥哥,您放心吧。” 白皇后这才舒了一口气,“真真是被你们差点气死。” “别担心!”苏清河想扯住白皇后的袖子撒娇,但又想到如今的装扮,不由的恶寒了一下。 “你的嗓子怎么弄得。”白皇后问道。 “没事!就是听着哑,并不觉得不舒服。”苏清河解释道,又转移她的注意力,“您看我这样,到底哪里跟哥哥不一样,您怎的一样就看出来了。今儿在早朝上,满朝的大臣,都没一个人瞧出破绽。” 白皇后再次打量了一遍,“娘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单就是一打眼,就能分出来。” “到底是亲娘啊。”苏清河狗腿的道。 “行了,耽搁不少时候了,你去忙吧。”白皇后替苏清河整理衣衫,“为了你哥哥,也是委屈你了。想过个安生的日子,都不能。” “娘,咱们的戏还得再唱下去。以后,您还得多赏赐公主府,多让梅嬷嬷替您去探望‘静养的公主殿下’。”苏清河叮嘱道。 “这点不消你吩咐!”白皇后催他,“去忙吧。” 苏清河这才收敛了神色,阔步朝外走去。 刚跨出正厅,就见沈菲琪和沈飞麟两人面对面的走了过来。她差点就破功扑过去。 “舅舅安!”两个孩子远远的行礼,然后才走了过来。 苏清河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母亲能认出孩子,孩子自然也能认出母亲。她真是怕这两孩子一不小心给嚷出来。 “咦!”沈菲琪的盯着苏清河,有些疑惑。 沈飞麟则知道的更多一些!一早起来就收到消息说娘小产了。他开始也是十分的担心,随后就有些怀疑。自家娘亲的医术,那真是不俗。有如此医术,怎么让自己不小心小产了呢。说什么劳累太过,净是胡说八道。一个大夫,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呢。再说了,他早就知道娘亲和爹爹都没有近期再要一个的打算,所以这事就更蹊跷了。一个医术高手,不会连避孕都出问题的。 所以,对于娘亲小产的事,他更多的是怀疑。 而就在他看见眼前这个‘舅舅’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娘亲的小产是假的,因为她正在扮演舅舅。 什么都可能骗人,只有眼神不可能骗人。这个‘舅舅’在见到他们姐弟的那一刻,迸发出来的喜悦跟克制,他清楚的感觉到了。 见沈菲琪疑惑的盯着‘舅舅’看,就知道她也起了疑心。 怕她不小心拆穿了,赶紧道,“咦!舅舅的声音怎么压成这样了。”说着,捏了捏沈菲琪的手,暗示她别多话。 沈菲琪本来不确定,被沈飞麟一捏,反倒确定了起来。这个‘舅舅’肯定就是娘。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事牵扯有多大。哪里敢说话。为何防止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她马上垂下眼睑,微微低了头。 苏清河心里正是五味杂陈,又是骄傲,又是心疼,更多的是欣慰。“无事,只是上火罢了。” “舅舅去忙吧!”沈飞麟笑道,“我跟姐姐在外婆这里很好,娘……娘亲叮嘱我们要听话。我们就没有淘气。” 苏清河伸手揉了揉俩孩子的头,“乖!去陪外婆吧!” 这才转身离开了! 等身边没人的时候,沈菲琪才小声的对沈飞麟道,“是……肯定是!对不对。” 是谁!沈菲琪到底没说出来。即便只有两个人在,沈菲琪也学会了谨慎。这让沈飞麟很满意。他点点头,“对!你的感觉是对的。” “那这样也好,差不多每天还是能见到。”沈菲琪笑道。 沈飞麟笑笑没说话,他在想,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娘代替舅舅。那么舅舅呢,是受伤了,还是怎么了。难道出门了!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 而苏清河正对着满桌案的奏折发呆! 这都是什么鬼! 有事说事,抒发个什么感情啊!奏折的前几百字,一水的废话,好似不把感情抒发的好了,后面的话就没法说。 能不能干脆利索一点,直接标明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最后再附上自己的处理意见。 本来奏折该是记叙文的,愣是写成了抒情散文。 全都不合格! 第196章 用意(一更) 第一百九十六章用意 詹士府是负责东宫太子处理政务的机构。而谢云亭是上任不久的詹士府的少詹士。前科的探花郎,是粟远冽将他从翰林院提溜出来的。也算是破格任用了吧,他出身寒门,没有什么根基,如今被简拔为四品的少詹事,粟远冽对他可以说是有知遇之恩。 往常都是他帮助殿下整理奏疏,条陈。今儿也是如此,他将奏折分门别类的归置好,却见太子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殿下,可是臣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谢云亭有些忐忑的问道。 苏清河抬眼,看见眼前的青年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但看起来倒是沉稳干练。就知道这是张启瑞特意提点过的人,是太子的属官。其实就是粟远冽自己选的机要秘书。她摆摆手,“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这些大人的问题。”她指着折子对谢云亭道,“紧急的事务捡出来。不紧急的就先打回去,重新写。告诉他们,别说废话,有事说事,别啰里啰嗦的没完没了。” 谢云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就不算啰里啰嗦了,这总得有个标准吧。这太子今儿猛地来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苏清河见谢云亭不动,就拿了一份加急的折子。是奏请朝廷安置流民的。 折子中用了几百字陈述灾情,几百字抒发自己的爱民情怀。又几百字表述了流民的危害,最后几百字表达了朝廷救灾期盼的心情。 苏清河左手拿起笔,写道,“云州数日大雨,夏粮颗粒无收。灾民流离失所,已接近京畿重地。约万余人,请朝廷予以抚恤。云州知府朱立。” 谢云亭一比较折子,就懵了。这是什么奏折,完全没有文采可言嘛。这些大人们可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哪个笔下不是文采风流,笔力非凡。即便如此,还是会养着一些师爷幕僚,来专职处理这些文书工作。可让殿下这么一改,谢云亭深深觉得,其实当官,真的不必有非得写的一手好文章。 他如今都能够想象得到,太子的这个动作,会让下面的大老爷们愁的揪掉大把的胡子。 “臣这就去。”谢云亭没有分辩,先去处理了。 苏清河想了想,还是道,“再把户部尚书宣进来吧。” 谢云亭应下后,才赶紧出去。今儿殿下的火气可有点大啊。 东宫一有动静,明启帝就知道了。 福顺低声道,“殿下这么做,是不是不妥当啊。要不要老奴去提醒一声。” 明启帝摇摇头,“她可比你机灵!” 福顺不解的呵呵一笑,“老奴愚笨,总觉得这般的大动干戈,会不会露出破绽啊!” “人跟人再怎么相像,也肯定有许多不同之处。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何况,用左手书写,这么大的破绽,有心人自会有疑惑!若是她战战兢兢,尽力的模仿,反倒不如这般在小事上折腾。人啊,想事的时候总有惯性!你想啊,要是太子是假的,他敢这么折腾吗。”明启帝问。 “自然不敢!”福顺恍然大悟。 “对!她越是表现的有底气,越是敢行事,反而越没有去怀疑她!。”明启帝呵呵一笑,“如今,这些人的注意力全被她给调到其他地方去了!谁还在意字迹的问题。他们此刻大概想着,太子此番动作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在想方设法的调理他们啊!毕竟,冽儿新居东宫,一直在施恩。为君者嘛,也该立威了。随她去吧!” 福顺舒了一口气道,“老奴这就放心了。” “她只是让改一个奏折的格式,又不是大事!该办的事情办理妥当了,出不了岔子就好。没什么要紧的。”明启帝应了一声,又低头看起了奏折。以前不觉得,现在一看,废话还真是挺多,难怪闺女不耐烦。既而他又失笑,大部分官员他压根就没见过面,奏折是唯一一个沟通感情的渠道。没有了这个渠道,臣子如何表忠心,他又如何收揽人心呢。差点被这丫头带到沟里去了。 接着就悚然一惊!这孩子如此聪慧,怎会想不到奏折的作用呢。那她这样,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呢。 被打回的奏折已经回到个人的手中,众人都是一愣。 谢云亭苦笑着解释了几句,就将苏清河写的那份例子,张贴在了墙上。 一份几千字的奏折,浓缩成了四五十个字。这叫人可怎么写。 顿时‘嗡’的一声就喧哗开了。 “请大人们尽快啊!若是因为各位延迟上奏折的时间,误了大事,罪责可得自己背啊!”谢云亭强调了一遍,就苦笑着赶紧离开了。 …… 辅国公离开的时候,那些那人们还都闹闹哄哄的,各自在琢磨着折子该怎么写,心里无一不是琢磨着这位太子的心思。他却着急去宜园,毕竟公主掉的可是他的孙子!想起这个就叹气,儿媳妇身份高贵,那真是有利有弊。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吧,谁家的儿媳妇因为娘家的事儿掉了孩子,都是要被婆家不喜的。可如今儿媳妇是公主,他们家只怕连问都没资格问了。 沈怀孝见到自家爹的时候,还一阵诧异,“您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问问吗。”辅国公叹道,“你心里也别失落,在公主面前也别露出不高兴来。孩子嘛,总会有的。你们还年轻,千万别因为这个淡了夫妻情分。” 沈怀孝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外面已经传遍了。他点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你多在家陪陪公主吧!这两天就别出门了。”辅国公又叮嘱了一句。 沈怀孝呵呵一笑,“公主还不至于这般娇气,时时刻刻要人陪着。再说了,陛下和太子哪里还有很多的差事,哪有放下不管的道理。你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安排。” 辅国公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今天的风向变了!” 沈怀孝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苏清河做了什么不成,不会是漏了马脚吧。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辅国公,“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辅国公一脸的不解道,“太子在立威呢。”于是详细跟沈怀孝说了朝堂上苏清河爆粗口炮轰吏部尚书的事。又说了折子被打回来的的情形。“也不知道谁惹毛了这位,终于露出獠牙了!听说太子伤了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人……” 被人刺杀吗!沈怀孝心里一笑,这兄妹俩可不就是抓住了这些人惯爱猜度人的心性,好好的利用了一把。还刺杀呢!他真想喊一声,你们真心想多了。 “你这一出去,还不得被人围了!都知道你跟东宫的关系,可不得找你打听咱们这位太子的心思啊!”辅国公叮嘱沈怀孝,这倒真是好意。 沈怀孝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苏清河这般折腾的用意。 这番动作,很是不得人心的!人最怕的就是打破惯例。这是十分不讨喜的做法。 可话又说回来,苏清河又不是真的太子,自然无所顾忌。而且,她本身就不能做的讨喜!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如果凉州的事情成了,总会有风声传出来。苏清河代为理政的事情,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她如今要是做不好,就会引人怀疑!起不到位太子打掩护的目的。 可她要是做的好了,将来事情露出来,岂不是显得她的能力不比太子差。 这是要犯忌讳的! 所以,此刻她的做法,就是要借着立威的机会不讨喜!就是要闹得怨声载道!她要是真太子,这些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她要是假太子,将来大家知道真相,一定是没人给她叫好。 而这,也恰恰是她所求的! 太子也是君!是君就得好好的敬着!即便是亲近的兄妹,也该有所顾忌。苏清河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不触及君王的底线。她是在用心经营跟太子的这份兄妹感情。 沈怀孝想到这里,就有些心疼。媳妇的日子过得一点也不轻松。 辅国公见沈怀孝久久不语,不由问道,“怎么,是想到了什么。” 沈怀孝回过神来,摇摇头,轻声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子也是新上任,再所难免的嘛。” 不提宜园离沈家父子的对话,只说苏清河面前坐着的户部尚书,此刻额头上的汗已经下来了。 这位差点被苏清河问个底掉。 苏清河皱着眉头,总结道,“反正说来说去,就是没钱呗!这孤就奇了怪了,国库的钱怎么就这么不经花呢。” 这位差点给跪了,“老臣绝对没有贪污一两银子啊!殿下。” 苏清河摆摆手,“不是说这个,老大人的品行。孤是信得过的。咱们就说说这个每年的预算……” “何为预算。”这位老大人擦擦汗,听到没有怀疑他的品行,就不由的先松一口气。这边气还没喘匀呢,太子爷的嘴里又蹦跶出了新词。字面意思是能理解的,但还是问问,也省的不懂装懂闹笑话。他可是看出来了,这位还真不是一个不懂装懂的人,不知道的就问,而且问的格外的详细。处理政事,当得起谨慎二字。 第197章 麻烦(二更) 第一百九十七章麻烦 苏清河打发走吏部尚书,心里多少有些暴躁。原来这么大一个朝廷,花钱是没有计划的。才半天时间,她就已经体会到了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意味着什么。那真是不能出丝毫的差错啊!全天下的人都用放大镜盯着太子瞧。一个小小的失误,对太子而言都是大事。 “这就不是人干的活!”苏清河低声咒骂道。 张启瑞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殿下,该用午膳了。”张启瑞小声道。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苏清河站起身来,扭了扭腰肢,在大殿里走了两圈,活动开了身子,才道,“那就传膳吧。” “是。”张启瑞这才吩咐大殿外候着的小太监传膳。 苏清河看着太监鱼贯而入的上菜,心里数了一下,整整三十六道菜。这也太奢侈了!苏清河知道粟远冽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但他为什么没有改这个规矩呢。她有些疑惑。 张启瑞小声道,“殿下,东宫一直都是三十六道菜。” 苏清河恍然,这话是说不仅粟远冽是三十六道菜。前太子也一直都是三十六道菜。你一上台就改规矩,岂不是衬的前太子骄奢淫逸了!对方已经下台了,日子本就不好过。何苦再去踩一脚呢。 她心里暗暗点头,也更加警惕起来了。三思而后行这句话,绝不是说说那般简单的。是真的得把各个方面都得考虑进去!哪怕吃饭这点小事,一个不谨慎,都可能引发事端。 她指了两道菜赐给七皇子和八皇子。 刚想下来该赏琪儿和麟儿了,才突然意识到如今的身份。她马上道,“赐给源哥儿跟涵哥儿。” 张启瑞松了一口气,将菜端下去让专人送去,才回来等着苏清河的吩咐。 “将奶糕给姐儿送去,让侧妃看着她,不许贪嘴。”苏清河想起东宫那个存在感不强的侄女,吩咐道。 张启瑞诧异了一瞬,马上让人送去了。 想了想,又指了两道给太子妃。接着是詹士府的属官。最后桌上就剩下七八个菜,苏清河这才吃饭。 张启瑞还真怕这位吃不饱呢。 午饭过后,苏清河才是道太子没有午休的习惯!这悲催的!想睡一会肯定不行了。她得继续坐回去,处理奏折。 “泡了浓茶过来吧。”苏清河吩咐道。 张启瑞赶紧去了茶房,亲自泡茶。 小太监问,“张爷爷,您这大中午的,给殿下上热茶啊!” 张启瑞嫌他多嘴,斥道,“闭上你的嘴!主子的身体情况,也是你能打听的。”可却也透漏了主子身体的原因才喝热茶。 小太监赶紧掌了一下嘴,禁声了。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奏折中度过。她也感觉到了,父皇分给太子的事务庞杂的很,方方面面都有涉及,但都不是最紧要的那部分。更像是让太子学着了解朝廷,熟悉官员。 等到大殿里的光线昏暗下来了,苏清河才知道自己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她想孩子,也想沈怀孝了。 “殿下,您该回后殿了。”张启瑞提醒道。 苏清河点点头,她不走,詹士府的人就没办法走!当领导的不下班,谁敢先走啊。 “走吧!”苏清河走出大殿,路过班房的时候,见众人还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只吩咐出来送她的谢云亭道,“让大家都再点回吧。辛苦诸位了。” 谢云亭忙惶恐的道,“不敢称辛苦!都是臣子的本分。” 得!还是不多话了。 苏清河干脆直接走人。 詹士府上下今儿可真是提着心呢。似乎一点没看懂这位太子啊!今儿又是赏菜,又是道劳的。让人受宠若惊啊! 就怕明儿就是又要立威,拿他们开刀。这太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 怪不得人说‘君心难测’呢!果然如此啊! 刚到后殿,白嬷嬷又来求见,“殿下,太子妃亲自做了您爱吃的菜,还请您赏光。” 苏清河脑袋‘哄’的一下就大了!她怎么就忘了!太子还是有太子妃的!而这个太子妃还是需要自己安抚的! 这两人可是夫妻啊!夫妻那可是…… 苏清河不由的看向张启瑞,就见这厮都都要埋到胸口了! 靠之! 如今该怎么办!去陪着太子妃用膳吗。万一万氏让自己留下来怎么办。 可要是不去,也太难看了!这而不是摆明了不给太子妃面子吗。在哪不是吃饭啊,怎么陪太子妃吃饭就不行了呢。何况,还是人家亲自准备的饭菜。 再说了,她也不能一直这么躲着万氏啊! 斟酌再三,苏清河才道,“你去回太子妃,孤一会就过去。” 白嬷嬷总算舒了一口气!就怕被太子给撅回去。 粟远冽对万氏已经冷落了很长时间了。不想今儿却赏了两个菜过去。万氏觉得,着或许是一个契机。这才有了主动请太子的事。 苏清河要是知道是赏菜惹的祸,非得哭死不可。 见白嬷嬷出去了,苏清河才看向张启瑞,“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张启瑞低着头,有些无奈的道,“其实我们殿下跟太子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他顿了顿,“主子已经很久都没有去内院了。” 但愿主子回来了后不怪他把这些私事说给公主听。 苏清河一脸震惊的看着张启瑞,“你怎么不早说!” “殿下,您让老奴怎么说。”张启瑞有些委屈的道。他们做奴才的,哪能拿着主子的这种*说嘴呢。 所以,你就坑我是吧! 苏清河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启瑞。这该怎么办,要是万一万氏有留她的意思,那可不糟了。拒绝肯定是要拒绝的,但是万氏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要是知道自己在小姑子面前挽留丈夫,羞也要羞死了。两人要是关系亲密,也就玩笑一般的过去了。可她和万氏的关系,真心不亲密,似乎也亲密不起来!她是真的害怕万氏说什么过火的话啊。 “先走吧!”苏清河吩咐张启瑞,“到时候机灵点,见机行事。” 张启瑞赶紧应下。 方嬷嬷送两人出门,小声道,“太子妃是大家闺秀,行事说话一向有分寸。规矩极好!” 苏清河心里就有了谱!这就是说大家闺秀做不出来求欢的事。 这让苏清河心里放松了一些。 果然,万氏看着苏清河,笑的十分的端庄,“谢殿下赏光!”她规矩的行礼,不像是迎接丈夫回家,倒像是迎接上门的贵客。 “有劳……”苏清河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怎么接了。有劳谁,这个该怎么称呼。夫妻间总有自己的称呼方式啊。她称呼沈怀孝叫他爹。她记得范春花称呼葛大壮是当家的。有些妻子还称呼丈夫为掌柜的。斯文些的有些称呼哥哥妹妹。也有亲昵的叫彼此的名字的。但是苏清河还真不知道自家哥哥是怎么称呼万氏的。对她谈起万氏的时候,总是用‘你嫂子’这三个字代替。如今,苏清河就有些尴尬的。还好,‘有劳’两个字虽然简单了一些,但是意思是完整的。 万氏见太子一如既往的冷淡,心里不由的一紧,脸上的笑意也收了收,“殿下要不要先梳洗,换身衣裳。这大热天了,出汗肯定不舒服。” “不用!”苏清河赶紧回道。拒绝的太干脆,见万氏脸上的笑意快撑不住了才解释道,“一会还要去乾元殿,换洗了不好。”女人暗示男人在这里换洗,可不就是留宿的意思。她吓得心肝直跳。 万氏这才勉强笑笑,“那就先用饭吧。尝尝妾身做的。看看殿下喜不喜欢。” 苏清河‘嗯’了一声,就沉默了下来。不是她想冷淡,而是她怕说多错多!毕竟夫妻之间,总比别人更熟悉几分。 菜一样一样都端上来,整整二十八道。苏清河心里还真是不怎么开心了。这些菜,只怕都不是万氏做的!最多也就是在厨房指挥了半天罢了。一个妻子,要是真的在意丈夫,怎么可能不亲自动手。大菜做不了,凉菜还拌不了吗。哪怕亲手煲个汤也好啊!她是见过万氏煲汤做点心的,就在宁寿宫的厨房。在婆婆面前能求好感,在婆婆看不见的地方为丈夫煲汤能怎么地。不求满桌子菜都要她动手,哪怕只用心做上三两道家常菜,就真的这么难吗。她现在还经常为沈怀孝亲自下厨呢。难道就低贱了不成。 而且这满桌子菜,有一半都是现在不能吃的。因为对外宣称的是,太子上火了,要吃点下火清淡点的。 这满桌子的油腻,真是够了! 苏清河不由的有些心疼自家哥哥,哥哥哪一点配不上她了,怎么就没点真心呢。而且两人相对而坐,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这个丈夫是假的!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自己的演技好呢,还是该为自己哥哥哭上一哭! 万氏不是傻子,一见布膳的太监专捡素菜给太子,她就知道自己又办了件蠢事。 苏清河只装作没看见。就算没听说太子上火的事,可嗓子沙哑成这样,万氏也不曾主动问过一句。 从头到尾,她都只记得她的目的,就是缓和关系,尽量留下太子。 这真是一个冷情的女人! 第198章 恶心(三更) 第一百九十八章恶心 苏清河对万氏失望到了极点!她吃完饭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再怎么知道万氏的两个孩子无辜,应该多为孩子考虑,可苏清河还是心疼!难道就因为这个,让自己哥哥一辈子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吗。做了一天的太子,她就知道坐在这个位子上有多难!孤家寡人啊!要是回到家去,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得多凄凉啊!就是父皇,不也有母后相伴么。 所以,当明启帝见到苏清河的时候,苏清河整个眼圈都是红了。明启帝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么。还是因为太累了!要不,你去侧殿休息,今儿晚上的活,父皇一个人干,好不好。” 苏清河跪下身,趴在明启帝的腿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太子……不好做!心疼……哥哥……” 明启帝失笑,“小没良心的,心疼你哥哥,你不知道心疼你父皇啊。你哥哥的太子不好做,难道你父皇这皇上就是那么好做的。”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苏清河哽咽的道,“就是心疼哥哥,嫂子不好!” 明启帝揉了揉苏清河的脑袋,“是啊!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有得就有失啊!” “这不公平!”苏清河道。 “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之事。要是哪天你哥哥真有了值得上心的人,就真的完美了吗。那个时候,他跟源哥儿和涵哥儿的关系又该怎么处呢。一得一失之间,端看你哥哥怎么选择了。”明启帝安抚道。 苏清河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只觉得现实怎么就这么残酷!想要两全其美,基本就是奢望。 “万氏……可恶!”苏清河低声道。 明启帝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是啊!她的确可恶。进了皇宫的女人,总是会被权利与尊荣迷花了眼睛。” “我不会!”苏清河仰起头,认真的道。 “父皇分得闺女,天生就拥有这一切。你不必贪心就能有的东西,自然不会动心。”明启帝笑道。 苏清河撇撇嘴,“这太子的位子,不好坐。” 明启帝也失笑了起来,“这真是傻话。” 父女俩说了会体己话,就开始忙了。苏清河打下手,主要是明启帝在忙。苏清河也谨慎的跟在一边学习。慢慢的也瞧出了一些门道。 明启帝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孩子的悟性真的极好。 两人一直忙到接近子时,才停下来。 明启帝笑道,“我该回去陪你娘了!你今晚是歇在乾元殿,还是回东宫。” “天长日久的,我也不好赖在乾元殿啊!还是得回东宫去。”苏清河皱眉道。 明启帝知道她怕万氏纠缠,就笑道,“再冷万氏几个月,无碍的!” 苏清河心道,有妨碍也没办法啊! “还有什么不方便的,或者是想要的,都一起提出来!”明启帝见闺女可怜巴巴的,就道。 “我想叫驸马陪我,您能答应吗。”苏清河笑道。 “没羞没臊的!”明启帝笑骂了一句,才往宁寿宫去了。 苏清河任命的往东宫赶。 书房里都是方嬷嬷已经放好了热水,“殿下先泡泡吧!” 苏清河大喜!在方嬷嬷的伺候下,梳洗了一次。上身的皮衣,手上的手套,再怎么透气,那也是皮质的。身上虽然没起痱子,但也不怎么好受。 梳洗完,苏清河干脆只穿了纱衣,一点也不想沾衣服。 方嬷嬷在书房的内室,床边拧了拧,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洞口,“殿下,这下面是密室!您在下面歇着吧。老奴守在上面。” 苏清河这下才真正放心了!要不想被人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连睡觉都要装扮好。可这大夏天的,人肯定受不了的。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晚上露出真容的时候,干脆都躲起来! 这是最保险的办法了! 地下的暗室,桌上放着夜明珠。布置的十分温馨,里面有只有自己一个人,特别的凉爽。她躺在床上,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密室里特别的安静,静的她越发觉得床上空荡荡的!少了一个人,就像是少了半个世界!心里没有着落。 宜园。 沈怀孝住在前面的书房,沈大进来问道,“主子,明儿咱们什么时辰进宫。” “几点有空就是几点呗。”沈怀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沈大作为不多的知情人之一,也挺同情自家主子的。老婆孩子都有的人,如今过成孤家寡人的,自家主子还真是头一份。 沈怀孝这边正要歇下了,就见沈二急匆匆的进来。 “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么不打个招呼就往里面闯。”沈大呵斥道。 沈二连连告罪,“大哥!大哥!你别恼啊。真是有急事。” 沈怀孝出声道,“行了啊!有什么事,就赶紧让他说吧。” “主子,我发现陈浩了。”沈二欢喜的道。 沈怀孝一惊,“在哪发现的!把人认准了吗。” “就那小子,我再不会认错。”沈二拍胸脯表示,“那时候主子跟陈家少爷一起玩,我们这些跟着的小厮,也是极为熟悉的。怎么可能认错!” “那就好!”沈怀孝又追问,“如今人在哪呢。” “您一定想不到这小子在哪。”沈二神秘的道。 “少卖关子!”沈怀孝瞪了沈二一眼,斥道。 “对了凡动手的就是陈浩!”沈二低声道。 “那他岂不是在巡防营。”沈怀孝惊讶的道。 苏清河当初推断,对了凡下手的肯定是跟白坤一起审问了凡的人中间。这个范围已经很小了。白坤只要一查,就很容易确立目标。沈二通过自己的渠道,收到消息。本来只是好奇的去看一眼,没想到还真看到了熟人! 原来,这小子这些年一直在巡防营当差,干的不好也不坏。因为手里大方,人缘很好。因为审讯室后面隔着很多了牢房。里面本没有住人!所以,在当时提审之前,他就悄悄的潜入了里面。紧要的关头,他用一个小小的箭弩,将针射入了凡的体内。要不是这家伙撤退的时候,被人瞧见了,还真是让他躲过一劫了。 沈怀孝一愣,这虽然跟苏清河猜测的有些出入,但是大方向都是对的!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沈怀孝问道。 “白大人已经将人给看管起来了!”沈二道,“不过这人至今都不开口!不仅不开口说话,也不开口吃饭!开始绝食抵抗了!而且看着态度十分的坚决。” 沈怀孝挠挠头,“他这样的,就应该让他看看公主是怎么开膛破肚的!” 吓不死他! 沈二见沈怀孝提到苏清河,才忐忑的主动小声问道,“公主真的没事吧,主子。” 沈怀孝这才想起,沈二是不知情的。他一脸无奈的点点头,“没事,挺好的。” 沈二就觉得自家主子有点强颜欢笑,也不好多呆,就道,“主子还是回去陪公主吧。您现在住在这里,多不合适。” “忙你的去吧!多话!”沈大起身就把这人给哄了出去。 “明儿先去一趟巡防营。”沈怀孝躺下之后,交代沈大。 沈大应了一声,才转身出去了。 东宫。 苏清河也是是累坏了!也许是暗室的环境太多安静,一晚上睡的极为踏实。 暗室的门一响,苏清河就醒来了,“何事。” “殿下,该起了!”方嬷嬷在门口喊。 苏清河认命的坐起身来,“进来吧!”这衣服她一个人穿不好。 等穿戴好,梳洗好。一出门,就见张启瑞递了一把剑过来。 得!她知道了!这就是闻鸡起舞了!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晨练。太子肯定常年都保持着这个习惯。但是她不会舞剑! 苏清河深吸了一口气,先活动开身体,然后将军体拳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出汗了,才又玩起了太极。 张启瑞看着苏清河的拳头虎虎生风,才舒了一口气。他刚才是真担心苏清河应付不了。这演武场,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呢。 见时辰差不多了,张启瑞才道,“该进膳了!殿下。” 苏清河这才收了动作,回去再次简单的梳洗了一次。 等坐在早餐的餐桌上,一清早起来的美妙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 原来早餐有一半都是万氏亲手做的,如今打发人送了过来。 “娘娘半夜就起来,为殿下准备了这些,还请殿下多用些。”说话的事万氏身边的一个丫头,而不是白嬷嬷、苏清河心里知道,白嬷嬷是因为知道今儿过来不仅不会讨巧,反而会招人厌弃,所以才早早的躲了。 “有心了,下去吧。”苏清河心里恶心的不行!这种为讨好而讨好,为关心而关心的行为,让苏清河顿时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张启瑞将人打发了,一点都不动太子妃送来的几样。心道,连这丫头都是没眼力见的,做就做了呗,听听那话说的,可不是表功是什么。真正聪明的人是只做不说。笨蛋才会像这样,做了一点,宣扬的恨不能满世界都知道!看来。这主仆都算不上真正的聪明人。 第199章 调配(一更) 第一百九十九章调配 苏清河已经熟悉了太子的作息和日常,第二天应对起来就更轻松。但即便如此,还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谢云亭将收上来的奏折重新摆在案几上,有些忐忑的等着太子发话。 苏清河翻开看看,险些没笑出来。这些老大人们早就习惯了八股文,文章承转自有规矩,硬生生的闹得如今话都说不清楚了。 “殿下,这些还都可以吧。”谢云亭看着苏清河似笑非笑的脸,忐忑的问道。 “就这样吧!再改下去,也不知道是难为他们,还是难为我。”苏清河淡淡的道。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为了改规矩,就这么着吧。 谢云亭松了一口气。他也被那些大人拉着改奏折改怕了。昨晚他愣是没能睡觉。 “没休息好吧!”苏清河戏谑的笑道。 “殿下英明。”谢云亭不好意思的道,“还好,臣年轻,扛得住。” “扛得住也不行啊!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苏清河笑道,“孤今儿上午就处理这些折子了,没旁的事,你先去休息吧。下午你来当值。” 谢云亭见苏清河说的诚恳又不容置疑,也怕不小心因为精力不济出了差错,忙感恩戴德的退下了。他如今也有些看不懂这位殿下,风格倒是比以前稍微软和了一些。 谢云亭退出来,迎头就看见沈驸马大步而来。 “驸马来了,殿下那里暂时没有外人,下官为您去通报一声。”谢云亭客气的道。 沈怀孝一见谢云亭从大殿里出来,心里就有些不爽。年纪轻轻的探花郎,还长得一表人才,一天到晚在自己媳妇眼前晃悠。能爽才见鬼了。 但到底压住心里的不忿,淡淡的道,“有劳了!” 谢云亭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今儿这位驸马爷的态度可真是奇怪。算了,都是贵人,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少詹事可以腹诽的。 苏清河听说沈怀孝求见,心里一喜,连眼睛都亮了起来。马上道,“快请。” 谢云亭心道,还是护国公主受宠啊!瞧瞧,连驸马的待遇如今也越来越好了。 沈怀孝进来,先是恭敬的行礼,然后不错眼珠子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一身装扮,实在是有些违和。 张启瑞咳嗽一声,“殿下,奴才去外面守着,您和驸马尽管说话。” 苏清河马上点头,打发了张启瑞。 “你可算来了。”苏清河惊喜的道。从昨儿进宫,她心里就满是不自在。 沈怀孝对着这样的苏清河,实在做不出亲密的举动。要不然,以后见了太子还不得尴尬死啊。 这让苏清河有些失笑,“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你得过两天才进宫呢。” 沈怀孝扭过头,不看苏清河,“怕你在宫里不自在。” “可不是不自在嘛。”苏清河开始吐槽,“一点也不自由。想你,想孩子,想的厉害。” 沈怀孝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私房话,沈怀孝就道,“陈浩已经抓住了,在他的身上,有这样一个纹身,你看一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苏清河展开一瞧,“这跟那枚印章的图案有些相似,但又不同。” “没错!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差别。”沈怀孝道,“我猜测是不是因为他们负责的事情不同,所以,印信上的东西也有所不同。” “照这么说,你当初看到的刀柄上的图案,跟着两个应该也是有差别的吧。”苏清河沉吟道。 “这个……只能等凉州那边的消息,然后再比较了!”沈怀孝有一些不确定,“如果真的不同,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这印章按照职责的不同,有些差异。同时也说明,他们的组织相当的严密。但若是跟其中一个是相同的,那就可能是按照别的划分的。也许是等级,也许是年龄,也许是辈分。这个得继续往下查了。” “要是能找到一些有关南越的史料就好了!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毕竟,像这样的图案,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的。要不然你找一些老史官问问,或者派人去南越故地查一查,也许能找到我们想要的线索。”苏清河提醒道。 沈怀孝点点头,“交给我办吧!”这南越就像是一颗毒瘤,割了旧的,未必不会再长出新的来,掌握更多关于他们的资料,对他们来说,才是有利的。 苏清河笑着点头,“以后有什么事,你就进宫来说。” 沈怀孝知道,她这是想借机天天见到自己。心里顿时就舒畅起来了。 两人还要说话,就听见张启瑞在门外禀报,“六部的大人求见。” 苏清河只能作罢,乖乖的坐回去,看着沈怀孝离开。 六部大人,好吓人的名头! 苏清河略烦!闹来闹去,原因不过是都想办事,都想让朝廷给他们拨钱下去。但问题是国库没钱。 兵部要革新武器,户部说没钱。 吏部对考核优等的官员进行嘉奖,户部还是说没钱。 礼部要修缮宗庙,户部依然是没钱。 工部要修水利,户部打死也没钱。 就那点银子,只能办一件事,你是给哪个部门好呢。 看见这几个人,清河真是愁的揪头发。 户部尚书这位大老人,不管其他几人说什么,他始终就两字,“没钱!” 当着苏清河的面,几人的争吵声都能冲破了天。怪不得明启帝推到这里来了,没钱不好办事啊! “殿下,别的倒也罢了,只是战船正督造了一半,朝廷迟迟不给拨款,后续该怎么办。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兵部的一位侍郎痛心疾首,表示兵部的事情十分紧要。 苏清河点点头,这事不能耽搁。 “殿下,吏部此次考核的官员,都是几十年清廉如水的好官啊!如今都已经到了卸任之时,朝廷不予以嘉奖,是要让臣下寒心的啊。”吏部的尚书被苏清河炮轰过,于是就将历年中考核出来的清官都提溜出来,证明自己还不昏聩。此时他话说的铿锵有力,证明这次的人都是真金不怕火炼。这样的人,难道不该奖励吗。 苏清河朝老大人点点头,对他的话也颇为认同。 “殿下,宗庙祭祀可是国之大事!”礼部的侍郎淡淡的说了一句。 但苏清河却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宗庙祭祀确实不容小觑,人们期盼着上天赐下福泽,这样的事,绝对是重中之重。不管苏清河心里怎么想,她都不敢否认这样的话。 “殿下,今年雨水比往年增加不少,钦天监已经看过了,今年秋季,只怕也是多雨,得防患于未然啊!”工部侍郎忧心忡忡。 苏清河点点头,抬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说话。 “老大人,户部究竟能动用多少银钱。”苏清河问道。 “真的没有,殿下。余下的银子,是给皇上的圣寿和皇后的千秋准备的。”老大人无奈的道。 苏清河看了看刑部的这位大人,见他呵呵的笑了两声,就明白这是个看热闹的。 “确实不好办!”苏清河看了一圈,才道,“几位脸上的褶子原来都是忧国忧民的褶子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孤也觉得自己长褶子了。” 几人期待的看着苏清河,都尴尬的笑了笑。 苏清河抹了一把脸,“这么着吧!户部先将能动用的银子给兵部,海船的建造不能中断。” 户部尚书脸色不变,“但圣寿……” 苏清河摆摆手,“孤听闻,民间老人做寿,都是子女为父母办的!孤为人子,为父母做寿,不动用国库的银子了。再说了,孤还有兄弟姐妹,必不会委屈了父皇和母后。就这么办吧。” 这几位大人不由的对这位殿下肃然起敬。在公与私之间,这位殿下的选择,让人动容。别以为贵为太子就不要银子了。事实刚好相反,没有银子,太子拿什么养自己的势力呢。可太子如今的表态,就证明他的心胸是坦荡的。 苏清河见几位大人的神色有些动容,没有像刚才那般争抢,就道,“兵部的事,非银子不能办。所以,这银子先给兵部。” “至于吏部的嘉奖,这个也简单!”苏清河想起了奖章,奖状,奖杯等嘉奖方式,就解释给吏部尚书听,“……您觉得这样成吗!这也是朝廷对他们的肯定嘛。” 吏部尚书愣了许久才道,“殿下……高明!实在高明!” 其他几人都乐了!这办法还真是一点实惠的东西都没有啊。 苏清河也有些讪讪的,想到人家的得奖除了奖状,好像还有奖品,奖金。于是看了一眼刑部的尚书道,“刑部手里,一定有抄没的田产庄子,按等级赐下去,这应该差不多了吧。”反正就是要银子没有,真掏不出钱来。 户部那位老大人看着苏清河的眼神,都明晃晃的写着‘您比臣抠’。 刑部的尚书今儿真的就是凑热闹来了,没想到最后,倒成了他掏腰包了。刑部每年收缴的产业,年底才会上缴。多得一年的收益都归刑部支配。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今儿,可算是出血了! 第200章 银子(二更) 第二百章银子 苏清河挠挠头,“至于水利,这个也好办。采取自愿的原则。咱们一直倡导百姓开荒,甚至是减免赋税,只为了多开垦一些荒地,但是成效也并不显著。说到底,还不是百姓拿不出那三五两银子来。一亩荒地也得二三两银子,就是山地,也得一两银子。咱们呢,按照做工的多少,折算成田地给他们。不是两全其美吗。” 几人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也还行。虽然指定标准,跟地方县衙配合麻烦了一些,但确实也是一个把事情办下去的办法。 工部立马表态,“臣会抓紧拟定章程的。” 苏清河点点头,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样子。然后,她看向礼部的这位大人。“宗庙修缮……这是大事!必须办!”苏清河示意张启瑞给这位老大人倒茶,心里却在急着想办法。宗庙代表着皇家的脸面,还真不是用几亩荒地换几个民夫劳力就能办的事。在苏清河眼里,这东西真是面子工程,但又是不得不做的面子工程。别说国库没钱,就是有钱,这不能这么消耗啊!如今是什么都没有,还必须把事做下去。不仅要做下去,还要体面的做下去。她将手放在案几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宗庙的事,说大了是国事,说小了它本身就是皇家的事。保佑粟家的江山万万年。那就干脆就让皇室出力好了!反正粟家的宗室挺庞大的。 再三斟酌,觉得可行,就道,“你把需要修缮的,需要添置的,都列在一个单子上,给孤拿来。孤将这事,分摊给宗室,你看行吗。到时候,礼部只要派官员验收就行,不合格的让他们重来。” “这……这……”礼部这位大人有些迟疑,太庙非今年就修缮不可吗。那倒也不是。他原本就是想在太子没办法的时候,卖太子一个面子。可如今倒好,这不是把整个宗室都得罪了吗。这不是逼着大家往外掏银子呢吗。 苏清河抬手,止住他要说出来的话,“成了,诸位!事情解决了,就去办吧!” 几位大人站起身来,恭敬的退下。他们还真是领教了这位的手段了。 等人出去了,苏清河就往椅背上一靠,真是累死了! “真是一群老狐狸!”苏清河咒骂。非得把事情凑做一堆来添堵,要说是巧合,那才真是有鬼了。 张启瑞刚才可真是怕殿下被这几位逼得下不来台。还好,殿下技高一筹。他小声的提醒,“主子,该用膳了!” “去乾元殿,陪父皇用膳。”苏清河道。 乾元殿。 明启帝正听着福顺的禀报,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原来也没想着她能解决,不过是想让她推脱掉罢了。如此也好。” 福顺呵呵的笑道,“就是这办法嘛,有点无赖!” 明启帝笑道,“她坑了自己,坑了兄弟姐妹还不算,把整个宗室都坑了。但这事,大家还真怪罪不到她身上。这几个老狐狸想发难,被反制了吧。” 福顺点点头,跟着附和。 苏清河进来的时候,明启帝的心情很好,“怎么想起过来了。” “一个人吃饭没趣,过来陪父皇一起。”苏清河坐到明启帝跟前,“还想跟您说说,银子的事。” “不都已经解决了吗。”明启帝问道。 苏清河摇摇头,“这种被人逼着要债的感觉,实在是不好。还得自己有银子才成啊!” “你有办法就说。”明启帝示意福顺去传膳,自己懒懒的靠在软垫上,跟苏清河说话。 “先把今年要用的银子筹措出来再说。如今还有半年呢,可怎么熬。夏税还没有收上来,秋税更远。指望不上啊!”苏清河诉苦。 明启帝心里笑,这些大臣可不就是看着夏税还得一个月之后才能入库,如今闹腾,不过是提前给打个招呼。省的到时候排不上他们。如今被她这么一解决,其实就相当于省下不少银子。这就是收获了。不过她还真想听听,她还有什么高见。 “要不,我给您的私库先捞一笔。要是国库的不够,从私库拨过去也可以。或者像是修宗庙这样的事,都由您的私库出银子。”苏清河道。 “你这是坑完了自己,坑兄弟姐妹。坑完了兄弟姐妹,你连宗室一起坑。如今,就来坑你老子我了。你可真是能耐。”明启帝嘴里骂着,语气却不见不喜。到了他这个位子。哪里还有什么公私之分。 苏清河呵呵一笑,一脸的赖皮相,“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一样的道理,大家会明白的。等以后有了银子,想个名目赏下去不就完了。就是普通人家,手里转不开的时候,还相互拆借呢。” “成!你总是有理的!”明启帝点了点她,“说说你怎么给朕的私库搂银子。” “这个,得等跟豫王叔商量之后,才能决定。”苏清河卖了一个关子,“尽快拿出章程,请父皇过目。” 明启帝畅快的笑起来。他有些明白闺女的意思了,她这是要不停的制造点动静,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啊! 父女俩吃了一顿温馨的午饭。明启帝打发苏清河,“去屏风后的榻上歇晌吧。要不然,时日一长,你还真扛不住。” 苏清河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就睡半个时辰。”然后让张启瑞安排人去传旨,宣豫亲王去东宫。她估摸,半个时辰,豫亲王应该能进宫。 榻上铺着凉席,旁边就放置着冰山,凉爽的很!躺下后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明启帝有些心疼的叹了一口气,“难为这孩子了。” 福顺点点头,不过,够半个时辰以后,还是叫醒了苏清河。 苏清河记得自己要见豫亲王,大热天的,没道理叫豫亲王枯等。赶紧起身,梳洗了一番,就回了东宫。 苏清河刚坐下,就听外面禀报,豫亲王奉诏前来了。 “叔王快坐!”苏清河请豫亲王坐下,又示意张启瑞给递了帕子过来,“擦擦汗!大热天的叫叔王跑一次。” “嗨,太子还不知道本王吗。闲着也是闲着。”豫亲王抹了一把脸,“马车上都带着冰呢,没受什么热。”他也正好奇,太子突然叫自己是为了什么。 “那就好!”苏清河将自己面前的酸奶,递过去一碗,“解解暑。” 白瓷的碗,盛着跟豆腐脑似得酸奶,上面浇着玫瑰卤子,透着丝丝的凉意跟甜意。 豫亲王端过一碗,也没客气,“我记得太子不怎么吃这些东西啊!如今改性子了。” 张启瑞吓得差点将手里的拂尘给扔了。 苏清河面不改色的道,“母后打发人送来的,奶腥味轻的很。要是旁人做的,我还真是吃不下去。” 豫亲王尝了一口,“嗯!还真是!” 苏清河知道豫亲王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什么紧张的。她的口味跟哥哥的很相似。她也受不了奶制品的腥味。 两人吃完,心里没有了燥热之气,也就回归正题。 苏清河问道,“王叔,如今国库没银子了,父皇正为这个发愁呢。” “是要缩减内务府的开支吗。”豫亲王问道。 苏清河赶紧摇摇头,“那倒不是。钱是赚来的!省能省出几个子来。” “这话原也有理。”豫亲王没有驳斥太子,只是道,“内务府却是不能经商的。”他得先把底线给抛出来。毕竟内务府经商,那就是诚心坑人!谁敢赚皇上的银子,不要命了。谁跟内务府做生意,谁得赔死。他还真不能干这伤天害理的事。 “我的好王叔啊!我还能没这点子成算。”苏清河也不恼,说道,“我打个比方给皇叔,就比如母后用的胭脂,以往都是内务府采买的。用的也都是五花八门,什么字号的都有。其实认真说起来,能有多大的差别呢。不如将这些成色都可以的商家聚集而来,咱们拍卖‘皇家特供’这个字号。价高者得!每两三年,或者三五年一换。让他们也有竞争才好啊!” 豫亲王眉头一皱,“皇家特供!这个东西……” “就是个招牌!”苏清河解释道,“你想啊!能成为皇家特供的,百姓们还不得趋之若鹜啊!不仅价格能往上提一提,而且必然受到追捧。生意肯定好做啊!对于他们来说,花一笔钱买下这个招牌的三五年经营权,是划算的。而咱们呢……” “其实什么也没干!空手套白狼来着。”豫亲王直接道。 “叔王现在可是越发的直接了啊!”苏清河不好意思的笑笑,“咱们也不能说什么也没付出,至少皇家的牌子就值那个价!” “照你这么说,能拍卖的皇家特供可就多了,首饰珠宝,衣裳布料,绣品,胭脂水粉,香脂胰子,香料,摆件,无所不包啊!”豫亲王想了想道。 苏清河呵呵的笑了笑,“这样不是能快速的聚揽资金么。” 豫亲王竖了根大拇指……不服不行! 第201章 终殁(三更) 第二百零一章终殁 豫亲王出了宫,钻进马车里,这才浑身放松下来。别看他在太子面前放松的厉害,其实心一直都是提着的。皇上当朝,而且还正值壮年,又一向身康体健。太子将来如何,他还不敢确定。如今,皇上又一副放权的样子,由着太子折腾,他的心还真是时时刻刻的悬着啊! 太子突然一改作风,强硬的立威,这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东宫站稳脚跟不是坏事,但有时也未必就是好事。端看皇上怎么看这事了。想的好呢,会觉得太子能立起来了,将来后继有人,没什么可担忧的。想的不好呢,会不会以为太子这么急切的做法,是想抢班□□啊! 从昨儿风声一变,豫亲王心就提起来了。暗道太子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么着急伸手做什么。尤其是今儿一听宣召,他的心更是哇凉哇凉的,不会是想拉拢宗室吧。 结果呢,人家还真有正事!而且是天大的正事。 看这样子,又不像是跟皇上有嫌隙。这倒叫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豫亲王府,就听说王妃有请。 “我这刚进门,你就给堵上了。”豫亲王大马金刀的坐下,“是有什么急事吗。” 王妃嗔了他一眼,“没事就不能叫王爷过来了。” “你这人,我这不是刚从宫里回来,正一脑门子官司呢。有事说事,赶紧的。”豫亲王灌了两杯凉茶,道。 “宫里的事我也不多嘴问了。就想跟你商量一下,护国公主那边,你是个什么章程。”王妃皱眉道,“另外,前太子,醇亲王的侧妃,给他新添了一个儿子,刚落地。” “你这消息挺快啊!”豫亲王一愣,“我这刚从宫里回来的,都不知道。” “应该是跟宫里报信的人走岔了。”王妃应付了一句,才道,“爷,咱得有个章程啊!护国公主那边倒还好办,礼送过去了也就行了。毕竟不见客!可醇亲王那边,却叫人重不得轻不得,还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意思。” 豫亲王沉吟半晌才道,“跟诚亲王家的两个郡主当日的礼送成一样的。两个郡主虽是姑娘,但到底是嫡出,醇亲王这边,虽是小子,但到底是庶出。不过因着好歹是长子,就按这个例走吧。以后,凡是醇亲王府的事,跟诚亲王一个待遇。别偏着谁,也别向着谁。都一样是侄儿,薄厚一样待!” 王妃这才点点头,“我这就准备着,等宫里的赏赐下来了,咱们再送贺礼过去。” 豫亲王站起身来,“你安排吧!你办事一向是妥帖的。最近爷有差事要忙,你多担待吧。” 王妃笑着送他去前院,这才忙着准备贺礼。 乾元殿。 福顺进了的时候脚步有些匆忙,笑的也十分欢唱,“陛下,好消息。” 明启帝眼睛都没抬,“怎么了,谁的好消息。” “醇亲王侧妃左氏,在半个时辰前,诞下醇亲王的长子,母子皆好。”福顺笑着回禀道。 “当真!”明启帝抬起头,有些惊喜。得到福顺的再次确认以后,才连道三声好,“赏!重赏!” 醇亲王这一辈子,只怕不可能有原配嫡子了。这个庶长子的身份自然就尊贵了起来。 苏清河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吩咐张启瑞按最高的规格赐赏。别人对醇亲王,都得先看太子的眼色行事。怕的就是显得太亲厚,让太子多想。而作为太子,却要把对前太子的恩宠摆在明面上。 醇亲王府。 左侧妃看着怀里的孩子,心里多少有些复杂。这个孩子,本可以有更显赫的身世,更尊贵的身份,但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 太子的长子,无论嫡庶,都是极为显耀的。看看诚亲王就知道了。 可如今,先太子的庶长子,却是尴尬中尴尬! 她不由的庆幸,沈怀玉没有了生育的能力,让这孩子永远没有嫡子能压在他的头上。 看着孩子的脸,她觉得,大人的这些想法会玷污了他! 要是看得开,就会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只要没有野心,就能富贵平安到老! 抱着孩子,她觉得自己曾经分外可笑!她想过要用这个孩子报复沈怀玉,想看看在她的严防死守下,自己生下殿下的长子后,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可现在,沈怀玉早已经是跌落尘埃。而她自己,却因为曾经的想法,在面对孩子的时候,莫名的多了几分愧疚和歉意!那些曾经的算计,一点一点离她远去,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正院里。 沈怀玉拼命压制着要□□出声的冲动,问道,“今儿是怎么了,外面怎么那么热闹。” 瑶琴勉强的笑了笑,看着眼前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主子,莫名的有些心酸。她故作不在意的道,“可能是有什么封赏吧。自从殿下出了宫,皇上还是三不五时的赏赐一遭。今儿可能是放了大赏了。” 沈怀玉点点头,“不过都是假惺惺的情谊罢了!太子之位是这些东西能换走的吗。” 瑶琴不好接话,只是道,“主子不用操心这些闲事,赶紧把药喝了!” “还喝!”沈怀玉的脸上出现了狰狞之色,“明知道治不了了,还喝这些劳什子做什么!苏清河那个贱人!害我至此!我不会放过她她的!” 瑶琴真是怕极了!真是怕自家主子的言行被护国公主知道。她小声道,“主子,您已经报仇了!那人……她小产了!可不是报应!听说是伤了身子,如今正休养呢。怕是以后也难好了!” “当真!”沈怀玉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都舒坦了起来,“报应!报应啊!苏清河,你也有今天!她那两个小崽子要死了才好呢!让她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孩子!” 瑶琴点点头,哄道,“先吃药,吃了药就好了!”只要人昏睡过去,就不觉得难熬了!再说,外面正热闹,怕是再这么下去,就瞒不住了! 布棋提着食盒,满头大汗,怒气冲冲的进来,“真是一个个狗眼看人低,都攀高枝去了!咱们这正经的王妃,倒得靠边站了。” “布棋!”瑶琴呵斥了一声,使了眼色给她,才道,“又在哪掐尖好强了!跟谁置气都不能吵到主子跟前来!真是越大越不省事了。食盒给我,赶紧忙你的去。” 布棋突然醒悟的点点头,转身就走。 “站住!”沈怀玉喝住了两人,“好啊!学会糊弄你们主子我了!我身上不舒坦,不代表脑子坏了!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布棋转过身,跪在沈怀玉面前,“主子!”她委屈的叫了一声,低下头却不敢说话。 “越发能耐了是吧!”沈怀玉掀翻瑶琴手里的药碗,发出刺耳的声音。 布棋浑身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主子恕罪!奴婢不敢说。” 沈怀玉积威已久,瑶琴也不敢拦着,“主子,保重身体!” “快说!”沈怀玉有些暴躁! 布棋看了瑶琴一眼,才道,“左侧妃一个时辰前,生下了咱们府里长子!” 沈怀玉一愣,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主子!左侧妃生下了殿下的长子。”布棋又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沈怀玉摇头,“十月怀胎,可姓左的那个贱人她一直被殿下禁足了,怎么可能生下孩子。什么时候怀上的!” 瑶琴看着沈怀玉,“只怕,殿下罚左侧妃,就是为了不让人打搅她养胎!~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怀上了!” 沈怀玉愣愣的想了半天,“原来是这样啊!” 她嘴角扬起,露出讥讽的笑意,不知道是在笑左氏,还是在笑她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慢慢的就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瑶琴跪行过去,“主子,您怎么了,您千万要保重自己啊!您往后的日子还长!” “还长吗!”沈怀玉有些失神。她想,她这辈子究竟得到了什么。从头都是一场空罢了!或许,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两个忠心的丫头了。 沈怀玉收敛了神色,“去把梳妆匣拿来!” 布棋不敢马虎,赶紧给她递过去。 沈怀玉打开暗格,“这是你们的身契,拿走吧。” 瑶琴大惊,“主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想多了!”沈怀玉安抚二人,“只是突然想开了!如今只有你们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你们我。我对殿下好,也盼着殿下对我好!可是不管怎么盼,看来也盼不来了。我就想着,好歹能让你们看见盼头。付出了,总是有收获的。” 瑶琴大哭,“主子,你要想开点。只要咱们沈家不倒,只要主子在,左侧妃的孩子就只能是庶子。” “你说的对!”沈怀玉笑道,“快吃饭去吧。我睡一会儿,记得煎药来,我会好好吃的。” 瑶琴心里大定!带着布棋下去了。 等两人吃完饭回来,沈怀玉已经没有气息了!自缢身亡。 醇亲王府的长子出生不到两个时辰,嫡母就亡故了! 左侧妃接到消息时苦笑,这个女人真狠!临死了还摆了她一道,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克死了嫡母,能是什么好名声。 而醇亲王却一反常态,当即就请旨扶正左氏。这一番动作,一点也没有顾念沈家的面子。或者说,他想通过这番动作想皇上表明他已经跟沈家彻底的断了关系! 第202章 提携(一更) 第二百零二章提携 沈怀玉的死,在京城里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皇上准了醇亲王的折子,左氏被立为醇亲王的正妃,并且赐刚出生的醇亲王长子为世子,赐名粟广澈。苏清河知道后,也给这孩子取了一个小名,叫‘天福’。 醇亲王知道后也欣然允诺。这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嫡母,有人说是克死的,有人说是逼死的。对孩子而言,绝不是一个好名声。东宫的给的这个小名,让人再不敢小瞧这孩子。皇上护着他,还可以说是念在祖孙之情上,若是太子也护着他,可就是一种态度了!一种对醇亲王府宽和的态度。 醇亲王看着左氏怀里的儿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道,“我不及老四!” 左氏有些惶恐,“殿下……”这话叫人可怎么往下接。 “别怕,我说的是实话,就这心胸,我就不及他。”他安抚的拍了拍左氏,“既然东宫都说咱们的儿子是天家的福泽,那他必会一辈子平安健康的。”毕竟对待前太子,历史上有太多的例子。 左氏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殿下……妾身替殿下委屈。” 醇亲王笑笑,“你歇着吧!”他还没脆弱到要靠一个女人来替他委屈。 但是,他真的不委屈吗。当然委屈!尤其是知道如今的东宫的动静之后,更加委屈。 一样是儿子,一样是太子。差别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他是太子的时候,战战兢兢,一句话不敢多说,一步路不敢多走。可是老四上位之后呢,刚开始还中规中矩,可从昨儿开始就不对了!他开始一步一步大胆的竖立东宫的威望,而父皇,就那么看着,没有丝毫的动作。这就是默认了吧。 他要看看,父皇对老四的忍耐力到底有多大。 乾元殿里,明启帝听了苏清河的作为,不由的一笑,“这孩子就是傻大胆,什么样的决定都敢替老四做。” 福顺呵呵一笑,知道皇上心里是熨帖的。这位公主以东宫的身份对醇亲王释放出来的善意,让皇上特别的动容的。他接话道,“想必太子的意思也是一样的!没有这样的把握,公主殿下不会贸然赐那样的名字。” 明启帝点点头,他最放心的就是这两孩子的心性了,果然没有看错。 日子就在苏清河的日日忙碌中流水一般的划过。 沈怀孝已经让人去南越故地收集消息去了。 而白远派出去打听无尘和黄斌的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 只有万家的李青莲托万迅在城里的地痞流氓小偷中,打探那枚丢失的印信的消息。 沈二把人撒出去,时刻都监视着几方。但却一直没有动静,苏清河不仅没急,反而松了一口气。京城只要平静,凉州那边动起手来才没有顾忌。 不知不觉,七月流火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当京城添上一丝凉意的时候,蓦然的就热闹了起来。 内务府要拍卖‘皇家特供’的消息散出去,引来各地的巨商富贾。 理藩院也迎来了各国的使臣。 端是热闹无比。 豫亲王虽然负责此次的拍卖,但毕竟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恨不能一天八趟的往东宫跑。 “叔王啊!孤也很忙,拍卖的事,您看这差不多就得了。”苏清河揉了揉脑袋,“别太较真啊!” 豫亲王皱眉道,“我不进宫我还能上哪去啊!家门口热闹的都快成菜市场了。” 苏清河就明白了,这是有人想走后门,托托关系。“这孤可不管!今年的夏税收上来了,孤最近盯着这边呢,您那边,孤是真顾不上。” “要不叫沈驸马帮我一把!”豫亲王提议道。他是真怕这个阵仗,过手的都是大宗的银钱,到时候说不清楚。 “孤信得过叔王!再说了,瑾瑜那边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各国的使臣都要应酬。这些人呢,又都是什么心思,谁也拿不准。还得瑾瑜盯着呢。”苏清河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或者,叔王换个人,你瞧上谁了,让谁来帮你就是了。” 豫亲王叹了一口气,“清河那丫头,身体还是不见好吗。要是她能出来理事,我就真轻松了。” 苏清河心里一顿,这个老狐狸!他是一点事都不担啊。 苏清河摇摇头,“身子一直不大好!得静养!母后不让孤打搅。要不然,孤也不会这般忙啊!”她想了想道,“叫老五去!老五闲着也是闲着,跟着叔王历练历练。” 老五指的是五皇子英郡王。 豫亲王心里想骂娘!这一个个的都不是好糊弄的!老大老二需要冷一冷,暂时不能用,能用的只有老五和老六。老五是个万事不操心的,老六是个啥事都想操心的。这都不是理想的人选。若论起太子的亲信,除了护国公主和驸马,再没有别人。但如今太子把英郡王抛出来,他不接着还不成。不过想想,这个万事不管的,总比啥事都想管的省心吧。 再不甘愿,也只能认命的应下了。 苏清河当即就把英郡王宣了进来。 这位英郡王真说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富贵闲人。除了进宫请安,差不多所有时间都宅在王府里。打死也不出门。标准的宅男一个。 到了东宫竟然还有些拘谨,这让苏清河都有些无语,由此可见这位躲得有多彻底。豫亲王看的差点笑出来。 “四哥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英郡王腼腆的笑笑。 苏清河心里一叹,这位真是个聪明人。到了书房,不称呼太子,只称呼四哥。就是很聪明的做法。称呼太子时,说的是公事,称呼四哥,就只能谈家事。 苏清河示意他坐下,“叫你过来,也不是要紧事。就是豫亲王叔那边忙不开,你去跟着打打下手。” 英郡王看了豫亲王一眼,心道,如今京城最火的就是豫亲王手里的差事了!这玩意可不好沾手。稍微处理不好,就得惹一身腥。只要跟钱财有关的,就干净不了。他一脸的为难之色,“四哥,你还不知道弟弟我啊!我是真不会!” “不会就去学!”苏清河瞪了一眼,“你说你也不长点出息,你不为你想,也不为和康想想啊!” 和康县主,是英郡王如今唯一的嫡女。 “闺女大了,就得要嫁妆。就你那点俸禄,还有几个田庄铺子,能攒下几个银子来。”苏清河恨铁不成钢的道,“这次的事,又不是公事,跟朝廷没关系。就是内务府的差事!内务府就是咱们自家的事,有什么不能做主的。那些富商们要巴结,你就让他们巴结。送什么,你收什么就是了。真有了差错,父皇还能拿你问罪啊!说到底,那都是父皇自己的钱袋子。就算有人说贪污,这也没事,儿子贪了老子的钱,能怎么着。不是天经地义吗。” 英郡王嘴角的抽抽了,“四哥!这可真不行!这不是光收钱不办事吗。” “傻啊!奉旨受贿你都不会啊!”苏清河只拿眼睛翻他,“那些个富商,只要能把礼物递到你跟前,他们就满意。即便事情办不成,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不过为的就是跟你套交情罢了。他们这些人,就跟圈养的肥猪差不多,怕上面没人护着,被人宰了吃肉。懂了吗。” “四哥!”英郡王连忙摆手,“弟弟可不敢收这样的门人,也不想庇护谁。弟弟没这个本事。” “噗嗤!”豫亲王没忍住,实在是被眼前的这对兄弟给逗得。太子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这话是说给英郡王听得,也是说给自己听得,这是告诉自己,有些事,在所难免,他知道,也理解,并且允许。跟人打交道嘛,少不了人情往来,哪里就真的能清白如水呢。 苏清河见豫亲王明白了,而英郡王还在装傻充愣,险些被这货给气死,“他们只图个心安,又不是真求你办事!你怕什么。你去打听打听,那些高门大户出来的管家,在下面都人五人六的。这些商家,能攀上这样的管家,都算是烧高香了。” “四哥的意思是让家里的下人出面。”英郡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哈哈哈哈……”豫亲王再也忍不住了,只管哈哈大笑。 苏清河知道,这老五一定是在装糊涂!她瞪起眼睛,“赶紧滚蛋!让你捞银子还得孤求着你!再不滚蛋,真敢踹你。” 英郡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弟弟多谢四哥了。” “赶紧滚!”苏清河摆摆手,果然,就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豫亲王站起身来,“那我就跟老五出宫了!也带他熟悉熟悉。” 苏清河点头,“张启瑞,送客!” 等出了宫,豫亲王拍了拍英郡王的肩膀,“小子,你行啊!” 英郡王还是那么一副腼腆的样子,“都是四哥宽厚!往后还要叔王指点。” 指点!指点个毛线!这些个皇子一个比一个精明。连着看着最老实的一个,也精的跟猴似得。落得诺大的好处,还不用背责任。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第203章 迎接(二更) 第二百零三章迎接 官道上,人马赫赫扬扬的朝京城赶去。他们的装束不同于时下的汉人,显然都是异族的装扮。路上的行人见了他们,都远远的避开了。他们身上的嗜血之气,直让人退避三舍。 耶律□□在马上,尽管精力不济,但还是坚持前行。 他现在对苏清河那真是恨不能啖其肉。这个女人的手段歹毒却又让人防不胜防。 自从被那个女人捅了一刀,他的身体就明显变的孱弱了起来。骑不得马,挽不得弓,连房事也颇为力不从心。那些下雨天的酸疼都是小事,他能忍受,但是却无法忍受自己变得弱了,病了。 他们信仰的就是强者!就如同草原上的动物一样,若是病了伤了,就只能被族群抛弃!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当他意识到身体出问题的时候,他想把整个凉州都翻过来,一个要找到那个可恶的女人。 紧跟着,他就收到消息,原来凉州有一个安郡王的同胞妹妹。 这才意识道,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别人,而是大周的公主。 他恨这个女人!但是也敬佩这个女人!他觉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想起那个替她挡了一箭的男人,耶律虎心里多少有些嫉妒。自己那一刀,就是苏清河为那个男人在报仇。 他心里冷笑,即便是有了心上人,成了亲,有了孩子又如何!北辽可不像汉人那般,注重什么名节。看上的女人,就是抢也要抢回来! 若不是因为吃了败仗,有许多事情要周旋,他早就赶到大周的京城,好好的会一会那个女人。 “大王,前面就是大周的京城了。”侍卫跟在耶律虎身边,提醒道。 耶律虎看了看,官道上人来车往,好不热闹。沿途更是店铺林立,做着来往客商的生意。 “只这京城外,就比咱们的京都更繁华。”侍卫有些羡慕的道。 “是啊!”耶律虎有些贪婪的看着这一切,“要都是咱们的就好了。” 那侍卫点点头,他们的族人生活在草原人,生活太过的清苦艰难。而这里呢,百姓们都是脸色红润,衣衫整洁。 这样的落差难免会让人有些不平。 “走吧!”耶律虎笑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是!”那侍卫应了一声,“大王,可要跟以前的客人联系。” “先别动!”耶律虎呵呵一笑,“咱们先静观其变就好。” 城门外,沈怀孝坐在帐篷之下,是为了迎接北辽使团的。 理藩院的官员道,“驸马爷,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搭了一个破帐篷,放上两桶凉茶,真是太失礼了。 “败军之将,这就可以了。”沈怀孝看了看怀表,漫不经心的道。 这官员再不敢说话。礼遇被打败的敌国,这般没骨气的事,他也不敢做。 “快到了!主子。”沈大轻声道,“已经确定了,来的确实是耶律虎,不过还有北辽的一位公主耶律莺。不知道北辽王打的是什么主意。” “要和亲吧。”沈怀孝挑眉道,“这位公主多大年纪,只怕没有年纪合适的。” “年纪在十□□岁上吧,六皇子不是也没有大婚吗。”沈大压低了声音问道。 “皇上不会答应!太子也不会答应。”沈怀孝笑笑,“要是北辽愿意,最多也就是从宗室子弟中选择一个。” 沈大呵呵一笑,“那最近京城的媒婆估计生意很好。” 谁也不希望娶一个异族的媳妇,即便是公主也不成。没定亲的只怕这会子都着急了。 虽然沈怀孝对北辽不爽,对耶律虎也不爽,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遵守的。这是一个国家的体面。 所以,耶律虎在城外的驿站,就看见一身绯红官服的沈怀孝,长身玉立的站那里。他翻身下马,“原来是沈将军啊!凉州一别,风采更胜啊。” “大王的气色看起来可不怎么好!”沈怀孝关心的问道,“一路风餐露宿辛苦了。” 说他气色不好,这不是故意的吗。谁被下了毒,气色都好不了。还不待他发作,人家有给了他一个气色不好的理由——风餐露宿。听起来是关心的话,让人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多谢将军关心!”耶律虎哈哈一笑,“有劳将军久侯,让人十分不安啊。” “大王客气。”沈怀孝淡淡的回应,“京城里已经备好了酒菜,还请王爷挑选五十名亲随,随在下一起进城。” 耶律虎挑挑眉,“本王只带了区区五百人,难道你们就怕了不成。连城门都不让进,这岂是待客之道。” “凡是踏入我大周国境的人,都得遵循大周的律法。任何人不得僭越。”沈怀孝没有丝毫的退让,“难道我大周的京都,会是虎狼之地,大王不敢踏足不成。” 耶律虎哈哈一笑,“别说不是虎狼之地,就算真是虎狼之地,本王何曾胆怯过。” “如此甚善!”沈怀孝看着耶律虎,嘴角挑起嘲讽的笑意。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走来一身形婀娜的女子,“兄长,这位大人是何人。” 耶律虎回头一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对她这个妹妹,他太了解。就喜欢美貌的男子。想来眼前这位沈怀孝成功的入了她的眼。 “哈哈,沈将军,本王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本王的妹妹,格桑公主。这次一起跟本王来见识一下大周的繁华。”耶律虎笑着道。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没关系,与我们而言,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不是大事。”沈怀孝没看耶律莺,淡淡的对耶律虎道。 沈大觉得,自家主子的烂桃花似乎来了。要是让如今在宫里的那位知道了……沈大觉得这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耶律莺对着沈怀孝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要说话。 就见沈怀孝转身跃上马背,“客随主便,还请尽快进城吧。” 耶律莺挑起嘴角,“这就是哥哥说的那位驸马,长得还不错!没想到大周的护国公主跟我一样,也是个好美色的。” 耶律虎冷笑一声,“你最好安分点!那位公主可不是你这种看见小白脸就走不动道的人。”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耶律莺不屑的道,“妹妹知道你看上了那位公主,不过可惜,女人的心思女人懂!她可看不上自己的手下败将。” 耶律虎也不跟她斗嘴,只冷笑一声,挑了五十个护卫,其余人留在了驿站安顿。随后就上马,追着沈怀孝而去。 不管私心里有多少打算,他这次来都有更要紧的事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大事。不管这个女人是谁。让他心动的女人也好,亲妹妹也好,都不能打乱他的计划。 沈怀孝将北辽一行人交给理藩院,就急忙进了宫。他相信,今儿在城外的事情,宫里肯定已经知道了,而且事无巨细。 该报备一声的还是要报备一声,他一点也不敢挑战苏清河的怒火。 苏清河对于政事如今是越发的得心应手了。效率提高了不止一倍。如今,偶尔也能停下来喝口茶吃点点心,歇上一歇。 宫外的消息,她自然知道。明启帝对这些,从来都不吝啬,主动与她共享。 她也不过一笑罢了。当然了,敢觊觎她的男人,有机会的时候,收拾一顿在在所难免的。 张启瑞将沈怀孝请进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微妙。沈怀孝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掉井里了。 “来了!”苏清河抬起头,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啊!来了。”沈怀孝瞬间就觉得自己矮了半截。心里不由的道,我又没干什么坏事,咋就这么气短呢。 “今儿遇上什么人了吧。”苏清河上下打量沈怀孝,然后皱皱眉道,“今儿怎么穿了官服了。驸马的礼服穿不得吗。” 得!就知道要出事。 沈怀孝坐到苏清河身边,“那什么……今儿不是先得去衙门吗。我也不能一直穿着驸马的礼服转悠啊。太打眼了。” “换一次很难吗。”苏清河挑眉道。 “下次一定换。”沈怀孝斩钉截铁的道,“我一会回去我就换上。最近就都这么穿了。” 苏清河伸手抬起沈怀孝的下巴,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是挺俊的!挺招人的。” 沈怀孝一把把人搂过来,脸不能看,上面碰不到,有皮衣隔着。连拉个小手都带着手套。找了半天没找到能下手的地方,急的满头都是汗。 苏清河笑的不能自已,惹得沈怀孝更加的恼怒。 这夫妻俩不知道的是,沈菲琪和沈飞麟在隔间里听见了明启帝跟白皇后说的话。“……朕看那什么狗屁格桑公主,一点规矩都没有。如今凝儿那肯定是知道了,别让她控制不住情绪惹出什么事来。你劝着点,瑾瑜那孩子是有成算的,让她放心,别多想。” 白皇后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一个敌国的公主罢了,咱们闺女还不至于。吃醋,那也得对方配才行啊。” 沈菲琪和沈飞麟对视一眼,大致明白了。两个小恶魔偷偷的伸出了邪恶的翅膀,觉得很有必要给一些不长眼色的人一些教训。 第204章 疑惑(三更) 第二百零四章疑惑 豫亲王躺下,头都是嗡嗡嗡的疼。王妃在一边给他揉着,一边轻声细语的说话。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新鲜事。 “你听说了吗,那北辽的公主从早到晚的跟着沈驸马,这也太不知道廉耻了。这清河也真是好涵养,要是妾身,可不早就打上门去了。”豫亲王妃有些气愤的道。 豫亲王先是愣了一下,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北辽使团进京的时候,这公主就看上沈驸马了。进京也有三五天了吧。天天如此,都成了京城一景了。清河还真是能沉得住气。”王妃又补充道。 豫亲王心里突了一下,这不是苏清河的作风啊!他不动声色的问,“依照你们女人惯常的做法,该怎么才解气。” “当然是怎么打脸怎么来。以清河的身份,抽她一顿都没事。”豫亲王妃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豫亲王心里的违和感更甚了。他摆了摆手,站起身来,“不用揉了。我这才想起来,还有点事没想明白,我得去书房琢磨琢磨。” “哎!你这人,咋这么多事呢。还能不能消停的休息会了。”王妃不乐意的道。 “你先歇着。”豫亲王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似得,得好好想想。 书房里,豫亲王将灯光挑亮。 最近,护国公主很低调,低调的仿佛不存在一般。说是小产了,可他现在突然意识到,苏清河的医术少有人及。这么一个医术出神入化的人,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怀孕了,竟然还能劳累到小产,没能保住孩子。如此也就罢了,竟然还伤了身子,得养上一段日子。这件事不多想就不觉得有什么,可一多想,就不对了!这种事出现的概率真是微乎其微的。而最巧合的就是,同一天,太子的右胳膊受伤了。 是这兄妹俩同时被暗杀,一个失了孩子,一个受了伤吗。 豫亲王摇摇头,排除了这种可能。从皇上和皇后的态度能看得出来,肯定没有发生这样的事。要不然京城里不会这么太平,一点风声都没有。 如果不是这样,还有什么可能呢。 先前,他想请清河那丫头来帮他一把,一起处理拍卖的事。可是太子一口回绝了。仍然是以身体要休养为由。 如今,一个外族女子,整天追着驸马跑。这就是一点没有顾及护国公主的面子,但是苏清河还是一点作为也没有。 这不正常! 小产的概率并不大,受伤的可能也几乎没有。那是什么原因,让她不露面呢。 难道她根本就不在京城! 豫亲王豁然站起来,如果是不在京城,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她肯定是秘密为皇上和太子办事去了。 会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太子的胳膊受伤又怎么解释。 是真的受伤了吗。如果苏清河没有受伤,太子的手臂受伤的可能也不大。如果没有受伤,那为什么要用左手写字呢。 左手写的字,跟右手是不一样的。 难道是为了掩盖笔迹吗。 豫亲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掩盖笔迹!因为宫里的太子根本就不是太子! 她是谁!不言而喻,她就是应该在宜园闭门休养的护国公主。 这就对了!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豫亲王后背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的汗,他被自己的猜测给惊住了。 他心里苦笑,要不是他这段时间跟太子接触的机会多了很多,他肯定也发现不了。满朝的大臣不都没有发现吗。至今消息都没有漏出来,就证明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应该很少有人知道。 而苏清河也扮演的太像了! 长相其实有个□□分像,就没人敢怀疑。毕竟太子的身份,敢直面看他的人并不多。关键在于浑身的气质,处事的能力。 显然,这段时间,她做的很好! 虽然因为折子的事情让人怨声载道,但在大事上,在正事上,却从来没出过一点纰漏。 难怪皇上敢让她替代太子坐镇东宫呢。这手段,他想起来都胆战心惊。 想到这里,他一点都不敢往下想了。真正的太子去哪了,他更不敢猜测。 他觉得,就算是睡觉,也不敢说梦话了,这样惊天的秘密,千万不能从自己的嘴里漏出去。 …… 第二天,苏清河一早去了宁寿宫,陪着白皇后和两个孩子吃早饭。 沈菲琪瞟了苏清河一眼,才对白皇后道,“外婆,我今儿想回家。” 白皇后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苏清河,她并不知道两个孩子已经认出了苏清河,就道,“你娘身子不好,照顾不到你们,就跟外婆在宫里好不好。” “琪儿想回去看看。”沈菲琪对着自己的手指玩,“我跟麟儿都不进屋,就在外面给娘请安就好。我们也想爹爹了。想回去看看爹爹。” 苏清河看了闺女一眼,又扭头看向儿子,这两冤家,又在闹腾什么。 白皇后还真不好说让孩子不见亲爹的话,“要不外婆叫你爹爹进宫来看看你们。” 沈飞麟接过话头,嘻嘻的笑,“外婆,我们想回去看看娘顺便看看爹,回来的时候路过街市,也想瞧瞧热闹。听说京城最近很热闹,来了很多异族的人。他们带了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我们想去瞧瞧。要是外婆再给点散碎银子,就更好了。” “这促狭的鬼孩子!”白皇后笑道,“闹了半天是想去玩啊。成!外婆打发人跟着你们。” 苏清河给了沈飞麟一个威胁的眼神,提醒他最好别惹事。 沈飞麟呵呵一笑,表示知道了。 宜园。 沈怀孝听说两个孩子回来了还吓了一跳,赶紧迎了出来。 闺女脸上的肉肉的,唇红齿白,可爱极了。 儿子板着小脸,背着小手,一本正经,太萌了。 “爹爹!”两个孩子喊道。 “你们怎么回来了。”沈怀孝问道。 沈菲琪跑过去抱住沈怀孝的腿就往上爬,“想爹爹了,就回来看看。” 沈怀孝把闺女拎起来,在怀里掂了掂,是沉手了不少。于是心情更加的愉悦了起来。 “爹爹今儿要去衙门吗。”沈飞麟问道。 “去啊!最近挺忙的。”沈怀孝安抚道,“你们先在园子里玩,爹爹尽早回来陪你们。你娘她……” “我们都知道了,爹爹。”沈菲琪抱住沈怀孝的脖子小声道,“我们认得出来娘。” 沈怀孝认真的看了一眼闺女,又看了一眼儿子。心里不由的有些骄傲。 苏清河在宫里是陪着太子家的孩子以太子的身份吃过饭的,也基本是天天见。但是两个孩子愣是没有认出那不是他亲爹来着。反观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可人疼呢。 “谨慎起见,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沈怀孝吩咐两个孩子,“去请安,好不好。” 沈飞麟点点头,“那您今儿带着我们去衙门,我们不捣乱。” “哪有带着孩子去衙门的。”沈怀孝摇摇头,“你们在家里玩。” “没人会说什么的!”沈飞麟有些不高兴,“以我们的身份,哪里去不得。” 沈怀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宫里的教育。什么都好,就是这点唯我独尊的架势,不好。 虽然不知道这俩孩子想干什么,但还是带在了身边。 五城兵马司衙门,今儿突然发现自家高冷的上司,居然带着两个萌娃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养在皇上和皇后身边的郡主和侯爷吧。 我的乖乖,就跟观音坐下的金童玉女似得。 一路上都在晒娃的沈怀孝此刻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谁不乐意自己的宝贝被人夸奖啊。 可是到了班房门口,沈怀孝的心情瞬间就糟透了。 “沈将军,我可是等了你很长时间了。今儿你可是来晚了,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今儿咱们去哪玩呢。你来定好不好。”耶律莺笑语嫣嫣,看着沈怀孝。 听这话,倒像是跟她提前约好的似得。沈怀孝眯了眯眼,“沈大,去看看衙门的门房是不是不想干了,什么人都敢往里面放。” “没错!是得小心一些。这可是朝廷办公的地方,万一遗失了什么重要的朝廷机密该怎么办。”沈菲琪从沈怀孝的怀里钻出来,看着眼前的女人,拧着小眉头,“我看不如先抓起来,再慢慢的审问。窃取朝廷机密,那就是奸细。” 沈怀孝愣愣的看着自家闺女,这才进了皇宫多长时间啊,咋就这么长进了。这大帽子扣得,咋就这么溜呢。他深深地觉得,再好的孩子,进了宫也得给教坏了。自家闺女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耶律莺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张颇为相似的脸,顿时就惊艳了。在北辽,她可从来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姑娘。她嘴里啧啧有声,“还真是个漂亮的小人儿。”说着,就要伸手摸沈菲琪的脸。 “这位婶婶!”沈菲琪这般叫着耶律莺,“你的指甲里都是泥垢,你多长时间没洗手了!” 沈飞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205章 以后(一更) 第二百零五章以后 耶律莺顿时脸就拉下来了。 别以为她不是汉人,就不懂汉话。北辽有不少汉人奴隶,也收留了不少在大周混不下去的作奸犯科之人。她的汉话,学的好着呢。 婶婶!这是对已婚的妇女的称呼。可她还没嫁人!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干净!可是跟这小丫头带着肉窝窝的手比起来,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北辽的女子骑马射箭,本就养的粗糙一些。哪怕是公主,再怎么精细,也没法跟大周的贵女比。 更遑论沈菲琪了。她本就幼小,皮肤还是婴儿一般的细腻柔滑。再加上出生后,苏清河懂得医理,在两个孩子身上舍得下本钱。进了宫,更是被千娇万宠。 这一大一小的手伸出来,可不就把耶律莺的手衬成了黑爪子吗。 还不待她说什么,沈大真领着一队人马过来,“请格桑公主尽快离开。” 沈怀孝吩咐沈大,“将她交给北院大王,让他约束好他们的公主。” 耶律莺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爹爹!这个公主究竟想干什么。”沈飞麟皱眉问道,“她能被北辽的大王派过来,肯定不是不长脑子的人。即便她不长脑子,耶律虎也不会不长脑子。她这般肆无忌惮的闹腾究竟图什么。或者说,究竟是在算计什么。” 沈怀孝欣慰的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些爹爹很高兴。她不过是想转移大家的视线罢了。放心吧!耶律虎那,爹爹让人看着呢。” “那就任她这么闹下去么。”沈飞麟问道。 “不过是想了个办法让人明目张胆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罢了。”沈怀孝将两个孩子领到房里,让他们坐在榻上。这才接着道,“他们要是觉得这么看着我才安心,那就让他们看着好了。” “不!爹爹!”沈飞麟摇摇头,“我觉得爹爹更应该让人看住这个什么格桑公主才是。” 沈怀孝一愣,不由的露出沉思之色。 他从不认为格桑公主真是一个浅薄的人。否则,不会得到北辽王的宠爱。但儿子的话,也给他提了醒。 她表现的浅薄,显然不是她的本性。她大张旗鼓的跟在他的身后,闹得人尽皆知。可以说,整个人的行踪都仿佛放在了众人的眼皮底下。 可越是这样的人,才最是危险的。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虽然危险,但伪装成无害的敌人更加的难以防范。人在丛林里会提防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可从不会提防时不时蹦跶到自己跟前的野兔。这是一个道理。 沈怀孝看着儿子,叹道,“你的性子随了你娘。” “也随了爹!”沈飞麟答道。爹身上有一种豁达,若不会是这种豁达,娘的强势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沈怀孝笑了,发自内心的笑,让他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快速的处理的衙门的事,才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看看杂耍,逛逛铺子,就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京城里,凡是算得上不错的酒楼,都是人满为患。 沈怀孝带着孩子,进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如意轩。这酒楼极会做生意,凡是京城里的惹不起的权贵,都准备了各家的包厢。虽然不大,但是胜在独一无二。自打有了护国公主这一号人物,这酒楼马上就收拾出极好的雅间来。也许贵人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里,但这地方却永远给主人留着。 人嘛,都讲究个面子。如意轩就把面子做到了极致。所以,在京城,也少有人不给如意轩面子。 如今京城乱,沈怀孝带着孩子吃饭,唯一想到的就是这里。这里不管什么时候来,那都是宾至如归。而且绝对干净高雅,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沈怀孝给两个孩子斟了茶水,才道。 “这酒楼难道还应有尽有不成。”沈菲琪好奇的道。 但凡一家酒楼,不是该有自己的私房菜,招牌菜吗。什么酒楼这般牛,吃什么点什么,口气也太大了一些。 “这有什么,大菜有,小吃也提供,就是其他酒楼的招牌菜,想在这里吃,他们也会打发人送来,不是什么难事。”沈怀孝道。 “倒是会做生意。”沈飞麟赞了一声,又问,“可知道这是谁家的本钱。” “这个……爹爹也不知道。”沈怀孝随意的应了一声。 沈飞麟心道,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说。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贵人如云,能撑起这份产业,身份必然不低。但比自家高的,还就只剩下太子舅舅和外公。 要是舅舅,那基本不可能。据说这是老店了! 那只能是外公了! 沈怀孝一看儿子了然的神情,就知道这孩子大概猜到了。这地方确实是皇上暗卫营的一处产业。皆由历代皇帝派人掌管。这也是最近他才知道的。 在这里吃饭,两个孩子的安全就不用他操心了。下面的人比他还紧张。 而沈飞麟此时想到就是那个是不是躲在暗影里说话的人。他眼神闪了闪,没有再说话。 沈怀孝按照两个孩子的喜好点了菜,果然样样素雅精致。 “宫里的菜色也好,只是偶尔换换口味倒觉得挺新鲜的。”沈菲琪往嘴里扒饭,吃的津津有味,还不忘点评。 “住在天下最好的地方,吃的都是御膳。就换来你‘也好’两个字啊。”沈怀孝打趣道。 “可能是吃惯了吧。”沈菲琪不在意的道。 沈飞麟却看着眼前的菜色有些微微皱眉。 “怎么,不合你的胃口吗。”沈怀孝见儿子一脸严肃的盯着菜,就道,“想吃什么,再叫就是了。” “爹爹,这个菜是蛇肉吧。”沈飞麟问道。 “你对这个忌口吗。”沈怀孝问道,“你前段时间在家里的时候,可是捉了菜花蛇炖汤的。我以为你能吃呢。不行就撤下去。” “不是!爹爹!你看着蛇的做法。”沈飞麟看着沈怀孝低声道,“我最近在宫里,常听到外公和……说起闽南的事。还包括了南越。于是儿子就去了宫里的藏书阁,在一本游记里记载着了南越的皇宫御膳,只有南越的宫廷菜色里才是如此做蛇肉。而且有些蛇,它只产自武夷山。” 沈怀孝放下筷子,问道,“你确定吗。” 沈飞麟谨慎的看了一下四周,“应该错不了。” 那这事情可就有些大了,难不成皇宫的暗卫里也混进了南越的人。沈怀孝身上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先吃饭,吃完饭送你们回宫。”沈怀孝低声道。 沈菲琪和沈飞麟不敢耽搁,迅速的吃完饭。父子三人一路往宫里去。 “爹爹!我们自己进去吧。”沈飞麟拦住沈怀孝。 刚从如意轩出来,就急着进宫,总是太过打眼。但要是只两个孩子回去,谁也不会多想。 沈怀孝看了一眼两孩子身后跟着的伺候的下人,点点头,“那你们进去吧。” 沈飞麟拉着沈菲琪的手,往里面去了。 沈怀孝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苏清河是怎么教导的,他的聪慧真是让人心惊。这也得亏是自己的儿子,要不然心理上海真不好接受。 沈飞麟进宫后,第一时间跑到了东宫。借口是今儿出门,给两个表哥带了好玩的东西进来。但按照礼数,得先给太子请安。 母子俩难得的有了一会独处的机会。 “……南越的事,难为你都记在心里了。“苏清河抱住儿子,小声道。 “知道有人要对咱们不利,儿子怎么敢不经心。”沈飞麟摇摇头,“就算是被人算计丢了性命,儿子也得知道为了什么。断不会轻易的将性命交托到他人的手里。” 孩子这么想,是对的! 但与他的身份而言,又是不对的! 他没有一丝臣服之心,但他偏偏又只能是臣子。 苏清河不知道该怎么教导这个孩子。 “想过以后吗。”苏清河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问道。 沈飞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娘,你如今代替舅舅坐在这个太子的位置上,可曾有过不甘。可曾想过只因为你是女子,就失去了整个天下。其实,娘的能力当得起……这个位子的!不是吗。” 不是!当然不是!若是没有明启帝提点,她处理事务不会这般顺手。 这孩子高估了她的能力。但他却对他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 源哥儿和涵哥儿压不住这孩子! 苏清河第一次感觉到了这样的危机。 她的心有些烦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到这个孩子。沉默良久才道,“我不信命,但是又不得不信命。觉得命运不公的时候,娘会选择反抗。所以,娘无法阻止你的选择。” 沈飞麟灿然一笑,“娘心里还是将我和姐姐看的更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娘没有斥责,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放心!你儿子不是那等为了野心不顾一切的人。只要没人逼我,只要我能活得下去,感觉不到危险。我还是会谨守本分。” 他这样承诺。 苏清河的心没有放下,反而提的更高了!源哥儿太磊落,涵哥儿心胸太小。都不是为君的好料子啊! 第206章 阵营(二更) 第二百零六章阵营 苏清河知道儿子刚才的话,不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那么,一定是有什么事刺激了他。可究竟是什么事,问题又出在哪,苏清河还真是一无所知。她深觉对孩子的关心不够,有些自责。 “今儿留下来吃饭吧。”苏清河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然后扬声喊张启瑞,“将源哥儿和涵哥儿叫来,晚上一起吃饭。” 张启瑞看了看外面的天,现在吃晚饭是不是有点早。但还是赶紧让让人传膳去了。他想,大概这位主子想跟小侯爷多待会,找了个理由留出孩子罢了。 “要请郡主过来吗。”张启瑞道。 “公公不用忙,姐姐玩累了,估计正睡着呢。”沈飞麟拦住了话头。他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娘。他对这两个表哥都说不上太喜欢。 源哥儿和涵哥儿来的很快。 源哥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跟尺子丈量好的似得。看的人累。这样的人对自己要求严格,对下面的人要求也严格。上位者手松,下面的人才好办事。上面的人手紧,下面的人只能战战兢兢。源哥儿要真上位,亲近的人只怕更累。 苏清河一笑,问道,“内务府这次办的皇家拍卖,源哥儿怎么看。” 源哥儿眉头一皱,显然是不满。而且没有丝毫隐藏自己情绪的意思。要知道这事本身提倡者就坐在眼前,还是他的‘父亲’,委婉一些应该不难。也许是孩子还小,也许是还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心思,苏清河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个。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苏清河倒是赞赏这孩子一片赤诚之心。她想听听这孩子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父亲!”源哥儿站起身来回话,“儿子即便在深宫中,也知道五叔和叔祖父的府门之前,热闹非凡。商人重利,行事也多以利开道。奉上重金珠宝,以期待得以优待。五叔跟叔祖父更应当自律才是。” 这是不满英郡王和豫亲王在此次拍卖中收礼受贿了。 苏清河还真不好评价他的认知,于是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张启瑞,又问道,“我要是没记错,孤每次给你赏赐,你的奶嬷嬷都会给张启瑞打赏,并且也会从张启瑞嘴里打听其他的事。想必这些你也是不知道的。那你说说,你这奶嬷嬷的作为,可对。” 源哥儿脸一下就红了,“儿子并不知道她的作为,若是知道,儿子万万不能留她。” “她也是一片好心。一切都是为你打算。”苏清河提醒道。 “对就是对了!错就是错了!”源哥儿红着脸道,“不管为了什么,不该做的就坚决不能做。” 苏清河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这孩子心里倒是有一腔子正义!但这非黑即白的认知,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苏清河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憋屈。着孩子一定是用心跟源哥儿相处了,否则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苏清河抹了一把脸,神情有些凝重。就连张启瑞听了源哥儿的话,都不由的心里紧了紧。 还不待苏清河说什么,涵哥儿就笑道,“哥哥未免太薄情了一些,朱嬷嬷照顾哥哥也算尽心。哥哥说撵走就撵走,半点情谊也不留吗。” “我自会安排好朱嬷嬷的以后的生活,但我的身边,她是不能待了。”源哥儿道。 苏清河看着涵哥儿,也有些头疼。他的话没有错,但却不应该在他的面前嚷出来。这不是针锋相对是什么。 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身边的人只怕没起到好作用。 这两个孩子身边,除了奶嬷嬷和贴身伺候的丫头,其余都是太子给的。那问题只可能出在原先就伺候哥儿的人身上。 只有主子体面了,下面的人才能鸡犬升天。 两个嫡子,谁又比谁差呢。 接下来,苏清河没有说话,由着三个人互动。这时,她才发现儿子的处境有多难。 跟源哥儿亲近,涵哥儿不乐意。 跟涵哥儿亲近,源哥儿也没有不悦。只是再回头跟他说话时,五句里倒有三句是不搭理的。 苏清河顿时就难受了起来。 夹在中间的滋味,两边不是人。 她总安慰自己孩子还小,没关系!但一想起‘三岁看老’的话,又不由的冷汗淋漓。 送走三个孩子,苏清河烦躁极了。但偏偏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唯一能盼着的就是哥哥足够的长寿!只要他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苏清河暂时放下这段心事,她相信等哥哥回来,张启瑞一定会如实汇报今日之事,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苏清河算的上是既有远虑,又有近忧。 昨晚带着对几个孩子的远虑好容易睡着了,今儿一早,近忧又来了。 北辽东院大王耶律虎带着格桑公主求见。 明启帝自然是不会此时接见他们的。但苏清河作为太子,作为主人家,不见却是不合适的。 在苏清河的眼里,耶律虎早已没有了当日战场上相见的彪悍,想必这半年,他受的折磨也是够了。 于是笑道,“大王看着清减了不少,可是水土不服的缘故么。” “承蒙太子的关心。”耶律虎哈哈一笑,“水土倒是没有不服,只是身体确实有所不适。正要在大周找一找神医,看看能不能根除本王这旧疾。自从进入大周的境内,就耳闻护国公主医术不凡,正想前去拜访。若是护国公主肯出手,本王感激不尽。” 苏清河心里冷笑,这家伙已经知道被谁暗算了。此次前来,只怕也是为身上的病痛,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呵呵一笑,“皇妹身体欠安,怕是不能为大王分忧了。不过我大周人才济济,孤随后会安排太医院的太医为大王看诊。大王不要客套才好。” 耶律虎心里骂娘。一个堪称神医的人身体欠安,扯淡!还说什么小产了,谁信啊!这大周满朝的大臣脑子进水了吧。 就那个女人的彪悍,说什么他也不会信。 不会是提前躲了吧。或者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耶律虎脸色沉了沉,笑道,“原来护国公主身体不适啊!那本王更得前去看望才成啊。说起来,本王和护国公主还是颇有渊源的,曾经在凉州,咱们可是有过比一面之缘更深的交情呢。” 一刀见血的交情自然比一面之缘要深,而且深得多。 黄斌的事,还得从耶律虎身上找到突破口,所以,以护国公主的身份,见一见耶律虎,谈谈条件,还是很有必要的。不过,这更得小心的谋划才成。她也没有一口拒绝,只是道,“这个,孤还真做不了主,父皇母后疼皇妹更甚。即便打个喷嚏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要知道孤又要劳动她出面,只怕不喜呢。回头,孤找皇妹说说看,她若应允见大王你,想必宫里的父皇母后也不会阻拦。既然是旧疾,想必大王也不急在这一时。” 耶律虎点点头,没有一口回绝就是好事,他笑道,“那就多谢太子了!还请太子转告护国公主,就说本王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这个自然!”苏清河呵呵的笑,举起茶杯,示意耶律虎喝茶。 “你们中原的茶可真是一点滋味也没有。”坐在耶律虎身边的耶律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清河头都没有抬,吩咐张启瑞,“给格桑公主换奶茶。” “原来太子殿下特意为我准备了奶茶吗。”耶律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 苏清河眼睛微微的一眯,这位也不见得就是一位糊涂的人。 不过,既然北辽大王派了耶律虎过来,又为什么派耶律莺跟随吗。 真是是他们所透漏的那样,是为了联姻吗。 苏清河产生了怀疑。 这位公主看似在谈茶,却更像是在刷存在感!证明她的存在。 如果,她跟耶律虎是一个阵营的,她就不该失礼的突然插话,而且说话还颇有几分不中听。 如果,她真的是耶律虎的跟班,那么在刚才那般失礼的情况下,耶律虎不是该出面喝止吗。又为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除非二者根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所说的联姻更是扯淡。这个公主代表的应该是北辽的太子耶律豹! 想到这里,苏清河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这下可真有意思了。 看来耶律虎在北辽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此次能来,也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的。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摆脱耶律莺这个他的暂时合作者和监视者。 苏清河放在茶杯,客气的笑笑,“待客嘛,自然要让客人宾至如归。公主的口味也在咱们的考虑之中了。” “我的口味……”耶律莺咯咯咯的笑,“我的口味很好满足呢。” 这话就有些话中有话了。 苏清河挑眉看向耶律虎,就见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意。 “舍妹不懂中原礼节,还请太子勿怪啊。”耶律虎暗暗的瞪了耶律莺一眼,示意她闭嘴。 苏清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l 第207章 合作(一更) 第二百零七章合作 乾元殿。 “你说你要去跟耶律虎谈谈。”明启帝问道。 “是!耶律虎在北辽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施展他的抱负,让北辽向外扩张,而是重现竖立威信。我相信,他很乐意跟我合作一次。”苏清河笑道。 “你要治好他吗。”明启帝抬头看了闺女一眼。 就见她嘴角牵起凉凉的笑意,“哪有那么美的事啊。” 明启帝见她这样说,也就不多管了。“宫里的事情我会安排,你晚上跟着龙鳞出去就好。另外,暗卫内部的事情,龙鳞也已经去查证了,放心吧。龙鳞的能力无用质疑。” 苏清河这才笑了笑,点点头退了下去。 晚上,明启帝让人传话给东宫,说是有要事商议,请她过一趟。苏清河就知道这是要找借口将她留在乾元殿。 乾元殿比东宫安全,出去一晚,也不会被人发现。 而苏清河换了女装,则跟着龙鳞走密道出了皇宫。紧跟着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拉着,进了一座别院。 沈怀孝就等在车下。 “我接的你的消息,就替你约好了耶律虎。现在就去吗。”沈怀孝打量了一番苏清河,见没有不妥当的地方,才道。 “那就走吧!”苏清河活动了一下身子,问道,“你把他约到哪了。” 沈怀孝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走,“跟我走就好了。” 苏清河没有多问,跟在沈怀孝在别院里转来转去,才进入了一座假山,从假山的暗门进去,又走了一炷香时间,才又转了出来。 “这里是理藩院的客院,耶律虎就住在这里。”沈怀孝小声解释。 “你不怕被人发现啊。”苏清河问道。毕竟耶律莺若是警觉,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人进来找耶律虎这不稀奇,毕竟这些都在耶律莺的眼皮底下。我自会让人把她的视线引开。但一旦耶律虎出门,你说,耶律莺会不会跟着。”沈怀孝不由的问道。 苏清河点点头,“那就走吧。” …… 耶律虎看着进来的女人,愣了愣神。原来这个女人穿女装是这样的。 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公主殿下真是个美人。” 这话说的就有些轻佻了。 沈怀孝脸上一怒,苏清河扯了扯他的袖子,没让他开口说话。 她从沈怀孝的身后走了出来,“多谢大王的夸赞了。”她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凉州一别,大王的身体可还好啊。” 耶律虎面色顿时就不好了起来,“托公主殿下的福,还算康健。” “要么说我佩服大王是汉子呢,如此孱弱的身体还能坚持骑马而来,想是路上受了不少苦楚吧。”苏清河笑的分外的无辜,“我猜猜,你倒是不想逞英雄,但是却也不敢露出疲态,不是吗。想必耶律豹让耶律莺跟着大王过来,可没安什么好心。” “大王以前是头猛虎,如今却也只是一头病虎。盘踞在大王面前的那头豹子,可是时刻等着一击必中呢。” “你该知道,除了我,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苏清河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如是道。 “果然是你!”耶律虎脸上露出危险的笑意,“你这么做,可是言而无信啊!当日在凉州城外说好的……” “兵不厌诈!这个道理你比我懂。还有一句话,叫做形势比人强。当时你也未必没想过我会耍诈,但是你依旧选择了妥协。当时与你而言,妥协是唯一的办法。所以,这些指责,恕我不能领受。” “如今,我依然要说形势比人强。你除了我,没有第二个选择,这就是形势。”苏清河盯着耶律虎的眼睛,没有任何退缩。 “但是,我已经无法相信你!”耶律虎坐下来,看着苏清河,“你的手段太过于隐晦,我不想再被你算计第二次。” 苏清河点点头,“我要是换做你,也不会相信这份诚意。”她看着耶律虎道,“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算计你不符合大周的利益。所以,我不会算计你。你应该知道,当日替我当箭的,是我的男人。你伤了他,我自是不会放过你。这份仇,怎么也要报的。如今,你也受了折磨,而且是比他痛苦十倍的折磨。那么,这笔债,就一笔勾销了。我是大周的公主,是护国公主。大周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不会为了私仇而不顾及大局。大王身为北辽的北院大王,我想,这一点你能理解的。” 耶律虎看着沈怀孝一眼,才又转头对苏清河道,“原来我活着,是有利于大周的么。” “只有北辽虎豹相斗,彼此内耗,才无暇时刻想着扰边,不是吗。这与我大周的边境安全是有利的,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苏清河嘴角绽放出笑意,将自己的算计说的如此坦荡。 “呵呵……”耶律虎冷笑两声,“护国公主真是看得起本王。本王既然知道了你的算计,你就不怕本王不按着你的路数走吗。” “我相信大王的心性,为了北辽,你真的会放弃与耶律豹做无谓的争夺。但我不相信耶律豹的人品。他能派耶律莺来,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他不会因为你如今势颓就放过你。同样的道理,你觉得你不争了,退了,他就会收手,跟你兄友弟恭吗。咱们都不是三岁的孩子,都一样身处皇家,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苏清河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再说了,大王即便要退,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你们之间,和平不了。” 耶律虎看着苏清河的眼神越发的阴鸷起来,“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黄斌叛国的证据。”苏清河低声道。 “你竟然知道了。”耶律虎诧异的道,“那为何不杀了他,还依旧留他位居高位。” “我有我的道理。”苏清河笑道,“这是大周的事情,我无需向你交代。” “不就是汉人的那套酸腐的东西吗。”耶律虎嗤之以鼻。 “我只要证据。”苏清河重申道。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留下证据。”耶律虎不屑的道。 “只要你在,证据自然就在。”苏清河挑眉道。 “你要我主动跟黄斌联络,然后将他引到你设的圈套里。”耶律虎问道。 “还是大王的主意好,我就没想到。”苏清河笑道。 狗屁没想到!你就是不乐意自己说出来。 这个无耻的女人。耶律虎压了压心头的火气,“黄斌位居大周宰相多年,他可是不好糊弄的。我没有把握他一定会上套。” “不!他会的。”苏清河斩钉截铁的道,“如果他所有的路都被我封死了!如果,他只有你这一条路可以选。当他他除了你,别无选择时,他会兵行险着的。” “既然能将他逼入绝境,你又何必大费周章。”耶律虎久居上位,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蹊跷。 苏清河心里一叹,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安定人心,让人们都知道,先皇对明启帝这个儿子,是寄予厚望的。 抓住他,不仅可以为先帝正名,也可以为明启帝正名。 天下悠悠众口,不能不防啊! 先帝一道密旨在,黄斌就有护身符在。若是以为只有杀了黄斌就能了事,那也想的太简单了。不提黄斌自己的势力,就是南越的余孽,也会借着黄斌的事,不停的翻起浪花。 要想用除后患,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它办成铁案。 苏清河没有解释,只是看着耶律虎。 耶律虎点点头,“事成之后,本王身上的毒……” “自会解开!”苏清河答道,“若是我食言,没有遵守诺言,你大可四处宣扬咱们之间的交易,别人只会以为我勾结了你陷害忠良呢。你怕什么。” “哈哈……本王倒是不怕什么,只不过,公主就不怕本王在得到解药以后再将这些嚷嚷出来吗。”耶律虎看着苏清河,蓦然变色,没好气的道,“这些,你不会想不到。既然如此,这就证明你早就有应对之策。那么,你还跟本王啰嗦这些做什么。护国公主这是把本王当成幼童在耍么。” “你可以选择合作,也可以选择不合作。”苏清河摆出一副无赖的面孔,“没有你,我一样能制造出证据,我相信,耶律莺会很乐意更我合作。再说了,身中剧毒的又不是我。” “你这女人……”耶律虎恶狠狠的瞪着苏清河,“还是一样的奸诈狠毒。” “谢谢夸奖!”苏清河站起身来,“我只当这是大王对本公主的夸奖了。希望咱们这次合作愉快。天色不早了,不打扰大王休息了。随后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跟你联络。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时间。” “成交!”耶律虎看着苏清河冷笑道,“最好你信守承诺,否则,本王也不是好糊弄的。即便拼死一搏,本王也要你付出代价。你贵为护国公主,本王可能拿你无可奈何,但是想想边关的大周百姓,本王相信,公主你是不愿意看到百姓遭受战火的荼毒的。” 第208章 透漏(二更) 第二百零八章透露 苏清河冷冷的看了一眼耶律虎,突然脸上绽开了笑意,“本公主记下了!” 耶律虎被苏清河的笑脸晃花了眼,竟然一时没有对答。 苏清河转身就往外走。沈怀孝临走时狠狠的看了耶律虎一眼,真想把那双眼睛给挖出来。 等回到别院,苏清河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耶律虎,可不是好糊弄的主。”苏清河疲惫的往榻上一躺,浑身这才放松了下来。 夫妻俩已经个多月没在一处了,说不想念是假的。沈怀孝知道苏清河明天还有的忙,也不做纠缠,只挨着她坐了,手上过过干瘾就罢了。 “像耶律虎这样的人,没有不惜命的。手里捏着他的命,即便他不信你没有藏后手,他还是一样愿意冒险一试。不过这份决断也绝非易事。”沈怀孝一边在苏清河的腰上轻轻的揉捏,一边说道。 苏清河被揉的直哼哼,顿时觉得腰上松快了不少,她舒服的叹了一声,“如今,咱们得把消息放出来了。该打草惊蛇了!” “我明儿就将从四叔那得到的岛屿地图,路线,都给皇上递上去。相信,黄斌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沈怀孝低声道。 “斩断了他的退路,他会干什么呢。”苏清河闭起眼睛,呢喃道。 “他若真是只是为了南越,那就未必会跑,咱们的谋划可能就落空了。”沈怀孝又笑了笑,不屑的道,“不过,只怕是这些年的高官厚禄,将他的野心也滋长起来了。南越,更像是他的借口,他的助力。是他向上爬的动力。” “没错!上哪找完全没有私心的人呢。要不然,为什么军中的势力会在陈士诚手里,肯定他们内部就已经早就有人发现他的野心。”苏清河翻了个身,“到哪儿,都有这种借着别人的势力为自己谋福利的人,人性本就如此。” “太子到了凉州,只等他的消息到了,咱们就能动手了。”沈怀孝皱眉道,“就是不知道黄斌还有什么底牌。” “底牌嘛,必然是还是会有的。所以,咱们才要谨慎行事。只要他手里有底牌,他就敢铤而走险,只要铤而走险,罪证就板上钉钉了。耶律虎也不过是催化剂而已。像黄斌这种人,不会将生死交托到他们手上的。他谁也信不过。”苏清河挪了挪身子,用胳膊环住沈怀孝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 “你可别闹了!”沈怀孝的手抚着苏清河的脊背,“外面有人守着,干点什么人家都得知道。我倒是无所谓,你的脸皮子可就没有了啊。” “我也没说要干什么啊。”苏清河笑道,“咋这么经不住撩拨呢。” “快别闹,我送你回去。”沈怀孝真怕在这么磨蹭下去,他会忍不住干点什么。 苏清河回到宫里,已经半夜了。等明启帝简单的交代了一遍,才回了东宫。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整个人都觉得浑身不得劲。她不会为了政事,不要命的忙。该歇着的时候,从不马虎。所以,张启瑞在门口守着,她一个人在大殿里睡了半天。 起来后打着哈欠跟张启瑞抱怨,“这就不是人干的活。” 她不知道的是,仅半天时间,明启帝和沈怀孝都没有闲着。该漏出去的消息都漏出去了。 …… 黄斌面色有些阴沉,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问道,“你亲自确认过了吗。” “是!”黑衣人低声道,“图纸是真的!虽然不是全部,但只要摸到了路线,找起来其实并不难。” “是沈中珏吧!”黄斌肯定的道。 “是!他在沈怀孝手里。和咱们比起来,沈中珏更相信沈怀孝。不论如何,亲侄儿不会要了他的性命。”黑衣人肯定的道。 “知道又如何。没有海船,咱们的海岛对于他们来说,依然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黄斌表现的并不着急。 “属下知道。普通的商船没有丝毫战力,根本就靠近不了咱们的海港。这也是唯一一点让人觉得欣慰的地方。”黑衣人舒了一口气。 “别院那边怎么样。”黄斌又问道。 “别院一切安好,没有被发现。”黑衣人回道。 “护好那里,哪怕我出事,那里都不能出事。只要别院里的人在,咱们就不算败,迟早会东山再起的。”黄斌叮嘱道。 “是!”黑衣人不敢辩驳,只是道,“要不要联系……” “不用!”黄斌笑道,“你以为咱们求助,他们就会无偿的帮助吗。老夫这些年身居高位,对老夫不满的人多了去了。盼望老夫死的人大有人在,毕竟,只有老夫死了,那片海上的世外桃源才能归他们所有。老夫这辈子,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粟怀恩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做,老夫早些年就理解了。为了主子再怎么拼命,在主子眼里,咱们还是奴才!” “主子,您也是皇族……”黑衣人辩解道。 “不过是庶房旁支,血脉早就远了。”黄斌的眼里闪着一丝恨意,“当年,派人来中原,选的也不过是一些老实本分的人来送死罢了。” “主子!”黑衣人有些不忍的道,“还不至于如此!若不是当年……” 黄斌摆摆手,“不说这些。老夫一旦折进去,你带着别院里的人就撤吧。不要寄希望于那些人,他们不是如今这位皇上的对手。” “大师他……主子也不管了吗。”黑衣人问道。 “我的这位师傅啊!”黄斌摇摇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样子,“他就是太自负了。苏清河去见他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他已经暴露了。可是他呢,偏偏侥幸。他太小看苏清河。苏清河通晓医理,又是被金针梅郎养大的。金针梅郎的师门十分的神秘。那个什么破兰花,别人不认识,苏清河一定是认识的。他如今是别人的盘中餐,可笑他恐怕尙没有察觉。若不是我这些年护着他,他早就死不知道多少次了。想撇开老夫另开一路,那就随他吧。” 黑衣人低声劝道,“主子不该提醒大师一二么。” “他自己作死就不要怨别人。”黄斌冷漠的笑一笑,“当年我受过他的恩惠,这些年也已经还完了。没必要再跟他纠缠。各自有各自的命,谁也别怨谁。” 黑衣人第一次发觉黄斌这般的憎恶无尘。 “若不是无尘出现,老夫依旧是那个甘于平淡,甘于清苦,甘于泯然众人的农家小子。不会汲汲营营,为了所谓的血海深仇,为了所谓的国仇家恨,抛下了父母,辗转求学,为了出人头地……干过多少违心的事。那些事,老夫如今都不敢想起来了。可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干杀人越货的事的。谁也不是生来就是铁石心肠。”黄斌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闪过痛苦之色。“这一切都是拜无尘所赐!他教会了我很多,因为他,我得到了许多,但同样的,也失去了很多。如今,也说不上来是我抛弃了他,还是他抛弃了我。” “主子,咱们也未必就会输。”黑衣人发现黄斌整个人都有些颓然,才道。 “山腹中已经被人发现了,但是山腹中的密室还在。你想办法,将三具尸体都带出来。”黄斌收敛神色,吩咐道。 “是!”黑衣人叹道,“可惜那么好的地方。真不知道这位护国公主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是怎么看出山腹中有问题的。这个地方,可都已经相传数百年了。怎么就被她瞧出了破绽。” “有两种人,你永远不要去猜测他的想法。一种是聪明人,一种是笨人。这两种人都属于不能掌控的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下一刻会干什么,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黄斌失笑道。 “谢主子教诲。”黑衣人躬身道。 …… 乾元殿。 明启帝问阴影里的人,“还是没有太子的消息吗。” “是!”龙鳞接过话头,“应该快了。太子知道咱们等着他的消息呢。” “你再传信过去,安全第一。宁愿未尽其功,也要他毫发无损的回来。”明启帝吩咐道。 龙鳞应了一声,明启帝才稍微放了点心。 福顺疾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陛下,黄贵妃求见。” “你说谁。”明启帝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贵妃!”福顺又重复了一遍。 “她怎么来了。”明启帝嘀咕了一声,才道,“那就叫进来吧。” 福顺心说,我怎么会知道这位怎么来了。不过脚下不停,赶紧出去请人了。不管皇上是什么态度,这位好歹是诚亲王的生母,谁敢怠慢啊。 黄贵妃给明启帝见了礼,两人还真是都没有话可说。 明启帝道,“有什么话,坐下说。”他也拿不准这位的心思。说她出身相府吧,她基本不跟相府联系。好像是黄斌的好闺女,但又透着一股子凉薄。他也很想知道,他今儿刚放出消息,这位到底闻到什么味了。 第209章 忠仆(二更) 第二百零九章忠仆 两个人说起来也是夫妻,还孕育了一个孩子。但说实在的,他们已经有好些年头没单独说过话了。也就是年节里的宫宴上能见一面。论起情分,真是说不上来有没有。 别说谁耽搁谁一辈子的话,当初黄氏进宫,明启帝是不乐意的。当然了,黄氏估计也不乐意,但谁让她摊上那么一个爹呢。 如今,半辈子过去了。看到彼此,就像是看到了两人都曾身不由己的过往,不由的唏嘘了起来。 “有什么为难的事吗。”明启帝声音很和缓,“黄家的事,与你不相干,与淞儿也不相干。你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没人会为难你。” “陛下!”黄贵妃看着明启帝,“臣妾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关于黄斌的。” 作为女儿,哪怕身为贵妃,直呼父亲的名讳,也是不妥当的。但黄贵妃就是这样叫了,没有任何的感□□彩。明启帝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他看了福顺一眼,福顺将宫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只自己守在明启帝的身边。 “那就说吧,现在没有外人。”明启帝将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低声道。 “我知道陛下的为人。您虽然不喜欢我,但对儿子,却是放在心里的。不管黄家如何,您都不会迁怒淞儿。这一点,臣妾都知道。即便是臣妾,您也会看在淞儿的面上,多加照拂,不会让人苛待我。所以,臣妾要说的话,跟自保没关系。” “臣妾为的,是杀母之仇!”黄贵妃抬起头,看着明启帝。 明启帝眉头一皱,心里闪过一丝诧异。他面上不动声色,笑道,“要是朕没有记错,黄斌开始有大动作是在朕登基,你进宫之后。这都二十多年了,从未出过宫,跟黄家也没有太多的来往,黄家的事情,黄斌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呢。” “臣妾虽然不知道!但有人知道。”黄贵妃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以为臣妾的外家式微,翻不起风浪。他以为臣妾当年年幼,什么也记不得了。可是,他不知道,世上有他这种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就有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之人。臣妾要说的这个人,对黄斌的事,不说知道十成,也能知道六七成。” “谁。”明启帝问道。 “哑奴。”黄贵妃说出这个名字,眼泪就流了下来,“哑奴,他一直跟在黄斌身边,他不一定是黄斌最信任的人,但一定是知道最多的人。” “黄斌这样的人,要是真有让他信任的人,倒也算一件奇事。不过,既然不信任,怎么知道的多呢。”明启帝挑挑眉,不置可否。 “他能知道的多,也是有原因的。哑奴,是一个哑巴!一个从小就养在身边的小哑巴。这样的人,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有口难言。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呢。”黄贵妃嘲讽的一笑。继续道,“哑奴,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父亲是秀才,家境也不错。三岁跟着父亲启蒙,端是聪慧异常。一家人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康之家,过的和乐安康。不料,一场风寒,哑奴的父母都去了。族里夺了哑奴的家产,将他赶出了门。那年,哑奴只有六岁。也是那一年,黄斌要去赶考,母亲带着我去庙里上香,在路上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哑奴。他发了高烧,母亲带他回府,请了大夫医治,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却坏了嗓子,再也不能说话了。索性他还认字,母亲这才知道了他的过往。于是,他就留在家里。那时候。一个只有六岁大的不会说话的孩子能干什么,母亲就让他陪着臣妾玩耍。那年,臣妾只有三岁。““母亲死的那天,不仅我在屋里。还有哑奴,哑奴也在屋里。我们俩看着母亲活活疼死在我们面前。哑奴曾经想要出去求救,但是母亲已经意识到了黄斌的杀心,对哑奴诸多暗示,不许他有异动。当时臣妾年幼,并不理解那是为什么,直到慢慢长大后,臣妾才知道,跑出去,也不过多搭一条命进去罢了。” “母亲的葬礼后,我病了好长时间。等慢慢的好起来,哑奴已经是黄斌的书童了。” “我曾经心里深恨哑奴,只觉的背叛了母亲。但直到我有了继母之后,才知道哑奴的用心。若是没有哑奴看顾,我在黄家的后院根本就长不大。” “只要我活着,就时刻提醒黄斌,他真正的原配嫡妻究竟是谁。所以,继母磋磨,他知道,但是却从来没有管过。” “哑奴在暗处偷偷的照看着我,我才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我一直是听话的,柔顺的,从来没有忤逆过他和继母。所以,等需要有人进宫的时候,就将我这么一个听话的送了进来。” “而哑奴,就一直待在黄斌的书房伺候。黄斌从不避讳他。一则是那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二则是他是个哑巴。黄斌从来不知道哑奴识字。当年只有六岁的孩子,他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黄贵妃露出几分笑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可唯一留下的就是哑奴。” “如今,我们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藏起来的孩子了.”黄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这么些年,哑奴也不是没想过找机会杀了黄斌。但是只杀了他怎么够呢,必须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 明启帝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哑奴当得起一个忠仆了。” 他何止是忠仆!对她而言,他是兄长,是亲人,是依靠。 在没有孩子之前,他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让他记挂的人。 黄贵妃站起身来,缓缓的跪下,哽咽难言,“臣妾知道黄家罪不可恕!臣妾也不会为黄家的任何一个人求情。唯有哑奴,请皇上看在他能戴罪立功的份上,赦免他!保全他!臣妾只求他活着。” 明启帝久久没有说话,很是感慨的长叹一声,“你起来吧。朕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的人。若真是如此,放了他又有何妨呢。” 黄贵妃抬起头,眼里有了感激之意,“谢陛下。”她从脖子长摘下一个小木牌,“这个木牌是哑奴在臣妾进宫前给臣妾的,是他亲手雕刻的,为的就是保平安。皇上若是想跟他联络,持这个木牌,他就知道时机成熟了。” 福顺上前接过木牌,亲自扶黄贵妃起来。 黄贵妃擦干了眼泪,道,“臣妾告退。” “去吧!有消息朕会着人告知你的。”明启帝挥手让黄贵妃退下。 送走黄贵妃,明启帝手里翻看着这个木牌,“若果真如黄贵妃所言,那这个哑奴知道的东西可就真的不少呢。” 福顺点点头。怎么想,都觉得黄斌身边的哑奴跟皇上身边的自己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就是一个会说话一个不会说话。皇上从不避讳他,那是信任他!是因为他们主仆在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感情很扎实。而黄斌对哑奴,不能说完全信任,只能说他相信哑奴没有背叛的资本。 皇上的事,很少有避开福顺的。同理,黄斌的事,也很少有避开哑奴的。 这个哑奴,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明启帝吩咐龙鳞,“一定要保证这个哑奴的安全。不光是因为哑奴重要,更因为他难得的忠心。”他没说的是,黄贵妃亲自来求,可见对哑奴的感情非同一般。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几十年了,就这一个要求,他不能不满足啊。 龙鳞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这边的明启帝刚把事情吩咐下去,外面就有人来报,皇后娘娘请陛下过去一趟。 明启帝一愣,这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只要是处理政务的时间,皇后是从不会打搅的。他站起身来,看了福顺一眼,“宁寿宫今儿有什么事吗。” 福顺把头微微一低,尴尬的笑笑,“老奴还真不知道。”心里却道,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刚才您跟黄贵妃独处的事。 明启帝还真没往别的地方想过,脚下不停,快步赶往宁寿宫。 “玫儿,怎么了。”明启帝一进屋子,就急忙问道。 白皇后坐在榻上,见皇上真的过来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自然的一笑,“想着你一坐就是半天,也该起来走动走动。从乾元殿到宁寿宫,虽然距离不远,但好歹也算是活动活动啊。” 明启帝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是借口。抬头一看,见对方眼神有些躲闪,有些羞恼。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想回到了白玫刚进宫的日子。每次他歇在别处,再见她都是这样一副样子。他心里一动,想到刚才见黄贵妃的事,心里顿时就亮堂了起来,轻笑一声,“玫儿说的对,是该活动活动了。” 白皇后偷偷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今儿忙什么了。” 明启帝越发的笑了起来,“得了!都老夫老妻了!醋劲怎么还这么大。今儿她找朕,说的是正事,真的。” 白皇后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她恨过,怨过,到如今,她心里还是在意这个男人的。更何况,儿子还在凉州,闺女扮作太子,也都是要担风险的。他们都需要这个心里装着他们的父亲。 第210章 记忆(二更) 第二百一十章记忆 黄斌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迫不及待的要取他的性命。或许会想到,但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他向来是没把这些女子放在心上的。而如今,除了宫里贵为贵妃的嫡长女。还有一个他从来没有承认过的女儿,正一点一点拼凑自己的记忆,想寻找黄斌的老巢。这个人就是江氏。 江氏对黄斌的恨意,可谓是刻骨铭心。 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就是逆鳞。 大驸马的遭遇,时刻吞噬着江氏作为一个母亲的心。她有多心疼自己的孩子,就有多恨伤害孩子的黄斌。她知道,她不能冲出去杀了他。她太清楚黄斌这老贼的势力。一旦她有异动,第一个倒霉的一定是大驸马。所以,为了不危机自己的孩子,她必须忍。 但忍耐,并不等于什么都不能做。至少,她长大的那处别院,一定有许多黄斌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红儿被她打发去了城外的庙里上香,江氏这才让人将辅国公沈中玑请来。 “可还有什么事。”沈中玑没有坐下,皱眉道,“大驸马的身体已经无碍了,你无需记挂。” “不是这事。”江氏也不管沈中玑的态度,急切的道,“我需要见沈怀孝一面,有些事,我需要告诉他。” “我转达就可以了、”沈中玑看着江氏,“别为了大驸马的事再折腾,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不是孩子的事。”江氏焦急的道,“跟黄斌那老贼有关。若是护国公主的身体允许,能面见公主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沈中玑深深的看了一眼江氏,“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江氏苦笑道,“我也是孩子的母亲,我不会放过黄斌。他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更对不起我的孩子。我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他不死,我寝食难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沈中玑转过身,“我会替你安排。” 江氏看着沈中玑的背影,露出几分凄然的笑意。她不知道她这一辈子究竟还拥有什么。 、 沈怀孝在上次见面的茶馆见了沈中玑和江氏。 “有什么事,就说吧。”沈怀孝每次面对江氏,都有些厌烦。因此说话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我知道你恨我。”江氏看着沈怀孝道。 “有事说事,不要牵三扯四。我恨不恨你,与我们要说的事应该无关。”沈怀孝一点也不想听她说废话。 沈中玑心里微微一叹,这孩子只怕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年的错待,更是因为她生母的事吧。这孩子生母的死,他也是负有责任的。如今面对孩子,他也感觉很尴尬。 江氏看着沈怀孝,“等我看着我恨得人不得好死,等我安置好我的儿子。就亲自去地下跟你生母请罪。” “呵呵呵……”沈怀孝轻笑,“临死之前,你都想着要安置好你的儿子,你怎么不想想我的娘亲是不是也想安置好自己的孩子。别说的好似多悲壮,前日因今日果,都是注定的。” 江氏的脸顿时就白了!因果报应,全都报应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吗。 她的心顿时就一揪一揪的疼了起来。 沈怀孝也不跟她废话,“有话就说吧,我的时间有限。” 江氏好半天才稳住心神,“我想说,我长大的那处别院,应该就是黄斌的一处老巢。可惜我不知道那个别院的具体位置,只希望我提供的一点东西,能帮助你找到它。” 沈怀孝点点头,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江氏所说的这处地方究竟有没有价值,有多大的价值,但该查还是要查的。多一分了解,就多一分胜算。 “你说吧。”沈怀孝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黄斌每隔些日子就会去看我。这证明那处院子离黄斌常住的地方算不得多远,至少,当天能打个来回。按我的年龄推算,那时候,他已经进了京城,所以,这处别院一定在京城附近,而且在一天能打个来回的这个半径之内。”江氏沉思道。 沈怀孝点点头,承认这种推测。但这个范围太大,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 江氏像是回忆似得道,“黄斌每次过来,鞋底都是湿的。有时候衣服的下摆都会沾上水。所以,必经之路上,一定有水阻道。这水应该还是靠近别院的。若是离别院远的地方,沾的水就应该早干了才是。可黄斌衣服上的却是湿的。”江氏回忆道,“每到春秋,我都会催促他先换衣服,就怕他着凉。” 这就把范围在进一步缩小了。沈怀孝看着江氏一眼,这个女人果然了不得,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示意她继续说。 “我没有走出过院子,院子里都是些家常的花木。我也说不上来那个庄园到底有多大,但我知道,那里面绝不是只有我这一个院子的。好似每个院子里都住着人。他们跟我的处境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不得自由之人。我在那里长大,却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串门的人。偶尔院子外面会有人路过,但也都是脚步匆匆。那时候,晚上,我偶尔还会听见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丝竹之声。不知道是有人在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江氏皱眉道。 “不过,我记得最深刻就是那里的槐花。每到槐花盛开的时候,香味特别浓郁。那绝不是寥寥几棵树就能有的气味。” 沈怀孝点点头,心里大约梳理了一次。这个地方就在京城附近,保证一天能打一个来回。并且在别院的近处,一定有水,或许是小河小溪,活着是池塘湖水。而且那里有大片的槐花林。 至于丝竹之声,这个就暂时不大好判断。但仅凭前面几点,找到这个地方,应该也不算多难的事。 沈怀孝看了江氏一眼,“还有吗。” “每天的份例,瓜果蔬菜肉蛋都是极为新鲜的。我想,那个地方离城镇一定不是太远。否则,不可能那般新鲜。而且,每天都是新鲜的,就证明每天都有人采买了送过来。能光明正大的进进出出,就证明这个地方对外一定有个光鲜亮丽的身份。否则,不可能不引人怀疑。黄斌就是再大的能耐,他也不可能将整个别院被隐藏起来吧。所谓大隐隐于市,我想就是这个道理了。”江氏皱眉道。 沈怀孝微微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江氏所说的有一定的道理。“还有吗.” “站在院子里,能看见远处的山头。这证明这个地方一定是背靠着山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会听到狼的叫声。”江氏又补充了一点。 沈怀孝眼睛微微一眯,他心里多少已经有了点想法。 江氏沉吟半响,才摇摇头,“我能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些了。应该能够找的到。” 沈怀孝点点头,转头对沈中玑道,“让人送你们出去。” 沈中玑关切的看了儿子一眼,“怎么,好找吗。” 他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半辈子都在京城附近溜达。迄今为止,他也没想到符合条件的地方。 沈怀孝微微一笑,“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还得验证才成。应该能找到,您不要担心。” 沈中玑这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身带着江氏出去了。江氏知道沈怀孝不想搭理她,她也没上杆子往前凑,跟在沈中玑的身后,离开了。 而沈怀孝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往宫里去了。 乾元殿。 龙鳞将密函递给明启帝。明启帝赶紧接过来,凉州终于有消息了。 苏清河一进大殿,就见明启帝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看来我哥递上来的消息不坏。”苏清河笑道。 明启帝笑着点点头,将密函递过去,“你瞧瞧。” 苏清河接过来一看,也心里高兴。“得亏咱们反应迅速啊!不过还是要小心谨慎些,谁知道会不会留下后手。” 明启帝点点头,“他一向稳重,我倒是不怎么操心。不过,你得到印章着消息,还是要保密才成啊。” 印章的图案太过特殊,一旦让对方知道苏清河得了印章,只怕人家就有了防备。 苏清河摇头,笑道,“瑾瑜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弄了一个假的,在那些京城的混混手中过了一遍,然后进了当铺了。李青莲让万迅找,咱们就按照他们的思路不停的留下线索。如今万迅只怕找到了当铺了。可想把东西赎出去,一得有当票,二得有银子。这两样他们都没有。不过这也没关系,李青莲那丫头只要知道这东西不是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就成了。至于陈士诚的马夫和胭脂铺,他们的规矩十分森严,不见东西,不会将她当成自己人。他们更怕是有人借机试探他们。所以,不会轻举妄动了。这点时间差,就是哥哥突然发难的机会。” “那我就放心了!”明启帝心里舒了一口气。 第211章 赝品(一更) 第二百一十一章赝品 事情正在一点一点的按计划进行,苏清河的神经也越发的绷得紧了起来。 沈怀孝进宫说了江氏所讲的地方,“……京城四周是没有她所说的地方。可是沿着山腹的密道,穿过整个山体,就已经不在京畿的范围之内了。我想,江氏一定私下里找过,但是肯定什么也找不到,那个地方在她的心里,也就越发显得神秘起来。我想亲自过去看看,去验证一下,今儿就出发,宜早不宜迟。” 苏清河点点头,“我去给你求一道手谕过去,那个地方,能被黄斌如此看重,守卫一定森严。一旦证实,你不用回来请旨,直接调兵马过去即可。注意自身的安全,速战速决。” “我知道了。你安心吧。”沈怀孝点头应了。又想说点私房话,见她总是皱着眉头,想必万事都担在肩上,哪有不愁的道理。 可他也无能为力。这里面的水深,许多事情,他也只知道个大概,更别提为她分忧了。现如今,只能做一点自己的手够得着的事。 苏清河让张启瑞将沈怀孝送出宫,自己躺在榻上倒是怎么也睡不着。事情推演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总觉得像是漏掉了什么似得。 打听黄斌和无尘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也无法从两人的生活轨迹上猜度两人的行事规程。越想越觉得烦乱。 现在的做法,就是不停的斩断黄斌的臂膀和退路,一步一步逼着他跳出来。但这如同在玩火,一不小心,就会伤了自己。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看谁棋高一着了。 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黑夜到底掩盖了多少龌龊。 丞相府。 黑衣人恭敬的站在黄斌的面前,“主子,别院一切都好。尸骨小的也带出来了。该怎么安置,还请主子示下。” “好好的用锦带收殓了。放在你身边吧。”黄斌的脸上有些怅然。 “是!”黑衣人躬身道,“耶律虎在试图联系诸葛先生,主子,要回应吗。” “耶律虎。”黄斌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只怕,这位也是别有用心啊!” “小的这就斩断与他的联系。”黑衣人马上道。 “晚了!”黄斌呵呵一笑,“你以为太子和苏清河就不知道咱们跟北辽的关系吗。既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用一用耶律虎呢。他们这是要逼着老夫动手啊。” “那咱们还等什么。”黑衣人不解的道。 “四面楚歌。你以为咱们想走就走的了吗。老夫这些年最大的依仗是什么,你不知道吗。”黄斌呵呵一笑,“最大的依仗就是合理合法!老夫的手里有圣旨,老夫的所作所为就是合理合法的。这也就是皇帝顾忌老夫的原因。老夫主动走,可不就丢弃了这份依仗。这么蠢的事情,老夫不会去做了。” “可是,府里的公子小姐,是不是也该送走了。若不然,到时候拖家带口,走不脱啊。”黑衣人焦急的建议道。在他看来,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不如金蝉脱胶,先走了再说,完全没有留下来冒险的道理。何况黄家这么一大家子,总得有个准备才好。 “他们只要按部就班的过活,就给咱们赢得了时间。”黄斌语气淡淡的,放佛说的是别人一般。 这就是要舍弃这一大家子的意思吗。 黑衣人身上的衣服顿时就汗湿了起来。这也太凉薄了。 “别忘了,老夫的师傅是谁。”黄斌呵呵的笑了起来,“老夫的师傅可是无尘,无尘大师。这位大师,可是一位和尚啊!你指望一个抛家舍业的和尚教出来的徒弟有什么顾念不成。” 黑衣人抬头看着黄斌,直觉的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凄凉。 他也不敢再说话,慢慢的退了下去。 紧接着,门帘子撩开,一个一身灰衣的中年人进来,默默的给黄斌添上热茶,再退了出去。 无声无息,黄斌连头都没有抬。就知道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夜已经深了,黄斌也已经睡下了。哑奴熄灭了书房的灯,像往常一样回到他的屋子。 他虽然不能说话,但因为在书房伺候的缘故。没有人会苛待他。所以房间很是宽敞。他像往常一样梳洗完,准备铺床就寝。 床铺上的一个小小的木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手禁不住颤抖了起来,眼前也模糊一片。 “小姐!是小姐!是他的小姐。”他在心里一边一边的说着同一句话。 二十多年了,小姐,你过的还好吗。 他伸手将木牌拿了起来,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眼前闪现了夫人临死之前,比划的那几个字,“照顾好妞妞!” 这是夫人临终的嘱托。 他的命是夫人给的,他这辈子就只有两件事要做,一件就是照顾好妞妞,一件是为夫人报仇。 而今,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吗。 他站起来,转过身,慢慢的走过去,熄灭了屋里的烛火。再反身回去,坐下床沿上,等着暗处的人现身。 龙鳞从暗处走了过来,哑奴就看了过来。 “有人让我来找你,说你手里有我需要的东西。”龙鳞的声音直接传入哑奴的耳朵里,低低的透着压迫感。 哑奴站起身来,龙鳞面前。 龙鳞有些不解,见他又伸出手来,似乎有些明白。他把手掌摊开,伸到了他的面前。 哑奴抓住龙鳞的手,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起了字。 ——我家小姐还好吗。 “好!”龙鳞低声答道。 ——我这里有一件东西,对于你们来说,十分的重要。 “什么。”龙鳞的声音透着急切。 ——圣旨。 龙鳞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在哪。” ——我有条件。 “但凡能做到的,没有什么不能答应你。”龙鳞深知这东西的重要性。 ——黄家的事,不要牵扯到我家小姐,也不要牵扯到诚亲王。黄斌一直将他们当做棋子,那些事,跟他们毫不相干。 “你和贵妃娘娘倒真是感情甚笃。娘娘在宫里二十多年,没有向陛下开口求过什么,哪怕是为了诚亲王,也不曾开过口。唯一一次开口求情,就是为了你!她希望你能活着。” 话一说完,龙鳞就感觉到了他手上的那根手指微微的颤抖。 这世上还真是有这样重情重义之人。这个哑奴,当得起一个义士。 “你放心,黄家的事与娘娘并不相干,跟诚亲王更没有什么关系。否则,娘娘不会找陛下说出黄家的秘辛来。”龙鳞顿了顿道,“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我要用黄斌的人头祭奠夫人。 “我答应你。”龙鳞痛快的点头。只要保证人死了,怎么处置尸体都行啊。 ——等一下。 写完这几个字,哑奴就将衣服下摆撕开,抽出一张娟帛来。递给龙鳞。 龙鳞握在手里一摸,就知道是真的。 “你拿走了,不怕黄斌发现吗。”龙鳞皱了皱眉,他倒不是怀疑这份东西的真假。哑奴既然拿出来,就已经肯定这东西八成是真的。他只是心惊哑奴是什么时候就将这东西拿出来,而且没引起黄斌怀疑的。 ——黄斌的疑心太重,做了好几份假的分别藏了起来。这些假的足以以假乱真。但是每一份我都偷偷做了记号。几年前,我就已经将假的与真的相互调换了。那放置假的圣旨的那个地方,恰巧就意外起了火,都烧成灰了。 好干净的手段。 龙鳞点点头,“处理干净就好。多保重!我的人会在暗处护着你。” ——都撤走,我才能更安全。 这是说黄斌的身边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龙鳞也就不再言语,点点头,迅速离开了。 哑奴若无其事的躺回床上,东西已经交出去了,黄斌落不着好的。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乾元殿。 明启帝看着手里的圣旨,检查了几遍,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东西依旧是个赝品。” 什么! 龙鳞拿起来细看,“哪里看出来是假的。” 明启帝笑着指着上面的‘海’字,“先帝的生母闺名中带着一个‘敏’字,所以先帝每次写道带‘每’的字时,总会有一些微微的差别。他这是在避尊者讳。但因为他生母身份不高,不好添一笔或者减一笔,只能在起笔落笔时稍稍压一压。不细看,看不出来。不知道根底的人,也不会注意这一点。” “那哑奴岂不是太危险。”龙鳞皱眉道。 “是啊!”明启帝沉吟道,“打发人去将黄斌的书房翻一翻,然后直接将哑奴打晕带出来。” “黄斌会以为是咱们急着找到圣旨,不惜带走了近身伺候的人。”龙鳞沉吟道。 “顺便,他也有可能顺便检查一下真的是不是还在。”明启帝看着龙鳞一笑。 “只有他能带着我们找到真的。”龙鳞心情大好,“而且,这个哑奴知道的东西只怕也不少,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明启帝点点头,“去吧!这才别办砸了。” 龙鳞应了一声,迅速的退了下去。 第212章 狐狸(二更) 第二百一十二章狐狸 黄斌看着被翻得凌乱的书房,脸色有些阴沉。 胆敢把手伸进书房,看来自己不发威,还真有人把自己当成了病猫了。黄斌冷笑。 “主子,别的都好。只有哑奴不见了。”诸葛谋站在黄斌的身后,小声道,“房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被子是摊开的,也没有挣扎过得迹象。像是半夜里突然走了!他若不是自己离开的,就是被人虏获走的。” 黄斌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哑奴没地方可去,不会自己走的。况且他自小在老夫身边长大,要走也不会现在才走!” “那就是被人带走了。”诸葛谋有些心惊胆战,“对方用的是迷香,很是下三滥。属下现在都有些后怕,这东西要是用在主子身上,那可就大不妙了。” 黄斌点点头,确实下作。但是想用到他身上,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因为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晚上会住在哪。这府里自有暗道连通到别处。谁会安安稳稳的在同一个地方睡觉呢。这不是擎等着找死了吗。 不过,这也给他提了个醒。以后还得谨慎加谨慎,小心更小心才成。他可没忘了苏清河的医术。医毒不分家啊。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算计了呢。 这书房里,真的没什么要紧的东西。要紧的东西也从来不在明面上放。所以,黄斌倒不在意是不是丢了什么,只在意有人闯了自己的地盘。 不给他们点教训,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能从先帝的时候混到现在,位极人臣这些年,可不是吃素的。 “主子,您看看丢了什么没有。”诸葛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书房,问道。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打紧。”黄斌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诸葛谋,“这两天要是有时间,去见见耶律虎吧。先支应着他,老夫还没想好怎么用他。” “可是耶律虎只怕被人盯着呢。”诸葛谋皱眉道。”虽然皇上知道咱们跟北辽之间有些联系,但说到底没有证据。我这一凑上去,可就是现成的把柄。” “你不凑上去,别人也会想办法凑过来。这个把柄,太子一定是要拿到手里的。那么,咱们不如顺水推舟一把。将把柄交给他,让他发难!究竟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黄斌笑的有些深沉与狰狞。 “主子的意思是耶律虎已经跟太子有了合作。这次找咱们就是挖坑等着咱们跳呢。”诸葛谋不可置信的道。 “你以为呢。”黄斌不屑的道,“耶律虎是什么人,别看一副武夫的样子,其实心思缜密着呢。他惯常粗中有细,什么时候这么冒失过。他是北辽的北院大王,到大周,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上门拜访老夫这个丞相嘛,为什么却突然偷偷摸摸起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耶律虎,他真是岂有此理。”诸葛谋怒道,“咱们可是有合约的,他这是背叛。那些粮食,食盐,铁器,可不是白被他们的。” “他不蠢!他精明就精明在,一方面跟太子合作,另一方面却通过这样不合情理的接触暗地里给咱们通风报信。他这个滑头,是谁都不想得罪呢。”黄斌眉头一挑,有些嘲讽的道。 “脚踩两只船!他倒是打得好算盘。”诸葛谋皱眉道,“就是不知道太子给他开出了什么条件。” “能吃两份,你凭什么要求他只吃你这一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太子那里,必然有让他动心的东西。这不奇怪。”黄斌有手指轻轻的扣着桌面,道,“但咱们比太子占优势的就是,咱们了解耶律虎,但太子却未必了解。咱们知道耶律虎跟太子合作,但太子却不知道耶律虎依然与咱们是合作的关系。在这一点上,耶律虎还是很分得清的。他知道太子用他一次就会撇开,但跟咱们合作则不会,咱们需要北辽的战马,北辽也更需要咱们手里的物资。从咱们身上能获得的利益更多,他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是能在草原上驰骋的枭雄!”诸葛谋赞了一声,答道,“既然如此,属下会谨慎的跟他接触。” 黄斌点点头,“在恰当的时候,给他一些好处也就是了!咱们最不缺的就是海盐。” “是!”诸葛谋犹豫的道,“这家伙估计也不会放弃同东宫的合作。” “不需要他放弃。让他按照东宫的指示办吧。”黄斌飒然一笑,“老夫也该教教东宫一些道理了。不出手调理一二,他就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来东宫也是被皇上给惯坏了,太顺遂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分寸了。” 诸葛谋点点头,斟酌了半天才道,“大驸马那里,沈家只怕已经知道了。江氏……” 黄斌挥挥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江氏! 那个长的像她的母亲的孩子。 “你先下去吧。老夫自会安排。”黄斌打发了诸葛谋。 他朝暗处招了招手,“关于别院,江氏知道多少。” “她从没出过别院,但到别院的时候,已经记事了。而且,她是第一个从别院走出去,却又恨别院的人。前些年,它为了找到她的孩子,曾经私下里找过别院的位置。只是没找到无功而返了。只是从她找的范围看,她心里应该有些数。她派去的人,一直在找靠山的别院,在找槐树林。有这些特征,如果大张旗鼓的找,咱们想要隐藏,只怕也是不容易。”角落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黄斌点点头,“她一向很有脑子!” “是!若不是她恨上了主子,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忠心不二,算是十分难得了。”暗处的人感叹。 黄斌想起那个总是孺慕的看着他的小姑娘。每次见到他去看她,总是提着裙摆第一个跑过去迎接。 他看得出来,她把自己当做父亲。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她的父亲! 在这么多孩子里面,他陪伴最多的其实就是这个女儿。 他的女人很多,唯一记得住,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和那个对自己倾心相待的青楼女子。 “看来老夫真的是老了,总是想起已经故去的人。”黄斌自嘲的笑了起来。“等老夫到了地底下,再磕头向她们请罪吧。”他抬起双手,用掌心抹了一把脸,使劲的搓了搓才道,“既然江氏知道关于别院的这么多信息,你说她会不会告诉沈中玑,沈中玑会不会告诉沈怀孝。你说沈怀孝会不会已经找过去了。你别忘了,咱们山腹的密道,已经暴露了。在京郊找不到,他会不会想到山的另一边呢。” “您是说,别院危险。”暗处的人唬了一跳。 “赶紧传信吧!”黄斌揉了揉额头,“先把人撤走再说,希望还不晚。” “是!”暗处的人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就听黄斌道,“江氏留不得了!让她去跟她的母亲团聚吧。至于大驸马……黄斌冷笑一声,“随他去吧!他知道的,实在有限的很。” 暗处的人低低的应了一声。黄斌知道,人已经不在了,去办事去了。 …… 沈怀孝怕打草惊蛇,带着沈大和暗七,直接从穿过密道出去。 密道的最后一段,是靠着竹筏子划出地下河的。这就跟江氏所描述的临近水一致了。 “都小心点,这个地方十分的隐秘。只怕出口的地方,也有人暗地里监视着,一个不小心,一露面就漏了行迹。咱们可就什么也干不成了。”沈怀孝叮嘱二人,自己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三人都是高手,避开别人的视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根据江氏提供的信息,他们要找的是一片面积很大的槐花林。 槐树到了夏末秋初,已经是长出了荚。风一吹,响声跟别处是不一样的。找起来并不困难。 当沈怀孝看到找到这片槐树林,心就放下一些了。看来地方是对的。 “暗七,招呼你的人过来吧。”沈怀孝怕耽搁时间。现在拼的可就是谁的速度更快一些。 暗七传递出只有他们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信号。此时沈大已经爬上了一颗颇为高大的槐树。 在上面观望了一下,才道,“顺着东北方向走,有一大片屋舍。” 沈怀孝眼睛一亮,“看来不错了,就是那里。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此地的官员又是谁,难道一点也没发现异样吗。” 暗七沉吟半天才道,“我的意思是咱么先别靠近。” 沈怀孝不解的问,“为什么。” “我们暗卫营有经验,不要只盯着你要找的目标,还有看看这个周围的环境。有些环境,就是假象!或许,这一片的百姓,都有些蹊跷呢。要不然,怎么这么一个只进不出的宅子,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呢。岂不奇哉怪哉。你看着槐树林,如此大,槐树上的荚也多,树枝没有丝毫的损毁。不奇怪吗。槐花在春天可是能果腹的东西,为什么没人来采摘。这里的百姓已经富足到了这个程度了吗。即便富足,那么连个想尝鲜的人都没有吗。”暗七指着槐树林道。 沈怀孝仔细的看了看,顿时冷汗直流,原来是这样的。 不细想不觉得如何,真要细细想起来,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 山下的宅子,山下的村子,山下的镇子,在他的眼里,瞬间就变的狰狞了起来。 第213章 疫病(一更) 第二百一十三章疫病 三人小心的退回山腹之中,这个地方,确实不能轻易露面。 “驸马爷,您看,如今该怎么办。”暗七找沈怀孝拿主意,他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察觉到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这个镇子的蹊跷。这里的人少说在这里也生活了几十年了,让他们突然消失是做不到的。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领地,任何一个外来的人,都休想再这样的地方藏身。这事说起来,真的并不好办。 沈怀孝哪里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这已经不是杀人能解决的问题了。至少,在外人眼里,这里就是一个繁衍了几十年的村镇。 “要不要回京先请示一下。”暗七有些焦急。当然了,他也是为沈怀孝好,这事,一个处理不好是要担责任的。有下面发话,他们办起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可如今上面的人,除了明启帝,就是苏清河。这转来兜去,还得落在苏清河的身上。沈怀孝哪里能再给苏清河增加负担。 “时间来来不及了。”沈怀孝转头看向沈大,“你马上回府,去公主的药房。将贴着红签子的药箱拿过来,要快。” 沈大没有犹豫,看了暗七一眼。 暗七点点头,知道他这是担心沈怀孝,就道,“你放心,有我跟兄弟们守着,不会让驸马爷有事的。”沈怀孝真出了事,他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沈大这才放心,转身就离开了。 暗七看着沈怀孝,斟酌道,“驸马爷,你是想用迷药吗。这东西只怕不成。这里的人可都是藏龙卧虎,手段跟咱们暗卫营的也差不了多少。一般的药对他们没用,而且,也容易打草惊蛇。” 沈怀孝点点头,“放心,不是迷药。是公主新配的药。” “什么药。”暗七有些不安的道。这东西能对付这里的人,就能对付他们这些暗卫。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出现不可对抗的异数。 沈怀孝谨慎的道,“这药还没有试过,具体会是什么效果,如今也说不好。但愿好用吧。” 暗七马上就闭嘴了。护国公主的药,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们这些暗卫却是知道一二的。他们的上司那里,就有许多由护国公主友情提供的秘药。那滋味真是谁用谁知道。 沈大从密道走,来往一趟也就两个时辰。等沈怀孝和暗七休息好了,沈大也回来了。除了药箱,这小子还带着几只烤鸡,一大包酱牛肉和若干烧饼。 吃饱喝足,沈怀孝才打开药箱。 “没拿错吧,主子。”沈大问道。 “就是它了。”沈怀孝的神色有些复杂。但愿苏清河的药一如既往的靠谱。 “咱们该怎么做。”暗七凑过来,却始终不敢碰这个药箱子。 “找个上风口。”沈怀孝站起身来,就往出走。 “不是偷偷把药撒到井水里吗。”暗七问道。 “就像你说的,太容易打草惊蛇了。”沈怀孝边走边道,“而且,咱们对这个镇子,一点也不熟悉,你还能一一的给井水撒药啊。万一有漏网之鱼可怎么办。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百姓,警惕性高着呢。” “可风也不能把药粉吹到人家鼻子里去啊。”暗七皱眉道。 沈大却眼睛一亮,想起辽东卫所小院里的那几堆火,“主子,您是想要……” 沈怀孝点点投诉,“这里是山林,偶尔引发山火,是很正常的事情。潮湿的树木,一旦烧起来,浓烟滚滚。只要是人,只要他需要呼吸,就免不了中招。谁也别想例外。” “可是下风口不止这么一个村镇,若是别的地方也……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暗七惊道。 “这东西死不了人。”沈怀孝摇摇头,“中了这个药,就如同疫病一般,发热,上吐下泻。但是要不了人命。不服解药,一个月自愈。而且远处的村镇,粉尘的吸入量不多,可能只是轻微的症状,正好给咱们打掩护。省的说起来只有这一个城镇有疫病,再引人怀疑。” “可是,这火一起来,紧接着人就病了。一样很蹊跷。”暗七还想着是不是有更妥当的办法。 就听沈怀孝轻笑一声,“放心,这玩意有三天的潜伏期。根据人身体的健康状况,发病时间有早有晚。正因为这点差异,才更像是先后被传染了疫病。” 暗七心里惊诧,看来果然是他多虑了。这药还真是神器。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是在下想多了,还请驸马见谅。” 沈怀孝不在意的道,“你处事周全,这很好。” 三人小心的转移到上风口的位置,将枯枝烂叶堆了几堆。沈怀孝摸出解毒丹,递给沈大和暗七,“先服下。”以防不小心中招。 火慢慢的烧了起来直到真的将四周引燃,沈怀孝才将药撒了下去。 三人马上撤离了开来。 暗七这时候才发现,沈怀孝选的地方十分的刁钻。那是一处灌木丛,周围都是乱石滩。这样足可以让火烧起来,但又不至于引发更大的山火。 就连山下的人看见浓烟,也不过一怔。这周围的地形大家都熟悉,知道那个地方惹不出大乱子,也就没人关注了。 李嬷嬷站在院子里,眺望远处的山梁,“造孽的,怎么就烧起来了。” 红叶快速的将院子里晾着的衣服收了起来,以防落上灰尘。她低声回应道,“看着应该无事。” 李嬷嬷看了红叶一眼,也没有说话。其实她对红叶,多少是有些心结的。自从自家小姐死后,她带着慧姐儿,被人安排进这里,就见到了等在这里的红叶。 红叶不是应该陪着小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里是小姐交代过得,是慧姐儿的亲生父亲的地盘。红叶是怎么找来的。 她虽然年纪大了,可人还没有糊涂。这个镇子,处处都透着怪异。 这里的人从来不跟别处的人结亲。新嫁进来的几个年轻媳妇,没一个说的清自己的娘家的。不是说自小被拐出来的,就是说被爹妈卖出来的。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说不清楚来历。 整个镇子的人,也没有人追根究底。好似觉得这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 镇子看起来很热闹,总是来来往往的一片繁华。但她老婆子眼不瞎,心更不瞎。客商来来往往的就这么几个,连卖菜的商贩不在乎多一文钱还是少两个铜板。卖包子的天天只卖一笼屉,挣得三五个铜板换不了一斤粗粮,怎么可能一个店铺养活了一家人。 李嬷嬷这大半年,那真是提心吊胆。在她眼里,这里的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鬼,见不得人的恶鬼。 李嬷嬷不止一次的想,自己的小姐高玲珑死了,可高家还在,是不是逃出去托庇在高家的门下。说不得能为慧姐儿找到一个真正安生的地方。 红叶心里苦笑,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嬷嬷解释自己的情况。她也是不得已。 慧姐儿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出来,“嬷嬷,外面怎么了。” 这浓烟飘进来,确实有些呛人。 “姐儿不怕。”李嬷嬷将慧姐儿搂进怀里,“咱们进屋去,外面呛人的很。” 慧姐儿乖巧的点点头,“嬷嬷,我娘什么时候回来。” 李嬷嬷的眼泪差点下来。小姐一定不知道,她们如今落进了虎狼窝里了。她觉得自己对不住小姐,要真要慧姐儿在这里长大,可就毁了。 她把慧姐搂在怀里,“快了!姐儿乖乖的,夫人就回来了。” 红叶端了晚饭过来,李嬷嬷抿着嘴喂慧姐儿吃了。 半夜,李嬷嬷觉得怀里滚烫,原来是孩子发起了热。这镇上是有一个药铺,但是李嬷嬷却并不信任他。 她抖抖索索的将孩子的衣服穿好,然后用小被子裹了,往外面去。 外间,红叶躺在床上,面色有些潮红。李嬷嬷心里一惊,难道红叶也发烧了。 可这也太巧了! 她想起晚饭时巧姐吃了半碗蛋羹,剩下的都是红叶吃了。 难道有人要害姐儿! 李嬷嬷心里一惊。她们住在这里,吃穿用度,一应都是在镇上采买。而这镇上的情况,又分外的诡异。 不能让孩子死在这里!李嬷嬷心里道。 外面并不是一片寂静。相反,总有些脚步声。以往晚上也并不安宁,只是今晚尤其特殊罢了。这传来的脚步声有些杂乱而且匆忙。 李嬷嬷不敢轻易的逃跑,她抱着慧姐儿一路往药铺去。哪怕不信他们也要做出一副样子出来。 没想到药铺此时灯火通明,人满为患。 虽然静悄悄的都等着看诊,但明显,人们有些焦躁。 发病的多是一些孩子和老人,面颊通红,神色萎靡。 这么多人同时发病,居然是一种症状!这怎能不叫人心惊。 药铺的掌柜是一个四十多岁儒雅的中年人,他面色有些发沉的盯着给病人看病的大夫。 在大夫又一次摇头的时候,他的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 李嬷嬷静静的看着,不敢出声。这里的病人没有一个主动询问自己病情的。这让她的心不由的一点一点往下掉。 第214章 遇见(二更) 第二百一十四章遇见 李嬷嬷抱着孩子,提着药包回来了。她是高玲珑的奶嬷嬷,高家可是良国公府。这样门第的奶嬷嬷的见识,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香料药材,这些她也都是极为熟悉的。 她将孩子安置好,又去看了看红叶的症状。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药材只是普通的治疗风寒的药。可是红叶和慧姐儿绝不是一般的风寒。 刚才在药铺,大夫给的药,没有一个人质疑。这些人不是不怀疑,而是他们有他们的规矩。可是再有规矩,人心也都是肉长的。只要是人,就有害怕的。他们心里一样害怕死亡,害怕家人逝去。 李嬷嬷眼睛闪了闪。这症状其实跟听过的疫病很有些类似。再不医治,恐怕真的把慧姐的命搭在里面。 留下来是等死,那倒不如拼一把。 她从屋里出来,朝大山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许她得带着慧姐挣出一条命来。 既然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犹豫。她就将慧姐儿包好,绑在自己身上。银票她一直贴藏着,这屋里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了。 红叶睁着眼睛看着李嬷嬷,她知道李嬷嬷要干什么。 李嬷嬷转过身,和红叶静静的对峙。 红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从咱们院子出去,左转有一条小路。那里住着的人是晚上上工。所以,只要小心点,不会被人发现。出了巷子,就是一座桥。嬷嬷别从桥上走。直接从桥下过去。水不深,只到小腿处。你别上岸,就沿着水边的草地顺水走,不过二三里路,就是后山了。进了后山,一切就看姐儿的命数了。” 李嬷嬷吸吸鼻子,“你自己也保重。” 红叶点点头,“厨下有馒头,嬷嬷带着。别饿着慧姐儿。” 李嬷嬷硬下心肠,直往出走。出了门,眼泪就下来了。她也不问红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因为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以往红叶都是晚上出去,半夜回来,回来就一个劲的擦洗身子。这村里许多人都是晚上才出来活动的,白天不见人。而且都是男壮丁。红叶做什么去了,她心里大概也是有数的。她一直以为红叶心里藏奸,没想到,她是用自己的身子,打探来了这样的消息。 她把慧姐儿往怀里紧了紧,狠狠心,悄悄的出了门。 这个村子,晚上没有狗叫声。安静的好似坟墓。偶尔有几盏白灯笼晃过,这是巡逻的。 李嬷嬷打生下来就是奴才。从学走路起就知道怎么走路能不打搅主子。论起轻手轻脚,她也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段路显然是被红叶踩过一遍的,顺利的让人不敢想象。 等到了山脚下,她疾步窜进了树丛里,才敢坐下来,狠狠的喘口气。 出来了!这就出来了!只要离开这里,她有身份路引,有银子。天下哪里去不得。 李嬷嬷把手伸进小被子里,慧姐儿身上的烧并没有退下去。但是也没有进一步恶化。这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天一亮,恐怕就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这里面的人绝对不想有人将他们的事情宣扬出去,一旦被逮住,等着她的就是死亡。她还没有将慧姐儿抚养长大,她还不能死。 撑住这口气,李嬷嬷踉踉跄跄的往山上去。 山上危险,但山下的人比恶狼也不差什么。这条路是红叶用自己换来的。 想起红叶,李嬷嬷心里就再也没有恐惧。她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能感觉到身上越来越热,她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过量而发热还是别的原因,只觉得步子越来越重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敢了,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慧姐儿就在她身前绑着,她怕摔下去将孩子压着了。她缩在两块大石头的夹缝里,如此,才觉得安全了些。 晚上的山林充斥着各种奇怪的叫声,赶路的时候,专注脚下,也没有太过在意。等这时候静下来了,这些声音仿佛瞬间就放大了一般。 当李嬷嬷感觉到身后也有东西靠近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逃了。 身后是什么,是什么动物的洞穴吗。这可真是送羊入虎口啊。 她越是害怕,喘息声就越大。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外面是什么人。” 李嬷嬷心里一惊的同时又是一喜。太好了!不是虎狼,而是人。 “救命!”李嬷嬷眼皮越来越重,她不敢晕过去,她得看看来的人是谁。 山洞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山腹之中逃出来的那位少主。 他藏身此处,没想到还能再碰见人。听声音是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那么,她肯定是不会认识自己的。少主这般想着。 而且听着女人的声音,似乎病的很重。对他来说,还真不是威胁。 这些日子在山中流窜,身体到比以前健壮了许多。一个老女人她倒也不怕自己对付不了。 山石是自己堆在洞口防野兽的。从里面推开并不难。 李嬷嬷觉得自己身侧的石块松动了,身子再也撑不住,向一边倒去。 少主将李嬷嬷拖进山洞,又将石块归位,顺过身来,才发现李嬷嬷的怀里裹着一个孩子。 山洞的一边用石块垒起来的简易灶台里,还有没燃尽的灰烬,明明灭灭,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影子。 他不敢大意,赶紧给上面添了干柴,不一时,火就烧了起来。山洞里马上就亮堂了起来。 他小心的将孩子从李嬷嬷的身上取下来,就见那孩子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脸红彤彤的,显然是在发烧。他将孩子安置在火堆边的稻草铺上,又去安置李嬷嬷。 灶台上放着瓦罐,水还是温热的。他用木勺子舀了水,要给孩子喂一些。 孩子牙关紧闭,一点也喝不进去。他不知道是孩子病的重了,还是自己喂的不得法。总之,水从孩子的嘴角流到了脖颈,衣服领子都湿了。 他赶紧放下勺子,将孩子的衣服给解开一些。潮湿感会让孩子感到不适。 领子一揭开,孩子的胸前就露出一块玉佩来。 他顿时就愣住了! 这个玉佩,他认识!是黄斌假借自己的手,送给高玲珑的!而如今,这枚玉佩在这个孩子身上,他心里瞬间就明白了,高玲珑一直以为,跟她发生关系的人是他。那么,她必然也以为,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他的女儿。 这让他顿时有些复杂难言! 李嬷嬷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火堆边,手里拿住慧姐儿的玉佩,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难道这人认识自家小姐不成。可这玉佩,不是只有慧姐儿的爹认识吗。 她紧张的问道,“恩人,你认识这块玉佩吗。” 少主抬起眼睛,“这个小姑娘,跟高玲珑是什么关系。” 果然! 李嬷嬷如今也无法去验证此人跟自家小姐到底是友是敌,只能赌运气了。“老奴是我家小姐的奶嬷嬷。这个孩子,是我家小姐的亲骨肉。” “这个玉佩……”少主试探的问道。 “是这孩子亲生父亲的。”李嬷嬷看着这位青年的脸,紧张的道。 “这个玉佩……原本是我的。”少主呢喃道。 李嬷嬷诧异的睁大眼睛,“那你是慧姐儿的父亲。” 少主猛地睁开眼,看向李嬷嬷,又转头看向躺在边上的孩子。 父亲吗。 尽管他知道不是,但若能有个小姑娘叫自己父亲,应该也是不错的。否则,这个孩子落在黄斌的手里,只怕跟他是一样的命运。被囚禁起来,如同养猪养狗一般养大。 他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是的!我是他的亲生父亲。” 李嬷嬷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您……您不是安排我们住到了村里,您怎么会……” 眼前的这幅样子,明显是在山林里生活了有一段时间的样子。 少主眼睛一闪,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没有回答,却问道,“在村子里不安全吗,怎么半夜带着孩子出来了。” 李嬷嬷见他确实是慧姐儿的父亲,对孩子也很有耐心。就将村里的事情说了,“……现在急需找大夫,老奴怕这是疫病。老奴这把年纪了,如今又把孩子交托到您手上,死了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只是孩子还小……” “你是说村里很多老人和孩子都是一样的症状。”少主打断她,问道。 “是啊!”李嬷嬷喘了口气道。 “是在大火之后吧。”少主眼里闪过一丝流光。他的鼻子自来敏锐,当然知道那场火有蹊跷。火一起,他就知道黄斌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李嬷嬷诧异的点头,“是……”难道这场病跟大火有关。 少主的目光看向洞外,然后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他的目光落在一棵树上,“我知道你一直盯着我。我还知道你不是黄斌的人。黄斌可不会任由我活下去。显然,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那么,我现在跟你们做一笔交易,替我救两个人。作为报答,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第215章 底牌(一更) 第二百一十五章底牌 山林中的风,初秋的时候,带着点点的冷意。 少主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十多米开外的树上。他自小长在山腹中,没有别的本事,就是特别的敏感。那种在黑暗里,隐藏观察的本事,他比这些所谓的暗卫更加的娴熟。 他知道这伙人对他没有恶意。这一点他感觉得到,所以才这般理直气壮站出来谈条件。 良久之后,树上才传来声音,“等着!” 少主嘴角露出笑意,他知道树上的人是做不了主的,他得向上面汇报。但这样的态度莫名的让他安心了起来。如果不是上面的人有交代,相信这些如同木头一样的暗卫是不会对他有多余的观感的。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丛林了生活了这些日子。没有人在暗中照拂,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拿石块砸野鸡,用木棍打野兔,每每都能有所斩获。看到撞死在树桩上的野物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有时都想,在这些人的心里,他得多傻才会相信守株待兔这种带着美好期盼的故事。 回到山洞里,他给李嬷嬷端了水过去,“你安心吧,孩子不会有事的。” 李嬷嬷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心里不由的颤了颤。如今,先保住慧姐儿的性命要紧,至于其他的,多想也无用啊。 龙鳞收到消息的时候,愣了一愣。大半夜的,他没有打搅明启帝,他得自己先处理。 暗七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对于沈怀孝的手段,他也是认同的。没想到一把火,把高玲珑留下的孩子给送到了那个人眼前。 他皱了皱眉,一个小姑娘罢了!还影响不了大局。本来也没打算难为一个孩子。他更在意的是那个已经逃出生天的人手里到底握着什么。 想想,这个人也算是黄斌养大的,对黄斌的性情可谓了解甚深。于是也不犹豫,直接起身,想去会会他。 龙鳞赶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接近黎明了。 少主坐在火堆边上,静静的等待着。 “我来了!”龙鳞看着低矮的洞口,小声道。 少主叹了一口气,才起身朝外走去。龙鳞只露着一双眼睛,但他就知道这是个能做主的人。 “我知道你能救她们。”他看着龙鳞道。 龙鳞点点头,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他已经意识到那火有问题。“那得看你出不出得起价钱。” “你对我并没有恶意!”少主看着龙鳞,“甚至更多了几分关注。我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问题,但我心里猜测,可能跟我的身世有关。更跟我的知情识趣有关。若不是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只怕我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轻松。” 龙鳞没有说话,对他的言辞不置可否。但在少主的眼里,他虽然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这是一种默认。 “我除了要你救她们,还需要你给我安排一个不打眼的身份。我想,这些不算过分吧。”少主又问。 “这得看你给我的是什么。”龙鳞淡淡的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我手里有先帝留给黄斌的圣旨。”少主低声道。 “怎么可能在你手里。”龙鳞的声音里带着惊诧。 “原来你知道圣旨的事。”少主轻轻一笑,“不会是已经从黄斌那里偷了一次吧。”他幸灾乐祸的笑,“我猜,你们一定发现圣旨是假的,对不对。能让你们费心弄住来,一定是确定了有八成是真的才动手的。可一旦发现是假的,你一定会认为黄斌狡诈。可事实上,黄斌的手上全都是假的。真的早就被我换出来了。” “你。”龙鳞有些不信。 “你以为那些假圣旨是谁伪造的。我从六七岁开始,就临摹那几个字。早已经烂熟于胸了。”少主有些嘲讽的笑。“黄斌怎么可能让别人握住他的把柄,自然是我这个被他圈养的人更可靠,不是吗。等我能做到以假乱真的时候,连黄斌也分不出来真假了。” “不可能!”龙鳞斩钉截铁的道,“皇上能看出来,黄斌自然就能看出来。你糊弄不了他。” “你是想说那个‘海’字。”少主嘲讽的笑,“那个字我模仿的没有任何问题。皇上能认出来,根本不是根据字体。而是玉玺印上去的印章。这点秘密,只有皇上才知道,你即便作为最亲密的心腹,也有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情。我是揣摩了太长的时间,才窥破一二。但也只是一二。更多的,我真的就不知道了。我相信,你也不想知道。” 龙鳞顿了顿,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他心里倒没有不适,皇家的秘密多,不能能给一个人全知道。他表示理解,并且坦然接受。 “东西在哪。”龙鳞问道。 少主伸出手,“解药!” 龙鳞从怀中摸出瓷瓶,这是百毒丹,不能完全解毒,但能缓解症状。“服用后退烧,人也会清醒。但想要完全无碍,得我确认你的东西确实是真的,再让人给你送药。” 少主眼睛沉了沉,点点头,“可以。”他从腰带里抽出一份娟帛,递给龙鳞,顺手接过解药。 龙鳞也没看娟帛的内容,只是道,“我如今倒有些好奇,你怎么会想着把原件留在身边呢。” “这就是底牌。等黄斌哪一天要我命的时候,它就是我谈判的筹码。不见到真东西,黄斌是不敢动我的。”少出嘲讽的笑,“而如今,他自身难保,且顾不上我呢。”他神秘的一笑,“那些假的圣旨,我留着记号呢。每份假的旨意背面的左下角,都会写着一个梅花篆字的‘假’字。他要真敢拿出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龙鳞点点头,“你确实很聪明。”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长大,不跟其他人接触,还能学到这么多自保的手段,不能不说他的资质极好。 山林里的鸟雀慢慢的醒了,叫声此起彼伏。这就证明天马上就亮了。 “希望你信守约定。”少主转身回了山洞。 “一会会有人送点米粮过来。”龙鳞的话一落,人就消失了。 少主脚步一顿。龙鳞对他的态度很奇怪。这种关照是真诚的。他吸吸鼻子,心里知道,自己的身世与龙鳞,与皇家有莫大的关系。所以,他们无心伤他。 他心里一酸,不愿意深想,也不能深想。他安安分分的,自有太平日子过。多深想一份,就多一分凶险。 龙鳞带着这份据说是真正的圣旨回宫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明启帝也已经用完早膳,开始忙了。 见到龙鳞手里的东西,明启帝眉头一松,“这次的确实是真的。” 龙鳞舒了一口气,“得亏了皇上心存仁善,没有为难他,还多了几分照拂。否则,这样的人只怕逼他,他是不肯说出这份东西的。” 明启帝点点头,“是啊,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黄斌如今的局面就是一个教训。黄贵妃是他的嫡女,却对他这个父亲心存恨意几十年。哑奴不过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孤儿,也在他身边潜伏了这么些年,如今更是给咱们提供的那张联络图,对咱们可是有大用处的。基本把和黄斌相关联的人都罗列在里里面。铲除他们,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江氏,一直被黄斌看做是棋子,结果呢,江氏提供的线索让咱们挖出了他的老巢。而这个孩子,被他豢养,同样留了一手。“他有些感慨,“人啊,还是得有几分真心好。” 龙鳞没有接话,默默的退了下去。其实,明启帝这个皇帝当得还是不错的。算得上重情重义了。 明启帝又把视线落在娟帛的玉玺印上。这个印迹上的朱红之间空着一些白,像是盖章的时候,印泥不匀一般。其实,这些留白是刻意留下来辨别真伪的。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循的。这一点,不是帝王绝对不知道。所以,他能一眼辨出真伪来。他没有对龙鳞解释什么,正因为他相信他明白。 苏清河接到福顺递到东宫的消息,心里一松。也没有再多关注。 她一大早就接到一个请见的牌子。这个人,是她没有料到,但又不得不见的客人。 耶律莺骑在马上,一脸倨傲的等着宫里的回话。来往的人不由的都多看了她几眼。也不怪大家对她好奇,格桑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女子。她若是求见皇后,求见太子妃,这都是正常的。但求见太子,就让人难免多想。谁不知道格桑公主最爱美男子。最开始追着沈驸马不放,前两天又在半路上拦住了大驸马。惹得大公主险些对她动鞭子。现在,在这里看到她,大家这才不约而同的想起来,东宫的太子其实也是年轻俊朗的美男子。难道这位又打太子的主意。想想往日太子的不苟言笑,以及近日的强势,众人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可别闹起来才好。 只有豫亲王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耶律莺。宫里的人究竟是谁,他已经猜出来了。这位北辽的格桑公主想要在护国公主面前讨到便宜……他只想奉送两个字,呵呵! 第216章 背叛(二更) 第二百一十六章背叛 苏清河以一个女人的眼光去看,耶律莺算是一个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美人。她客气的请对方坐下,笑道,“格桑公主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拜访孤了。” 耶律莺爽朗的一笑。她能感觉到苏清河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这和草原上的那些臭男人肆意猥亵的目光不同,也和沈怀孝冷漠中带着客气与疏离不一样,就是一份简单不过的心欣赏。这让耶律莺对这个东宫太子有了几分好感。 她难得的收起了脸上挂着的轻浮的笑意,露出几分端凝之色来。“太子殿下,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有一点闲情逸致。我是为了正事而来。” “哦!”苏清河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往下问。 耶律莺眉头一挑,“怎么,太子殿下看不起女人。觉得女人不懂政事么。” 苏清河呵呵一笑,“格桑公主想多了。孤的皇妹就是护国公主,对朝中事,她也是有过问的权利的。所以,对于格桑公主,孤没有丝毫看轻的意思。” 耶律莺嘴角一挑,笑道,“贵国的护国公主,我也是有所耳闻。也算是仰慕已久了!我的兄长似乎对这位公主也是极为倾慕……” “倾慕不是这么用的,格桑公主。”苏清河差点脸黑。 耶律莺咯咯一笑,不以为意,“本来我也打算拜访一下护国公主,不过,既然我的兄长已经拜会过了,本公主也就不再有什么兴趣了。” 苏清河心里一动,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知道耶律虎和护国公主有了交易,她就不费力和护国公主谈了。 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她有什么事需要和自己谈呢。难道因为走不通自己的门路,所以,直接打上了东宫的主意。 苏清河面色不变,不由道,“那格桑公主有什么要和孤谈吗。” “那是当然!”格桑眼睛扫了一眼大殿里服侍的宫娥太监,别有深意的道。 苏清河挑挑眉,看了张启瑞一眼。张启瑞摆摆手,大殿里的人马上依次退了出去。他自己则谨慎的站在苏清河身边。 苏清河见格桑盯着张启瑞,就笑道,“咱们孤男寡女,不好单独共处一室,还是避讳一些的好。” 耶律莺又一阵大笑,才点点头,“我就看不上你们汉人这一点,矫情。” 苏清河没心情跟她八一八汉人的这些‘矫情’的规矩,反而收了脸上的笑意,“格桑公主,有话就说吧。孤没有时间,你也没有心情陪孤在这里说笑吧。” 耶律莺看着苏清河的眼睛道,“护国公主和耶律虎的合作,想必太子殿下是知道的。” 苏清河垂下眼睑,这位倒是爽直利索,直接掀开了牌面。她点点头,“知道又如何。” “对于护国公主在凉州的表现,我是十分钦佩的。虽然我们吃了败仗,也丢失了不少属于我们的土地……” 苏清河打断了耶律莺的话,“不不不!不是属于你们的土地,而是拿回了本就属于我们的土地!这是原则问题。” 耶律莺点点头,含糊过刚才的问题,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是她赢了。我们草原人佩服英雄,哪怕这个英雄是敌人,那也是值得我们尊敬的敌人。” 苏清河被夸赞的有些脸红,正要谦虚几句,就听耶律莺语气一变,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道,“但我现在要说,我似乎有些高估你们这位护国公主了。她是不是一直顺风顺水,被胜利冲昏了脑子,完全不知道谨慎二字是什么意思。” “放肆!”张启瑞面色一变。这位格桑公主真是能耐了,跑到这里来诋毁护国公主,要知道眼前的这位可是护国公主本尊。 苏清河瞪了张启瑞一眼,呵斥道,“退下!多话。” 张启瑞低头,默默的向后退了两步。 耶律莺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张启瑞,又看了一眼苏清河。太子跟前的奴才,用得着这么维护护国公主吗。为什么让人感觉这么别扭呢。 苏清河微微一笑,“不知格桑公主刚才的话究竟是何意。” 耶律莺也没心思跟一个奴才计较,“敢问太子殿下,您是怎么看我的这位兄长的。” 耶律虎吗。 苏清河客观的道,“当得起‘枭雄’二字。” 耶律莺点点头,“这么一个能将太子压制住的人,岂是好相与的。” 这话没错!谁也没敢小看耶律虎啊。 苏清河有些不明白这位的意思了。要是没理解错,她的话是在提醒他小心耶律虎耍诈。并且暗含里耶律虎和她的合作其实是没有多少诚意的。或者背后还留了一手。 虽然早就知道耶律虎不会老实,但是没想到他还真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 不过耶律莺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她来透漏耶律虎的消息,可不就是对耶律虎的背叛。往大了说,是对北辽的背叛。 苏清河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耶律莺,露出几分不解的目光,“格桑公主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这些话的呢。” 耶律莺露出几分笑意,“我是北辽的公主,自然是站在北辽的立场上。汉人有句话,我觉得说的非常的好,叫做‘一山不容二虎’。耶律虎非常的出众,出众到太子不能压下他的风采。但这对于北辽,不是一件幸事。与其两厢争斗不休,不若剪除一方。您觉得呢。” 苏清河挑挑眉头,“怎么,北辽汗王的身体不好了吗。” 北辽的汗王已经年过六旬了!这在如今这样的年代,已经算是长寿了。再加上草原环境恶劣,医疗保障不足。还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撒手而去了。 他要是身体康健,就不会动这两个儿子。因为这种相互掣肘的平衡,才是他所需要的。 但要是他身体不会,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他恐怕是害怕自己压制不住这两个儿子!为了北辽的政权能顺利交割,耶律豹和耶律虎,必要会放弃其中一个。很显然,被放弃的是耶律虎。 这并不是说耶律虎比耶律豹差!恰恰相反,正是由于耶律虎比耶律豹更加的难以掌控,老汗王才更要放弃这个较为优秀的儿子。一方面是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寿数,也许一两年,也许四五年。可若是除掉耶律豹,留下耶律虎,他相信,耶律虎一定不会乖乖的等着老汗王升天才继位的。他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先将老汗王赶下王位。老汗王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他冒不起这个风险。另一方面,是因为耶律豹是太子。太子的地位不管在大周和北辽,都是一样的尊崇。废太子,一个控制不好就要引起动乱的。北辽的政权和大周是不一样的。它是有许多的部族组成。他们的凝聚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额那般强大。废了太子,支持太子的部落可能就要闹分裂。年老的汗王已经没有雄心壮志去处理这些部族的关系了。让北辽四分五裂,这不是老汗王乐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耶律虎就成了头一个被牺牲的。 格桑公主怎么也没有想到,几句话不到,这位就猜到了问题的实质。 没错,与其说她是太子耶律豹派来的,倒不如说老汗王派来的。草原上并没有女子不能掌权的说话,如果这次差事顺利,老汗王一定会给她更多的草场,牛羊马匹,还有奴隶。 而且,她的母亲和耶律豹的母亲是同族。他们天然就是同盟。 说到底,她也有她需要的利益。所以,对于苏清河的质疑,她并没有辩解。只是道,“正如太子殿下所知道的那般,一个连父汗都有些畏惧的人,可不是护国公主三言两语能掌控的。要真是如此,她可太小觑天下英雄了。” 苏清河点点头,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凝重。没错,耶律虎这个人,根本不是好掌控的。她太托大了。 不管桑格公主的目的是什么,今天的这番话,也算是给她预警了。 她举起茶杯,示意耶律莺,“以茶代酒,感谢格桑公主。” 耶律莺也同样举起茶杯,“我有我的目的,太子殿下用不着感谢。不过,有机会,我还是会一会你们的护国公主,想告诉她,女人里,她不是唯一一个巾帼英雄。” “这是当然,格桑公主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苏清河嘴角僵硬了一瞬,英雄什么的,她心里真没这么想过。 两人碰了一下,各自抿了一口茶。 苏清河这才让张启瑞送耶律莺出宫。 等大殿里剩下她一个人,她才漏出几分疲惫之色来。 耶律虎,这个人啊!想掌控是不可能了。她得知道,这家伙脑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才成。 张启瑞回来的时候,看苏清河一脸的凝重,就安慰道,“殿下别在意那位格桑公主的话。她拿什么跟殿下……公主殿下比呢。她在这种时候,选择背叛自己的兄长,哪怕这是遵循了父命。这样的行为也让人不齿。耶律虎有再多的不是,也不能否认他给北辽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如今,老汗王不仅想弄死耶律虎,还想借助外力弄死耶律虎。这让人难免有些心寒。可惜了一代枭雄。要真是这样送了命,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上。格桑公主总说他们看中英雄,这话说出来,真真是有些可笑。”他说的好不唏嘘。 让苏清河难免高看了他几眼,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见识!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没错,耶律虎不是被自己的妹妹背叛了,而是被整个北辽背叛了! 第217章 酝酿(三更) 第二百一十七章酝酿 苏清河真的觉得,北辽的局势,对于耶律虎来说,是一种悲哀。 众多的部族依靠太子耶律豹,能攫取更多的利益。但是若是上位的是耶律虎,可就不同的。耶律虎是一个极其有强权意识的人。他本身的能力和势力十分过硬。这些年,他南征北战,可以说是在战场上确立了他在北辽的地位。他所有的势力,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并没有依托哪一方。他一直重用汉人,他的智囊团里,有一半都是汉人。他向往汉人这样的集权政治,也想倾力打造这样的,类似与大周的一个政治高度集中的一个政权。而这些却恰恰与北辽的部族利益是相互冲突的。但若是站在更高一个位置来看,耶律虎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是有利于北辽的。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这样一心一意为北辽谋划的人,却这样被背叛了。 苏清河一方面为耶律虎不值,但另一方面,却不愿意敌国有这样一位有谋略有见识的君王。一个由部族组成的,勾心斗角,松散的如一盘散沙的北辽,比一个集中了权利的北辽,更好对付。 她是大周的公主,只对大周负责。这是立场问题。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要对耶律虎出手吗! 苏清河陷入了艰难的选择。 怎么做才是对大周最有利的。一定要让耶律虎死吗。 不!她不能让耶律虎死在自己手上。让一头受伤的,濒临死亡的老虎去寻仇,也许才是最恰当的方式。 这样的老虎是危险的。但这种危险仅限于伤害他的人。苏清河绝不做这个伤害他的人! 她不仅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她还得顺手将那个伤他的人送到他的面前。 而由谁充当这个伤害他的人呢。 北辽!只有也只能是北辽。 受伤的,暴怒的耶律虎,会给北辽带去什么样的动荡。只要想一想,苏清河就觉得兴奋。 她得好好想想,黄斌在其中能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她心里,一个计划正在悄悄的酝酿。 ^ 卧龙镇,是隶属云霞县的一个小镇。地理位置极为偏远,背靠山脉,交通不便,一向与外界少有联系。由卧龙镇通往外界的路仅有一条。 这镇上的人都是几十年前南边发生瘟疫逃难而来的灾民,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安家落户。后来,慢慢的就形成了卧龙镇。 犹豫这个镇子从不与外界联姻,所以,也就不常与周围的村镇打交道。这个镇子,慢慢的越发被人们淡忘了。 这就是外人眼中的卧龙镇。 今儿,整个镇子都透着诡异的气氛。如果真有外面的人进来就会发现,这个镇子,已经没有往日看到的那般喧嚣了。 如同被下了诅咒,整个镇子都沉默了起来。 没有商贩的叫卖之声,没有孩子的哭闹之声,连烟囱里,也没有青烟冒出来。 整个镇子,就一处药铺。药铺前面围满了人。大人抱着孩子,女人靠着男人,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却弥漫这一个焦躁的气氛。 药铺的门开着,但掌柜的只在厅堂里来回踱步。因为如今连唯一的大夫也躺下了。 是疫病吗。真是疫病吗。 掌柜的不能确定。 他们整个镇子,有数个头领。没人分管一滩事。而医药这块,正好是他的管辖范围。 该怎么办。这样的事情,必然是不敢隐瞒的。昨晚的时候,已经将消息递了出去。可如今都没有等到回话。 他心里越发的慌乱了起来。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他也怕死,怕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都先回去吧,等主子的消息。”掌柜的这般说。 这话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但是众人还都是一脸麻木的看着他,就是不离开。这也让他更加的烦躁。 “你就实话告诉我们,还有没有治。”人群中有人问到。 这话一出口,就像是洪水打开一条口子,顿时汪洋的水倾泻了下来。 众人像是瞬间被激活了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了起来。 掌柜的眉头又狠狠的皱了起来,“说什么呢,还有没有规矩了!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众人顿时就静了下来,看来对这个掌柜嘴里的所谓的规矩,还是极为惧怕的。 但这不代表人心就被安抚好了。这就如同高压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却偏偏不能把气洒出来。这么憋着憋着,后果是什么,不用想象也能猜测出几分。 掌柜的试图再说点什么,让人心安稳下来。毕竟如今只是病了,还没有死人不是吗。 可紧接着,就有一个年近三旬的汉子冲了过来,“掌柜的!死人了!” 掌柜的正想骂这汉子一声,他娘的!真是会添乱。 人群果然就沸腾了起来。 ——谁死了。 ——怎么死的。 ——是因为这样相同的病症死的吗。 掌柜的一马当先,跟着这汉子朝死人的地方而去。后面跟着一串想要追根究底的人。 那汉子一脸晦气的道,“死的人是一个叫红叶的丫头,去年年底来的。跟一个婆子带着一个小姑娘住。咱们也不清楚她的底细。想必也是个要紧的人物。看着也没给安排什么活计……” 汉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掌柜的面色就一变,“你刚才说死了的丫头叫什么。” “红叶。”那汉子有些懵的道。 掌柜的心就咯噔一下,怎么是这个丫头死了。这三个人可是上面特意交代下来要好好关照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那个婆子和小姑娘呢。” “没见到。”那汉子摇摇头,一脸的不解。 这个蠢材。掌柜脚下不停,急着往前走,问道,“你是怎么想起去这家的。” 那汉子瞬间涨红了脸,“这红叶可不是个安分的人。跟咱们这些个光棍里好些个都相好。我也是下了夜工,想去找她消散消散。这丫头长得水灵灵的,着实让人稀罕。” 掌柜的脸色铁青,恨不能一脚将这货踹出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什么人都敢碰。而这样的事,他一点不知情,相信其他的几个头目也不知道的。如今人都死了,再追究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红叶躺在榻上,脸色已经青白。显然,死了不少功夫了。 而屋子里不见那一老一小,掌柜的心中就有些不妙的想法。 可外面的人,谁在乎那一老一小是不是在呢。都关心这红叶的死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这场疫病死的吗。 可是唯一的大夫还在高烧昏迷,怎么检查。 那汉子又道,“这红叶可是个壮实的姑娘,咱们也相好过。晚上再怎么折腾,也不见怎么样。可见是个康健的人。没什么毛病。前天晚上,她还跟林子折腾了半宿呢。吵得老子合不了眼睛。那叫声,撩拨的人火起,要不然,这一大早的,我能忍不住找她吗。” 这证词可谓是相当的给力。 人们能想起的唯一致死原因,就是疫病。 掌柜的瞪了那汉子一眼,“别瞎说。那婆子带着孩子不见了。说不准是那婆子将人害了。我瞧着嘴唇有些青白,说不准就是被毒死的。” “不管怎么死的,死人的嘴唇不是青白的还能是什么颜色的。跟中不中毒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那红叶说那婆子是看着她长大的,感情好着呢,怎么会害死她,一个老婆子啥都干不了了。还不得红叶这年轻力壮的伺候一老一小啊。怎么可能会害死她。”那汉子被掌柜的对他的不屑一顾颇为恼怒,不由的辩解道。 这个憨货!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扰乱军心。真想一刀结果了他!掌柜的恨恨的想。 不管掌柜的怎么恼恨,那汉子的话还是被大家听在了耳朵里,记在了心上。 人群中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那个婆子姓李。 ——听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是跟咱们不一样。 ——你们说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逃的。 ——发现了咱们的问题,要逃早逃了,不可能刚好在发了这怪病的时候。 ——大户人家见识多,是不是她知道这是什么病啊。这才急着逃命了。 ——很有可能。 ——难道咱们要在这里等死吗。 众人的心里有了这么一个结论,这病是要命的!要想活命,就得赶紧逃。 慢慢的,人群退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 掌柜的眯了眯眼,心里知道这是要坏事。人心乱了就什么都乱了。 他得赶紧找人商量商量,不镇住这一帮人,经营了几十年的基业可就毁了。 …… 暗七悄悄的回来,对沈怀孝笑道,“驸马爷手段果然高明,下面乱起来了。” “这就好!”沈怀孝呵呵一笑,“通知其他人,迅速的绕开这个镇子,咱们先去云霞县,从县城光明正大的去卧龙镇。” “用什么名目呢。”暗七问道。 “了解疫情!”沈怀孝笑道。 暗七坏坏的一笑,“属下懂了。” 第218章 瓦解(一更) 第二百一十八章瓦解 云霞县的县令,不是黄斌的人。沈怀孝之前就已经调查过。当然了,在沈怀孝看来,这似乎正是黄斌的聪明之处。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地方,不大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不过,虽然这个县令不是黄斌的人,但不能不说,他跟黄斌之间还是有某种关联的。他一定是黄斌从众多人之中选择出来的。这个县令四十岁才考中,还只是三甲的同进士。如果没有其他的机遇,这辈子也就在六七品的小官员上徘徊了。这种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不多事。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发现问题也宁愿装糊涂。他已经过了中二,愤青的年纪,透着圆滑和世故。他也知道自己的前程十分有限,所以宁愿给自己的儿孙结几分善缘。 卧龙镇的事情,即便掩盖的再好,也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即便交通再怎么不方便,也不会没人发现。 事实上,在云霞县,知道卧龙镇的人都会告诉你,那是一个排外的地方。那里的风俗极其奇怪。就连走街串巷的货郎,都不会靠近那里。但时间一久,大家也就默认了这种怪现象。 县令对于沈怀孝的到来,报以极大的热情。这位就是金灿灿的粗腿,抱紧了,前程无忧啊。 “据来往的客商说,贵县有了疫情,不知县令大人,知不知道。”沈怀孝坐在大堂里,轻轻拨弄着茶杯的盖子。 这个,他还真知道。 “回驸马爷的话,有两个镇子,出现了一些类似发烧的现象,但并不严重。”县令如实的道。 “那就去看看吧。看一看情况再说。”沈怀孝不给县令反对的时间,站起身就往外走。 县令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毕竟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疫病可是会传染的。在他的地盘上,要真让这位有什么意外,将他们一家子搭进去都不够赔的。但他能拒绝吗。 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一口气。 这两个镇子的情况并不严重,正像沈怀孝所预料的一样,如果不治疗,可能也就三五天自愈了。不过,他还是留下几个暗卫营出身的大夫,装模作样的进行诊治。用的也不过是苏清河提前配置出来的解药。 耽搁了两个时辰,见服过药的病人症状已经减轻,县令瞬间就放下了心。原来这位是已经心有成竹,只是来捞功劳的。这就好办了。 既然疫病不是不可控的,再加上没有死人,就已经有了治疗的办法,人心也没有不安了。 沈怀孝站在通往卧龙镇的路口,问道,“这里是通向哪里的。还是你们云霞镇的范围吗。” “前面就是卧龙镇,是我们县的范围。不过,这这镇子甚少与外界联系,所以,情况如何,下官还真是没有收到消息。”县令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 “这可就是你的失职了。两个镇子离卧龙镇如此近,怎么可能没受到一点影响。”沈怀孝也不犹豫,直接打马,朝卧龙镇而去。 县令看了沈怀孝一眼,心里就有了某种预感。这位该不会是专门为了这么一个镇子而来的吧。 他作为一个县的县令,之所以关注这个村子,就是因为这个镇子的里正很特别。见到这位里正,你不会以为他只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反倒更像是豪门大户的管家。因此,对于卧龙镇,他一直心存敬畏,却从不敢窥探一二。这些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而这位驸马爷的目标如此明显,他就知道这个镇子摊上大事了!如今,谁不知道护国公主,能让护国公主的驸马离京亲自督办,就知道事情肯定已经捅破天了。 他默默的跟着沈怀孝,但却不会再多说一句话,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让沈怀孝特别的满意。 通往卧龙镇的事一座不大的桥。沈怀孝站在桥的这边,就不再往前走了。 “县令大人,该派你的人请这里的里正过来了。”沈怀孝淡淡的吩咐。 这位县令愣愣的看了沈怀孝一眼,这是打算让他出面吗。 他不想答应,但是更没有拒绝的勇气。 沈怀孝才不管他的想法,转身看了一眼沈大。沈大凑过来道,“消息已经放出了,只等着镇上的人都凑过来,咱们的人就从山上下来,别院里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沈怀孝点点头,“全部迷晕之后,运进山腹之中。” 沈大低低的应了一声,才悄悄的退了出去。 镇上的人病发的越来越多,人们也越来越恐慌。对于县令突然驾临,让几个头领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他们除了上税,其他时间很少与县衙发生关系。这趟主动前来,透着蹊跷。 来请人是本县的捕头,他有些微微的不耐烦。在他的眼里,卧龙镇也算是个异数。是不求上进的典范。别的镇子,都出过秀才举人,再不济也有几个童生。但这个镇子,还真是没有一个读书人。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认知里,这卧龙镇就代表着愚昧与无知。 “县尊大人还等着呢。”捕头催促道。他记得县令的叮嘱,没敢把沈驸马的事情往外嚷嚷。 里正露出几分讨好的笑意,递了一块银子过去,“县尊大人怎么亲自驾临了,这让小的们不胜惶恐啊。” 捕头看在银子的份上,脸色好看了几分,“这几个镇子都开始闹疫病,县尊爱民如子,怎么能不挂心呢。” 里正回身,跟几个头目对视了一眼。原来闹疫病的不只是自己,其他地方也一样。几人都松了一口气,不是针对他们就好。 里正的脸色好了起来,“不知疫情如何了。” “已经找到妥善的办法医治了,县尊让你过去,就是了解一些情况。看病人的多少,也好准备相应的药材不是。”捕头隐隐有些不耐烦。 里正皱了皱眉眉,心又提起来了。自己镇上的大夫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不比太医的水平差。他都没瞧出问题来,怎么别的大夫连治疗方法都已经有了。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但如今哪里能容他多想。捕头不耐烦的拽着他就走,“没见过病了怕大夫的,这都是什么毛病。还怕咱们救了你们命不成。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里正就更不敢答话了。说的太多未免就太过突兀。 镇子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想对他们保密,那基本是不可能的。镇子外面来了县尊,县尊是为了疫病而来的。这就如同一枚炸弹,瞬间就卧龙镇炸开了。 谁不怕死呢!即便自己不怕死,难道要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儿去送死吗。 别说什么暴露不暴露的蠢话,这疫病又不是只有他们村子才有。 什么样的蹊跷也抵不过人们对于生的渴望。 所以,里正前脚刚过了桥,后脚就有人带着孩子背着老人跟了过来,停在了桥的另一边,并没有跨过来。 里正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强压下心头的怒气。转头笑着跟县令问好。 县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将他带到沈怀孝的眼前,“驸马爷,这位就是卧龙镇的里正。” 那里正一听称呼,就愣住了!驸马爷!能被县令成为驸马爷的,除了沈怀孝,不再做他想。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他太知道主子的忌惮了。 沈怀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像是一种嘲弄。里正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他回头看看站在桥边的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调虎离山’。如今,整个卧龙镇,剩下的也不过是别院的人。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沈怀孝轻声吩咐他的随从,“咱们准备的药不多了,而且看起来这个镇子的人病的更重一些。先排号吧。能救多少是多少。” 那随从点点头,马上让那捕快去办了。 当对面的人知道还有救,但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会怎么样的。 一切所谓的秩序,都会被打乱。他们不再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私心。这就是突破口。谁还会在乎别院里如何了,镇子上如何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 帐篷就在沈怀孝的背后搭建好了,里面就是大夫和救命的良药。 唯一的要求就是,轮到哪一家,这家人就得跨过这道桥,进入帐篷。 沈怀孝看着第一家人进去。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老人和孩子。 暗七就坐在里面,细细的打量这一家人,“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他淡淡的道,“我能看着你们静静的死去,也能给你们一条活路。” 那男人看着暗七,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他低头看了看儿子的脸,咬牙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能提供给我什么。”暗七问道。 那男人挣扎了片刻,就压低声音说了一串。然后静静的看着暗七,“我只知道这些。” 暗七给一家四口没人一颗药丸,“吃了他,半个时辰就好。” “这不单纯是解毒丸吧。”男人面色难看的道,“你们想通过药物控制我们。” 暗七头也不抬,“你想多了。只要安分的过日子,就不会有事。” 男人的面色并没有变好,但还是选择服了药。 暗七心里一笑,这就是正真的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219章 财富(二更) 第二百一十九章财富 一家一户的人挨个进去,能治好的都出来了,治不好的,全都留在帐篷里。这让里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他已经隐隐的意识到。凡是出来的,恐怕都是背叛者。凡是不能出来的,只怕都是死忠。不是他们不想出来,而是再也出不来了。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性。在面对生死考验的时候,能坚持下来的,注定是少数。 以为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的势力,就这般土崩瓦解了。怎么让人骇然。 他拿什么脸见主子。见了主子又该说什么呢。大势已去了。 他心里一狠,狠狠的咬破了藏在牙里面的毒囊。算是给还没有过来的头领们报个信。 沈大反应极快,马上扶住里正,“怎么这么烫啊!这是病发了吧。大夫,大夫……” 声音透着焦急与慌乱,马上有人扶他进了帐篷。 里正最后的表情都是愕然。 桥对面只是慌乱了一下,就平静了下来。接受了里正的‘病发’,即便有人心存疑虑,但也没有从返回的人身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县令亲眼看着里正嘴角挂着黑血,看着驸马的随从睁着眼说瞎话。他的腿抖得厉害,更不敢说一句话。 日头慢慢的西斜了,能返回镇子的人也就只有一半而已。不能不说,这个镇子的经营还是颇有成效的。 沈怀孝简单的吃了饭,暗七就从里面走了进来。 “他们服用解药时,咱们提供的水里,我下了迷药。现在,整个镇子,基本没有清醒的人了。别院里也被咱们的人围了起来。人都已经转移进了山腹之中。驸马爷,下一步该怎么办。”暗七悄悄的问。他心里也是对这位驸马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他在护国公主身边的时候,就如同一片陪衬的绿叶。而当他独立出来的时候,才会发现,他也是一个颇有能力和手段的人。凡是有本事的人,没有谁愿意隐藏在女人的身后。但这位驸马却甘之如饴。这恐怕也是公主和驸马夫妻感情一项良好的关键吧。他越来越敬佩这位的心胸。争强好胜的男人很多,像这样默默付出的男人,还真算得上是稀罕物种。 沈怀孝抿了一口茶,问道,“这些人都招供了什么。” “恐怕还是要在别院里找答案。这些人在这里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守护别院,为别院打掩护。别院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在下也不得而知。只怕那不只是一个关押人的地方。”暗七猜测道。 “是啊!不会有什么人让黄斌这样费心保护。只能说这里有黄斌非常看重的东西,甚至不仅是非常看重,而且是不能没有。按这个思路想想,你说会是什么东西呢。”沈怀孝问道。 “什么东西!如果让在下选,一定是银子。”暗七道。 说完这话,暗七猛然醒悟。没错,一定是银子。他不由的看向沈怀孝,想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沈怀孝站起身来,“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暗七赶紧把这边安排好,带着一半的人手,跟着沈怀孝进来镇子。 这所别院并不是镇子的正中心,甚至是有些偏远,紧靠着山脚。 留守在这里的暗卫头领过来给暗七禀报,“有几个女人孩子,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如今已经被送走了。除了她们,这所别院,还住了六十七个账房先生。这么多账房聚在一起,实在有些蹊跷。” 暗七眼睛一亮,这哪里是蹊跷,分明这才是最合理的。 一个庞大的组织,没有财力支撑怎么可能呢。这里应该就是黄斌处理账务的中心。 沈大小声对沈怀孝道,“怪不得江氏说她总是每月都能见黄斌几次,而且非常规律。现在看来,要真是定期来这里处理账目,就说的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产业,都跟什么样的人有生意关系,做的又是什么生意。这些在账本上应该是有记录的。这对咱们来说,可是太重要了。” 暗七听到了沈大的话,点点头,“幸亏听了驸马爷的话,没有贸贸然对这个镇子动手。否则一旦打草惊蛇,人家一把火焚烧了账目,咱们可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那头目马上道,“里面的东西,咱们一点也没动过。” 沈怀孝点点头,“再派妥当的人仔细找一找,这些年,他所赚的银子,只怕没花完。人嘛,谁不给自己留点后手呢。这里必然有银库。好好检查一下。” 暗七眼睛一亮,“听您的吩咐。” 沈怀孝没兴趣管银库的事,这东西找出来都是要上缴国库的。他在意的还是账本,账本不仅能看出黄斌的收支情况,更能找出他手里攥着的利益网。 一箱箱的账本摆在了沈怀孝的面前,他走过去随意的拿出几本翻看了一下。心里也是惊骇莫名。 这家伙竟然向敌国出售粮食,食盐,药材,铁器,甚至是加工好的武器。而且每次贸易,都是在边关告急之时。 这是通敌的证据。可这些证据却完全扯不到黄斌的身上。他相信,黄斌在这里见人,都没有以真容示人。 这就是老狐狸了!将自己藏的深啊。一点尾巴都不漏。 沈怀孝放心账本,又往下看过去,他不仅出售粮草兵器给北辽,也从北辽换来了马匹,但这些马匹的去向却成了谜。 沈怀孝合上账本,对黄斌又多了一层认识。 跟他合作贸易的,京城里的显赫之家得占了六成。连良国公府和辅国公府,也都参与了进来。真是一张好大的网。 更是走私食盐,跟高丽,倭国,吐蕃,北胡皆有贸易往来。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份产业。怪不得黄斌即使建立了岛屿,还是舍不得离开大周。怪不得南越有了栖身之地,还要前仆后继的甘愿被黄斌趋势。不为别的,就这份产业,这笔财富,这个商业网,就值得为此付出更多的代价。 什么叫富可敌国啊! 沈怀孝压住自己狂跳的心,这就叫做富可敌国了吧。在整个大周,这几十年间,这位丞相可真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 别说黄斌,换了任何一个人,都难免会滋生出野心来。 他深吸了两口气,“全部封存,马上起运,先送进宫再说。”这东西还是少在自己手里放才对。 沈大知道事情的紧要性,郑重的应了下来。 沈大刚走,暗七就疾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压抑的喜色,“驸马爷,请随小的来。” 沈怀孝一顿,就知道这是发现银库了。而且数量还不少。 两人在宅子里兜兜转转,才进了假山下的暗道。 “驸马爷,在下清点了一下,足足八百万两白银。”暗七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被刺激的不轻。 沈怀孝眉头一皱,“继续找,这远远不是全部。” “呃!”暗七这下真的惊住了。 沈怀孝朝暗七严肃的点点头,强调他说的是真的。暗七这才想起刚才沈怀孝所在的院子里,堆得慢慢当当的箱子,想必那就是账本了。那么多的账本,该该牵扯多大的买卖啊。 他心里一禀,“驸马爷放心,小的就是掘地三尺,也会全都找出来的。” 沈怀孝点点头,“别着急,慢慢找。银子赚了多少,又花了多少,最后还剩多少。账本里都是有的。” 暗七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话可就是在敲打了。意思是谁也别想藏私闹鬼,别闹那些发现了踪迹,故意隐瞒不报的事。账本上清清楚楚,发现的银子对不上,自然还是会找的。到时候被别人找出来,脸上可就不大好看了。谁见了银子不动心啊!即使现在拿不到,只要地方没跑,过些年来挖也就是了。他都有些动摇,更何况这些手底下的兄弟。要不是驸马提醒,难保没人犯糊涂。是得敲打敲打了。 “驸马爷放心,在在下知道该怎么做。”暗七眼里已经没有了激动和喜悦,变得清明了起来。 沈怀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自是信得过你的。” 直到半夜,又找到两个藏银子的地方,一个枯井的下面,一个个人工湖的湖里。总共是一千两百万两白银。 暗七深吸了一口气,“抵得上两年的国库收入了。” 沈怀孝面上还是一派冷静,手却颤抖了起来,“赶紧把消息送到宫了去吧。这些东西,得赶紧运回去,这差事,咱俩可是扛不住的。” 暗卫营传递消息的途径快且安全,所以,沈怀孝一直都靠暗七来传递消息。 暗七再不犹豫,赶紧转身去了。 皇宫,宁寿宫。 福顺的脚步因为匆忙,有些踉跄,他停在皇上和皇后的起居室外,语气急促,却又压抑着狂喜,“陛下,陛下。” 白皇后睁开眼,推了推明启帝,“墨林!墨林!福顺在外面。你快去瞧瞧,是不是冽儿有消息了。” 明启帝无奈的睁开眼,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进来回话。” 他站起身来,下了床榻,又将帘子放好,将白皇后挡在里面。 福顺快走两步,“陛下,好消息。” 说着就将纸条递了过去。 明启帝就着灯光眯眼一瞧,顿时喜难自已,大笑三声…… 第220章 孤注(一更) 第二百二十章孤注 黄斌接到黑衣人的消息的时候,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懵了一瞬。 “你具体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上了年纪的人,不服老不行,这半夜的猛不丁被人吵醒,还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他只能靠在床架子上,暂时起不了身。但也不能叫下面的人看出他的疲态。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缓和,仿佛天下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黑衣人头垂的更低,“……主子,您之前特意让我注意别院的安全。我也已经将消息递出去了。按说,早该有消息传回来了。但是,直到昨天傍晚也没有任何消息。我不得不在老地方等着别院的人,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人没等来,只在周围找到一只咱们的信鸽,却已经是死的了。还好信件是在的,信上说,镇子上闹起了疫病……“黄斌的身子不由的直了起来,“疫病!怎么会有疫病。” “好在疫病不仅咱们的镇子上有,其他相邻的镇子上也有。”黑衣人安抚道。 黄斌皱了皱眉眉头,不置可否,吩咐道,“你继续说。” “但是,让我不安的是,送信的鸽子死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鸽子。这次不仅动用了鸽子,鸽子还恰巧死了。您知道的,山腹里咱们不能靠近,走官道得两天的行程。也就是说,咱们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基本与别院是失去联系的。”黑衣人额头上已经有了冷汗,“几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黄斌顿时眼前一黑,“别院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咱们没有快速通道,这个时间差简直就是致命的。两天时间,什么东西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黑衣人面色一白,“主子,那可是咱们最后的老本了。” “你先出去,让我想想。”黄斌打发里黑衣人,一个人沉浸在黑暗里。 对方的出手太快,快到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毫无疑问,这场疫病应该就是人为的。而能让人毫无所觉的中毒,又是如此一个奇怪的毒,除了护国公主不做他想。 他想起护国公主这些日子一直以养身体为由从不露面,难道……难道她早已在暗处悄悄的盯着他,准备断了他的后路吗。 大意了! 沈家早就不能用了,高家本就是在左右徘徊。 大皇子明显的已经在疏远他了,醇亲王缩在王府,机会没有任何存在感。 还有谁能用了。 黄斌想到了耶律虎。这个人能用,但又不好用。他能给与耶律虎的,太子也能给与。因此,这是个不能信任的合作伙伴。 如今,离开的必须的。但怎么才能顺利离开,黄斌觉得,自己手里的筹码还有些欠缺。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徘徊,终于让他想到一个人,一个可以给他借一次力的人。 …… 沈怀孝坐在苏清河的对面,视线却落在大殿之外。老天格外赏脸,等一切后续都处理完了,才下起了雨。 第一场秋雨,带着丝丝的凉意。 苏清河翻看着手里的账本,眉头紧皱,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多亏你反应快啊。即便黄斌死了,这东西真要落入别人的手里,数年之后,只怕又是一个黄斌。” “尽快查账,看还有没有隐藏的银子。以黄斌的性子,是不会将银子藏在票号了的。所以,即便还有,也应该在别院里。”沈怀孝轻声道。 “你说的没错。黄斌现在所有的依仗都失去了。都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是不信黄斌会老实。所以,你还得小心的盯着他,看他都跟谁联系。”苏清河扬了扬手里的账本,“他手里的资源太丰富,谁知道那朵云彩会下雨呢。” 沈怀孝点点头,‘这些不要你吩咐,我现在更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谁知道他会不会……“苏清河摆摆手,“我知道。会小心的。你也一样。” 沈怀孝深吸了一口气,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起身,“也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才结束。” “快了!”苏清河笑道,“哥哥那边怕是已经得手了。马上就能回来。” 沈怀孝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点点头,转身出宫了。 张启瑞送沈怀孝离开,回来小声道,“礼部尚书大人和理藩院李怀仁大人求见。” 苏清河将账本一放,皱眉道,“他们怎么凑在一次过来了,来干什么。”问完恨不能打自己嘴巴,真是忙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快请进来。” 张启瑞皱眉道,“殿下,日子要不要改啊。主子……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苏清河摇摇头,“哥哥心里有数,一定会在正日子之前回来了。再说了,钦天监提前算好的日子怎么改,咱们把各国的使臣都请过来了,临了了换了吉日,这不是摆明了有事吗。先把人请进来再说吧。” 她之前险些忘了太子的册封典礼。 张启瑞这才不多话,转身出去了。 两人进来汇报了一下册封典礼的准备情况,看看太子这个当事人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按礼仪程序办就好。”苏清河笑着道。 礼部的老尚书松了一口气。前一位太子被册封时,还是怀里抱着的孩子。加上当时太上皇还在,是没有什么册封的典礼的。再往上就是端慧太子的成例可以借鉴。但端慧太子到底是没有走到最后,多少有些不太吉利,犯忌讳的。他真是怕东宫挑理啊。 又跟理藩院商量了一下座次,才打发二人离开。 苏清河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案几,知道最后的收网就在眼前了。 …… 耶律虎看着眼前的青衣文士,淡淡的笑了笑,“诸葛先生,你们主子现在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吧。能跟他合作的人不多了。本王可以说是跟他合作时间最长的一个。先生以为呢。” 诸葛谋呵呵一笑,“大王所言甚是。但对于大王来说,此时的处境,不该是最好的吗。” 耶律虎眼睛一闪,“脚踩两只船,本王是怕一个不小心两脚都踩空了。” 诸葛谋给耶律虎斟了茶,“大王放心,有我们主子给大王兜底呢。” 耶律虎接过茶盏,“你们主子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可本王在这里也是无根的浮萍啊。如今大周的京城风平浪静,浮萍嘛,自是随波追流的。” 诸葛谋垂下眼睑,“风平浪静还是暗潮汹涌,大王想必自有判断。” “暗潮汹涌与我这水上的浮萍又有多大的关系呢。”耶律虎看着诸葛谋的神色,带上了几分郑重。 “大王不用着急,静观局势就好了。这京城,风浪可能就要起了。”诸葛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么说是你们主子要兴风作浪了。”耶律虎好笑的的接了一句。 诸葛谋皱皱眉头,这话说的可不怎么客气。如今,主子手里的筹码是不多了,今时不同往日,对于这样的话,他还真得受着,不能计较。他呵呵一笑,“不是兴风作浪,是翻云覆雨。大王,风险与回报是等价的。” 耶律虎没做承诺,只是漫不经心的道,“大周护国公主,那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这就是暗示他已经见过护国公主了。 诸葛谋眼睛一亮,谁都知道护国公主闭门谢客,休养身体。可偏偏见了耶律虎,见也就见了,外面却没有一点风声。只能说他们的会面非常的隐秘。 能透露这一点,这就证明耶律虎确实有了几分合作的意思。 诸葛谋点点头,“主子让在下转告大王,小心格桑公主。” 耶律虎眼里的寒光一闪,“直接说吧,你们是想让我在格桑那动手脚,是吗。” 诸葛谋一笑,“如此,才能最不动声色啊。” “带杀手容易,杀人也容易。但你又怎么保证事成之后,控制那所皇城的是你们呢。”耶律虎轻声问道。 “我们主子自然是不行。但是有人行啊!”诸葛谋淡淡一笑,“东宫的太子才做了几天的嫡皇子。您别忘了,那位六皇子可是从一生下来就是嫡皇子的。皇上为了一个女人,抬举这个女人生的儿子。可是,从上面跌下来的女人会甘心吗。人都说最毒妇人心,这位当了二十年皇后的高氏,可不是好相与的。” “你是说出身良国公府的高贵妃。”耶律虎挑眉,诧异的道。 “不错!”诸葛谋淡定的道。 “这位皇六子荣亲王难道真这般蠢不成。”耶律虎带着几丝疑虑,因为牵扯到良国公府,他有几分慎重。 “大王,若是您有且只有这一次机会,您会不会孤注一郑。“诸葛谋问道。 会吗。 会吧! 与其在别人的手底下忍气吞声,为什么不为自己拼搏一次呢。 他将手里的茶杯朝诸葛谋举了举,就代表这次合作基本达成了。 第221章 一掷(二更) 第二百二十一章一掷 广陵宫,占地面积仅次于白皇后的宁寿宫。建筑也算是精美,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偏远。 这是高氏被贬为贵妃后的起居之所。 她能说皇帝对她不好吗。不能!这样的宫殿群,是皇贵妃才能有的规格。若是真说出不满的话,那可真就算得上是‘没良心’了。 以前的坤宁宫还空着,白玫这个皇后并没有住进去。这算是对她唯一的安慰。 说实在的,广陵宫比起坤宁宫,住着更舒适。但心里不舒服,物质条件不管多好,总是让人不满的。 跪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儿子!但却一点也不像她。 荣亲王看着自己的母亲,他承认自己软弱,承认自己无能。但不承认自己愚蠢。太子的势力已成,如今动太子,简直就是找死!父皇的支持,才是太子的依仗,为什么母亲就是不明白呢。他心里有些慌乱,母亲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成算的人,为什么这次这么例外呢。 她究竟想借助谁的力量!真的只是要对太子四哥动手呢,还是打算连父皇一起……他不敢往下想。 二哥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大哥能与太子平分秋色这么多年。谁又是没点算计的人。为什么他们都不动。 难道母亲所说的好机会,他们都视而不见不成。 他比不上几位兄长,他必须得承认这一点。即便连一向不被他看上眼的五哥,他也比不上。以前只以为那就是个怕事的。谁知道人家那叫做明哲保身,韬光养晦。没大本事不要紧,只要上面坐着的肯拉拔他,肯用他,不也一样风光无限。 只内务府的拍卖,老五奉旨贪了多少银子,谁看了不眼热。 可再眼热又能怎么着呢。就是再不打眼,那也是皇子。钱跑到皇子的腰包里,还能指望皇上说什么不成。什么是父子,这就是父子。无原则的偏袒,连理由都不需要。 他当时就悟了!不管他的母族是谁,母亲是谁,只要他还是父皇的儿子,就没有他吃的亏。 大哥二哥那些年闹得过不过,险些没把父皇气出个好歹来。结果呢,如今还不是过得滋润。父皇还不是一样顾念。 但凡下面的贡品上来,什么时候也没缺过他们的东西。更不要提三不五时的赏个瓜果菜蔬。这赏的不是东西,是脸面,是态度。说到底,还不是当老子怕儿子们被下面的奴才怠慢了。 父皇对儿子们的情分,那是真真的。 所以,荣亲王听到母亲的提议,才会吓得这般。 “母亲!“荣亲王压住自己快要蹦出来的心,“您这是让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啊。” 高氏面色一白,“你本就是嫡皇子!这都是你该得的。儿子,皇家从来就没有退让。退让得到的不是保全,而是万劫不复。” “不!母亲。”荣亲王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到底是谁蛊惑了你。你告诉儿子。能撺掇母亲,而母亲又欣然允诺,只能说明,他的势力有多庞大。这样的势力,若是真让他们得手,那么儿子是什么。是傀儡!是对不起粟家列祖列宗的傀儡。一个傀儡的结局,除了死,还有别的吗。” “您是想让儿子成为汉献帝刘协吗。”荣亲王抬起头,带着屈辱的问道。 高氏顿时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她嚯的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了荣亲王的脸上,“没出息的东西!你为什么就不能成为东汉和帝刘肇。” 东汉献帝刘协,九岁即位,四十岁逊位。在位期间,东汉由名存到实亡。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被挟者。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他还活的还算长,三十年的傀儡帝王生涯,一直在熬着,熬死了一代枭雄曹阿瞒,熬老了颠簸一生的刘玄德。就是所谓的‘运移汉祚终难复。’ 东汉和帝刘肇,十岁即位。亲政后,清除外戚,使国力强盛。更是平定了西域。史书上记载‘西域五十余国,皆降服,西至海濒,四万里,皆重译贡献。’时人称‘永元之隆’。唯一遗憾的是,这位帝王只活了二十七岁。 荣亲王捂着脸,震惊的无以言喻。他既不想成为傀儡的汉献帝,也不想成为短寿的东汉和帝。 高氏打完儿子,才愣住了。她放下手,怔怔的看着儿子,“还疼吗。” 疼吗。 荣亲王摇摇头,从小到大,从来没挨过打。小时候在上书房,功课做得不好,师傅也只是罚他的伴读。告到父皇跟前,每次都被威胁再不好好的就打手心,但父皇没有一次舍得打过。今儿,母亲的一巴掌,倒叫他滋味难言。 那种苦涩,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 他真的想问一声,皇位真的那般重要吗。哪怕真如刘肇一般,短寿! 高氏撇过头,沉默半晌才道,“我是为你好!没有一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你相信娘。你什么都不要管,只要静静的等着就好。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事成了,我儿再进一步。事不成,我儿权当不知情。正如你所说的,你父皇舍不得将你怎么。继续当你的太平王爷也就是了。反正,坏也不会更坏。好了却是一步登天。这个买卖,不亏!” 荣亲王心里明白,这是说要是出事了。责任她一个人扛了。 可要真是那样,真的躲在母亲的身后,看着母亲送死,他还能算个人吗。 “您想想,想想高家,想想外祖父,想想舅舅。”荣亲王跪在地板上,抓住母亲的裙摆,“您想想他们。您不能把高家满门,拖进火坑了啊。” “高家如今已经富贵已极,没有进一步的可能了。可只要安安分分,好日子还能过下去。母亲,您不是一个人。高家一家子,高家的亲朋故旧,都会因为母亲而跟着丧命的。”荣亲王劝解道,“母亲!那是儿子的父皇!您要让儿子成为一个弑君弑父之人吗。要真是这样,你干脆连儿子一块杀了!省的儿子将来无颜见列祖列宗。” 高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一把拽起儿子,“你以前的争强斗胜哪去了!告诉我,你以前那些争强斗胜的精神头去哪了。” “母亲!儿子是争强好胜,但儿子不蠢!儿子争的时候,那是因为父皇允许争。如今,父皇的态度明晃晃的在那摆着呢。争什么,有什么可争的。谁争,板子就落到谁身上。大哥怎么不争,二哥怎么也不争。你只看到了你的不甘,你怎么就不想想别人。儿子我曾经是嫡皇子没错,但二哥难道不是太子。他被立为太子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今,好端端的,还不是因为身份的原因被废了。他甘心吗。再多的不甘心,又能如何呢。他为了表示没有野心,在嫡妻死后,立马扶正了侧妃不就是为了跟沈家撇清关系吗。这是一点也不给沈家的脸面啊。您怎么就看不懂里面的事呢。要真能成事,是大哥的实力不够,还是二哥的能力不够。他们都不动,难道母亲自认您的眼光比皇长子的还好,比当了二十年太子的前太子还好。您醒醒吧。再下去,咱们真的就万劫不复了。”荣亲王抓住高氏的肩膀,郑重的道。 “如果有你舅舅帮衬呢。”高氏语气低沉,悠悠的问道。 荣亲王的舅舅,正是良国公世子高长天。 “您……您竟然说通了舅舅。”荣亲王不可置信的道,“外公知道吗。” “你外公年纪大了,也该颐养天年了。”高氏的语气越发的淡漠。 荣亲王的脸色白了一白,“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他的神色严厉了起来,“是您联络了舅舅,还是舅舅联络了您。” “有差别吗。”高氏笑道,“什么叫做骨肉血亲,这就是了。不论出头的是谁,罪责都是一样的。” “连儿子也一起拉进来了吗。若是儿子不听话,母亲,您是不是也得对儿子用手段呢。”荣亲王眼里的惶恐慢慢的退去。有些几分冷冽的风采。 高氏看着这样的荣亲王笑了。很是欣慰的样子,“我的儿子就该是这样的!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不是一个好君主呢。” 荣亲王垂下眼睑,有些疲惫的道,“母亲是怎么谋划的。” 高氏的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儿子,别跟我这打听消息。我知道你心软,对你的父亲哥哥下不了手。所以,你就只当不知道吧。”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笑意,“不管怎么做,母亲总是为了你的。”危险的事情不会让你去做,有利的事情总是先替你抢过来。这就是母亲。 □□亲王闭上了眼睛,他真的不希望母亲变成这样。 他拱拱手,退了出去。 秋雨蒙蒙,跟他的心一样,阴沉沉的。他该何去何从呢。 御花园的花被雨水打的有些零落,让他的心情更加的不快了起来。 抬起头,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个不大的孩子,撑着油纸伞,不停地张望。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外甥,沈飞麟。 “六舅舅,你跟我来……” 第222章 掩护(一更) 第二百二十二章掩护 “六舅舅,你来。”孩子的声音带着特有的软糯。荣亲王嘴角的线条禁不住柔和了起来。皇家这一代,也就四位公主。如今,也就只有四皇姐生了两个宝贝疙瘩。他们兄弟姐妹之间虽然不见得有多和睦。但说实在话,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孩子下过手。他身边的侍妾,前些日子也给他生了个闺女。尽管只是姑娘,作为长女,他也是爱的。 最近,他很少进宫,见到这个小外甥的机会也不多。都知道这小子是父皇的宝贝,怎么这么个下雨的天自己跑出来了。 他皱了皱眉,“你身边伺候的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沈飞麟指了指一边的亭子,“嫌他们烦人,就让他们自己在亭子里呆着。我自己过来转转。” 荣亲王抬头一瞧,下人还都站在亭子里面朝这边张望,见到他靠近孩子时,一点都没有戒备之色,反而都舒了一口气,好似说终于有人能管到这小子了。 能让下人都待在亭子里,证明这孩子心善。下雨天,要真是不讲理的,可不得一个个淋成落汤鸡了。看着这些宫人的态度,这孩子才这么点年纪,就已经能叫跟着他的人不敢违逆了。可见不是个简单的。 他自己这般大的时候,可没这些个心眼子。 “这园子你一天转好几遍,有什么可转的。”荣亲王将他抱起来,“舅舅送你回去,一会吹了风,该着凉了。” 沈飞麟的目光却落在荣亲王的脸上,那明显的巴掌印,让人想忽视也不容易。他眼睛一闪,问道,“舅舅是不是惹贵娘娘生气了。” 荣亲王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孩子,“是啊!舅舅不听话。”这孩子已经知道什么是身份,什么是地位,知道他这样的身份,没几个人敢对他动手。他如今的身份是亲王,后宫里除了皇后,自己的母亲是不能对自己动手的。贵妃说到底也只是妾。他突然有些明白母亲的感受了。 沈飞麟似乎没察觉到荣亲王的心态变化,“舅舅怎么不找外公啊。每次我闯祸,娘要打我,爹爹我总是护着我的。” 荣亲王一愣,真是孩子话。 他将沈飞麟送到宁寿宫门口,看着他进去,就告辞出了宫。 可出了宫,他才猛然意识到,今儿这事,估计得坏菜。沈飞麟再老成,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他根本就不知道轻重。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孩子看见了,宫娥太监自然也看见了。这些事,很快就传到了父皇耳朵里了。 父皇会怎么想。从小没有挨过打的儿子突然挨了一巴掌,能不查一查吗。 他不知道沈飞麟那孩子叫住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要是无意的还罢了,要是有意的,那可就真是有点太可怕了。 若只是宫人看见了,是不敢瞎说的。但一旦被沈飞麟叫破,可就不一样了。 他的反应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快! 荣亲王懊恼的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马上转身又想进宫。才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进了宫怎么说,一旦跟父皇见了面,母亲岂不是知道了。那么挑拨母亲的人,也就知道了。母亲要谋划的事成不了!父皇肯定能查得出来。与其硬扛着,倒不如自己原原本本的招了。看在自己的面上,还能保母亲和舅舅一命。可自己一旦进宫,可不就打草惊蛇了么。如今究竟该怎么办呢。 …… 沈怀孝看着沈二急匆匆的进来,不由的皱了皱眉,“又怎么了。”他真是被出事出怕了。 “小主子从宫里递出消息了。”沈二赶紧将纸条递过去。 沈怀孝皱了眉头,“递给谁了。” “就是跟着小主子的那些小子啊。”沈二看了眼外面的雨幕,“我也不知道这些小子们是通过什么渠道传递消息的。” 沈怀孝点了点头,打开纸条一看,不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字条上只有一个‘6’。 这样的书写方式是苏清河交给孩子的。是‘六’。 这个数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几乎不用考虑他都知道,这指的是皇六子荣亲王。 这是说六皇子有问题,还是说要自己找六皇子。 沈怀孝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去查查,荣亲王今日的行踪。”沈怀孝吩咐道。 沈二没有任何犹豫,赶紧转身去办事了。这小主子也真是有些鬼神莫测了。 沈二的消息来的很快,“……只进了一趟宫,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就出来了。” “如今人在哪。”沈怀孝问道。 “在大街上绕圈呢。”沈二更加不解的道。 沈怀孝心里一顿,儿子传消息给他,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这就证明情势紧急,他却处理不了。而荣亲王的表现也分外的奇怪。 他马上站起身来,“走!咱们偶遇荣亲王去。” 荣亲王确实坐着马车在大街上转悠,他不敢回府。这样的事,不交代清楚,一旦回府,就说不清楚了,别人还当他默许了。可这么要命的事,他又能找谁呢。谁能不动声色的父皇递话呢。 都说京城是皇亲多如狗,权贵满地走。可他转悠了这半天了,愣是一个得用的人也没遇上。 正烦心呢,就听见外面一个声音道,“敢问可是荣亲王的车架。” 荣亲王不等随从答话,一把撩起帘子,一看这人,心就落在肚子里了。这是沈怀孝的随从。 他朗声道,“可是四姐夫在附近。” 沈二恭敬的道,“回殿下的话,主子在上面用饭,看见殿下的车架过来,让小的来问问,殿下可有闲暇,若得空,请您过去小酌一杯。” 真是瞌睡了就递了枕头过来。 荣亲王欣然允诺。 沈怀孝请荣亲王坐下,笑道,“正愁一个人吃饭寂寞呢,就碰见殿下。” 荣亲王呵呵一笑,“本王也没想到会碰到姐夫啊。怎么,四皇姐的身体还没好利索。” “已经没有大碍了。”沈怀孝斟了杯酒递过去,“不过是皇上让御医盯着,让她再多歇一歇罢了。如今也能在园子里转转。” 荣亲王也不知道这话的真假。毕竟苏清河闭关的时间确实有点长,私下里不少人都猜测这位护国公主是不是给皇上和东宫办什么要紧事去了。不过,这事也就是心里想一想罢了,谁还能拿到明面上问不成。于是他笑着点头,“这就好!养好身体要紧。” 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又问道,“姐夫不回去陪着皇姐,没关系吗。” 沈怀孝摇摇头,压低声音道,“要是我说,我这是专门找王爷来的,您信吗。” 荣亲王面色一变,手一抖,酒杯顺手往下滑。 沈怀孝伸手将酒杯接住,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又递了一杯酒过去。 他也想知道,究竟什么事,让这位王爷如此失神。 “谁让你来的。”荣亲王压下心里的慌乱,问道。 “您认为呢。”沈怀孝不动声色的道。 “是太子吧。四哥还真是……”荣亲王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沈怀孝低下头,也不辩解,只深深的看了一眼荣亲王,陪他喝了一杯酒。 如今坐镇东宫的是自己的老婆,传消息的是自己的儿子。荣亲王说是东宫,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四哥既然知道了,还让你来找我。这就是给我一个机会,卖我一个面子。我记得这份好。”荣亲王又干了一杯酒,“姐夫一会可要进宫给东宫复旨吗。” 沈怀孝点点头,是得进宫跟苏清河说一声。沈飞麟这小子太狂妄了,宫里可不是他能玩转的地方。 荣亲王舒了一口气,“今儿本王匆匆进宫,没给父皇请安。就怕父皇忙,没工夫见呢。” 沈怀孝就有点明白了。这位还真是有大事要找皇上,但却得有个名头。 什么时候儿子见父亲还要遮遮掩掩了。看来这里面的事有点大。 沈怀孝笑着应了一声,“理藩院正好有事要跟皇上禀报呢。” 这就是说他会面圣,顺便替自己传话。 不用经太子的手,那就更好了。少一道手续,就多一层不泄密的保障。 荣亲王双手举起杯子,算是致谢。 明启帝已经知道了荣亲王被高氏打了一巴掌的事,面上不动声色,但福顺却知道,皇上这是生气了。 “查一查为了什么事。”明启帝吩咐道。 不等福顺查出个所以然来,沈怀孝就进宫就见了。 见了礼,沈怀孝不敢废话,直接道,“……荣亲王在街上转了半天,遇到臣。想着进来跟您请安,又怕陛下不得空。” 明启帝是什么人,这些潜台词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盯着沈怀孝的眼神有些锐利。“知道什么事吗。” 沈怀孝摇摇头,“殿下非常谨慎。” 明启帝点点头,“老六的王妃人选还没定,今年的选秀就得挑出来。宣他进来,看他想要个什么性情的姑娘,省的将来不喜欢,又埋怨朕乱点鸳鸯谱。把这话传给高贵妃,让她别干预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消一刻钟,都知道荣亲王不满意高贵妃为他选的王妃,而挨了一巴掌。 沈怀孝舒了一口气。这个掩护打得好。 第223章 选择(二更) 第二百二十三章选择 高氏让人送走福顺,才算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儿子,还真是没有出卖她这个母亲。这个借口找的好!她今儿也是一时气糊涂了。给了孩子的一巴掌。要不是孩子这么圆谎,皇上只怕早就查出来了。 此时心里倒心疼了起来,这孩子长这么大还真是没挨过打。有时候想想,皇上真的算得上一个好父亲。不管跟她们这些女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对孩子,却始终存着一颗慈父之心。别说他是皇帝了,就是高门大户,那些当家的男人,也少有这般的。 可这份慈父之心,到底是分成几份了。轮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未免太稀薄了一些。 对于选怎样一个姑娘给自己的儿子,她如今是不怎么在意的。能进一步的话,不满意换一个又不是难事。不能进一步,皇上给选的,自然就是最恰当的。 她静静的坐下来,看着外面的雨雾。皇上,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可惜,他的心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过。以前,还能骗自己说,好歹自己是他的妻子,死了也是要在同一个陵墓里待着的人。别的女人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玩意罢了。 如今,玩意成了自己。这一辈子,她还剩下什么呢。 她不要他的性命,只要他把皇位让给儿子就好。剩下的日子,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陪着她过这辈子。 她的眼神渐渐的坚定了起来,她招来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轻轻的说了几句话。那小太监就悄悄的出去,融入了雨幕里。 乾元殿。 明启帝看着进来的荣亲王,招了招手,“坐过来吧,离父皇进点。”又吩咐福顺拿热毛巾,端姜汤来,“今儿的雨大,小心着了凉。” 荣亲王吸吸鼻子,眼圈就红了。他是真委屈。 明启帝一见,就笑道,“成了,都是大小伙子了。打你的又不是别人,还委屈上了。” 能不委屈吗。他真是什么也没干,差点被自己的亲娘给坑死。 他也不接福顺递过来的毛巾,直接把姜汤灌下去,才起身跪在明启帝的腿边,“父皇,儿子求您,看在儿子的面上,留母亲和高家的性命吧。” 明启帝手一僵,慢慢的颤抖起来,“你母亲,就是想让你跟她……你不肯,所以才打你的。” 荣亲王将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求父皇赎罪。” 他一句多余的话没没说,父皇心里马上就明白了。他庆幸又窝心的是,父皇从来没有疑心他。 “父皇,儿子从来没有……”荣亲王趴在地上,想解释什么。 明启帝把他搀扶起来,“知道,父皇都知道。你是朕的儿子,朕有什么不知道的。”老六,算是他最小的孩子。小七小八是龙鳞的儿子,是自己的侄儿。虽然也关怀备至,但到底少了一份挂心。“你啊!争强好胜,但又胆子小。从来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觉得能分一杯羹的时候,你蹦的比谁都欢实。觉得占不到便宜的时候,躲的比谁都快。况且,你是朕的亲儿子。有野心这不奇怪,但绝没有到了丧心病狂要朕性命的那一步。是不是。” 荣亲王不敢否认,父皇说的,都是对的。 明启帝安抚的拍拍儿子,“你母亲,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的事,不与你相干。” “父皇!她是儿子的母亲……”荣亲王看着明启帝,哀求道。 “朕知道!”明启帝叹了一口气,“朕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依她犯的罪行,什么样的惩罚都不为过。但是父皇却不能因为她,困住你一辈子。若真是严厉处置了她,你一辈子都得活在自责里。父皇不看着她,也得顾着你。” 荣亲王复又跪下,将头埋在明启帝的膝盖上。他该庆幸他的选择才对。 明启帝扶起儿子,“好了,不哭了!跟父皇具体说说。” “儿子也不知道是谁撺掇的母亲。”荣亲王坐下,吸吸鼻子。这话其实有点亏心,母亲要是自己没有想头,谁撺掇也没用。他低声道,“母亲的意思,是叫儿子不要参与。提前告诉儿子一声,其实就是怕儿子不配合,坏了他们的事。所以,儿子只是推测,有人联系了母亲,母亲又鼓动了舅舅。但是外公却是毫不知情的。儿子觉得这话应该是可信的,以外公那般老狐狸的性子,知道了一定会阻止的。” 明启帝点点头,“你母亲还算是有良心,没彻底将你拖下水。要真是利用你,让你不知不觉的参与进来。到时候可怎么好。就算父皇不舍得,不忍心罚你,你的兄弟们也不会甘心的。宗室和大臣都没法安抚了。” 荣亲王这才出了一身白毛汗,脸上闪过一丝受惊之色,“要是母亲回头又让儿子干什么怎么办。” 明启帝叹了一口气,“你母亲要真是如此,你答应她就是。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回头朕放几个暗卫在你身边。你不用来见朕,朕也知道她让你做的是什么。有了防备,总比突如其来要好。” 荣亲王点点头,心里也不知道是盼着被母亲利用,还是不要被母亲利用。 “别怕!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明启帝叮嘱道,“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又不好进宫来说的,就直接去跟沈驸马说。一会子,朕就给你个差事,让你去理藩院去帮把手。如此一来,你们见面,也算是方便不少。” 荣亲王眼睛一亮,他还没当过差呢。这算不算是父皇的奖励。 “回去吧。呆的时间长了,有人该多想了。”明启帝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去吧。” 荣亲王这才告退。 明启帝在荣亲王走后,脸就冷了下来。“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能小看。” 福顺低着头,不敢回话。 “万氏不是在打理宫务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明启帝问福顺。 福顺能怎么说!本来宫务是白皇后让皇上的亲信盯着呢,她不过问问就罢了。可太子妃一伸手,有了要接管宫务的意思,白皇后也就顺手给了她。谁成想太子妃是个心大的人,将以前的老人都换了。如今可不就出了纰漏。白皇后一心只照看皇后和护国公主家的两个孩子,事必躬亲。一日三餐,总会做几道家常菜。皇上的内衣,也都是皇后亲自做的。可谓尽心尽力。皇上见如此,对太子妃掌管宫务也就默认了。如今,叫他一个做奴才的该怎么说。关键是如今真太子可不在宫里,这太子妃想训也没法训。他低着头,“太子妃年轻,过两年想必就好了。” 明启帝冷笑一声,“把原来的人都渗进去,把后宫盯紧了。太子妃那里,明面上过得去就成了。其他的,你亲自盯着。” 福顺躬身领命。 宁寿宫。 沈飞麟听说荣亲王从乾元殿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宫里的消息,他能递出去,说到底,也不过是仗着年龄小罢了。没人会把小孩子的把戏看在眼里。 白皇后看着沈飞麟笑道,“今儿又送信了。” 沈飞麟点头,“得问问他们在府里好不好。” “你这孩子,倒是个长情的。”白皇后摸了摸外孙的脑袋,怎么看怎么好。 沈菲琪嘻嘻一笑,“那是外婆不知道,这里面有的人是从辽东就跟着我们的,情分跟别人不一样。我身边的大丫,外婆知道吧。他弟弟就是壮哥儿,那时候,就只有他们陪着我们玩。哑婆的饭菜做的可好了。对我们也很好。还有马文,天天在外面给我们踅摸好吃的。我们不在府里,害怕有些人当他们不在主子身边伺候就怠慢欺负他们。可不得时不时的问问吗。” 沈飞麟一笑,点点头。自己的姐姐总算长脑子了,这话题一出来,马上歪楼。白皇后慢慢的问起了在辽东母子三人的日子。 苏清河过来的时候,两孩子正把白皇后唬的一愣一愣的。 白皇后一见苏清河,还不由的问,“辽东真有那般冷吗。” 苏清河点点头,“有地龙跟火墙,不出屋子,哪里就受冻了。” “到底是受罪了。”白皇后有些心疼。本来还想在问点什么,又想起闺女现在顶替着儿子的身份,说多了只怕露馅。谁知道那句话不小心就被人听去了呢。到底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 苏清河看着沈飞麟描红,小声了叮嘱了儿子几句,让他别在宫里玩花样,才急匆匆的走了。 没过几天,从凉州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让京城顿时就炸开了锅。 军中发现了南越余孽,如今,已经尽数被诛。紧接着,曾在凉州军中效力的陈士诚,被禁卫军围在了家中,锒铛入狱了。 众人一下子就懵了!南越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就冒出余孽来了。而且竟然混到了军中,看样子人数还不少,已经颇具规模了。这些人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又是被谁清除了。要知道,凉州可是东宫太子的地盘,谁能指挥动太子的人。 数来数去,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闭门谢客的护国公主身上。 一时之间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224章 入套(一更) 第二百二十四章试探 豫亲王府,王妃正在跟豫亲王嘀咕八卦,“……我就说,怎的一个小产养了这么长时间,闹了半天是出去办事了。”她啧啧称奇,“那凉州可是出了名的彪悍之地,你说这清河看着也不是那等凶悍之人,还真就把那些兵痞子给调理顺溜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豫亲王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下了。心说,去凉州那可不算啥了不得的本事。人家整天都在满朝文武面前晃悠呢。身穿龙袍,人家就是太子。把大臣们训的滴溜溜乱转,坐在东宫指点江山。那股子气势,愣是没人看穿。当然了,也没人会相信苏清河敢去替太子,更没人相信真太子敢以身犯险。这兄妹俩就是凭着这身谁也想不到的勇气,隐瞒到了现在。可是,就算到了现在,大家的认知里也还都是错的。 这话他没法解释,但心却吊得高高的。这世上从来不缺乏聪明人。他能看破,自然就有别人能看破。 这事,漏了风声可是要出乱子的。 …… 耶律虎听着随从的禀报,眉头就皱了起来了。凉州军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直到现在才知道消息。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要知道凉州可是两国的边境,大周军中有异动,北辽却没有收到消息,这就不能不说奇怪了。究竟是大周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还是北辽的军中出现了他不能掌控的变故,不管是哪种,都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护国公主去了凉州,那跟自己谈判的人又是谁。 难不成是大周的太子假扮的。 对于这点猜想,他有些嗤之以鼻。先不说那位太子殿下会不会做出男扮女装的事,只说他自己,断没有分不清男女的可能。 他敢用自己头上的脑袋担保,那天见到的护国公主,绝对是个女人。 那么,护国公主去凉州的可能就不存在。别说什么自己见到的是替身,那满身的气度,根本就是一个替身能有的。他越发的坚信苏清河肯定就在京城。 那么在凉州的人是谁。 耶律虎踱了几步,脑子里闪过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去凉州的根本就不是苏清河,真正的苏清河根本就在东宫。 这个女人扮演自己的哥哥不是一次两次了。 耶律虎狠狠的砸了桌子一拳,又被这个女人骗到了。他在京城的这些日子,见了大周的太子何止三两次。更可恶的是白天她以太子出现,晚上她以护国公主出现。来来去去,将自己当成傻子一样耍着玩。 真是好本事! 以为有求于她,就得听从她的吩咐,那可太小瞧他了。咱们走着瞧。 丞相府。 诸葛谋低声跟黄斌汇报,“……耶律虎曾向属下透露过,他在京城见过护国公主。如今,属下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了。是护国公主去凉州的事是假的,还是耶律虎本身说了假话。属下也分不清了。可是,耶律虎骗咱们做什么呢,没有道理嘛。谎称他跟护国公主有合作,来抬高身价。不必要啊。“黄斌点点头,“耶律虎犯不上在这事上说谎。那就说明护国公主还在京城,凉州的必然不是护国公主。” 诸葛谋眉头一皱,“不是她,那能是谁。” 能是谁呢。谁有能力在凉州内部动刀子,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苏清河已经排除了,沈怀孝留下来抄了自己的老窝,白坤整天在大街上晃悠。能得太子全心信赖的人也就这些了。虽然白远也算是亲信,但是身份到底压不住。 黄斌沉吟半晌,才不确定的道,“宫里的只怕不是太子。” 诸葛谋吓得差点把自己手里的茶盏扔了。“不会吧!”这事也太危险了!千金之子戒垂堂,更何况是一国的储君。一旦出现意外,那可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可是,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解释了。 “好胆识!”诸葛谋不由的赞了一声。 黄斌呵呵一笑,“光有胆识可不够,还得有能耐才成。这位公主坐镇东宫,可是有板有眼,不仅没出过纰漏,还很是出彩呢。真是没想到啊!女人也可以精明成这样。” 诸葛谋放下茶盏,稳了稳心神,“主子,如今该怎么办。” “天助我也!”黄斌的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这个节骨眼上,没有真太子,咱们又拆穿了假太子。接下来的戏可就好唱了。” 诸葛谋不由的双手握成拳,“您这是想……” “没错!不在东宫的太子,哪里能叫做太子。”黄斌眼睛一眯,“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我不希望看见粟远冽活着回京城。” 暗影里的黑衣人应了一声就出了门,诸葛谋没有再说话,心却跳的厉害。这一次,能成吗。 乾元殿。 明启帝揉着额角,“看来是入套了。“ 苏清河点点头,“是啊!入套了。只要哥哥那边及时抽身,问题就不大。” 福顺从外面进来,“陛下,殿下的消息。” 明启帝赶紧接过来,看过之后,才舒了一口气,“冽儿跟着商队乔装先往南走了,白远带着人走了是官道。” 苏清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明启帝吩咐暗处的龙鳞,“挑一拨人过去,确保冽儿的安全。” 龙鳞应了一声,“黄斌所能动用的人已经不多了,这些人是不是也要一次性解决干净才好。” 明启帝点点头,“你看着办。”他叮嘱道,“一定要让黄斌的人认为,冽儿伤重,九成难救活。” “放心,替身是我亲自选的,出不了差错。”龙鳞说完,这才退了出去。 明启帝看着苏清河,“从明天开始,你就得露点破绽出来。怕是有人要来试探试探你了。” “父皇放心,我心里有数。”苏清河攥紧了拳头。 明启帝有些发愁的道,“这事恐怕得提前跟你娘说一声,要不然等消息传过来,可不得要她半条命啊。” “您是怕娘她神色上露出行迹。”苏清河问道。 明启帝点点头,“不给她透底,怕她被吓着。透了底,又怕她露相。” 苏清河有些无语,“娘还不至于与那般不济事。”肯定是白皇后在他面前不掩饰情绪习惯了,所以,就真把她娘当成了经不住事的小姑娘了。两人都几十岁的人了,一个整天傻白甜的万事不操心,另一个就事事处处为她安排的妥妥当当。真是比年轻人还腻乎。 明启帝摆摆手,“你去忙吧。我得回去陪你娘,跟她好好说说。” 苏清河有些失笑,站起来一路回来东宫。 张启瑞跟着苏清河进了书房,李嬷嬷从外面进来,“太子妃让人送了老鸭汤来,殿下要不要用。” 苏清河摆摆手,“腻味的,不用了。有酸笋汤的话,给我来一碗。” 既然要吃饭,就不是一碗汤能打发的,不一时,就端上了几样菜色。苏清河用酸笋汤泡了饭,就着小菜吃的香甜。 “今儿出什么事了。”苏清河问道。这是问万氏为什么好端端的送了汤水过来。 “宫务的事。”张启瑞苦笑着回了一句。 苏清河就有些明白了。她摇摇头,也不多说一句话。万氏不是不好,只是眼界和格局到底有些小了。她若是谨慎,倒不失为一个贤内助。若是再不知道轻重,她的苦日子只怕还在后头呢。 “最近事多,我也顾不上后面,你让人盯着些。别惹出大乱子。”苏清河吩咐张启瑞,“一会你去给太子妃传话,最近暂时别见那些女眷了。宫里得消停一段时间。” 张启瑞看了一眼苏清河,欲言又止,到底点头应下了。 吃罢饭,苏清河难得的早睡了。国库里有从黄斌那抄来的银子,办起事来也就容易了。大国和小家是一个道理,有钱好办事。不用斤斤计较,不用拆了东墙补西墙,事情就顺利不少。都能拿到银子办事,官员之间也少了相互拆台,她手里的事就少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那真是神清气爽。 连绵的细雨,也不能破坏她的好心情。 本来等着有人前来试探,但是整整一整天过去了,也没见让她找出那个要试探的人。她心里有些不解,难道猜错了。 看着外面的雨幕,苏清河估算着粟远冽的行程。 张启瑞进来禀报,“太子妃请殿下去用膳。” 苏清河心里有些不耐烦,但又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起身跟着去了内院。 苏清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敏感,总觉得今天的万氏有些不对。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带着探究。这让苏清河的心不由的提起来了,妻子认出丈夫,本就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她早不怀疑,晚不怀疑,怎么偏偏这个当口,怀疑了呢。 她今天这不是请吃饭,是来试探的。时机巧也就罢了,她试探出来,又打算干什么呢。 苏清河不动声色的等着…… 第224章 入套(一更) 第二百二十四章试探 豫亲王府,王妃正在跟豫亲王嘀咕八卦,“……我就说,怎的一个小产养了这么长时间,闹了半天是出去办事了。”她啧啧称奇,“那凉州可是出了名的彪悍之地,你说这清河看着也不是那等凶悍之人,还真就把那些兵痞子给调理顺溜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豫亲王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下了。心说,去凉州那可不算啥了不得的本事。人家整天都在满朝文武面前晃悠呢。身穿龙袍,人家就是太子。把大臣们训的滴溜溜乱转,坐在东宫指点江山。那股子气势,愣是没人看穿。当然了,也没人会相信苏清河敢去替太子,更没人相信真太子敢以身犯险。这兄妹俩就是凭着这身谁也想不到的勇气,隐瞒到了现在。可是,就算到了现在,大家的认知里也还都是错的。 这话他没法解释,但心却吊得高高的。这世上从来不缺乏聪明人。他能看破,自然就有别人能看破。 这事,漏了风声可是要出乱子的。 …… 耶律虎听着随从的禀报,眉头就皱了起来了。凉州军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直到现在才知道消息。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要知道凉州可是两国的边境,大周军中有异动,北辽却没有收到消息,这就不能不说奇怪了。究竟是大周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还是北辽的军中出现了他不能掌控的变故,不管是哪种,都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护国公主去了凉州,那跟自己谈判的人又是谁。 难不成是大周的太子假扮的。 对于这点猜想,他有些嗤之以鼻。先不说那位太子殿下会不会做出男扮女装的事,只说他自己,断没有分不清男女的可能。 他敢用自己头上的脑袋担保,那天见到的护国公主,绝对是个女人。 那么,护国公主去凉州的可能就不存在。别说什么自己见到的是替身,那满身的气度,根本就是一个替身能有的。他越发的坚信苏清河肯定就在京城。 那么在凉州的人是谁。 耶律虎踱了几步,脑子里闪过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去凉州的根本就不是苏清河,真正的苏清河根本就在东宫。 这个女人扮演自己的哥哥不是一次两次了。 耶律虎狠狠的砸了桌子一拳,又被这个女人骗到了。他在京城的这些日子,见了大周的太子何止三两次。更可恶的是白天她以太子出现,晚上她以护国公主出现。来来去去,将自己当成傻子一样耍着玩。 真是好本事! 以为有求于她,就得听从她的吩咐,那可太小瞧他了。咱们走着瞧。 丞相府。 诸葛谋低声跟黄斌汇报,“……耶律虎曾向属下透露过,他在京城见过护国公主。如今,属下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了。是护国公主去凉州的事是假的,还是耶律虎本身说了假话。属下也分不清了。可是,耶律虎骗咱们做什么呢,没有道理嘛。谎称他跟护国公主有合作,来抬高身价。不必要啊。“黄斌点点头,“耶律虎犯不上在这事上说谎。那就说明护国公主还在京城,凉州的必然不是护国公主。” 诸葛谋眉头一皱,“不是她,那能是谁。” 能是谁呢。谁有能力在凉州内部动刀子,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苏清河已经排除了,沈怀孝留下来抄了自己的老窝,白坤整天在大街上晃悠。能得太子全心信赖的人也就这些了。虽然白远也算是亲信,但是身份到底压不住。 黄斌沉吟半晌,才不确定的道,“宫里的只怕不是太子。” 诸葛谋吓得差点把自己手里的茶盏扔了。“不会吧!”这事也太危险了!千金之子戒垂堂,更何况是一国的储君。一旦出现意外,那可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可是,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解释了。 “好胆识!”诸葛谋不由的赞了一声。 黄斌呵呵一笑,“光有胆识可不够,还得有能耐才成。这位公主坐镇东宫,可是有板有眼,不仅没出过纰漏,还很是出彩呢。真是没想到啊!女人也可以精明成这样。” 诸葛谋放下茶盏,稳了稳心神,“主子,如今该怎么办。” “天助我也!”黄斌的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这个节骨眼上,没有真太子,咱们又拆穿了假太子。接下来的戏可就好唱了。” 诸葛谋不由的双手握成拳,“您这是想……” “没错!不在东宫的太子,哪里能叫做太子。”黄斌眼睛一眯,“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我不希望看见粟远冽活着回京城。” 暗影里的黑衣人应了一声就出了门,诸葛谋没有再说话,心却跳的厉害。这一次,能成吗。 乾元殿。 明启帝揉着额角,“看来是入套了。“ 苏清河点点头,“是啊!入套了。只要哥哥那边及时抽身,问题就不大。” 福顺从外面进来,“陛下,殿下的消息。” 明启帝赶紧接过来,看过之后,才舒了一口气,“冽儿跟着商队乔装先往南走了,白远带着人走了是官道。” 苏清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明启帝吩咐暗处的龙鳞,“挑一拨人过去,确保冽儿的安全。” 龙鳞应了一声,“黄斌所能动用的人已经不多了,这些人是不是也要一次性解决干净才好。” 明启帝点点头,“你看着办。”他叮嘱道,“一定要让黄斌的人认为,冽儿伤重,九成难救活。” “放心,替身是我亲自选的,出不了差错。”龙鳞说完,这才退了出去。 明启帝看着苏清河,“从明天开始,你就得露点破绽出来。怕是有人要来试探试探你了。” “父皇放心,我心里有数。”苏清河攥紧了拳头。 明启帝有些发愁的道,“这事恐怕得提前跟你娘说一声,要不然等消息传过来,可不得要她半条命啊。” “您是怕娘她神色上露出行迹。”苏清河问道。 明启帝点点头,“不给她透底,怕她被吓着。透了底,又怕她露相。” 苏清河有些无语,“娘还不至于与那般不济事。”肯定是白皇后在他面前不掩饰情绪习惯了,所以,就真把她娘当成了经不住事的小姑娘了。两人都几十岁的人了,一个整天傻白甜的万事不操心,另一个就事事处处为她安排的妥妥当当。真是比年轻人还腻乎。 明启帝摆摆手,“你去忙吧。我得回去陪你娘,跟她好好说说。” 苏清河有些失笑,站起来一路回来东宫。 张启瑞跟着苏清河进了书房,李嬷嬷从外面进来,“太子妃让人送了老鸭汤来,殿下要不要用。” 苏清河摆摆手,“腻味的,不用了。有酸笋汤的话,给我来一碗。” 既然要吃饭,就不是一碗汤能打发的,不一时,就端上了几样菜色。苏清河用酸笋汤泡了饭,就着小菜吃的香甜。 “今儿出什么事了。”苏清河问道。这是问万氏为什么好端端的送了汤水过来。 “宫务的事。”张启瑞苦笑着回了一句。 苏清河就有些明白了。她摇摇头,也不多说一句话。万氏不是不好,只是眼界和格局到底有些小了。她若是谨慎,倒不失为一个贤内助。若是再不知道轻重,她的苦日子只怕还在后头呢。 “最近事多,我也顾不上后面,你让人盯着些。别惹出大乱子。”苏清河吩咐张启瑞,“一会你去给太子妃传话,最近暂时别见那些女眷了。宫里得消停一段时间。” 张启瑞看了一眼苏清河,欲言又止,到底点头应下了。 吃罢饭,苏清河难得的早睡了。国库里有从黄斌那抄来的银子,办起事来也就容易了。大国和小家是一个道理,有钱好办事。不用斤斤计较,不用拆了东墙补西墙,事情就顺利不少。都能拿到银子办事,官员之间也少了相互拆台,她手里的事就少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那真是神清气爽。 连绵的细雨,也不能破坏她的好心情。 本来等着有人前来试探,但是整整一整天过去了,也没见让她找出那个要试探的人。她心里有些不解,难道猜错了。 看着外面的雨幕,苏清河估算着粟远冽的行程。 张启瑞进来禀报,“太子妃请殿下去用膳。” 苏清河心里有些不耐烦,但又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起身跟着去了内院。 苏清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敏感,总觉得今天的万氏有些不对。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带着探究。这让苏清河的心不由的提起来了,妻子认出丈夫,本就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她早不怀疑,晚不怀疑,怎么偏偏这个当口,怀疑了呢。 她今天这不是请吃饭,是来试探的。时机巧也就罢了,她试探出来,又打算干什么呢。 苏清河不动声色的等着…… 第225章 后院(二更) 第二百二十五章后院 苏清河看出了万氏的试探,又怎么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在万氏一再的打量,就要张口说话的时候,苏清河重重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屋里伺候的人都在,此刻吓得噤若寒蝉,都默默的跪了下来。万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在下人面前,这么下自己的脸,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看着苏清河的目光越发的狐疑。 苏清河瞥了她一眼,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怎么,不让你见朝臣的家眷,你是有什么意见了不成。父皇对你管理宫务的能力不满,你还不知道收敛。多花点心思在该你管的地方吧。” 把皇上搬出来,就是在告诉她,不管你心里有多少疑问,多少怀疑,都不要忘了,宫里还有皇上皇后。这件事不是她能轻易叫破的。 万氏马上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猛地抬起头,看着苏清河。苏清河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良久,万氏才低下了头,“是。” 苏清河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就起身离开。脸色带着阴沉。 万氏这是想干什么。她是听谁说了什么,还是被人利用了。这都是说不清楚的事。 她今儿真是想过任何一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来试探的会是她。 进了书房,苏清河吩咐张启瑞,“查!给孤细细的查!看看太子妃最近都跟谁接触过。” 张启瑞脸上的汗都跟着下来了。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问题会出在自己太子妃身上。他恭敬的低下头,转身出去了。 白嬷嬷已经在外院等着张启瑞了。 张启瑞看着白嬷嬷,脸色有些不好,“我说老姐姐,你怎么也犯糊涂了呢。太子妃的事,您总该心里有数才对啊。今儿真是好险。” 白嬷嬷一脸懊恼,“我这不是怕那位替代了咱们主子爷吗。” 张启瑞真是哭笑不得,“那位是凤,不是龙,您怕什么啊。” “端看满朝文武没一个能识破的,我这心里怎么能不怕。”白嬷嬷拽着张启瑞,“咱们家虽然有两位小爷,可别忘了,宁寿宫的才是这位的亲儿子。” “咱们主子爷好好的,你怎么生出这样的心思出来了。”张启瑞脸色顿时就变了,“这位跟咱们主子爷是什么情分您不知道吗。等主子爷回来,知道您这心思,这一辈子的老脸可就丢尽了。再说了,上面还有皇上呢,即便主子真出了事,皇上万没有把江山给外人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要是给不了咱们小爷,还不如给那位呢。那位好歹是亲的,其他几位王爷,那可真说不好。”白嬷嬷摇摇头。 “我说老姐姐,您怎么就这么拧巴呢。你就不怕坏了主子爷的谋划。”张启瑞恨铁不成钢的道。 白嬷嬷白着脸看了一眼张启瑞,“你要这么说,我心里好歹就有点底了。哎呦!我这不是被咱们这太子妃娘娘给带沟里去了吗。” “谁撺掇的。是怎么起的疑心。”张启瑞问道。 “今儿从宁寿宫请安回来,就变了脸色。”白嬷嬷回忆道,“可巧了,今儿偏偏我就肚子有些难受,没跟着过去,路上出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还真不知道。如今想想,只怕着了别人的道了。” 张启瑞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老姐姐好歹也是个明白人。您说说,太子妃对咱们主子爷,可曾上心过。这都多长时间了,愣是没认出来。还得不怀好心的人提醒,她这才注意上。以我看,这不是担心主子爷,这是担心她的地位受影响吧。皇上刚收缩了她手里的宫务,今儿有人一念叨,可不就想偏了。其实,想偏了倒不要紧,我现在就怕她走偏了。” “这话怎么说。”白嬷嬷顿时有些着急的问道。 “您说,这要是有人承诺这位,能直接让咱们家的小爷上位,咱们这位主子娘娘,还会不会在意主子爷的安危。”张启瑞压低声音问道。 这话有些诛心啊! 但白嬷嬷跟在万氏身边这些年,好歹也看透了一些她的为人。 她看中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以前还不明显,因为以前的安郡王府,有主子爷在,才有安郡王府在。若是一个王府只剩下孤儿寡母,等着也就是没落。但现在就不同了,如果有人能让小主子成为太孙,万氏真敢…… 白嬷嬷脸上的汗滴滴答答的掉下来,“差点坏了大事。” 张启瑞见白嬷嬷确实重视起来了,才松一口气。刚才那些话,他确实有些危言耸听,但看白嬷嬷的样子,只怕她也觉得太子妃是个靠不住的人。毕竟,她跟着太子妃的时间更长一些,也就更了解一些。“老姐姐,后院你可经点心吧。” 白嬷嬷点头,“我知道了。交给我吧,出不了纰漏。” “有什么事,要及时告知一声,要不然,可就坏菜了。”张启瑞心事重重的再三叮嘱。 “再不敢大意。你说得对,那位的人品,咱还是信得过的。”白嬷嬷深吸一口气,“主子爷既然敢这么安排,就自然有应对。是我失了分寸了。” “老姐姐嗳,你可算是明白喽。”张启瑞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太子妃那里,你跟往常一样,能劝就劝,实在劝不下来,你也别言语。至于今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去查,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敢挑唆太子妃,这背后的事就不简单。由着太子妃,也算是麻痹对方了。” “晓得了。”白嬷嬷郑重应下,才匆匆回了内院。 张启瑞回头,这话得怎么跟这位主子回啊。说太子妃怕您把太子挤下去,自己瞒天过海,这不是棒槌吗。 他都不得不佩服背后这人对人性的了解,这是把太子妃给看的透透的。 但这事,能瞒下来吗。那位精的跟什么似得,说一句假话试试,他可不想以身试法。 苏清河见张启瑞磨磨蹭蹭,心里大概就有了谱。要说心里不怒,是不可能的。这会子都紧要成这样了,她作为太子妃还出来添乱。为的也不过是私心。她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太子,他们孤儿寡母靠谁去。 张启瑞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说。要真是说出来,他都觉得伤人。这位在东宫就真的自在了吗。他可是知道的,大夏天的穿着皮衣,李嬷嬷天天让他带着痱子粉。可想而知都遭的什么罪。更不要说繁忙的政务,细心的谋划,还得时时提防着被人揭穿。真是劳心劳力。如今被自己的嫂子怀疑有了异心,那真是能冤枉死。话在嘴里转了两圈,到底也没有说出口。 苏清河疲惫的闭上眼睛,“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也没空跟她计较这个。我就想知道,这谁在她耳朵边嘀咕的。东宫是不是还是不干净。” 张启瑞低声道,“说是从宁寿宫出来后,态度就变了。具体是在宁寿宫,还是在路上,奴才还没查清楚。” “看跟广陵宫有没有牵扯。”苏清河提箱道。 “高贵妃。”张启瑞不由的道。 “嗯!”苏清河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打发他出去了。此刻,她确实有些身心俱疲。 李嬷嬷给她按着额头,“殿下不用跟一个糊涂人一般计较。” “我是懒得理她。”苏清河将整个身子都放松,“我这就怕她惹事。无知者无畏!我到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后院,白嬷嬷试探的问万氏,“您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唬了老奴一跳。” 万氏一叹,“也是我粗心,如今,我也闹不清楚真假了。只是,要真是她……事情可就不好了。那孩子长得跟咱们殿下可是一张脸,就怕皇上皇后爱屋及乌啊。” 白嬷嬷明白了,这是怕主子爷有个万一,皇上会让公主这般继续的扮演下去。而一旦公主成事,又怕沈飞麟会取代自家的小爷。毕竟,那位小侯爷可是跟太子殿下最相像。 白嬷嬷一笑,“就算主子的猜测有几分道理,您怎么不想想咱们主子爷。没有把握,主子爷会以身犯险吗。您想想皇上皇后,真有危险,两位肯放主子爷出宫吗。这里面还不定有什么故事呢。依老奴看,您还是宜静不宜动。” 万氏一怔,“你这话也在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白嬷嬷,话谁都明白,但要是能让自己的儿子直接上位,她又何苦自己战战兢兢的熬着呢。但这话还真不能说,谁也不能说。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但这个念头就像是扎根在脑子里一样,怎么也赶不出去。 她自问,是不是自己真是这么恶毒的女人。但另一个声音却在耳边道,自古帝王的道路就是踏着别人的鲜血而来的。从来没有温情脉脉的时候。 最是无情帝王家! 想起这句话,又觉得自己没错! 白嬷嬷不是她的人,她此刻无比清晰的觉得,她的心不是向着她的。 万氏躺下,闭起眼睛…… 第226章 归来(一更) 第二百二十六章归来 张启瑞拿着手里的调查结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宁寿宫如同铜墙铁壁,太子妃自然不会在宁寿宫遇到什么。这变故还真是在御花园,太子妃跟高贵妃有过短暂的接触。尽管二人没说什么话,但要是真想传递消息,这点时间也够了。 跟主子爷的夫妻情分,比不得别人的三言两语。岂不是可笑。 苏清河看了看递过来的消息,微微一晒,就放下了。“白嬷嬷恰好肚子疼,肯定是太子妃身边有高氏的人,清理了吧。盯住她,别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就成。” 张启瑞脸上的神色不好,还是郑重的应了一声。 …… 一艘商船正从南边往京城而来。 船头站着带着大斗笠的男子,身材欣长,面容被斗笠遮住了,露出带着青胡茬的下巴。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从船舱里出来,朝男子走去,“主子,白远传消息过来了。” 那男子伸出手,接了过去,细细的看了看,脸上没露出多余的神色。良久之后,才道,“暗五,是不是还有别的消息,一并拿过来吧。” 被叫做暗五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将消息递了过去,“这是宫里传来的。说是看主子的心情决定给不给您看。” “你觉得孤心情不好吗。”这男子正是迂回回京的大周太子粟远冽。 “白远所带的人,此次伤亡不小。这些人都是跟着殿下出生入死的兄弟,您心里难受,再所难免的。”暗五沉声道。 粟远冽抬眼,看着大江两岸的隐隐青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一个帝王的霸业,又该牺牲多少人呢。这些跟着他的兄弟,一个个离他而去,慢慢的,自己也会成为孤家寡人吗。 有些人,为了护着他丧了性命,有的人为了杀他而丧了性命。他将手里的纸条又看了看,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有人盼着他死,他不吃惊。可是万氏,自己的原配妻子,在这样的时刻,却选择了背弃他,这让他心里多少还有些愕然。继而是悲凉。 挖墙脚的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自己的妻子,真是太有讽刺意味了。 他看着滚滚而逝的江水,慢慢的,心里也无喜无悲了起来。 “既然白远那边成了,京城里只怕很快就有流言了。咱们也快点赶路吧。尽快回去也好啊。”粟远冽转身,往船舱而去。 暗五跟在他的身后,“不过对方的折损也已经接近六成了。元气大伤。” 粟远冽点点头,心里一点也轻快不起来。 …… 丞相府。 黄斌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脸上显出几分怒意,“你怎么办事的,怎么会伤亡这般大。” 黑衣人身上带着伤,“那些都是跟着太子的亲卫,都是百战余生的人。相互配合默契,而且,他们也用了毒,药。他们不畏惧咱们药,但是咱们畏惧他们。一旦粘到身上,就没有生机了。要不是属下撤退的快,都得折在那里。由此可见,这次遇见的一定是太子无疑。” 黄斌有些庆幸道,“若是折损成这样,你干掉的还只是一个替身的话,你也就不敢回来见老夫了。” “属下不敢。”黑衣人俯身道。 黄斌点点头,“把你的人都整合起来,修整一下,还有用处呢。” 黑衣人这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黄斌直到黑衣人真的离开,才漏出疲惫之色。这四成的人,还真不一定能保证他的全身而退。他必须找一个强有力的外援才成。 于是,他让人叫来了诸葛谋。 “先生替我去见一个人吧。”黄斌看着诸葛谋道。 “请主子吩咐。”诸葛谋知道黄斌的猜疑之心,在他面前从来不敢表示出半点犹疑。 黄斌小声的说了一句。诸葛谋眼里闪过吃惊之色,“主子是什么时候和她……” 黄斌眼睛一闭,不做任何解释,“去吧!快去快回。” 诸葛谋站起身来,转身出去了。 东宫。 一个纤细的身影慢慢的移到正院的窗户外,万氏听到细微的叩打之声,三长两短。 她拿着账册的手微微一紧,又若无其事的落在账册上。半晌,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不满意的皱了皱眉眉头。 白嬷嬷看了一眼,才道,“可是茶凉了,老奴这就给您换热的上来。” “昨儿吃的杏仁茶甚好,嬷嬷给我热一碗来。”万氏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白嬷嬷手一顿,总感觉这是像故意支开她。不过,她也不敢犹豫,“主子得多等一会,这东西现磨才好用。” “无碍!”万氏不在意的道,“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倒越发的馋了起来。”像是在解释她突然之间口味的变化。 白嬷嬷眼神一闪,就笑道,“节气变化,难免的。”说着,就转身退了出去,然后毫不犹豫的朝小厨房而去。 门边一个掀帘子的小丫头,在白嬷嬷离开的时候,微不可见的朝白嬷嬷点了点头。白嬷嬷微微合了一次眼睛,两人之间有谁也没发觉的默契。 万氏等外面都静了下来,才朝后窗那里走去。轻轻的推来窗棂,见窗台上的秋海棠长得越发的茂盛了。她好似颇为喜爱的摸弄着花盆边作为装饰的鹅卵石,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小石子攥进了手心里。 撩门帘的小丫头的脑袋在门边一闪就消失了,好似风卷起了门帘一般。万氏并没有发现。 万氏拿到手里的,并不是什么白色的石子,而是一个小小的白色蜡丸。 她急忙打开,被里面的消息惊得脸色煞白。殿下果然出事了! 是谁下的手。她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她一定要找出这个人给夫君报仇!可理智瞬间就回笼了过来,她连伤心和难过都来不及有。 没有了太子的东宫,谁还会将她放在眼里。她想起了苏清河,想起了窃据东宫之位的苏清河。尽管自己不知道她是假的,难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假的吗。对她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淡淡的,有时甚至是严厉的。她凭什么。 太子还在的时候,对她尚且如此。如今,太子八成是不好了,苏清河只会越发的有恃无恐。 自己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太子曾说过,如果他出了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苏清河。 可是,她真的值得自己信任吗。真的能将她和孩子的一身荣辱托付给她吗。 其实,对于苏清河的人品和信誉,她心里是相信的。她相信苏清河能保住她们母子,但也仅仅是保住。 但是只是活着就够了吗。 不!她不仅要活着,还要活的好!活的有尊严。 可这些苏清河能给与他们吗。万氏在心里摇摇头。 她觉得,她现在不能因为即将要失去丈夫而悲伤,而应该坚强起来,给孩子争取应有的权利。这也是完成太子没有完成的事。她不是娇弱的只知道哭的弱女子,她能代替太子给孩子撑起一片天。 但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她这样的想法不过是给自己的凉薄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作为妻子,知道丈夫遇到危险,知道丈夫受了重伤。她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想尽一切办法救夫吗。 别人或许不可信,难道皇后也不可信吗。那可是太子的亲娘。而且也无人阻止过她去见皇后。 所以,她从心里,从来就没想过去救太子。 白嬷嬷端着托盘,笑盈盈的走过来,门口的小丫头轻快的问好,殷勤的替白嬷嬷撩开帘子。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机灵。”白嬷嬷好心情的夸了一句。 那小丫头嘻嘻的笑,眼神却朝万氏取东西的窗户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白嬷嬷心里有了数,就进了里间。 “主子尝尝,今儿的味儿可好。多放了几种蜜饯,您尝尝顺不顺口。”白嬷嬷收了桌上了账本,殷勤的服侍。 万氏见白嬷嬷没有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 白嬷嬷伺候万氏用完,服侍她睡下,才去见了张启瑞。 “确实跟外面有联系,但是具体传递了什么消息,我就不知道了。如今,对我防范的厉害。”白嬷嬷轻声道。 “再忍忍,殿下就快回来了。”张启瑞透漏了一点消息,安了白嬷嬷的心。 白嬷嬷果然眼睛一亮,“当真……” “到时候悄悄的换回来,你只别漏出来。如今让不安分的蹦跶吧,等知道宫里的是真的。就好看了。”张启瑞恨恨的想。 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他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如今,被截杀重伤的是替身,自家的主子爷却是安然无恙的。 而给太子妃送消息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杀人者。这一点,他不信太子妃想不到。 但是,她明知道消息,却选择了隐瞒。其心可诛。 粟远冽终于在明启帝和苏清河的焦心等待中回到了京城,悄悄的潜回了宫中。 第227章 归位(二更) 第二百二十七章归位 明启帝拉着儿子,马上眼圈都红了,“再不能放你出去了。你要是再不会来,你娘可要唠叨死我了。”一句也没提他自己的挂心。但粟远冽怎么会感觉不到那份深沉的关心呢。 粟远冽只觉得自己被万氏伤的冰冷的心瞬间就涌起了暖意,“父皇,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没事,儿子不会傻到以身犯险的。” 明启帝上下打量儿子,“瘦了!瘦了不少。看着也还精神。” 粟远冽笑道,“哪里就瘦了,在船上也不能干别的,吃了睡,睡了吃,不至于就马上就瘦到能看出来的地步。您这是心疼儿子了。” 明启帝点点头,眼里有些欣慰。他拉着儿子的手坐到身边,这才吩咐福顺去叫苏清河。 粟远冽小声问明启帝,“清河这回受累了吧。” 明启帝点点头,“处理这些政务有多繁杂,你是知道的。你平时也累,但在我这当爹的看来,还真是不心疼,儿子嘛!就是要顶门立户的。可这担子一旦放在闺女身上,哎呦喂,那是真不忍心。” “可见父皇是偏心的。”粟远冽笑道。 “人心都是偏的。”明启帝一点也不在意儿子说他偏疼闺女。他转移话题道,“得亏你这才撤的快,要不然真是悬了。”语气里有些后怕。 “黄斌手里还是有些人才的。”粟远冽叹道。他那些亲卫,想起来就心疼的慌。 明启帝拍拍儿子的手,安慰道,“你那些人手,受伤的有人医治。清河说,尽快回来,她给治,估计受伤的基本得有七八成能恢复。” 能减少伤亡,不让受伤的留下永久的残障,当然是最好的结局了。 粟远冽点点头,“如此,儿子心里能好受点。” 正说着话,苏清河就跟着福顺进了大殿。一看见坐在明启帝身边的人,苏清河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整个人都软了。这些日子,也就是一股子心劲撑着。 福顺扶着苏清河坐过来,粟远冽就笑问,“怎么了,劲散了。” 苏清河点点头,“这个位子可不是好做的。你可算回来了,我真是撑不下去了。今儿回去,我能睡三天三夜。” 粟远冽看着苏清河的眼神透着柔和,他在外面,但京城里的消息却是畅通的。他知道这个妹妹在这段时间干了多少了不起的事。他的名声,不仅没有受损,反而大增。 尽管有许多不完美的地方,但人无完人,谁又能做到完美无缺呢。 “不想在东宫多呆两天吗。”粟远冽的语气带着调侃。 苏清河脑袋摇的更拨浪鼓似得。 明启帝又问了粟远冽关于凉州的事。 粟远冽的眼神顿时就复杂了起来,“情况其实比我估计的要严重的多。许多都是被我看好的人,没想到隐藏的这么深。” 明启帝和苏清河就明白了,这里面大概也有粟远冽一直看好的心腹之人。 苏清河垂下眼眸,没有再多问。这次的事,对粟远冽的冲击一定是巨大的。军中的心腹出了问题,亲卫中的兄弟损伤不少在,再加上万氏这个妻子的背叛。这是别人无法替他承受的苦难。如果他不是太子,就如同上一辈子一样,只是一个王爷,没有权利的诱惑,是不是他就不会失去这么多。 大殿里的气氛沉默中带着沉重。苏清河站起身来,吩咐福顺,“是不是安排我们梳洗换装啊。看着哥哥,我顶着这个装扮,实在很有压力。” 明启帝呵呵一笑,“都去侧殿吧。” 乾元殿里绝对的安全,两人被不同的宫娥带着,洗漱换装。 苏清河简单的泡了泡澡,将头发挽起来。选了黑底绣着红牡丹的袄裙出来,苏清河快速的换上。这大晚上的,又得从暗道走,还是穿的不打眼一点较好。这衣服是按照她以前的尺寸做的,如今穿到身上竟有些松松垮垮的。看来这段时间,劳神劳力,确实有些累到了。要不然不会瘦的这般明显。 等她出来的时候,粟远冽已经陪着明启帝在大殿里了。 粟远冽看着苏清河也笑道,“这是瘦了。” 明启帝点点头,“你两都瘦了,如此也好,换回来越发的不显眼了。” 苏清河终于将挑子撂了,有些急迫的想回去,“父皇,要不,我先出宫。” 明启帝心里就笑了起来,这是真怕了。于是交代龙鳞,安全的将苏清河送回宜园。 苏清河跟着龙鳞离开,粟远冽也没有多呆,既然回宫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的说。他起身道,“父皇,儿子先去给母后请安吧。” “走!朕跟你一起。”明启帝呵呵一笑,看得出来,他整个人都透着轻松。 宁寿宫。 沈飞麟和沈菲琪已经睡了,白皇后倚在炕边,就这灯做针线。 听到外面禀报说是明启帝和太子来了,她也没有起身,只是时不时的抬眼看一下。 等目光从太子身上掠过,她的手就顿住了。眼里也有了泪意,这是儿子回来了。可是有千言万语,也问不出口,她站起身来,“吃过饭了吗。” 粟远冽一看白皇后的眼神,就知道她认出来了。马上接过话,“没吃饭呢,正饿着呢。” 白皇后马上叫摆饭,都是儿子爱吃的。一顿饭的功夫,就坐到儿子跟前,不停的夹菜。明启帝笑眯眯的看着,眼里满是暖意。 等从宁寿宫出来,粟远冽自己觉得,都有些撑着了。 张启瑞一直小心的打量眼前的太子,一时有些拿不准。 粟远冽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让张启瑞险些跪下,那眼神里写着两个字‘嫌弃’。只有主子爷会这样看他。打小就这样。 “主子……”张启瑞叫了一声,就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奴才,总算反应过来了。 “哭什么.”粟远冽小声的呵斥,“瞧你那出息。” 张启瑞也怕露出破绽,吸了吸鼻子,然后呵呵的傻笑了起来,笑的露出牙花子,给粟远冽看。 粟远冽又赏了一个‘嫌弃’的眼神,张启瑞的心,就瞬间的踏实了。这下看的真真的,万不会认错。 等回了东宫,进了书房。也没能逃过李嬷嬷的一双慧眼,“主子歇着,老奴去厨房看看。” 粟远冽点点头,他真有许多话要问张启瑞。 “说说吧!”粟远冽往书案后一坐,问道。 张启瑞噗通一声跪下,“主子,你可回来了。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奴才我提心吊胆……” “别给我摆功劳。”粟远冽冷哼一声,“说点有用的。” “奴才按照主子的吩咐,小心的伺候公主殿下。公主她也着实不容易。”张启瑞替苏清河说了一句公道话,这才道,“只是太子妃娘娘,好似觉得公主殿下有异心,所以……” 所以什么,他就不好往下说了。粟远冽明白的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恼意。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宫里的人是假的。”粟远冽想再次确认一下。 “前几天。”张启瑞小声的道。 粟远冽就冷笑出声了,“行了,我知道了。” …… 苏清河的突然回府,吓了沈怀孝一跳。 什么都顾不上问,沈怀孝一把将人抱起来,就回了内院。 上次离开家的时候,还是夏天,湖里的荷花正开的好,满池子飘香。如今呢,荷花已经凋谢,莲蓬长在长长的茎上,随着夜风微微的摇摆。 船上已经有些冷了,但被沈怀孝用炙热的身子裹着,倒也不觉得有寒意。 沈怀孝喘着粗气,手搭在苏清河腰上,慢慢的游移。所过之处,引起苏清河微微的战栗和轻轻的呻,吟之声。 “瘦了这么多。”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清河有些失神,“瘦了不好吗。” 沈怀孝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苏清河没有听清,她的心神全被身下的不适占满了。 “紧了!”沈怀孝动作慢下来,唇贴在她的耳根慢慢的挑逗。 苏清河慢慢的适应了他的节奏,享受了半晚上的盛宴。 人已经累得有些不清醒了。 沈怀孝将她裹在怀里,“太子回来了吧。” “嗯!”苏清河闭着眼睛,从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应答声。 “可算把你摘出来了。”沈怀孝轻轻的说着,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听见了,“这些日子,跟着你担惊受怕啊。” 苏清河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转瞬就进入黑甜的梦想。 这一觉,虽然没有苏清河当初预想的三天三夜那般夸张,但也真是睡了一天两夜。睁开眼,已经是第三天早晨了。 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靠在床边,看着外面微微泛白的天。 “天还早吧。”苏清河看着天不是特别透亮,问道。 “不早了,今儿阴天,看着雨是要下来的。”沈怀孝亲自端了红枣粥递过去。 “宫里怎么样了。”苏清河不放心的问道。 “你现在别操心,先把你的身体舒缓过来再说。”沈怀孝不提糟心事。 苏清河也就不问了。地球离了谁都转。这外面的事也一样。 她向来都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第228章 穿孝(一更) 第二百二十八章穿孝 苏清河回了宜园,真正的太子粟远冽已经归位,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粟远冽为了做好这个局,为了让黄斌以为真正的太子受了重伤,也选择了尽量少露面。 所以,从粟远冽回来的第二天,大家都发现,太子似乎越发的难以见到了。许多要回禀事情的大臣,再难见到太子的金面。留下折子,已经是客气的了。 粟远冽看着比之以前简单了许多的折子,倒有些不习惯了。但到底如今节省时间,他也没有纠正。 粟远冽的突然变化,又让人无端的多了几分猜测。毕竟揣摩上位者的心思,是官场众人的常态。 豫亲王将拍卖的事情处理好,就来了东宫,算是对这个差事有个有始有终的交代。 粟远冽还真不能将这位叔叔挡在门外,他让张启瑞将人迎了进来,“叔王来了。” 豫亲王看着粟远冽,微微的愣了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的猜测作祟,总觉得今天这位太子又变了。 粟远冽暗暗的挑眉,这位叔叔可真算是敏锐的聪明人了。 豫亲王见粟远冽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收敛了心神,将拍卖的详细的账本呈了上去。 粟远冽收了下来,却随意的放在手边,没有丝毫询问的意思,反而淡淡的问候,“婶子在家忙什么呢。也不见进宫,昨天母后还说,想找婶子说说话。” 豫亲王一愣,这是什么路数。他的视线从粟远冽手下的账册一闪而过,笑道,“她能忙什么,也是清闲的很。赶明让她进宫来,陪着皇嫂说说话。” 粟远冽呵呵一笑,“就该常来常往才好。”说完,又转话题,“老五跟着叔叔,这段时间长进了不少。” 豫亲王摆摆手,“本来就是个机灵人,我哪里教的了。你可别给我带高帽子。”听得出来,这话透着真诚。 粟远冽不以为意的道,“咱们家就没有不机灵的。听说,他最近是带着媳妇闺女满京城的转悠。这悠游的样子,可是尽得叔王的真传啊。” “你就损叔叔我吧。”豫亲王哪里肯承认。 两人云山雾罩的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直到离开皇宫,豫亲王也没明白他跟太子究竟说了些啥。本来准备谈的正事,一句也没说。 粟远冽对拍卖的具体细节,根本不了解,能说什么。一说到具体事务,肯定露馅啊。所以,避而不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而豫亲王也正疑惑呢,不管是真太子,还是苏清河这个扮演的假太子,都没有这么不把正事不当事的时候。 他坐在马车上,有些懵。刚才见到的究竟是真太子还是假太子,他竟然分不清楚了。 耶律虎坐在茶楼里,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交谈之声。 皇城里的皇家,永远是谈论的中心。 太子又间歇性的抽风了。这是这些人非常隐晦的表达的意思。 耶律虎心里冷笑,什么抽风了。根本就是慌了。 有真的在,假的自然从容。如今真的不在了,假的又该何去何从呢。 再说,有人截杀真太子,就证明这人识破了她假太子的身份。苏清河这个女人当然不敢露面。因为她害怕。没人怀疑的时候,怎么看怎么相像…一旦有人怀疑,肯定满身都是疑点。两个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同性双胞胎,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差别。长相再相像,性情,性格,习惯,爱好等等,都是有差异的。只要有怀疑,认真观察总会发现破绽。更何况粟远冽和苏清河两人一男一女。想要寻找破绽,肯定满身都是。 她不露面,恰好说明他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这个女人心虚了。 耶律虎看着大周京城来往的行人,热闹的车马,喧闹的街市,一种名叫野心的东西瞬间就滋生了出来。 他中了毒没错,但如果牺牲自己能为北辽争取更多的利益,其实,他也不是不可以承受这样的痛苦。 若是苏清河将他当做一个只为了自己就牺牲国家利益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是对他尊严和人格的侮辱。 他觉得,他有必要和苏清河再谈一次。 黄斌细细的听着诸葛谋的汇报,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你做的很好。”黄斌夸赞诸葛谋,“不过,还是得谨慎行事。粟远冽这个太子,和苏清河这个护国公主都不是好对付的人。两人一个坚毅,一个狡诈。融合在一起,老夫也不得不慎重啊。” 诸葛谋点点头,“还是让她……去试试看。” 黄斌点点头,“千万不要小看女人的野心。” 诸葛谋不肯定的道,“可有他们毕竟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属下就怕这个女人配合东宫,跟咱们演戏。” 黄斌摇摇头,“只要她深信,太子回不来了。那么,她就是一把利器。毕竟,东宫遗孀的身份,谁都得对她客气几分。她就凭这个,也能有恃无恐啊。” 诸葛谋叹道,“女人无情起来,比男人更可怕。” 黄斌点头,嘲讽的笑笑。所以,千万别对女人用情! 天阴了半天,雨到底是下来了。 风卷着雨丝,带着丝丝的凉意。东宫窗台上的海棠,枝叶也在摇摆着。 万氏吩咐白嬷嬷,“把那海棠移进来吧。” 白嬷嬷看了眼后面的窗台,应了一声,掀开窗棂,抱了花盆进来。花盆并不大,边缘布置着小小的鹅卵石。这盆花是太子妃的新宠,不许别人碰的。白嬷嬷非常识趣,抱进来就放在角落的花架子上,然后默默的退到一边。里面鹅卵石的颜色不少,白色的也比较常见。白嬷嬷还真分不出来,哪个是石蜡做的。 万氏把书放下,打了个哈欠,“困了,睡一回。嬷嬷不用伺候了,歇着去吧。” 白嬷嬷眼里就有些笑意,“老奴让丫头们都在外面守着,您要什么就叫人。”非常体贴的安排妥当。 万氏对白嬷嬷的伺候还是满意的。她白天确实不大容易入睡,屋里留着外人她睡不踏实。于是点点头,这个安排,颇合她的心意。 白嬷嬷直接回了她的房间,谁也没留意,一个小丫头悄悄的去了外院。 万氏找到自己要的东西,看过之后,面色越发的苍白了起来。想起新婚的缱眷柔情,想起孩子出生时夫妻两人的惊喜,想起分别时的不舍,想起重逢时的忐忑和喜悦。她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心里顿时像是缺了一块。 你不在了,我会替你为孩子撑起一片天。 万氏是这么想的。 在这一瞬间,她的心里充斥着愤怒和怨恨!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万氏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苏清河。就是这个一直标榜自己是好妹妹的护国公主。为什么去凉州的不是她!将危险的事情交给一国的储君,她苏清河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的双手紧紧的攥起,指甲掐进掌心里,怎么也无法释放心里的恨意。 良久,她才平静了下来。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她要替冤死的太子找回公道。 这样的想法要是让苏清河知道,非得糊她一脸。为她自己的野心找借口找到她身上了,真是能耐了。 万氏靠在床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她扬声叫了丫头进来,“白嬷嬷呢。” 那丫头一愣,“白嬷嬷回自己的房间了。奴婢这就给主子叫去。” “不用了!”万氏拦了下来,“嬷嬷年纪大了,多休息一会也无碍的。她没出去吧。” “没有!从正院出去就回房了。”丫头回禀道。 “别看嬷嬷打盹,你们就撒野,跑到前院去晃悠。”万氏漫不经心的道。 “不会的!”丫头赶紧道,“咱们院子没有人出过前院。” 万氏舒了一口气,看来白嬷嬷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没有人向前院通风报信。这就好! 在东宫的内院,她相信苏清河是摆布不开的。 “伺候本宫梳洗。”万氏冷声吩咐。 “主子是要去宁寿宫请安吗。”丫头问道。知道去哪,才好选合适的衣饰。 “简单就好。”万氏淡淡的道。去前院见苏清河,不需要多重视。“选素色的衣服吧。”太子出了意外,她作为妻子,应当守孝才对。尽管这个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公布,会不会公布。她既然知道了,就得尽自己的一份心。 当粟远冽看到万氏月白的衣衫,素银的钗环,还有鬓角的白菊,顿时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恶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张启瑞险些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我的老天爷哟,太子妃当着太子爷的面穿的事哪门子孝。 以太子妃的身份,要她穿孝的除了皇上皇后就是太子了。 皇上皇后在宁寿宫,好好的!别闹出这一场好吧,要传出去,还以为太子妃要诅咒二位呢。 太子如今就坐在眼前,您那一副寡妇样子给谁看。 张启瑞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实在不敢看自己主子爷的脸。 万氏一脸悲愤的看着太子,“殿下,您知道我的意思了吧。事到如今,您还要瞒下去吗。” 粟远冽的嘴角一抿,垂下了眼眸。 张启瑞看着太子妃万氏的眼神,都带着探究。这位究竟是什么眼神,假的她当做真的,如今真的她又当成假的!这是来搞笑的吧。 究竟是眼神不好真的认不出来,还是被野心蒙蔽了双眼。 第229章 错位(二更) 第二百二十九章错位 粟远冽的眼神看着窗外的雨幕,丝毫也没有落在万氏的身上。张启瑞还是从主子的身上,感觉到了悲凉。突然间,对万氏就多了几分怨恨。 万氏见‘苏清河’没有理她,脸上就露出几分冷笑。她自顾自的坐在离‘苏清河’比较远的地方,表示对她的厌恶。“怎么,不说话就能逃避吗。”声音有几分尖利与刺耳。 这是粟远冽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万氏在他面前永远是得体的,和顺的,理智的。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把真相说出来。他想,或许只是因为突然得到自己已经不在的消息,使她失常了而已。或许只是受到了别人的蛊惑,一时糊涂而已。他们之间有两个孩子,他们之间即便没有男女之间刻骨铭心的,如同父皇和母后一般的爱情,但至少也是有亲情牵绊的。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万氏见‘苏清河’看了过来,眼神透着复杂,她一瞬间真的以为是太子回来了。 但随即就否认了这种看法。苏清河一直是个比较善于伪装的人,两个月的时间,自己不也没发现异常吗。不仅她没发现,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不也没发现吗。有可见,苏清河伪装的有多么的成功。 她差一点又被‘苏清河’骗了。 想到这里,万氏就有些愤怒,“殿下可真是一个有心人,若不是早早的留心他的一举一动,又怎么会这么相像。” 这就是怀疑皇妹别有用心了。粟远冽嘴唇的棱角越发的分明起来了。 张启瑞知道,这是主子已经十分愤怒的表现。他此刻真有点佩服太子妃的想象力。她怎么就不看看他这个奴才。难道他这个跟着太子殿下这么多年的奴才,会随便换个主子。她怎么就不想想,没有他这个贴身照顾主子的人在身边提示,就是观察的再仔细也会出纰漏的。万氏的脑结构究竟是怎样长的。 粟远冽没有抬头,又将视线落在窗外,他的声音带着嘶哑,“不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没事就回去吧。孤很忙。” 万氏仿佛早就知道‘苏清河’不会承认,她冷笑一声,“护国公主小产后,就闭门谢客了。那天,殿下的右手臂恰巧受伤了,那天,殿下半夜去了一趟宜园。从那天开始,太子就变的有点不一样了。”万氏冷笑着看着‘苏清河’,“殿下,您不觉得您应该给本宫一个解释吗。” “你想知道什么。”粟远冽问道。她只要好好闻,他想,他会告诉她的。毕竟,她只是不知道真相而已。 万氏微微一笑,眼里露出几分志在必得来,“殿下坐在这里,看着心情不好。” 粟远冽点点头,被自己的妻子这般对待,能好的了吗。他还没这么没心没肺。 万氏冷然一笑,“您收到的消息,我也收到了。跟您一样,我的心情也不好。” 这般容易的将自己得到消息的事漏出来,却没想着赶紧寻求救助。而是跑来谈条件,这让粟远冽深深的看了万氏一眼。她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才是最恰当的。 “你想怎样。”粟远冽淡淡的问出这句话,身体似乎一下子被掏空一样。他知道,万氏的回答一定不是他乐意听到了。 万氏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伤感的道,“他曾说过,他万一要有什么意外,我和两个孩子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殿下你了。你一定能护我和孩子周全,是也不是。” 粟远冽抿抿嘴,这话他是说过。他还说过会和她好好的过日子。原来,她不是记不住,不是忘了,她只是记住了她想要记住的。 万氏看‘苏清河’的脸上没有明显的变化,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我知道殿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但我想,这对两个孩子,对殿下你,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粟远冽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女人的不平凡。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如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真是清河,说不得真的就被这个女人说动了。 先是穿着孝服的质问,虽然没有悲伤,但却是最恰当的。把一个失了夫婿一心抚养孩子的母亲的坚强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她的质问,就不再是没有眼色,而是恰到好处的因悲伤而产生的迁怒。这样只会让清河更加的愧疚。接着,她就搬出他来,打的一手亲情牌,悲情牌。如果自己真的死了,皇妹要是知道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说过这番话,能不感动加伤心吗。倾力相助是必然的。然后,这个女人说‘不是最好的选择’。这就已经在诱导一个正满怀愧疚,感动,自责的人入套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粟远冽就低着头,不再言语,想听她还会说什么。 万氏见‘苏清河’没有反驳,继续道,“没有了他,对孩子,对殿下您都是不利的。” “其他几位王爷,跟殿下的关系毕竟非常的疏远,殿下想保住您自己的尊位,可不是那般容易的。在某种程度上,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我跟殿下不亲,甚至还有过不愉快。但两个孩子毕竟跟殿下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骨肉血亲。不看着我,也得顾着源哥儿和涵哥儿啊。” “即便您不为他们两个,您也得为母后想想。如果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是别人,母后的处境多尴尬,您考虑过吗。” “所以,源哥儿,是咱们唯一的选择。”万氏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粟远冽的眼里闪过一丝波动,如果这个作为大前提的背景是真实的,他不得不说,万氏的说法是正确的。也是理智的。这就是一个天生的,由血缘组成的利益链。 万氏的‘动之以情’,还是挺打动人的。嫂子不是亲的,但侄儿是亲的。如果侄儿尚不能打动,那么亲生母亲就让人无法拒绝了。 万氏接着道,“你是知道的,我对于内宅,还算能掌控。但是朝堂,就真的是一窍不通了。而殿下这些日子的作为,可谓是有目共睹。比起他来,丝毫也不逊色。将天下交给殿下这样的人辅助,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也算是对天下黎民百姓负责。在孩子没成人之前,有一个至亲摄政,应该是合适的。” 这就是许诺皇妹为摄政公主以换取她的支持。这就是赤luoluo的‘诱之以利’了。真是好手段,好计谋啊。 粟远冽顿时倒有些好奇,不由问道,“即便我支持了,也不见得成功啊。” 万氏露出一副‘别逗了’的神情,“事情成不成,只看皇上的支持。皇上对母后的偏爱,让他将所有的感情都倾向于殿下兄妹两人。在一双儿女只剩下一个的时候,您就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您的话,比谁的都更重要。” “再有,东宫本来的力量,除了殿下你,谁也调动不了。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万氏看着‘苏清河’坦言道。 粟远冽诧异的挑挑眉,原本心里想着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算被人蒙蔽也不是不可原谅的。但如今听她这一环套一环的想法构思,他心里慢慢的有了寒意。这些个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想出来的。只怕这些日子,她没少琢磨。 他看着万氏,像是不认识一般道,“要是我不配合,你待如何。” 万氏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如今的状况,只有三种可能,第一,从诸位皇子中选择一人。但是,这不符合殿下和皇后的利益,所以,以殿下的聪明,是不会走这一条路的。第二,就是源哥儿。嫡子嫡孙,身份合适。也是符合殿下的利益的。当然,殿下心里难免也有顾虑。毕竟,你担心人心易变,就怕这样的利益是短期的。将来源哥儿长成,会飞鸟尽良弓藏。您的担心也是无可厚非的。第三,那就是殿下您自己上位。毕竟,先唐时期,就出现过一位女帝。您要是想进一步,以陛下的偏爱,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您有一个最大的优势,但也是最大的劣势。那就是您的儿子沈飞麟。他的资质无疑是上乘的。而且,他的长相,为他加分不少。但同样,他不姓粟,他是外姓人。粟家的江山不可能交到外人手里。这又是一个先天的劣势。那位女帝,也是大唐李家的媳妇,在她死后,江山还姓李。”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看,我给殿下的路,都是最恰当的路。”万氏说完就露出几分志在必得的笑来。 粟远冽面上不动声色,心道,这就是‘晓之以理’了。 接着,万氏眼里的寒光一闪,“如若殿下执意要选第三条路,那么,可别怪我没提醒殿下。您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东宫,本身就有谋杀的嫌疑,这样的名声,您背不起。” 粟远冽深吸一口气,最后这是‘胁之以威’了。 张启瑞缩在角落,听完这些话,险些给万氏跪下。这个女人好厉害! 第230章 前奏(一更) 第二百三十章前奏 万氏说完,就起身告辞,“殿下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说完就扬长而去。 粟远冽没有拦着,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外面的雨幕上,良久。 “你说,要是没有孤,这天下是不是也乱不起来。”粟远冽笑着问道。 张启瑞吓得直接跪下扣头,“主子,您这说的什么话。” 粟远冽呵呵一笑,“行了,起来吧。” 他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都说‘时势造英雄’,万氏是少了一份细致和谨慎,但不能不说她没有遇到好的时势。若是自己真的遭遇了意外,或许万氏真能成事。可惜啊! 粟远冽低头打开折子,他有很多大事要忙,已经没有必要再为万氏费心思了。她有她的宿命。 宜园。 沈怀孝去了衙门,苏清河慵懒的倚在湖边亭子的围栏上,听着雨打荷叶的声音。浑身都透着静谧。 忙碌了一段时间,突然清闲下来,其实多少是有些不适应的。人啊,就是这样的贱皮子。 赖嬷嬷端着浓浓的鸡汤过来,“殿下,快趁热用。” 苏清河不喜欢,但还是用了。赖嬷嬷这是在费心调理她的身体,这份好意她的接受。“府里没出什么事吧。” “有两个粗使的丫头有窥探的意思,已经被处置了。”赖嬷嬷云淡风轻的道。 “都是谁的人,问了吗。”苏清河的手一顿,问道。 “没问出来。”赖嬷嬷摇头道。语气有些懊恼。 “一个做粗使的,知道也也有限。横竖就是这么些人,是谁都没关系。”苏清河浑不在意的道。 半下午的时候,沈怀孝就回来了。换了干爽的衣服,两人坐着说话。 “大典就在眼跟前了,你正忙的时候,突然回府,可是有什么事。”苏清河见沈怀孝脚步比平时都匆忙些,忙问道。 沈怀孝灌了一杯热茶,才道,“耶律虎今儿突然找我,意思是希望再见你一面。” 苏清河眼睛一眯,“正常的!这个人啊,可惜了……” “事情应该是已经成了,现在隐隐的有一些传闻,都说太子出了意外,如今宫里的人是你。”沈怀孝身子往后一靠,身体跟着放松下来。“当然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就特定的十几个。” 这十几个,除了皇子王爷,就都是朝中重臣了。人数不多,但分量重啊。 看来,黄斌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 “今儿一天,皇上没什么异样。东宫开始不怎么见人了。”沈怀孝又将宫里的消息说给她听。 “那就见见耶律虎,看看他什么说的。”苏清河转着手里的杯子,沉声道。 “我让人去传消息。”沈怀孝让人叫来了沈二。 沈二来的很快,最近两月,他真的是累成狗了。 除了让他传消息给耶律虎,苏清河还吩咐,“让你的人,悄悄的去宫门口溜溜,做出传消息的样子就成了。” 沈二还有些没明白,沈怀孝就已经明白了苏清河的意图,这时候只要宜园的人躲躲闪闪的往宫里递消息,,就会被误解为是传消息给苏清河。 沈二也不是笨蛋,“先去宫门口溜溜,过半个时辰,再打发人回复耶律虎。”、苏清河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打发走沈二,苏清河猛地站起身来,“这些人都多疑,不能做的太显眼。”说着,站起身来,写了一封信,由暗卫递进了宫里。 …… 耶律虎得到消息,愣了一愣。这个节骨点上,苏清河真敢跟自己见面,还真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两人的见面,没有放在晚上,而是白天。 城内的一处别院,透着别样的幽静。耶律虎在马车上就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苏清河已经坐在他的对面了。这让这次见面越发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公主殿下,如此这般对本王用毒,好似不是什么见得光的手段。”耶律虎冷声道。 “手段只分有用没用,可从来没有见得光和见不得光的区别。”苏清河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大王要见本公主,所谓何事。” “公主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耶律虎脸上带着几丝笑意,“我们的条件是不是得重新谈谈。” 苏清河沉默了半晌,看着耶律虎的脸色带着冷冽,“往日如何,今日又如何,大王的话,本公主可听不太懂呢。” “明人不说暗话。”耶律虎身子微微前倾,使整个人都显得极富有侵略性,“护国公主殿下,就没有一点野心吗。如今,殿下你想取代东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本王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殿下以为如何。” 苏清河身子往后一靠,这是没有安全感,自我保护的一种体现。这让耶律虎的嘴角笑意更浓了几分。 苏清河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一般,眉头微挑,“大王打算怎么助我呢。” “东宫已经陨落,可凉州的势力恐怕连你们的皇帝陛下都没办法完全掌控。但是本王相信,以公主殿下在凉州的影响力,却是可以掌控的。只要北辽大兵压境,就需要凉州的兵马。而大周的朝廷就不得不重视您这位在凉州极其具有影响力的护国公主。”耶律虎看着苏清河笑道,“所有的阴谋诡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北辽,会给公主殿下提供一个展示肌肉的机会。” 苏清河的眼神慢慢的深邃了起来,“那么作为报酬,大王又想得到什么呢。” “古拉隘口!只想要回被殿下夺走的古拉隘口。”耶律虎看着苏清河正色道。哪里输了,就得在哪里找回来。这就是耶律虎的信条。 “不不不!不是本宫夺走了古拉隘口。那古拉隘口本就属于大周。事关国土,一丝一毫都不能让!这是原则问题。”苏清河看着耶律虎,也一样正色。 这让耶律虎看着苏清河的神色就有了变化。 “护国公主果真令人刮目相看。或许,公主殿下更进一步,也是大周的幸事。”耶律虎收起心底仅存的一点对女人的轻视,“能将国家利益放在个人荣辱之前,殿下绝对算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对手。” 苏清河点点头,微微一笑,“既然知道这一点,大王就该知道,本宫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妥协。你的条件,我无法答应。我们的合作,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说着就要站起身送客。 耶律虎呵呵一笑,“难道公主认为将这大好的天下,托付给一个小娃娃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苏清河飒然一笑,“好不好的,这都是大周的事情。” “殿下倒是好洒脱的心性。”耶律虎提醒道,“扶助幼主,得到也不过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公主殿下甘心吗。” “本宫的成与败,难道只寄托在北辽的大王身上不成。”苏清河的神情带着两分傲然,“你是把本公主看的太轻,还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耶律虎眼神一缩,“护国公主殿下对本王如此不屑一顾,那么,但愿有一天,殿下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送客!”苏清河抚了抚衣袖,淡淡的吩咐。 紧跟着沈大就进了,请耶律虎出去。 耶律虎看着苏清河冷笑两声,转身出去了。一踏出房门,就天旋地转,连门外的台阶都没看清楚,就晕了过去。 苏清河这才起身,将案几上的花放在窗台外。掐灭了房间里的熏香。 把所有的窗户推开透气,沈怀孝才进来。“怎么,入套了吗。” “嗯!深信不疑。”苏清河看着天空飘着的雨丝,轻声道,“咱回去吧。” 反正,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不由她来控制了。 耶律虎醒来的时候,马车刚刚停下来。已经到了他下榻的院子门口了。 他将马车看了几眼,还是没闹明白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他也不知道究竟耽搁了多久,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心里有些憋屈是真的。直到下马车,还狠狠的瞪了一眼赶车的人。 赶车之人戴着大斗笠,没露出真容来。耶律虎也没探究,转身进了院子。 沈二驾车马车走远之后,才小心的将马车的车帘子卸下来。这玩意上的粉末,可真不敢小觑。随风吹到人鼻子里,马上昏睡。一面是毒,药,一面是解药。想要人清醒还是昏睡,都是极容易的事。要不是他事先服了解药,也得中招。挑明了就不觉得手段可怕。可不知道的人,还是会被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唬住。 耶律虎回了院子,随从就禀报,“格桑公主进了皇宫,大周的太子殿下有请。” 耶律虎一愣,苏清河人在外面,宫里哪里来的太子。难道黄斌没得手!不应该啊。刚才苏清河明明没有否认东宫不在的事实啊。 难道苏清河还有替身!紧接着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格桑那丫头,可不是好糊弄的。苏清河不敢冒这个险。 那就是她一身两用,打了一个时间差。怪不得见他的时候要安排的这般神秘。他猜测,很可能他们见面的地方就在皇宫或者皇宫附近。见了自己,再马上见格桑。可不就同时有了太子和护国公主二人嘛。 看来,这护国公主倒不是贪念权位,而是真心的想先找回太子粟远冽啊。 第231章 遣将(二更) 第二百三十一章遣将 诸葛谋站在黄斌的身侧,低声道,“黄斌的条件,越发的苛刻了起来。从他那边得来的消息看,这位护国公主只怕在故弄玄虚,真真假假,让人看不分明。说是一个人吧,她偏偏制造出两个人都在的假象。说是两个人吧,她又没否认东宫已经……的事实。属下如今也看不懂这位公主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搅乱一池水,趁机拖延时间而已。她想把事情拖到太子的册封大殿之后再揭开。”黄斌呵呵一笑,“没经过册封,就不算数的。只要她作为太子的替身,叩拜了天地神明,她就成功了一半了。神都承认了,人能有什么不承认的吗。虽然这个主意听起来可笑,但你别忘了,她上位最大的障碍不是来自于皇帝,不是来自于宗室大臣。而是来自于天下百姓。上层的人懂得什么叫做权利,什么叫做不得不低头。但小老百姓什么都没有,他们怕什么。上下嘴唇一碰,什么话不敢说。这些人没什么权利,但却是人数最多的群体。若是天下人都不能接受一个女人上位。能怎么办呢。全都杀了吗。当然不!从古至今,神明的认可是愚弄百姓的统一招数。招数是不新鲜,但是好用!”黄斌倚在椅背上,身上搭着毯子。天刚一凉,他的身体就受不住了。不服老不行啊。想到这里,眼神不由的有些暗淡。 诸葛谋心里一晒。虽然觉得黄斌的想法有些道理,但心里还是不认同的。老百姓只要有好日子过,还管你上面谁做皇帝。再说了,要真是这位护国公主有野心,谁还在乎那无所谓的生前身后名呢。不过,这点不认同他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这位主子年纪越大,疑心越重。心胸也越小,一点也容不得人。因此,他面上一副恍然,不好意思的道,“整天揣摩的都是男人的心思,这忽然换了一个女人,还真让属下摸不着头脑。还是主子见的多,经得多,心里有成算。” “你这老小子,这不是说你主子我见识的女人多吗。这是变着法子说老夫老色呢吧。”黄斌用手指着诸葛谋,笑骂道。 诸葛谋干笑两声,“主子,属下可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啊。再说了,主子龙精虎猛……” “滚蛋!”黄斌难得的露出几分自得之色来。 诸葛谋呵呵一笑,赶紧转移话题,“但是,耶律虎的条件还是太苛刻……” “这话可真傻!”黄斌不以为意的道,“咱们现在承诺什么,其实都是虚的。要是咱们的事成了,多苛刻的条件都不算高。什么代价,跟整个天下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再退一步说,那些条件,又不需要咱们付出什么,败的也是粟家的江山,跟老夫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咱们犯得着心疼吗。要是咱们输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连命都未必保得住。他能找谁兑现承诺呢。连咱们的积攒如今也被抄空了,他连接管遗产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啊,答应不答应的,有什么差别吗。来回谈判的目的,不过是让耶律虎觉得咱们不管输赢,都付得起价码。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他对咱们还是有信心的。他要是不脚踩两条船,真心的跟苏清河合作,咱们的老底只怕也瞒不过他。可惜啊!两边都想占,两边他都跳空了。这就是三心二意的代价啊。” 诸葛谋真心惊胆颤,后面的话,可就是敲打他了。他确实心里存了留条后路的打算,但没想到这位主子还是察觉了。他马上端正神色表忠心。 黄斌这才放他出去。看着诸葛谋的背影,黄斌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老而不死为贼,他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在他面前玩花样,还嫩了些。 他收回视线,对暗处的黑衣人吩咐道,“正式开始了,让咱们的人动手吧。” “是!”暗处的人应了一声,就消失在房间之中了。 黄斌将毯子往身上拉了拉,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气,合上了眼睛。 …… 乾元殿。 福顺快步走到大殿里面,凑近明启帝的时候才道,“陛下,刚得到消息,林丰大人坠马了。” 林丰,禁卫军的统领,皇帝的心腹。 明启帝愕然的抬头,以林丰的身手,怎么会坠马。这不是开玩笑吗。“看你这急匆匆的样子,难道还伤的很重不成。” 福顺的眼里闪过一丝焦虑,他点点头,“两条腿都伤了,没有半年,下不了床。” 明启帝眼里的暗光一闪而过,“先打发太医好好的看看,务必不能留下后遗症。若是太医没有把握,你瞧瞧的给清河传个话,看她那边有没有什么好药。” 福顺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明启帝却放下手里的折子。这个节骨眼上,守卫皇城的禁军统领偏偏受伤了,说是巧合都没人相信。“龙鳞,查查林丰落马的事。” 龙鳞低声道,“已经打发人去了。林丰本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身上发生这种事,只怕是他亲近之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明启帝眉头一皱,“林丰没有不良嗜好,不贪财,不好色,不爱赌。什么坏毛病都没沾。家里也非常的简单。你好好查查,别冤枉了谁。” 龙鳞点点头,“这事倒是不急。如今只怕都盯着这个禁卫军统领的位子呢。” 明启帝眼里的寒意一闪,“朕心里有数。” 第二天是大朝,明启帝坐在龙椅上,粟远冽站在侧面。 因为传言,知道消息的人都不免隐晦的多打量太子几眼。 诚亲王抬起头,和粟远冽的视线一对上,就垂下了头。谁他娘的说太子遇难了!两只眼睛是出气的不成。这人就站在这里,他们看不出来吗。 醇亲王连看都没看,他根本就没信过。要真是遇难的,父皇根本就掩饰不住情绪。他知道太子和护国公主在父皇心里是多么重要。 英郡王认不出来,但是架不住他会看眼色啊!余光在几位哥哥的脸上一瞄,心里就有谱了。本就不打眼的他,立马就缩了。 荣亲王已经把背后的人都卖了,他知道父皇有防备,所以对于谣言,他心里呵呵了两声。根本没往心里去。他这会子懊恼的是,刚才有个小太监给自己捎了话,母亲要见他。他知道,见他肯定没有好事。 豫亲王紧挨着这几位皇子,将众人的神情都收在眼底。心里直叹,这些个侄子,就没一个蠢的。 再抬眼看上面的太子,他一愣。太子这是在演戏吧。要不然,他时不时表现出来的不自在又是为了什么。 黄斌也在观察众人的神情。他的视线落在诚亲王身上,露出几分探究。 诚亲王心里冷笑,他也不介意卖几个破绽给这个老匹夫。 于是,他的左手不停的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左三下,右五下。他心里一遇到急事难事,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这一点,黄斌是知道的。 这小动作虽然隐晦,但是他相信黄斌一定看见了。 这老匹夫一定是认定了自己认出了上面的人不是‘太子’。 醇亲王眼睑一垂,心里哂笑。大哥如今倒是乖觉了,不仅不捣乱,还暗地里帮老四一把。放在以前他当太子的时候,怎么不乖觉呢。真是会看人下菜碟。 明启帝像是根本没发现下面的暗动作,只听着下面的禀报,“……如今,禁卫军统领一位空缺,是不是再安排一位暂代其职。” 明启帝点点头,“一时之间,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啊。”他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向豫亲王,“你有什么人推荐没有。” 豫亲王几乎吓死,这禁卫军是何等紧要的位置,他推荐怎么成啊。刚要推辞,心里一动,仿佛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最近接触最多的就是五皇子英郡王。这么一想,心里就确定了下来。五皇子不显山不漏水,又没有什么势力可以依靠。暂代禁卫军统领却是合适的。第一,身为皇子,忠心不容置疑。第二,没有多余的势力,没有野心。 再加上最近京城的气氛很有些剑拔弩张,这禁卫军统领坠马,就透着不寻常。所以,用五皇子,应该就是皇上的意思。 于是,他站出来,笑道,“臣弟哪里认得什么能干的人。要是皇兄信得过,臣弟就推荐老五。这段时间,老五跟在臣弟身边,臣弟瞧着,也不是个糊涂的。应当能用用。” 明启帝眼里就有了笑意,“你倒是不怕别人说你任人唯亲。” 豫亲王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自己理解对了,笑道,“举贤不避亲嘛。” 英郡王在豫亲王说出他的时候,就瞪大了俩眼睛看着豫亲王,心道,叔王,不带这么害人的。后来,一定父皇的口气,他赶紧把嘴闭上了。最近的气氛不对,父皇这么安排,一定有什么用意。他还是乖乖的听话比较好。乖孩子不一定最受宠,但绝对吃不了大亏。这个道理打小他就懂。 明启帝笑笑,“那行吧,就让老五暂代一段时间。”然后眼睛向后一瞟,仿佛是无意的一般,看着六皇子荣亲王道,“你那是什么表情。给你差事你不好好干,这会子让你五哥出来当差,你又是撇嘴又是斜眼的是干什么。不服气不成!” 荣亲王一直低着头,也没人看清他的神色。但他心里知道,他没那么干,父皇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儿臣没有……”还是惯常的语气表情,脸颊都鼓了起来。 大臣们会心一笑,哪家没有孩子啊。家里的小儿子可不都是这样,惯得不成样子。 明启帝瞪了一眼,仿佛安抚孩子一般的道,“成了!成了!你也别不服气。你跟着你五哥,一块管吧。”说完就转移话题。完全是敷衍的哄孩子态度。 荣亲王心里‘哄’的一下,就想通了。父皇让他暂管禁卫军,那幕后的人可不就以为有机会了。禁卫军配合,就是大开方便之门啊。 第232章 调兵(一更) 第二百三十二章调兵 朝会散了,明启帝没有丝毫异样的离开了。粟远冽将头微微一低,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六皇子荣亲王有些恍然的往外走,就被英郡王叫住了,“六弟!” 英郡王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他“六弟,父皇给的差事……” 荣亲王还以为这位哥哥把父皇刚才的话认真了,误会了他。要放在以前,误会也就误会了,他才不稀罕解释呢。爱咋想咋想。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马上打断英郡王的话,解释道,“五哥千万别误会。对禁卫军的事,弟弟我是真没兴趣。”他也不能说自己根本没露出不高兴的神情,那样岂不是指责父皇眼神不好冤枉了他。于是道,“我是……我是觉得父皇小气。什么叫暂代啊!应该直接让五哥管才是。你说是吧,五哥。” 英郡王心里暗笑,这家伙胆肥了,敢指责父皇小气了。做皇帝的儿子敢伸手要权利,是嫌自己的日子太好过了吧。一时间看向荣亲王的眼神都透着诡异。 荣亲王说完就后悔了,他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又胡言乱语了,五哥没听见吧。” 英郡王‘啊’了一声,才恍然道,“对!你知道的。我打小耳朵就失聪。一阵好一阵不好的。” 荣亲王看着英郡王的眼神,就更奇异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老五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存在。想听见的时候,就能听见。不想听不能听的时候,他的耳朵一准耳鸣。这个技能简直不要太好。 诚亲王跟在这两弟弟后面,险些被这两个的无耻都气笑了就听英郡王呵呵的笑,一点都没听见荣亲王的话一般的道,“六弟啊,这次哥哥得求你件事。你可一定得帮忙。” “五哥这话说的客气,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啊。”荣亲王下意识的道。 英郡王一脸的感动,“那就太好了。哥哥我这几天可愁坏了。你嫂子想要个儿子……” 荣亲王面色一变,这事他真帮不上忙。 英郡王瞪了老六一眼,示意他听自己说完,“我们打算去庙里斋戒,求子!” 荣亲王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却奇怪,要儿子要的这么急,哄谁呢。再说了,他们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他还没娶正妻呢,这边就急着生儿子,还急的开始烧香拜服了。这都是什么破理由啊。不待他反驳,英郡王就自顾自的道,“这这事他得心诚啊!心诚想必一定是灵的。所以,这俗世哥哥我真顾不上了。禁卫军的差事,六弟先顶着,哥哥这里谢过了。等你嫂子给你生了侄儿,哥哥第一个谢你!” 说完,就快速的蹿了。 “嗳……五哥!五哥!你别走啊。”荣亲王马上变了脸色,这烫手的山芋咋就一下子砸在他手里了。 诚亲王‘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别喊了!老五的耳朵想必又耳鸣了。他听不见。” 荣亲王愕然的看了一眼老大,再回头就见老五的脚步比平时都快了几分。这是听不见吗。这明显是听见他们说话了,怕他追上去,急着走了。他从来没想过老五怎么这么奸猾。 英郡王快速的出了宫,跳上马车。他才不傻呢。父皇明显就是想用他做引子,不着痕迹的把老六引出来,为的不过是不引人怀疑。他还不至于不识趣。况且,最近的气氛实在诡异,他还是带着王妃和孩子,找个清净的地方先避风头再说吧。 诚亲王以前觉得这些弟弟都小,从来没怎么注意过,今儿才第一次发现,这两小子真是人才啊。他忍着笑拍了拍老六的肩膀,转身走开了。 醇亲王走到荣亲王的身边,也停下脚步,同样的拍了拍这倒霉孩子,转身离开了。 “嗳……”荣亲王的脸色比哭还难看。这都什么人啊,一个个贼精。知道不是好事,一个比一个蹿的快。 正恼怒呢,一个小太监悄悄的靠过来,“殿下,娘娘有请。” 荣亲王心里顿时一禀,脸上的神色也收敛了起来。他垂下眼睑,淡淡的应道,“知道了。” 说完,毫不犹豫的往广陵宫而去。 高氏看着大踏步走进来的儿子,眼睛一亮,“快过来叫娘看看。” 荣亲王点点头,慢慢的朝高氏走去,心里有些滋味难言。 高氏捧着儿子的脸,“还疼吗。”她脸上的心疼和后悔不是假的。这些日子一直后悔当日的冲动。“都是娘不好。” “母亲,儿子都是大人了。还不至于受不得一巴掌。”荣亲王头微微一偏,有些闪躲。 “我儿长大了。那天娘一时冲动,打了你,还让你顶着带着手印的脸出去了。幸亏你机灵,在你父皇那里转圜了一二,否则,可真是功亏一篑了。”高氏低声道。 荣亲王心里一寒,缩在衣袖里的手瞬间就握在了一起。 高氏见儿子的脸色不好,知道他心里还是排斥的。想到上次他还肯为她这个做娘的隐瞒,就知道他多少是有些动心的。于是低声道,“我儿可知道禁卫军头领出事了。” 荣亲王脸上闪过愕然之色,“母亲的消息可真灵通。”他抬头看着母亲,就明白这次叫自己过来的目的了。于是干脆先挑明,“父皇让儿子协助五哥管,这才下朝,母亲就知道了。” 高氏一愣,“让你管吗。” “不是让儿子管,是协助五哥代管。”荣亲王强调道。 “怎么会这么巧。”高氏不由有些狐疑。她们谋划着从禁卫军入手的,虽然没想过直接就拿下这个暂代的职位,毕竟这个职位都是皇上的亲信。他们计划的也不过是等副统领升上去之后,调几个人到要紧但不显眼的位置上待着,好配合行事。如今突然让老六参与进来,她就有些怀疑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设套让他们钻。一时之间,看着儿子的眼神,就带着探究。 荣亲王心里一禀,眼神就开始有些闪躲。 高氏一看,就知道有隐情。马上就道,“怎么回事。” 荣亲王不好意思的道,“五哥跟着豫王叔一段时间,父皇觉得五哥很能干,让五哥管。”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分不忿又不好意思的神色,“儿子有些不服气,父皇看见我掉脸子,就说让我协助。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是哄着我玩呢。”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啊!”高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儿子的额头,“这次算是错有错着了。” “什么意思。”荣亲王拳头攥的更紧,面上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高氏叹了一口气,“你好歹上点心。要管就好好管,该怎么调配,多听听你舅舅的,不会有坏处。”说着,颇有深意的拍了拍儿子的手。 荣亲王此时才看着高氏,“母亲,您真的不回头了吗。” “儿子,没有回头路走了。”高氏盯着儿子,一字一顿的道。 荣亲王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谁能比他更悲催,亲娘不光要跟亲爹翻脸,还要掰腕子。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是悲剧是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您觉得好就好吧。反正不管怎样,儿子总是陪着你的。” 大不了削爵为庶民,总不能让母亲丢了性命。 高氏不知道儿子的心思,舒心的一笑,“就知道儿子跟娘最亲。” 荣亲王这才站起来,“还有事情要安排,儿子先走了。” “也好!”高氏也站起身来,“不过,老五那里……” “五哥陪五嫂去城外斋戒,他闲云野鹤惯了。除了跟钱财沾边的差事他乐意干,其他的,他向来不插手。”荣亲王解释道。 高氏这才放心,“那你去吧。” 荣亲王走在出宫的路上,心里凛然。母亲这边刚要安排他去争夺禁卫军的差事,父皇已经料敌与先。可笑高家还跟着母亲折腾,真以为粟家的人都是傻子,真以为这天下是这么容易坐的。 他没有再去找父皇,他相信,他们母子在广陵宫的对话,一字一句父皇都已经知道了。 明启帝还真就很快知道了。他对于几个儿子的反应表示满意。 “老五真出城了吗。”明启帝问道。 福顺一笑,“是啊!五殿下出城了。” 这些子女之中,就数老五最滑头。明启帝微微一叹,“龙鳞传密旨给老五,让他在暗处布置吧。” 龙鳞应了一声。 明启帝又问福顺,“调出来的人都已经就位了吧。” 福顺郑重的点头,“一切都已经就位。” “那边呢,除了高家,还有谁动了。”明启帝问道。 福顺有些难为的道,“是大公主。” 明启帝一愣,问道,“你说谁。” “大公主。”福顺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明启帝有些不可置信,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子女中有这般的蠢人。“她倒是本事了。可她图什么,哪来的势力让她动。” 福顺身子弯的更厉害,“是沈家!大公主和沈鹤年达成了协议。大公主从沈鹤年手里接手了一部分势力。这股势力本是沈鹤年为他的四儿子准备的。” “大驸马呢。”明启帝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大驸马一直在沈家别院,偶尔才出来走动。但甚少回驸马府。”福顺小声道,“大驸马是不知情的。” “大丫头想得到什么。”明启帝问道。 “镇国公主的爵位。”福顺声音更低了,都不敢看明启帝的脸色。 明启帝愣了一瞬,才气急而笑,“她的野心倒是不小。由着她去吧。” 福顺心里知道,皇上这是彻底放弃了大公主了。 他真不知道该说这位大公主什么好,皇上再怎么是慈父,那也是有底线的。她这样的选择,可以说是碰到了皇上的逆鳞了。以后的日子,对于大公主来说,可能不怎么好过。 但沈鹤年,估计更悲剧。皇上对自己的孩子,总是多了几分宽容。大公主的作为,皇上一定会迁怒到沈鹤年身上的。自己的孩子没有不好的,不好的只有这些蛊惑自己孩子的人。 这世上,就没有不护短的父母。 第233章 拒绝(二更) 第二百三十三章拒绝 立储君,是国之大事。 各国的使节,早早的都进了宫,被安排在各自的位置上观礼。宗室,勋贵,朝中的大臣,也都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低声的交谈。 谁都知道,今儿的气氛有点不对。 驸马沈怀孝几乎成了全场的焦点。不止一个人在想,今儿这位护国公主到底显不显真身。沈中玑带着沈怀忠坐在勋贵的堆里,时不时的担心的看一看小儿子。最近的传闻他怎么会不知道,可越是听到了这些,越发的不能跟儿子联络。以防别人真的误会什么。这些日子,那真是挖心挠肝的难受,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 沈怀孝垂着眼睑,谁也不看,什么话也不说。连给自己父亲一个安抚的眼神都不曾有。他这会子正闹心着呢。 一声唱名,“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忙起身见礼。等各自都落座了,就见上首皇上和皇后怀里各抱着一个孩子,正是沈菲琪和沈飞麟。俩孩子粉雕玉琢,露着小米牙微微一笑,还是很萌人的。 这就是沈怀孝闹心的缘故。皇上好端端的要带俩孩子出席,还不定下面的人怎么想呢。 沈中玑抬起头,看见自家的孙子就那么坐在上面,险些站不住。沈怀忠赶紧一把扶住,小声道,“父亲,您可得稳住。” 沈中玑点点头,隐晦的看了一眼小儿子。就见小儿子还是那么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连眼皮都没撩开。他这心里气啊!你好歹给个暗示也成啊。如今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真的太子出事了。皇上这是真打算把东宫这位置给护国公主了不成。要不然抱着自己孙子干嘛,东宫也是有儿有女啊!他用余光盯着小儿子,希望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 这眼神这般炽烈,沈怀孝想感觉不到也可不能。连父亲都这般怀疑,只怕很多人心里都已经肯定了吧。 其实这些人真的想多了。自家儿子身上是有侯爵的,按照朝廷里的规矩,这般的大型庆典,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那也是必须要参加的。如若有身体不适等症状,那都是必须告假的。可惜,这个事实,没人关注。也没人往这想。至于自家的闺女,本来不该来前殿的,但是皇后要出席,孩子没人带。最近情况特殊,不敢放孩子给下人。再说了,闺女身上也是有郡主的爵位的。她母亲没到,她顶替一会子怎么了。至于一个个大惊小怪的。为这个,他身上都快被盯出洞来了。 当然了,皇上可能也有用俩孩子迷惑对方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出于对孩子的保护。放在眼皮底下其实是最安全的。如今都猜测自家老婆要取代东宫,那么两个孩子也不就是苏清河的软肋。自是得好好护着的。 这些道理,沈怀孝觉得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但是看着孩子被来回的打量,心里就不得劲。 他抬起头,担心的望着儿子闺女。就见闺女嘴巴一嘟,‘啵’了一声,给他一个飞吻。他脸一黑,这都是跟她娘学的坏毛病,在哪都敢飞吻。不过心里到底甜了起来。最近忙,孩子又放在宫里,等闲见不到面。他还害怕孩子跟他生疏了,如今一看,哪里有什么生疏感。儿子沉稳的对他点点头,咧嘴一笑,眼神却很郑重的表达着让他放心的意思。 沈怀孝松了一口气,这两个小魔障。 耶律虎见过苏清河,也见过沈怀孝。如今一看这两孩子,就知道是谁家的。就是再大的仇敌,对着白嫩嫩的小包子,也很难生出恨意。 耶律莺小声挤兑耶律虎,“羡慕人家的孩子好啊。哥哥家的也不错。” 耶律虎知道这是讽刺,他常年在军营,自己的孩子都是放养的。远没有这两孩子看着讨喜。但他却不认为自己的孩子就差了。他心里反倒认为,这样被千娇万宠,是成不了气候的。 此时,还不到吉时。耶律虎突然出声道,“尊敬的大周皇帝陛下,不知道您抱着怀里的孩子,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啊。” 明启帝眼睛一闪,不解的道,“不知北院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含饴弄孙罢了,哪里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啊!”耶律虎好似恍然大悟,“那本王就放心了。前儿还仿佛听见贵国的太子殿下被刺,如今生死不明。本王还担心也好半天。如今见册封大典好不容易要开始了,您又抱着护国公主的孩子,真是不让人多想都不行啊。陛下是知道的,我们草原上,从来没有什么那一套男尊女卑的说法。原以为大周都是极为保守的,没想到陛下竟然敢让护国公主坐镇东宫,这也令在下十分的钦佩。” 这一通杂七杂八的恭维之词,可真是把暗地里的留言揭开,摊在了明面上。大殿里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明启帝还是不动如山。心里有数的人,就更是八风不动,等着有人往皇上挖的坑里跳呢。但更多的人则相信耶律虎的说辞,要不是有八成的准头,他敢胡说八道吗。 沈菲琪接收到沈飞麟的眼色,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孩子的笑声,突兀极了。在这大殿上,竟把人唬了一跳。 连明启帝和白皇后都一脸惊讶,这真不是他们教的。 沈怀孝脸都绿了,这是什么地方也敢撒野。他立马出列,跪下请罪,瞪了一眼两孩子,“混账东西,不准撒野。” “朕看你才是混账。”明启帝不乐意的瞪了一眼沈怀孝,“孩子还小,你唬她做什么。” 沈菲琪果然眼睛里已经有了水雾,把头埋在白皇后的怀里,委屈极了。 “告诉外公,你笑什么。”明启帝才不介意这点插曲。反正真正的吉时是下半晌,离得还早呢。有些是时间处理杂事。 “我笑那位伯伯啊!他分不清楚我娘和舅舅。他们长得根本就不像嘛。”沈菲琪撅着嘴,然后对耶律虎道,“对不起啊,伯伯。我不该笑你的。但是你真的认错了。” 明启帝眼睛里就有些笑意。这孩子真是神配合。 这会子,只怕黄斌更以为宫里的人是清河了。因为在他的心里,一定会以为今儿这一幕,是他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利用孩子的口让人相信,宫里的人是真正的太子。在他心里,一定会认为这是欲盖弥彰。 耶律虎眼睛一眯,对沈菲琪哈哈一笑,“没关系,伯伯不介意。”然后转头对沈怀孝道,“令嫒真是可爱非常。” 沈怀孝点点头,“孩子还小,多有冒犯。大王不介意就好。” 耶律虎看了黄斌一眼,其实,他还是希望跟苏清河合作的,为此,他不惜再努力一把,于是笑的越发的爽朗,“皇帝陛下,不瞒您说,这小姑娘,我真是爱到心坎里了。恨不能抢回家啊。我膝下有七个儿子,都没有婚约。若是陛下舍得割爱……” 话还没说完,大殿之外就传来一声沙哑的拒绝之声,“不行!” 紧接着,太子一身杏黄的朝服走了进来。 大殿里,顿时就静了下来。反倒没有人给这个太子行礼了。 因为刚才强势的拒绝耶律虎的行为,不得不让人深思。 这人要不是亲娘,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沈怀孝看着耶律虎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大人怎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可以,就是不能把手伸到孩子身上。 这事不光是粟远冽和沈怀孝恼了!就是诚亲王醇亲王几人面色都变了。他们兄弟斗的最凶的时候,都没人对孩子起过坏心思。这都是几人的底线。而耶律虎撞线了。 耶律虎看着眼前的太子,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太子殿下莫非觉得小儿配不上……” “北院大王哪里的话。”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跟着太子进来的万氏。她此刻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太子,她眼里的‘苏清河’。才道,“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琪儿父母双全,自是该父母做主,哪里能有舅舅做主的道理。”说完,她你别有深意的看向‘苏清河’,“您说是吧,殿下。” 粟远冽看着万氏的眼神透着冷意。 大殿里的温度仿佛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这是夫妻反目的戏码呢,还是两人根本就不是夫妻。 别人会认错了太子,太子妃作为妻子总不会认错吧。 岂不知,大家都被万氏被误导了。 正因为大家都认为不会有妻子认不出丈夫,所以,才有人坚持的往坑里掉。 耶律虎嘴角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向一身太子朝服的‘苏清河’,眼里满是玩味。好似再等,等着看她怎么处理。 此时,高长天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出来,“陛下,臣代天下臣民请问,太子殿下他是否真的安好。” 良国公看着自己的自己走出去,愣了愣。继而面色大变,“逆子!孽障!你满嘴胡话说的是什么!太子殿下就在眼前,好不好的你看不出来吗。”说着,就赶紧跑了出来,匍匐在地,“陛下!请您赎罪!老臣教子无方,有愧君前啊!这孩子精神有些不大好,有些恍惚。臣这就带他回家。” 第234章 摇摆(一更) 第二百三十四章摇摆 “父亲!”高长天忠厚的脸上显出几分凛然来,“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咱们良国公府的先祖自从跟随太祖以来,无不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私利而置大局于不顾。儿子身为高家的子孙,就算是死,也是为了忠义而死。这是儿子作为臣子的本分。父亲!您不该拦着。” 良国公顿时气血上涌,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个混账东西!”他心里清楚,这次,是真的被这个蠢货儿子给把全族填进去了。如今,保住爵位就不要想了,如果能保住高家一族的性命,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他瞪着高长天,别看他说的慷慨激昂,其实说到底,那都是糊弄人的假话,再怎么遮掩,也掩盖不了里面所漏出来的蓬勃的野心。但他能否定儿子的话吗。不能!即便心里知道那是假的,即便知道大家都不信那一番话,但是他不能认。豁出这张老脸去,也要把这话给接下来,还得看看怎样才能减轻的罪过,给子孙后代留条命。 良国公的神色慢慢的缓和下来了,他的目光似有若无的飘向黄斌。对自己的儿子,他是知道的。没有人蛊惑,他断然没有这样的决断。而黄斌,就是这个蛊惑者。权利倾轧场上挣扎了一辈子,他非常明白皇上的心思。良国公府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让皇家忌惮的了。要是能被当猪养着,未尝不是子孙的福气。皇上的目标根本就是黄斌以及黄斌隐藏的势力。他闭了闭眼睛,谁让自己的儿子蠢,一头撞了进去呢。 高长天看着父亲脸上的神色不停的变化,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的。但正如妹妹所说的话,富贵险中求。如若这次能将自己的亲外甥推上皇位,那么,一个有封地的世袭罔替的王爵是跑不掉的。总比如今的良国公府强吧。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听着威风赫赫,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父亲总嫌他没出息,可他自己,不也是守着祖上的基业过日子。甚至,还把基业都给赔进去了。这么想着,脸上的神色就坚定多了。 良国公看着儿子,眼神似乎慢慢的缓和下来了。但只有高长天知道,这眼神里透着怎样的危险信息。 良国公没再搭理儿子,而是又对着明启帝扣头,“陛下,老臣惭愧。老臣年迈,早已不顶事了。膝下诸子,也就眼前这个孽障算是有两分本事。这些年,老臣之所以不敢把爵位传给他,不是贪恋权位。而是知道这孩子耳根子软,容易受人蛊惑……”说到这里,话语一顿,还特意的看了一眼黄斌。就是傻子也知道他所说的蛊惑之人是谁。 黄斌就算修养再好,也被这一眼看的有些恼意。 而聪明人也都明白了良国公这是要干什么。说到底,不过是标准的祸水东引罢了。 就差指名道姓的说,这都是黄斌害了我儿子。 良国公好似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接着道,“老臣那大孙女,高玲珑。若是没有她继母的逼迫,也不会走错了路啊。老臣这个儿子就是连自家的媳妇都看不好的无能之人。一个妇道人家的枕边风都能动摇的人,哪里经得起有心人的暗算。” “父亲!”高长天满面透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还被自己的父亲这般的使劲踩,只恨不能把他的脸皮揭下来。让他顿时又羞又恨,无地自容。 沈怀孝在良国公提起高玲珑的时候,就不舒服。是非曲直,大家心里都有数。也亏的良国公放得下脸,敢拿出来说嘴。 良国公像是没发现众人的不屑,接着道,“陛下!老臣年迈,子孙又无能。高家如今的一切,都是先祖的荫蔽。而先祖仅凭着当年那点微博的功劳,就能让祖孙后代锦衣华服的过了数代。皇家的恩德,高家无以为报。再不敢尸位素餐。老臣特请交还丹书铁券。允许老臣带着家小回老家颐养天年。” 话音一落,满殿哗然! 这可不是小事情啊!良国公府在大周是何等的显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怎么就就上缴丹书铁券了呢。这不主动请旨削爵为民呢吗。 这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高长天说的那几句话。 但是高长天说什么了。好像只是询问太子一事而已啊。这事不管早晚都得爆出来的。早一步晚一步有什么要紧的。至于吗。 但良国公的反应,充分的显露出这件事的重要性。 一时之间,众人心里难免惊疑不定。良国公是公认的老狐狸啊,这老狐狸一定是闻出什么了不得的味了,所以才来了这么一手。 以他见好就上的性子,这个决定,一定是不得已而为之。众人心里不由的想到一个词,断尾求生。 舍了爵位,求得一门子孙平安。 若真是这样,那么上首坐在皇上和皇后身边的人就一定不是护国公主假扮了!而是真的! 一时间都微微抬起头,用余光去打量太子。 万氏本就不是笨人,她坐在太子的身边,直直的看了过去。别人不敢盯着太子看,那叫犯上。她是太子妃,有这个权利。 这么一看,她似乎有些恍然,有多少日子没仔细看过眼前这个人了。 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就是身上的感觉为什么让她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呢。 耶律虎看看良国公,又扭头看着太子妃。最后将视线落在黄斌身上。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巴掌打在黄斌的脸上。娘的!有这么不靠谱的吗。 黄斌的脸色有些阴沉,手里攥着的佛珠越握越紧。 正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就见高长天涨红着脸,大声道,“就算父亲交还了爵位,但儿子还是大周的子民,大周的子民,就该知道大周的太子殿下究竟是不是真的安好。若真是一些无聊的市井流言,儿子自当领罪,绝不连累家门。” 这是被良国公的话气的顿时失去了理智。 这个蠢货! 不仅良国公在心里骂,此时不少人都在心里骂了一声。 而黄斌的眼里,瞬间就闪过一丝光彩。 对!就应该这样。真假无所谓!如果这个太子是真的,那么被刺客击杀的就是替太子去凉州的护国公主。如果是这样,那么,皇上和皇后乃至太子看中护国公主的孩子就无可厚非了。怎么验证真假,总不能让当朝太子当众宽衣吧。还要不要体面了。那么,最好的验证办法就是太子和护国公主同时出现。可护国公主已经没了!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只要给他一个动手的借口就好了。 黄斌能认为护国公主已经死了,大殿里的许多人也都同时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只有耶律虎,他真是脊背发凉啊!他百分百肯定,护国公主是活着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黄斌失手了。这老货谁也没杀成。另一种可能就是,上面坐着就是护国公主。但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人以为死了的是她。 要是第二种可能,那这女人可就太可怕了。 可要是第一种,他心里觉得更不现实。他跟黄斌之间,来往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深知黄斌这个人手里的财富和资源有多庞大。要是连这事都解决不好,他这些年早死八百回了。 黄斌感受到了耶律虎的视线,心里舒了一口气。幸亏耶律虎不知道他的老底早被掀了的事。要不然,这家伙临终倒戈,可就不好玩了。 大殿里一时都没人说话,不应答,沉默以对,让事情变得更加莫测了起来。 忽的,沈怀孝看着高长天,淡淡的道,“不知道世子想怎么证明。护国公主是在下的妻子,在下的妻子身体不好,在家里休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凭几句市井流言,就想叫堂堂的护国公主殿下,跑来作证明。你不觉得可笑吗。” “说什么忠心。你的忠心就是让你怀疑君上么。” “今儿敢怀疑太子,明儿你又想怀疑谁呢。” “要是因为几句怀疑就兴师动众,那么,我要说,你良国公府调兵遣将意图谋反,是不是也该先将高家下了大牢,然后再容你们慢慢的申辩呢。” 沈怀孝语调不高,话里透着诸多的嘲讽。他瞥了一眼脸色已经黑沉下来的高长天和良国公,“想劳动我媳妇,没门。别说她的身份不容你们放肆,就是她只作为我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也休想仅凭几句话,让她拖着病体做什么无聊的证明。” “其实,我很不必跟你费什么话。怀疑储君的真假,这种事只要想一想都是罪过。”沈怀孝厌恶的挑挑眉,“还留着你做什么,呱躁!”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嚣张了! 明启帝眼里却有了笑意。一个素来低调的人,突然之间这般的嚣张,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底气呗! 为什么有底气! 怀疑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太子身上。若是人家的媳妇真的往上走一步,可不就有嚣张的本钱了吗。 高长天猛地站起身来…… 第235章 配合(二更) 第二百二十五章配合 “世子这是做什么。”一个声音突兀的道。 高长天突然站起身来,一副要发飙的样子。不想有人却突然发了话。说话的人是谁也没想到的,竟然是前太子,如今的醇亲王。 这位王爷自从从太子位上下来,低调的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但此时却突然跳出来。这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 是啊!要是太子真有问题,那么离东宫之位最近的,应该是这位才对啊! 他毕竟当了二十年的太子了!打小就是作为储君培养的,没有什么大的劣迹,连被废的理由也是有嫡子不立庶子。根本就没有否认这位作为储君的能力。 那么一旦东宫储位空缺,这位才是不二的选择啊。 一时之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醇亲王身上。这位的风度仪态,那真是没话说。顿时让人感觉威严不可侵犯。高成天一时还真的就哑了。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醇亲王像是没发现众人的打量与猜测似的,平静的看着明启帝道,“父皇,儿臣身边的平仁,您是知道的。他出门给儿子办事去了。传回来消息说,恍惚看见有个跟四弟长得颇为想象的人被盗匪截杀了。一箭没入胸腔,只怕是活不成了。儿臣当时还当是奇闻,毕竟长相相似的人哪有那么多,怎么就偏偏被他碰上了。如今,听高世子的话,仿佛还真有典故。要不然,还是让皇妹出来,解了大家的疑惑也好啊。” 大殿里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该不是前太子又跳出来争位了吧。 如果刚才还有些摇摆的话,那么,现在八成的人都敢肯定,上面坐着的太子有问题。 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太子醇亲王会跳出来吗。 那可是一个当了二十年太子的人。他不只是一个名号,而是代表着人脉和势力。前太子要是个简单的人,早被诚亲王拉下来了。 他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他这时候跳出来,就必然代表着这时候的时机是对的。 黄斌眼睛一亮,要是这位肯参与进来,那就真的没什么要担心的了。前太子手里不可能一点势力都没有。这时候凑在一起突然发难,真是太好了。 他摸了摸胡子,第一个站出来声援,“老夫赞同醇亲王殿下的话。” 这就是朝醇亲王抛出橄榄枝了! 要知道,醇亲王是太子的时候,黄斌作为诚亲王的外公,可没少给醇亲王添堵。这么转了一圈,两人又尿到一个壶里去了。这世界还真是变化快啊! 沈中玑眉头一皱,他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表态。要是上面坐着的真是护国公主,那对沈家来说,当然是不能再好了。就算是为了孙儿,沈家也是必须出一把力的。 于是站起身来,朗声道,“老夫不赞同。虽说臣不敢怀疑醇亲王话里的真假,但臣想,作为臣子,还是应该相信圣上的。陛下的态度,就应该是臣子的态度。” 这话一出口,连沈怀孝都想笑。 沈中玑作为醇亲王的岳父,以前对醇亲王不可谓不好啊。两人是天然的同盟,跟黄斌站在对立面上。如今倒好,敌我关系整个颠倒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一出三国杀。 醇亲王的话,大家是信的!黄斌身为宰相,自然不会信口开河。沈中玑明显维护上面的太子,更肯定了上面坐着的人的身份。要真是沈家的媳妇上位,沈家立马就不一样了。他有这个动机。 诚亲王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醇亲王。 这可真是没想到啊!醇亲王一出手,马上将黄斌给引了出来。再加上沈中玑的私心作祟,就将这事给坐实了。 看来,刀兵就在眼前了。他浑身不由的戒备了起来。 而万氏看到这样的情景,眼睛都红了。黄斌难不成要跟醇亲王联手,那自己的儿子还有几成把握。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苏清河了。 于是眼圈一红,站起身来,对着太子就跪了下去,“公主!求您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帮帮我。他们这是要逼宫啊!想想源哥儿和涵哥儿,那可是你哥哥的骨肉啊。” “住口!”白皇后的怒目圆睁,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她实在忍不住了,儿子简直太委屈了。 可下面的人一看白皇后哭了,太子妃又冲着太子喊‘公主’,顿时都猛地站了起来。 诚亲王差一点笑出来,他突然觉得,老四也挺可怜的。 醇亲王看了诚亲王一眼,“这下子心里平衡了吧。你瞧瞧老四的脸,跟吃了苍蝇似得。” 诚亲王哼了一声,“也没你机灵啊!要不是你发话,这些个东西且跳不出来呢。” 醇亲王谦虚的一笑。他早就知道这根本就是父皇设好的圈套,只等着敌人往里面钻呢。可是这些东西谨慎,一时半会的,不入套。他就做了一把诱饵,果然,黄斌上当了。 他一点也不怕皇上和太子误会,因为平仁早就跟着出海的人探岛去了。这个提议还是太子主动提出来的。所以,平仁根本不可能看见什么。皇上和太子见他说话,就肯定知道他的意图。这也算是对老四这个太子的仁厚投桃报李吧。 诚亲王的人也跟着一道去了,所以,他们心里都知道他那么做的意图。毕竟,换个人都没有他这个前太子有说服力。 虽说兄弟们都嫉妒老四,老四确实得了父皇的偏爱。比起他们来说,幸运的多。但是,十事九不周,没想到在夫妻缘上,老四也是个悲催的。 他们的王妃那真是将他们放在心坎上的,而老四的太子妃,连丈夫都认不出来。 诚亲王和醇亲王心里顿时快意了不少! 该! 这世上还真是有得就有失。倒真说不上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 那边,万氏被白皇后呵斥,心里顿时就委屈了,“母后,您只顾着自己的女儿,就不想想自己的亲孙子吗。” 粟远冽顿时气的发抖,他容不得任何人对母亲不敬。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万氏的脸上。 万氏身子一歪,嘴角就留下了血。她站起身来,瞪着‘苏清河’,“好一个护国公主。” 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满朝的大臣,跪了下来,“请诸位大人为了天下百姓,诛奸佞,为太子报仇。” 黄斌快步上前两步,“太子妃请起,义不容辞。” 说着,他冷笑的看着明启帝,“还请陛下还太子一个公道。” 高长天终于扬眉吐气了,大喊一声,“来人!” 顿时,就有百十名太监手持匕首冲了进来,将大殿里的众人团团围住。 大殿里立时就骚动了起来,几位皇子宗室第一时间,窜到了御座的前面,挡在了皇上和皇后的身前。沈怀孝靠皇上皇后最近,他也是怕有什么万一。 等众人看到醇亲王也站在皇上的身前的时候,都懵了。 丫的不是要反吗。这是什么意思。 黄斌阴沉的看了一眼醇亲王,“果然是父子情深,没想到醇亲王有这样的心胸,甘愿出来做饵。不过……” “不过什么!”大殿外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顿时让人脸色大变。 就见苏清河一身戎装的进来,手持宝剑,剑上还沾着血迹。 众人都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苏清河。她怎么会…… 高长天脸顿时就白了,失声道,“殿下在这里,那上面的人是谁。” 苏清河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高长天,“坐在太子位置上的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大殿里瞬间就静了下来。 太子没事!护国公主也没事! 但总要有人出事。 黄斌,高长天,太子妃。大概真的悲剧了。 还有北辽的耶律虎,虽然他是北辽的人,但大概会被列为大周不往来户吧。 苏清河摆摆手,那原本手持匕首的太监,就马上退了下去。 黄斌和高长天的脸都是就黑了。这是早已经把他们的人替换了下来吧。这里面有高家在宫里的钉子,但大部分都是南越安插在皇宫里的暗线。一次性全搭进去了。 明启帝冷笑了一声,“都各就各位吧。可真是热闹啊。” 众人这才悚然一惊,皇上从头至尾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黄斌嘴角露出几分阴冷的笑,也缓缓的坐了回去。 万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偷眼打量粟远冽,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此时才感觉真的害怕了起来。若是太子一直就在东宫,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岂不是都当着太子的面。她狠狠的闭上眼睛,这次真的完了!这样一个犯了大错的母亲,会连累孩子的。她不能连累孩子,她得想想办法…… 粟远冽没心思管万氏,看着苏清河身上还沾着血,皱眉道,“不是有老五和老六呢吗,怎么还自己动手了。” “沾上的!”苏清河飒然一笑,才道,“回禀父皇,已经料理干净。五弟和六弟正在善后。” 高长天的脸色顿时就煞白了起来。六皇子荣亲王,他的亲外甥,将他给卖了…… 第236章 证据(一更) 第二百三十六章证据 苏清河的出现,彻底让整个大殿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见父母孩子都没事,就将手里的剑递给明启帝身边的福顺,马上退了下来,坐到了沈怀孝的身边。 沈菲琪和沈飞麟也乖巧的从皇上皇后身上下来,坐到了父母身边。接下来肯定有大事要说,他们再坐在上面,就不合适了。 苏清河用眼神安抚好两个孩子,就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耶律虎。这家伙最懂得审时度势,见黄斌失了势,那就意味着黄斌不能给他预想的好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必然会向她示好,毕竟,他身上还残留着毒素呢,大好处没有,小好处他不可能放过。 耶律虎攥起拳头,心里也有些数。今天的事,怎么看都像是草原上打猎时候的诱杀。黄斌就是那只被诱杀的猎物。不管这只猎物有着怎样锋利的獠牙,一旦被人盯上了,被人有计划有目的的算计了时候,他就没有再逃脱的可能了。而自己,却因为判断失误,被黄斌绑架了。这对自己是非常不利的。尽管他是北辽的皇子,但是,他同样需要大周的支持。不管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他们需要食盐,需要铁器,需要药材。这些都只有大周能提供。没有这些物资,再庞大的军队也得被瓦解。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需要同苏清河改善关系,就必须将两人最早定下的计划执行下去。否则,以苏清河这女人奸诈的品行,他还真讨不到好。 就在耶律虎要站起来说话的时候,耶律莺突然先他一步站起了身,“大周皇帝陛下。” 明启帝挑挑眉,看着耶律莺,“这是北辽的格桑公主吧。接下来是我大周的国事,不知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耶律莺从怀里掏出一本娟帛,双手奉上,“尊敬的陛下,这是我的父王交代我转交的国书。还请您验看。” 既然是国书,自然是大事。福顺下去接了,又仔细的捧回来。 明启帝接过来翻开,大致的看了两眼,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这些可当真吗。” 耶律莺点点头,“证据确凿。我北辽北院大王耶律虎,与大周的丞相相互勾结。黄斌每年向耶律虎提供大量的粮草,食盐,铁矿。耶律虎用此收益扩充私军。现已查实,父王也已经下旨,削了耶律虎的爵位,贬为庶民。而黄斌与耶律虎交易,所得到的马匹,除了一部分进入军中,其他的就在马场,马场就在北辽与北胡交界处。因为黄斌也北辽和北胡都有交易,所以,都划出一片不大的草场给他,并不是难事。证据也在那本账册中。” 大殿里静的怕人。这是怎么一种神转折。 得了便宜的北辽先把黄斌给卖了!这是脑子抽了吧。 倒霉的耶律虎,被自己的父亲兄弟,被自己的国家给抛弃了。 他的脸白的吓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大周管不到他身上,对于大周朝臣恨不得杀了他的目光,他毫不在乎。他真正痛苦的是,他被他的亲人族人给出卖了,抛弃了。而他,所作所为,至少八成是出于公心。他喜欢权利,也渴望权利。因为他有自信,有能力让北辽因为他而变得更好。 怎么到头来,他竟然错了呢。什么叫私军。当初上战场拼死拼活的时候怎么不说是私军。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的人马已经威胁到了部族的权利。 耶律豹这个蠢货啊!他怎么就看不明白部族的缺陷和弊端呢。 一个由四分五裂的部族组成的国家能长久吗。 耶律虎狠狠的闭上眼睛,他不能反驳。反驳了就是为黄斌脱罪。就是将大周的皇室,将苏清河这个女人得罪完了。到时,他真的就没有活着回北辽的可能了。 若是不反驳,承认了。就是将黄斌的罪给定死了。但同时,也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居心叵测,组建私军。自己在北辽的处境,只会更加雪上加霜。也正因为自己若是承认,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越发证明黄斌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一种的结果是死,一种的结果是生不如死。 但他还是依然选择了生,哪怕背负着叛逆的罪名,哪怕只是一个庶民。他也要活下去。他是驰骋草原的耶律虎,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耶律莺静静的看着耶律虎,等着他的选择。 耶律虎点点头,朗声道,“十六年前,是黄大人身边的一位诸葛先生主动联系的我……”接下来,黄斌用他超强的记忆力,背诵着黄斌与他的每一次交易。交易的日期,交易的物品,交易的地点,什么人员。都说的一清二楚,比任何账本偶清晰。最后,他道,“其实,黄斌也算不得一个汉奸。对于他,我是仔细查过得。我不可能跟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合作。而且,我需要知道他的一些过往,找出把柄,才能相互牵制。所以,我查过他。他是南越后人。所以,我跟他合作,就再没有什么顾虑了。他对北辽至少是无害的。而他最见不得大周好。有这样的认识,就已经足够了。再说,他能毒杀了自己的原配妻子,这个人够狠,够没有人性。和这样的人合作,不需要有道德包袱。而且,这样的人,往往能够成事,我的顾虑就小多了。我不希望自己的合作者是个扯后腿的废物。” 这些话,一时激起千层浪。黄斌是谁,黄斌为什么这么多年能够横行,在官场中没有出来使绊子的。依靠的不就是先帝的余泽吗。大家信任不是他黄斌,而是先帝。 谁也没想到,黄斌原来是这样的身份。 黄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一个敌国的证词,就妄图构陷先帝定下的辅政之臣,可有些太儿戏了。陛下就不怕世人以为您处置了我,是北辽的离间之计。” 苏清河不由的在心里一赞,这老家伙果然有几分道行。耶律虎和耶律莺的证词,最大的缺陷就是他们的身份难以取信于人。 她冷笑一声,“他们的话不可信,那么,本公主就叫几个说话可信的人来。” 苏清河的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冰冷一片。她拍拍手,外面的人就鱼贯而入。 “黄贵妃娘娘,是你的嫡长女。” “哑奴,伺候了你快四十年。” “辅国公夫人,江氏。你当做义女养大的私生女。” “大驸马,你的孙子。” “诸葛谋,你的幕僚。” 苏清河指着大殿里的人,一一的介绍。每说一人,黄斌的脸都黑一分。 这些证人,有他的嫡女,有私生女,有名义上的孙子,血缘上也是亲外孙。跟他不仅有血缘关系,更要紧的是他们身份贵重。他们的话,不会有人怀疑,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血缘是天生的纽带,只有丞相府好,他们各自才能好。所以,他们没有诬陷他的动机。而另两个证人,则是他最亲近的人。这样的人,知道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哑奴的出现,他不意外。唯有诸葛谋,他是一点也没想到,他竟然敢背叛。 黄斌看着诸葛谋,“你很好!真是很好!” 苏清河打断他的威胁,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能活着,谁能求死呢。既然知道你身边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本公主怎么会不在意。” 诸葛谋其实心里特冤枉,他不敢主动背叛,可是这位公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知道成功不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歹保住命再说。如今更是败局已定,他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主子,招了吧。咱们败了!人马都被缴械了。咱们什么都没有了。” 黄斌冷笑一声,喝道,“住口!” 他冷厉的瞪了一眼诸葛谋,才看着苏清河道,“倒是小看殿下了。” “好说!好说。”苏清河摆摆手,“多余的话就别说了。先在大牢里待着吧。” 出了门就直接干掉,根本不需要什么口供。这样的人花花肠子太多。 “难道,你们以为老夫就真的没一点准备吗。”黄斌瞥了一眼明启帝,“老夫要真是只有这一点本事,如何也不会等到今日才束手待毙吧。” 苏清河眼睛一眯,抬头跟粟远冽对了一眼,两人都警惕了起来。 黄斌哈哈一笑,“先奉殿,那里可供奉着粟家的列祖列宗。陛下,真的不打算要粟家的先人了吗。” “你做了什么。”粟远冽问道。 “只要老夫出事,先奉殿可就要起火了。”黄斌悠悠的道。 这下,整个宗室的脸都黑了。 苏清河在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牌位而已,又不是活人。在她的心里,只要不出人命,就不算大事。但她知道,这话可不敢乱说。这是价值观的问题,没有道理可讲。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先奉殿,指的就是祀。 以如今的价值观,这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黄斌,果然奸诈!谁都没想到,他会在死人身上做文章。 第237章 人质(二更) 第二百三十七章人质 黄斌的脸上露出几分惬意的笑意,他放松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几个证人,脸上露出几丝嘲讽。 明启帝眼里布满阴霾,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死后还受到的羞辱。难道今天,他还要再让自己的列位先祖再受一次羞辱吗。 不!不能。他的手狠狠的攥紧,脸上却越发的平静。 粟远冽看了苏清河一眼,右手做了一个小小的动作。苏清河点点头,表示明白,刚要行动,就听见一声稚嫩的声音。 “娘!”沈飞麟板着脸叫道,“他说的先奉殿是不是在东面,里面烧着香的那个。” 苏清河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她是知道自己的儿子的,他在这个时候说话,必然是有用意的。于是转过身,点点头,“是啊!怎么了。”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意思。 沈飞麟赧然的道,“前几天儿子一个人去那玩,发现供桌的下面有很多的罐子啊。那罐子里的是桐油……” 苏清河还没有说话,大殿里就想起抽气的声音。 沈飞麟一点也没受影响,“儿子当时就是觉得好玩,就把那油让小太监给换了。里面全换成水了。” 大殿里顿时就发出舒了一口气的声音。没有助燃物,这火只要救得及时,烧不起来。 黄斌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苏清河心里却知道,这孩子的话八成都是假的。这宫里,想换根蜡烛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是从先奉殿里换东西。那地方,连接近都接近不了。“沈怀孝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怕这孩子就是为了让黄斌有顾虑,给他们处理先奉殿的事争取时间。他不得不配合,脸上就带了怒色,呵斥道,“你真是越发的混账了,什么地方都敢去。” “是本宫让孩子去的,驸马的火气真是不小。好好的训斥孩子做什么。这孩子就是福禄厚,这不是就立下大功了。”白皇后站了出来,完全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一心溺爱孙儿的祖母形象。“麟儿到外婆这里来,以后不回去了,回去也是被教训。外婆可舍不得。” 沈飞麟也机灵,马上窜过去。钻到白皇后怀里不出来。顺手悄悄的在明启帝的手上写了个‘诳’字。 明启帝心里这才恍然。深深的看了一眼沈飞麟,这孩子真是了不得。不仅听明白了这里面的官窍,还想出这么个办法缓冲。这不是机灵能解释的。于是也没说话,就听见黄斌道,“孩子的话只怕真不了。换罐子,可不是一件小事。怎么就没人发现呢。” 沈飞麟猛地回过头,一脸的骄纵,“哼!这你就不懂了!小爷告诉你,这事简单的很。”他稚嫩的脸上露出几分洋洋得意来,“你知道我娘是谁吗,我娘除了是护国公主,还是金针梅郎的弟子。别看小爷年纪小,医术不敢说,但背几个汤头歌辨识药材还是知道的。有一种银兰草,御花园里就有。这种早只要沾上,就能使人迷迷糊糊的。那守着先奉殿的太监,可不就中招了。醒来还以为自己打盹呢。能发现才叫有鬼。”他一副对黄斌嗤之以鼻的样子,“再说了,这宫里洒扫的小太监多了去了,让他们一人搬一个,小爷一刻钟就换完了。我们走的是狗洞,后面就是没人走的芳华殿。谁能发现啊。真是笨死了。再说了,就是有人看见了,谁敢说啊!看小爷不揭了他的皮。”说完,鼻子一哼,斜了黄斌一眼。 苏清河脸色跟着阴沉下来,“娘教你医术,是让你用来整人的吗。回去给我跪两个时辰。” “外婆救命!”沈飞麟带着哭腔,直往白皇后怀里钻。 沈菲琪窝在沈怀孝怀里咯咯咯的笑,“活该!就得罚他。” 沈飞麟恼怒,“姐姐没有一点同情心。” 沈菲琪跟着做鬼脸。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大殿里的人都不由的觉得,真是被惯坏了。 “这是什么地方,不许瞎闹。”沈怀孝抱着沈菲琪往外走,“不许跟弟弟吵架,你们这么闹,大人怎么说话。” 他抱着闺女跟苏清河擦肩而过,微微的点头。 沈菲琪一把抓住苏清河的肩头的衣服,“娘,凭什么让我出去。” 苏清河将她的手掰下来,“先出去,听你爹的话。不要吵。要不然你也跟着罚跪。” 沈菲琪马上缩了头,窝在沈怀孝的肩头出去了。 出了大殿,沈菲琪才将袖子里的玉佩掏出来给沈怀孝,“娘偷偷塞给我的。” 沈怀孝接过来,是一个调兵的兵符。心里就一松,原本他是想找到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不过,这样花费的时间可就长了。如此正好。 大殿里,苏清河看了粟远冽一眼,微微的翘了翘右手的拇指。粟远冽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明启帝闭了闭眼。 明启帝心中大定,看着黄斌道,“你说的对,孩子的话,也不可尽信。若是真遗漏上一罐两罐没换出来,也一样有风险。你虽然可恶,但也已经风烛残年。又能活多久呢。还不值得为了你,让祖宗冒风险。你说说你的条件吧。” 黄斌嘴角一挑,“这才是陛下的风格。永远都是求稳妥的性子。” 明启帝不置可否,等着黄斌接下来的话。 “我要离开!平安的离开皇宫。”黄斌的视线落在苏清河身上,正要说话。 就听苏清河‘噗嗤’一笑,“你该不会是想叫本宫送你离开吧。拿本宫做人质,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黄斌阴冷的一笑,“让护国公主做人质,老夫还真没这个胆子。正如陛下所言,老夫活不了几年了,但还不想死在您的手上。您不仅上过战场,而且浑身是毒。让您相送,那真是老寿星吃□□嫌命长啊。” 苏清河眼睛一眯,看着黄斌,这老小子可没憋着好屁。 就见黄斌冲着白皇后看去,“老夫要让小侯爷相送,殿下以为如何啊。” 小侯爷,说的就是白皇后怀里的沈飞麟。 让儿子做人质,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能容忍的。 “不用难为一个孩子,孤给你做人质,岂不是更便宜。”粟远冽站起身来,朝黄斌走去。 黄斌往后连退数步,“太子殿下最好不要再往前走了。您可是战场宿将,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只能比护国公主更危险。老夫还没那么蠢。以老夫这残破之躯,唯一能对付的,也就是小孩子了。” 这老货无耻的这般坦然,倒叫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你想对付小爷啊!”沈飞麟带着稚气的脸透着几分不以为然,“小爷还没遇到过对手呢。”完全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以他的身份,谁敢赢他。 沈飞麟往下走,白皇后死命的拉住不放,“不可!不能去。”她的脸瞬间就白了。 “没事!”沈飞麟滑的跟泥鳅似得蹿了出去,白皇后要追已经来不及了。 但粟远冽却没有刚才那般担心了,这下子刚才跑出去的动作,可是龙鳞的招式。这小子绝不是看上去那般无害。 苏清河脸色苍白,心里揪的紧紧的。但还是控制着自己没有阻拦。因为儿子刚才给他打了手势。他要自己解决。他的袖带里放着小匕首,是淬过毒的。就是辽东卫所遇到刺客的那晚用过的匕首。 她能阻止的!但她还是没有。不是不心疼!而是孩子选择了自己承担。她一直都知道这孩子有心结!上辈子的心结。他总是期盼着自己强大。他想证明自己是强大的。 她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般对待他。 苏清河没有动,但是辅国公动了!这是他的亲孙子啊! “黄斌,你这个老匹夫。你放开麟儿,老夫给你当人质。”沈中玑站出来,瞪着眼睛,恨不能吃了黄斌。 沈怀忠快步跟过去,“你放了孩子,我给你当人质。” 沈中玑和沈怀忠站出来,是出乎沈飞麟预料的。他的心顿时有些复杂。 黄斌的手搭在孩子稚嫩的肩膀上,“呵呵,你们父子还不值这个价钱。” “老匹夫!”沈中玑眼睛都红了。 苏清河勉强保持镇静,她不能慌,她得想办法分散黄斌的注意了,给孩子制造出手的机会。 诚亲王和醇亲王默默的站起来,朝黄斌的背后移动。 苏清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领了这份心意。 她看着黄斌,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你跟你的爹娘一样,骨子里都是懦弱的人。” 黄斌的眼睛一眯,“你让人查老夫了。” “这话多稀罕啊!”苏清河鄙夷的一笑,“你知道你父母是为什么死的吗。” 黄斌攥起拳头,恶狠狠的看着苏清河。 苏清河露出残忍的笑意,“你这人一直道貌岸然。唯独对女人的态度非常的奇怪。你残忍的杀了自己的原配妻子,杀了对你倾心相许的青楼名妓。为了什么!因为你心里有病!因为你疑心,疑心你的妻子不够专一。你怕她们跟你的娘一样,是人尽可夫的女人!” “你闭嘴!”黄斌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苏清河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你知道无尘是什么人吗。他出家以前,是你娘的恩客。你娘这样的暗娼,能攀上无尘这样的人……” “你闭嘴!”黄斌喊得声嘶力竭。 此时,沈飞麟小小的身子动了…… 第238章 尊严(一更) 第二百三十八章尊严 沈飞麟的小小身子突然之间晃了一下,脚下往出滑了一步,匕首从袖中亮了出来,闪过一丝寒光,紧接着,是黄斌的一声闷哼之声。 等众人都反应过来,才发现沈飞麟已经蹿的离黄斌好几步远了,同一时间,沈中玑及时的扑过去,将孩子抱进怀里。 大殿里的人被这场变故惊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窜上了天。紧接着,大殿中一个身穿四品武官服的人扑了过来,直接朝沈中玑攻来。 沈怀忠是辅国公世子,即便没上过战场,没有实战的经验,也不可否认他确实也是个练家子。辅国公府以武立世,子弟就不可能一点本事都没有。 这突袭之人本就是想一击而中的,没想到沈怀忠将他拦了下来。以沈怀忠的手段,他还不看在眼里,但是失去了先机,他就再没有取胜的可能了。因为身后的几个武将已经朝他扑了过来。这种时候,败局已定,有的是人想要趁机出头,搏一个前程。 一击不成,他马上顺手揪了一个人质,退到黄斌的身边。能进大殿的,身份都不一般,皇上不会看着他们就这样送死。 可等他挟持着人质,退到自家主子身边,心里顿时一松。又觉得主子的眼神有些奇怪,这一看才发现,这人质不是别人,正是辅国公夫人江氏。而江氏,却是自家主子的私生女。这武官顿时就僵住了。 苏清河顿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这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氏出了事,谁会奋力去救呢。 苏清河摇摇头,估计真心想救她的人,一个也没有。辅国公毕竟是江氏的丈夫,总得站出来说句话才对。 她将儿子从沈中玑的怀里接过来,宛如珍宝一般抱在怀里,再也不敢将他交给任何人带。 江氏成为人质,众人也都收手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两人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黄斌觉得自己的伤口并不深,但力气却一点一点的在消失。他艰难的撑着身子,见大殿里能用的下属只有这一人,心里越发的紧了起来,问道,“发信号了吧。” “是!已经发了。”那武官长得并不出色,完全是推到人群中找不出来的人。 听了他们的对话,众人才知道那一声响,是放信号弹的声音。 外面还是很安静,没有半点喧哗之声。 黄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难道先奉殿的桐油等物真的被换了不成。 此时,沈怀孝抱着闺女疾步走了进来,回禀道,“启禀陛下,先奉殿共发现桐油一百二十斤,已经被处理了。人员已经被羁押,英郡王正在处理后续之事。请您放心。” 明启帝点点头,“做的很好。”他将视线又转向沈飞麟,眼里满是赞许。 众人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什么把桐油换成水,完全是假的。不过是争取时间罢了。 这么突发的事情,一个孩子能想到这样的借口,真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苏清河将儿子放到沈怀孝身边,用眼神示意他看好孩子。 儿子被挟持的怒火瞬间就涌了出来,她冷笑着朝黄斌走去,“如今连个孩子也控制不住,真是到了末路了。” 黄斌睁着眼睛,人却已经跌落在椅子上,浑身提不起一点劲。 苏清河也不上前,就站在那里看着黄斌。打倒一个人,不仅是要摧毁他的*,更重要的是摧毁他的灵魂。 “刚才咱们说到哪了。”苏清河看着黄斌,轻轻一笑,“好像说到了无尘。” “没错!就是无尘。他跟你一样,也是南越的后人。但跟你又是不一样的。他并不是出生在南越人的藏身之地,但你的父母是。你的父母是第一批被送出南越人聚居地的人。” “你的父母能被选出来探路,想必并不是多能干的人。他们没什么本事,从族里带出来的钱财很快就花光了。于是,你的母亲就做起来暗娼的生意,而这些,却是你父亲同意的。只看你的长相,就知道你父母的皮相有多出色,他们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在他们的心里,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只有在外面生存住了,才能进行他们的复仇大业。是的,曾经的他们或许真是抱着这样的理想的。但是,困苦的生活,残酷的现实,让他们认识到了这一切都多么的艰难。于是,不得不带着你,在一处山村落脚。用仅有的积蓄,置办了两间茅屋,几亩薄田。” “他们跟许多的父母一样,将自己做不到的事,寄托在了你这个儿子身上。你得替他们出人头地,你得替他们完成没有完成的事。” “终于,你们等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无尘出现了。他曾是你母亲的恩客。而你的母亲,也发现了他其实也是南越的后裔。” “无尘学识不错,可惜时运不济。辗转多年,也够不到仕途的边。几番未果之后,不得不寄居于佛寺。不是因为向往佛法,而是为了在寺庙安身,求得一顿三餐有着落。时间一久,他倒是发现,和尚也是一个不错的行当,至少不用为衣食忙碌。” “他的出现,让你的父母看到了希望。后来,你就跟随在他身边,启蒙读书,增长见识。终于等到要应考的时候了。这时,你才回到了父母身边。” “等到你中了秀才,你的父母却在突然之间就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真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变了,成了秀才,你怕人掀起父母之前的丑事,先一步将他们逼死了。他们甚至不敢死在你考试之前,因为那样,你就得守孝不得科举。直到你中了秀才的消息传回家,他们才死了。” “当地的人传说着他们是高兴死的。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你的身上。你可真是高明啊。” “你的父母死后,你变卖了田地去了县学。这时候,你遇到了你命里真正的贵人。你的恩师,你的第一任岳父。他教你文章道理,资助你完成学业。甚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最后,在你落榜之后,更是倾尽所有,为你打点前程。” “我来问你,如今那一家为什么半点骨血都没有留下。全都死于意外!” “逼死父母,杀了原配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对恩师一家赶尽杀绝。”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恶事,足够你下十八层地狱。” “那通往地狱的路上,一定有很多人等着你。等着挖你的心,吃你的肝,喝你的血。” “那阎罗殿里,刀山,火海,油锅,十八般酷刑等着你去享受。” 苏清河的表情阴森,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夺命修罗。黄斌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这些人,都是他不愿意提起的人。不愿意想起的人。 那武官听得都有些怔愣,这些事,真的是提拔自己的恩师所为吗。 江氏听了苏清河的话,整个人都充满了暴虐的气息。他的母亲,她自己,她的儿子,都是被眼前这个畜生给毁了。 她猛地挣脱那武官,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黄斌刺去。 黄斌被沈飞麟的匕首刺中,就已经中了毒。浑身都不能动弹。江氏的簪子刺过来的时候,他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他仿佛看见了吊死在屋梁上的父母,死在血泊里的妻子,他们正慢慢的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谁生来也不是铁石心肠。他们死的时候,他也是害怕的。 他们死了,但是却永远的活在了他的梦魇里。早已成了他的心魔,挥之不去。 他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逼仄的家,父亲总是躲在厨房里,没完没了的喝酒。而母亲永远都在卧房里,每天有不一样的男人进进出出。里面传来那时候他听不懂的喘气声。 他一个人,坐在院里的台阶上。从屋里出来的男人总是哄着他管他们叫爹,叫一声爹就给一个铜板。他就那样用乌油油的眼睛看着他们,那时候他想,迟早有一天,要那些欺负他娘,看不起他爹的人统统去死。 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玩。在别的小孩眼里,他就是一个杂种。 有时候,他的父亲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别样的复杂。 后来,他慢慢就懂了。父亲也是怀疑他是不是他的亲儿子吧。 他至今都记得那种眼神,对他来说,那是何等的羞辱啊。 还有他的恩师,他真的是个好人吗。谁知道呢。反正他不喜欢那种怜悯,那种同情。 还有无尘,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仇人。 他教给他如何的在这个世上生存。在他的身上,他唯一学会的东西就是虚伪,是伪装,是道貌岸然。 他一个满身脏污的人,都能被奉为大师。他也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其实,骨子里也不过是个渣滓而已。 不过,他的教导他始终记得。 那时候,他在外人的眼里,始终是温文尔雅的。他和善,忠直,有能力,处世公道,没有私心。当这些伪装披在他身上看不出违和的时候,他就遇到了先帝。 先帝,是一个让他感到自惭形秽的人。 第239章 人性(二更) 第二百三十九章人性 先帝是个让他觉得自惭形秽的人! 他的心像是被妖魔啃噬一般,折腾他不能安分。他敬着先帝,畏惧先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先帝的晚年,将他变成跟他一样的人。 只要是人,就应该是有瑕疵的。先帝绝不能那样的高高在上,被供奉在神坛上。 他的心里告诉自己,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了南越,为了族人,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为了报答师傅的教导。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嫉妒先帝。 同样是人,同样的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但人的命运怎么如此不同呢。他凭什么就能高高在上,为九五之尊。自己却只能低入尘埃,任人践踏。凭什么他的父母出身光鲜,高贵无匹,而自己的父母却卑微如蝼蚁,肮脏不堪。凭什么他才华横溢,能力出众,目光远大。而自己连个进士也中不了,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得看人多少脸色,说多少逢迎阿谀的话,才能有被提拔的机会。 人世间,怎能如此的不公平。 谁也不知道,他的一切计划,一切的动机,都是因为这份命运的不公平。 如今回头想想,他还是他,那个人依旧还在神坛上。这些年他能顺风顺水,也一样是托了他的福。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不过好在,先帝的遗体还在,将来,也必定让他以仆人的身份葬在自己的身边。活着比不过,死了也要比过。 至于,是不是夺了气运,谁管呢。他的后人,没有一个让他挂心的。 他从不会为自己的儿孙费心,那是因为他怕,怕他们跟他一样,长大了要反噬父母。果不其然,他的嫡女千方百计的算计了他。哑奴的事,他也是刚刚看见他护着黄贵妃的时候,才想明白的。这个孩子,还真是一个记仇又记恩的人。他渴望成为那样的人,但又永远无法成为他那样的人。 尖利的簪子落在他的胸口,鲜血喷出来的时候,他是能眼睁睁看着的。疼痛就这样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喉咙不由的发出一声闷哼之声。 杀他的是他的女儿,尽管只是私生女。 他不由的呵呵的笑出声来,果然是报应吗。老天爷让自己的女儿杀死自己,就像当年他逼死父母一样。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偷偷收下的弟子,将匕首插在了自己女儿的后背上。 他顿时就笑了,畅快的笑了。尽管他是个人渣,但一样有人为他报仇,他值了。 江氏感觉到了疼痛,她慢慢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冷漠的站在门口的儿子,还有袖手旁观的丈夫。 她知道,没有人会心疼她。也没有人会为她难过。这样的死,或许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看着江氏倒在自己的脚下,那武官自己都愣住了。 其实他听了护国公主的痛斥,真的一点也不想帮自己的师傅,自己的主子了。杀江氏完全是本能。只这样的本能,在这个大殿里发生,注定了他的结局。沈中玑一步跨过去,拗断了他的脖子。算是为江氏报了仇,了断了这份夫妻的情分。 黄斌就这样死了!被自己的女儿杀死了。临死之前,被苏清河揭开了他最不愿意为世人知道的过往和身世。 即便有活着的机会,他也不会选择活着。对他而言,尊严其实比命更加的重要。 大殿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福顺招招手,就有人将尸体拖了出去。 但是,苏清河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这么简单的让他死了,还真是便宜了他。 正要说话,就听外面的禀报唱名声,“高贵妃娘娘到。英郡王殿下到。大公主殿下到。” 苏清河和粟远冽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不由的提高警惕。这个组合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贵妃和大公主可都不是安分的人,这时候出来,究竟想干什么。而且,怎么偏偏的跟老五一起进来了。 再说了,大公主那边不是已经派人控制住了吗。怎么她还能进宫。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三人却已经进了大殿。让人意外的是,老五的一直对着上面的明启帝摇头,眼睛里满是焦急。 苏清河看着老五,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个猫着腰进来的太监。 “拦住他们!”苏清河马上喊道。要是没有看错,老五应该是被人控制住了,他没法说话,没法动。 这一嗓子喊出来,老五的脸上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沈怀孝和几个武官,马上将人围了起来。 那身后的太监也就直起腰来,用匕首抵在英郡王的咽喉上,“放了我主子,我就放了五皇子。否则,一命还一命。” 这人,就是跟在黄斌身边的黑衣人。他就叫做无名。 “你能来找我,就证明黄斌已经死了。”高氏冷眼看着无名,提醒道,“你的主子也是说过,如果他有意外,让你听命于我。希望你还记着。” 无名的手抖了一下,匕首划伤了英郡王的脖子,鲜血瞬间就留了下来。 “老五!”明启帝站起身来,眼里满是焦灼。 粟远冽站起身走了过去,“你最好手稳一点,要是孤的弟弟再受一点伤害,孤不保证一定会给黄斌一具全尸。” “卑鄙!”无名看着粟远冽,眼里满是怒火。 苏清河冷笑一声,“跟你这样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工具,没必要多费唇舌。”她把视线对准高氏,然后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良国公,“国公爷,先前您还说世子已经糊涂了,那么高贵妃如今的作为,又是什么意思呢。是高家蛊惑了娘娘,还是娘娘蛊惑了高家。” 良国公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嘴角一歪,口水顺着嘴角就留了下来。这是由于受了太大的刺激,而造成的中风。 高长天和高氏都唬了一跳,不管平时有多么的不满,那都是自己的亲爹啊。 看着亲爹就倒在自己的面前,两人身为子女怎能不焦急。 高长天马上去扶起良国公,但高氏跨出一步之后,又马上退到了无名的身边。 苏清河眼睛眯了眯,高氏还真是冷静啊。她微微一笑,“这是中风了,只要一针,就能复原。高贵妃,你若是让人放了老五过来,我就救良国公一命。怎么样。” 高长天马上抬起头,看着高氏道,“快放人啊!爹要紧。” 苏清河看着高长天的眼神就有几分缓和之色,还真是没到泯灭人性的程度。 高氏则露出挣扎之色来,良久,才摇摇头,“以咱们高家的所作所为,她能真心就父亲吗。别做梦了。” 高长天愕然的看着高氏,“你疯了!这是亲爹!爹这些年对你的疼爱都是假的不成。” 高氏扭过脸,“爹年纪大了!有个病症很正常。再说了,也没听谁见过中风完全能治好的。” 高长天扶着良国公,不可置信的看着高氏。走到今天,虽然有自己的野心的原因,但另一半的原因,还是心疼妹妹和外甥。心疼他们由高位到低位,受到的心里磋磨。没想到,到了现在,却把自己的亲爹搭进去了。他虽然不满意老爷子的守成,不满意老爷子的责骂,但亲生父子就是亲生父子,哪里能看着老爷子这样而不医治呢。 苏清河不由的有些齿冷,这权利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足以让人为之疯狂,为之失去良知,为之你泯灭人性。 良国公靠在儿子身上,不禁老泪纵横。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苏清河看向明启帝,就见明启帝微微点点头,她这才将绕在手指上的金针取了下来,一针扎在良国公的头顶。不一时,就见良国公的手果然不抖了,嘴角也正了。只是人显得很虚弱。 高长天站起身来,冲着苏清河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对着明启帝道,“陛下!臣认罪!” “高长天!”高氏尖利的嗓音传了过来,眼里满是被背叛的怒火。她恶狠狠的盯着苏清河,“是你!是你挑拨离间!是你让我们兄妹失和。无名,杀了她!” “住手!”大殿外传来一声怒喝。六皇子荣亲王满面通红的走了进来。 高氏不可置信的道,“谁让你来的。你快走!这事与你不相干。” 荣亲王将视线落在被挟持的英郡王身上,摇摇头,低声道,“母亲!别做无谓的挣扎了!父皇早就知道了。” “不可能!”高氏摇摇头。 “是儿子告诉父皇的!母亲。”荣亲王看着高氏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这一切都是父皇早就安排好的。母亲你入套了。” “你知道!你竟然早就知道这是圈套。”高氏看着儿子,瞪大了眼睛。 荣亲王点点头,“是的!儿子知道!儿子什么都知道,但还是将母亲和舅舅引了进来。” “哈哈!真是你父皇的好儿子!你可真对得起我。”高氏仿佛受到了打击,身子有些打晃。 “母亲!儿子是为母亲好。”荣亲王想要解释。 但高氏哪里听得进去,“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她看着儿子的眼神透着失望,然后轻声道,“败了就败了,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她厉声道,“无名,杀了五皇子。” “他死,我也死!”荣亲王亮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第240章 选择(一更) 第二百四十章选择 看着用刀抵住自己脖子的儿子,高氏惊怒交加,眼睛猛然睁大,额上的青筋直往出蹦。“好好好!这世上,任何人都比我这个做娘的对你重要,是吧。” 荣亲王看着自己的母亲,眼泪顺着脸颊直流。母亲怎么就不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呢。 老五是他的兄长,这一点没错。他不能眼看着自己兄长死在自己面前,这点也没错。但从内心来说,他不能让老五有事,却是因为母亲。老五一旦出事,母亲和高家他就再也保不住了。自己的母亲害死了自己的哥哥,他还有什么脸面为母亲,为高家求情。父皇可能看在自己的面上,不会要了母亲的命。但那种活法真的就比死了好吗。 如今的白皇后,曾在冷宫里呆了二十年。可她却生活无忧,被照顾的妥妥当当。若是母亲被放逐冷宫,父皇会给她这样的待遇吗。 对于一个杀了他儿子的女人,父皇一定会恨不能千刀万剐的。 还有高家。高家所犯的事,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父皇即便放了他们生路,但也要看选择怎样的方式。贬为平民,发还祖籍是饶了他们性命。发配三千里到苦寒之地,也是饶了他们的性命。但是这两种方式,带来的结果却是迥异的。回了祖籍,还有祭田老宅可以安身。良国公家大业大,光是祭田,就不少了。这些田地,足够养活高家一家,过上富足的生活。虽然没有权势,但也比一般的人家要好很多。再加上他这个王爷,只要他还在,就没人敢欺负他们。如此积蓄上十几年的力量,好好培养子嗣读书,高家也就起来了。 今儿,但凡老五受一点不可挽回的伤害,高家就得跟着陪葬。即便自己求情,父皇的选择也一定是发配。发配的路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一家子养尊处优的人,无论如何是活不下去的。 母亲怎么就想不通这个道理。 他把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又送了一分,鲜血顿时就出来了。他从小到大,只有上次挨过一巴掌,他从没受过这样的伤。 “不要!”高氏凄厉的喊。 “老六!”明启帝睚呲欲裂。 英郡王看着这个弟弟,眼里满是复杂。碰上这样的母亲,也是这个弟弟的命。 苏清河心里焦急,暗卫有一部分处理黄斌近身护卫去了,还有一部分,守着皇上皇后还有太子。这部分人不会出手,他们的职责就是护卫主子,除非自己护卫的主子受到生命威胁,才肯出手。这种做法其实是正确的。他们怕有人调虎离山,所以,不会轻易出手。 如今能动用的,是有大厅里的几个武将。怕刺激到无名,根本不敢从外面调集人马。 怎么办 沈怀孝看了苏清河一眼,意思是他去。 苏清河不能让他去,因为无名的身手,沈怀孝不一定能赢。 说她自私也好,什么都好,她这一刻不想让孩子的父亲,自家的男人冒险。 眼睛一错,她的视线落在了大公主身上。大公主从进来,就一直缩着没说话。她知道这一次自己鲁莽了,直接撞在了父皇的手里。她和高氏还不一样,高氏只是父皇的妃嫔,怎么处置全看父皇的意思。即便看在老六的面子上,只怕日子也不会好过。而她,确实父皇的女儿,还是长女。父皇未必有多喜欢她,但是却从来没有苛待过她。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过火了,但是父皇依旧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但是禁足是少不了了。这一禁足,恐怕就别再想出来了。虽然在公主府里什么也不会缺少,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那样的日子。她必须为自己挣一次机会,一次立功的机会。 苏清河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就马上明白了。于是再不犹豫,腰里的鞭子抽出来,直接打在无名的手臂上。同时,一脚踹在老五的屁股上,将他从无名的身边给踹了出去。她是公主,从小就有专人教导骑射,一手鞭子,更是得到过名师的指点。能得手,一方面是自己有两分真本事,另一方面应该是无名没有半分防备自己的缘故。但紧接着,蚀骨的疼痛就从胸口传来,她知道,她这是被无名的刀给伤到了。 粟远冽早已移动了过来。在大公主出手的时候,他一把接住老五,顺便打掉老六手里的匕首,将两人送到皇上的近前,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而沈怀孝则攻向了无名,连同几个武将一起,将无名围了起来。 苏清河赶紧跑到大公主身边,用针封住了她的大穴,又喂她吃了两粒药,才道,“放心,死不了。这次的伤也不白受,父皇不会追究你的。” 大公主这才安心的晕了过去。 苏清河环顾一周,看了一眼退到门边的大驸马,“是不是该你照看她。” 大驸马看着大公主的神色透着复杂,他快速的走过去,将大公主抱到一边。 苏清河舒了一口气,见两个孩子被沈中玑和沈怀忠护着,就放心的转过头,看向战局。 无名的身手确实了得,苏清河已经在考虑怎么用毒才不会伤到别人。 此时就听高氏大声喊道,“无名!不要恋战!该为你主子报仇了。” 那无名完全不顾拦着他的刀剑,哪怕受伤,也要冲出包围圈。 他身上鲜血淋漓,但身子跃起,朝明启帝而去。 龙鳞守着明启帝,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苏清河等人心里紧张,但却没有多少担心。 但此时,万氏突然冲着无名的剑扑了上去,嘴里喊着护驾。粟远冽大吃一惊,万氏这是要干什么。他急忙出手,要阻拦无名的攻势。 可是,无名的剑是倾尽全力的最后一搏,哪里会手下留情。瞬间,那一剑穿过万氏的胸膛,鲜血喷薄。 万氏不管有多少错,那也是他的结发妻子。粟远冽只来得及补了一刀给无名,看着无名咽气。别的,什么也不能为万氏做了。 苏清河赶紧凑过去,手里的金针刺在万氏的身上,依她的手段,还是能救过来。 “公主殿下!”万氏强撑着身体,嘴里冒着鲜血。她的声音含糊不清,但苏清河还是听得清的。 “不要说话!”苏清河只想着救人,她没有多做思考。 “不用救了!救也救不活的。”万氏的脸上带着笑意,“我死了,就是为了救驾而亡……太子……他……他就不会……迁怒我的孩子。如此……两孩子嫡子的……身份就永远……也无人撼动……不管将来太子……娶谁,都不敢……错待了……救驾而亡的……太子妃的孩子。” 苏清河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知道她自己这次已经躲不掉罪责,她为了不让孩子有一个悖逆的母亲,所以,选择了死亡。她的目的根本不是救驾,因为她知道,皇上压根就不用她救。她是在算计,算计了大家,也算计了自己的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喊着救驾,扑向了刺客。不管真相是怎样的。这个女人都成功了。 苏清河将视线对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近前的太子身上,心里复杂难言。 粟远冽看着万氏,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万氏突然抬起手,将胸口的剑又转动了一下。她就闷哼一声,“殿下……我不能活着……死了……才没人追究……” 是的!只有人死了,才没人追究她的过往。只有死了,她才能保全她的名声。只有死了,两个孩子才不会被她拖累。只有死了,这个救驾的功劳才能坐实了,才能给两个孩子提供护身符。 万氏,让苏清河喜欢不起来的女人,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那最后的一下,几乎是把自己的血肉绞碎了。可见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到死都在算计,连自己的死都是算计而来的。 可苏清河突然就恨不起来,也讨厌不起来了。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母亲为孩子做的最后的选择。 明启帝也沉默了。他是被救驾了!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被救驾了!但是他不能追究,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默认了。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两个孙儿,他都得将这一次被算计的怒火给咽下去。 万氏确实是一个不讨人喜欢,但在最后,却又让人恨不起来的女人。 大殿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明启帝闭了闭眼,才道,“让人将高氏送回广陵宫,没有朕的允许,就不要出来了。” 这就是圈了。 荣亲王知道,这只怕是最好的结果。他低下头,默然了。 高氏几乎不能承受这样的失败,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朝自己的脖子刺下去。荣亲王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那尖锐的簪子直接扎在了荣亲王的胳膊上,让高氏马上松了手。 “母亲,儿子不想变成没娘的孩子。”荣亲王跪在高氏的脚下,“您去吧,儿子会去看你的。活着,咱们母子才能再见啊。”他将胳膊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您活着,儿子才能活下去。要不然,儿子跟母亲一起死。您死了,儿子会愧疚死的。害死自己的母亲,儿子无法在这个世上立足啊!” 高氏呵呵的笑了两声。万氏为了儿子,不得不死。而她,为了儿子,也不得不活下去。 这就是作为母亲的选择。 第241章 预见(二更) 第二百四十一章预见 高氏被囚禁了,高家被发落回原籍。良国公府不复存在了。 沈家因为沈鹤年的参与,被夺了爵位,从国公府贬为侯府。除沈中玑这一房,其余皆被发配回原籍。包括沈鹤年在内。这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辅国公府也就这样消失了。 煊赫百年,在大周朝举足轻重的两大国公府,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要不了十年,就没有人记得他们曾经的辉煌了。 黄家却比较惨,除了大驸马之外,其余人都下了大狱,秋后只怕要问斩。 大公主身受重伤,明启帝没有惩罚,但也没有以往的关心了。没有再多问大公主一句。就这样无视了。 大驸马拒绝回沈家,还是跟着大公主回了公主府。他们是夫妻,这一辈子都得绑在一起了。如今,两人一个是不得圣宠的公主,一个是没有了家族支持的驸马,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江氏死了,她的丧事不可能大办,毕竟宫里还有个太子妃薨了。 万氏的死,真是给人留下了大大的难题。尤其是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尤其如此。 源哥儿看着苏清河,红肿着眼睛问道,“姑姑,您不是医术最好吗。怎么就救不回母亲呢。” 苏清河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她该怎样跟孩子解释,难道告诉刚失去母亲的孩子事情的真相吗。 她闭了闭眼睛,睁开后复又带着几分清明,“孩子,大夫是人不是神。治得了伤,救不了命啊。” 这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理解起来有些艰难。他把这话默默的记在心里,他想,等到长大以后,他总会明白的。 涵哥儿在失去了母亲之后,骤然之间似乎长大了。他靠在哥哥的身上,小声的抽噎着。 苏清河让白嬷嬷看好两个孩子,才起身去了书房。她想,哥哥也许需要找个人来说说话。 粟远冽的太子册封仪式,最后只是简单的进行完了步骤。发生这样的事,是当初谁也没有料到的。 此时,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整个人都笼罩在暗影了。 “哥!”苏清河轻轻的叫了一声,“你还好吗。” “坐吧。”粟远冽叹了一声,“她虽然可恶,可我从来没想着让她死。宫里这么多院子,随便哪里不能安置她呢。心大了,就把她的触角剁了也就是了。毕竟有孩子在,我不想让孩子过早的承担父母的过错。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女人这般的决绝。” 苏清河坐在他的对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嫂子也一样。身份的变化带来的不仅是荣耀,还有权利。权利是个醉人的东西,谁都得为之迷醉。生在皇家,咱们知道这权利膨胀的后果,但嫂子,只向往权利带来的美味。” “若哥哥只是个郡王,亲王。嫂子会是个和哥哥举案齐眉的妻子。”苏清河叹了一声,才道,“哥哥后悔往前走这一步吗。” “后悔吗。”粟远冽摇摇头,“不后悔,也不能后悔。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我常常想,要是她肯多信任我一份,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 “夫妻也是需要缘分的吧。”苏清河劝解道。“如今,还有源哥儿和涵哥儿需要各个好好安置。”她说完这句话,沉默良久才道,“之后,只怕还有更麻烦的事情。” 太子守完一年孝期,就该娶新的太子妃了。接下来马上就是选秀,闹不好,新太子妃的人选,就在此次的秀女中。该选择什么样出身的女子为继室,就成了摆在面前的不得不解决的问题。这个女子的身份不能高过万氏,这并不是给万氏脸面,而是怕继室所出的嫡子压过原配的嫡子。就算为了牵制继任的太子妃,保证原配留下的孩子能顺利长大。太子也会娶侧室,良娣。这东宫跟着就会乱起来了。 她能想到这里,粟远冽也能想到这里。他摇摇头,苦涩的一笑。“我跟你不一样,你呢,就想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我不一样,天下的大事多了去了,后院的事情,也就没心思了。以后,要是真碰上中意的,我也能好好的守着她过日子。至于孩子,我也心疼啊。看以后吧。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如今说这些,为时过早了。” 苏清河见他情绪虽然不好,但也没到影响心绪的程度,就起身告辞,他也许更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会儿。“我去看看娘,估计她心情好不到哪去。” 粟远冽点点头,“你去吧。我没事,南越的事情还有许多咱们不知道的事,我得琢磨琢磨,你先去陪陪娘吧。” 苏清河见他又要忙了,把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下去。只是叮嘱张启瑞照顾好太子,就告辞了。 出了东宫,她松了一口气。她不喜欢这种压抑。 宁寿宫已经亮起灯,白皇后看上去还有点怔愣。 “娘,你还好吗。”苏清河有些担忧。今儿,在她的面前,死了好几个人,白皇后能面无异色的坚持下来,已经算是殊为难得了。 白皇后看着闺女,轻轻的摇摇头。“娘还不至于那般没用。”她叹了一口气,“就是心疼你哥罢了。” 太子要面对的问题,是个无解的问题。苏清河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转移话题,“娘,我想把两个孩子接回去住。以后,进宫小住可以,常住就算了。” 白皇后皱了皱眉,沉默良久才道,“你是顾念这源哥儿和涵哥儿。” 苏清河点点头,没有解释。 白皇后呼了一口气,她马上就明白了。以前,那两个孩子有太子妃这个亲娘照看,她这个祖母自是不管的。但是,如今太子妃没了,两个孩子又不能接到宁寿宫来,怕把他们的心养大了。既然太子丧母的嫡子都不能放在皇后身边,那么别的孩子就都不合适了。如果一意孤行,不仅外面的人会多方猜测,就是孩子之间,时日久了,只怕也要生出嫌隙来。要真为了孩子好,就不能那么做。 她拍了拍闺女的手,“你的顾虑是对的!娘不是糊涂不讲道理的人。反正孩子都在皇宫里念书,天天都能见到,住在哪,都没关系。” 苏清河这才舒心的一笑,“娘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沈菲琪和沈飞麟给白皇后磕了头,就跟着苏清河出了宫。他们虽然不舍,但还是更想回自己家。直到坐在自己的马车上,两人绷着的脸才漏出笑模样。 苏清河还怕两孩子吓着,毕竟今儿血刺呼啦的,看着让人胆寒。“都还好吗。”她问的小心翼翼。 “都好。”沈菲琪安抚苏清河,“今儿大伯抱着我,挡着我的眼睛。” 这个大伯,指的是沈怀忠。 苏清河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她把闺女抱进怀里,露出柔和的笑意。这才把儿子拉在身边,表扬道,“麟儿今儿真的做的很好。” 沈飞麟释然的一笑,还好,他不再是废物。 沈怀孝等在宜园的门口,接了母子三人。今儿一天,过的惊心动魄,如今一家能团聚在一起,算是难得的幸福了。 秋意渐渐浓了,晚上更添了几分冷意。 梳洗过后,一家人围坐在锅子边上,倒也其乐融融。 太子妃薨了,三个月是不能吃荤的。这锅子是用各色菌菇炖出来的,吃着也鲜香。 “今晚别回你们的院子,先跟爹娘一起住几天。”沈怀孝先开口。他这是怕了。 “我们住暖阁。”沈飞麟先道。他不好意思再跟爹娘睡一张床上。 苏清河点点头,“那就去睡吧。今儿累了一天了。” 等把孩子安置妥当了,沈怀孝才道,“正如你所料,耶律虎被人刺杀。不过,我已经安排人把他给救下来了。受了伤,但是伤的不重。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苏清河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沈怀孝身上,“这家伙,得放回去。只有他回去了,北辽才能更热闹。咱们大周,暂时没精力跟北辽周旋了。” 沈怀孝点点头,“那就听你的。” 太子妃的薨逝,在京城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哪家不对太子妃的位子垂涎三尺啊。 等苏清河再进宫的时候,突然发现,源哥儿和涵哥儿变了,尤其是对她这个亲姑姑的态度,变的亲昵,甚至于讨好。 这让她心里既心疼又无奈。两个孩子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失去母亲庇佑的滋味,当一个个对冲着太子妃的位子发力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感觉到了危机。他们把她这个姑姑,当做了可以避风头的港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皇宫里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风平浪静。 醇亲王和诚亲王都已经进了宫,他们正在跟父皇商讨着去海岛的事。 英郡王升了英亲王,据说在太子妃的丧事之后,就要带着王妃去游历了。 荣亲王留在了京城,他的母亲还在这里。 南越还留下许多未解的谜团,但苏清河已经不想参与了。 她看着眼前太子的两个嫡子,已经可以预见十年后会有怎样惊心动魄的碰撞。 沈菲琪和沈飞麟手拉着手,看着源哥儿和涵哥儿。 苏清河皱眉看着几个孩子,故事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第242章 沈怀孝番外上(三更) 沈怀孝番外上 我生在一个叫做天龙寺的地方。三岁以前的记忆总是支离破碎的。闪现在脑子里的全都是乳母冷漠的脸,还有混着青菜的粥。 那一年,我三岁。大概是三岁吧。那时候,我还小,完全不记得具体的年纪,这是长大之后,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 我坐在马车里,冷漠的乳母抱着我。她一遍又一遍的教我怎么叫人,怎么就能讨人喜欢。我那时候心想,乳母其实是喜欢我的吧。 是的!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谁喜欢我,谁不喜欢我。我懂得,不是所有对我笑着的人都是好人。 家里很大,我想,我一定不要瞎跑,会迷路的。尽管别人都告诉我这是我的家,但其实,我心里还是想寺庙里那小小的院子,还有清淡的粥。 我娘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但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尽管她对我笑的很美。我记得,乳母见到她留在府里的孩子的时候,是哭了的。而我娘没有,她很高兴的笑了,我就知道那喜欢是假的。喜欢就应该有想念,她不想我,所以,她不喜欢我。这就是我那时的逻辑。 后来,见到娘也是这么对着姐姐和哥哥笑,那笑意一点也没比我好多少。 我就有些不明白我娘的心思了,也许每个人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不一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因为越是长大,越是知道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爹对我很好。不管他是笑还是恼,我都知道他喜欢我。尽管比起大哥来,他似乎更喜欢大哥一些。 对于父亲的记忆,在童年的时候就很少。他总是安排了许多的师傅,教我武艺,教我读书。 父亲是一个特别孝顺的人,他特别听祖父的话。所以,那个时候,我对于祖父是极为畏惧的。连父亲都害怕的人,我哪里有不害怕的资格。 祖父和父母一样,对大哥格外的疼惜。一样的学文习武,他们夸大哥的时候比我多多了。其实,我学的一点都不比大哥差。而且我毕竟比大哥小了好几岁,更应该受到夸奖的不应该是我吗。我觉得很委屈。但是却知道,委屈也没用。委屈也没人心疼。乳母说,有人疼的孩子才爱哭。因为没人疼我,所以,打小我就不哭。可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哭的孩子有奶吃。直到我有了自己孩子,直到我做了父亲,直到看到闺女不高兴时撅起来的嘴,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可那时候,后悔已经晚了。 总之就是这样,越是委屈,我就越是倔强。越是倔强,别人也越不在乎我的委屈。 我就是在这样缺爱的环境中长大的。 从小小的孩童长到了少年。我懂了许多的东西。比如身份,比如权势。 我的祖父是辅国公。而辅国公几乎手握着大周的三分之一的兵力。我从小就学习兵法,太知道这样庞大的势力意味着什么。 我的父亲是辅国公世子,要是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辅国公。我作为世子的嫡幼子,其实身份是相当显赫的。 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大哥的待遇会不同。因为大哥是嫡长子,意味着承袭爵位。 那个时候,我心里大概是有些羡慕的吧。我自己知道,我的天资比大哥好多了。但命运就是如此,谁叫我出生的晚了呢。 那时候,我就隐隐觉得,我越是出色,祖父越是不喜欢。于是,我就越发的调皮了起来。 而庞大无比的辅国公府已经不能满足我折腾的*,于是,我的世界慢慢的大了。 我踏出了府门,原来,外面是另一个天地啊。 我结交了许多的朋友,尽管被祖父骂为狐朋狗友,一群纨绔子弟。我该听祖父的话,该反省自己的行为,但是我却从祖父的眼里发现了轻松和释然。那时候我才发现,祖父大概是希望我如此下去的吧。 本来,我是打算这么一直混下去的。不管是真混还是假混,总之,得按照家里设计好的活着,才是正确的。 也就是那时候,我在京城的公子圈里闯出诺大的名声,谁不知道第一美男子是沈家的二爷。 可是之后,就有对头在戏园子里发现了长相跟我颇为相似的戏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想我堂堂的名门公子,怎么会是会跟一戏子相提并论。我找了过去,可那戏子却死了。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死了。 我当时都懵了。这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我清醒的知道,这个人绝不是意外死亡。 我暗暗的查他,他为人懦弱,从来不与人结怨。唯一的亲人就是一个姐姐,早年被一个贵人从梨园赎了出去,不知所踪了。 无独有偶,家里的婆子喝醉了,竟然说我长得像一个姨娘。当我想要再盘问的时候,那个婆子也因为意外落水而死了。 当时的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却清醒的意识到,这两个人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而且,我从骨子里开始害怕,害怕这个家。 我自问做事情十分的隐秘,尤其是说醉话的婆子,当时在场的,只有我们两人。这话是怎么传出去。除非恰好有第三个人藏在暗处。那么,就真的是恰巧吗。 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巧合。只能是有人一直盯着我。 想通了这一点,我顿时就觉得毛骨悚人。想一想,在自己的家里,却被人时刻的盯着,稍有异动就有人将我的言行汇报给背后的人。 我能不害怕吗。我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就怕什么时候,暗处的人生了歹心,那么要我的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以前,我还能没心没肺的玩下去,但这个时候,我再不敢玩了。当生命安全都不能保证的时候,还有什么心情呢。 我偷偷的梳理身边的人,沈大沈二沈三他们,都是在这一批人中层层甄别而选出来的。他们忠于的人只能是我。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早出晚归了。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回到那个家。而家里的人一直认为我是一个顽劣的孩子,从来没有限制过我的自由,我就这么着整日里在外面晃悠。 慢慢的,我发现,我从家里的账房支银子,不再是多困难的事。只要不过分,也没人拦过我。于是,我总是在账房的底线之内支取银两,然后慢慢的转移出去。一点一点的置办产业,存私房钱。没用多久,我在京城里也算有铺子的人了。 我做的十分隐秘,因为不分家,子女不得有私产。被人发现了,一顶忤逆不孝的帽子,就能把我砸死。 我把一半的精力都花在了这些产业上,一步一步谋划着从那个家里赶紧的逃出来。 有一天,家里突然来人找我,我十分的诧异,怎么家里想起我了。问过才知道,我的姐姐沈怀玉被选为太子妃了。 家里都高兴的疯了。当然,除了我。 我跟这个姐姐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我恭敬的喊她姐姐,他客气的喊我弟弟。仅此而已。 她当不当太子妃于我而言,真的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当我发现,我的时间不再自由,得开始不停为这个太子妃姐姐的嫁妆忙碌的时候,我选择了从军。在太子大婚之后,离开了家。 祖父这次倒是没有拦着我,因为,沈家的子弟,总得在军中历练任职,才容易被下面的将领接受啊。 于是,我到了辽东,开始我的军旅生涯。我的命运,也开始走向了一个转折点。 那一年,雪特别的大。 我和我的袍泽,中了埋伏。具体的,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有死亡的恐惧,让我记得砍杀我的刀具体长的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我无法思考,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我不知道什么叫做不甘心,我想,我就是死了,家里也不会为了我掉一滴眼泪。 侥幸的是,我还真就没有死。被一个大夫救了。 那是个特别的大夫。当看到他手里的金针时,我曾经恍惚了一瞬,金针除了金针梅郎,再也没人用过,而金针梅郎,已经失踪好些年了,我心里是不敢肯定的。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恩人叫做苏寒。正好,将韩素两个字颠倒。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去战场上,那个地方,早已经掩盖在风雪之下。这样的天气,这样偏僻的地方,一个大夫,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那里。这是我始终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后来,我见到神奇的手术。一度怀疑,他根本就是去偷盗尸体解剖用的。我可能是那个唯一没有冻僵的‘尸体’,带回来后才发现我是活着的。 真的,我当时真的那样猜测过这个人。 那样神奇的手术,没有解剖过很多的尸体,是不可能掌握的那般纯熟。我觉得,这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不管怎样,我就那样被他救了回来。 他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人。博学多才,说话风趣,医术精湛。浑身透着儒雅之气。 可惜的是,他因为救我,受伤了。医不自医,这话简直太对了。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当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有能力救他。 他就那样死了。死之前将他的养女许配给我做妻子。那时候,他说了很多的话,我除了答应他,就什么也没太往心上去。因为没有什么比有人因为我而死,更能让人心颤的了。我当时根本就无法思考。 从小到大,没人疼的我,遇到一个陌生的人。这个人救了我的性命,却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就觉得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义不容辞。 至于这个妻子的身份是不是尊贵,能不能让家里满意,这全都不是问题。我也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定要对这个女子好,千分万分的好。要不然,自己就过不了心里的坎。 办了恩人的葬礼,在热孝的时候,就成了亲。因为我的恩人,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托孤了。 我还记得,记得那场简陋的婚礼。记得新娘子穿着并不奢华的喜服,坐在炕沿上。 一个辽东的卫所,我从来没想过这里会出美人。其实,这个妻子长什么样,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要记得这是恩人的女儿,就够了。 盖头撩了起来,新娘子抬起了头,不可否认,这是个极美的女人,美到任何东西在她的面前都失了光华。 但是,露出来的那张脸,也说明这个女人是个极为尊贵的女人。我一瞬间只想到了曾经见过的四皇子。 两张脸是何其的相似。 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巧合。人长得想象一些有可能,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不对了。我想到了那些京城四下里传出来的那些隐秘,吓的手都跟着有些颤抖。 该怎么办。说出来吗。那一瞬间,我就否定了。 别的暂且不考虑,真要是将这个消息递到京里,这个金枝玉叶,还会是我的吗。 除了她是公主这一点,她还是我看上的女人。她养在辽东,但是她的眼里,她的神情,没有半分小气与局促。她就那般静静的坐在那里,眼里带着茫然,却唯独没有惊慌,没有胆怯,更没有羞涩。 她在我的心里,是一个特别的女人。看着她,我的心跳就会不由自主的加快。 我卑鄙的想,我也是辅国公的嫡子嫡孙,以这样的身份,也是配得上金枝玉叶的。但是京城里像我这样出身的人还有,她却未必只有我这一个选择。 她是我的!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妻子。是我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妻子。 第243章 沈怀孝番外下(一更) 沈怀孝番外下 我想,明知道眼前的人是金枝玉叶,我还是选择隐瞒,直接和她圆房,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卑鄙的事。 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一个温顺的女人,这是她给我的强烈的直觉。她看着我的眼神清明而坦然,她的腰背挺的笔直。而这一切让我觉得分外的特别。 水乳交融的那一刻,让我觉得她比我直观看到的还要美。 可是,家里的决定成了我的梦魇,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怎么解释这所有的事情。而且,我不能做出激烈的反抗。我怕引来家里的注意,毕竟,她的那张脸就是明晃晃的招牌。她一个金枝玉叶,从小被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这里面的事情绝不是想象的那般简单。一个处理不慎,就会要了她的性命。这是我不能承受的。 我该守着她的。可是,我的能力太过于卑微,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更有可能给她引来杀身之祸。 于是,我离开了。去了西北。 西北,是辅国公府的势力最薄弱的地方。西北是四皇子安郡王的地盘。如果有必要,安郡王或许能够提供帮助。 我暗地里安排了人,明里暗里守着她。我在心里发誓,我一定会尽快的壮大自己,只要我有保护她的实力,就能早一点见到她。 我在战场上拼了命的杀敌,几个月后,我接到马六送过来的消息。她竟然有孕了。 这事让我欢喜,也让我觉得害怕。 我骑着马,一路朝东北方向狂奔,一直跑了一天一夜,马都累的趴下来,我的理智才回笼。 是的!我还不能回去。我不能让我的老婆孩子陷入困境之中。 那一天,我靠在已经趴在地上喘息的马的身上,哭了。这是自从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泣。那种懊恼,沮丧,牵绊,记挂,让本来自责我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才好。 她吃的好吗。听说有孕的人吃不下饭。 我让沈大安排人,默默的在辽东卫所,开了一间南货铺子。果子蜜饯,能踅摸到的都一股脑的放到铺子里去。 以前,我都只知道拼命的杀敌。那天之后,我更懂得了保全。是的,我不能死。 我要是死了,我的妻子孩子,大概也没有活路了。 半年之后,马六的消息再一次传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坐了一夜。 她给我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一对龙凤双胎。 那一刻,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破壳而出,软软的,酸酸的。 我也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这是多么令人惊奇的事。我想做个好父亲,想让我的孩子不再重复我过的日子。我想起小时候,也是盼望着有母亲疼,父亲爱的。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没有我作为父亲的影子。 可是,现实却总是让我无能为力。 知道她给孩子取名为沈菲琪和沈飞麟的时候,我大概能理解她作为母亲的心情。 ‘麒麟’,是取麒麟儿之意。这是饱含着对两个孩子殷切的期望的。 闺女的名字犬琪’,是美玉,也是仙草。 这是希望女儿能逍遥快乐,平安如意。 那时候,我总是想象孩子的样子。梦里,也总是有孩子的影子。都快要魔障了。 我的生活突然充满了希望,是那般的五彩斑斓,我要努力,哪怕只为了孩子。 日子就在这样的期盼和努力中度过了。当收到信,说麟儿不会说话的时候,我的心一揪一揪的疼。我不能想象清河作为一个母亲要怎么面对这些,她也是万分心疼的吧。 我觉得,孩子的异样,可能都是因为我。我没有给孩子的母亲一个安稳的环境,让她新婚就失去了丈夫,让她一个人承受妊娠,生产,抚育的辛苦。她的心也一定很苦吧。 这种自责,让我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母子。 我只能更努力,努力的让自己有更大的势力,更高的位置。到那时,谁也不敢说我儿子一句不好的话。不能说话怎么了,不能说话,也是我的儿子,我的嫡长子。 我想过许多次相见的情形,唯独没有想到见面会是在那般的惊险之后。 当日成亲的小院子,被大雪笼罩着。院子的火堆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人。 跟我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姑娘跑过来,冲着我喊爹爹。我的心瞬间就融化了。将闺女搂进怀里,我才感觉到了真实。 儿子更是令我惊诧,他并不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大概只是不愿意说话吧。小小的年纪,就一板一眼,没人能够理解我心里有多少惊诧与骄傲。 我的妻子,还是那般美貌。即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也丝毫无损她的容颜。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或许这就是母性的光辉。 她的一手医术,果然如我想像的一般,深不可测。 相对而坐,我们之间总好像隔着什么。本应该是至亲至密的夫妻,却弄成这个样子,这个苦果,我只能自己咽下去。 我唯一庆幸的事,闺女对于我这个父亲,是完全信赖的,并且极为依赖。而儿子的话并不多,他更多的是用审视的眼神在观察我。而我则希望成为他认可的父亲。 苏清河并不是一个难缠的女人。她始终都是理性的。我得庆幸,庆幸孩子在她心里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所以,为了孩子,她愿意对我妥协,愿意给我一次靠近的机会。 安郡王和清河这对兄妹相认了。这是我乐意看看的结局。在我的能力暂时庇护不了他们母子的时候,我也渴望有人伸出一把手。而安郡王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合作伙伴。 那个时候,我的爱是强烈的,恨也是强烈的。 我不能想象失去他们母子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家里从来不看重我,我知道。虽然伤心过,但并不怨恨。直到清河和孩遇到危险,我我才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那时候我想,即便毁了辅国公府也在所不惜。 当我知道清河的想法跟我一致的时候,我内心是震撼的。她小心翼翼的试图说服我,而我真的从来没想到真的可以将这一切变成现实。 在凉州的日子,是简单而又快乐的。在我的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快活过。忙碌一天之后,回到家,有可爱的孩子围着我说话撒娇,有娇美的妻子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夜深人静,将心爱的女人搂在怀里,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觉得这个世界圆满了。只要能将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再没什么可求的了。 也就是凉州的这段时间,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妻子。她睿智,果敢,精明。甚至,带着一股子狠辣。 在她毫不犹豫的用带着毒的匕首捅了耶律虎一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妻子是多么护短的一个人。那一刀,她是为我报仇了。 战争胜利了。她找回了她的身份,我们回到了京城,她是位比亲王还要尊贵的护国公主,而我是她的驸马。 这是一个非常让男人沮丧的身份。不管我的成就有多高,我都在她的光芒之下,如同她的附属品。 在没有遇到她之前,我很难想想我会甘之如饴的成为女人的附庸品。 我的身份不再是将军,而且这一辈子,都再也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因为我是驸马,是护国公主的驸马。 她在,我的身份才是有意义的。 年少轻狂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的未来会是这个样子。 但是,我的内心是幸福的,是满足的。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候,我的闺女已经嫁人了。女婿很好,对闺女很好,是一个真心疼爱我闺女的小子。虽然,我一直看这个小子不顺眼,他就是叼走我闺女的恶狼,但是不得不说,他把我的闺女照看的很好。夫妻两人恩爱非常,膝下也子女双全,个个康健聪慧。 我的儿子……他的成就让我赞叹。他做成了我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一辈子,我就爱过这一个女人。幸运的是,我能陪着她一直走到她生命的尽头。 她走的时候,已经白发苍苍了。时间在她的脸上刻上一道道皱纹。她不再年轻貌美,但在我的眼里,还是她最好。 我拉着她的手,轻轻问她,“你现在爱上我了吗。”我还是没有信心,我觉得我没有优秀到让她爱上我的程度。 她点点头,笑我傻。她说她一直爱我。 我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知道,她要走了,可要是她走了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呢。我是她的驸马,我也只是她的驸马。 她在,我才有意义啊。 她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看着满地的儿孙,笑着离开的。 她走了,也带走了我所有活下去的*。我的视线慢慢的模糊,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我。 那里的我,没有了妻子,没有了儿子,只有一个精神已经不正常的女儿…… 第244章 沈飞麟番外上(二更) 沈飞麟番外上 我在成为沈飞麟之前,应该叫谭青。要是我的记忆没错,这个世上真有生死轮回的话,我想,我的上辈子一定似乎是以谭青的身份存在过的。 我记得,我的家在皇宫里。我爹是天下之主,是代国的皇帝。而我的母亲,则是林贵妃,一个备受帝宠的妃子。 在我的记忆里,我很少见到母亲。每次见到母亲的时候,都是我必须吃药的时候。 我不知道我好好的,也没有不舒服,为什么要吃药。但是只要能见到母亲,吃苦苦的药我也是愿意的。 我的乳母,每次在看到我的母亲要见我的时候,都心惊胆战。只有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小声念叨一些话。什么孩子没病吃药不好,什么皇上来的少了,什么拿着哥儿争宠啊之类的。 那时候,我似乎不懂这些话的意思的。后来,我慢慢就懂了。 原来,我吃药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弱不禁风。但乳母说我生下来的时候,是个八斤重的健康的孩子。我想,大概这些年没病乱吃药,把身体给吃坏了吧。 我并不是母亲唯一的儿子,我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们都非常的强壮健康。 母亲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事实上,母亲在生我之前,已经生养了两个孩子。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生养了两个孩子之后,保养的再好,也不能跟娇嫩嫩的小姑娘比啊。父皇去母亲的宫里越来越少了。他的精力完全被更年轻貌美的妃嫔占据了。 而我的母亲大概并不是这么想的。她把失宠的原因全部归罪与我的身上。在她看来,若是没有怀上我,她就不会被停了绿头牌,就不会失去给父皇侍寝的机会。 所以,我不讨母亲的喜欢是注定的。我出生了,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她一个人就有三个儿子。不管放在什么时候,三个儿子都足够让母亲在宫里有非比寻常的地位。 而且,更有一个隐形好处,就是多了一个争宠的工具。 我病了,父皇总是要来看看的。而我的母亲总是会打扮的格外的精致,等到父皇来了,就会守着我梨花带雨的哭。 三五岁的时候,我还不懂这些事。还会因为母亲的这种关心,而多少有些高兴。吃完药,也会撒着娇,要求母亲喂我吃蜜饯糖果。 再大些之后,我就懂得看人的脸色了。也懂得了这里面的内情。所以,当我在母亲的眼里看到不耐烦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撒过娇,提过要求。 但心里,却也不会再乖巧的配合母亲。 每次母亲说我身体不好,要吃药的时候,我眼里都会露出厌恶又无奈的表情,而这些表情,我也一定会恰好让父皇瞧见。 我觉得父皇心里其实是知道的。知道母亲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却是以看戏的心态,欣赏着这一切。哪怕,这里面有一个无辜的我。 是的,父皇有许多的儿子,他不在乎多一个还是少一个。甚至,母亲一个人生养了三个皇子,似乎也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我的母家姓林,也是国公府第。母亲有三个儿子,外祖家又怎么会甘心受别人驱使。 这是我隐隐约约猜出来的情形。这也就解释我为什么一直被这样对待没人说一声不对。而母亲屡屡能请来父皇看生病的而我,不是我有多重要,而是父皇要给林家一个面子。 反正,我心里是那么认为的。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大了。再也不能当母亲争宠的工具,这一点,想必母亲一定不怎么高兴吧。 随着我越长越大,其实父皇每次看我,眼里都带着戏谑。他大概认为,我是一个不懂得反抗的人。连自救都不会,这样的废物,在他的眼里,都不配成为他的儿子。 我从来不逃避这样的视线,在我看来,自救又能如何,成为这样一对奇葩父母的儿子,也该是我的不幸。这样就挺好的。一个废物,没人在意。只要没人在意,应该能活下去吧。 事实是,自从我搬到皇子所,我的身体确实康健许多,最起码不是走一步喘两口的时候了。 父皇从来不会对我的学业有过高的要求,我也不会在别人面前展露我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其实,我是这些兄弟里面学的最好的人。不过,要想活下去,最好要懂得守拙。一旦露出一星半点,我恐怕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我觉得,我父皇养儿子就像是在看斗兽。放这些儿子在一起撕咬,能从这个斗兽场出来的人,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我像是一个看客一样,看着在场中厮杀的兄弟。心里泛起了凉凉的寒意。 父皇似乎觉得我很有意思,总是若有若无的打量我,这让我连参加最基本的聚会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一直称病,再也不肯出院子,每天陪伴我的也就是那一架子一架子书。 我觉得我是超然的,不用在父皇面前跟兄弟们互相撕咬。 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不能避免的。比如新年宴会。 我的母亲林贵妃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展示母爱的考虑,将我拉到她的身边坐了,说一些嘘寒问暖的话。 感动这种东西,在我看清楚父母的本质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母亲的话说的很和缓,还说到过完年为我选一位皇子妃的事。 我立马就知道母亲叫我坐在她身边的用意了。原来,过了这么些年,母亲终于又在我的身上发现了另一用途,就是联姻。 她一定是想要给两个哥哥争取更多的支持,所以,想要用一个皇子妃的位子,拉拢朝臣吧。 我默然!事实上即便我反对,也是没有丝毫效果的。 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夸奖人家姑娘,我就明白了她的打算。她选的人竟然是边陲之地一个守将的女儿。 这样人家的女儿,给两个哥哥做侧室,都是不够资格的。可我的母亲打算用我的正妻之位换取。 我没有鄙视人家姑娘出身的意思,只是通过这样的事情,知道了我在母亲心中的地位而已。 在母亲眼里,我也就配得上这样的人。而她则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身子壮,好生养。 在她的眼里,我是活不长的吧。所以娶一个好生养的姑娘,留下血脉,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她能为我想到这个,也是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职责了。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心里的想法。当她明确的表示出你不是一个长寿的人的时候,她一点也不会想到我的心其实是在滴血。这份母爱太过于残忍。 尽管自己对于母亲并不抱有期望,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打击的遍体鳞伤。 整个宴会,我都是有些恍惚的。 刺客是怎么来的,这场刺杀是怎么开始的,我完全没有概念。 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剧痛传来的时候了。我的身后是我的母亲,她紧紧的把为拉在她的身前,不让我移动半分。但是她的嘴里却哭喊着,“青儿,娘的好儿子。你怎么这么傻,你还年轻,为什么要这么救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要了为娘的命了。我的儿啊……” 接下来的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了。但我知道,我死后,一定会很风光,为母挡刀,这样的孝心,足以感天动地。 可是,真相就是那般的血粼粼,是我的亲生母亲,拉了我为她挡了致命的一刀。 不知道这个真相当时有没人看到,但是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知道人死之后是什么样的。应该是有黑白无常的吧。这一点我也不确定。 当我有意识的时候,我有点懵。我在一个狭小而又温暖的地方,眼睛看不到,但耳朵能听见不时有汩汩的水流动的声音,还有‘噗通噗通’的规律的跳动的声音。手脚是伸不开的,我的身边似乎还有一个家伙紧挨着我呼呼大睡。 这一切让我觉得诡异非常。当听到柔和的女人的声音的时候,我就有点明白了。 我怕是已经托生在这个女人的肚子里,要成为她的孩子了。 我的心情复杂极了。母亲的印象一直都是林贵妃。她给了我太多负面的情绪,使我对母亲开始排斥。 轻柔的女声每天都会不停的抚着肚子叫宝宝。这让我有点想哭的冲动。我从来都不是谁的宝贝,从来都不是。 那个声音总是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故事。什么被大灰狼吃掉的小红帽,白雪公主七个小矮人之类的。 我那时候觉得她非常的无聊非常的傻。小红帽是善良的,她大概是期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善良的人吧。我心里是有些黯然的,像是我这样的孩子,永远也成不了善良的人。 后来,那个声音又道,“故事是好故事,但是千万别当真。有时候宁愿做大灰狼,也别做小红帽。”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心情是不是叫做惊喜。或许是有一些的吧。 我有点好奇要把我生出来的女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日子就在我整天的无聊的听幼稚的故事中度过了。等外面传来女人的□□之声,当紧挨着我的家伙,急切的想要出去的时候,我知道出生的时候到了。 紧挨着我的家伙一直往下坠,我都能感受到肚子传来的痉挛让我很不舒服。但是那个女人还只是轻声的□□,慢慢的安排稳婆,安排婆子丫头。又是让准备吃的,又是让把消毒好的剪刀绷带拿出来。 我是见过生孩子的。母亲……哦!不!林贵妃已经不再是我的母亲。 林贵妃的宫里还是一些常在宝林。这些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那喊声恨不能将房顶给掀了。多少人跟着忙前忙后,太医更是随时听命。 而即将要将我生出去的女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没有人为她安排,没有人听她痛苦的□□。 我以前以为,这个家应该是非常的穷的,穷的连佣人也请不起,要不然,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张罗呢。但是,听到她要人准备的东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但那时,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将要生活的家庭到底缺了什么。它缺的是男主人。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听到这女人的丈夫,也就是我这辈子的爹的声音。 我就知道,我的命不会很好。这个女人不是被丈夫厌弃了,就是没有丈夫。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还是出生了。我们的出生算不上顺利,因为在我之前,有个胖丫头花了太长的时间。 等再一次呼吸到空气,我还是哇哇的哭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当鼻子口腔能呼吸的时候,嘴里就不由自主的哇哇出声了。 我无法看清楚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但是却知道她充满了欣喜。 我无法拒绝这样一个母亲的哺乳,真的无法拒绝,她总是知道怎么伺候我,才能让我觉得舒服。 过了几天,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几天,等我看清楚眼前的女人的时候,我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惊诧。 她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跟林贵妃的妖媚是不一样的。她身上自有一种高贵清华的气质。我瞬间就知道,这应该是跟林贵妃完全不同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被丈夫厌弃呢。这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才知道,我出生的人家实在是一点也不显赫,只是一个百户之家。而且,出生地也是在苦寒的辽东。而这个只是小小百户的男人竟然还失踪了。 我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但是让我奇怪的是,这个女人的身上没有半分失去丈夫的阴霾。似乎只要拥有我们姐弟就已经知足了。 我真的对于这个女人这般重要吗。 第245章 沈飞麟番外中(三更) 沈飞麟番外中 事实证明,生下我的女人,真的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对先我一步出生的那个小胖妞,跟对我一样的好。这就证明我们在她的心里,没有主次之分。我没有受到偏颇,这一点反而让我非常的欢喜。可能是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多了,我倒觉得这样就很好。 作为婴儿,吃喝拉撒不能控制,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当我看到这个女人拿着我拉的便便细细的观察的时候,我心里是有触动的。 、 我觉得这次我或许是幸运的,正因为有成人的思维,才能让我看懂这些日常琐事中透漏出来的情感。 我一直以为,是家里的条件不好,所以才请不起乳母。等时间长了,我才发现,家里其实是有佣人的。有伺候起居的丫头,有灶上的婆子,有看家护院的伙计,还有跑腿的小厮。 家里请乳母的银子还是有的。但是她还是坚持自己喂养。其实养孩子真的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半夜的时候,她也总是隔一会就起来,不是喂我们吃,就是看我们是不是尿了拉了。好似永远都无法安心的休息,也永远不知道疲惫。 其实,作为婴儿是很容易饿的。我不哭,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不想叫她老是起来。可她从来不会因为我们不哭闹就错过了任何一次喂奶,我也真的没因为没专人照看受过什么罪。 我一天天的长大了,这才恍然发现,跟我一起出生的胖丫头,有些不对劲。我不哭不闹,是因为我的小身体里装着老瓤子,那么这个小丫头呢,她是怎么回事。 等开始学说话的时候,那小丫头就脆生生的喊娘。 而我,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尽管心里认可这就是我娘。 我没有在她的眼里发现失望,不喜的神色,她只是爱怜的摸摸我的头,一切都一如既往。 那一刻,我心里是恨自己的。怎么能这么伤一个做母亲的心呢。 可是,午夜的梦回,上辈子的过往,总是不停的闪现,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我想,我大概真的怕了吧。 我还是不说话,恐怕那些人都当我是哑巴吧。这一点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母亲从来不出门,她片刻不离的守着我们。仿佛只要一眨眼,我们就消失了一般。 对于这一点,我还是满意的。至少没人来打扰着平静的生活。 两岁过后,母亲就开始教我们认字。她从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不正常的孩子看待,这让我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我这般对这辈子的母亲是不公平的。 但这一切,母亲都包容了。没有丝毫的不喜,反而更多了几分怜惜。 母亲从来不会在我们面前提父亲,我也只知道父亲姓沈。这还是从我们姐弟的名字里知道的。她是一个特别奇怪的人,好似认为没有父亲之于我们并不是一件多要紧的事。 可是,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父族。没有父族,就是没有根的浮萍。 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安排我们的未来,只是被动的接受着她的教育。 突然有那么一天,那个胖妞居然说,因为我,会害死娘。 世界的样子马上就变了。变得前路莫测了起来。 我的所有神志,在母亲扑过来为我挡箭的时候,就被唤醒了。 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不顾自己的生死,而一心的维护我。我觉得,这真的是老天爷对我的补偿。 也就是那一天,父亲回来了。 接受父亲,并不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因为我本来冷硬的心,在这三年里被母亲一点一点的融化了。我真的正常了。能像个正常人一般的思考问题,接人待物了。 父亲的回归,舅舅的出现,让母亲的身份浮出了水面。 本来以为能平凡的过一生的,可是事与愿违。只要跟皇家沾边,就别想糊里糊涂的过活。 但这一切离我还是很遥远。自从父亲回来后,我悬着的心,似乎也放下了。家里有个男人,一个看起来还是很有责任心的男人在,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情。 外面的事,我是管不了的。尽管偶尔能听的一鳞半爪,但那些是远远不够我做判断的。母亲虽然不会避讳我们,甚至于特意的说一些给我们听,但是这也远远不够。 不过,有舅舅在,有父亲在,还有母亲展露出来的能力,我真的不是特别的担心将来。 我们跟着父亲和舅舅离开了辽东,前往凉州。 在凉州,我的生活进入了另外一种状态。 父亲对我非常的重视,他在我的面前总是试图扮演严父,这让我觉得十分有趣。 习武,是我上辈子想做而没有做成了事,也是我的一个心结。我总觉得,我要不是过于懦弱,过于无能,也不至于有那样一个结局。 父亲的身手很好,这让我从心里敬佩。他教给我的兵法,跟母亲那种纸上谈兵还是不一样的。 我开始了自己的习武生涯。 有了父亲,我就有了父族。但对于父族,我是不喜欢的。听到了关于沈家的事,我从心里就开始排斥了。 从而,对父亲的信任,也是有所保留的。我不知道,在他的心里,究竟是沈家重要,还是我们母子更重要。 我害怕回到京城后还要跟沈家打交道,我害怕自己要受别人的掣肘。 我第一次萌生了要有自己的暗卫势力的心思。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就是这样一个念头,培养的第一批人,辅助我成就了多大的事业。 这个时候,那些遥远的未来谁能想象得到呢。 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散碎银两,偷偷摸摸的干。而且,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监视我的父亲。 当然了,这件事干的并不成功。我父亲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拆穿我罢了。 而我母亲,更是默默的给了我不少私房钱,让我做我想做的事。 在凉州,我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培养了这么一批忠心耿耿的属下。在我的一生中,不管经历了怎样的风雨,他们都始终不离不弃,陪伴我走过了无数的艰难坎坷。 京城,那应该是我期待又惶恐的地方。虽然这辈子和上辈子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是有些东西又惊人的相似。 我怕看见皇宫,我怕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可是,不管我愿不愿意,京城我还是回来了。而这时,我的身份已经变了。我的父族是辅国公府,我的母族是皇家。我的母亲更是成了护国公主。只凭着这些,我就知道,我这样的身份,算是极为显赫的了。这个天下,能让我低头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毕竟曾是是皇子,真要成为百户之子,见了谁都得点头哈腰,估计,我自己也是受不了的。 京城的府邸很大,很漂亮。这是曾经作为皇子的我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外公外婆很疼我,是真的疼。也许是我的长相比较占便宜。我长得像舅舅,也像外公。 所以,外公看着我的眼神很特别,像是透过我,看他的过去,也看舅舅的过去。 我知道,不管是外公还是舅舅,他们都有一个不怎么快乐的童年。在年幼的时候,他们受了太多的苦楚。 他们看见我,就像是看见过去的自己。他们拼命的宠我,一方面是真的疼爱我,一方面也是通过我,弥补自己的童年。 不管大人的世界怎样风起云涌,我作为孩子的世界,只能是简单而又纯粹的。 怎样表现是恰如其分,怎么表现是比较过火,我都得拿捏这个分寸。我自己的情况特殊,引人怀疑就不好了。 等我住进了皇宫,我就更得收敛自己的锋芒。我得做一个真正的孩子。 于是,我便满皇宫的溜达撒野,外公从来都不管我,也不叫别人管我,凭我乐意。用他的话说就是,天下都是他的,他的外孙有哪里是去不得的。 我就成了宫里的一霸,没人敢惹我。 进了御书房,才发现有这么多宗室的孩子。宗室里的孩子,都是皇家的子嗣。而我,只是姓沈。 别人看着我的眼光带着嫉妒也就罢了,我却在舅舅家的表哥眼里,一样看到了不服和嫉妒。 这无所谓啊!因为都是小孩子而已,我一个大人,跟孩子计较什么。舅舅对我真的很好,让着他们也就是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几乎忘了,皇家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孩子。 在舅舅成了太子之后,这两个表哥之间的关系,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他们两个,跟我的关系是一模一样的。我偏着谁都是错的。这才发现,即便再活一世,我也不见得更高明。 上辈子,我有两个同母所出的哥哥。这俩哥哥的关系,就跟这辈子的两个表哥的关系是一样的。都是相互之间有些对立的情绪。 两个表哥的所作所为,就如同上辈子两个哥哥的重现。 让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原来这世上,想要左右逢源,两面讨好,是这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那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要在你们中间选择站队,为什么不是你们选择站在我的身后。 这种想法就如同一颗种子,深深的在我的心里扎了根。 第246章 沈飞麟番外下(一更) 沈飞麟番外下 在皇宫,收获最大的不是大人们所说的大儒的教导,和数不尽的人脉。 而是一个让我的生活出现另一面的人——龙鳞。 是的!他叫龙鳞。 他像风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我的周围。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说实话,这种生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美妙。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让我一度非常的困惑。我不喜欢这种不能掌控的感觉。所以,尽管我知道他的存在,但却尽可能的去无视他。 可不管我关不关注他,他都在我的生活里,如影随形。 接着我就发现,哪怕是我待在乾元殿,待在外祖父的身边,龙鳞也是在的。而外祖父身边的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排斥。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龙鳞应该是外祖父的人。 我一时不知道龙鳞对于我的观察,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出于外祖父的授意。我一时之间有些踟蹰了起来。 在宫里,我比以前更加的谨慎,但还是无法摆脱龙鳞的跟随,他就如同一双黏在我后背的眼睛,想起来都让人觉得惶恐到毛骨悚然。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我忍无可忍,决定直面。 “小子,拜我为师怎样。”龙鳞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恶作剧的味道。 我没有着急拒绝,我得先弄清楚他究竟是谁,找到我到底想干什么。是我露出了什么破绽,还是这个老东西有什么怪癖。 我跟龙鳞进行了长时间的拉锯战。他向我展示里实力,我也炫耀了一把我的智商。 再后来,我才知道这龙鳞真的不是外人,他是我的叔外公。也就是外祖父的亲弟弟,母亲的亲叔叔,也该是一位王爷才对。 如此身份的人,却躲在暗处从不示人。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而皇家的族谱上更是没有他的痕迹。于是,我马上意识到,这里面一定藏着皇家的重要秘密。 我不想参与,我想要逃离。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我能决定的。或许告诉外公,告诉舅舅,告诉母亲,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但是心底隐隐有个声音,让我否定了求助的想法。 我太渴望强大,我太渴望有自己的势力。 龙鳞的出现,给我的世界打开了另一扇窗口。 看得出来,他来找我,也是私下里想来撺掇我。我的母亲,一定不允许我走向黑暗的通道。而龙鳞,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或许是好奇,或许惜才。总之,我偷偷的拜了龙鳞做师傅。 我相信,我拜师的事情,龙鳞一定不会隐瞒外祖父。也就是说,其实,外祖父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了。 可能是怕我的母亲反对,或者有别的考虑。他一直装聋作哑,一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他大概也是希望我能走上这条路的吧。 这是我夹在两个表哥之间,唯一能做的选择。我谁也不亲近,但是却有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力量,谁上位我就倾向于谁,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尽管这一切都不能让他们知道,尽管他们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知道我有这么一层身份。但与我而言,心里却坦然了。 我开始装傻充愣。反正我还是孩子,我可以什么都不懂的。 我在大殿里给了黄斌一刀,从他的手上顺利的逃出来了。而同样也在一些人眼里暴露的我与龙鳞的关系。比如舅舅,比如母亲。 舅舅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我叹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我完全可以不必这么辛苦的过活。因为暗卫营的训练,说是暗无天日也不为过。而我的身份,足以让我不用受任何的苦楚,就能富贵的过完一生。他也是从小习武的,深知习武的苦楚,他看着我的眼神都充满歉意。 母亲看着我,也是什么也没说,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过了很久她才问我,你知道跟着龙鳞,你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我想我是知道的,但声音却像是堵住了似得。我只能点点头。我在母亲的眼里看到了无奈额疼惜。 其实,对于母亲知道龙鳞,我心里还是很诧异的。毕竟,龙鳞的存在,在皇室内部,都可以说是秘密中的秘密。可是母亲,她却是知道的。 我不禁有些明白母亲在外公和舅舅心中的位置,那绝对是无可替代的。 父亲对于我的变化,没有多问。只是看着我的眼神,透着深思。在我的眼里,父亲一直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作为驸马,跟皇家的关系,他处理的极好。既能获得皇家的信任和倚重,又从来不会犯皇家的忌讳。这个分寸的拿捏,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掌握的恰如其分的。这里面虽然不可避免的有母亲的原因,但要是自身实力不够,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面对父亲总是谦虚而又恭谨的,我希望从父亲的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 我的学习生活,是异常艰苦的。尤其是习武,那简直就是在地狱里煎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 对于这样的选择,我也后悔过。尤其是在母亲看到我身上的伤痕,止不住双手发抖的时候。我清晰的记得,母亲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可给我上药的手,却颤抖的抓不住药瓶。后来,我从姐姐那知道,母亲哭了一晚上,那是心疼的。 母亲从来没有对我的决定有个任何质疑,哪怕知道我心里滋生着野心,她也没对我说过半个不许的话。 她给予我很多的关注,却从不横加干涉。 这样的尊重,只让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我有野心,但是我不能任由我的野心滋长。我不能做一个为了权利什么也不顾的人。 外公的疼爱,舅舅的看重。这些感情沉甸甸的,挂在我的心上,束缚住了我的手脚。 是的,我不能成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粟家之于我,不仅是要仰望的皇权,还是与我血脉相连,休戚与共的亲人。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也无从把握。但我要记住一点,做人要有良心。 不管以后的路上会发生什么,我都要做个有良心的人。 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以后的道路会是什么样的,敬请等待,咱们下部的时候再见。) 第247章 粟远冽番外(二更) 粟远冽番外 我叫粟远冽,是大周皇帝明启帝的四皇子。 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在皇子院最偏僻的院子中度过的。陪伴我的都是身边的嬷嬷太监。 我是个被冷落的皇子,即便别人不说我也知道。但我又是幸运的,最起码,我身边伺候的人不仅没有苛待过我半分,还十分的为我尽心尽力。我当时就想,我要是有一天出息了,一定不会亏待了这些一心为我的人。 那时候的我,从不会去想,这些伺候的人为什么会对我死心塌地。真的只是这些人的人品好吗。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让我身边的人全都是忠心耿耿的。 御膳房的菜每次端过来都是凉的,那炒菜的等到端到我的面前,都凝结成油块了。 我就用开水泡着米饭再伴着这样的菜吃。 乳母总是心疼的掉眼泪。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小院子里就多添了一个茶房。我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根本就不喝茶。说是茶房,也不过是找个借口置办炉灶,添些炭火。能随时给我热些饭菜罢了。 打从那之后,我的饭菜都是经过院子里的嬷嬷再加工之后才送到我的面前的。虽然不能保证是最新鲜的,但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没有再闹过肚子。 我是皇上的四皇子,但是却是最不被看在眼里的皇子。父皇对于我的态度就是冷漠,就是视而不见。 时间一长,我也就习惯了。 这不是我的问题,问题的根本在我的母亲身上,我的母亲是在冷宫里的贤妃。 身在皇宫,太知道冷宫是什么意思了。 我的院子,在皇宫中也不见得比冷宫好多少。 我从小就知道,要想出头,只能靠自己。每年我都有一次看望母亲的机会,尽管这样的机会在我十岁之后也被剥夺了。但是我还是很感念让我有这样的机会,知道我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都说母亲是多么的残忍,溺死了我的孪生兄弟。但我知道,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挣扎和不甘,但更多的则是歉意。 是的!她对我觉得很抱歉。觉得自己拖累了我。 但我很庆幸,庆幸我还有一个母亲活着。尽管不能常常见到她,但我知道我是她的牵挂。到了见我的日子,她是当做节日来准备的。 关于母亲和父皇的事,我不问,她从来也不说。我们母子之间就是有这样的默契。 我五岁以后,就被安排进御书房读书。 皇子的教育是十分的严苛的。我们这些皇子从不会在一起上课,都是有各自的老师。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比别人都笨的原因,我的老师是最多的。这些老师跟别人的老师还是不一样的,别人的老师都是特别有名望的大儒,而我的老师则是很多已经告老致仕的大臣。他们科举的名次不是最好的,为官的政绩不是最显耀的,就连一生中最后的官职,也不是最高的。 就是这样一群老师,让我从中悟出了父皇的心。 他对我并不是完全没有父子之情。相反,他对我格外的用心。 他选择这样的老师来教导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些老师入仕的时候,并不什么状元探花榜眼,他们只是不上不下的进士。可是当年那些显赫的状元探花或是早就郁郁不得志而退出官场,或是被其他的人或事牵连,贬谪他地。可只有这些人,在风雨中挺了过来。他们尽管没有登上位极人臣的高位,但是却安安全全的致仕了。青史留名的事,他们或许沾不上,但同样的,骂名与他们也无关。 这就是一群将自保玩出境界的老油子! 而我当时的处境,最需要的也正是自保。 保全自己,才能希图未来。 这就是父皇派这些人来教导我的原因。 我当时并不能理解父皇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一方面刻意的忽视我,一方面的就暗地里为我谋划。 这让我分外的费解。 但既然父皇已经为我指好了路,我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好了。 紧接着,我又多了许多的武师傅。有骑术高超的,有百步穿杨的神射手。有外家功夫的大师,有内家功夫的泰斗。还有精于兵法策略的老将军们。 筋骨的锤炼,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每天晚上,泡过药浴,我的筋骨就如同被打断重组了一遍一样。 那药浴所需要的药材,都是极为珍贵的,而且要年份极高才成。每天一桶药浴,都是在烧银子。这绝不是我的份例能够负担的。那时候我心里就更加确定,父皇对我,绝不会表面看起来那般。 既然父皇要冷着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是被放弃的,那么,我什么也没去问。一如既往的配和着。 我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发现我已经猜测到一点什么。其实,这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得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母亲在冷宫里,里面的供给却是最好的。那时鲜的果品,宫里除了父皇那里,也就母亲的冷宫里有。 为什么父皇对母亲是不同的,却要将她关进冷宫。 为什么明明关心我,却又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为什么盼着我成才,却又从来不闻不问。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秘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当年将母亲关进冷宫的理由真的存在吗。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寻找到真相。 说实在话,在兄弟中,我是最沉默寡言的。很少说话,不管跟谁。 二哥是太子,大家都说我是太子一党的。我懒得解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可能因为太子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姐姐的原因,大家认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外家,应该是亲近的。 按血缘纽带来划分党羽,这在我看来,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白家承袭爵位的可不是我的亲舅舅。 对于我的不辩解,二哥大概是满意的吧。其实,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我都不会反对太子,因为太子就意味着正统。维护正统,就永远站在道德和伦理的制高点上。 后来,太子娶了沈家的女儿为太子妃。大哥娶了黄家的女儿做王妃。 我从里面似乎读懂了父皇的意思。他并不希望太子做大,他在用老大制约太子。 我不知道父皇针对的是老大和太子,还是他们身后的沈家和黄家。但是我有一种强烈的愿望,绝不能成为父皇牵制别人的筹码,不做别人手里杀人用的刀。 于是,我选择了从军。 在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父皇说的时候,圣旨就已经下来了。跟我的打算不谋而合,父皇将我安排在了西北军中历练。 一时间,众人都不由的将同情的视线对准我。 但是我的心,却已经有些雀跃。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 在去西北之前,父皇飞快的为我选了皇子妃。从赐婚到成亲不过三个月。可见有多‘仓促’。这个作为我妻子的万氏,好似就是父皇随手一指,安排个给我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对这个妻子,还是基本满意的。安安静静,永远知道她该干的是什么。 我以为,我去西北,作为妻子的她一定会想要跟我同行的。毕竟新婚燕尔,乍然分离,不论换成哪个女人,恐怕都是不乐意的。 对于能不能带妻子去西北,我一点都不担心,父皇这么着急让我成亲,恐怕就已经是打算让我带着妻子一起去的。 毕竟,这一走,山高水长,回来一趟只怕也不容易。 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万氏主动要求留下,原因是她可能有了身孕。 不管是不是有了身孕,我都是高兴的。再怎么盼着跟妻子团聚,也知道怀孕不能长途跋涉的道理。 我拜别了父皇,在母亲的宫门外扣头拜别。好几年没见到母亲的面,这让我忍不住鼻子一酸。这一去,不混出个样子来,不将母亲从这牢笼里救出来,我就枉为人子。 西北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只在地图上看到过的地方。等到了凉州,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贫瘠。 冬日严寒,空气干燥,这都是不是问题,最难习惯的反倒是饮食。 还好,从小伺候我的嬷嬷太监,一直跟着我。如今,我也已经知道,这些都是母亲身边的旧人。而这些旧人还都是父皇放在母亲身边的。 这还真是一件让人不能不深思的事。 西北军中,想要出头,想要能发号施令,仅凭一个皇子的身份,那就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 我也是在一场场征战中身先士卒,流过血,受过伤的。 我用我的强悍,用我的不怕死,换取了在西北的话语权。 这一年,也是我的长子出生的那一年。我得回京履职,也顺便看看孩子。更想将他们母子带回凉州。 我计划的很好,回到京城,总的盘亘几个月,等要走的时候,孩子都七八个月大了,上路完全没有问题。 在京城的一切都很顺利,只是,临走,却没有带走我的妻子和孩子。 万氏说孩子还小,怕路上水土不服。我想也对,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女人将孩子看的比丈夫重,在我看来,也是正常的。一个母亲,就应该是这样的。况且,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的打理王府,也是很不容易。 所以,对于她提出让我提个丫头上来,伺候我的饮食起居,我断然拒绝了。 不管是对待妻子,还是对待下属,没有十二分的用心,就不要指着别人同样的回报。 凉州,在我的经营下,成了西北的边防重镇。而我也一步一步,在西北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而万氏,也在我离开京城的八个月后,生下了我的次子。 有了两个儿子,我的心就更沉稳了下来。我要为孩子打造出一份前程来。 金针梅郎韩素,一直是我要找的人。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带给我这个消息的人会是辅国公府的沈怀孝。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太子妃的弟弟,太子的小舅子。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我尽管很欣赏沈怀孝,但也没有做出任何偏爱的样子来。我们两人一直都是守着底线,淡淡的,谁也别难为谁。 如今,这个人竟然告诉我,他的妻子,很可能是我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妹妹。 我是又惊又喜的。在去辽东的路上,我想过无数次自己的妹妹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跟许多小门小户所养的女子一样,畏手畏脚,满身的小家子气。 会不会因为长在卫所,就养的一身彪悍的匪气。 我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这样的。 她的聪慧,果敢,决断,勇气,都令我十分的赞叹。 我的妹妹就应该是这样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看着她顶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畏畏缩缩的不成样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这个样子就好!真的很好。 如果说找回妹妹给我的是惊喜的话,那么两个外甥就如同上天的馈赠。 我的孩子都在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移情作用,看到妹妹的孩子,怎么会那般的欢喜。 我也有一个庶女,我不能对那个孩子有过多的关爱。我越是忽视,她在府里的日子才会越好过。这是我唯一能为那个孩子做的。 所以,看到这娇软的小姑娘,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的。 至于外甥,那更是让我没有不喜欢的理由。看到他就如同看到了我的过去。 清河的出现,让我从心里变得不再孤单。从小到大,我没有一个可以放心说心里话的人,一个也没有。 但是清河不一样。她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她的身份跟我相当,跟我没有依附与从属的关系。我们是平等的,而我们的血缘又是亲近的。所以,我们能够没有顾忌的平等的对话。 她帮我度过一次又一次难关,在战场上救过我的性命。我不知道,若没有这个妹妹,我的路会通向哪里。 应该说我是幸运的吧。 从妹妹出现后,我就走了好运。我成功了,成功的回了京城,成功的成了亲王。 更重要的是,母亲自由了。 好似幼年所有的梦想都已经实现了。可这些远远不是终点。 后来,我被封为太子。但是出手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父皇。 他就如同变戏法一样,将一切都轻而易举的推倒重来。 是的,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建立的,不想要了,时机到了,推到就是了。 在这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皇权。 能更进一步,我应该欢喜。可实际上,我更多的是诚惶诚恐。我的前面有一个没有犯过大的过错的前太子。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有比较对象的。 我做的好,那是应该的。做的不好,那就得暴露在天下人的眼皮底下。 没人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可能除了妹妹,谁也没发现我的战战兢兢。 外面的事务再怎么艰难,我也可以咬牙坚持,可是家里的事情,真的让我无所适从。 我不能理解万氏的想法。她的想法透着一股子偏执,这可能跟万氏的成长环境和受到的教养有关吧。 她没有母亲教养,伯母的教养中可能含有太多的功利成分,这就塑造了万氏特别执拗的性格。 为了孩子,我想要改变她。想要让她觉得安心,我已经想好了,以后不再册立其他的妃嫔。在别人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相信父皇是不会反对的。 毕竟,父皇一直都是守着母后过日子的。他能理解这种做法。 黄斌是个毒瘤,南越又浮出水面。我本来打算等腾出手,好好的跟她说说的。我已经不指望两人能相濡以沫,相亲相爱。哪怕是为了孩子,维持彼此的和平,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不想等孩子们将来长大了,再有新的争端。毕竟,不从同一个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总归隔着什么。但我却突然发现,世事无绝对。我这两个从同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嫡子,也一样有隔阂。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处理万氏的事,她就死了。 以一种我从来没想过的结局,就这么死了。 她死了,也轻松了。可留给我的问题却更复杂了。 我能不续弦吗。即便我愿意,朝臣也不愿意,自古阴阳调和,还没见过哪个帝王永远不立皇后的。 有了皇后,不能不让人家生孩子吧。娶了人家姑娘,就得对得起她。这是做人的基本的信条。 原配的嫡子,继室的嫡子,妃嫔所出的庶子。 可以预见,将来我将面对怎么复杂的局面。 可不管怎样,还得继续走下去,人生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走。 到老了,快闭上眼睛的时候。回过头看看,这一辈子,真的是什么都经历过了。父母先我一步去了,我的女人,爱过的和不爱的,也都一个个的去了。儿子们有背叛我的,有惧怕我的,唯独没有守在我身边的。 这就是一个帝王要付出的代价吧。 弥留之际,能放心呆在我身边的,还是只有妹妹。她也已经老了,满头的白发,拉着我的手,哭的像个孩子。 人这一生,太过于漫长。幸运的是,我们兄妹相互扶持,相互依偎,走了过来。不管这中间经历了什么,我们都没有背弃过对方。 相互信任,敢把后背交托给对方。 人这一辈子,能遇上这样的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已经足够了。 我想,我是带着笑离开的。 第248章 金针梅郎番外(三更) 金针梅郎番外 我叫韩素,从小拜在鬼谷子门下,学的一手好医术。 不是我这人傲娇,而是这世上医术能胜过我的人,真的不多了。以前还有个师傅挡在我的前面,但自从这老道士升天以后,还就真的再也没有人能比我更高一筹的了。 所以,我这人是极有傲娇的资本的。 在京城混的时间久了,大家都开始叫我金针梅郎。这让我心里还多少有些受用。一提到这名号,至少能让人联想到翩翩风度的少年郎啊。尽管我已经人到中年了,但还是厚颜接受了这一个称呼。 当然了,我的长相那也是相当拿得出手的,即便是人到中年,也敢自诩为美男子的人就是我。打击的眼睛都不是瞎的,毕竟别号那也得跟人相称不是。 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幸运儿,原因不过是我得了皇帝陛下的看中。 我有一身好医术,被皇上看中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看中和信任是两码事,我被皇上信任,就是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母亲跟皇上的生母,是堂姐妹的关系。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算不上疏远。但是,我的家族,我的母家,都已经没人了。我是一棵独苗苗。 除了皇上,我是一个亲近的亲人都没有了。而皇上,亲人好似不少,但真心的一个也没有。他其实比我还可怜,毕竟我有师门可以依靠。 那天,他几乎是哭着将他刚出生的宝贝公主交给我的,当时,我也好想哭啊。 他信任我是没错啊,但是这么一个刚出生的小丫头,还是双胞胎里的一个,那小皇子长得壮的跟个牛犊子似的,而这个丫头才只有三斤重而已啊。 小猫崽子似的孩子,哭声还没有猫大。这样的孩子谁能保证一定养的活啊。 我是神医怎么了,是神医就得给你养这么一个孩子啊。 这都是什么道理。 什么。 要是孩子有个万一,你就没脸见孩子的娘了。 这管我鸟事! 你不能好好的,让人家母子不分开吗。 不管他有多少理由,在我看来都是扯淡。不过,在皇家也有在皇家的艰难,这小丫头的爹妈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他们是不是都能安全的活下去都是个问题,这丫头,搁在吃人的皇宫,还真的未必有跟着我安全。 宫里派了一个嬷嬷跟着,可这嬷嬷也不是奶嬷嬷。 我得想办法给这小丫头找奶喝。更糟糕的是,京城不能露面了,只能一路往北走了。 偷偷的踅摸了不少北辽的奶糕,用温水化了给小丫头喂,才算把命给救下来了。 人啊!最怕的就是相处的久了。即便猫狗,养的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呢,何况一个孩子。 等到了辽东,安置好了,孩子都半岁大了。这一路上,有我精心看着,不仅没生病,反而更加白胖了。不能跟人家正常的孩子比吧,但也至少跟人家四五个月的孩子相仿,小了一些,但也看不太出来了。 慢慢的孩子会笑了。她经不住逗,一逗就笑。 每次我都得提醒自己,这孩子别看流落在这里,那也是正经的金枝玉叶,金贵非常。可心里还少不得觉得这就是我的闺女,别人的姑娘她也不能这样讨喜啊。 等孩子能开口说话的时候,甜甜的叫我爹爹,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满了。活了这半辈子,好似就是为了等这一声的。 我突然间觉得特别害怕,害怕皇上会突然召回我们,将这小丫头抢去了。我心里知道,孩子回到父母身边是好的,可那点私心,就是不乐意。 我一眨眼的功夫,就想出几十种抱着孩子跑路的主意来。中心思想就一个,谁也别想把小丫头抢去。 谁抢,我就跟谁急。 丫头三岁的时候,我就用医书给她启蒙。哎呦喂,那叫一个聪明,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多吧。 这绝对就是我的亲闺女啊!都说谁养的就像谁。我养的自然就随了我。这孩子要是放在皇宫里,那绝对就毁了。 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看看皇宫里那些个公主,不是畏畏缩缩,就是飞扬跋扈,完全是两个极端嘛。 想到这里,我就更坚定了不能将孩子还回去的打算。 但公主毕竟是公主,她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到她的位置上去的。 我痛苦了好几天,才下定决心,将我们不是她的亲生的爹娘的事情告诉她。 小丫头是伤心的,我知道。我跟她保证,只要她愿意,我永远都是她爹爹,是亲爹。孩子这才好了些。 这孩子越长,我越是心惊胆战啊。这张脸,跟皇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能放出去见人吗。我都快愁死了。 对外只能说孩子身体不好,不能见人。要不然,能有什么理由将一个孩子圈在家里谁也不见呢。 孩子不能出门,连个走动的地方都没有。我看着都心疼。 为了不让小丫头的身体孱弱,我教他五禽戏,强身健体。为了不让孩子觉得闷,我就尽量的让她的时间变得紧张,尽可能多的将我的所学毫不保留的教给她。 她的天赋,是我见过的人之中最好的。 我是神医,与医术一道上,我自信没人能比得过我。 但这孩子,仅凭着师门留下来的记载,就钻研出了□□。与毒术上,天分极高。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倒吸一口凉气啊。 我有点心惊胆颤啊!幸亏这孩子天性单纯良善,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她才好。 起初,我还因为孩子在这样简单的环境中生活,养成了单纯性子而懊恼。如今,却觉得恰恰好。这孩子只是单纯,又不是傻。更何况嬷嬷一直再讲一些内宅的阴司给她听。有了这些基础,我的心倒是不再揪着了。倘有一日,有人真欺负了她,她这一手毒术,就够让人忌惮了。 等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芳华再也遮不住的时候。 我就真的着急了。 我曾经有多么的惧怕皇上召回我们,现在就有多期盼。因为姑娘长大了,要嫁人了。 伺候小丫头的嬷嬷,已经先我一步病逝了。 我又能陪着这孩子多久呢。 人啊!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人的寿数都是有定数的。 近些日子,我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我知道,我的肺上,长了一个东西。要是我自己能给自己手术的话,应该还是能活下来的。但是这显然不现实。 唯一能给我手术的就是小丫头了。但是小丫头只给兔子猫狗做过手术,哪里知道人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呢。 为了能多陪着丫头几年,我决定先教会这孩子再说。 我决定找一具尸体回来解剖,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教学道具。 也不知道我是幸还是不幸,尸体遍地都是,但是碰上个有气的人,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说到底,我还是个大夫。 将人扒拉了出来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冷子一般射出一支箭来,正好射在我肚子上。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活不了多久了。 都说,人的命,天注定。看来还真是不能强求。我得了绝症,想要医治,所以,才去寻找合适的尸体来解剖。不成想,尸体没找到,却救了一个人。我的教学计划也只能搁浅了。教了也没用啊,这一箭,伤得极深。不管治得好治不好,我的命都长不了了。 不过,再死之前,我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托付重担的人。 幸好,那小子长得一表人才,配得上我家的丫头。而且,从那小子身上的玉佩可以看出,他究竟是谁家的人。辅国公沈家的嫡孙,身份够了! 不管是长相,还是家世,都是上上之选。丫头即便在宫里长大,找驸马也就这样了。 这一刻,我不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都不行。 我强撑着身体,观察了这个小子一段时间。人品还是不错的。 这是我能给丫头做的最好的安排了。 我能想象得到这孩子失去我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但是生死由命,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我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都是不安心的。 我向上苍祈祷,请让我的孩子平安的过完一生。 只要她平安就好。 恍惚之间,似乎看着那孩子软软的叫我爹爹,欢喜的朝我跑了过来…… 第249章 白玫番外(一更) 白玫番外 我叫白玫。母亲早逝,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母亲说过,人这一辈子,要能享的了福,也要能吃的了苦。只要能吃得下苦,享福的日子就不远了。 我大概就是靠着这些话安慰自己,才活下来的。 我的一生,遭遇了三个男人。 我的父亲,我的丈夫,我的儿子。 他们让我的生活变得波澜壮阔了起来。 人的成长总是分阶段的。我的父亲,就是在我没及笄之前的阶段,影响着我的生活的人。 对于我父亲的形容,除了混蛋这个词之外,我找不到别的解释。 他是一个将自私自利刻在了骨子里的人,他谁也没爱过,除了他自己。 幼年的记忆是不堪回首的。侯府的嫡女,要被妾室虐待,要被庶姐欺凌。这都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看不到人生的希望。我不知道这样不由自己掌控的人生会滑向哪里。 我教养幼弟,这不仅是因为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母亲临终交托给我的任务,更是因为弟弟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我希望有一天,身为男子的弟弟能带我走出这个牢笼。 弟弟不是我的骑士,我的骑士在不期然的时候,就不经意的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火热又带着羞涩与窘迫的眼神,还是让我心里为之一动。 少年慕艾,即便再懵懂,当有那么一个人,总是不期然的相遇的时候,我就懂了。 懂了那少年眼里的意思。 当时我是个什么心情呢。有过期待的吧。 我想是的,我是期待的。 后来,很长时间,我没有再看到那个少年。我有些失落也有些伤心,都说动情容易守情难。大概我也只是遇到了一个如此的男子吧。 我的生活不容我有太多的时间伤春悲秋,日子还要继续往下过。 有一天,宫了来了圣旨,要给白家的嫡长女赐婚给皇子。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不知道我要是嫁出去,还能不能再见到那个少年。我忐忑极了。 事实上,是我想多了。这样的好事,父亲怎么会留给我呢。 他们瞒着我和弟弟,将白荷记在了母亲的名下。没有得到我们的许可,没有得到外家的许可,甚至都没有去官府的户籍处留档。 这是怕引起宫里的注意吧。 我心里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改变处境的大好机会,这样错过,也就太可惜了。 可心底深处,那一丝丝侥幸又是怎么回事。我想,我还是在等着那个腼腆的少年的。 欺负我的庶姐嫁人了,她的姨娘却越发的嚣张起来。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因为父亲不敢让我们姐弟有闪失。因为他害怕母亲的亡魂饶不了他。 日子没过多久,那走了狗屎运的庶姐竟然成了皇后,这真是一件让人愕然的事情。 我还没来得及想一想究竟怎么回事,宫里封我为贤妃的圣旨就下来了。 晴天霹雳啊! 在家里,我作为嫡女要受庶女的欺压。如今她嫁了人,还想将我当做媵女带过去不成。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 我发了狠心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不惜跟她同归于尽,我要让白家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我安排好了弟弟,被轿子接进了宫里。 我只是一个妾室,我心里是明白的,虽然这很憋屈,但我还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尽管这个妾室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的妾室。 仪式比我想象的要正式很多,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娶妻仪式是一样的。 当两人牵着红绸拜天地的时候,她都几乎要恍惚了。真的以为这是嫁人了。 这样的特别的仪式,就算我再不懂宫里的规矩,也觉得这是不合适的。 当盖头撩起来,我眯着眼看着那个腼腆的少年一身喜袍的站在那里,紧张而又歉意的看着我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懂了。 懂了为什么他没在出现,懂了为什么会有给白家嫡长女的赐婚,懂了封我为妃的原因。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我。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委屈都离我而去了,幸福包围着我。让我久久都不能相信这是真实的。 当身下的刺痛传来,我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我成了他的女人,那个在桃花树下看着我腼腆的笑的少年的女人。 他叫粟墨林,是大周新的君王。 从此刻,我告别了父亲主导我人生的阶段。我的命运开始和我的男人,我的丈夫,大周的君王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新婚总是甜蜜的,快活的,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道不尽的海誓山盟。 这是我人生中最开心和幸福的一段时光,哪怕它如同流星一般,只有瞬间的璀璨。 帝王的女人,总有许多的无奈。 这样的认识如此的突如其来,瞬间就打破了他为我营造出来的幸福泡沫。 是的!不管他的心里有多么的在乎我,也不可否认他有了其他的女人的现实。 我想,我是矫情的。这样的事情,放在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是很正常的,难道我要一个君王独宠我一人吗。 我清醒的知道,要真是这样,这对于我而言,是祸不是福。 妖妃这个名头,我担不起。 而且,我也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处境并不好。 他去别的女人那里,之于我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当知道黄氏有孕的时候,我恶心的吐了好几天。一度都不能让他靠近我的身边。 那时候,我是痛苦的,他所承受的痛苦似乎比我更大。 他抱着我,举着我的手让我打他。他的头埋在我的肩窝,眼泪打湿了我的肩膀。 他的心里也是煎熬的吧。 我需要调节自己,我这样的心态会害死自己的。要真的所有女人跟我一个想法,大家都不用活了。 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多么骄傲的一个女人,还不是跟那些粗鄙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 我不比别人更高贵不是吗。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末流侯府的嫡女而已。如果不进宫,不是成为皇上的妃子,我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的父亲会想着办法将我卖了的,卖多少钱他未必在意,但不会叫我翻身是肯定的。 我宫外还有弟弟要照看,我不能陷在里面不出来。 这就是母亲所说的苦难吧,只要坚持下去,总会苦尽甘来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跟以后的苦难比起来,眼前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爱着这个男人!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当我嫉妒的要发疯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我爱这个男人。 不过,我不再是,也不能是一个依靠他的爱才能活下去的女人。我的理智战胜了情感。让我学会尽量多的用理智来处理两人的问题。 这让我自己松了一口气的,也让他稍稍有了喘息的时机。 虽然每次他从不在别的女人那里过夜,虽然他每次过来都是洗漱了好几次,但还是让我从心里觉得不舒服。 这是一种怎么也压不住的暴躁。 有时候脾气上来,真的是对他又打又咬,又抓又挠。他也总是包容又歉意的使劲抱着我。 他知道,我是因为真的心里有他,才会如此的。 他说,他真的害怕有一天,我变得麻木了,再也不会这么鲜活。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变成那副样子的一天。可是,它还是来了。 我怀孕了,这真的是一个让我惊喜而又让他受到惊吓的消息。 我安心的养胎,想着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个意外的生命,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从不知道,这份希望来的这般的快,消失的也更加的迅速。 孩子来了,生下来的是个儿子,我欣喜若狂。可肚子里的疼痛告诉我,还有一个小捣蛋,在等着降生。 我看到一个红猴子似得孩子,她的哭声让我觉得世界真是美妙。 我放心的晕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我的世界全都变了样子。 我的孩子没有了,而我,则进了冷宫。 如此毫无征兆的变故,让产后虚弱的我,几乎活不下去。 粟墨林! 我从那一刻深深的恨上了这个男人!他给了我一切,又打碎了我的一切。 我无数次的想要自杀,我没有活下去的动力和意志了。事实上,我也真的自杀过,我将白绫挂在了房梁上,当头搁了上去,用脚蹬了脚下的凳子的时候,人瞬间就窒息了。我的眼前闪现着我这短短的一生。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充满了苦难,除了母亲和他陪伴的那些日子。 我像是看到了母亲,她含泪看着我,我的耳边似乎总是回荡着母亲的话,坚持下去,苦难总是会结束的。 我是在婴儿的啼哭声中惊醒的。当我睁开眼睛,看到枕边大红的襁褓中那稚嫩的小脸,我就知道,再苦我也得挺下去。 我知道他就坐在我的身边,但是我没有看他一眼。 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让我看看孩子。他是了解我的,只要孩子在,我就会撑着活下去。 他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他。 我不知道他有多少苦衷要这么做,但他都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他不该这么对我的孩子。 我的儿子就在眼前,但那刚出生的女儿,又去了哪了。 一想起来,我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 他可能真的怕我自杀吧。所以,每年都会让儿子来见我一次。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想孩子,想的我一夜夜不能安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挑着灯,给孩子做衣衫。 想着他们是不是长大一点了,乳母的奶够不够吃,身边服侍的有没有尽心伺候,孩子尿了,要是不及时换,会很难受的。孩子拉了撒了,伺候的人有没有嫌弃,有没有不耐烦。有没有暗地里虐待孩子。 这些问题,就如同毒蛇一般,噬咬着我的心。我已经到了不服安神药,就不能入睡的程度了。 至于那个男人,我从我的心里将他摈弃了。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痛苦,所以,自我选择了对他不看不闻不问。 我不知道苦行僧是怎么过活的,但我觉得,我的日子比起苦行僧来,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而且,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个春秋。 不管曾经有多深刻的爱,有多大的仇恨,二十年的时间,也消磨的够了。 什么事情,都经不住时光的沉淀。 我唯一期盼的就是我的孩子能够平安,哪怕今生不能见面,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就心安。 突然有一天,他来了。他告诉我,儿子去接女儿了,很快就回回京。 我一时间以为自己幻听了。我愕然的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老了。 我爱过他,也恨过他。当爱与恨历经了二十年,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不过是相同的牵挂罢了。 我牵挂孩子,他同样也牵挂孩子。 那两个孩子凝结我们年少时炙热的情感,那是带着期盼出生的孩子。他们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样重要的。 我早已过了年少时爱的死去活来的年纪,我的理智让我做出了妥协。 孩子们回来了,他们需要父亲。尤其是一个作为帝王的父亲。 他们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一个父母和谐的家。 我不知道能给孩子什么,但父母的感情往往能影响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是一个母亲,在孩子这二十年的人生里是缺席的。我得为他们做点什么。 我是抱着这样的心态,重新接纳了这个辛苦了半生的男人。 我们之间,相隔了二十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我们彼此都蹉跎不起了。 当两个孩子站在我的面前,当我只看了一眼女儿,二十年后跪在我的身前,喊着‘娘’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恨都烟消云散了。 生在皇家,有些东西是注定的。谁又能说当初把孩子留在身边,结局就一定是好的呢。 至少,他作为父亲,尽到最大的努力想保全孩子。 至少,作为男人,他尽到最大的努力想保全我,他的做法也许是错的,也许不是最好的。但那份作为父亲的心,却是一样的。 算了,孙子已经满地跑了,还计较什么呢。 注定要纠缠一辈子的人,就这么过吧。从那个时候,我的丈夫才真正的属于我,这个过程,我付出了二十年的时间和苦难。 二十年都过来了,我自是不害怕再有变化。我的人生重心马上发生了偏移,变成了我的儿子。 不是我重男轻女,而是作为护国公主的女儿,其实是最稳妥的。我很少为她操心。更多的是享受她的陪伴。 看着儿子被他的父亲亲手推到了太子位上,看着他每天兢兢业业的忙碌于国事。我的心就无比的踏实。 儿子比丈夫可靠,我有时候觉得这句话真的太对了。 不过,儿子要走帝王之路,他这一生就注定了坎坷。 在我人生的最后几十年里,全都是默默的为儿子操心。 能为儿子操心,这也是一个母亲的权利,和幸福的源泉。 直到我弥留之际,拉着一双儿女的手,说心里话,此时我还是不放心的。尽管他们也都已经儿孙满堂了。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直到现在才有了深刻的体会。 可是再怎么放不下,我也得走了。放佛又看到那个站在桃花树下的少年,腼腆的对着我笑…… 第250章 沈菲琪番外(二更) 沈菲琪番外 我叫沈菲琪。这一辈子被我娘命名为沈菲琪,上一辈子我好似也叫沈菲琪。 我刚出生的时候,带着这样的疑虑过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人是不是有前世今生。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回到了过去,还是预见过未来。 我迷茫极了。 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我的潜意识似乎是这么告诉我的。大概我上辈子就是个蠢人,所以,我也不指望这辈子能聪明。 我唯一觉得幸运的就是,我的母亲,现在还活着。我的弟弟,虽然木呆呆的不会说话,但还好,他还活着。 上辈子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我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但至少让我记住了母亲和弟弟的样貌。 哪怕只做到这一点,我也心满意足。不算白来这一世。 这个认识让我觉得,我上辈子应是是一事无成才对。要不然不会这么满足。 除此之外,我唯一想见的人就是爹爹!爹爹是对我最好的人,没有之一。哪怕娘每天都细心的照顾我,我还是想爹爹。 我想,这是上辈子留给我最深的印迹。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找爹爹,这就对了。 我觉得娘特别的聪明,她总是能想到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有什么想说的,在娘的面前,从来没有隐瞒住的可能。 后来,爹爹回来了。我才知道弟弟也是个十分聪明的家伙。 一家人都很聪明,就算我不聪明也没关系的。上辈子我只有爹爹一个人可以依靠,这辈子又多了娘和弟弟,日子只能更好啊。毕竟娘和弟弟活着,这辈子和上辈子已经不一样了。 不一样是真的不一样了,但却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娘开始教我东西,教我很多的东西。这对我来说全都是陌生的,是不能承受的负担。 简单又快乐的生活,是任何人都向往的。可要拥有这样的生活,却得付出诸多的努力。 我觉得人都是复杂的,只有长在土里的草啊,花啊,包括田里的庄稼,瓜果菜蔬,才是最简单质朴的。 娘从不反对我做这些嫁檣之事,甚至是带着鼓励的态度。 等真正投入里面,我才知道要养好一根草,一株花,都是不容易的事。 我的性子慢慢的平和了,也就开始平心静气的正视我自己的问题。 我在弟弟的监督下,在娘亲的严厉逼迫下,还是走出了第一步。 当我学着虚伪的笑,当我学着圆滑的处理这些人际关系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些东西比想象的要简单。 直到过了好些年,我才明白过来。之所以觉得这辈子比上辈子做什么都要简单,不是我变的聪明了。而是我背后的靠山足够的强大了。 我的母亲是护国公主,我的弟弟更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我在整个帝国,成了无人敢惹的角色。 外面的风云变化,我作为一个蠢人,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结果的。具体的过程从来就不知道,也没人问过我的想法。 所有人都默认了我只要简单快乐就好。 我的丈夫不是爹娘选的,而是弟弟选的。他郑重的将我交到对方的手上,并且叮嘱对方,说我愿意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吧,别拘束了我。 谁也不敢反驳他的话。 弟弟是个护短的人,这个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人家对我奉行的都是惹不起躲得起的政策。 我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也越变越傻。 成亲后,我生了儿子,又生了女儿。儿子我全交给弟弟教导,他是孩子们的舅舅,应该的。女儿我一股脑的送给我娘。 谁也不敢说我的孩子教养不好。 我越活,好似越接近上辈子了。行为习惯也特别的简单粗暴。 我最常说的话就是找爹爹,找我娘,找弟弟,找舅舅…… 等我老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了。疼爱我的长辈也都已经不在了。可我还有弟弟啊!我找来弟弟,将孩子们全都托付给他,就放心的闭眼了。 有他在呢,我万事都不用操心。 人家都说我是最幸福的女人,我觉得也是。不管上辈子经历过什么,我这辈子都是赚了,有爹娘疼爱,有兄弟撑腰,有丈夫独宠,有子女孝顺,老了老了,还有满堂的孙儿围着我逗趣。 人都说越老越怕死,我也是怕死的。我不是惧怕生命的结束,而是害怕另一次生命开始的时候,在那个世界没有了这些疼爱我的人……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