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们不止爱于微时 作者:儋耳蛮花 文案:   陆可琉与分手五年多的前男友重逢,好友再三提醒她不要吃“回头草”,哪怕那是最当红的小鲜肉贺洋,但就算她屡屡避让,最后还是在两人曾经度过初夜的地方……再次吃了他。   ……   这世间繁华,时光之里山南水北,而我只想成为你的心上人   年少初遇,惊鸿一瞥,从此你驻在我心,多年后依然不减深情   不论分别了多久,我遇到最好的那个人还是你,最喜欢的还是你   作者有话说:   1、娱乐圈题材,但与作者前两本重心不同,非励志、非爽文。   2、基本无虐,温馨治愈的傻白甜暖文。HE、1V1。   ————————   瞿晨光最近在追一部很火的偶像剧,她指着里面的男主角对好友陆可琉说:“不管是不是已经分手了,能睡一次贺洋太值了。”   陆可琉摸了摸鼻子,无语片刻,才说:“贺洋虽然很帅但是性格很危险。”   “为什么?”   陆可琉:“因为他很享受别人被他迷住的感觉,当初才会跑去当明星。”   瞿晨光揶揄道:“这就是你们分手的原因?”   陆可琉微低了头,对方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很轻地说:“不,因为他遥不可及。”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天作之合 主角:陆可琉、贺洋┃配角:顾廷川、彭少晖、瞿晨光、裴策┃其它:傻白甜、暖文、回头草 ====================   ☆、第1章 寻隐(一)   第一章   陆可琉看了一晚上的文史记录和图纸,眼下有些昏昏欲睡,抬腕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正打算合上资料休息片刻,就听见有人走进来了。   “陆姐,外边有人找。”   从一堆古建筑的资料里抬起头来,她微眯了一下眼睛,像是有些没听懂学妹说的话,低声确认:“谁找我?老肖吗?”   “不是啦,她说是你的朋友。”   陆可琉心里念叨,这地方怎么会有朋友来找她,想着便转身推门出外。   院子里还有清晨的稀薄雾气。   晨曦朦胧之间,这座位于浙南地区的古村落“靖南”,被围在山岚深处,自有一种“云深不知处”的美感。   来人已经在前院等着了,微微侧着身,正在看老树上匍匐的藤条。   一眼望去那身影娉婷、青春靓丽,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陆可琉看到她,总算是恢复了几丝清明的思绪,心中也是一阵喜悦:“……晨光?怎么会是你啊。”   对方立刻几步小跑过来,用力将她抱住,亲热地说:“看到我高兴吧?我是和剧组一起过来的。”   陆可琉和瞿晨光自高中时期就是同窗,研究生毕业以后,后者就去了影视圈工作,彼此算得上是最好的朋友了,但因为陆可琉在这边工作的原故,两人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面。   “你说剧组?什么剧组?”   “我说过《寻隐》开拍了啊,我是这部戏的美术组成员。”   陆可琉这才记起她在微信里和自己提过,她也看过《寻隐》,是一个架空权谋题材小说系列的第二部,讲述一位小道士魏云隐在因缘际遇下与太子衡相识,成长为一代军师,后与公主落辞心生爱慕,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太子衡明知挚友痴情,却将他们卷入王室纷争。公主在几番爱恨痴缠下远嫁异邦,思念成疾彷徨无助,惨死他乡。   魏道士痛失所爱,一生落得国破家亡、恨别惊心,终是回到儿时居住的地方辟世修道。   故事的字里行间大气又不失儿女的悱恻长情,陆可琉当时还被深深震撼,久久都无法从这段刻骨的挣扎中忘怀。   “靖南”的建筑风格倒是很适合那位作者笔下虚构的朝代,只是,这种兼于明清时期的建筑群不止这一处,何况有些地方还在保护维修,并不适合剧组入驻。   “你们怎么偏偏挑了我们这一处,文化局之类的也都答应了?”   陆可琉提出疑义,瞿晨光忙是话中带着些安慰:“这部戏的制作班底实力雄厚、人脉广博,随便打点一下路子就能审批通过的,再说他们都是专业人士,拍完肯定会帮着把古建周边的环境复原。”   下午休息的时候,两人就找了一家小馆子聊天叙旧,瞿晨光对“靖南”的印象之初非常好,这里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景可赏,据说非常美丽。   “那你要在这里呆多少啊?”   “一个月左右,剧组拍的差不多我就要回去了。”瞿晨光抿了一口茶水,夹起虾仁上色泽翠绿的龙井放到嘴里嚼着,含糊地说:“这地方美虽美,可是也太无聊了,我又不像你,这么能耐得住寂寞。”   陆可琉笑着打趣:“是啊,何况在南法市还有最疼你的哥哥嫂嫂,还有你的小舅舅……”   “提他做什么,我好久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看到瞿晨光的目光微微沉下去,陆可琉便知趣地打住了。   其实,她也知道当年这姑娘想报考的并非美术专业,可由于遭到家中压力,最后才选了这个行当。   特别是她的那位小舅舅,自从这件事起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疏离了,陆可琉对于那位看着总给人压迫感的男人也是敬而远之。   她低头给瞿晨光添茶,脑海里自然想到自己当年为何去念建筑系。   陆家夫妇都是园林设计师,她自小也有些耳濡目染,可除此以外……就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了。   她就是要和“那个人”走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只是,彼此往不同的方向前行,终究渐行渐远,那段感情到最后便是消失不可闻了。   陆可琉怔了怔,收回游荡的神魂,久不相见的两位女孩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是圈内八卦,一会儿是美学交流,也不在乎是谁岔开话题,直到陆可琉忍不住打了哈欠,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珠,瞿晨光才不由得说:“女学霸,你是不是也太拼了?搞建筑的都不用睡觉是不是?我看你一脸睡意,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我晚点再来找你。”   陆可琉:“也还好,就是昨晚熬夜了。”   瞿晨光刚到“靖南”也是有许多功课要做,两人就只好暂且别过。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沉默,看着陆可琉迟疑片刻,然后才飞快地望入她的眼睛,说:“你知道吗?贺洋来了。”   ……   难怪有人说,相逢的人自然相逢。   陆可琉没想过就算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还是会遇见那个人,最后一次见面,大概是在五年多以前了,那时候她等了他一夜,可他没有来,爱情留给她的最后一点虚幻感,终于消失殆尽。   陆可琉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心想反正他们在这拍戏也不过个把月,只要避而远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她摊开测绘板上的图纸,可是刚拿起笔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心头像有什么在煎熬着。   果然,说什么已经不在意了……都是在自欺欺人。   陆可琉望着眼前的一堆工作,垂目凝眉,思绪早已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古镇的十月已经有些寒冷,特别是没有暖气的屋子,这种冷慢慢地侵入骨头里,种在门前棚架上的三角梅都谢了,更让这里多了几分萧条之感。   “靖南”有诸多值得研究和记录的古迹,溪南河、苍坡楼、国怀寺……延续至今,经历过上百年的风餐露宿、岁月婆娑,早已有了存古的庄严之美,但也让廊桥亭榭彩绘蒙尘。   这地方的修复工程需分几期才能完工,而她主要负责帮助老前辈们一起完善每个建筑的前期设计方案、完成测绘要求较低的工作,当然,也参与竣工的维修过程。   第二天一早陆可琉还没来得及去他们施工的地点,老肖风尘仆仆地跑进来,见她就说:“小陆,你陪我出去一趟。”   肖国光是他们学校建筑系的教授,他们院不少人都在负责这个地方的修复项目,读硕士的时候她就是学校分派给他的学生之一。   陆可琉看他面露愠色,忙问:“出什么事了?”   “那个什么剧组,把道具车都停在我们要施工的地方了,这怎么搞?就算过了审批也不能打扰我们工作,你跟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的负责人。”   陆可琉知道老肖搞了半辈子的学术工作,为人处事非常耿直,却也不懂人情世故,她确实要陪着他一起过去较为妥当。   至于剧组那边……她想着人多事杂,不一定就能碰上,何况,大明星往往是被众星捧月,大概根本注意不到她的。   一路上有剧组来这儿拍戏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陆可琉的目光越过人群,漫无目的看着沿路的古建筑,平底鞋踩在斑驳的路面上发出有规律的声响,她走得越近就越觉得呼吸困难,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心里就是有一只小怪兽在胡乱撕咬。   终于来到剧组所在地点,等他们走得近些了,才发现《寻隐》剧组竟然已经开机了。   陆可琉深吸了一口气,明知这会儿已经无处可躲,可还是站在老肖的背后,好像这样就能原地隐身。   前面是一座茶楼,古风浑然,空气里仿佛能闻到茶叶和点心的清冽香气,剧组还给它新添了一副迎风招展的幌子。   周遭熙熙攘攘地围着些看热闹的当地居民,中间的应该就是出演这一幕戏的演员。   先开口的中年男子一身粗布装扮,扮演了一位村野大叔,他熟稔地念着台词:“阿隐,阿隐!你又跑哪儿去了?”   陆可琉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个“魏云隐”倒立着的影子,斜斜长长地迎着古楼外的乌云和熹光。   “我被师父罚练功呢。”他个头高,倒着的身体腰板挺直,薄衣轻衫垂下来,更显得挺拔如白杨,这时候脚尖微微施力,从墙边翻下来,一副小道士打扮的年轻人乌发微散,露出明晰的锁骨,笑起来更有几分肆意,看得人简直痒到心底。   “找我去喝酒吗?”   “你个小道士,整天不好好除魔卫道,尽想着吃酒这些事!”   对方一甩肩膀垂落的头缎,人如芝兰玉树,举手投足皆是丰神俊朗:“放心,我乃千杯不醉,喝你一坛酒照样能去接济苍生。”   “咔——!”   随着导演的声音刚刚落下,扮演小道士的年轻男子仿佛立刻换了一个人,目光、神韵乃至气质都截然不同,那才是他平日私下的模样。   陆可琉蓦然想起昨天瞿晨光对她说过的下半段话——小可,有些事不能回头,一回头就是万劫不复了。   她设想过千万种他们会如何故人相见的形式,却还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遽然重逢。   五年的时间,当时极俊雅致的少年其实已变了模样,依然肤色白皙,五官如精工雕琢,可气质愈发沉稳内敛,沉淀着岁月给予的涵养与成熟。   只是不曾想外貌变了,连声音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又低又磁,让人听得足以心尖发颤。   贺洋转过身,陆可琉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第2章 寻隐(二)   第二章   整个剧组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拍摄工作,但由于肖教授与陆可琉的到来,算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你们这里谁负责的?”老肖向后摆了手,望向坐在椅子上手拿导筒的男人,“你就是导演?”   陆可琉认得这张脸,《寻隐》的总导演金孔声是有十几年资历的老牌导演了,当年也只是一名摄影、摄像,却对光影有独特追求,擅长用长镜头打动人心,如今已获得大奖无数,在导戏方面相当有经验,雷霆手段在圈子里罕见之尤。   《寻隐》的上一部《无疆》也在他的执导下取得傲人收视,而他对演员的严苛和挑剔更是在圈内声名远扬。   他看肖国光文绉绉的模样,又看陆可琉学生味浓郁,两人并不是当地的老百姓,应该就是在这里研究古建筑修复的工作人员,随之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肖国光简单介绍本职工作,手指点了点远处,也是山雨欲来的口气:“你们放道具的车子停在国怀寺前面了,看到没,就是那个金黄色顶的地儿——”   金导闻言,皱眉望向边上的场务和道具组负责人。   副导演见状,忙是上前解释:“抱歉两位,可能是我们前期沟通不够,我现在就联系司机让他们把车开走,肖教授,我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您多担待。”他见陆可琉是年轻人,也许更好沟通,就顺势问她:“小姑娘,你说是吧。”   陆可琉一看话头被转移到她这里来了,也没有慌乱,尽量容色镇定,大方而温和地一笑:“文化局同意你们来拍摄,我们也是没意见的。但以前有些剧组在拍摄的时候不是没有意外,肖教授在‘靖南’的修复工程上面花了很多心思,金导,希望大家能互相体谅。”   这番话说得体面,也能让双方拾阶而下,金孔声主动和肖国光握了握手,两位年纪相仿的中年人交谈了一番,算是达成共识。   陆可琉也向两位导演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刚要走,就听身后有人用一种低沉却清润的声音,叫住了她:“陆可琉。”   那个人毫无迟疑地喊出这三个字,让她愣了一下,才慢慢地回身。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时间像是被静止了,她恍惚间回到深刻迷恋着这个人的那一年,有一种酸甜从舌尖蔓延开来,搅得胃里翻滚,但她知道这些只是脑海中的幻觉。   这一刻,陆可琉只觉得局促和尴尬不已,但贺洋已经走到她面前,微微低头,面色平静地说:“好久不见。”   就在他淡淡地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她忽然有种错觉,他们好像真的只是好久不见的两个朋友。   陆可琉故作自然地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说:“你好,很久不见。”   贺洋有一副好嗓子,不像她是天生五音不全,而这动人心扉的声音偏偏像是叫醒了她内心那个寂静无声的山谷。   两人的距离稍微有些近了,她能看清他右眼下方那颗淡淡的泪痣,他还是一身小道士时期的“魏云隐”装扮,身影修长,轮廓柔和,然而眸色像是蕴藏着数不清的光,微抿着唇的时候一种清冷的忧郁,却这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可琉很快就又恢复清醒的思虑,笑了笑,道:“我听晨光说了,你们要在这拍一个月吧。”   贺洋随后应了一声,似乎微微地弯了唇:“放心,不会妨碍你们的专业操作。”   说完,他抬眼似乎是往国怀寺的方位看了一眼,才道:“这是个好地方。”   陆可琉莞尔,他的声音刻意放得缓慢,语调的着色清浅,尾音上扬,倒是少了几分礼貌和疏远。   “是啊,我来这里有些日子了,不管是古式建筑还是自然风光,都值得一看,你要是拍戏之余有时间,可以到处走走。”   “你什么时候……”   贺洋刚说到这里,发现陆可琉侧目注意到了肖国光疑惑万分的神情。   她急忙回头,匆匆地对他说:“我还有工作,很高兴再见到你,回头再聊。”   她恭维的笑容恰到好处,让人抓不住破绽,而贺洋却没有半分笑意,显然对他们苍白空洞的谈话没有过多想法,稍作颔首过后,就回到剧组去了。   无论何时,这一刻,陆可琉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被暴风肆虐过了,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废墟,而学生时代的往事就像一块顽石跌入那条平静的河中,在她的回忆中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   “靖南”的村子位于河的下游,溪南河的流水淙淙,其间还有梅花在水面打着旋儿,逐流飘散。   瞿晨光午休的时候来找陆可琉,她嗓音清脆,一进来就问:“你见到他了吗?”   陆可琉恍惚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尺子,顺便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才说:“见了一面,除了打招呼没说一句话废话,你大可以放宽心。”   瞿晨光沉默不语,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顿了顿,才继续道:“你记得你以前什么样吗?”   陆可琉努力地想了想,嘴边浮现一个微笑:“我记得,可我喜欢现在的自己,也不会再回到从前……”   那时候,自己大概就是一个大写的“迷妹”,对贺洋也从来没有掩饰过内心的欢喜,经常拉着瞿晨光就花痴:“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在对方的白眼之下,陆可琉会把偷拍来的照片放大,默默地感叹:“眼睛这么好看,鼻子这么挺,嘴巴又性感,还有泪痣,天啊连眉毛都好看……”   赞美的同时还会盯着照片发呆,接着呆呆地补上一句;“真是太完美了,要上天了!”   ……总之,是再经典不过的“黑历史”了。   五年未见,贺洋从她的学长和初恋变成了演技精湛的当红“小鲜肉”,还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尽管已称得上是一线演员,但等到《寻隐》播出以后,想必他的事业更会水涨船高了。   陆可琉并不觉得这一点有什么意外,他的气质就算放在一群拔尖的男演员之中也是超然,既可以是长衫玉冠、出身名门的王孙公子,也可以是粗布锈剑、混迹江湖的小少侠,更别提他的五官在一群奶油小生和整容脸里简直如一渠寂寂清流。   只是,当年他明明可以成名得更早,却在临近出道前去国外念了两年书,其中还发生过什么让他转变念头,她已经无从知晓了。   “小可……”   “小可?”   “哈喽?这位美女你给点反应好吗?”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陆可琉不再出神,重新看向眼前的好友。   瞿晨光撇了撇嘴,说:“你别像我,真的,有些事趁着还能防患未然,就别让自己伤心,何况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陆可琉猜测她大概是从自己的目光中看出些什么,才会这般关切。   “你看我现在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哪有空去招惹贺洋。何况就算我去撩他了,如今人家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哪里还会在意我?”   陆可琉说这些话就是想要让对方定心,但她不可能完全的无动于衷。   贺洋狠狠地撩拨过她的心弦,他对她诉说过许多叫人难以忘怀的话语,就算是谎言,大抵也是带着当时真切的爱意——他柔和的眸光,唇边的浅笑,还有勾人心魄的声音,如一丝丝缠绵的红线,把她牢牢地拴住。   陆可琉望向窗外,午时的阳光晴朗,金黄色的光芒照下来,使得这座古城也多了几分暖意。   她不禁想起,他们在这样的日子里一起做过很多事情,他让她心潮澎湃过,也黯然神伤过,那毕竟是岁月流水中一段深沉温柔的记忆,即便后来满覆了冰冷的白雪,但也曾经温暖过她最美好的时光。   我们总是有一些难忘的人,即便错过了,也愿世事能待他好。   ……   下午,几位“老法师”关于维修国怀寺主体建筑的事宜还要商讨,面对庙宇里大梁和柱子等构件劈裂的情况有几种修缮方法。陆可琉和师弟、师妹们也列位其中,几个小时的会议研讨下来,她手里捧着的茶杯也不知在何时变凉了。   吃晚饭前,她觉得眼睛酸胀,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心浮气躁根本静不下来,就走到门外打算散一散步。   幸好“靖南”最不缺的就是僻静之处,她以前就常常沏一壶茶,找一处庭院小坐。   傍晚时分,夕阳在远处的地平线烧出一道跳跃的红色火焰,这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溪南河附近,远处还有划桨行舟的流水声,只是……今天却没有了平日里的清静。   陆可琉看到河边围满了人,张望着不知是想看什么,她索性就绕到另一边的小树林,果不其然,《寻隐》剧组正在拍“水戏”,从她的角度恰巧能看到此刻换了一身打扮的贺洋,正站在较浅的一处河水之中。   尽管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多看的,偏生脚下像被钉在了原地,陆可琉透过河边生长茂密的树叶间隙,偷偷地打量着他。   这大概是“魏云隐”少年时与“太子衡”初遇的那场戏,她记得书里这段写,太子衡也是少不更事的年纪,还把在河水嬉闹的小道士当作豆蔻少女,闹出一番笑话。   摄影师也像是被河中的“美男子”吸引了全部视线,并未留意到河边一侧站着陆可琉,他依照金导的指示,打算来一个俯拍镜头,摄影机的垂直位置远远高于贺洋,伸展着长长的“摇臂”。   那水面清澈,波光粼粼,而站在水中的贺洋则是长发清逸,沾了水珠以后就被湿漉漉地拢到一侧,半/裸着上身的年轻人腰背清瘦,线条流畅,如皎皎君子泽世明珠。   那边还有工作人员和导演低声议论的动静,他的面孔在陆可琉的目光中时隐时现,一颦一笑都像是融入了角色的生命。其实,十月的水温该是有些寒凉了,但贺洋仍是将小道士的不羁洒脱演得入木三分,真是翩翩少年入梦来。   ☆、第3章 泡水(一)   第三章   摄影师借以俯拍形式,将富有表现力的这一幕构成精巧无比的画面,让电视前的观众与镜头中空间的位置变作清晰的一个平面,从而使“魏云隐”在水中沐浴的剧情更具山野情趣与自然之美。   再加上金导对大小道具、灯光投影都是要求完美,《寻隐》的制作堪称相当的精良。   “摇臂”从后方绕过来的时候,陆可琉还沉溺在眼前养眼的画面中无法自拔,以至于抬眼的刹那,她才看到摄影机近在咫尺。   脑子还没转过弯,但身体已经快速做出反应,她脚下一虚想要避开,可整个人重心后倾,平底鞋一脚踩进了湿泥,脚步也跟着踏空了。   陆可琉脸色都来不及变,已经倾斜着身体,猝不及防地掉入了一旁的河里!   有工作人员听到落水声,一阵惊慌地叫道:“快救人!有人掉水里了!”   许多人都被当场吓了一跳,贺洋本来就在水里,这时候便涉水而上,他知道这个地方河水不算太深,只到他的腰处,但水流稍急,站不稳仍然有些危险。   再一看那人身上穿着,他脸色骤然难看起来,急忙加大了动作幅度。   陆可琉被倒灌了几口水,心里更感到焦灼得可怕,她水性还不错,但一时之间踩不到河底,正是危急关头的时候,幸好被人及时牢牢地一把从水中扶了起来。   陆可琉终于在河水里站稳了,她低喘了几口气,透过湿润的眼眸看清眼前那神情复杂的一张脸。   清澈的水珠从他微扬的眉角滴下,又沿着那让人眼馋心跳的起伏弧度滚落他的胸膛,他衣衫单薄,更衬得宽肩窄腰、翘臀直腿,修长的身材看似清秀,实则肌肉结实,重点是……她才发现他的身体也早就不是自己熟悉了的。   过去的几分柔韧如舞者,而如今蕴含了更多的男性荷尔蒙。   贺洋准确无误地拽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扣住,此刻俩人都湿透了,能在彼此身上闻到一种雨水中植物和泥土散发出的潮湿气味,陆可琉身上一阵发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已经被眼前的男人拦腰抱了起来,而他肌肤的温度还是要高于她一些,有微微的热度传递到她的身上。   贺洋将她抱到岸边,正好有工作人员上来要接,他却一言不发地直接上了岸,并没有要别人接手的意思。   待陆可琉站稳了,他接过助理递来的大毯子往她身上一披,再交代他们拿一些热水过来。   贺洋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怎么样?有没有呛着?”   陆可琉咳了几声,呼吸渐渐变得顺畅,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等到用干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才低声说:“我没事……咳咳,幸好水浅。”声音里有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颤抖。   见她安然无恙,四周的人都稍许松了口气,唯独贺洋还是面色冷淡,看她一眼之后就转开了视线,望向方才没注意到河边有人的摄影师。   副导演一看又是这姑娘,心下已是凉了半截,金导指挥着各个部门重新准备上一幕的拍摄,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你这小姑娘说的很对,剧组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真的没事吧?”   陆可琉低头脱了鞋,换上他们送来的备用拖鞋,很快脚边就积聚了衣摆处滴落的两摊水渍,她的衣服上有泥沙留下的污渍,头发也全湿了,虽然看着狼狈,也有一种戏剧性的美感。   贺洋却微微皱着眉头,这时又看她一眼:“是我们粗心大意,这么大的活人竟然没人看见。”   “是我自己不当心,也不怪你们。”   一时的窘迫过去之后,陆可琉也就觉得没什么,何况一开始躲在暗处偷/窥发呆的就是她,赖不着别人。   她打算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把毛巾、鞋子什么的还过来。   贺洋忽然对身边年轻的小助理吩咐:“lily,你先送陆小姐回去。”   说罢,也没有给陆可琉拒绝的机会,低声叮嘱:“先别说废话了,快回去洗热水澡,以后在河边要留点心。”   “谢谢,但真不用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蠢……年纪大了,智商却突破下限,那我先走了,打扰你们拍戏真的万分抱歉。”   陆可琉并不想要麻烦别人,何况在贺洋面前这样出糗简直是够蠢的了,人家女生和前男友重逢都想着如何风风光光地杀回一城,她倒好……直接变成了落水小鬼,现在还是先尽快回去缓一缓神。   贺洋在陆可琉身后给了助理一个淡淡的眼色,lily向来聪慧机灵,马上就小跑着跟上了对方,也不容陆可琉拒绝,还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纠结的半湿长发,动作谨慎而仔细。   陆可琉愣了愣,正想回头再去看贺洋到底什么意思,却见他已经在与金孔声说着些什么,大概是商量重拍的事宜。   她心中隐隐一动,而贺洋却似根本不畏惧这已经充满寒意的河水,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修长的半个身影浸泡在水中,愈发显得不可思议般诱人。   陆可琉收回目光,拢紧了身上的毯子,这才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   lily一路上都客气地对她笑着,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姜汤热茶,陆可琉告诉她自己感觉并无大碍,而且该有的其实也都有。   尽管她看得出,这名小助理对她和贺洋的关系充满好奇,可她还是礼貌地一字未提,倒是有位小学弟见到陆可琉浑身湿透的回来吓了一跳,赶紧迎上来,看到陌生的lily在边上又不敢多问,只能瞪大眼睛巴巴地望着。   陆可琉是在洗完热水澡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和贺洋竟然时隔五年又一次有了肢体上的“亲密互动”,而且他的身材竟然练得愈发好了,连腹肌都变得非常明显。   以前就是“宽肩窄腰腿玩年”了啊……   现在就更别提了。   陆可琉换好衣服出来,用毛巾捂着脑袋,想要止住脑海里荒唐的画面,好在有位小学妹跑来喊她去开饭,人说温饱思淫/欲……肚子里的一阵空腹感总算拯救了她。   下午因为稍微受到一些惊吓,晚上陆可琉的胃口不算太好,只是吃了一些清粥小菜。   她吃完回到住处打算继续开工,谁知,竟然在工作室看到了正被几位年轻人围着讨要签名和合影的贺洋!   他是刚拍完今天的戏份,只脱了假发,还没来得及换戏服,来这里找她的时候立刻被人认出来,之后的尖叫、狂喜间或围堵都是情理之中,贺洋倒也没怎么在意,现下还坐在位子上拿着纸笔,认真地低头侧目,似在给他们写留言。   尽管他总是看上去给人一种距离感,可是,微微一笑的时候还是很有温润俊朗的亲切之意。   贺洋一抬头就看到陆可琉站在门口,神色还有几分错愕,她长发披散在肩膀处,露出一侧素白的颈项,见到他,便又顿了顿,才往前走了一步,行动间黑发一泻而下,如浮动的清水,还透着淡淡水光。   她长得精致,五官似被墨描过,即使脂粉未施,也有一些眉黛春山的俏丽。大概是长年与建筑学打交道,气质中又多藏大气爽朗,少了几分温婉,但眼眸之间明亮盈洁,着实惹人留心。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房里的灯光不是很亮,笼罩在俩人身上有些淡淡的黯光。   陆可琉又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对他眨了眨那双漆黑的眸子,那份神情却晴还雨,把氤氲的房间都照亮了些许。   “你怎么来了?”   周围的同事们顿时个个学会了挤眉弄眼,偏生就她不咸不淡,好似根本没什么值得他们在意的地方。   贺洋的眸色映着房中的灯火,如有点漆,他压低嗓音,听起来特别魅人:“代表剧组‘慰问’你。”   简单几个字顿时迷倒身边一群男女。   最后,陆可琉只好亲自驱散这些看热闹的人:“你们一个个的签名都要到了没?这位大明星贺洋是我以前的学长,能不能让我们叙叙旧啊?”   终于等到这些人嘻嘻闹闹着被“请”出去了,陆可琉才去把剧组给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到他面前。   贺洋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只说:“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   陆可琉没留意这是肯定句式,转身去找杯子,边走边说:“嗯,是啊,我读研的时候就来这里了。”   看她精神状况良好,贺洋没有再问别的,而是与她聊起工作:“那你平时主要负责做什么?”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陆可琉停顿了一下加水的动作,才轻轻应道:“目前来说就是前期的设计图,还有修复过程中的协助,包括记录、研究什么的,有时候测绘方面的也会协助。”   古建筑修复的工程非常庞大,简单来说需要前期调研、设计、施工和汇编归档,然而这其中几个阶段都要分门别类,涉及到的工作量和方方面面,简直不可估量。   她说了一会儿,有点专注,其实,在“靖南”的很多事情还要靠老师和专家们去做的,那么深入规范而又不能拘泥的工程,又得特别精专,她这个新手也是敬谢不敏。   把凉水端到贺洋面前,见他像是有在认真听她讲述这些专业性的东西,陆可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掩饰一般地走回去,再给自己倒水:“总之是很枯燥的工作,你不感兴趣的。”   闻言,贺洋唇边弯着一抹浅笑,偏巧她转身的时候也看见了。   他唯独笑起来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但,陆可琉开始察觉到自己正在不厌其烦的回味那段早已经远去的感情,她知道必须停止,就算过去这些事占据的分量那样重,但所有美好都会被嚼烂,只有把心放到更辽阔的风景里,才能出发去更远的地方。   有时候回忆的太多容易变味,太多太满都并非好事,她早就该学会适可而止了。   ☆、第4章 泡水(二)   第四章   贺洋抿了口凉茶水,清了清嗓子才问:“那还要多久才能完工?”   陆可琉也喝茶润了嗓,说:“这个工程立了项,把所有该保护的地方都翻修一遍,大概得用十年……”   贺洋不知为何微皱了一下眉头,她见他默不作声,以为是对方想不到如何进行话题了,这便主动提起:“你这个角色演得真帅,第一场戏就得倒立。”   他略显无奈,沾了水的唇瓣略有点光泽,看着有些惑人:“嗯,我也练了很久,你看过原著吗?”   “几年前看过的。”陆可琉撇着头,想了想:“我记得这个角色前期动不动就被‘师父’罚倒立,还要倒着抄经书。”   贺洋放下茶杯,说:“魏云隐随太子衡去了王都之后,每回遇事要慎重思虑的时候,还得倒立。”   提到这部戏的另一个主要角色,陆可琉好奇地多问了一句:“我都忘了问晨光,谁演‘太子衡’?是不是还没进组?”   她说到这里又发散性思维地想到更重要的一茬,急忙问他:“对了,她还不知道我掉水里的事吧?”   “下午她和美术组组长在另一个拍摄地点,应该还不知道。”   陆可琉松了一口气:“千万别告诉她,否则这笑料能让她笑一整年。”   贺洋摩挲着杯子的轮廓,冰凉的陶瓷被摸出一层淡淡的暖意,他看着她的神情笑起来,说:“其实演太子衡的男演员你认识的,就是彭少晖。”   陆可琉微微一愣,她当然认识的,彭少晖和贺洋是大学校友,那时候彭少就是出了名的文艺积极分子,她来学校找贺洋的时候三人还经常一起吃饭,后来他们一起参加选秀比赛,还一起出国深造,贺洋就是那样一个人,身边朋友不多,但能留到最后的都是挚友。   如今彭少晖已是新晋影帝,《寻隐》的卡司绝非等闲之辈,更别说“太子衡”是占据重要戏份的男性角色,肯定得是一线大腕,找他来演也合适。   其实,她没想到时隔久远的俩人即使私下聊天也会这样顺利,但这种情况下或多或少还是夹杂着客套、生疏和拘谨,以及一份不自然。   “他最近怎么样?我在这里都不太关注娱乐新闻。”   陆可琉内心更想知道的大概是眼前这人的近况,然而,她没有资格问他,也不应该再有太牵扯的关系,她明白她的有些关心是站不住脚,更是多余而不合理的,所以才刻意不去关注,更不想去找拙劣的借口掩饰真正的想法。   “最近他有了一些‘花边’新闻,常常在头条出现。”   贺洋说着与陆可琉同时笑出了声,他不免抬头看了她一眼,俩人正借着屋中的灯光互相堪堪对望的时候,有位不了解情况的女生跑进来,一看这室内氛围古怪,顿时突兀地愣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   贺洋旋身看那姑娘一眼,起身说:“看来你还有事要做,我就不打扰了,你不要再着凉就好。”   他拿起陆可琉交给他的拖鞋、毯子,随即和那名女生点头打了一下招呼,就走了出去。   话题戛然而止,陆可琉发了几秒钟的呆,才若无其事地看向学妹,轻柔地说:“是不是老肖又找我了?走吧,我们去看看。”   ……   每天清晨,陆可琉都会去施工地点查勘工程进展,同时也要记录专家班子提出的问题进行研讨交流,也难怪瞿晨光他们都会称她为“学霸”了,古建筑修复涉及的知识面特别宽泛,建筑、艺术、建筑科学、材料技术……总之是技多不压身。   她吃了点早饭,从住处步行到不远的国怀寺,沿途陆续有一些乡亲购买日用品的小商铺和小饭店,最近已经起风了,吹得道路两边的树木“哗哗”作响,开始有落叶堆积在各个角落,小镇略显湿冷浸骨。   还没走到庙宇附近,陆可琉就看到了一个异样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时髦的皮衣外套,正在给人打电话,声量没有刻意放低,所以站在边上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你说这是不是不给我面子?我好歹也是拿过奖的新人影帝!为什么她还要劈腿?而且还找了那个满脸妖气的小白脸!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红的!”   陆可琉:“……”   男人似乎在专注地打这通电话,并没有发现有一个人走过来,或者也没有在乎身边到底是谁。   “我不管,反正我得让他们把主题曲给换了,我不要和她的名字出现在一部剧里!”   陆可琉心中莞尔,看来彭少晖的性子还和学生时代相去不远,即便在娱乐圈历练多年,也收不住这份横冲直撞。   这倒是让她从心底生出一份熟悉的心安,站在原地看了对方一会儿。   不知不觉,彭少晖终于留意到身边有人投来的目光,他转头的时候视线与她对上,立刻微讶:“……小可?!我没看错吧?真是你?!”   彭少晖等到混乱的念头沉淀以后,随便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激动地走上来抱了抱她,热情的友善瞬间涌到别人的心坎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陆可琉也是由衷地高兴着,他乡遇旧友本来就是乐事:“大明星,你现在可是帅得有点过分啊。”   彭少晖又高又结实,五官深邃而爽健,大学里就是能跳能唱,还长得帅,一双眼眸还是和过去一样,充满明朗的笑容。   当初贺洋不喜泛泛而交,又是惜言内敛,唯独与外放的话唠彭少晖投了缘,还在《燃梦少年》选秀节目中与他成为最早的双人搭档。   “你在这里做什么?哦,我记得……你后来念的是和古建筑有关的专业吧?就在这里工作?”   陆可琉点了点头,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俩人站着叙旧片刻,彭少晖越聊越高兴,拽了拽她的胳膊,很直接地说:“我刚进组,前几天去拍了一个广告,今天得补一天的戏,等你有空来看。”   她有些为难:“……好,但我还有工作,不一定走得开。”   彭少晖闻言一脸受伤,以前他就把陆可琉当成“好妹妹”,后来也是因为她与贺洋分手,他们才生分了这么些年。   “你是不是觉得我当了明星,就要和我见外了?你都还没看过我拍戏啊,就算工作也不可能24小时不休息吧,我把手机号码给你,你加我微信。”   她没法回拒,就交出了联系方式,彭少晖全然没觉得自己的邀请给了对方诸多压力,他没有问她是否与贺洋已经见过面了,仿佛是知道他们就算再次见面也肯定能友好共处。   她也知道他遇到自己是真的开心,可彭少到底哪来的自信,这点陆可琉就拿不准了。   下午,陆可琉一连收到彭少发来的好几条微信,还附带他在剧组现场的自拍照片,比着可爱的“v”字型,要是被他的粉丝们看到,大概会被尖叫着点赞转发。   她发现其中有一张照片还拍到了在身后的贺洋。   那人也是穿着戏服坐在椅子上看剧本,尽管相片上的侧脸略显模糊,可还是能一眼望见与众不同的隽然气质。   陆可琉轻叹了一口气,为了阻止彭少太过热情又接连不断的短信轰炸,她决定还是去露一个面为好。   午间休息,她随便扒了几口工作餐,就来到郊外层峦叠嶂、林木葱茏的一处古屋附近,粉墙黛瓦的建筑四周还有几条清澈的溪水环绕,非常优美。   陆可琉四处望了望,发现瞿晨光正在和工作人员布置场景,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地带有目的性地奔走着,更显得她有些突兀。   嘴边的一句“晨光”正要喊出口,那边已经有人扬声:“小可!这边这边!”   彭少晖已经换上了定妆服装,青衣简装,束腰束发,尽管是太子出游时的寻常打扮,但衣襟、袖扣处的花纹格外精致,做工讲究,用色清亮,更衬得这人器宇轩昂。   果然他的长相和性格……真是有些反差萌。   陆可琉的目光不经意间也看到了离她几步之外的贺洋,他低头专注地看着刚刚修改过的剧本,这时候有位片场的小女生拿着保温杯跑到他边上,低头与他说了什么。   贺洋专心地揣摩手里的台本,并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语,连眼睛也没抬一下,那神色犹显几分清俊孤傲,眼底却是沉沉敛着光。   小女生也没再多说,把保温杯放在他身边的小桌子上就跑了。   彭少晖顺着陆可琉的视线望过去,顿时颇有深意地说:“怎么样?拍电视剧是不是很有意思?”   陆可琉低声“嗯”了一句,又将目光转回眼前这人,笑说:“太子殿下果然仪表堂堂啊,你和贺洋演这两个人物,都挺合适的。”   “我一直想着咱们以前关系特别好,就该一直保持联络,可你搬了家,又换了手机号……”彭少晖再迟钝也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他也不能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只是时过境迁,眼下时间应该是治愈了许多创口吧。   “这回你可算被我抓住了,等会找家小酒楼,一起吃顿饭。”   陆可琉一时都不知该接受还是拒绝,想着要不要含糊地把话题带过,心不在焉的时候,正巧望着贺洋手边那个保温杯,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顷刻间,她还不明白怎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等到再细致地想了想,才记起原因来。   贺洋凝神默背台词,保温杯渐渐搁到了嘴边,还冒着白色蒸汽,她不由得真的担忧了,扬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贺洋!”   身边的工作人员因为这声名字,纷纷向他们投来好奇与探究的目光。   ☆、第5章 重聚首(一)   第五章   lily只是在片场的角落打电话联系业务,听见陆可琉的声音,才扭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当望见贺洋手边冒着热气的保温杯时,眼神一变,急忙跑过来,抬头搜索四周:“这是谁给拿来的?啊?我让倒热水了吗?”   尽管lily年龄不大,但在贺洋身边工作好几年了,论资历也是许多人的前辈,她冲着那做事冒失的女孩训话:“谁要你拿水来了?不要多事,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尽力做好就是了,别总想动这些小脑筋。”   女生被兜头一阵责备,还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不等lily继续说下去,眼圈泛红地跑开了。   彭少晖怜香惜玉地看了一眼女孩的背影,语气都软了几分:“哎哟,这妹子可委屈了,啧啧,不过……连贺洋一点烫的都不能碰也不知道,估计是新来的吧。”   lily拿过自家老大身边的保温杯,把里面的热水顺手倒了。其实,她方才语气只是稍重一些,毕竟这是一份工作,是要带着责任心来做的,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是新来的,我真是一点事都不能交给这些刚毕业的小姑娘!自作聪明……”   贺洋也没法再看剧本,皱了皱眉头对她说:“算了,她也不是有意。”   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陆可琉的脸庞,这才柔软了眼神,“多亏你提醒,我刚才出神了没注意。”   陆可琉也是有些尴尬和懊恼,可又不得不出言提醒。方才,她最后一刻才想起来,贺洋这个人从小就特别怕烫,俗称“猫舌头”,一般人能喝得下的热水和热汤,对他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温度。   彭少晖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小可就是会体贴人,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咱们学校文艺的时候,她还来帮忙写歌词,贺洋,你说是吧。”   陆可琉急忙想要辩解:“我哪有……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贺洋同样露出一个清浅笑容,原本想要回答他的问题,话刚开口,就被那边的副导演打断了:“贺洋,彭少,好了吗?可以的话我们就拍了。”   他皱了一瞬眉,只好回头看着她说:“有时间再聊,彭少晖还欠你无数顿饭。”   彭少晖:“……”   陆可琉:“……”   贺洋收敛起眉眼处的最后一抹笑,又抖了抖衣衫,冲导演说了一个字:“来。”   她就见两人立刻进入了角色。   比起肤白静默的外貌,贺洋的声线显得尤其低沉,“低音炮”在生活中是撩妹利器,但在演戏时并不符合原著中“魏云隐”的人物塑造。   尽管后期会有配音,但贺洋与彭少晖对戏的时候还是刻意地拔高了一些声线,仿佛有一条线条流动,尽是美感。   十七八岁的贺洋,其实骄傲正如魏云隐,灵气逼人,天资聪慧,就算整天不务正业也照样能甩同龄人一大截,更别提还有这一身的好皮囊。   而如今站在林中的年轻男子,笼罩在这片薄薄白光中,打光板将他那张俊美的脸照得宛若画中人,低眉垂首时,更显得一双黑眸如靖南的清溪,湛然又出彩,是她从未熟悉的模样。   陆可琉脑中突然想到——难怪有人会写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的诗句了。   回到国怀寺工作一天,等到住所休息的时候天都黑了,她感到身体疲惫,可是却还不想睡,大脑不知在兴奋什么,偏偏不放过她。   陆可琉回味着彭少晖今天说的那些话,从前在高三的时候便时常给他们写歌词,说是给他们……其实就是给贺洋一个人,往后再想起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大写的“迷妹”。   陆可琉自认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只有从小念书不需要大人操心这一点被身边很多朋友调侃为“学霸”,而空出来的大把时间,曾经也花在了他的身上。   陆可琉握着笔,想再做一点笔记,笔身夹在手指间轻轻转动了一会,她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本稍显陈旧的笔记本。   本子是用了很多年的,粉色的页面看上去“少女心”十足,前面几页都是胡乱涂鸦的歌词,上面还有那个人留下的批注和修改。   “虽,非梦中不可相见,仍叫她情意缱绻。”   字迹端然且清风正骨,写字之人落笔时的一撇一捺都有一种苍劲沉缓。   贺洋。   陆可琉看着这些字字句句,仿佛与年少时的他们猝然相见,她轻轻叹了一声,想着两人的再次相遇大概也仅限于这段短暂的时光了。   毕竟,只要他离开“靖南”,他们就会像从前那样山南水北,此后就将一切都如这些年一样,再无交集。   于他而言,她大概只是年轻时一段爱情留下的印迹了。   尽管对陆可琉来说,那远远不止是回忆,而是刻在她的眼睛里,画在她的心尖上,成为她的影子。过去只想到这段分手经历,她总有些挥不去的郁郁和痛觉,而如今,这种感觉反而已淡去了一些。   她觉得好多了。   ……   彭少晖在“靖南”要拍的戏份不多,大约四、五天就得回影视城了,他临行之前特意来找陆可琉,说无论如何要赏光吃一顿饭。   她没办法拒绝,只能答应某天下班以后和他们小聚片刻。   他们找的是一家当地人开的小餐馆,之前陆可琉与瞿晨光也在这里吃的饭,陆可琉透过手边的小窗看到外面的一轮清月,亮的通透,一片淡色铺满大地,衬得那附近飘绕的云朵都有些暗淡。   整个古镇都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几处灯火,像点缀着的繁星。   贺洋走进来的时候,她心上微微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天就算见面,对方也是道士或者古人装扮,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真实”的他了。   今天贺洋总算是“卸了妆”,一身休闲打扮,外面穿的是毛呢大衣,里面是灰色毛衣,外加一条黑色休闲裤,袖口处折起来,多了几分随和与帅气,而那漆黑眼眸里的视线,正巧映着她背后那盏裸灯泡里的光泽,像是外面夜色里一簇最亮的火,随风盈落。   尽管如此,陆可琉还是觉得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距离,她坐在对面,身子微微向后仰,等他坐下来之后,就垂头看菜单,耳边几缕发丝落下来,遮在她的眼前。   “你看一下菜单,有没有想吃的……彭少没和你一起来?”   贺洋回头看了看,彭少晖随后就到了,他大咧咧地坐在他边上,仰头过去看到菜单上写了几道简单的浙菜:“小可你喜欢吃的菜都点上来,哥哥请客。”   贺洋坐的笔直,而彭少晖大半个身子倾在扶手旁,两人形成鲜明反比,让她觉得有点可爱。   最后,陆可琉折中大家的口味,向店家要了几道清蒸鱼、虾爆鳝面、鱼香茄子之类的,点完菜就听贺洋突然问她:“这几年你回高中看过吗?”   贺洋和陆可琉是同一个高中母校,她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   之前几年因为情绪问题,她不想回去,后来,因为工作地点的原因,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时间了。   彭少晖看出些什么,说:“之前你们高中校庆邀请贺洋,他也没回去,直接捐了点钱。”   陆可琉也没多想,只是表示理解:“你们这么忙,每天都有通告要赶。”   要不是在这“靖南”重逢,他们大概真的没有机会能三个人再次坐下来好好地吃一顿饭,至少在s市的话就要冒着被娱记跟拍的风险,更别提还会被粉丝认出来。   小餐馆上了一道老板在家乡时常吃的菜,是拿萝卜切丁,加了蒜、料酒和老抽,再与肉末干炒,顿时一阵香味迎面而来。   彭少晖沏了一壶茶,说:“想当初‘选秀’到现在都快六年了,我还记得当时这小子一出场你就听到台下喊‘贺洋!贺洋!我的妈呀!妈呀!’!”   他学得惟妙惟肖,让陆可琉忍俊不禁,贺洋见她放松不少,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又被他喝茶的姿势掩盖过去。   他面不改色地调侃好友:“我也记得彭少晖上台的第一支舞,自己设计好了最后要把衣服撕开,结果撕了三次才撕坏。”   “靠,你还好意思说我。贺洋,我这么自恋你居然比我还自恋,你真是太可怕了。”   陆可琉知道,《燃梦少年》的训练期间,两人相处模式大概就是贺洋每天都要抱怨彭少晖唠叨,彭少晖依然不停地在他耳边说:“那你告诉我要不要拿第一?要不要?要不要?”   贺洋淡定地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好了你闭嘴。”   除去这些早已了解的,陆可琉也有些问题想问,可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问。   譬如她很想知道,当时他们这组的三个男生,总分比另一支队伍的三个男生要高,按照赛前规定是可以直接出道的,为什么还要出国深造。   不过,她和贺洋是在这个阶段之前就已经分手的,毕竟他去了那里,她就对这些完全未知了。等到最痛苦的分手期过去,现在回想起来,也有许多他们没法自己去处理的因素吧。   年少时的离别,总是来的太轻易。   “娱乐圈真不是好混的,小可你是不知道,我真是苦啊。”   彭少晖被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又开始抱怨他的前女友眼瞎,居然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对方还是个什么“ring”组合的男成员。   陆可琉索性就不去问了,她嘴角始终漾着一抹笑,继续任由自己被这不知何来的沉默吞噬。   贺洋也由着彭少晖天花乱坠地说,只是,间隙的时候双手稳稳地托着茶壶加水,让她的水杯始终是满的。   ☆、第6章 重聚首(二)   第六章   人总是容易犯懒,哪怕百废俱兴,有些小习惯并不是想改就能改得了。   譬如陆可琉眼前的这个茶杯,就算闲聊之中再投入,它也维持着满溢的状态。   贺洋不喝热茶,以前每回吃饭她点了普洱或者龙井,都得一个人多喝几杯显得不那么浪费,他便“体贴”地一刻不停给她斟茶。   吃完饭,三人走出了小店,彭少晖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挠了挠头,道:“我经纪人急着有事找我,你们慢慢走,小可明天不用送我了啊,我先撤了!等回了s市我们再聚!”   不等陆可琉说什么,他就已经疾步走出去一大段距离了。   贺洋没什么反应,神色坦然地回看她,慢慢地从唇边轻溢出两个字:“走吧。”   月落乌啼,“靖南”的月光似一匹银白色的绸缎,洋洋洒洒地照下来,晚风吹过每家每户的门前,望去一片只能看到零星的灯火,光芒微亮。   陆可琉跟在贺洋身边,两人相差大约半个身位的前后距离,像两道夜幕里的影子往她的住所方向走着。   他们就读一所高中,贺洋比她大二届,但她高二过渡到高三的那年,还是因为一段机缘巧合深陷爱情进退维谷。   他在高中时期就是全校焦点,一进大学还当上校合唱团的男生声部部长,参加了校内外的各种文艺汇演,获得不少奖项。   陆可琉骨子里就是一个矛盾的人,往往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有时候又太优柔寡断,容易心软,就像她并不喜欢特别张扬的男性,但却对这样一个危险又享受瞩目的美男子动了心。   那时候别人问他的参赛感言是什么,他对着镜头没有半分怯场,也没有笑容,一双眸子清冷如同一弯泓泉,徐徐地说:“生命是需要的对手,无对手,不竞技。”   贺洋去参加《燃梦少年》只是一个导火线,陆可琉何尝不知道,他给她的感觉始终是吸引与抗拒并驾齐驱的。   她并不属于他的那个世界,但也贪恋地爱着这个人,只是,最终所有的事情不可避免地都爆发了……   静默了一段时间,街上已经冷风骤起、稀少人烟,头顶的星子闪烁发亮,贺洋清咳着,主动开口与她搭话:“你们这里夏天蚊子多,冬天又这么冷,你也能熬得下来。”   “起初是有点难,但凡事贵在坚持吧。”   陆可琉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种偏远的古镇以及这份差事对女孩子来说实在很辛难,磕磕绊绊也是在所难免,可也最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与内心。   贺洋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再次低声说话的时候,那声音近的如同就在她的耳边:“第二期才竣工,你打算呆到什么时候?”   陆可琉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下意识抬去看他的时候,心头已被悄然地占据,乱的一塌糊涂,所以,也没注意他怎么知道工程的进度,她只知道贺洋也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和那颗淡淡的泪痣,流露他天生的温柔和狡黠,这一刻仿佛星星坠下来,落入他的眼睛里,她只看了一瞬就立刻转移视线。   贺洋不知是不是意识到她的疑惑,看着她解释似得说道:“伯父伯母还好吗?你总是在这么远的地方工作,他们难道不想你?”   陆可琉不甚在意地答:“我爸妈现在也在青州的某座寺里负责园林的景观修复。”   他们都是沉迷于学术的专业人士,无暇分/身。不过,每年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她倒是会找时间回家与他们团聚。   她边走边说,正想问他现在的近况,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了片刻,陆可琉想看是不是有同事找她,伸手去掏的时候没留心,把那本泛旧的笔记本给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虽然知道贺洋站的位置绝对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他的目光往这边来的时候,她还是立刻弯腰去拾,接下来又因为用力过猛,她一不当心扭到了筋,结果半边臀部痛的她浑身微微抽搐。   贺洋以为她捡起东西就没事了,刚往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察觉到后面那人像筛子似得在发抖,他立刻顿住,侧过身开口问她:“……你怎么了?”   陆可琉半边臀部都痛的有点发麻,又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能忍着痛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冷。”   贺洋微微一愣,脸上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让人看不出深意。   “这样吗?”   他只是不揭穿她的话,同时脱下呢子外套披在她身上,流水似得动作一气呵成,陆可琉刚要拒绝,他执意地抬眸望她,略加重语气:“反正没几步就到了,披着吧,前几天你刚落水,着凉感冒就糟糕了。”   他的声音醇厚性感,任谁听了都是暖意融融可又浑身颤抖吧。   陆可琉捏紧身上属于他的那件外套,那熟悉到不行的气息拢住她,让人瞬间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努力转移话题:“你的工作室一切顺利吗?”   “嗯,但还只是起步,何况这是和演戏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工作。”   贺洋工作室背后最大的股东之一就是瞿晨光的小舅舅,由此也能看出贺洋必然是有野心的,并不是为了盲目跟风就随便独立出去创立了经纪公司。   何况短短几年,他的工作室就投拍了影视剧、制作音乐、包揽电影后期制作,还签约了几位艺人,也捧红了他们。   陆可琉相信如他这般的聪明人,不管做什么都能手到擒来,她轻声笑道:“但你也够厉害了,这么年轻就创立自己的公司,我还以为你当初去念书就只是进修了演员课程,看来你还做了其他打算。”   贺洋淡淡地笑了笑,很轻描淡写地说:“我并不想一辈子当明星。”   陆可琉略有些意外了,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却原来当你抵达一个高度的时候,还是要不住地向上看,想要走得尽可能高而远,才能不负这一场悲喜交错、啼笑满座的人生。   她慢吞吞地走着路,手指悄悄搁在半边抽筋的臀部上缓缓地揉了几下。   贺洋止了脚步,挺直着脊背转过身:“你的住所到了。”   他整张脸落在夜色里,光线昏暗,但还是能看出清晰的轮廓,笑起来的时候,又仿佛多了几分光泽,永远是耐人寻味的姿态。   ……她又被男色迷惑了,真的必须警告自己当初是怎么被他“害”了的!   脑海里转悠着各种思虑,陆可琉轻轻的说:“是啊,我到了。”   她脱下外套还给眼前人,有些松懈下来的样子,正想和他道谢再见,却听见对方突如其来地开口:“你也需要人照顾。”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有些不甘心:“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贺洋并没有看她,只管嘴角弯起一个绝佳的弧度,随之双眼如他们顶上那一轮新月,墨黑沉亮:“在这种地方工作,你觉得呢?”   “那也不一定吧……”陆可琉很想找些什么反驳,然而并没有底气,她略带泄气地说:“晚安了,大明星。”   “晚安。”他流露几分夜幕下的柔软,似被清水浸润了一样,“下次见。”   ……下次?   陆可琉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还能有如此机会单独聊天,但今晚她仍然有太多不敢于表达的情绪。   五年多前她等了一夜他没有来,那时候她固执地删除一切联络方式不想再找他,也不要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于是那段爱情成了痛苦晦涩的记忆。如今,他的再次出现像是给五年多前的故事画上了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   虽不完美,却值得庆幸。   她不必再独自抱着那段末尾编织一个谎言,其实一切最好的都已经发生在他们的初遇。她仍希望他是好的,如果能再遇到一个优秀的女生,他一定能幸福如记忆里他们曾经那样。   可这个人就在眼前,陆可琉却也说不出这样祝福的话语来,她想大概五年还不足以彻底忘记这个人。尽管他们真正相恋的时间也不过一年,但已经让她觉得弥足深刻,也弥补了所有当初没有抵达的旅程。   陆可琉微微点了头,向他淡淡地说:“嗯,祝你好梦。”   ……   那日回去之后,他们没有再见面。   古镇的冬季尤为漫长而难熬,陆可琉住处的小前院里那颗三角梅早已经谢完了,天气暖和的时候,花苞总是肆意地绽放,开花的时候最艳丽芬芳的那一簇正好伸张至工作桌前,而她伏于案前,有阵阵花香清甜,萦绕鼻息。   可如今只剩下瑟瑟萧条的枯枝藤条,伴着寒风刺骨,四面八方都有躲也躲不了,树枝在风中花枝乱颤。   陆可琉用热水泡了脚,坐在桌前,低头揉搓着站了差不多有大半天的小腿肌肉,想泡点热茶时,听见一旁的手机响了。   ??解锁手机然后划开屏幕,礼貌而短促地说:“喂?”   那边传来彭少晖难掩情绪的声音:“小可?我有事要和你说!”   ☆、第7章 小舅舅   第七章   陆可琉措手不及了一下,她听得出彭少晖的语气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   “我不是说过要把我前女友的主题曲换下来吗?制作方本来就更想让贺洋来唱主题曲,现在他也答应了,当然就换他了。”   她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这人会特意打电话来说这事,只好顺着回应:“那……那‘恭喜’你。”   “贺洋还说了,想用你以前写的一篇歌词,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事的。”   陆可琉:“……”   一时两人都有些安静,而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脑海中一片阒然,沉默片刻,才说:“为什么会想到要用我的歌词?”   “这我就不知道了,具体的你要不去问他吧,他说还得给你版权费,主要是……哦马上来!马上来!好妹妹我要去拍戏了,有空再和你说。”   那端传来一些细碎的说话声,彭少晖匆忙回答她几句,就这么挂了电话。   陆可琉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愣愣地望着前方,她心里有点乱,越乱就越摸不到章法,明明是不想再和那个人有牵扯,这样的交集也没有任何必要,但贺洋为何会突然要用她写的歌词来当主题曲?   尽管这歌词是她写给他的,也算是送给了他,要如何处置就由不得自己再来做主……可是这些年过去,他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再说版权费什么的……她真的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原本平静的心情和生活,已经因为这些插曲变的反常,就像在清水中滴入了墨汁,黑色的汁液逐渐晕开,淡去,然而原本的色泽早就找不回来。   陆可琉不知如何去代替贺洋解释,思来想去,还是要打电话问他,不管是不是这人一时兴起而为之。   她翻着手机通讯录,来回看了几遍才蓦然想起,重逢至今还没有交换过彼此的手机号。一边想着要不要再打给彭少晖要一个手机号码,一边便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串数字……   陆可琉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她确实想起了过去倒背如流的那个号码。   有时候人的记忆真是任性,你以为早就遗忘的,也许,它只是被你封存在心底的角落,等到它全数顷刻而出,就再也抗拒不了。   或许贺洋早就更换了手机号码,但她不想麻烦别人,决定拨一下试试。   lily发现椅子上贺洋外套里的手机嗡鸣着震动的时候,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与老前辈飙戏中的贺大人,默默地咽了口水。   等到这幕戏拍完,lily才捧着手机迎上去:“大人,刚才电话响了。”   这个手机一直被贺洋贴身放置,她本来以为是他惯用的私人手机之一,可又从来没见用过,今天终于是响了。   贺洋走到片场的一处安静角落,打开手机翻出来电记录,微扬了一下唇角,立刻就拨了回去。   很快陆可琉清柔的嗓音就从那端传来:“……贺洋吗?我是陆可琉,没有打扰你吧?”   贺洋仿佛是无声地笑了一下,那细微的喘息声悄然传过来,简直如一阵雪花簌簌落在肩头。   “没有打扰,有事吗?”   陆可琉抿了抿唇:“关于歌词的事,彭少晖已经和我说了,我想……”   话说出口才发觉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是要向他确认这件事是否属实,还是要驳回他的决定。   “你记得写过的那首《镇心》吗?”   她哑然,眸光里晕上了一层光泽,手指在工作桌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圈:“嗯,记得,但我没想到你要拿去当主题曲。”   “我觉得这篇歌词只要稍作修改就能用,而且很符合《寻隐》这个故事的神韵。”他站在角落靠住一侧斑驳的墙面,天色早已昏暗的看不见一丝光,他的人影也被淹没在阴影中。   她正想着如何措辞,却听见他突然说:“陆可琉,我想让更多人听到它。”   陆可琉有些怔忪,尽管内心有一种不愿意牵扯的排斥,却抵不过他的请求,她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有一个原因也是觉得很迷茫,必然需要他来肯定这件事是会去做的。   “可是我并不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没关系,他们只会关注演唱者,至于作词人,到时候给你起个艺名。”贺洋说到这里压住了嘴边的笑,拖长了尾音:“就叫‘麋鹿君’如何?”   陆可琉:“……”   她知道自己不算是迟钝或者不善言辞的女孩,但以前就总能被他几句话噎得哑口无言或者面红耳赤,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还是会不时的词穷。   察觉到对方的沉默,贺洋笑着扬手捋了捋额前假发套上的刘海,沉沉地说:“你放心吧,我会把这首歌做好,至于你不想要的东西,什么都不会带给你。”   陆可琉心里知晓,既然已经送给别人,她也无权再收回,唯一能做的是只要假装与自己无关,放手不要去管就好。   就在这时,她听见那端传来一个低低的,而又明朗韶秀的声音,徘徊着念出她的名字:“陆可琉,你不要总是多想,相信我就好。”   他从电话里传达而来的声息,就像明晰又柔软的触感,可以将人醉倒。   ……   s市已入冬,天气寒冷,繁华的城市到处林立着琳琅的高层建筑,那奢靡的色调与冰冷的水泥相辅相成,形成慵懒的基调。   瞿晨光的家人都住在西泠市,她高中时与陆可琉是同班同学,后来又考到了s市,她的小舅舅裴策也在几年前将公司搬到了这里,只不过,两人大概有几个月不曾见过面。   偌大的办公室灯光昼亮,地板上铺着高级的一大块羊毛地毯,大柜子整齐地摆放着各式文件与装饰品,还有年代悠久的好酒,墙上挂着几幅英国画家的画作,风格多为华丽唯美,很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会喜欢的类型,屋子里的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新艺术风格。   瞿晨光站在名为“女妖”的油画前,如同正在品味其中色彩的绮丽,然而余光却止不住地悄悄打量办公桌后的男子。   裴策是她名义上的“小舅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然而那么多伦理、道德还有自尊……全部压下来,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他穿着宽松的毛衣,俯低身子翻阅合同,气质性感又精明,但眼尾微微上扬,让五官显得年轻而狡猾,那双眼睛幽亮,往往目光冰冷的时候,锐利得如同是一把刀子,总是叫人又爱又怕。   尽管有地暖,见到小姑娘穿得单薄,他还是起身调高了墙上的温控器。   望着眼前男子挺拔优雅的身影,小光心中怨念一下,但随后便冷着脸说:“贺洋为什么要用小可写的歌词,你们公司已经穷到连请人来写一首歌的钱都没有了吗?”   裴策对她这点冷嘲热讽早就习惯了,好脾气地眯着眼笑了笑:“这种事我哪有空过问?他决定就行了。”   晨光在靖南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接着就要回附近的影视城工作,要不是突然得知《寻隐》的主题曲换了,加之裴策说有些东西是从家里带来给她的,她也不会专程来他办公室跑一趟。   “明明当初是他要分手的,凭什么现在又来招惹别人?”   裴策闻言,目光里的一丝笑意不甚明显,快的让人几乎捕捉不了,他端正容色,说:“小光,不要试图‘干涉’别人,这是你朋友的感情和生活,你可以给予意见和关心,但不要逾距。”   瞿晨光出身军旅世家,性格上多少有老爷子和兄长之类的耳濡目染,她向来口直心快又有些小娇气,然而这也是着实迷人的地方。   “说到‘干涉’,你做的也不差。”她撇了一下嘴,“这话由你说出口,特别没有说服力。”   裴策坐在了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修长的两腿一叠,将毛衣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臂部搭在扶手上,正要开口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   瞿晨光想要去应门,身后裴策面上平淡,语调平缓,但语气却煞是凌厉地朝门外甩出一句话:“滚开。”   他的下属立刻跑开了。   裴策以前的职业十分特殊,如今就算成了半个“官商”,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作风,还是留着清晰的印迹。   他和她说话时,又恢复笑意:“难得你来一次,陪舅舅吃个午饭再走吧。”   瞿晨光被办公室的白光笼得周身通透白净,脸上的表情却又有森然的冷意,熏得那形状饱满的红唇也更像是娇艳欲滴。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工作,先走了。”   她始终是没有放下心里的许多事。   当年,她想去考密码学,结果裴策和家人都不答应,她执意要去,他就让裴妈妈把她关在房里不准她出去……   那时候他不就是怕万一工作上有交集,自己会烦着他吗?   那从此以后,她就乖乖地绕着他走好了。   裴策在身后喊住了她:“小光,你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太累了。”   瞿晨光停住脚步,回头冲他漾开一个淡淡的没有任何笑意的笑容:“不劳您费心,小舅舅。”   而他的眉宇看不出阴晴,抬手把茶几上的茶杯拿起来,杯口凑到唇边,然后一饮而尽。   ☆、第8章 水深火热(一)   第八章   国怀寺匾额上的墨迹早就黯淡,寺门的红漆都脱落了,梁柱与斗拱的彩绘也都需要重新描摹。   有工作人员在梁上勾勒飞鸟走兽的轮廓,陆可琉戴着口罩,协作着各个小组方方面面的进展,凝心蹙眉没有半点分神,老师和同学们也都在各忙各的。   肖国光在十几米外看着她,忽然说:“小陆,你过来。”   陆可琉回头也看到他,走了几步,从口罩里传出的声音瓮声瓮气:“什么事?”   肖国光对她这些日子的反常早已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没说破罢了,此时轻咳一声,还未开口已带上几分笑意:“你最近和《寻隐》剧组走的很近。”   她摘下口罩,嗓音顿时恢复柔和清脆:“都是些认识的朋友。”   肖国光犹豫了一下,陆可琉低头在“国怀寺”的一份构件表上做标记。   “小陆啊,我一直不打算让你在这里多呆,我这种老男人留在这里也就算了,你还年轻,应该去外面多走走,老话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对你也有好处。”   陆可琉故作深沉地回答:“可是尼采也说过,‘不要停在平原,不要登上高上,从半山上看,世界显得更美’,而我就在半山上啊。”   “你就给我耍嘴皮子吧。”肖国光用手点了点她。   她一掀眉头:“肖教授,是不是我最近偷懒被你发现了,你要赶我走啊?”   肖国光实在是要拿她没辙了,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你听我说,下周他们剧组不是就要走了吗?今天那个副导演来找我,说金导有件事托我,他们的一个导演朋友想找建筑史学家当顾问,最好还是熟悉明清建筑。”   金孔声觉得肖国光手下应该有好苗子,就想让副导演来问问他有没有好的人选可以推荐。   老肖接下来的话几乎是陆可琉能够预料的,果然,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小陆,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陆可琉却不知当下要如何回答他,第一反应自然是她已经习惯呆在这里了。   这个位于这浙南山区的“靖南”古镇,是民风淳朴的小地方,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除了农耕就是做些小生意,记得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每天工作都会有男女老少站得远远地围观,这些日子她和一些村民也混熟了,生活非常简单。   她有些困难地说:“我之前也没考虑过要换工作……你提的有点突然。”   “我替你打算过了,反正,就算要走也得先把手头的事情给交接了,你不要着急。”肖国光安静而缓慢地说着,很好地疏导她:“下周你也该请假回去看老陆他们了吧?和他们也好好商量商量。”   这一下陆可琉倒是被他提醒了,其实,陆妈妈早就不止一次抱怨,希望她换一份工作,她都可以猜到话题的进展方向了。   “你回去之后,金导可以安排人与你面试,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再从长计议。”   陆可琉静静地听着,如果说这个剧组到来之前,她是真的没有任何其他心思,但如今还会不会坚持本意,连她自己也拿不准了。   看到鲜活恣意的好友晨光,还有对她热情依旧彭少晖,以及那个她完全不懂的世界……她觉得很好奇,也有些难以启齿的向往。   这些年她并非没想过离开,但也没有那么想要离开,只是,放在眼前的这个机会又来的猝不及防,她还要再斟酌一下。   冬日里难得晴好无风,下午《寻隐》剧组向他们借了“国怀寺”里那一处窄小的藏经阁来拍摄最后一场戏。   陆可琉穿着羽绒服在寺中行走时,恍然间,看到了贺洋穿梭而过的身影。   她手里还拿着资料,站得与他们有一段距离,微微睁大了眼睛,发现演员们穿的还是单薄的戏服,尽管是塞了保暖内衣,又贴满暖宝宝,可这种日子想必还是冻得不行。   尽管看不清贺洋的面部表情,但光靠想象她也知道,不管这个男人是全神贯注或者心不在焉,他都是性感的。   她甚至知道他最迷人的地方,是状似不甚在意实则深情款款地望着你,这一招简直屡试不爽。   陆可琉站着看了一会儿,想起手头还有事要做,只好匆匆离开了。   下午她在大殿北面,两旁的庭院里栽植的是松柏,那儿有一座石碑坊,拂去积累多年的灰尘,就露出了锈着四个字的碑刻,古拙的庄严尽显其美。   陆可琉要找同校毕业的师兄继续做修葺,转身的时候,手里的一张图纸却被风吹得飞出去,弯出了一道弧度,恰巧被迎面走来的那人拾起来,她顺着那手往上看,对住了一双温润的眼睛。   他们已经拍完最后一场戏,收拾着准备撤离这儿,而贺洋还穿着“魏云隐”拜别师傅时的服饰,器宇轩昂又有一些不羁的狷狂,这么一看倒像是这古寺中走出来的“高人”。   贺洋刻意放低了嗓音,有种娓娓道来的舒逸:“‘水深火热’我都救过你了,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这句话在她心头产生重重一击,如惊雷落下,又掀起了数丈波澜,她简直能感觉到身体的一股颤栗。   陆可琉接过他手里的图纸,轻声道了谢。   外面的天际已有了一抹夕阳,熹微的暮光照在他一侧的脸上,仿佛又寒凉又明晰。   大多数人都已经去吃晚餐了,所以他们周围也没什么其他人,只静静地站在殿外,这里并非香火鼎盛,也只有几位僧人还在此处诵经礼佛,有许多地方受了潮,老树爬藤,到处还有蜘蛛网,但胜在大方清净,可以让人生出悠远宁静之感。   贺洋刚才的话落之后,又补充道:“这句台词是‘魏云隐’说的。”   陆可琉这才清醒神智,松懈了几分,但还是有点手抖,抓紧了手心里的纸页,听见他说:“我明天要走了,来和你暂别。”   她知道这段短暂的重逢总要迎来结束,也就没有感到意外,点了点头:“那好,祝你一切顺利。还有,这里村民有卖一些药草,对帮助睡眠很管用,你可以带一些走。”   “好,一定。”他一字一顿,微微笑着也不着急:“上次忘了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陆可琉疑惑地抬头看他。   “当年你发过一封邮件给我,但撤回了,你写了什么?”   陆可琉:“……”   她有些发懵,因为……她怎么可能想到贺洋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况且现在还旧事重提,到底几个意思?   陆可琉被问的心头一阵发烫,那双眼睛染了霞光,仿佛亮晶晶的还能看到他的倒影,湿漉漉的似那秋水剪瞳。   她知道自己犹豫的时间有点长了,只能强作迷茫地眯了眯眼,说:“抱歉,我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我当时不小心发错给你的。”   贺洋低头看着她,收敛了唇边的笑容,眉宇沉下来,一双黑眸深如两道墨痕:“是吗,原来是这样。”   陆可琉总觉得他有些难掩失望,心里有点动摇,但也并不能够告诉他真正的答案,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再跨越的身份了,他们只是前男友和前女友。   不能回头,也无路可走,再提当年的旧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她不该踏入早就应该止步的这段距离,横亘在两人之中的是一长段空白的时光和早已褪色的旧日情谊。   “水深火热”,何尝不是诠释了他们的两次邂逅。   上一次是他在靖南的溪水中抱起她。   而当年,是他们的初遇。   ……   那时候,贺洋已经从他们的高中毕业了,但依然给下几届的学妹们留下深刻无比的印记。有许多女孩都会去图书馆找他借过的书来看——寻找贺学长在书上留下的痕迹与线索,对她们这一届的学妹来说,简直像一场“艳遇”。   他写的一手漂亮的字,笔锋苍劲有力,可每每细节之处又能透露一些不安分的洒脱飘逸。   陆可琉在学校的时候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她也是贺学长的“迷妹”,时常对瞿晨光说每次在走廊看到贺学长都特别提神,一整天能做十张卷子!   然后就得到瞿晨光的白眼x1。   真正说上话是因为一节化学实验课,陆可琉至今记得那个实验,大抵是与高锰酸钾之类的有关。   当时,她的同桌是位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两人也没有太专心,边聊着天边做实验,结果那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就把酒精喷灯打翻了,酒精撒了满桌,不知怎么的连同两人的课本和半个桌子都烧了起来!   火势不大,可面对突如其来的火舌,她的同伴彷徨无措地发出尖叫,手忙脚乱不知要怎么处理,伸手就要去拿矿泉水瓶子。   陆可琉急忙阻止她二度犯傻,这时候,身侧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反应比老师还快,拿过桌子上的湿抹布,盖上了酒精灯,又拿另一只手上的外套扑灭了烧起来的书本。   她愣愣地站在边上,看着对方镇定自若的处事过程,因为过于激动,她脊背一阵发凉,硬生生地打了冷颤   ☆、第9章 水深火热(二)   第九章   那天,贺洋是回来看望恩师的,他的班主任正好也没课,就带他在校园里边走边聊。课堂外绿树成荫,偶尔能听见诵读声,而贺学长本来就是会行走的发电机,发顶那圈被阳光照出的乌亮就像带着光环,路过别人教室都会被行“注目礼”。   两人走到化学实验室的时候,正好看到有高二的学生在上课,他很自然地停下脚步去看,过目之间,第一眼就望到了站在第一排位置的陆可琉。   午后的课本来就是容易走神的,她没有在专注于烧瓶里的化学反应,低声与女同学不知说着什么,那嘴角的笑容漾开在眼角眉梢,活泼泼地漾进这初春的安宁里。   而她就漫不经心地沉浸于这份柔和安静,五官清而俏,乌黑长发被随意地挽成一个马尾。奇怪的是她明明有着烟轻水柔的模样,他却不觉得她“温顺”。   贺洋在这不经意间迟缓了步伐,如同有树枝在他心头伸出了一根枝藤,大概这世间本来就有许多我们意想不到的安排,逃不过,也求不来。   当火起来的时候,他也比谁的反应都要快,且将一切处置安然。   “你们人没事吧?”   随着清越的声音响起,陆可琉看到贺洋转过身与她对视,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微微一顿,听见那磁性的低音:“袖子挽起来,看有没有受伤。”   陆可琉是真的又惊又喜,愣了一下才说:“我没事。”想起撞到酒精喷灯的是同桌,又急忙侧头去问:“你怎么样?”   幸好谁也没有烫伤,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当然惹得两人都被挨批。   “没事就好,以后做化学实验要当心,有些试剂很危险。”   贺洋的视线依然落在她身上,眨着漆黑如墨的眼微笑的时候,驱散了轮廓与黑眸之间的一些清冷,就像掀开苍茫寒气,让人看到了回暖的天地。   “打扰你们继续上课了,老师。”   “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在大学怎么样?”   贺洋说话的时候,正好有午后的光从侧面照到他的轮廓,渲染得他愈发气质清柔:“还不错,这几天学校运动会有放假,就回来看看。”   “听说你前阵子还参加了什么合唱比赛?”   化学老师也教过贺洋,两人便又多交谈了几句。   直到最后在全班的瞩目下贺洋温和地笑了笑,也没再拿他那件已经没用的外套,转身与班主任从教室正门而去。   陆可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贺洋的背影,尽管两人曾在走廊上遇见过,但她知道对他而言,大概只是众多小学妹之中的其中一个,他应该浑然不记得见过她。   但毕竟是窥觊贺学长的“美貌”多时,没想到今日竟然有机会得以与他近距离对上话,陆可琉向瞿晨光转述经历的时候,疯狂地扯着朋友的衣服说:“救命啊这种灭火的样子帅的我要上天了,我要泡他!!!!”   但瞿晨光看着她,非常冷静地说出了一个事实:“别傻了,他是我们学校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女学生肖想的对象。”   “……”陆可琉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本来以为,化学课上的这次相遇已经是上天给予的大奖,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他们故事的序曲。   陆可琉时常觉得,她人生的起承转合,大概就是从这次的“初遇”开始的,他们在一次次意外中蓦然看到彼此,笑着有了爱情,也有了风月。   他们成为知己,也成为情侣,可是最后还是差了一点,又差了一点点,走上了人生的两条岔路。   回顾往事,少年已远去,她却依然沉醉不知归路。   ……   国怀寺的北殿竣工完成,大殿的菩萨像和大梁上面的彩绘浮雕都需要重新上色,在经过这些年轻人和大师们的妙手回春之下,竟然又一次展现出工精料美的纹路。   她的师兄边描边感慨:“没想到这个小地方的画还真是漂亮啊,‘国怀寺’建的也好,当真‘尽木材应用之能事’。”   陆可琉之前连续几天高强作业,她望着手里自己画出的仰视平面图,呵出一口冷气,白色的雾在面前消散,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这边画完,就差不多了吧。”   师兄点了点头,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部,强忍着一股困倦,望着这些相互垒叠的斗拱,说:“老肖说村里的那座桥楼要动工了,让我去看看,反正设计图早就都定了,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议。”   “靖南”已经到了最寒凉的时节,又临近年关,每当这时候,陆可琉就会请假回家,与阔别一阵子的父母小聚,顺便休息几天再回来。   肖国光的提议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打转,她总在想是不是应该听他的去找那个面试的人见一次。   她确实动了心思,与贺洋道别之后,她总在想是不是从此就真的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如果能得到那份工作,大概偶尔还是能看到他吧,她觉得自己是想把剩余的那些不甘心都独自画上圆满的句号,但真的只是如此吗……接下来要消化和需要处理的事情着实不少。   隔天,陆可琉坐着车从一条颠死人的泥巴小路出了村子,再到镇上转巴士,从附近的大城市坐飞机回西泠市。   到机场的时候已是疲累的不行,她坐在候机处望着外面一片清晰的冷色调,又看着大亮的天光,发着呆。   很快就到了登机的时间,陆可琉与其他乘客一起上机,这个航空公司的空姐一向漂亮,她们欠身说着工作用语,妆容精致,大方得体。   走过头等舱的时候,陆可琉不小心被后面不礼貌的客人推了一下,手中的箱子轻轻地撞到了边上坐着的乘客,对方正在打电话,却还是抬手扶了她一把,握着的手缓缓施力。   陆可琉直起腰,又把箱子退回到原来的路线,才柔声说:“谢谢,不好意思了。”   那乘客在机上也戴着超大墨镜,只能看见他的鼻梁很高,鼻型俊秀,嘴唇有些薄,显得严肃而自律,剩余的轮廓英俊,他坐得挺直,气场着实有些出众。   他也没有更多理会这个插曲,对她的感谢并不在意,已经将头转向另一侧的铉窗,继续略显冷漠地对手机那端的人说:“我不管你们谁来投资,这部戏是我的……”   陆可琉只想回到座位好好睡一会,这些日子的工作和长时间的舟车劳顿让她几乎是倒头就睡,在飞机平稳地起飞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都身处在黑暗的睡梦里。   梦里好像有什么让人难以释然的回忆,大概是被前阵子的“旧梦重现”影响了,只是,清醒过来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那种帐然若失和用尽力气的感觉好像还压在心里,淡淡的难以消散。   陆可琉的心情跟着就有些莫名低落,这种情绪一直伴随着她拎着小箱子离开机场。   走到出口的时候,她抬头注意到有不少类似媒体记者的人堵在接机的地方,一眼看过去有不少长枪短炮,乌压压的一片。   陆可琉第一想法就是他们在等什么新闻,立刻想着加快步伐走出去,以免被殃及无辜,没想到好巧不巧,下一秒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嘴里还大声嚷着——   “黎欣欣!有传闻你和彭少晖在一起是真的吗?”   “你是不是插足彭少晖的上一段恋爱?”   “他是因为你才分手的对吗?黎欣欣!”   陆可琉被冲过来的人流撞到肩膀,还来不及站稳,又被眼前围成好几圈的人群彻底堵住了去路。   黎欣欣的名字她是听到过的,她因一部古装片进入演艺圈,相貌清纯甜美,后来出演网络剧迅速蹿红,是炙手可热的偶像剧小花旦。   此刻面对记者们的逼问,黎欣欣大概是情绪失控了,尽管被经纪人护在身后,还是捂着自己的脸不停地说:“你们不要拍了呀!”   陆可琉被挤得头晕目眩,紧紧抓住自己的行李,身体好几处地方也被撞得有些疼,幸好终于有人从身后按住她的肩膀,侧身一步走到她面前,只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向那些媒体开口:“你们稍微拍几张就可以了,别把人弄哭了。”   顿时,那些媒体记者都将镜头对准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男人,一个个简直比拍到黎欣欣还要兴奋——   “顾导,你去度假回来了吗?”   “顾导你的新戏怎么样了?”   男人就是在飞机上扶过陆可琉的那位,他没有摘下墨镜,穿着深色西装,身材颀长,语气有些倦懒和不耐:“有机会再和你们聊,我先把人带走了。”   他全程没有半分笑容,那架势不知为何就是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陆可琉站在一旁被迫围观了整个过程,回想自己是否知道哪位姓顾的年轻导演,只可惜她对演艺圈的事知道太少,想了一会儿也没有答案。   其实,她心里更关心的八卦是——彭少和黎欣欣的绯闻是真的吗?   不过依照自己对彭少晖的了解,如果真有其事,那天吃饭他就会告诉他们吧,果然娱乐圈鱼龙混杂,真的不太能轻易靠近。   陆可琉无奈地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打车回到家,到了家发现还只有她一个人,伸手打开客厅的灯,放下行李,她将身体靠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   空置多时的房间还有些阴冷,但幸好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添了一些融融的生气。大概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十五分钟,她还没来得及起身收拾,就接到了老肖打来的电话。   ☆、第10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一)   第十章   初升的那抹暖阳从窗外照到了床榻上的那张脸,明亮到刺目的光把难得睡懒觉的人儿给弄醒了。   她伸手挡了一下,翻个身想以这个姿势继续睡下去,可大脑已经慢慢恢复清明。   又在床上磨了许久,陆可琉逐渐想起昨晚老肖在电话里告诉她,需要找建筑史学家顾问的那部戏,据说是一位优秀又有想法的新锐导演的新戏,给了她一个联络方式,说如果真想试试,可以去s市与这个人面谈。   这一觉已经算是睡得很长,陆可琉梳洗完毕,依旧有些迷糊地走到客厅的时候,陆妈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来吃你的午饭了。”   陆家夫妇也是昨晚刚回来的,今天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和超市,摆出一大桌好菜,香味弥漫得整个房间都是。   陆可琉坐下来,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又甜又酸的味道瞬间盈满味蕾。   “隔壁陈阿姨今早遇到我,知道你还单着,就在说要给你介绍对象,我说呐……你一个人在这么远的地方工作,每次回来就这么几天时间,怎么谈朋友?”   小陆当然知道陆妈妈这番话里的意思。   想当年她会决定留在“靖南”,其实也有些逃避的意味,过去她与贺洋的一段恋情,家里许多长辈和兄长都知道,后来分手了,他们再提起来的时候就总带着惋惜抑或调侃。   那日亲戚们吃饭,有位姨母在餐桌上当着她的面就说:“女孩子呀,找的第一个男朋友标准太高,往后就很难再找了。”   陆可琉只顾低头吃菜,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可他们都说她还在云里,要她下到凡间来。   她握着筷子的手都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自己并没有想着非要再找一个如贺洋那样出众不凡的男人,而是一直没有再遇到一个能让她动心或者信任的对象罢了。   时至今日,陆妈妈又不得不提女儿是到了该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陆可琉也不想一味的沉默,其实换了其他会说话的孩子,大概用“妈你不想多留我几年吗”这样一句话来撒娇也就应付过去了,偏偏她也不熟悉这种路子。   她放下筷子,正色道:“那些插嘴我个人问题的阿姨、大婶,大部分都是生活碌碌无为,整天只知道围着孩子转悠,可是呢,他们又因为权利意识和控制欲作祟,就想千万百计用家庭也把你奴役起来,他们根本不在乎你究竟幸不幸福,妈,难道你也是这种人?”   “你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歪理邪说?人家只是热心,知道你的圈子太窄,介绍你多认识些人也不好吗?”   陆妈妈年轻时就是学术型的美人,说起话来自然也是一针见血:“明明会念书,不愿意出去留学,好不容易考上一所名校,又学这种破专业,你就喜欢什么都和我对着干,现在怎么样?”   陆爸爸是性格温和的教授,在家总是充当“调和剂”的作用,常常粉饰太平,这时候他放下手机新闻,插嘴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俩都少说一句。”   陆可琉做了一个鬼脸:“你们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必来说我。”   “你还顶嘴?就是因为我们是劳碌命,才希望你以后更有出息,现在倒好,我是不用指望了……”   陆可琉起身,在冒着米饭香味的电饭煲里盛出一小碗白饭,才说:“我也在考虑换工作的事,如果我去s市工作,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烦我了?”   事实上她何尝不是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了,在“靖南”的时候屋顶大梁都可以爬,还有什么能难倒她呢。   但很多心思已经在心底沉淀下来,她可能再一次做出改变自己生活的决定。   陆可琉替陆妈妈洗完碗筷,坐到沙发上打开微信,想看一看有没有人找她,这时却发现有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她轻轻触动屏幕,手机上跳出申请人的讯息——名字是“九思”,头像照片用的是迎着光的薄暮森林,大树满是枝桠,至于个性签名和个人相册,则是一片空白。   陆可琉:“……”   她彻底石化,因为,如果没猜错,这个人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贺洋,“九思”是他曾经用过的名字,他居然加她的好友?   与贺洋再次相遇的这些日子,陆可琉发现心中还有些蠢蠢欲动,但她知道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只有她知道就够了,并没有非要与他成为“朋友”。   然而眼下他们这算是……慢慢做回普通朋友了吗?   陆可琉按下通过验证,感到有些头疼,心中也泛起一些涟漪,她居然有当红一线男艺人的微信号,想来也是挺妙。   大概时不时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那边也没有传来更多回应,她又不好意思主动给对方发消息,就关上手机专心看电视。   直到下午,贺洋发来了微信。   九思:陆可琉?我听说了一些事。   陆可琉斟酌了一下,大抵也猜到他可能会说的话,拨动手指回复:是我。你指什么事?   结果贺洋直接就打来了电话。   陆可琉:“……”还能不能愉快的打字聊天了。   心里莫名一慌,她揣着手机快步走到卧室里,反身紧紧锁上了门,这才立刻接起来:“喂?”   对方清润的嗓音带了一丝明显的温和笑意:“有人告诉我,你想去做电影的历史建筑学顾问?”   陆可琉被他的声音杀的耳廓微微发痒,用手撸了撸耳朵,说:“我还不确定,但是……就算想去也完全不懂该做些什么。”   那边“嗯”了一声,再开口时音色愈发的动人:“我知道一些大概的情况,你需要什么帮忙,可以来问我。”   陆可琉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却已经替她拍板:“后天我在s市录音,就是那首《寻隐》的主题曲,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来找我,还有一份合同要你补签。”   陆可琉下意识地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能看到父母正坐在沙发上谈天,她认真地想了想,抬手捏一下眉心,回答:“好,那我坐动车过来。”   贺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弯唇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手指在手机边缘来回摩挲:“那具体时间地点我发你微信,我们到时候见。”   分手的时候,没有预料到有一天他们可以再这样简单平静的相处,她心里既是忐忑,也是茫然,已经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   动车平稳行驶,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达s市,陆可琉抵达火车站是中午十一点,天不算好,透着暗灰的光,铺满锈色的云,时而风里还有零落的雨滴。   她走的匆忙没有带伞,只好打车前往贺洋所说的录音棚,这里的交通状况要比西泠市更糟糕,繁忙的工作日几乎哪里都在堵车。   道路宽阔而崭新,绿化规制得当,出租车外有许多一晃而过的咖啡馆在阴天里点起了灯火,司机前方的窗户上飘散的水痕令人看不真切。   下车以后,她发现lily已经在大楼下等着了,对方看到她马上迎过来:“贺总已经在录音了,让我等到你就带你上去。”   lily微笑地说着,带她坐电梯去了楼上,陆可琉对这份特殊的招待都快感到不好意思。   进了录音室,一旁的衣架挂着众人的外套,里面暖气开得很足,只穿了件毛衣的贺洋正站在录音室里收音。   他穿的单薄,人站在那儿更显得修长挺拔,沉敛干净,乌亮发丝垂在额前,眸色有几许深情,连那古韵歌词由他唱出来,都多了些欲罢不能。   “道士某,绝世独立,而今江湖定天命   梦中人,应笑我,多情偏负我情深   君辞去,只恋明月,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词经过修改,果然变得更加贴切原著,也更能展现“魏云隐”一生多舛的跌宕际遇,更有与公主落辞远隔天涯不可相许的决绝爱恋。   贺洋的歌声她向来是真的很爱,那种克制的抒情,不是谁都能操纵的游刃有余,声线又那么自然迷人。   说来她上两届的师兄,被誉为本校有史以来最帅的一届,其中最抢眼的两位还成了当下闻名遐迩的明星,瞿晨光总开玩笑说,简直是给母校贴了金箔。   贺洋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就这么隔着玻璃抬头望见了她,两个意外地对上视线,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才从歌曲的意境中脱离,还没有彻底拔/出/来,故而眼眸中更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情愫,既是动情,又是隐忍,惆怅缠绵,如同隔世婉转三千曲,简直电的人快要爆炸。   直到有工作人员推来椅子要让她坐,陆可琉才恍然回神。   贺洋看到她转头的时候,露出素白的颈部线条,眸光幽幽地仿佛更亮了一些,他摘下耳机迈步走出隔音室,对那些人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休息十分钟。”   这些都是他的团队,当然由他来掌控全局,贺洋见她默默地站着,抿唇淡淡一笑:“隔壁有间休息室,我们去那里谈吧。”   ☆、第11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二)   第十一章   工作人员为贺洋送上一杯温的柠檬水,还买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礼貌地把纸杯放在陆可琉面前,转身离去时不忘带上门。   她有些受宠若惊,闻到醇香的气味却是让人放松下来,眼下窄小的休息室只有他们两人对坐,但幸好这小小的一隅装潢简约,墙纸又是暖色,不至于叫人太局促。   贺洋透过咖啡的氤氲白气看着她,手上轻轻地递来一份白字黑字的合同。   陆可琉出于尊重,认真地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大致的条款和注意事项,当看到版权费的数额时,她愣住了。   尽管并不知晓按照圈内的规则来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词人能拿多少,但显然这个数目是有点高了……   “你们没算错吗?会不会有些多了?”   贺洋清亮的眸子望着她,微微发笑:“你放心,这首歌作为《寻隐》主题曲,又由我来演唱,它一定会红。何况,我的工作室从来都是精打细算,吃不了亏的。”   陆可琉听他这么说了,有些发窘地看着他:“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   贺洋心口微微一滞,抬眸看她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人根本没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她拿起油性笔,正要签字的时候被落到脸颊两侧的几缕墨黑的发挡了视线,索性抬手将它们挽到耳后,露出一张素净白皙的小脸,如同一汪柔软的水,勾起人心底的旖思。   陆可琉低头阅读的姿势,令贺洋不由想起她在“靖南”工作时的神态,甚至还有更早一些的时候——他看过她拿着尺子,姿势标准地划下墨水的痕迹,指甲总是修得整齐干净,凝神的时候,双眸一眨一眨犹如含着水光。   再要开口的时候才发觉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几年不见,你家里人都好吗?”   她已经签好字,一脸坦然大方地与贺洋对视。   他反而神色有几分委顿,抿了下唇,才说:“外婆身体好不好?”   因着陆家夫妇常年要去全国各地跑工程,陆可琉从小到大都是由外婆带在身边,两人恋爱的那段日子贺洋也见过几次面,老人家和蔼亲善,眉宇间又有江南女子的灵气温婉,令他非常敬慕。   陆可琉说话的时候端起咖啡,借由手里的动作来掩饰一份不自然:“她前几年过世了。”   看得出贺洋没有刻意要压抑心底的感觉,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心头的一阵抽痛,乃至捏了一下手心,他才问:“怎么回事?”   她就着奶泡喝了一口,小声说:“当时是并发症,走的很快……”   他眉头紧拧,心里酸胀,像是要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是陆可琉却没有这个打算,两人便忽然地沉默了片刻。   气氛顿时有些压抑,陆可琉只好平和地开口,顺着接了话题:“你呢?”   “还是老样子,爷爷和奶奶身体还算硬朗。”   陆可琉并未见过他的家人,但也是替他安心:“你福气也好,总是遇到贵人。”   贺洋闻言眼神一闪,禁不住又问:“你当初究竟为什么会想到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   “考大学选这个专业的时候,我不就想过这种可能吗?”   贺洋刚想用“但我们明明有讨论过……”这样的话来作回答,然而,话到嘴边猛然地止住了,他知道这话现在还不能在她面前说,淡淡地笑了一下:“是。我一直觉得你很特别,怎么会对这些建筑感兴趣,但是后来……我慢慢能体会你的感受。”   他开口说话的前一秒,陆可琉觉得房间里实在安静极了。   “从尧舜时期的‘堂高三尺,茅茨土阶’开始,再到柱梁枋檩、枓栱桁椽,建筑才是艺术之母。”   贺洋念这几句话的时候,仿佛有种还在读剧本的婉转低吟,字字咬在舌尖上,清晰可闻,小窗外重重雨幕,雨滴敲打在屋檐的清脆声更称得眼前这人像是电影里的一张胶片。   陆可琉微微怔在原地,她没想到这几句话会被他说出来,但转念一想,他向来就是聪明又好记性,在哪里看过这些只字片语便记在脑海也是寻常之事。   她斟酌一下,说:“就像以前我不懂电影,也不懂演戏有什么意思,现在也不这么认为。不管是什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还有那些表演技法、情绪记忆,也有它的一套章法,很有趣。”   她想大概人总是会改变的,就像以前她那样在意他进入演艺圈,如果换做现在,也都可以坦然接受了吧。   只是,贺洋总说她不能理解他的处境、他的情绪,他们分手以后,她就觉得不理解也不重要了……   然而,曾经以为的这份“不重要”,后来却为此不甘心了整整五年。   贺洋收好了合同,翻折袖扣处的毛衣,露出手肘,她静坐在对面望着他,只觉得这人犹如雨夜里潮湿的空气给人的感觉一样,清新甘甜。   “我有问过金导,他说那部要找顾问的戏还在前期筹划中,是明清时期的历史剧,导演找的是顾廷川。”   陆可琉听到“顾”这个姓的时候,不经意地就联想到那日在机场见到的墨镜男,她记得别人是有喊他“顾导”来着……   “至于你去了那里要做的事,就是诸如检查建筑外观和布景的错误,还有运用到电脑技术制作之前,需要你提供画草图之类……画图纸和建模不会太复杂,你真要去做就能胜任。”   “劳烦你了,还特意去替我问过。”   贺洋欲言又止,然,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很轻的敲门声,原来他们的谈话早就远远地超过了十分钟。   陆可琉急忙起身,莫名地有些歉意:“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也有事先走。”   接下来贺洋几乎是退口而出了:“等我送你。”   她的站姿缓缓僵住,这事情变化太快根本没法反应啊……   但也知道贺洋是对“朋友”一贯友善和照顾的人,对女性也格外绅士,于是她加重语气说:“真的不用客气。况且,你还要录音,这么多人等着不好吧。”   望着窗外稍见小转的雨势,贺洋没有再说什么,眸色却渐渐沉下去。   他也开始觉得,兴许选择今天送她不是一个“好决定”。   贺洋向门口走了一小步,看着她算是默许了,随即又问:“要去哪里?你坐了几个小时车来这里,我怎么好意思就放你回去?”   陆可琉被他这句话说的有些发懵,总觉得他有点蓄意……但转念一想该是自己的错觉,她犹豫着怎么回答才好,嘴里只好先说:“小光找我见面,她也在s市,我现在去找她聊聊,晚上本来打算坐车回家了。”   贺洋看了一眼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的工作,转头告诉她:“好吧,那你先去,回头我们电话联络。”   陆可琉并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也太难拒绝他的这番“好意”,当然更重要的是对方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要走的时候,回头看到贺洋正在和录音棚的人说着什么,lily走过来递上一把黑色的伞:“陆小姐你没带伞吧,老大让我拿给你的。”   她确实没带伞,也不想假意推辞,就急忙接过来道了谢,临行前,贺洋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那背影清雅的气质映着屋外连绵雨天里一抹细微的光。   走到楼下的时候,陆可琉抬头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s室的冬季再加上这一场清清冷冷的小雨,空气里满是清寒刺骨,真的再糟糕不过了。   但随着记忆中的往事逐渐清晰,她不可能忘记,她始终有一部分的感知仿佛留在了那个悠长又寂寥的雨夜,他们温暖彼此的身体,有过最亲密的煽情,亲吻和抚摸都像滚烫的烙印。   陆可琉撑开手里这把足以容纳下两个人的黑色雨伞,雨水中的湿气像是充盈在肺部。   ……她真的是太高估自己了。   过去那样平静安然,只不过是因为对手没有出现。   如今贺洋才刚现身,她就发现爱恋是一场持续不退的高热,缠绵病榻五年不退,至今也仍有余威。   ……   因为是冬日里的阴雨天,大街小巷不少店里都是灯火通明,有些地方连街灯也点亮了。天气不好的工作日行人也少,陆可琉拾阶而上,脚步声在巷子里响起空荡的回声。   她与好友瞿晨光约在一家茶馆见面,对方在《寻隐》的影棚里搭一个内景,好不容易才申请了休息时间出来与她见面,幸好他们剧组租借的地方也不是太远。   陆可琉踩着地上的水渍,一路沿着坡度走到尽头,方看到砖木结构的仿古茶馆,飞檐翘角都被淋湿了,走得近了些,她嗅到食物的香气,这才感觉真的有点饿了。   瞿晨光也撑着伞到门口了,此刻拿着手机正在对准面前这栋建筑取景,回头看到陆可琉到了,瞬间兴致高昂:“快进去啦,这里的小笼包皮薄馅多,汤汁又鲜,很出名的!”   “你就整天想着吃吃吃,吃这么多还瘦,嫉妒死人了。”   瞿晨光笑嘻嘻地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脸颊,说:“老实交代,刚才见到贺洋你有没有又做回‘迷妹’了啊?”   陆可琉在这一路上还真的认真想过,他们这些日子见面以来,其实,谁都没有真正坐下来好好地谈过,大约总是为了避免尴尬,匆忙着来,匆忙着去。   但,真要给他们充裕的时间坐下来面对面没有顾忌地聊,又能聊什么呢。   她开始觉得所谓“不甘心”只是借口,她根本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真正放不下的……分明是对这个人还未彻底消亡的情愫。   但随着自己对过去的回想抽丝剥茧,陆可琉也清楚地认识,即便是对这个男人有迷恋,那也终究只是一个人的事。   从来就是她的事。   ☆、第12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三)   第十二章   s市寒冬的雨天,她背光坐在一家僻静的小茶馆里,外面的天色暗的看不出是什么时候,车子驶过时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身上,光影如一层霜寒笼罩在她春风似得眼角眉梢。   瞿晨光托腮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哎,不过话说回来,能睡一次贺洋,还是很值的。”   陆可琉闻言,脸上微微发烫,无意识地绞着手指紧皱起眉头,抬头瞪了好友一眼。   “当然也难怪你对他念念不忘啊。”   瞿晨光执着筷子夹起一只小笼包,结果薄皮破了,里面的鲜美汤汁流出来,她可惜地皱了皱眉头,流露出几分可爱的神态。   陆可琉摸了摸鼻子,无语片刻,才说:“贺洋虽然很帅但是性格很危险。”   “为什么?”   “他很享受别人被他迷住的感觉,当初才会跑去当明星。”   瞿晨光忍不住揶揄道:“这就是你们分手的原因?”   陆可琉微低了头,对方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很轻地说:“不,因为他遥不可及。”她点了柠檬红茶,手里玩着杯中的吸管,说:“我想去参加面试,确实有他的原因在……但我家中一直想让我换工作,也是无形压力,不过,你说的对,也许他的因素要占据的更多一些。”   瞿晨光看出她的迟疑与矛盾,语气温柔地说道:“换份工作对你是有益处,何况‘顾廷川’三个字简直是镶了金的。但我怕……真要时不时见到贺洋,对你才是‘折磨’,小可,我没有参与你和他分手时的全部过程,但我知道当时你有多难受了……我舍不得你难过。”   陆可琉越发低了头,黑色的发丝挡住自己的半边视线,似乎是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桌子上静态的食物和玻璃瓶里新鲜的玫瑰,喃喃地道:“我对自己发过誓,我们不会再在一起。”   瞿晨光不是聋的,怎能听不出这字里行间的压抑、酸楚乃至一切无疾而终过后的平淡。   餐厅的气压都低下来了,仿佛良久,瞿晨光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她取过来看了一眼,便更加心烦气躁,连带着把手机都放的更远了些。   尽管她什么也没说,但陆可琉能猜到几分:“不需要回个电话吗?”   “别管他……唉,小可,你说有些男人怎么就能这么‘无情’呢?”   陆可琉无奈地笑了笑,如果真是“无情”,她与贺洋也不会从几面之缘发展成后来的两情相悦,但最终还是错过了,也失去了。   瞿晨光望着她的目光,说:“那你打电话吧。”   陆可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约面试的时间啊,你不是正好在s市吗?”   瞿晨光面色平静,只眸色里像有一片细碎的光芒:“如果你觉得非要看一看他在的世界才能甘心,才能说服自己放弃,那就去做吧。至少以后你都不会后悔,不会埋怨自己当初怎么连勇气都不够,何况这份工作这么有前途,放弃才是傻子!”   陆可琉听懂了她的话,不知是不是被说服了,轻轻地点了点头,眼前的女孩经过这些年的摸爬滚打,着实沉稳了不少。   而她也早就幡然醒悟,许多事情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中,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不要怕,后不要悔。   ……   陆可琉与那部历史戏的副导演路善为约在了今晚见面,反正夜里不着急回去,可以在瞿晨光的小公寓借住一宿。   她原是想,如果贺洋真打电话过来就如实相告,巧的是贺洋也临时有事,他在电话那端轻声说:“也好,那我们明天早晨再聚,我正好有一些自由的时间。”   华灯初上的s市,整座城市多彩的灯光骤变,美得让人着迷。陆可琉与路善为见面的那栋大厦,楼底的咖啡馆一侧沿街,两边用的是透明玻璃,从门外走过的话能看到两位年轻男女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   路副导是一位科班出身的年轻人,外表来看三十出头,随意地裹了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是棉的格子衬衫,样貌清俊得体,衣服舒适轻便,就是领子有些皱巴巴的,坐下来的时候额头上还有汗。   陆可琉心中暗叹,能在这种天气忙到浑身冒汗,他们平时工作应是十分忙碌。   路善为坐下来就拿起热茶喝了几口,抬头看到陆可琉容色平静,他的脸上反而微微显出一些羞涩,才说:“不好意思,实在是忙的很,陆小姐是金导推荐来的历史建筑学顾问,让你等了这么久,疏忽怠慢了。”   “路导不用客气,这是我带来的个人履历,您可以先过目。”   路善为手上翻着塑封好的履历表,眼睛里却是为难地带有歉意:“陆小姐,这部戏已经因为一些原因取消拍摄计划了,但找你来也有原因。”   他又拿纸巾擦过头上的汗水,继续说道:“我和你坦白,顾导演对工作人员的要求极高,工作强度也是一等一,有时候连我们这些男的都承受不住,我知道你在‘靖南’工作这么长时间,我很敬佩。”   路善为的这番话让她想起昨晚瞿晨光给她介绍,顾廷川是嘉叶电影公司的独子,二十来岁出道之后,几部商业片都叫好叫座,但他真正喜欢拍的却是厚重的历史片,加之性格冷落怪癖又是工作狂,与他共事的人无不苦叫连连,故被业界称为“鬼才”之流。   陆可琉得知电影取消也没有太多惋惜,安静地坐在原地听路善为继续说下去。   “你的情况我有听说一些,顾导演的戏很需要你这样有才能又肯吃苦的年轻人,这部戏虽然黄了,但现在我们还不确定下一部究竟要拍……”   此时,正是工作日的夜间,奔波于各处的白领依然络绎不绝,从楼上到大门口的这段距离,咖啡馆自然是必经之所。   电梯门打开,顾廷川身边簇拥着一群工作人员,他迈着步子径直往前走,目光晃过咖啡馆的时候看到了路善为,他很自然地就往对面看去,当望见陆可琉时眼一眯,堪堪放慢了脚步。   顾廷川侧身问助手:“路善为见的是谁?”   “哦,是金导推荐的一个顾问……”   助手言简意赅地解释着故事的脉络,顾廷川却兀自沉思着什么,尽管脚上的步子没有停下,但他的目光也没有从那女孩白皙清颖的侧脸移开。   渐渐地,陆可琉感觉到有一个视线正在盯着自己,她被看的莫名发虚,回头想去找起源,但什么也没找到。   眼前的路善为已经脱了羽绒服,好不容易才止住了黏腻的汗,这时候手机却是又响了,他看了来电,一脸生不如死地说:“陆小姐你等一下,我到外面接个电话。”   陆可琉知道他们这类职业通常寸秒寸金,也没有任何见怪,等待的时候索性也拿出手机来翻。看见朋友圈有“小红点”,她随手点进去,没想到竟然是贺洋发的更新——   九思   又下雨了。   配图应该就是从他们录音棚的小窗拍出去的风景,外面有一颗年岁已久的老树,加了朦胧又复古的滤镜,像是中世纪的画卷。   陆可琉心里一凛,缓缓收紧手指,意识到自己有点想多了之后,又在那个“赞”上半天没有动,最后还是作罢。   路善为接完电话再回来时,他的脸色比方才还要白,陆可琉简直担心他是不是随时都要晕倒了。   “陆小姐,你……”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紧张得有点古怪,可是任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张嘴问她:“你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陆可琉:“……”   她满脸莫名地回看对方,路善为只好从头解释。原来刚才的电话是顾廷川打来的,他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认识了她,只在那头直截了当地说,已经想好下一部电影的题材,有一个角色要她来试镜。   整件事简直是莫名其妙但又极具他的个人作风。   坐在那里思绪混乱了几秒之后,陆可琉流失的主观意识才慢慢地回到了脑中,她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认识你们顾导,也没想过要拍电影,我并不是很想从事这个行当,多谢他的好意了。”   尽管觉得一头雾水,陆可琉还是仪态大方地站起来,笑着说:“如果有机会合作,麻烦您再联系,我先回去了。”   路善为疾走了两步,并肩到她身边:“你真不再考虑一下吗?哪怕去见一次顾导?陆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他的行事作风,这件事很突然,但我们也是认真的……”   他望见陆可琉微皱眉头,流露出一丝为难之意,抿了抿唇说:“真的不需要了,路导,这样可能要害你难做,但我真的不会演戏,也没有想过往这条路发展。”   路善为也不是擅长软磨硬泡的人,当下只好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好吧,我明白了,但以防万一你改变主意,我这边也要再和顾导汇报,实在是浪费你时间了,陆小姐。”   ☆、第13章 无法碰触(一)   第十三章   陆可琉在手机上订了返回西泠市的车票,随着这场“面试”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最后又不太顺利地结束,她好好的一个假期也所剩无几了。   坐在前往瞿晨光家中的出租车上,她闭眼小憩,脑袋里忽然闪过自己那一年坐在高铁上面看到的画面——   外面是不停向身后飞去的树木与铁轨,天上是悠然飘动的白云,空气里有平和律动的声响。   这样的场景和这些天发生的种种,让她不由得想起与贺洋在列车里的第二次相遇。   她要去哪里来着……哦,对了,那时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她一个人坐高铁去找在外地工作的父母。   但没想到贺洋也在同一班列车上面,她甚至记得当时耳机里在放的歌曲是法国电影《无法触碰》的钢琴曲。   那旋律间的摇摆,就像是这一场无法触碰的爱……   ……   夏日夏时,陆可琉听着mp3里流水般的钢琴曲,她放下随身携带的行李,取出包里的模拟卷搁在小桌板上,再看一眼车窗外匆忙行路的乘客,该有五分钟就要发车了。   这趟列车的客人不多,一等舱也没有坐满,她低头想找写字的笔,这时隔壁座位终于有人来了,还递了一支白色的钢笔到她面前。   陆可琉先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到了对方,只觉得是一位年轻人,风姿卓越且秀挺,身影还有些熟悉。   当她回头看到居然是贺洋坐在自己身边时,着实地愣了一下,而贺洋纳过她的眼神,随即不紧不慢地低低一笑。   陆可琉摘下耳机,简直不能好好说话了:“你怎么……你是……贺……学长?”   贺洋见她没有接他的笔,用手又掂了掂,以作提醒:“奇怪,上次见你,讲话比现在流利。”   陆可琉的脸滚烫,强忍住迷妹的心思,两人的距离不过几米,她拿过钢笔道了谢,抬眸之间就能看见他右眼下方淡淡的泪痣。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你真的就坐这里吗?”   贺洋看着她,语气既清且柔:“对啊你要不要看我的车票?”   其实,他在偌大的候车室就已经看到了孤身提着行李、神色淡而无澜的陆可琉,大堂的灯光原本就明亮如昼,照的她一双眼眸清亮,又携着暖意,看她这般样子虽然不是五官出众,但很容易叫人记在心上,只没想到两人会去向同一个方向。   贺洋的位子在头等舱,他见她隔壁的座位并没有人,就想着来逗她一番。   陆可琉被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的有些局促,忙避开目光,说:“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   他眼神颇具深意地打量着身边的她,接下来两人便寒暄几句,高铁平稳疾速地行驶在它的轨道上方。   此刻,外面已是大片农田,时而会路过黑黢黢一片的湖水,贺洋见她手边放着一沓卷子,心想应该能找到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就笑着拿过来看了看。   贺洋:“……”   然而现实与理想背道而驰,物理卷子上满是女孩清秀端正的字迹,每一题都答得精准,几乎完美。   “你是不是成绩很好?”   陆可琉的一张小脸烫的更厉害了,谦逊地摇了摇头:“也还好,念书比我厉害的还有很多,不算什么。”   贺洋看她如此回应,一时笑得有些突然,乃至笑声仿佛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让她也跟着心弦微颤。   这张早就“窥觊”无数次的脸近在眼前,她真的是紧张到耳根子都在发烫了。   “你们已经分班好了吗?打算念理科?”   “嗯,老师也说我物理比较好一些……”   车厢里阳光正暖,气氛也是温暖怡人,贺洋模样清隽,这一点她早就知晓,只是没想到私下与他接触之后,才发现他谈吐得当,很有教养,偶尔还带一些幽默感,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他身后有车窗旁的帘子翻飞,眼眸黑白分明,尽是让人愉悦的笑意,仿佛有电影里的柔光打在他的脸庞,每个举止都叫人看得怦然心动。   他们便是从这个暑假开始熟识,后来一切仿佛顺水推舟,两人交换社交账号,等回到家中,陆可琉还收到了贺洋相约出游的邀请……   她本就怀着好奇与爱慕之心,即使成为了朋友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心无旁骛,相反的只会助长那份少女的旖旎心思。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两人已经分开,陆可琉也有再次梦到过这个场景,她才终于恍然明白——   当时他们的位置,看似面面相顾,就像被列车带着往同一个方向前行,可现实却是在波涛汹涌的人生起伏中,走上背道而驰的方向。   其实,他们始终有这几米过不去的鸿沟,只能任由彼此在河流里行船,随之颠簸,却终究走不到一起,也拥抱不了对方。   ……   手机发出规律的嗡鸣震动,她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解锁屏幕,关上闹钟赶紧爬起来洗漱。   瞿晨光早早就去了《寻隐》的摄影棚,所以并不在家中,陆可琉喝了一杯好友留在桌上还有些许温热的牛奶,也急忙收拾出门。   很少有人会把“前女友”约在一家早餐馆见面,但她知道当了明星就预示着许多的身不由己,只不过自己也不是很懂,贺洋接下来明明还要赶去拍戏,为什么非得约她吃这顿早茶不可呢。   陆可琉特意挑了最里面的不起眼的一个沙发位,迷迷糊糊地看着菜单发了一会呆,大约五分钟后,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润的嗓音:“还是你先到,我跑的慢了。”   她恍然回头,看见贺洋只穿了轻便清爽的运动衫,还戴着后面的兜帽,整张脸有一半被遮在帽子里。他摘下耳机,一看就是晨跑刚结束,那气定神闲的眉宇间有些汗水,让他显得有几分性感。   陆可琉缓缓地回过神,微微而笑:“又在练气息?”   这是贺洋过去告诉过她的办法,说是在跑步的时候转换速度边跑边唱能练习唱歌时的气息。   贺洋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拧开手里的矿泉水,唇瓣微抵住瓶口,缓缓将水喝下去,他的手臂劲瘦,手指修长,拿着瓶子的时候也显得很有力道。   “最近太忙,实在很久不练了……你要吃什么?别愣着,自己点。”   他的呼吸还没完全沉下来,嗓音沙哑,带着一丝低沉的韵味,那喝水的姿势也是着实撩妹。陆可琉咽了口水,又想到了不该想的画面,说真的,她觉得有必要开一堂课与贺洋的那些迷妹们一起深入研究这个男人的身体。   他脖颈颀长,腰细腿长,胸部紧实没有半分赘肉,腹部又是练就了几块肌肉,用最普罗大众的话来说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着实是满足了一车少女对梦中情人的所有幻想,显然还已经超过了。   果然,贪恋“*”才是让她愿意与“前男友”吃饭的最大动机。   幸好贺洋也令陆可琉没有丝毫尴尬,反而是出乎意料的闲适,这大抵是要归功于他的明朗大方,他让她觉得彼此只是久别重逢的好友,所有的话题与言语都掌握在恰到好处的地方。   “你面试的如何了?”   这家港式早茶店距离面试的地方很近,想起昨日的处境,她不由苦笑,却也不能全盘托出,只能拣了这部历史剧已经撤销的重点告诉他。   贺洋执笔在菜单上勾画着,淡淡地道:“你这么一说,我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想必又是顾廷川和投资方闹矛盾了。”   他望见她有些好奇的目光,微掀起唇角,笑着说:“这个人,他对影片有自己的要求,可电影上映就是要赚钱,有时候两难相权取其中,他却做不到妥协。”   “我懂,虽然我也遗憾这部戏没拍成,但也挺喜欢现在的工作。”   陆可琉说的简单轻巧,只是她并不知道,这温暖安静的笑容令他心头像被人重重地敲了几下。   “那你为什么想换工作?”贺洋手上已经点完了菜,挥手招来了服务员,可一双眼睛却牢牢地望着她,“如果你想干这一行,我可以介绍其他戏给你。”   陆可琉微微顿了一下,急忙说:“不用了,怎么可以麻烦你。”   尽管有许多男女分开之后依然能成为朋友,也能在生活乃至工作上互相扶持协助,但陆可琉不需要他的提携,这只会令她非常不安与尴尬。   贺洋眉间藴沉,对此似乎有些话要说,反复斟酌过后,才皱眉说:“你不用与我这样客气,陆可琉,有些话自从我们见面,我就很想和你说……”   然而他的话才起了个头,桌子边缘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陆可琉心里奇怪,抬眸去看他们身边突然出现的一位陌生男人,对方深邃俊朗的那张脸在乍看之下,让她感到有几分眼熟,但又一时想不到他是谁。   见她望过来,他的语气带着行动派的言简意赅:“陆小姐,可以告诉我,你拒绝我的理由吗?”   ☆、第14章 无法碰触(二)   第十四章   站在他们身边的男人,目光淡淡地比贺洋还要冷上几分,他微微抿唇,有一张青年精英般的英俊脸庞,鼻翼两侧的纹路使他多了些成熟稳重,眼皮很薄,但睫毛浓密,目光拧着一种严苛与专注,看的久了,像是要被吸入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   更重要的是,他对贺洋与她坐在一起这桩事仿佛没有半点意外。   尽管陆可琉在这之前都没有认真看过的脸,如今却也能笃定眼前的人,是顾廷川。   还来不及给人思考的时间,他已经开口,这使得她也更加不知如何应对眼下的场面。   这时在店里拿外卖的助理回头见到顾导在身后与人打招呼,动作僵了僵,忙是跑来说:“顾导,早餐我已经买好了。”   顾廷川点了下头,挥了挥手,说:“你先过去,我有些事要谈。”   他是业界公认的年轻翘楚,二十多岁出道就获奖无数,尽管有许多人看不惯他的工作作风,还说他脑子有坑,但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复制又不可多得的传奇人物。   总之,关于他的传言她也已经听过不少,但陆可琉不打算因为这一点就动摇初衷。   “陆小姐,你好,请允许我亲自向你说明。”   他的声音倒是也有动人的资本,但没有经过她和贺洋的同意,他已经擅自坐到她的身边。   顾廷川的单刀直入令陆可琉觉得焦虑不已。   她轻微地蹙起秀眉,发现贺洋也是满脸疑虑,脸色阴沉沉的:“等一下,谁来先向我说明,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廷川的嘴角弧度微微柔和,同时面对她与贺洋,再一次开口:“我手上要拍一部新戏,需要一个女配角,挑了不少都不满意,那天,你在咖啡馆面试的时候我发现你很符合我的要求,现在,能不能跟我们约个时间去试镜?”   贺洋与顾导合作过,也早知道他的行事作风,但对他坐在这里打扰两人的时间还是压抑着无数的不满,然而,这终究是顾导与陆可琉的事,他不方便太多的插嘴,也拿不准她的心思,只好先静观其变。   陆可琉紧绷着脸,唇边一点笑容也没有:“顾导,我那天就告诉路善为先生了,我没有拍戏的经验,不会演戏。”   “我要一个完全没过演戏的,你很合适。还有其他问题吗?”   陆可琉:“……”   贺洋侧目看着他,终于,语气凉薄地说:“我们在这吃早餐,顾导你想要谈工作的话,能不能换个时间?”   顾廷川毫不收敛他的工作狂气质,嘴边也是有了点笑意,整个人稍许生动了几分:“不,你来作证更好。我不是骗子,也是认真要和陆小姐商谈此事。”   贺洋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犹如上好乐器的弦音低鸣,音质低调又醇厚,却也因为带了些嘲讽,变得更为诱惑,让人听得简直喉咙里发痒:“我为什么要帮你证明。”   他状似若无其事,实际上始终悄悄地注视着陆可琉的神情变化。   贺洋:“顾导你把整个演艺圈的女演员都试遍了吗?缺一个女演员缺到这个份上了?”   顾廷川微微扬眉,并不掩饰他眼中对那些人与事的不屑。   事已至此,容不得陆可琉不为自己说几句,她目光深深地看了别处,依旧锁着眉头说:“那好,顾导演不想听客套话,我就说些别的。”   说白了她与他是陌生人,尽管顾廷川可能在有些人眼里是了不起的人物,但她并不是他们的同行,也就没必要顾忌太多。   外面的天色清亮,映在她上了淡妆的脸颊,更显得眸间神色湛然出彩,她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顾廷川,开口:“我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喜欢这个工作环境,并非是指责你们有什么问题,只是人各有志。我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你们的圈子也不适合我,顾导演,我不能领情。”   陆可琉知道,如果她不走,他就会说更多要她答应演戏的话来,也许还会和她谈合同,告诉她薪酬是多少……但她也不想在贺洋面前表露那些更多的想法,以前就总为这些意见相左而吵闹过,就算现在她处事冷静不少,也不代表就适合说这些了。   她站起来,身量秀婷地立于他们面前,抱歉地说:“贺洋,这顿饭看来吃不成了,总之谢谢你,下次……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再约吧,我先走了。”   陆可琉起身就往门口走去,她步履匆匆,一直一口气走到街角拐了弯,方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随之深深地掩住面孔叹了声气,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还要去拍电影呢,她早就活在一场自导自演的电影里了。   眼看娉婷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天光大亮里,贺洋起身,边拨电话边打算去追,回头还不忘用他清冷淡漠的眸子看了看顾廷川。   这些导演早就修炼成精,一眼就能看得出你上镜好不好看,贺洋对于顾廷川的眼光并不怀疑,但他也并不想让陆可琉来这个圈子里。   他忽然就想起陆可琉五年前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如今,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女模样,却是脸型更美,气质安宁,有一种惊艳绝色之外的俏丽温情,至今让他不由得心头颤动。   也许就是因为她看人时那一双黑眸轻盈泛光,如此直击人心的一眼,非常动人,才让顾廷川入了眼。   顾导对上贺洋一潭冷泉似得眼睛,依然是自己内敛独行的做派:“你先别急着对我发脾气。”   他对所见所想不以为然,但不代表就看不明白这其中的别有深意——这家早茶店靠近他的工作室,来往的记者狗仔不少,贺洋能约这姑娘来这里喝早茶,代表他不怕被拍,光是这点就足以证明陆可琉在他心中的地位。   然而,似乎是当局者迷,顾廷川也没这闲心去管他们的这些牵扯,他出声提点道:“这部戏我也给你留一个配角,你自己决定。”   ……   尽管一切来得突然,但却是再真实不过,陆可琉好不容易理了一下思绪,把这两天发生的前因后果给串了一遍,才勉强接受这个“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   s市的冬季不仅是寒冷,白天也来得晚,要是晨起,偶尔还会有雾霾,远远看去大厦和车流都在浓重的霜雾中行驶,只有天边才有熹微的光源。   她靠在路边的橱窗前,不一会儿贺洋赶上来了,他脚步顿了一下,脸上原本有些愁云,在接触到她目光的时候才缓缓地柔和下来。   陆可琉觉得是自己没礼貌,就先开口道歉了:“没想到这位导演会突然出现要我演什么戏,我也没遇过这种事……有点招架不住。”   她脑海里有点错乱,眼下更是脸颊微红、呼吸微紧,在看到贺洋再次出现的时候才稍稍安静下来了。   贺洋被打乱了计划而导致不愉快的心情也终于有所好转,他摸了摸口袋,拿出纯黑色的口罩戴上,大概是怕被路人认出来惹麻烦,此刻清润的声音透过这层阻挡发出来:“我明白你不想多事,不用放心上,反正万一他再来找你,你就直接报警。”   这顾廷川也是可恶,好端端的一顿早饭都被他搅和了。   陆可琉轻声笑了起来,抬眼看到贺洋只露出了一双清冷随性的眸子,因为看不到唇边的笑容,添了几分凛冽的气质,她忽地就感到两人之间的种种距离。   她不自知地退后一小步,说:“我一会还要去赶动车,那就先走了……”   “你在这稍等一下。”   贺洋做了个手势,让她在原地不动,自己转身跑去了最近的一个自助早餐点,陆可琉还在诧异他到底想做什么,不一会儿,他就拎着包好的东西回来了。   面容清俊、举止温和的男人用纸巾细心地将蛋饼卷包了两三层,同时递给她的还有一包温热的豆浆。   “早饭总要吃的,趁热。”他说着,漆黑的眸光里也带了点笑意。   陆可琉眨着眼睛看向眼前的当红实力派偶像,心口滚烫。   她嫌麻烦,总不好好吃早饭,以前他也买过好多次的早饭给她,手上食物的热度犹在,就像他给她带来的记忆一样,当年的情愫已经过去了,但回忆里的温度不曾消退,就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算曾经为他痛彻心扉,但她没有忘却。   因为他依然是美好又特殊的意外,温柔过她的往昔,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怀疑。   “陆可琉。”贺洋忽然轻声开口,像在交代什么:“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很高兴我们可以重逢。”   贺洋见她愣愣地发呆,脸上忽然像是收敛了笑容,有几分正色:“我想找个机会和你聊一聊,但好像总有事情会打扰我们……”   陆可琉心想可不是嘛,从他参加选秀的那一天起,他们就错过无数次约会,也错过彼此太多的悲欢喜乐了。   但既然都过去了,也就没必要再去想,也无须再提了,她觉得一份早饭足以说明至少她在他心中依然是值得关心的人。   上了车,陆可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瞿晨光:“为什么,你们没有人告诉我,顾廷川是个疯子?”   ☆、第15章 紧迫盯人(一)   第十五章   动车上的信号不强,她和好友的聊天也是断断续续。   在数落了顾导一通之后,片刻,就收到了瞿晨光一连串的“哈哈哈”,以及“这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啊”之类的调侃。   过了一会,陆可琉再看手机,对方又一次回复:“对了,你有没有看黎欣欣的微博?她澄清了和彭少的绯闻,还透露已经有暗恋的人了,啧啧,真是年度大戏。”   陆可琉与黎欣欣在机场有过一面之缘,只凭感觉倒是觉得她清纯动人,而且,不像是装模作样刻意为之。   经晨光这么一提,她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玩过微博了……   在“靖南”的生活远离电子设备,以前在念书时还追剧追番,现如今就是绘图记录,翻阅古籍,难得有空便和那些同事后辈一起去山上或者郊外野餐品茶,简直快成了老年人的生活。   陆可琉下载客户端,打开主界面,在搜索栏里打上“黎欣欣”的名字。对方的第一条热门微博,应该就是晨光所说的内容——   黎欣欣v   彭少真的是大暖男,有他在每次工作都很顺利。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我们的关系,不要破坏我们的友谊。相信他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幸福,而我也能心想事成[心][害羞]   大概,偶像就是要给人这种阳光般清透温曦的感觉,陆可琉也有些明白这姑娘会走红的原因了,更何况她的脸本来就很有观众缘。   她顿了一下,往下刷就看到黎欣欣也有转过贺洋的微博,她点进那人的主页,想随便看看,结果跳出要她登录的提示。   陆可琉记得以前有过一个微博号,但与贺洋分手以后就再未用过。眼下一时都想不起账号和密码了,她记得那本粉色的旧笔记本上倒是有记过,这样一来也打消了兴致,她索性关机,戴上眼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轻微的行驶声如一丝丝电流从后方模模糊糊地传过来,轨道摩擦的声音让人心里格外宁静,她有些晃神,心里百无聊赖却又是五味杂陈。   回到西泠市没几天,陆可琉就结束假期辗转前往“靖南”了。   又是数个钟头的路途折磨、风霜雪雨,却又颠簸的完全不能入睡,她忽然就觉得这次的旅途好像没来由的比往常更辛苦……   刚到工作的地方,就只来得及放下行李而已,便意外地接到了彭少晖打来的电话。   “小可,我都听贺洋说了,我的好妹妹,真是太牛了!你知道有多少演员撞破头都没机会去演……”   陆可琉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在那边兀自笑着说:“我也求过顾导好多次要试镜的机会,他就是不鸟我!”   陆可琉:“……”因为了解彭少的真实个性,她也是没法想象他去拍那位顾廷川的戏会是如何情形。   她边回应边起身去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把带来的几件换洗衣服拿出来铺在床垫上面,彭少晖絮絮叨叨地说着近日来的一些工作,还与她分享心得。   “靖南”实在是比陆可琉老家更冷一些,而且又没有暖气,她就翻出来一条毯子来盖在身上,握着手机听他瞎扯。   彭少晖:“贺洋也是奇了怪,明明都要往电影圈发展了,偏要推掉之前一位大导演的新片,来拍这部《寻隐》。”   陆可琉没有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只是随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说:“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寻隐》是大制作吧?从资源、人气还有影响力、片酬各方面来讲,也不输一部电影?”   这部片子在来“靖南”之前已经完成大部分拍摄了,彭少晖这会儿就提议:“等过完年,我和贺洋的戏份都要杀青了,你要是有机会,来看最后一场戏的拍摄,当然也是最精彩的。太子和云隐决裂了,公主落辞死的很惨啊……当然傻太子也没有好下场。”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角色的。   挂了电话,陆可琉因为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她向后倒在床上,正打算去梳洗睡觉了,却又蓦地想起一件事——   微博账号三个月不登录好像就会自动注销,以前的那个都已经闲置了几年,根本没必要再重新拿来用了。   她一下子就没了睡意,爬起来拿自己的手机号又注册了一个新的,随手就取了“靖南-麋鹿君”这个名字,点开“贺洋”的微博主页勇气可嘉地加了关注。   反正,他也不会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小粉丝”突然出现吧。   贺洋发微博的频率并不快,但每一条的转发数量都疯狂地破了数十万,从开通这个账号到如今也就三页的内容,她动动手指很快就刷完了。当看到不久之前的那条更新,她面孔上的表情转为微微的惊讶——   贺洋v   “我有时气你,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离开你……”   她鼻腔里都有些发烫,想了半天才猛然回味过来,这句话何其熟悉,总觉得在哪个时候,贺洋对她说过这句话的。   对,肯定是说过……   陆可琉怀揣着胸腔里巨大的心跳声,手抖着点开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一看,网友们果然也是热议纷纷——   漫漫一笑兮:这句台词果然有问题!当时播的时候我就觉得根本不是对落辞说的,是对太子!!   烟华顾晚:你们别闹!身为bg党的我,依然站“隐辞”!   猫粮粮大师团颜值担当:啊啊啊!太子还转发了!傻晖你是在宣誓主权么[害羞]   陆可琉松开了揪着的一颗心脏,原来是台词啊……不知究竟是有一刻莫名的心凉,亦或是找回了理智,镇定之余她反倒怪起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捧着手机不由地想,贺洋和彭少刚出道就有不少女孩在萌cp了,他俩排练期间出去偷吃东西都能互相掩饰,这种情谊真的是难能可贵。   她有些欣然的安慰,以前总觉得他在那种地方一定很难找到知己,他又是不屑于人虚与委蛇的性子,工作起来更是不顾自己身体的……每每想到这一层,她就会蓦然泛起淡淡的心疼。   其实能有彭少晖这样真心相交的好友,她应该能放宽心,毕竟无论如何也不该由她来多想了吧。   ……   回来工作几天,她的生物钟也逐渐恢复到正常,早上七点通常就醒了,吃过早饭不紧不慢地往施工场地赶。   “国怀寺”并不大,初来此地可能会觉得这庙宇给人一种逼仄的错觉,然而再往里走一些,长长的石阶托着一层层弯曲而上的梁架,那“如鸟斯革”的飞檐尽情地舒展着。   整个殿前的院子绿化种植相当合理,松柏在各个厢房前错落地种植,就有了庄严又开阔的感觉,陆可琉在庙里溜达了一圈,师兄告诉她这边暂时不需要帮忙了,让她去村子另一边的桥楼。   她还没来得及摘下口罩,刚迈步跨出大殿,抬头看见有人坐在前殿的院子里,周围是古意深长的走道,摆着明朝时候就有的石雕,一切就如一副澄澈的山水画卷。   他身边放着简装的行李,手里架着一只价格不菲的专业单反,对着四周认真观察并不断地进行着拍摄,她看那人骨骼修长,身材清韵,姿势也是相当娴熟,立刻就认了出来……   竟然是顾廷川?!   纵然认出了他,但陆可琉还是有种强烈地不想靠近的感觉,搞艺术的都是疯子,她却没想到都追来这种地方了!   然而,顾廷川已经隐约察觉,此刻放下照相机,从大殿前的石块上面站起身,缓步向她走来。   他穿着做工上好的呢子大衣,外套敞开,里面穿的是白色衬衫和格纹长裤,倒有几分学者的随意,面孔与黑眸中的专注神采几乎有种让人抵挡不了的独特的气质,也让这沉寂百年的建筑添了光华流转的精致感。   等到顾廷川已经走到她面前,只好认命地开口:“顾导,您公司这么多事,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小地方‘采风’。”   他的笑容一丝不苟,就算是这样私下的见面也维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这里很适合取景,《寻隐》也不知怎么就找到了这处地方。”   顾廷川的手稳稳地托着相机,黑色机器更显得他手指弯曲的弧度优雅,他个头高瘦,在这片景致里显得颇为出挑。   男人忽而对她伸出手,容色有一种不能让人拒绝的气势:“陆小姐,我既然诚心想找你试镜,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陆可琉见他比那天在早茶店更多了几分诚意与坚决,她不知怎么微微有些动容,又觉得这男人是当真有做大事之人的气度与坚韧的内心。   毕竟是拍得出好电影的青年导演,又是家世背景都堪称一流,她伸手与他互握,微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陆可琉礼貌地保持着与他握手的姿势,“其实,能得到你的肯定确实是我的荣幸,如果您一会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吧。”   顾廷川不动神色地点头,下一瞬的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因为她的手心有些凉,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第16章 紧迫盯人(二)   第十六章   第一次面对所谓的“大人物”,陆可琉并没有太多慌张,她用心地回想了一下,其实自己也早看过顾廷川拍的很多片子,大部分还都是她欣赏的作品,只印象中记得“嘉叶”,却不太记得他的名字。   这样想来,原本被打搅的心情也淡去一些。   她和老肖说明情况,后者以为是和那份“顾问”的工作相关,还在奇怪对方怎么亲自找上门,难道电影圈就这么缺人嘛……但也不多管小年轻们的事情,就让她自己去处理了。   陆可琉随后得知,顾廷川不是真的单枪匹马就来到“靖南”,而是有一位司机和助理陪同,但因为她的客屋不大,来往的又都是一些师生学者,顾导就让他们先找个地方候着,独自与她洽谈工作。   想来想去,她不敢怠慢了对方,在抽屉里翻出特意从家中带来的普洱茶饼,手忙脚乱地拿剪刀戳了半天,最后又翻出一套简易的茶具,等普洱泡开后,那香味格外鲜妍,红汤色泽薄而清润,闻着挺叫人垂涎。   顾廷川刚进来的时候觉得“靖南”的冬天就连屋子里也是温度寒凉,此时闻到这股茶香,他顿了顿,一时想起前几天的一个夜晚,他坐在沙发上看剧本,手边也有泡好的茶,还有一碟松子和杏仁。   上次因为有贺洋在,她一直心神不宁,并没有仔细听他在说什么,这下陆可琉与他隔着一个方桌坐着,神色自若地给导演斟茶:“顾导,请说吧。”   顾廷川抬眼打量她一眼,这屋子的灯光不甚明亮,使她的面部仿佛溶在一个柔美的滤镜里,有些动人,他慎重道:“我不和你签长约,也不签任何其他合同,只要你拍这部戏,拍完也不用参加任何宣传活动。”   陆可琉觉得这几句话很有说服力,但她实在没有演戏的自信:“为什么千里迢迢来找我?我自认没有非要你来靖南‘请’我去拍戏的理由。”   顾廷川抿了一口她泡的普洱,目光也落在她身上:“我相信直觉,看到你的第一眼觉得就是你了,不会出错。”   他目光浅淡地凝视着她,如同在欣赏自己的品味与价值,片刻,又微抿了一下唇,大抵是这氛围很容易让人放松。   “陆小姐,你知道我上一部戏为什么不拍了吗?”   陆可琉听闻那片子是历史正剧的时候就有所猜测,国内电影票房虽有好转趋势,但这种题材从来不讨喜,想必他又是和多方意见不合,最后不欢而散。   如今这部新戏,顾廷川敲定了男女主角,却又不满投资方找来的女配角黎欣欣,就想培养一个自己看中的人,毕竟那才是投入他艺术创造的乐趣所在。   “你有没有为一件事耗尽心力,却甘之如醴。就像你在‘靖南’,花这么长的时间修复古建筑,不正是你的‘移情’吗?”   她礼敬古寺,心守一事,如此年轻却一直在这种地方默默呆着,顾廷川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定是沉醉与逃避间或有之。   原本陆可琉还微微侧头,认真地听他讲着,谁知突然被人戳穿了心事,面上一阵泛红,她羞涩的时候面容甜美,有一些难得外露的娇嗔可人。   “你不想当演员,只是想留在电影圈?那我可以为你介绍相关工作,你要先帮我这个忙,很公平,不是吗?”   顾廷川说话的时候专注不已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陆可琉似是斟酌着,说出她的顾虑与弱点:“我不想让那么多人在电影院里看到我,我没有这份自信和勇气。”   她的声线明快,又直中要害,除了外形是顾廷川想要的,性格也让他没什么好挑剔的,与这种女生共事要比那些矫揉做作的女明星好上太多。   这个心理障碍并非能轻易突破,他决定拿出“杀手锏”来:“陆小姐,这部戏我会找贺洋来演一个男配角,事实上他本人也已经答应了。”   陆可琉诧异万分地看他,顾廷川看到她的眼里有一丝快到几乎不能被捕捉到的思虑,他轻微地笑了一下,继续补充:“你既然与他是朋友……很多方面想必他能提点你。”   下一秒,她很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与贺洋共事……看他拍戏……   天啊,这个诱惑来得太快,也太大了吧?!   她坐在那里忽然就觉得头有点晕,需要一些时间来理一理头绪。   从认识贺洋的第一天到分开之后的五年,她从来没有看过他拍电影,更没想过有一天要与他在同一部片子里演出。   上次在“靖南”也只是匆匆窥得一些细节,却不知道真正在工作状态的贺洋是如何的散发个人魅力。   陆可琉对于“演戏”抑或“出名”都没有太大兴趣,她只对这个能够最深入了解他的机会动了心……   同时,她也想起那次与瞿晨光夜谈时,她说,既然想去做就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做到极致,不要等错过了再后悔。   她还不甘愿从此就成为他的一个过路人,还想再看一看被她错过的人与事……   顾廷川离陆可琉不过一臂的距离,抬头看了一眼她便收回视线,低头笑了笑,再开口时,声音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深邃:“电影于我而言,就是一盏反映世界历史的明灯。它在黑暗的幕布上放出明亮的画面,告诉我们那些天才与善者如何在自我殉道的路上踏着荆棘……”那缓缓道来的嗓音,如流水涓涓淌过。   修缮古建筑,不也正是如此吗?   他们的工作,其实都有为艺术献身的异曲同工之妙。   陆可琉觉得这男人真是擅长说服别人,她在视线流传间,注意到他放在桌角的那个单反相机。   她想了想,起身从抽屉里拿来一只干净的口罩,递给他:“这里古建筑的灰尘都有百年历史了,如果你还想继续拍照,起码得带口罩。”   顾廷川放轻声音,淡淡地道谢一句:“谢谢。”   顾导走后,陆可琉拿了茶具去屋外的水槽里清洗,她两手刚沾上冰冷的水,就有一位小学妹站到她背后,迫不及待地说:“刚才看到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那男人我在电影杂志上见过,是顾廷川!”   陆可琉认真地低头冲洗着杯底,嘴里应道:“嗯,他觉得‘靖南’风景好,也想来这里取景。”   小学妹也没想太多,光顾着花痴了:“你说这年头,像贺洋这种小鲜肉长得惊为天人就算了,怎么连个导演都如此‘可口’……这种导演不潜规则根本说不过去,大概有一堆演员缠着顾导求潜吧?”   陆可琉被最后这句话说得破功了,幻想着如此滑稽的画面,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的口袋里还放着顾廷川的一张名片。   他临走前,伸手从毛呢口袋里将名片拿出来交给她,郑重万分地说:“如果你愿意来试镜,打电话给我。”   ……   顾廷川在“靖南”转了两天,拍了许多照片,还问陆可琉要了一些收集来的当地民风的素材和建筑数据,这才打道回府。   她心绪不宁地工作了大半个月,陆续也将手头的一些事分派给了其他同事,大概是顾导的大道理太多,让她都觉得没法拒绝,也许是暂时离开的时候了。   转眼年关已至,陆可琉在除夕夜前回了家,新年的喜庆融化了城市里的一层寒霜,多了些暖意,街角的水洼凝结出白霜,折射着日光的晶莹。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她看到贺洋出现在巨大的广告位里,是一支男士香水的广告。   他的侧脸无可挑剔,手指在唇边点缀出一丝低沉的魅惑,穿着西装的模样隐在光影之间,漆黑幽亮的眸子里像有星星在闪烁,又极具男人味。   这大概也是她喜欢待在“靖南”的原因之一,至少不用每天都可能在不经意间就看到他的广告或者宣传照。   其实,她也不想再这样逃避下去,也许选择面对一切,然后放下一切,才是正确的选择。   而再次与贺洋不期而遇,就是与顾廷川约好试镜的日子,那天,也正好是《寻隐》杀青前的最后一天。   他们的绿幕影棚就在隔壁,陆可琉被彭少晖叫去“探班”的时候,贺洋已经定妆完成,一身青色的缎袍,衣襟袖口是太子衡特意命人为他锈的金线云纹,他长发高束,化了比原本年龄更年长一些的妆容,轮廓更为严厉,俨然是一位深谙世事的道士。   他已进入角色状态,面上如同敷了一层冰霜,加上这套浓到凛冽的华服,浑身都散发着骤起的杀气。   陆可琉站在棚内暗淡的阴影里,前方有许多机器和工作人员都掩住了她的位置,她安静地望着那个并不知晓她存在的人,心里有些难言的滋味,既想这样无声无息地打量他,又因为无法得到他的注目而泛起一阵落寞。   相距甚远,贺洋确实没有发现她的到来,他的视线凝固在“公主落辞”的脸庞之上,女演员倒在他的怀中,奄奄一息地望着他。   这是《寻隐》全剧的高/潮,也是魏云隐的感情从最外放到最隐忍绝望,也最无奈的一场戏,陆可琉像被现场气氛感染了,在不知不觉间捏紧手指,屏息以待。   ☆、第17章 执念(一)   第十七章   如果不是彭少晖在微信上与她语音聊天,大概也不会有她来看这一幕戏的结果。   自从加了微信,彭少只要在拍戏的空余,总会发一些有趣的段子过来,为此陆可琉也被迫知道了娱乐圈许多不大不小的内/幕八卦。   这天也是闲聊得知,原来她去顾廷川公司试镜的地点,就在他们特摄棚的附近,他用了一连串的语音轰炸,软磨硬泡要他的好妹妹去“探班”。   陆可琉也藏了点私心,只好答应下来,在此之前,她很久没见到贺洋了,他的消息也是只能从微博上得知。   娱媒都说他已经在顾廷川新戏的名单中,其余的她也不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寻隐》这场剧本讲的是落辞遭遇故国与异邦的两队人马,四面楚歌,她为护魏云隐的周全,骗他先行离开。   当魏云隐带领太子衡的军队折返回去,看到落辞被敌军一箭射于马下,两人终是走到绝路,斯人已去长歌当哭。   身后是千军万马、风潇雨歇的特效,然而,现实拍摄中只有一面绿幕,全要靠两位演员的演技来支撑场面。   陆可琉默默地看着镜头里的贺洋,他微低着头,望向怀中已是唇边沾血的落辞,他侧脸的轮廓在摄影棚里蕴了一层光晕,神情却是清晰地印刻着愤怒与绝望。   五年来,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过这张脸,想到他曾经如何深情不已地注视着自己,还有,他的掌心在她身上蜿蜒而过的触感,让她浑身不住地战栗。   当时贺洋的声音还没有像现在这般沙哑沉敛,而是少年般的如风如诉,却已经令她失魂落魄了。   “殿下,我不准你死,听到了没有?”   他的一句台词,就将走神的她拉了回来。   “你总是把一切……都在心中匿成绝案。我知你自持与从容……”落辞哽咽着,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阿隐……今生如若你能……再遭逢解语之人,便是教我欣然之事。”   魏云隐胸口似有积着无数郁结的血,连话也哆嗦着说不出来。   “臭道士……你还记得……当年你在……宫外遇见我时,说的什么吗?”   他颤抖着点头,紧捏住她的手道:“尽是些没心没肺的混账话。”   “你讲给我听。”   “吾从天南来至北,食盐三斛,饮水万千……吾乃通玄真人座下的……”魏云隐再难如年少时那般恣意轻狂,说到这里近乎带着咆哮:“师父说的对啊……我明是不懂这世上万事,为何我还要入世!!!”   话音至此,他感觉到臂弯中的落辞气息渐去,他抱着她仍然温热的软身,痛不欲生。   【魏道士失控,多年郁结变作杀戮,战场沦为一片血海,他杀百人,重伤而归,执念一身,飘然旷野】   贺洋的演技比陆可琉想象的还要精湛,这场悲情戏更是来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感情流露真切,仿佛自己真是那个从不谙世事到被各方势力牵扯的小道士,陆可琉觉得这样带了一点懦弱恐惧的“魏云隐”,更叫人心疼不已。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笑起来时明朗如一场及时雨后的艳阳,让你看到阳光普照的天堂。可他一落泪,好像你的世界就要跟着坍塌,碎成一地齑粉,你像被撕裂了神魂,只想陪他一起伤心痛苦。   别说是曾经“头号迷妹”的陆可琉,就连lily也为她家贺大人的演技熏红了眼睛,悄悄地擦着眼角溢出的泪水。   金孔声宣布贺洋所有戏份杀青的时候,有工作人员为他献上鲜花,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贺洋神态松散了,向众人道了谢,这才回到助理身边。   lily:“大人,这次合作大家都很愉快啊。”   贺洋反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确定?先是开车把别人工作的地方占了,再是害人掉进水里……这个剧组搞什么鬼?我工作室拿钱发给这些人,还不如扔水里。”   lily顿时汗颜了:贺大人,您这说法……好像有点霸道吧。   陆可琉靠墙站了片刻,缓过了这一阵血气翻涌,才默默地前去找一旁候场的彭少晖打招呼。   这边贺洋拿毛巾随意擦拭了一下脸,正准备回去休息,转头看见已经在说笑的两人。   他微微一愣,细微地蹙了蹙眉头,二话不说便走过去,也不管他们正在说什么,强行打断:“你怎么来了?彭少晖又找你了?”   陆可琉含糊地点了头,彭少晖一脸骄傲的都要上天了:“我找小可来看我的杀青戏,不行吗?”   “可以。”贺洋刚才喊得有些用力,这时候清了一下嗓子,才恢复了醇厚沉稳的音色,盯着彭少晖说:“但你注意场合,别小心被记者拍到,给人添麻烦。”   望着工作专注又如此出色的贺洋,陆可琉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如今想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不过就是人生的差距。   那时候陆可琉简直是对他迷到了没有自己,多想能时时刻刻把他霸占着,其实,现在想想,这种想法也有些过于幼稚。   ……我曾经有过这么好的你,可我也没有太懂得珍惜。   陆可琉在心底苦笑,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给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接受与他共事的机会,事实上如果想做,那就去做吧,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有它的道理啊。   她是真的被演戏中专业又充满魅力的他给迷到了。   “其实还有件事……我答应顾导去试镜了。”   不管是不是一时冲动着开口,反正这是她已经决定要去尝试的事了。   贺洋抬眼看着她,片刻的惊讶过后,唇边漾开了一个极淡的笑容:“你知道我也要演这部戏吗?”   “……嗯,听说了。”   听她这样回答,贺洋立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害得陆可琉脑子一下子又转不过弯了。   而贺洋的声音严肃了几分:“你和顾廷川都谈好了吗?需不需要我替你把关?合同呢,已经签了吗?”   “啊……还没谈到这些细节,我只是答应他今天去试镜。”   陆可琉有些局促地说着,他却是忽然寻常而又细心地一一问她:“那要是你决定了,我帮你审核一下,省得被他坑了。”   那她怎么好意思啊……   彭少晖等他们眉来眼去了一刻,反应过来之后,“呵呵”地笑着,说:“小可,我有几张现代艺术展览的票子,还是在西泠市,一起去看吧?你知道像我这种人没什么艺术细胞,需要你带我去感受一下。”   陆可琉:“……”   既然这样就别去看了啊。   她无声地吐槽了一会,发现贺洋也嫌弃了好友一眼,彭少晖顿时欲哭无泪,她没忍住笑了一下,说:“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贺洋转好转头撇了彭少晖一眼,后者急忙识相地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啊,我还没定时间呢。”   陆可琉有些一头雾水,抬眼看到贺洋的半边侧脸隐在现场没有光线的地方,尽管看不真切,可那唇角的模样无不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他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笑容里浮现一种更深的意味,微扬了扬唇角的同时声音也诱惑了:“去吧,我很期待。”   陆可琉呼吸滞了一下,她的心都跟着不自觉地收紧。   ……   嘉叶公司出品的电影不乏经典,刚踏入他们公司大楼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严谨与讲究。   路善为亲自在电梯门附近等着陆可琉,一起去往某一楼,接着又一路将她领入试镜的房间。   “陆小姐,你不要太紧张,我想顾导心里已经有数了,喊你来试镜也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他这么一说倒是真有缓解陆可琉的压力,她由衷地说:“路导,谢谢你专程来带我,你人真好。”   路善为腼腆地挠了挠头,伸手替她开了门,房间里摆了拍摄的机器和灯,她刚坐下来,有穿高跟鞋和职业套装的女生进来给她送茶,紧随而来的就是大导演顾廷川。   路善为换上了工作时的状态,随之问他:“要化妆和造型师吗?”   顾廷川看了看陆可琉今天的打扮和素锦似得面容,一贯作风冷静地说:“不用了,开机吧。”   他径直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男女站在后面看着他们,陆可琉以为像那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会给她一个情景设定,让她尝试着演绎出来,但顾导只是问了她一些问题。   灯光有些刺眼,陆可琉起先坐立不安,眼睛也因为酸涩有些湿漉的模样,非常的不适应,但也许是和他已经有过单独相处的经验,她慢慢也就放开了。   顾廷川抱着双臂,平视着镜头里的女子,那正面与侧面的两幅画面呈现给人不同的感觉。陆可琉虽然谈不上如何美得不可方物,甚至神色与举动都有些拘谨,但也非常自然真实。   她说话的时候吐字清晰,有条有理,就算有一些沉默与掩饰,也很礼貌地带过,有种与别人都截然不同的潋滟。   顾廷川的决定下的很快,他一面看屏幕,一面对路善为小声说:“就用她了,去准备吧。”   ☆、第18章 执念(二)   第十八章   西泠市的新年在天寒地冻里度过,这两天冷空气一路南移,愈发显得潮湿冰冷。   陆可琉在试镜几天后接到通知,告诉她等年后就去嘉叶签合同,他们先把电子版的发过来让她过目,说具体要求到时候再做斟酌。   她并没有一直想着这事,也还没有和家里报备,既来之则安之,接下来的事情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于贺洋,她大概从没有失去过所有的感觉,毕竟过去那段感情也是以不清不楚的形式了结,但也因为这个不算太好的结局,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和这个人再在一起,毕竟分手过的现实不容置疑。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对他如此纠结,也应该离得越来越远,可眼下有一个那样的机会,她并不想放弃——她想去做当初没有勇气去尝试的事。   大年初三,陆家也没什么要跑的亲戚,陆可琉和贺洋他们约好一起前往展览馆,这两个难得放年假的大明星,他们的亲戚也都住在西泠市,可偏要去看什么展览,所以,算是难得一聚了。   早上九点,展览馆的游客已陆续有了一些,陆可琉刚到门口,握在手里的手机就发出嗡鸣,她低头看见贺洋发来的微信,依然是他随意的风格:“我到了,在哪里?”   她抿唇轻轻一笑,觉得这画面真是久违了,过去约好在哪里见面,他都会提前十分钟先到,然后等在原地发短信与她联络。   陆可琉很快回了一句:“在第一展厅的东门了。”   贺洋步履匆匆地从馆外的另一侧走过来,见到她之后就静静地凝视着她,这样分外安静的环境里,他又如此笑容淡然,让她原本平静的内心立刻就变得凌乱如麻。   他里面穿着轻便的衣衫,外面是长款的黑色羽绒服,整个人看着休闲随意,加上一副黑框眼镜遮了大部分的面容,没有任何造型的黑发垂落几缕,又挡住了额头,让他多了一种安定自在的特质,与平时那个散发着巨星风采的男人大不相同。   贺洋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像是预想到她要说什么了,先开口说:“彭少晖睡迟了,别管他,我们先进去好了。”   陆可琉:“……”为什么他每次都掉链子。   如今每次与贺洋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彼此重新做回了“朋友”,但这感觉又让人难免拘束……只因为,她满心的贪念、嫉妒与失落,皆由他而起。   这地方包含多个展区,有现代建筑、现实主义油画,乃至佛像雕塑,空间都弥漫着寂静的气氛,让游客仿佛行走在一首温柔的诗歌里。   她偶尔从余光就能看到贺洋微扬着唇角,他的侧脸映着展览室的光华,黑框眼镜让他的温和气质一览无遗。   两人三言两句地聊着馆内的所见所闻,贺洋将话题带到了之前未结束的地方:“你真的想好要去演戏了?”   “稀里糊涂就走到这一步了,我也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陆可琉寻思着,还是把顾廷川去到靖南的事告诉了他,贺洋听完,眉宇深深锁着,连脚下步子也不动了,他仔细想了一会,有些话仿佛已经到了嘴边,但就是没法顺利的说出来。   她笑着揶揄:“不愧是顾导,那么多关于他的‘传说’,看来都是所言非虚了。”   他低头凝视着她,面上也听不出情绪,只这一个眼神,就已经叫人觉得挪不开视线,“是啊,没想到为了称心如意的女配角,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陆可琉知道自己会答应顾廷川的一大半理由是为了他,那时候她也突然想到了能与他进行交流的下一个话题:“我手机里有电子版合同,你要不要帮忙看一下?”   说着,见贺洋以沉默代表同意,就在微信上把那份文档传给了他。   他打开手机,简略但认真地先看了一遍,抬眸再次看向她,那双眼清如黑曜石,熠熠璀璨:“好,一会找个地方我仔细替你看看。”   这时两人已走到了一处带有佛教韵味的展览地点,陆可琉看到前方的场景里,有一尊被简单供奉着的佛像,它朴实无华,却是唐代雕塑工艺蓬勃发展的先声,莲瓣和菩萨的姿态都让她尤为眼熟,有一种亲切感。   她站在那儿欣赏了一会儿,忽然目光一亮,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了,那更为怀念的滋味在胸膛间化开,一点一滴,缓缓地勾起了心里的回忆……   那个炎热的七月,大概是连续几年的高温后第一个“清凉”的夏日了,陆可琉从高中毕业,所有书本卷子都被扔到九霄云外。   自从在高铁一别,她与贺洋也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两人缓缓保持着联络,每次他回来看家人也会约她出来见面,他们找一家快餐店或者咖啡馆,与她分析高考形势,教她答题技巧。   这个学长的目光清澈如山涧溪泉,仿佛有光华泯灭,不过,陆可琉的学习成绩却是要比当年的他更好,但只要看到他目光专注还为她耐心讲解时候的模样,她就已经彻底深陷了。   那天贺洋邀她去看一个唐代风韵的展览,南方的夏天其实很难避开暑热,但这一天却是气候适宜,伴随着树枝上的蝉鸣声,偶尔还有一丝清风吹拂而过。   陆可琉看似专心地望着那些蹊跷珍宝,实际上一颗心全都悬在了身边学长身上。   因为是在安静的博物馆,贺洋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很低,就像萦绕在她耳际的一阵凉风,扣人心弦:“我还是不太赞同你学的这个专业,以后对口的工作较为狭隘,而且也会很辛苦。”   她并不是太在乎以后能做什么,而是更想看到自己在大学能学到什么,既然知道贺洋以后是想出道成名,与她本来就不能算作“同类”了。   “贺学长,我与你当然不同,但学古建筑不见得就没有出路吧?”   “我只是关心你,不想你往后劳累奔波……这并非某种歧视。”贺洋在这小学妹的面前似乎是向来好脾气,一直被惯成天子骄子的他也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对手”。   “有些工地和工程的事宜……确实是更适合男性,你不能否认。”   陆可琉愣了一下,随即动作不快不慢地回身,假意去看那些雕塑,嘴里继续说:“我知道啊,但有些东西就是很迷人,不是吗?”   身边的贺洋始终目光清朗又深情地落在她的背影,可惜,她什么也没有望见。   她兀自感慨着,顾左右而言他:“唐朝有各种文化的撞击与融合,所以,它们的艺术在整个浩浩荡荡的文明长河里也非常夺目……真是了不起。”   贺洋微微顿了脚步,站在她的身后,不仅是吐字若兰,就是每一个音节的发音,都像要把撩妹的技巧发挥到极致:“是。它们奔流而逝的目的都是为了人类文明,所以,它们都会归入一脉。”   就像所有感情的起始不知为何一往而深,但最终都会到达那个完满的终点。   陆可琉被拨的耳根发痒,心头也是像有一阵阵的击鼓,她已经走到整个展厅最偏僻的地方,天花板照下的灯光也有些昏暗,尽头有一尊坐于莲花之上的佛像,拈花一笑,满是慈悲的宝相庄严。   而贺洋已经走上来,他们就站在那里,他身上也沾了点黯光,仍然是最耀眼的存在。   他在她身后轻喊了一句:“陆可琉。”   她回头的时候,恰逢他低下头吻住了她。   唇上的柔软蛊惑着堕入情网的年轻男女,那温热与亲昵的交缠直入心底,叫人浑身都产生一种不可抗拒的晕眩,仿佛这是对爱意的无数回音。   贺洋嗅到她身上蒸腾着的某种香气,丝丝缕缕,缠得他无暇顾及其他任何的细节,他唇上微湿的触感更令人沉溺,她紧绷得连指尖都在微微颤动。   他平整宽阔的肩压过来,倾尽着所有耐心与温柔地将她半抱在怀中,慰热了朝思暮想的人。   那相拥的姿势令她已经耳根发软,唇上亲密的摩擦感细细软软,这一刻,初次两情相悦的交融,仿佛是所有愿望都得偿所愿的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意识到有其他人走到了附近,他们唇分的刹那,陆可琉被这突然的亲吻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呼吸不畅,颤巍巍地抿着嘴唇,再一想眼前这人是暗恋许久的贺洋,就更加没了章法。   然而,他的声音低沉婉转,如同诉说着一个简单明确的事实:“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陆可琉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好半天才缓过了神,强装镇定地开口:“……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啊。”   贺洋声音里掺杂了淡淡的笑意,带着一丝难抑的微沉沙哑:“好啊,那我现在说了。”   她心里一紧,听到他用舒缓磁性的声线,字字绝对又笃定地说:“陆可琉,做我女朋友。和我一直在一起。”   这份难以形容的温柔和喜悦,伴随了她一整年,以至于后来看了无数的画作和雕塑,她都只记得自己见到的那尊小佛像,然后,就被最喜欢的那个人亲到了。   当时,陆可琉还未学习那些大学课程,对诸多历史和建筑的概念也是似懂非懂,谁能想到这些年之后,她与贺洋来到一座从未踏入过的美术馆,却又再次见到了这尊佛像。   这世事的伏笔,起承转合,真叫人措手不及,又无措欢喜。   ☆、第19章 致命吸引力(一)   第十九章   她不可能会忘记那个吻。   那是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吻,也是她心想事成的夙愿。   心理学上有一种叫做“致命吸引力”的说法,就是当时你喜欢他的原因,也许最后会成为分手的理由。   陆可琉觉得用来解释他们的“前缘”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她何尝不是既被贺洋的魅力吸引,又因他的魅力而黯然离去。   她静静伫立在那儿,望着这件与之意外重逢的艺术珍品,它放在整个展厅的最角落,连展牌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   此时,展览厅冷色的光从上方打下来,反射在玻璃上再落到她的身上,如有一层稀薄的光晕,让她显得很美。贺洋在旁边看了许久,那侧脸柔和的线条渐渐地交缠在他的心脏,稍用力一些,就渗出一点无法自拔的感觉来。   陆可琉却是一如既往没有发现他的举动,等到她从万千思绪之间回过神,突然似想起什么,回头再去看贺洋的时候,发现他正巧在一旁打电话。   他微微侧头,不知道是在和对方说些什么,目光清浅,声线依然是平静清淡,似乎也并没有发现她刚才发呆的举动。   陆可琉松了一口气,生怕让他也看到那件物什并且想起什么来的话,会让气氛变得尴尬,甚至不禁放轻了呼吸。   “嗯,知道了,那我们先过去。”   贺洋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可琉故意领着他往另一边走了几步,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彭少晖的电话,他说现在在路上了,但有点堵,让我们等一会。”他说着,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她,“我们先去这边咖啡馆坐一会,顺便替你看一下合同。”   陆可琉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随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答应下来。   两人便去展览馆顶楼的露台咖啡馆歇息片刻,她要了一杯拉花的卡布奇诺,贺洋则点了常温的柠檬红茶。   他两手搁在桌子上,已经脱了外面的黑色羽绒服,袖口稍是卷起至手肘处,依然戴着那副平光镜,乍看之下,如气质儒雅的大学生。   她见他神情专注地看着手机里的文档,黑若沉墨的双眸里映着屏幕上的亮光,渐渐地,他眉宇微微皱起,陆可琉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合同里存在什么花招了。   贺洋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更衬得指骨分明,下颚弧度也非常好看:“还不错,顾廷川是想栽培你吗?”   “……啊?”陆可琉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问题,她用力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我们说好只拍这一部电影,而且也不参加任何亮相的宣传活动……”   他的手托着手机,从背面来看不仅白皙而且十分修长,尤为赏心悦目。   “这样,很多地方写的相当合理,没什么问题。”   她点点头,顾廷川是真心实意要完成他心目中的创作,自然也就不会拂了她的意思。   贺洋端起红茶抿了一口,再开口时嗓音多了几分清润浅淡:“只有几个小地方,我还不确定你的意思,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明白了……”   陆可琉坐在他的对面,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马克杯的杯身,想来想去,脑海里还剩下一个早就预谋好的话题,眼下大概是最适合拿出来说的时候了。   如果错过这一分钟,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开口的勇气。   咖啡冒着淡淡的香味,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了,上次你‘数落’我没有男朋友,那么,你呢?……这些年总有几个还不错的对象吧?”   问完这句话的下一秒,陆可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抓得死紧,她感觉快要紧张得窒息,既想听到他的答案,又怕那答案会将她生生地刺穿。   一开始,他没有说话,只用那双深邃而沉墨的眼睛望着她。   陆可琉被看得心里发毛,想着会不会是这个问题戳到了他的死穴,在开了暖气的咖啡馆里,她的额头都已经冒出了一些汗珠,仿佛如临大敌。   “女朋友吗?”他轻声重复,不知是不是她有些害怕的缘故,都没有听出对方的什么情绪来。   “嗯……因为好像关于你恋情的报道,我都没怎么看到过,你很会躲记者?”   贺洋眉头微挑,说:“对付记者我确实有一套。”   他的话将她一颗心扯到了嗓子口,心神不宁的几乎要确定听到的可能会是最糟糕的答案,然而,他低头再抬头看她的时候,眸子里神色有几分柔和的笑意:“但我实在没什么新闻好让他们抓的,我连吃饭睡觉都是挤出时间来的,哪有心思谈恋爱?”   陆可琉看着他略有些出神,心里也抱了一丝莫名的庆幸,大抵是世界上所有对前男友不甘心的“前女友”都会有这样的心态,既然他还单着,至少她不用去纠结后面几任与自己相比是不是更为出色,何况娱乐圈从来不缺亮眼的“女神”。   可是,转念一想这个回答也不太对,如果他真的那么忙……哪有时间坐在这里与她一起看展览?   贺洋淡淡地笑了笑,一双眼睛璀然生辉,“你现在回来工作,又半只脚踏入演艺圈,其实我很为你的状况‘担心’。”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其实这些早就已经想到过了。   “你记得吗,以前我就告诉过你,这个圈子是最不简单的,很多时候做不了明哲保身,更多的只是漫无止境的绯/闻和炒作……”   陆可琉顿时有些替他担忧:“所以你才说,不想当一辈子演员?”   贺洋用手指轻轻勾住自己的下巴,故作思考状:“我很佩服顾廷川,他竟然有本事说服你答应去拍电影,我以前想让你了解我的工作,说了很多次你也不愿意……”   他的语速放的略快,以至于陆可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接着进入了下一句:“但我希望你也能随时保持警惕,既然你不是真的想入这个圈子,还是要记得保护自己。”   贺洋说到这里,短暂的停顿,神情里漾开一种她不懂的感觉:“不过,你放心,遇到任何事都没关系,我会帮你。”   陆可琉知道自己的心思一向很多,细细绵绵连续不断,贺洋的这几句话无疑让她觉得非常暖心,继而又蠢蠢欲动……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就算他这些年来几乎没有绯闻,也无济于事,他总归还是要谈恋爱娶妻生子的。   而等到这部电影结束,他们也不会有交集了。如果再爱着一个这么遥远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延续了过去的错误。   那一年,她等了一夜他没有来,这是他做过最伤害她的事情,也是不可逆的伤痛,她没有办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更不能如过去那般再无条件地信任他,也没法爱的那么义无反顾了。   她现在被他再次吸引,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但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了,她也不想再次陷入那种僵局,保持距离直到自己彻底死心,是仅剩的“为今之计”。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念旧的人,其实就是心布尘埃,却又舍不得擦拭干净罢了。   ……   彭少晖姗姗来迟之后,三人就在几个场馆里转了一圈,零零总总也确实看到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特别是陆可琉,本来就喜欢这些新奇事物。   室内温度适宜,等出了展览厅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后了,外面的气温明显是天差地别,客流倒比早前更多了一些。   尽管彭少晖戴了毛绒帽,贺洋也戴了黑框眼镜,但两人身高挺拔,面容俊朗,同时出现实在太惹人瞩目,所以,还是被迎面而来的几个小影迷给认了出来。   两人今天心情不错,就答应给她们拍照签名,女生们叽叽喳喳还不时发出崇拜的尖叫声,况且,看到彭少晖与贺洋同出同进,“太、子、党”表示彻底满足。   有一位女孩看到了站在边上沉默等待的陆可琉,她想了想,大着胆子问贺洋:“洋洋,能不能让你的助理帮我们拍一张合影?”   其实陆可琉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过去有几次与他单独约会也遇到过这种粉丝,她还为此对他发过脾气……但贺洋的公司不允许公开恋情,所以并没有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但如今,她的内心一片平静,如果还有小小的醋意,就只要藏到心底便好,反正有过那段隐匿的恋情,也已经是值得珍藏了。   “好……”她刚开口说了一个音节,贺洋已经抢先一步接过话语权,声音如羽毛摩擦过心尖,绵绵柔柔的,让人瞬间软化成一滩水:“她不是我助理,你们想让她帮忙,要先得到她本人的同意。”   陆可琉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瞬,很快就微笑着说:“当然可以,你们站好吧。”   冬日的暖阳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到展览馆外的台阶上,贺洋被笼罩在这层琉璃般的光线中,他看向举着手机的她,神情若有所思。   ☆、第20章 致命吸引力(二)   第二十章   新年的尾声,陆可琉向家里人交代自己要临时换工作的事,她也不敢把全部真相托盘而出,就说要去帮“朋友”一个忙,完成一部电影的拍摄。   陆妈妈第一反应就是“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搞得她只好继续支支吾吾地解释。   “拍电影,你是要当群众演员?那和你以前那个交往的男生有关系吗?”   陆可琉一时语塞,“……也没有太大关系。”   陆妈妈在客厅收拾要洗的衣服,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你自己吃过苦头,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知道,当时那段恋爱也给家人带来过不好的回忆,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现在想来都忘记那些纷扰和悲伤有多深刻了。   陆可琉从小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其实都算顺风顺水,没遇到过什么波折。她和贺洋的那段感情,大概就算是人生至今最大的一个劫。   回到房中,她有些闷闷地拿起一本建筑学的书籍,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看,手机响起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就立刻接起来——是瞿晨光。   “新年快乐,宝贝儿。”   陆可琉听到女孩饱满甜美的嗓音就笑了:“真想你,每次过年你就被关‘禁闭’。”   “可不是嘛,老爷子整天拉着我们陪他下棋打牌,哎,无聊毙了。”此刻瞿晨光也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看电脑屏幕一边说:“你知不知道,黎欣欣今天晒了一个自己收到的红包,虽然擦了对方的名字,但从数额和那句‘敬贺新年’的祝福语看来,有人说这个红包是贺洋发给她的。”   陆可琉一时没有说话,但内心却波涛汹涌,仿佛有一面明镜被石子突然砸碎了,支离破碎,扔得满心皆是。   他和黎欣欣……会是好上了吗。   她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两人之前合作过几次,尽管没有绯闻传出,可不少流言蜚语对他们两人都有过猜测。   “……怎么不说话了?小可,不要总对他的事耿耿于怀了,我和你喜欢的人,总有一天都要爱上另一个人的。”   陆可琉知道这话听起来酸楚无比,她的脑内也几乎可以勾画出那两人站在一起天生一对的情景来。   她抿了一下唇,接着就把话题转到了别处,然而,瞿晨光的几句话始终在她心底徘徊,她也不能再维持前一刻的平静。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可琉心不在焉地陪陆爸爸看晚间新闻,这时手机显示微信有一条新消息。   陆可琉右手执着筷子,左手解锁一看,界面里跳出了“九思”给她发的一条消息:   【微信红包】麋鹿小姐,新年快乐。   嗯??   贺洋竟然也给她发了一个红包……发了一个红包……一个红包……包……   她一愣,一口饭差点噎在嗓子里吞不下去,夸张的脸部表情被对面的陆爸爸发现了,疑惑地抬眼看了看自家女儿。   陆可琉心虚地不敢与老爸对视,只拿起手机立刻回了一个“谢谢老板”的卡通表情来卖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贺大人,你很喜欢给人发红包吗?”   过了一会,贺洋就回复过来了:“有些人际交往无法避免,我这是偷懒,也嫌麻烦,有过合作的朋友就都发了一圈。”   陆可琉这才回味过来,他们的重逢也算是一种让他不能避免的交集吧,何况两人之后还有电影上的合作……   她叹了一声气,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落,同时又有些惦记黎欣欣那条微博在网上引起了什么热议,就登录微博翻看。   原来,首页关注的好几个朋友也忍不住转发了,有些贺洋的粉丝更是“火药味”十足——   “她以为只有自己收到了吗?呵呵,我听说很多艺人都收到了好吗?”   “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晒的?想混淆视听?”   “想蹭我们洋洋的话题热度真是够了!”   只一点捕风捉影,就被贺洋的“老婆粉”们骂的惨不忍睹,看来黎欣欣真要有一天与那男人在一起,不知会被黑成什么样了。   陆可琉弯唇,也是无奈地一笑,到底该不该同情这姑娘啊……   那时候与贺洋在一起,她也害怕过这些莫须有的攻击,他的许多资深影迷其实都议论过,这个男人应该有过一个圈外女友,但对于她的存在,始终只是一段猜测,如今,更是一个已被封存的秘密。   ……   靖南的清晨与大城市截然不同,没有汽车鸣笛,也没有步履匆匆的精英白领,只有青山黛水,波光粼粼,还有狗吠声、鸟鸣声与早起的村民,一切都显得格外安详怡人。   陆可琉映着这片灰白晨光,她走在宁静的石板路上,与老肖谈论着之后的一些计划,肖国光也是说了许多希望她前途顺畅的话来。   她看得出,对于自己的突然离开,大家还是有些伤感,毕竟他们一直在这小地方生活,又没有大公司的那些勾心斗角,人与人的相处非常单纯朴实。   她也只能尽可能地宽慰众人:“反正我的这份新工作两个月就能完成了,到时候如果没其他变动,随时能回来找你们,肖教授,你们别拒绝我就最好了。”   在这里“避世”那么久,现今终于因为再次遇到那个人,她要暂且离开了。   开拍前的这段日子,贺洋时不时在微信上发一些资料给她,大抵是与演戏相关,或是一些文章,或是一些技巧,陆可琉会回复“谢谢”之类的话语,心里想着他总是这么周到,果然真的是叫人很难戒掉啊……   直到与“嘉叶”正式签合同,陆可琉才知道整个拍戏的进程将会非常赶,顾廷川在他的公司亲自与她签署协议,他来去匆匆,坐下来没几分钟就又要走了。   见她拘谨地坐在桌子背后,顾导只看着她叮嘱了一句:“不会演没关系,记得把剧本看熟。”   他一双凛冽的眼眸微垂,大概是忙了几日,脸上显出几分疲倦来,但是依然穿着熨烫服帖的白衬衫。   陆可琉被这份严谨感染了,不敢怠慢地点了点头。   再次见到顾导,就是她第一天到片场的事了。   这之前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系统的学习演戏,据说,顾廷川又是喜欢临时修改剧本且不会太细致教导演员的导演,她只能先靠自己的天赋去领悟,再加上勤快地每天到现场看其他演员如何去演,学个几分模样再说。   还有两周才轮到她与贺洋的戏份,所以现下他也在做其他工作,陆可琉在片场见到了《巾帼伟业》的男女主角,两人皆是在国际电影节拿过大奖、国内所有奖项也都至少拿过一遍的巨星级人物,国家一级演员。   但让她最为意外的是——原来顾廷川之前与她相处时简直可以用“和蔼”来形容。因为,每天片场都沉浸在一种冰冷紧绷的环境里,每个演员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哪一条演得不好会引来顾导的勃然大怒。   陆可琉坐在角落恶补各种功课,那钻研认真的态度简直比当年高考还要多出几倍,她不懂这行当的规矩,又没有什么助理或者经纪人,总之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却没想到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同样来现场观摩的黎欣欣。   漂亮的小花旦先是眨了眨那双大眼睛,接着居然过来主动和她打招呼,陆可琉都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关于黎欣欣的情况,她也从众人嘴里得知了一些,先前有一位当红女星与“唐允娱乐”发生合同纠葛,离开了这家影视公司,黎欣欣晋升为他们的当家花旦,这部《巾帼伟业》她饰演的也是一位重要女配角。   黎欣欣扬起唇角,露出友善的笑容:“你好,我是黎欣欣。你是新人对吗?”   她看着没有任何明星架子,这份客气要不然就是演技太逼真,要不然就真是落落大方,不过陆可   琉也很明白,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彼此都在这个片场工作,混个脸熟亲切总没错。   “少晖说你是他的学妹,托我多关照你一下,哈哈,其实我自己也是怕顾导怕的要死。”   也许是“爱屋及乌”,她的这几句话让陆可琉有些放下了心防,莞尔一笑,说:“前辈你也太谦虚了,拍了这么多戏,我还有很多要向你请教的地方。”   黎欣欣笑起来确实甜美,雪肤乌发,好像有任何的过错都让人不忍心责怪她。   “我们都别太紧张。我和你一样都是演小配角,票房由导演和主要演员来扛,所以不需要有压力。”   陆可琉觉得她说话单纯又实在,倒是与平日发微博的风格如出一辙,这么一想,她唇边也挂了一抹笑意,一时明眸皓齿,那眸子里光华流转,黎欣欣看得愣了愣。   她正想开口,目光偏巧落在了陆可琉的身后,乌黑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疑惑与紧张,随即唇边的笑更是带了几分羞意:“今天明明没有他的戏份,怎么也来了……”   陆可琉闻言,回头往后看去,就见贺洋迈步走到她们面前,旋即停住,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她:“你们在聊什么?”   ☆、第21章 午夜(一)   第二十一章   他的视线始终在陆可琉的身上,淡淡微笑着像在等她的回答。   片场的气温不高,一阵冷风吹来三人都有些凉意,黎欣欣裹住外套,抬头看他。   贺洋看到她的视线才稍稍颔首一下,又对陆可琉说:“怎么样,有没有适应一些了?”   “我什么都没学到,哪里谈得上适应。”陆可琉想起什么,立刻偏头看着黎欣欣,“黎前辈真的很好,看我一个人无聊,就过来找我说话。”   贺洋只是一笑,这便接话:“谢谢你陪她聊天。”   陆可琉本来是在如临大敌般地观察那两人的互动会是怎样情况,听到这话稍是一愣,为什么他要替她道谢……是因为她也曾是他的“学妹”吗?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温柔磁性的不可思议,惹得黎欣欣含羞地一笑。   陆可琉正觉得这场面很是尴尬,瞿晨光非常及时地出现并替她解了围,她从不远处走上来,搭住她的肩膀,挤了挤眼:“快收工啦,你说好今天和我们一起去high的,车子就停在外面,走吧?”   瞿晨光也是这部电影的美术组成员,最近在跟进《巾帼烟云》最重要的一个场景“长安街”,这工程大约需耗资几百万,前期也已经花费了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来搭建。   贺洋听到这话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望着她们:“你们要去哪里?”   陆可琉抬眼去看他,恰巧他也看过来,视线交错之际,她不知为何就说:“小光说要和美术组的同事一起去吃饭……”   “是去泡吧。”   待瞿晨光补上这句话之后,贺洋微眯着眼睛看她:“你不会喝酒。”   陆可琉被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回答:“我不喝,我只是去看着这姑娘,以免她喝醉了惹麻烦。”   “哎呀,不要和他说那么多啊,你忘了他是谁的‘眼线’吗?”   说完,瞿晨光没等贺洋再开口,直接拉着可琉就往外面走去,她同事的车就停在街边不远处。   他们刚走,黎欣欣心下便有些紧张,想着终于只剩下两个人独处了,结果却发现身边的他紧锁眉头正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贺洋不知是说了什么,唇角上扬,抬起头时脸上还有一丝未收起的笑意,有些耐人寻味,他不轻不重地说:“抱歉,我也先走了,改天再聊。”   黎欣欣没料到他会这么突然的出现,又这么突然的离开,却只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在片场的灯光下散发着流光溢彩。   瞿晨光的同事们就在影视基地附近找了一家酒吧,由于给顾廷川工作的压力简直沉重的可怕,他们也养成了一有空暇就找机会发泄的习惯。   但就在大家闹哄哄地点了一桌子的披萨、意面、鸡翅和酒精饮料之后,贺洋却是意外地出现了。   他挺拔地站在众人之间,黯淡的光线中更显得他五官清俊漠然,可那泪痣却又比任何事物都更诱人,如同隐藏了一丝别人都尚且不可能得知的……欲/望。   “没想到这么巧,我也约了人在这里见面,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坐?”那语气简直无辜又柔和。   除了陆可琉与瞿晨光,别人还当真被这男人的演技给唬了过去,特别是另外几位女生,把兴奋全搁在脸上了,激动地就差没直接扑上去留人了。   贺洋落落大方,随意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落座,他的笑容让人经不住地感到心动,看上去与这些工作人员也都聊得来,但陆可琉始终对他的出现有些疑虑,猜不到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她点的是无酒精的“莫吉托”,因为很喜欢薄荷的清凉味道,喝了两口之后,脸颊也微微带了红晕,大概是被酒吧燥热的气氛影响了。   有年轻的男生见了陆可琉一脸“秀色可餐”,忍不住问她:“小可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就突然当了顾导的女配角?”   “对呀,我们实在是猜不到了。”   陆可琉愣了一愣,没有立刻回答,她想着要怎么解释这桩在她看来非常“乌龙”的事情,贺洋却在旁笑了笑,侧过身子忽然挡住了那些人与她之间的视线:“你们还不知道吗?她是我和彭少晖的学妹。”   “真的?不是吧?”   “那是你们谁向顾导引荐的?”   一句话瞬间引得所有人议论纷纷,半真半假的解释全在酒杯间化淡了,陆可琉望着他笑意款款的侧脸,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柔软,大概有些人不管过了多久,总有让你重新爱上的魅力……   桌子上铺满了各种杯子,她看有一杯没人动过的饮料,心里慌乱得的同时觉得口干舌燥,就端起来喝了一大口下去,酒精的刺激突如其来,将人的血液都仿佛燃烧起来,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兑了绿茶的威士忌。   贺洋用余光注意到她紧皱的秀眉,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只默默拿过她的杯子,又重新替她倒了一杯可乐。   但陆可琉不可避免地开始感到些许的头晕,她捂着额头,暗叫不好。   一整夜贺洋都和她坐得很近,只碍于不断有人来找他们各自说话,两人始终没有太多的交流,那边瞿晨光已经喝的半倒在沙发上,等到东西吃完,酒瓶见底,大家尽兴之时,差不多都是凌晨1点了。   瞿晨光脑子还算清醒,可就是行动已经迟缓,她目光清澈而笔直地望着贺洋,说:“贺洋,你看啊……就小可这种性格,居然都跑来演戏了,我真的是……吓得半死。”   贺洋心里发笑,要不是陆可琉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应该会很想把她直接闷死在这里吧。   他正愁怎么同时解决两个喝了酒的女孩,那边“援兵”总算是姗姗来迟了。   “你怎么喝成这样?”   一句低沉又带了厉色的男声,唤起不少人的注意,而一身黑色大衣在大冬天的凌晨赶到酒吧的裴策,脸上难得带了一丝愠色。   他看一眼正靠坐在沙发上的瞿晨光,后者显然更加地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小丫头,老爷子叫我把你看好,别让我不好交代。”   裴策的声音轻柔几许,她立刻就得寸进尺了:“你到底是我小舅舅,还是保姆?”   裴策把她捞起来,尽管瞿晨光很清楚自己想要反抗,可奈何四肢都用不上力道,只能软趴趴地微靠在这男人的胸前,而他的衣衫上还沾了外头的风露。   他也完全没有要与别人寒暄的意思,只在转身与贺洋告辞的时候,把目光留了一刻在陆可琉身上。   他略是挑了眉头,把瞿晨光抱着的时候,一手拿过一杯啤酒,低头道:“你和小光是多年朋友了,她很直率,也很可爱。但也多亏你时常包容她被家里宠坏的性子,我应该敬你一杯。”   陆可琉大概是被这男人给吓得清醒了几分,意识模糊间不禁想到,难怪贺洋会来这里看着她们了,原来是给裴策捎了消息。   裴小舅舅在小光的小时候与之并不亲近,稍长大了才有陌生男女之间的吸引力,何况看这男人生得如此摄魂夺目,哪里像是“舅舅”,陆可琉觉得这全是裴策的错,根本不能怪得了瞿晨光半分。   “裴先生过誉了,我和小光……本来就是好朋友,应该的。”   她勉强完整地说完一句话,拿着酒杯要喝,一旁的贺洋挡住她的手,低声说:“你不能喝了。”   偏偏陆可琉就是不想要他帮忙,硬是犟着头皮夺回来想要一饮而尽,结果喝到一半多,还是被贺洋忽然一下用力拿了过去,他替她喝了剩下的,唇上微有湿润,语气清缓地强调:“我替你喝。”   裴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临走之际,将钥匙交到贺洋手上:“我先把小光带回我家收拾一下,你可以把陆小姐带回她的公寓。”   贺洋安静地接过钥匙,面色不变,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此刻,外面的夜已经深的没有一丝亮光,陆可琉也醉得耳根子都发烫了,她不知是什么时候靠在了贺洋的肩上,反正也一定只是她的梦境吧,她其实早就熟悉过他的身体了。   这些年来,她也知道自己在压抑着那些不能启齿的*,尽管只是一夜,但那晚的隐秘,叫人觉得不能轻易舍弃。   贺洋将她扶出酒吧,一路领到停车库,倾过身子将人安置在座位上,他的脸离得她非常之近,几乎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灼热气息。   陆可琉已经没有清醒时那么淡定了,脑子一热,傻傻地说:“你知道吗,你比以前更帅了……”   他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是吗?谢谢夸奖。”   陆可琉忽然就觉得心情莫名地超好,她唱歌五音不全,所以平时从来听不到歌声,这时正是喝得半醉半清之间,更何况她已经觉得自己只是在一个梦里,便突然开口,唱着跑调的歌曲:“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贺洋看着她湿润的眼眸里有目光流转,却是轻声重复了她的这句歌词:“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吩咐驾驶座上的司机开车,陆可琉看到身旁男人专注的侧脸,在夜灯的照射下暖色撩人,她心中涌起难以捉摸的冲动,冲口而出:“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贺洋回头看了看她,唇角带着温柔安抚的笑:“好,你想听多久都可以。”   ☆、第22章 午夜(二)   第二十二章   车子开了一路,贺洋也差不多是唱了一路的小曲,才把陆小姐送回她暂时与瞿晨光合住的公寓。   低吟般的歌声似浅若无地萦绕在她的耳畔,她既想要昏昏欲睡,又被这声音刺激的始终保持一丝清醒,只想要继续一直、一直的听下去。   贺洋让司机将车停在附近的小花园,看到陆可琉闭着眼睛靠在车窗旁,他先起身,关上车门,又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再开车门将她稳稳地扶住。   新年过去,冬日的霜寒也褪去不少,四下环境寂静幽雅,住所小楼的外面爬满枯萎的常青藤,陆可琉被夜里的风一吹,脸上涌起的热度淡了下来,感觉舒服一点之后,睡意就更浓了,她有些迷迷糊糊地被他半抱着上了楼,进屋以后又被搀到沙发上。   彼此在很多时候已不需要用言语沟通,只靠动作与默契来延续事情的发展。   “我先去给你倒杯水,感觉好些了吗?”   贺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他略带凉意的手掌轻柔地搓揉着,让她感觉很舒服,她便像一只小猫似得在他手心蹭了蹭,以作回应。   贺洋笑了笑,心里浮起淡淡的波动,转身便去找杯子。为了行动利索,他翻折起了双臂的袖口至手肘处,倒了杯温水,送到她的手里。   陆可琉拿着杯子顺应喝了几口,他俯身再次靠近她的时候,她忽然抬眸怔怔地望着这个男人,错愕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那一双盈盈水眸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如同认命似得觉得这依然只是一个梦境,垂头丧气地低了头。   室内是温热干燥的空气,一切都像偏离了正常轨道,如果是在清醒的时候,陆可琉无论如何都不敢跨越那道屏障,她连多说一句都怕会将两人的关系再次推向毁灭,而她也不想要他们任何人为难了。   贺洋却在她根本还未清醒的情况下,倾过身子将她半抱在怀里,他的手指透过衣衫,摸到裸-露的肌肤,有微微的凉。   她连耳朵都轻微地抖了抖,男人栖身在她腰际,她感觉到他灵活的手指轻轻地来回施力,这是一种绝无可能抵挡的吸引力……她果然又在做梦了啊。   陆可琉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当时的月夜了,她记得那些颤抖与抚摸,就像这一刻,专注又渴望的爱意一路蔓延着进入你的心底……   可是,她也用尽全力的告诫过自己不会再喜欢他,不,更确切一些来说,是“不能够”喜欢他。   甚至就是为了等贺洋,种种错过之下,她都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陆可琉的外婆过世的时候,她就发誓不会再为了任何一个人而委曲求全。   此刻她眨了眨眼眸,怂了嘴角,忽然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喊他:“贺洋……”   “嗯?”   “我好想外婆……”   这句话将本来浓郁的情愫乍然变了基调,贺洋面无表情了几秒,这才放柔了声线,摸着她的脑袋仿若欺哄:“我知道。”   她有些小孩子般的柔弱,让他觉得心里忽然就轻轻地一动。   “我剩下的这几十年里,都要想她……”   贺洋的拥抱已彻底变作宽慰与安抚,他停顿了几秒,侧目望着她说:“我也很想她,我想她一定会保佑你的,既然已经过去了,不要太难过了。”   她有些莫名的伤感,也许是因为这些话早就在几年前就该告诉他,却一直没有机会。   “只有她看好我们两个当初的恋情,谁也不支持我们。”   陆可琉说完,掩面低头,靠在贺洋的肩膀处,大抵是这久违的姿势让她非常心安,又或者是寒凉的午夜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她不知不觉就真的睡着了。   贺洋就这样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未动一下,一直等到她彻底安静了,才动作轻缓地移开她的脑袋,将人索性打横抱起,好好地送到床铺上任她乖乖躺下。   因为怕她着凉,他还是替她打开了房间里的暖气,回头再看的时候,陆可琉已经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贺洋知道现在完全不是一个好时机,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也依然有一些不该有的警惕,很多事情在这女孩的心底并未就此放下。   “小可,你真的以为在‘靖南’遇到我只是一个偶然吗?你当年一声不吭就搬走,到底是不是为了躲我?”   他轻声叹气,看着她的时候才忍不住轻扬了嘴角,手指柔和地再次滑过她柔顺的黑发色丝间,最后停顿在她领口处的结扣上,似有所回忆般地流连片刻……他何时对其他东西如此上心过了。   这才清声说道:“小麋鹿……心悦君兮君不知,一直是你。”   贺洋在床头给她留了一盏灯,走到客厅关掉了外面的大灯,整片房子陷入沉寂,他抬步迈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她,她睡得安安静静,连呼吸都是微不可闻,只余一丝亮光在她的卧室,像心头的一簇渔火,在茫茫漆黑的江面上摇曳生辉。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穿上外套,低头迅速地离开。   ……   大概是喝了点酒的关系,陆可琉睡得略沉,她用被子蒙住头,到了快起床的时候,才渐渐又恢复了点意识,然而,时间依然在一秒一秒地流逝,片刻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了还是醒着,脑海中的画面却纷沓而至。   她站在一个日光大盛的地方,有食物的香味与芍药花的香气混在一起,身边还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她似乎在与那人赌气,抬头就看到和蔼可亲的外婆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门口不远不近地望着他们。   她瞬间盈满泪眶,思念之情将所有防线击溃,身边那人对外婆言笑晏晏地说:“外婆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贺洋。”   小陆的外婆在冰箱里准备了绿豆汤,对他们笑着道:“天气很热,小可,你叫你朋友喝杯冰的饮料再走吧。”   那时候,两人都在s市念大学,有时间就会找城市的各个地方约会,偶尔也会相约一同回老家看望亲戚。   所有的裂缝与隔阂,都从他参加“燃梦少年”选秀比赛开始,陆可琉已经抱怨过许多次,但争吵的结果往往只会让事态愈发恶劣。   过去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很干脆的事情,她会默默存下他的照片和他发来的短信,静静地看着他微笑或者沉默时候的样子,还有无比甜蜜地向周围的人谈起他……但现在看来,她不能独自拥有这些“喜欢”的感觉了。   贺洋大概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他在节目上的几次表演和亮相也足以令他红遍网络平台,一举成名。许多女孩得知他就读的是哪一所大学,还说一定要去门口堵他……他们甚至失去了正大光明一起走在街上的机会,“地下恋情”真的太酸苦了。   陆可琉有太多胆怯,她只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算再喜欢这个人,也不足以克服这些翻天覆地的转变,贺洋的“受欢迎”变成了她接受不了的“缺点”,这也许就是现实的残酷之处吧。   总之,陆可琉在被他几次“爽约”之后,没说一声就跑回了西泠市,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贺洋居然追了过来。   外婆与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上了第一面,她与贺洋唠嗑几句家常,就识趣地给他们留下了两碗冰镇绿豆汤和独处的谈话空间。   贺洋还没开口,就见她撇过头去,一脸“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还在生气”的模样,他笑着拉过她的手,小女朋友却一直动来动去,磨了半晌,非常不配合的样子。   “我们可不可以好好的解决问题?”   明知道有太多阻碍无法解决,但他的神情诚恳,眼神清透,此时又微微一眯双眸,高冷又清漠的气质叫人着迷,她看着他,只好又一次将情绪压抑下来。   这人真是会利用自己的“男色”优势!   贺洋与她只离得有几尺距离,她却开始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触不可及,他们的距离被越拉越远,所看到的世界、所认识得朋友,乃至理想与家庭,都是浑然不同的,他们是不是不该招惹彼此。   “我不是有意要临时更换约会的日子,我们节目每周都排满了训练,我签了合同,很多时候都不能出来……”   这天贺洋穿了黑色的t恤,更称得一张脸清隽,只双眸下方有些淡淡的阴影,携着一丝疲惫。为了来哄她,他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接下来得两天两夜不睡,才能把落下的表演补练起来。   尽管陆可琉不喜欢他去参加节目,但每回又都按耐不住地看他比赛,当然也希望他能和彭少晖表现出众,因为只有他,站在舞台的炫目灯光下如同一颗宝石耀眼生辉,安静时又能如细雨微时,润物无声。   “小可,你明白吗。”贺洋沉默良久,这才重新张口,语气凝重无比地说:“我有时气你,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离开你……”   他的语气里竟有几分失魂落魄,这让陆可琉心中再坚固的城池都要瓦解。   “你明白吗?”   “我明白啊,可是……”   就像看到你在节目里对别的人笑,我还是会不开心。   她还是佯装着生气地说:“以后你呀,不能喝的热汤不要喝,不喜欢的女孩也不要对她好。”   贺洋蓦然一顿,望着小学妹傲娇的神色,终是刮她的鼻子,语气宠溺地回道:“那以后你啊,不能做的事不要做,不喜欢的男生也不要对他好。”   陆可琉无奈地笑了笑,贺洋抬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落下一个炙热悱恻的亲吻。   那天的自己,还以为这段初恋大概是能走到完满的,她天真地以为兴许有一天贺洋腻了就会放弃,或者,她能习惯这些虚伪和浮华。   就像每一座桥都该是坚固的。   每一个隧道的出口都是光明。   ☆、第23章 戏中烟云(一)   第二十三章   陆可琉从梦里醒来的时候,眼角多了几道划落的泪痕,因为房里开着暖气,所以吹干之后才有了细微痕迹。   趁着梦中的画面还没完全消散,当时患得患失的情绪好像都回来了,她坐起来,抿了一下唇,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天光大亮,慢悠悠地下床去卫生间梳洗。   清晨的空气微凉,陆可琉把冰箱里的包子拿出来蒸了,在客厅吃早饭的时候,看到大约就在几分钟之前,贺洋发了一条新的微博。   贺洋v   你昨晚的梦,至今回忆起来都太心酸。   陆可琉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昨晚自己喝多乱说什么了吧?!   顿时都觉得整个人不好了。   微博下面也有许多人在议论,wuli洋洋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伤感,是不是又在为正在开拍的电影做宣传?   可陆可琉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太对劲,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晚的一些碎片记忆,但是……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存在于她的臆想,她低头掩面,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糟糕了啊……   总之再如何怀疑,也不可能有勇气去亲自问当事人,陆可琉只好硬着头皮去到片场,而之后贺洋忙于其他工作,并没有出现。   又过几天,顾廷川的《巾帼烟云》开拍至今,终于轮到她的戏份,陆可琉刚到摄影棚搭出的内景,黎欣欣就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我第一次和顾导合作是拍一个短片,单单一个镜头就拍了40条,我是真的快哭了。”   陆可琉:“……”   她现在真的想撒手不干了,还是去爬房梁吧,来得及吗?   本来顾廷川正站在角落和那些制片、指导一起开会,说到一半的时候,抬头看到陆可琉出现了,不免目光沉沉地看过去,维持着观察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她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方的身后白墙似雪,而他也是一脸的静若止水。   陆可琉有些紧张而僵硬地笑了笑,顾廷川眉头微挑,先吩咐工作人员去给她做造型,再和其他同事继续话题。   《巾帼烟云》是有旧年代政权分裂背景的大片,恢弘大气的剧情主线交由两位影帝、影后去诠释,而剩下的主要角色中,女性比例要远远超过男性。   陆可琉演的是黎欣欣的一位女校同学“李嘉尔”,两人不小心惹上了社会上的帮-派分子,情急之下躲进了梨园,遇到了年轻的学艺人,也就是贺洋所饰演的京剧名怜“孟倌”。   李嘉尔从此在心头萌发了对这位男戏子欲罢不能的情感,但碍于家教礼数,无法跨越。   两位女孩毕业之后,大胆投身革命事业,嘉尔随之被人发展为地-下-党,而黎欣欣的角色策反了政治身份不同的孟倌,彼此产生爱情。   嘉尔默默无闻地潜伏多年,最终被敌人发现后折磨拷问,就此牺牲。   看过剧本以后,她有些领悟到这个角色为何顾廷川非要坚持启用她这样的一个新演员:李嘉尔貌如月面,性情坦率单纯,片子初期就像一个误入故事的局外人,但无孔不入地穿插在整部影片里,虽是一生未得到孟倌青睐,但最后以性命成全了自己的巾帼大业,让人见之难忘。   “李嘉尔”的所有戏份在两周之内就可以杀青,但听了黎欣欣刚才的那番话,一切便也说不准了。   化妆师正在给陆可琉上妆,她却坐在那里连手都不知道要摆在哪儿,忽然似有所察觉地往镜子的左下方看去,这才发现顾廷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目光如冰凉的一道刀锋。   她立刻脊背一凉,紧绷着身子坐了一会儿,顾廷川不动声色地看着,仿佛是在透过镜子里的那张脸思考着什么,细致到分析她的表情。   陆可琉有点不习惯,可是,就算觉得顾导这人有些神经质,但工作归工作,她还是要端正态度。   “第一场戏准备好了吗?”   顾廷川的声音还算和善,没有传说中的严厉苛刻,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挤出笑容说:“如果说没有的话……是不是太迟了。”   大概整个现场只有这个人敢给他这样的回答,顾廷川倒没有任何介意,淡淡地道:“你就算是一张画,我也能把你拍的漂亮。但究竟想如何做好这件事,得看你自己的天赋了。”   她点了点头,抿着唇愈发有些不安,真不知自己究竟运气太好还是太差了。   等到换好女学生的长裙,梳妆打扮全都打点妥当,陆可琉回到片场的时候,第一眼就望见同样已经准备完毕的贺洋,他穿了湖蓝的水袖衣,因为角色需要,妆容稍显精致,多了些未见过的风华。   贺洋为了出演“孟倌”一角,也已经练了好几周的唱念做打,乍一看架势还挺足,偏偏垂着那双目中有光的英姿之眸,让人被电的毫无招架之力。   如同《寻隐》那时候,他得从“孟倌”十几岁的岁数开始演,在一部让女性角色挑起大梁的影片里,男演员如果演得不够出彩或者讨巧,就容易成为真正的“绿叶”。   但顾导的片子还是让许多当红男明星趋之若鹜,最后能让贺洋拿到这个角色,他的泪痣加了不少分,“孟倌”的要求本就是男生女相,他作为演员本身,可塑性也极高。   陆可琉不禁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不知道它究竟是不是梦,一时飘飘然早就不知身在何处了,她看着他迈步稳稳地走到面前,笑着对自己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种打扮,很新鲜。”   她的脸一下子有点红,心念一动,问他:“是吗,我也没看过你唱戏吧?对了那天晚上……我喝醉以后,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贺洋挑了挑眉:“比如?”   “嗯……比如,我没有无缘无故骂你吧?”她含蓄地低了头,沉默片刻,才支支吾吾地说:“你知道……女孩子嘛,会有点话只和闺蜜说的,我怕我冒犯了你。”   贺洋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的意思是说……你和瞿晨光骂过我?”   陆可琉:“……”   见她一副皱眉的神情,他偷偷扬起嘴角,决定不再逗她:“放心,你只说了外婆的事,其他的一概没提,不过现在看来真是可惜了……”   陆可琉一时语塞,贺洋本来还想多聊几句,见顾廷川走过来了,他才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各就各位准备一天的拍摄工作,第一组镜头是陆可琉与黎欣欣的对手戏,她们已经对过一遍,但她说不好台词,走位也要靠别人一遍遍地教,幸好最后还是慢慢地适应了。   娱乐圈从不缺半路出身的新人演员,其实也并不算新鲜,顾廷川在拍到第三条的时候,总算给予首肯。   接下来就是三个人初遇时的那场戏。   陆可琉再看一遍台词,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女配角真是比她惨多了,至少当年她在身陷囹圄之前,得到过贺洋……   梨园戏班里有许多排戏和演出用的冷兵器,李嘉尔以为黑夜里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来自那些帮派分子,她为保护同伴,拿起一把放在庭院里的大刀刺向黑暗中的人影,却不料险些误伤孟倌。   武术指导教过陆可琉要如何假装地挥刀,为了演出效果逼真,两人配合必须天衣无缝,她精神高度集中,还浑身紧绷,不过,好在这时候的“李嘉尔”本来就是草木皆兵,陆可琉算是把这份精髓给表现出来了。   然而压力重重之下,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场内光线黯淡至极,陆可琉刚往前走两步,被什么道具绊了一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冲了几步,手上却是太用力,一时根本收不住力道,贺洋感觉到她扑过来,第一反应不是避开,而是必须要去伸手扶他,结果那大刀的尖端刺入他的腹部几寸,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四周瞬间响起,顾廷川即刻喊了“停”,贺洋下意识按住腹部的伤口,等到松开手指的时候,已经流了一手的血。   陆可琉心里的震惊已经蔓延至全身,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她的指甲也裂开了,可她没时间去管,唯一有力气做的只是看着他。   其实这个刺伤对于贺洋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他本想安抚她,却已经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黎欣欣仿佛爆发了所有情绪,害怕地抓住男人的胳膊:“你怎么样?天啊……快来帮他止血啊!”   陆可琉满脸的慌张无助,她回头的时候,看到顾廷川已经从椅子上走过来,他对上她的眼眸,那视线的一瞬里,他看到她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仓皇无措的神色。   顾廷川微微一愣,那平时自持冷漠的神情仿佛都消失了,只留下柔和的视线,用力地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只对着她放松了声线,说:“不用怕,我们现场有急救箱,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拍戏总会遇到意外,不全是你的错。”   陆可琉唯一冒出的念头就是:她真的不适合来这里,一点也不属于这里。   ☆、第24章 戏中烟云(二)   v第二十四章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总觉得上面像是沾着那人的血迹。   陆可琉想上去帮忙,可是,那么多人根本轮不到她,她几次想拨开人群奋力走到贺洋的身边,但还是被挡在外面,渐渐地就失去了这股勇气,她懊悔又自责,整个人被负能量吞噬了。   尽管贺洋被刺的并不算深,但伤口还是有些痛,身边七脚八手帮忙的人又太多,让他心情直线下降。   他紧皱着眉头,按住身边lily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非常小声地吩咐了几句话,这才由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处理伤势。   陆可琉无力地坐在角落,用双手捂住脸颊,所有人都在为突如其来的这个意外忙碌,这一刻也没人注意到她在做什么,但她依然还是没法彻底宣泄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非要是贺洋……她情愿捅到自己,也不想给他带去这些伤害。何况,她早就已经可以放下那些对他的执拗了,如今也只期望这个人的事业和人生能越来越好。   lily在片场找了半天,这才发现陆可琉坐在一片几乎没有灯光的阴影里,她急忙拿着手里的东西跑上去,低头温柔地说:“陆小姐,你的手也受伤了吗?”   陆可琉微微一愣,摊开双手,这才再次想起自己的指甲不小心裂了,隐隐的疼痛和流了满指的血迹提醒着她需要处理。   lily把手里的一小罐药膏递给她:“这是贺大人让我给你的,他说叫你不要太担心,他没什么的。”   陆可琉抬头望着他的小助理,可是张嘴半天,依然连一个字也说不上。   lily笑了笑,眨眼告诉她:“贺大人的原话是‘把手抹一下这个就好,一会就不会流血了’。”   陆可琉一下子觉得快要崩溃了,脸上硬挤出来的一抹笑却比哭还要难看百倍,这样的感觉真是毁天灭地,为什么他在自己受伤之后……却还想着要照顾她呢。   lily还要忙着去处理后续,给完药之后就先走开了,陆可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渗上冷汗,心神不宁地待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有点黑,至少这种感觉给她带来安全感……   直到有人走到她面前。   两个人一对上面,顾廷川面无表情,目光却是清明微亮:“还需要再歇一歇吗?我让贺洋去休息了,接下来先拍你和黎欣欣的部分。”   陆可琉抬眸以仰视的视角看着导演,她斟酌着,开口的一瞬,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沙哑:“……他怎么样了?”   顾廷川声音清冷,但嘴角弧度仍算柔和:“伤口不深,也没什么大碍,但怕道具不干净,还是要去医院一趟。现在我们已经帮他先止血包扎了。”   她这才稍微放了心,扶着墙边站起来,忍住那一阵微微的晕眩感:“对不起,没想到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耽误您的进度了……”   顾廷川对于这件事并不见怪,用手势打断她的自责,仿佛洞悉一切:“这事情不重要,但后续有些问题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不过你放心,你的信息暂时都是保密的。”   他还是顾及到了全局,也顾及了她的立场,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这个事故,“好了,如果调整好状态我们就继续拍了,至于你之后要和贺洋怎么处理,那就是你个人的事。”   陆可琉知道他对任何事的处理方式一向都是冷静理性,她深吸一口气,在顾廷川平静安定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他低头看了她白皙的手指一眼,微皱眉头说:“先处理一下你的手吧。”   ……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更晚一些的时候,陆可琉拎着一袋进口水果,站在一扇陌生的房门前,有点犹豫。   事情起因是她不小心在片场刺伤了那人,她当然心中有愧,就打电话给lily询问她家老大的情况如何了,结果,对方二话不说丢给她一个地址,说是贺洋在s市的住宅地址,不管是想道歉还是想探病,直接上门就行了。   陆可琉无奈之下,只好发了微信询问当事人,没想到贺洋也表示想来的话随时欢迎,反正他已经在家中休息,养伤口了。   她瞬间觉得没别的法子,为了表达诚意只好亲自登门拜访,幸好与他私下独处这件事,其实……多几次也就……习惯了吧。   手指落在门铃上轻轻按了一下,片刻,贺洋就来应门了。   他大概是睡过一觉的样子,穿着也有些随意,松松垮垮的t恤堪堪挡住了上身,但能隐约看得出白色纱布包扎过的地方。   男人的气质依然清俊,只眉宇间缠绕着一丝受过伤的疲倦感,还是挥散不去。   看到陆可琉的第一眼,他浮现笑意:“请进吧。”   她被这种低醇的嗓音秒到了,面上却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贺洋的公寓在这种大城市的中心商圈里已经算是够大了,基调以黑灰为主,客厅有环形的沙发和超大屏幕电视机,正在播放某个新闻频道,茶几上有些吃的,还泡了一壶温的茶,东西摆的稍显凌乱。   陆可琉还是有点紧张,有些不敢抬眼看他,就低头看他的腹部处:“你能这样走动吗?快点坐下来休息吧。”   “没事,伤口已经上药了,养一养就会好。”   贺洋看她手里拎着东西,慢慢走过来,示意她随便找个地方放下就好:“你也太见外了,还买水果送我?”   “我这是‘负荆请罪’来的,总要表示一下吧。”陆可琉绞着手指,很不安地说:“我大概是太紧张,才没看到脚下的道具。”   他拿起茶几上早就准备好的茶杯,修长的手指正要去碰茶壶,陆可琉急忙起身,主动接手。   贺洋重新坐回去,低声与她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们之间应该还没有需要你捅我一刀才能消除的‘恨意’吧?”   陆可琉心中是明白,眨眼之间,他们已经有五年空白的时间,那些曾经的爱与不舍,痛与执着,再如何浓烈也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她遁声望去,正好看到他望向电视的侧脸,在和式吊灯的灯光下笼着温色的线条,整个人仿佛有一种寥然寡淡的神色。   她的视线不自由主从他笔挺的坐姿,再到干净清朗的公寓,从而发现其实对于这个人的许多东西,特别是私底下的习惯或者姿态,她仍然是熟悉。   只不过,五年时间也足以让一个曾经意气奋发、清润内敛的少年,变作如今惊艳世人的大明星,而她与他,更加是有了不能够轻易抹去的漫长距离。   她注意到摆在电视机旁的ps4,问:“你在玩游戏?”   贺洋耸了耸他挺然的肩胛骨:“彭少晖知道片场发生的事,非要来家里看一下。”   她不由得笑:“你们感情真的很好,他肯定嘲笑我了吧。”   “他只是想来我家打游戏,而且,他怎么会怪你,这人一向把自己当做你的亲哥。”   陆可琉:“……”   贺洋见她出神时呆呆的模样,心中多了一份心思,眨了一下柔软的眸子,说:“你以前总要我陪你看纪录片,但是,轮到你每次陪我打游戏,根本撑不过十分钟就会打瞌睡。”   陆可琉一惊,说:“……是吗,我,我已经不记得了。”   她哪里是真不记得了,自己过来找他真是自虐行为,可是,自己闯的祸,跪着也要弥补啊。   她有些不安地四下张望,目光触及到客厅后方的那几扇窗户,咬了咬唇,想要提醒他:“你需不需要拉上窗帘?我看很多杂志……明星被拍不都是因为这个?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贺洋微微一顿,全然没有在意,只弯唇笑了一下,俊美清隽的五官添了几分笑意:“你从来不是我的麻烦。”   陆可琉闻言,匆忙地垂下了双眸,她觉得心底有阵阵感动涌上来,如果……如果五年前他就有说过这句话,也许她会更受用。   但是,当时的贺洋或许并没有这些时间,更没有如今的悉心,他的精力也没能很好地维持这段感情。   甚至,别人都是用身体的关系来升华彼此的爱意,可他们却把问题弄得更糟了……想到这一层关系,陆可琉有些燥热,她抬眸去看贺洋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向后撑着双手,单薄的上衣勾勒出他健硕精瘦的身材肌肉,特别是那个贴了纱布的伤口,让人既是心疼,可又觉得性感不已……   有时候,她还会回忆起他身体的温度,以及他触摸时的手法和他们互相慰藉时的快乐……   当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游移,她顿时惊醒过来,自己居然在窥觊眼前这个男人受伤的肉/体。   陆可琉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掩饰内心的冲动,就听见贺洋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对她说:“我接个电话。”   她也没其他事好做,就坐在原地看自己的手机,只是耳朵难免会听见那边的对话。   “我很好……你怎么打来了?”   “真的没事,我已经没事了……你不要太替我担心了,你早点休息。”   “对,过几天我就回片场。”   他的语气柔和,没有一贯的清清冷冷,耐心地再三安抚着对方,能听得出手机那边不太可能会是男生。   陆可琉猜不到是谁,却也为此变得有些心烦意乱,眼下她只能打开微博刷着,百无聊赖地看一看有没有感兴趣的话题。   手指才滑动了一下,竟然就看到黎欣欣在十几分钟前更新的一条微博:   黎欣欣v   最近有些想法,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遇到过呢?有时候你明知道他那么优秀,但还是会抱有一丝希望和幻想……他对我笑了,我觉得春风十里,他要是皱眉,就觉得世界一片灰暗。好想给他打电话,但又没有勇气播下号码……   陆可琉不动声色地看了下面的评论,粉丝们都在起哄——这字里行间全是粉色的泡泡啊,欣欣你快点打吧,我们给你勇气!!   她抬头看了看神情自然的贺洋,他压低声音,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个电话……会不会就是黎欣欣打来的?   ☆、第25章 旧伤(一)   第二十五章   陆可琉接下来的几分钟一直在思考,怎样去问对方“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才显得不那么突兀,可直到贺洋的电话挂断了,她依然不觉得有合适的时机。   正愁要如何打破这一瞬的尴尬,他主动岔开话题,视线落在她的手上,问起来:“你一直在问我的伤势,你的手怎么样了?”   陆可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说:“没什么,涂了点你给的药膏,包了创口贴。”   他眉宇压下去,稍稍审视,莫名就带上一些不满的情绪:“我总觉得指甲劈裂要比被刀扎还疼啊,十指连心不是吗?”   贺洋淡淡地说着,忽然轻扣住她的手腕,微一施力,却叫她已经逃脱不得。   陆可琉只觉得她的手要被烫伤了,连带着伤口都有灼烧的感觉,她稍一用力避开他,小声说:“我真的……没事……是我当时太用力了,我根本不会演戏。”   贺洋看一眼她的面容,似乎有些抗拒与退缩,他心底的想法又重了几分,面上也有了一丝凉意,但还是语气肯定地弯唇一笑说:“不管你当时答应顾廷川的理由是什么,我知道你的个性,只要你想做的事,就能做得很好。何况……你没有想要把这行做下去吧?”   陆可琉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心下默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安慰她:“那就可以了,在此之前做到最好,不要给你自己留下遗憾。”   说完,他收回深深的视线,这才看向她拿来的那些水果:“你买了些什么,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先洗一些一起吃吧。”   “嗯,就是一些很普通的水果,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她正要起身自己去清洗,贺洋却忽然再次握住她的手腕,看到上面那个攥着皱巴巴创口贴的手指,皱紧眉头:“我替你换一个新的,等着。”   他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已经走到厨房,打开抽屉取出药箱里的创可贴和药膏,还有一小段白纱布。   陆可琉心下觉得这画面实在是有些好笑了,明明被刺伤的是他,尽管只是皮肉伤,可也需要好好地躺着疗养。   她同样拧了眉头,加重几分语气:“算我求你吧,不要再走来走去了行吗?我看着都心惊肉跳的。”   贺洋从那边走过来,倾过身子亲手替她解开手指上的束缚,这才低声说:“好,这些做完我保证不动了。”   他仔细地上药、缠纱布,她能感觉这个男人平缓安静的呼吸,还有那近在咫尺的睫毛一颤一颤,眼前的举止与多年前的画面重叠了,她记得那时候在山里不小心把手指割破了,贺洋也这样帮她换过药,他甚至顺势将她的亲吻掌心,轻含住她的指尖……那是根本无人能有可以抵挡的能力!   可是,以后一定还会有其他女孩能享受这种对待吧,只要一想到她还是觉得心酸不已,陆可琉不得不承认,黎欣欣与贺洋确实登对,何况女方应该是有意的……   贺洋将她的伤口处理好,坐在沙发上对她牵了牵唇角:“我还真想吃水果了。”   两人说话之际,门铃又响了,陆可琉先一步站起来,身后的贺洋极其无奈地说:“你看是不是彭少晖。”   他真是这辈子都未如此嫌弃过这个明晃晃的“电灯泡”。   其实,贺洋原本并不知道陆可琉会在今晚来他家中,他先是答应了彭少晖陪他一起联机游戏,之后才收到了她的微信。   之后,他当即就给彭少又打了电话,谁知对方已经快到了,贺大人顿时语气凛冽几分,命令他:“那你出去随便逛个一、二小时再过来找我。”   彭少晖一脸摸不清状况地就被挂了电话。   不过,他知道就算彭少晖不来她也不会久待,就像有些事他只要更进一步,她就会拼了命的去抗拒。   看到陆可琉出现在贺洋家中的时候,彭少晖的表情也是微微一顿,但随即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又转换成了一个调侃的笑容:“哦……看来我还真的打扰到某些人了。”   “你不要胡说,我只是来探病的。”陆可琉说着,转头用余光去看贺洋,“看到贺学长没事我放心了,总算‘良心’上好过一点。你们游戏归游戏,还是小心伤口……我水果洗好放那儿了,你们正好可以吃。”   她走到沙发边上拿起挎包,把大衣搁在臂弯里,贺洋看一眼她的身影,他不放心让彭少晖去送,早就有所准备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   不等她说出拒绝的话来,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人和车都在楼下等了。”   陆可琉在心里“啊”了一下,有些吃惊,沉默了一刻,甚至不敢去看身旁彭少晖的面容,只能默默地说:“反而麻烦你了,谢谢。”   待她走后,彭少辉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宠她啊,连她捅了你一刀,也一点不放在心上。”   贺洋不作任何回应,只是为这意外感到烦躁……好不容易才拉近的关系,关键时刻却发生这种意外。   街上还有一些倒春寒的冷意,风刮在脸上有些疼,冻得人快要跺脚,陆可琉在电梯里的时候就想到黎欣欣的微博,还有贺洋的那个电话……心情有些糟糕。   瞿晨光因为美术组的工作量巨大,这几天都在不眠不休的赶工,这个夜里也只剩陆可琉独自一人在家休息。   她被贺洋的司机一路安全送回家以后,躺在床上忍不住又点开了微博,忽然发现不知从何而起的消息,贺洋拍戏受伤的新闻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攻占各大媒体和论坛的头条。   大概是现场工作人员口风不紧,抑或今天本来就有媒体来做专访从而发现的,陆可琉垂眸看着通稿上的描述,没有提到她的个人信息,只说有一位由顾廷川亲自带进组的女配角,根本不会演戏,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麋鹿君”的首页中有她的朋友也转发了有关报道,还说希望贺洋能早日恢复,至于那个女配角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陆可琉愈看愈觉得烦躁,她觉得所有一切都是错误的,自己真的不该选择来拍这部电影,这是五年前最糟的时刻才有的感受,眼下却好像分毫不差地重演了。   她起初是想去到他的地方,看他的工作、他的生活到底是怎样一番情景,也只想看一看如今的他好不好,只要见过就能令自己不留遗憾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表现的捉襟见肘,以前在念书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如此的挫败感。   就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眶里的眼泪在打着转,终于滴落到她的手背上,绽开如一朵晶亮的水花。   陆可琉这才意识到自己落了眼泪,此刻拼命压制住从内心深处翻上来的痛觉和铺天盖地的愧疚。   她觉得自己明明应该已经坚强很多了,过去,她听过那些素未谋面的女生,可以用最恶毒的话来诅咒另一个女孩,就因为她得到了她们梦中的情人,就因为她是贺洋的神秘恋人。   陆可琉大学时,至今还记得在地铁上听到过有女学生用刻薄尖酸的语气说的那句:“我真觉得这两人迟早得分手,娱乐圈这么多美人和富家女,这种女生哪里配得上贺洋,她完全就是累赘,我洋值得更好的。”   或许也只是别人的无心之言吧,可听见的时候就像有刀在心上割过,锋利的刃扎进心房,下一刻就会涌出大片的鲜血……   那时候的她没办法处理好这些心理波动,很想找一个人能来宣泄不安与恐惧,可是,贺洋却给不了她这些,脆弱的关系本来就岌岌可危,在两人的初夜之后,终于,所有的焦虑不满、痛彻心扉在一夕间统统爆发,一点点将他们的爱意蚕食殆尽,任何生息都没能留下……   她很想去守住当年的那段纯真爱情,但是已经没法再次去争取,她没有这份信心,又或者他们仍然是不合适。   陆可琉抹去眼角的泪水,她只想将这部戏演完就好,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那些盘桓在心底最应该保护的东西,也仅剩下她的奢望和尊严了,她承受不了再一次被折腾的遍体鳞伤。   明明只是一段早已无望的初恋,可为何至今想起来的时候,仍会叫你痛心惋惜。   ……   再一次出现在片场,陆可琉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工作人员,幸好顾廷川那天的宽慰给了她很多勇气。   至于顾导要如何处理后续,她也有些担心,很想找他询问一下是不是自己要配合什么。   况且,现下贺洋的戏份应该要稍微等一等,接下来要拍的另一场是李嘉儿已经“长大成人”的剧情,她也很没有底,不知该如何诠释角色的成长。   《巾帼烟云》的女配角甚多,除去黎欣欣,陆可琉发现片场还有一位叫做“徐晴旎”的年轻小花旦令她极为眼前一亮。   而此刻,顾廷川正是在与这位美人说话,徐晴旎体态修长,身段柔软,舞蹈演员出身,五官给人一种亮而透的美感,是过去人们常说的“冰山美人”。   乍看时她的气韵倒有几分与陆可琉相似,只是前者要更冰冷,陆可琉则更似月般柔和皎然,那是在“靖南”染上的一份闲适悠然。   “你告诉秦总,他对‘嘉叶’的恩情我记得,但这部戏我要修改剧本,删减戏份是为了创作,而非针对他。”   顾廷川有自己的风格和规矩,但碍于公司是“家业”,他不得不多加思量。   徐晴旎立刻说:“顾先生,这部戏您是导演,戏份多少我并不在乎,但不要为难我……这些事还是您亲自告诉他更妥当,可以吗?”   ☆、第26章 旧伤(二)   第二十六章   两人洽谈完毕,顾廷川打开私人办公室的门,看到陆可琉就站在不远处等他,那双眸子在现场昼亮的灯光下漆黑澄澈,他面不改色地对她颔首。   徐晴旎随之与陆可琉打了个照面,她微微点头示意,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一个动作乃至一句言语。   顾廷川表情淡而无波地陈述:“你来的正好,我还打算让路善为通知你,我加了一些关于‘李嘉尔’和‘孟倌’的剧情。”   陆可琉并不知道方才他和徐晴旎聊了什么,更不会知道他已经修改了几次本子,将她的戏份越改越多,甚至引起投资方的不满。   她只是很诧异:“我刚惹出这种事来,你还加我戏份?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管你惹出什么新闻,电影怎样变得饱满才是由我决定,你同意就演,不同意现在便说。”顾廷川一如既往地用一种严厉中带着柔软的口吻说:“现在还有问题吗?”   稍后,陆可琉从路善为那边拿到了修改过的新本子,通篇看一遍,才发现这段还真是他现拿现改的——   李嘉尔将孟倌误认成帮派份子刺伤,隔天前来梨园探病,孟倌深谙男女之事,性情不羁,得知嘉尔心有爱慕,就想要勾引这位女学生,李嘉尔当下羞怒难言,愤怒离去。   这段剧情显然是补足了两人发展到后期的情感纠葛,孟倌虽是喜欢了别人,但他与李嘉尔的悲剧收尾也可以说是更为牵动人心。   陆可琉原本想问,贺洋还在休养她一个人怎么来演,结果傍晚的时候,他就在三个助理的陪同下出现在了拍摄现场……   顿时觉得顾廷川真的不愧是疯子,连已经受伤的当红演员都要被他差遣调动!   但另一方面,顾廷川一改平时的作风亲自为她指导和示范,那认真耐心的模样简直让现场的所有人大跌眼镜。   开拍前,陆可琉悄悄走近贺洋休息的地方,隔着一扇不甚清晰的玻璃,看到他正坐在躺椅上给造型师摆布,失血过后的脸色本来有些憔悴,经过上妆之后更显得有一丝清秀俊逸,正是符合了戏中人物的“面若中秋之夜,色如春晓之花”。   这一晚太漫长,她的愁绪柔肠不知转了几回,以至于再次与他见面的一刻,都仿佛过了几天之久。   终于到了能与贺洋单独对戏的真实时刻,怎么她却平白无故地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顾廷川告诉她,要拍一个李嘉尔被孟倌抓着手,然后他会带领她抚摸自己裸-露的上身和伤口边缘的镜头。   尽管在电影里可能只出现十秒的画面,但遇上事事要求严格的顾导,他们还是会拍的很苦。   顾廷川注视着陆可琉的表情,神色自若地说:“不要紧张,你可以先摸摸看。”   贺洋听到这句话简直快笑出声来,反正已经清场,附近也没有太多人,他回头看着陆可琉,声音沙哑低沉的让人心里发酥:“对啊,何况又不是没摸过。”   她微微一窘,对贺洋这句暗示性十足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抬头的时候发现顾廷川也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脸上,停顿了片刻才挪开。   陆可琉对这段戏码的心情有些复杂,毕竟那时候……许多画面都有一种回忆充斥其中,简直不能再好了。   贺洋坐在床榻旁,只下半身穿着白色的练功裤,他微垂眉眼,声色俱全,仿佛真的就是在那个传奇年代诞生的一代大师,一颦一笑全是故人醇厚流丽的影子。   百态皆是,一如当年。   陆可琉被他慢慢带着入戏了,他扬着眼尾,笑的淡如清风,就像昨天晚上那样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稍凉的手先是搭在肩膀,然后缓缓地下移,那见过好几次的胸肌有硬实的触感,又抬手往下磨了几分,隐约碰触到的腹肌同样质感上好,朗健的身材有一种张力,那目光所及都是诱人入骨。   两人仿佛满手都是汗,她心中有无数退却的念头了,就像有人用指尖在她的胸口轻轻地掻-刮着。   分明是一身飒沓仙风的“小道士”,可如今眸含春-色,发出的每一个喘-息都揉杂着情海之中的含蓄隐忍。   她的掌心与他肌肤互相纠缠,难舍难分,又一寸寸移到那个贴了纱布的伤口旁,陆可琉没忍住地当真用了点力气,手感好的都快要脸红爆炸了。   贺洋感觉到她在颤抖,知道她看着自己,于是扬了扬唇,当真地笑起来,她觉得浑身都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只在这个当下,是真的再不能抗拒半分了。   贺洋在她面前所饰演的“魏云隐”和“孟倌”,全然是两种风格,她才知道这个男人当真不是凭着一张脸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他很有天赋和灵感,一双星目里全写着天然的演技,是天生适合当演员的料。   陆可琉想起当年的情难自禁,即便自己明明知道是无计可施下的爆发,就算是一个他设下的全套,她也不能逃,无法逃,因为她在面前无影遁形,如同透明。   场歇的时候,陆可琉看到贺洋在休息室撑着额头休息,她有些心疼他的敬业与忙碌,心里也慢慢地泛起苦涩,但她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再拖累他,争取早些收工。   万幸的是顾廷川对她的状态还算满意,总算是在贺洋的体能耗尽之前把这段戏给拍完了,她感情的到位弥补了演技的不足。   已经是城市进入睡眠的时候,陆可琉独自收拾着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品,差不多好了就提着袋子往出口走去,这一天她神思恍惚,就连有些同事与她打招呼都没能及时回应。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前方地上有一个瘦长的影子,被月光拖曳在明亮的微芒下。   陆可琉脚下的步伐委顿,继而发现有一位面容陌生的女生就站在没有被月光照到的阴影中,比她要娇小许多,四处张望着,脸色泛白,不知是在等什么人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中打鼓,又有些犹豫该不该管这个“闲事”。   此刻大部分的工作人员也已经陆续散了,四下安静无声,正在她还没拿决定的时候,对方小跑着过来,声音有几分紧张地问她:“你是和贺洋演对手戏的女配吧?”   “嗯,我是……是的,请问你是?”   陆可琉微抿着唇,还没反应过来就先下意识地回答了,她被对方打量了一下,才觉得有些纳闷,女孩已经朝她突然伸出手,竟然是作势要扇耳光的架势,她急忙侧身退避,那掌风算是被她堪堪地躲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陆可琉神情一沉,第一反应就是先往人多的地方走。   女孩一看她想跑,更加气愤得涨红了脸,径直疾跑着追上陆可琉,一只手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陷进她的肉里。   陆可琉实在吃痛,停下步子的同时奋力去拨开女孩的手指:“放手!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是你先把贺洋弄伤的!该抓的也是你!”   先前就猜到几分是因为这件事惹来的麻烦,如今就更是真相大白,陆可琉胸口像有无数波浪在翻滚,又气又羞又痛,郁结难消。   “你不是当事人,没有权利替他伤害别人,我不想与你多说,小姐,你再碰我一下我就真报警。”   “好啊,把警察找来吧,我们一起算总账!”那女孩的脸部表情忽而有些狰狞,从手里的小提包里拿出一把款式老旧的长剪刀,刀锋在月光照射下映出凛冽的冰冷。   陆可琉这才真的有些慌了,没想到这女孩不止是普通的支持者,她肯定是有点疯了……   眼前瘦弱的女孩却拿着一把足以杀人的剪刀,这画面着实让人觉得恐怖,陆可琉咽了口水,心说不会就这么要死了吧……那真的是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心脏都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心跳和血压都在剧烈上升。   忽然,从女孩的背后跑上来几位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他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直接扑上去先将人手里的剪刀抢走,再用力按在地上控制住,前后不过就几秒的时间,却是天差地别的状况!   陆可琉讶异地向后方看去,贺洋因为身上带伤,走的比寻常人慢一些,但他也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她的面前,他神情专注,那沉敛墨黑的双眸盯着她。   她有些无法形容此刻心情的瞬间变化,只觉得当场就要崩溃了……可到底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捏紧自己不停颤抖的手臂。   他微微抬了下巴,示意保镖们先把女孩带走,再决定要不要扭送公安局。   贺洋回头看着她,顺着她的表情也已经了然几分,他无奈地叹息,语气直线地往下沉:“我怎么会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影迷,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如果他再晚一步赶到,那后果真的就是谁也没办法承受的。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贺洋脸色不悦:“谁说我走了?我刚才还在找你,你自己打车很麻烦,我送你。”   心念一动之间,陆可琉觉得自己又一次“拖累”了他,与他的重逢自此至终已算是足够了,至少,她做了从前没做过的尝试,只可惜所有学到的在这里都是无用功,她并不适合这里。   但陆可琉看到这么多他看过的“风景”,还能与他共同演戏,就算明天是离开的日子,她也觉得能够接受了。   还有最后这一段日子,她所剩的戏份不多,尽管当初的坚定已经开始动摇,但他们分手的事实还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底,难以彻底愈合。   陆可琉想了想,按下心底的内疚,还是说:“不用了,你不用总是这样……我也不是很想一直麻烦你。”   贺洋什么也没说,透过清凉的月色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并没有提起别的,只是,在陆可琉说完之后,淡淡地提议道:“先把里面的事解决了,我觉得那才有点麻烦。”   ☆、第27章 触摸不到的爱(一)   第二十七章   她看到他站在夜色中,尽管受了伤,可是依然腰板挺拔,非要说的话就是看着有些清瘦了,但还是很有一种决断的气魄。   陆可琉侧目看了他一眼,两人慢慢踱步,往暂时“扣押”着那位女生的办公室走去。   幸好贺洋身边有一个专业的保镖团队,否则他有伤在身还不知要如何应对这个突发状况。   陆可琉本来还有些许犹豫要怎样具体处理后续,但贺洋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他迈进房间后,让助理报了警,并且在lily耳边小声关照:“等会他们警察来了解情况,你多留一些心眼,这件事不准闹大,公关一定要做好。”   lily心中有数地点了点头。   贺洋转头看到陆可琉站在那儿沉思,他迟疑了一下,揣测她的想法:“你没有受伤,大概会给她治安处罚,但我们需要和她的家人沟通,保证以后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那陌生女生坐在折椅上面,已经哭得直不起身子,整个人伏在膝盖上,哭声撕心裂肺的,始终抽搐着身体,不管是神态还是举止,都很不正常。   “她真的很过分……都是她的错……为什么要接近贺洋,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不久,附近的民警就赶来了,从讯问中得知,女孩家住s市,她有一位朋友是顾导手下的工作人员,他把陆可琉的照片发到一个群里,爆料她就是刺伤贺洋的女配角。   她记住这张脸,问朋友搞来一张工作证混进了拍摄基地,已经蹲了一天一夜,就是为了找到单独与陆可琉见面的时机。   陆可琉也一同做完笔录,正如贺洋所言,伤害轻微还未构成故意伤害罪,然而在报案过程中,这女孩始终在不断地尖叫和抽泣,总之警方先对这位女生进行了拘留,并和她的家属签了保证协议书,当然,最好是他们能带她去做一个精神鉴定。   贺洋坐在他的私人车里休息,方才他隐约感觉到伤口作痛,大概是累了一天没注意顾及这些,夜里就开始发作了。   望着向他的车子走来的陆可琉,他眸色转浓,如一道鸿沟。   lily面面俱到地在替陆可琉操办着细节,她因为被突然袭击,一时之间也有点懵,好像精神世界还未从那个恍惚的状态里走出来,刚才只是全凭本能度过了难关,但如果有任何差池,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她微垂眼睫,看到那辆停下树影底下的大众辉腾,这辆黑色的车看上去很低调,车身的流线里书写着儒雅气韵,内敛而不外露的设计很符合贺洋的审美。   陆可琉透过自动下降的窗户看了一眼里面的男人,他俯身过来替她打开车门,表情和语气都是平静无波:“这么晚了,只是送你回去,不算什么麻烦,你也没力气再自己走出去喊车了。”   他声线低沉,声音沉稳,此刻还隐匿了一些控制欲,陆可琉没有说话,安静地坐进了车子里。   气氛安静的不像话,贺洋发现她回头看着窗外飞驰而逝的夜景,眼眸里仿佛装进了夜空下的山川与星海。   不知为何,陆可琉有一种恍然间涌上的情绪,她知道自从来到他身边,那些波澜就没有再停止过,无数的纷扰横亘在两人之间,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一刻的安宁,像有东西始终在追赶他们,连一丝空隙都不曾留过。   其实,她心里并不是觉得委屈,但却有一种难受,就像是她从一场短暂的梦里醒来了,也该是醒来了。   陆可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久久未有回神,贺洋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不想勉强,他知道那天的误伤和今天的意外,都对她留有或多或少的影响,甚至她心底一定是惊魂未定的。   他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下来,没有打扰她。   ……   春天的气息已悄然靠近,花香衬在微凉的风里格外怡人。不知是晚上吹了风还是精神过于疲惫,第二天陆可琉起床以后就咳嗽不止,吃早饭的时候一边咬着包子皮,一边还在掩嘴咳嗽,让她的室友瞿晨光都看得心疼。   “顾导真是会操人,你总算是被他折腾的趴下了。”   陆可琉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刻意,挑了一下眉,在好友的几分笑意里说:“是我自己不好,大概也有点被吓着了,晚上又受了凉。”   瞿晨光慢慢地收敛了笑意,把手里的热豆浆端给她:“你以前得过肺炎,还是小心些为好。”   “嗯,我知道了。”陆可琉乖乖地回应。   瞿晨光走到微波炉前,把热好的三明治拿出来,说:“哎,贺洋怎么尽是这些疯疯癫癫的女粉,难怪都说粉丝随偶像!”   陆可琉撇了撇嘴:“这锅要他背吗?不好吧。”   “好好好,我毒舌,行了吧?我算是完了,大概除了瞿家男人,根本没人能忍受我的性格。”   瞿晨光说这话的原因,是她在美术组的工作也并非一帆风顺,每天上班她都在片场急的快爆炸,嫌弃那些男生做事磨磨蹭蹭,一点效率和能力也没有。   陆可琉咽下包子里的肉馅,安慰她:“你是世界上最可爱、最聪明、最善解人意的瞿公主,我爱你还来不及,是那些男人没眼光而已。”   瞿晨光这才满意了,用力捏了捏她光滑的下巴。   但不知是不是瞿晨光的话起了灵验,没过几天,有一群年轻女生攻占了《巾帼烟云》附近的拍摄场地,拉着“贺洋全国粉丝应援会”的横幅,大声地发出抗议,说要导演换女配,还说要那个刺伤贺洋的演员出来给她们一个说法,还要她亲自在媒体面前给贺洋道歉……   她们自认为只是平凡普通的女孩,追星的时候必然是要无条件地维护偶像,他在片场受伤的消息一经走漏,就已经控制不住舆论,终于还是有人坐不住了。   贺洋得知外面有闹事的女粉丝,就赶紧在助理和保镖的陪同之下出现在她们面前,他庆幸的是幸好陆可琉没有戏份,加之感冒咳嗽正在家中休息。   尽管知道一些粉丝的心意,可他不能再忍受打着“迷妹”头衔的女生们来伤害他亲近的人,来破坏他的正常生活。   他年纪尚轻,体格又好,养了几天已经完全没事,刚一出现在那些满腔怒意的女孩面前,大部分戾气就都散的看不见了。   这时候双方距离很近,贺洋忽然撩起衣服的一角,在她们面前坦然自若地露出结实且线条分明的腹部,同时还有被陆可琉之前误伤他的地方。   贺洋放下衣服,声音放柔,如同带了一丝信手拈来的夕光,温和地出声制止道:“你们看到了,我现在很好,伤口很浅,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与每一位演员的关系都很好,不存在谁要故意伤害我的动机。”   听着他的话语,谁都没有抵抗能力,贺洋继续说着,那语气几乎像是在她们的耳边轻喃:“如果你们真是我的粉丝,就请立刻回去吧,不要打扰剧组进度,也不要再责怪谁,否则顾导生气起来我可是治不了,稍后我会亲自开见面会向大家说明的。”   这几句温淡的劝慰又带着不容人质疑的执行力,偏偏是把在场所有迷妹给惊艳到直接秒杀了,连一点圜转的余地也没有。   贺洋为避免后患,与身边的人商量了几句,再告诉她们:“这样吧,我大概还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我给你们签几张海报,你们现在可以随意拍照。”   现场发出一阵混乱的喝彩声,显然他把这些女生哄得服服帖帖,在得到男神的许多美照之后,大家也纷纷作鸟兽散去了。   贺洋揉了揉眉心,对着lily长吁一口气:“看来这件事还是需要开个记者见面会,你去安排吧。”   到了隔天,这件事还是经由工作人员的口传到了陆可琉耳中,她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却能想象他是如何温柔耐心地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她既是佩服他的能力,又难免有些心事重重。   其实自从发生误伤事件,不仅是工作人员,黎欣欣再遇到她时的态度就不那么热络了。   这一点她也能理解,毕竟如果把自己喜欢的人伤着了,任谁都会心里生出些芥蒂。这件事又不能开口说破,只能任由两人的关系变得不远不近。   《巾帼烟云》开拍至此,“李嘉尔”的戏还剩下两场,也是至关重要的两场。   顾廷川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神色流露出几分不满意,抬头梭巡现场,自然而然落在了陆可琉身上。   他很多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知道她做事认真,既然答应了拍戏就肯定会百分之百的努力,只是在没有了与贺洋对手戏时的循循善诱,她也失去了灵感,无法达到预期效果。   当初,顾廷川看中她,是因为她没有演戏经验,但随着人物的成熟,也需要靠一些演技来支撑了。   “你表现的太保守了,这不是我要的,重来。”   这场戏是李嘉尔在得知了孟倌与好友订婚之后,被敌人关在监狱之中,她得知自己死期将至,而入骨缠绵的情意更叫她痛彻心扉。   陆可琉没办法进入状态,她演的很努力,但还是留有一份矜持,她不是李嘉尔,只是心身俱疲的自己。   ☆、第28章 触摸不到的爱(二)   第二十八章   在连续拍了十几条都不顺利的情况之下,顾廷川对路善为说了几句话,然后宣布:“今天就先到这里了,大家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七点再来。”   一句话刚落下,除了留下零星几个来收拾器械的,其余的人很快就鱼贯而出。   他和陆可琉就站在监狱的场景里,灯光师关了灯,她低着头直觉是要与他单独沟通,就静静地等待着。   顾廷川侧目看向她,沉声说:“你咳嗽好点了没?”   “嗯,好些了。”她看着淡定,其实心中已经紧张得捏紧了手指,连头也不敢抬,刚才念台词的时候就因为止不住咳嗽,给搞砸了。   “陆可琉,我在靖南说的那些话有触动你,这点我并不怀疑。”话音落下,他加重了语气,“你性子看上去好像挺淡然,可也喜欢尝试和挑战,这点也不容置疑。但我知道,你来演戏更多是为了贺洋。”   陆可琉垂在身侧的手臂动了动,呈交握的姿势,她没有任何足以反驳的话语,反正顾廷川也早就看透了自己。   其实,她和贺洋早就已经分手,哪一对已经分手的情侣不应该是平平淡淡地各自过着的日子,如果他不是突然出现在靖南,她真的也不会阴差阳错踏进这里。   尽管陆可琉知道,心中有一小片净土大概永远属于学生时代的自己,还有那段曾经纯粹炙热的感情,她也一直以为,有一天会找另一个人择城而居、白头偕老。   顾廷川微皱着眉头,低头看她:“人类的行为总是很复杂,但归根结底因为他们有一个简单的动机,所谓复杂的,不过是那些心理变化的过程,你自从到这里来,也发生了很多转变。”   她低头“嗯”了一声,仿佛是在面对一位人生导师。   顾廷川用低沉的嗓音忽然问她:“但你和他真的还有可能吗?”   “对不起,顾导。是我还不够敬业,我很想做好……但我真的需要您指导,如果你看出我的问题,一定要直接说出来。我也保证不会因为这些耽误你的进度。”   顾廷川看她一脸诚恳,忽然唇边多了抹笑意,她终是抬头去看他,在漆黑的眼眸里顺着光看到了自己。   “我没有责怪你演技不好,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陆可琉心中微微一惊,在他轻微的声息里感觉到工作之外的一些情绪。   “如果你要问我和贺洋的事会不会打扰到拍摄,那我能向你发誓再也不会。但如果你问我们之间的过去……就只是私事了。”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顾廷川眉头都不动一下,眸光却是幽深如墨,“是他甩了你吗?”   陆可琉抿着唇不说话,因为手指用力捏紧,指尖的前端泛白。   “那就是了,你也真是不长记性。”   他明明不像是会关心别人私生活……特别是感情生活的那种人,今天却莫名其妙对她的事情指手画脚,如若不是敬重他的导演身份,她是在有点站不下去了。   “我们有时候就是这么天真,很多事总以为会有回头的一天,嘴上死不承认,可心里却想着如果回头的话是不是就会有奇迹发生。”顾廷川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说:“陆可琉,你已经做到能做的了,这个结局你也已经看到了,不要执迷不悟。”   陆可琉脸上的神色明显变差,她一直羞于启齿心中的秘密,不向任何人索取慰藉,不想向任何人展示,就像一个盒子里关着她的小兽,那是不能让人窥见的属于女生独有的柔软、敏感和感伤。   她确实是想过要借此机会走入贺洋的世界,想要去了解他当年可能在这里遭遇过的种种,想要理解当时他无法抉择的立场。   但事到如今,陆可琉已经在心中暗自做出了有偏向性的决定,所以也不会要顾廷川来替她惋惜了。   “……我会对自己负责的,不需要别人来替我不值得。”   顾廷川的目光落在她饱满的额头处,又看到她倔强又半分不肯示弱的模样,笑了一下。   “记住你现在心底的这份感觉,将它渲染的更激烈一些,差不多就能演出‘李嘉尔’当时的状态。”   大概是这黑暗的环境令她觉得安全,或者是顾廷川难得谈笑自若的姿态让她觉得意外,陆可琉看向他的眼神慢慢软化下来,心中不禁猜测,难道这一番奇怪的对话都是为了引导她的情绪而刻意为之吗?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顾廷川低声说:“我把你刚才的表现都拍下来了,如果不记得,就自己翻出来再看。”   陆可琉听到这话满脸诧异,这是什么情况……   她向他的身后看去,这才发现架在两边的摄影机竟然还在运作着,已经将方才的一幕幕都清晰无比地记录下来!   顾廷川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扳过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随即敲了敲,黑影深处,男人的表情稍有变化,又添了一些无形的光彩,这无疑不是一张让人顾而忘返的脸。   “就算你放了真感情,也不会有人在意,但我会替它找到新的光彩,所以不要怕,尽情宣泄也可以。”   他随之撤回了手,偏还要俯身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   陆可琉一时也有些错愕,以为这是他的礼节,只好也缓缓地拍了拍顾导的肩膀……   这一幕恰巧是被走到门口的贺洋撞见了。   他开车过来的时候,就得知今晚的这场戏磨了很久都没有进展,他对顾廷川的修改剧本和要求严苛已习以为常,只是对象换做陆可琉,他是有些不舍得了。   谁知,刚踏入已经熄灯的棚里,就看到这个让人思绪百转的瞬间。   贺洋也知道那些关于顾廷川的绯闻,男导演与女明星,简直放到一起就能写出一个香-艳旖旎的故事来,但他还是说服自己,他们谁也不是轻易就会对彼此产生感情的人,他们都是骄傲又心防坚固的类型。   一直以来,他都怕行动太快会再次把她吓跑,只要在陆可琉面前,他就失去所有自信和勇气。   何况,有过裂痕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如初地恩爱,他必须花费比过去千百倍的细心与呵护,才能让她知道彼此的爱情不止如此。   回忆起分手前的初夜,他恍然觉得那些喜欢、执念和缠绵都那样惊艳地温柔,可惜他没有处理好,所以才活该得到她的离别,如果有报应的话,那就让他一个人承受吧,他想用余下的大半生来弥补。   ……   贺洋记忆中与陆可琉最不能忘记的一段旧事,就是在小村落里的那一夜,始终被他妥帖地收藏在心房深处。   他临行之前,还在“燃梦少年”的宿舍里,有人往地上摔了一只杯子,气氛凝固到冰点,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彭少辉一手按在门上,回头就骂:“艹你大爷的贺洋!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疯了!”   他面前的贺洋提着只拿了手机和钱包,但眸光幽深,不容有疑。   彭少辉倒抽一口气,简直胸口都要炸开了:“下周就是决赛了!是决赛!我们两组六个人要死亡pk的!如果你不在,那我们肯定就要输,还有人会被淘汰!你自己也彻底完了!”   另一旁站着的同样是他们的队友,男孩年纪不大,却比彭少辉要稳重一些,他也上来劝道:“是啊,贺洋哥,不说别的……你这样一走了之,万一追究起来,违约金也赔不起啊。”   贺洋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冷静地说:“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能管了,彭少辉,小可的性格你知道,如果我不去找她,今天我们就会分手。”   “我和你这些日子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明白。就算我们不在乎被你拖累,我们他妈的破罐子破摔,可你要知道,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了,你是不是要为了这件事,把自己的未来都搭上?!”   贺洋淡淡地扬起一个笑容,“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彭少辉真的快要爆炸了,可谁让眼前的少年依然是镇定,目光如有实质地盯着他们。   那几个字从他唇齿间流出,携带了深情缱绻:“不管结果如何,这趟远途我总要去的。”   ☆、第29章 美好的时光(一)   第二十九章   那年,学校组织他们这些古建筑修复专业的学生去各地参观名迹,先是去了河北省的隆兴寺,前两年这个地方开始修缮,大殿重檐歇山,四面抱厦,如果从临空的地方俯视,就能望见举世罕见的宋代风韵,它是古建里的翘楚,让他们看得如痴如醉。@樂@文@小@说|   尔后,他们就去了山区,上山去实践如何修缮和测绘那里名不见经传却依然古朴素雅的瘦塔和寺庙。   贺洋有一位大学导师,和陆可琉学校的一位教授是多年好友,他通过两者的关系得知这群大学生去了何处,便只身一人未到任何行李,来到了这群山环翠的地方。   然后就看见了她。   陆可琉当时正在和伙伴们利用休息的时间在山涧溪水里打闹,她的双眸里是映着清流般的光华,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实在是打动人心。   他已经很久未见她如此快乐过,不知从何开始,他们每次辛苦的见面换来的却只是抱怨和不满。   贺洋沉吟片刻,就在那里站着等她许久。   察觉到有人的视线望过来,陆可琉才抬头去看,接着就是一愣。   贺洋不知是怎么过来的,这地方是穷乡僻壤,地理位置也不好,也幸亏他没有遇上汛期,否则大雨会导致山体滑坡,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出现让她心潮澎湃,两人之前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说话,就像每一对闹矛盾的小情侣那样,她以为他是厌倦了,心灰意冷,可今日看到他亲自走过这重山重水,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处于“惊愕”模式的陆可琉回过神后,仍是久久站在溪水里没有挪动,甚至也没有听见他低醇迷人的笑声,只是向他的脸庞看过去。   贺洋:“水里很凉,你快上来吧。”   陆可琉在同学们或艳羡、或惊讶的眼神中,被他牵着手拉到了岸边,她咬着柔软的下唇,神色间满是女生的娇嗔,又有一些些委屈,还有更多的却是感动。   他们之前打电话,她在电话里压抑着隐约的哭声,说自己很想他,她要去外面暑假实习了,会很辛苦,但贺洋抽不开身在临走前来见一面。   贺洋比赛发挥的不好,已经被导师骂了一通,当时困得睁不开眼睛,他仍然诚恳地宽慰她,一遍遍地保证等这周过去他就能重获自由。   但,他只睡了几个小时就醒过来,心里根本也静不下来,最终还是决定在比赛前不顾一切地去见她。   “你还来做什么,比赛已经结束了吗?”她冷声道,但心里是很开心的。   “拿‘冠军’有什么用,我最大的心愿从来不是这些。”   贺洋的话让陆可琉保持了几秒钟的沉默,眼底的泪光再也掩饰不了,借着这个拥抱的姿势,抱着他无声地啜泣。   陆可琉的老师和同学对于这位突然前来的英俊小伙都表现的相当热情,知道两人肯定有话要说,就留给他们足够的独处时间。   外面的天色阴沉下来,两人谁也没有拿伞,就在附近的古建之间随便走动,这片树林郁郁葱葱,空旷僻静,可又堆满了花的淡淡香气,姹紫嫣红间,叶脉纹理层层叠叠,每一片花朵都有它的形状。   他们走着走着就来到古庙前,陆可琉望进深幽的大殿,就看见在这宋朝时期就建成的落魄而陈旧的佛堂里,那座依然慈悲为怀的佛像。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任性,可我总是忍耐不了。”她低头,脚尖踢着石子,喃喃地说:“我不够自信,没有办法成为你坚实的后盾。”   “小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明白吗?否则我不会抛下你去参加什么破比赛。”贺洋在她面前,就这样默默地凝视她,“就像你热爱你的专业,我也有我热爱的事业。”   “我知道,我知道。”陆可琉一双眼睛含着眼泪,悄悄地在背过手,捏紧手指,“可我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感受……我没有一天不焦虑。”   “或者,你要不要也一起来,看我如何工作。”   “我不适合,何况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个环境。”   陆可琉一味地只是逃避,她抬手想去扶住殿门,却抓到一个尖锐的棱角。   侧目一看,原来是被门框上突出的木刺戳到了手指,望着泊泊流出的鲜血,她懊恼地想要拔出里面的木刺,被贺洋接过了手。   他将她拉到高高的台阶前坐下,清理好伤口,细心地用纸巾擦拭,先暂时包住。   再抬头的时候,发现陆可琉脸上多了两道晶莹的泪痕,她沙哑着声音说:“对不起……你不该来这里的。”   “既然我都已经来了,你也没必要自责。”贺洋看到在破旧古寺前的她,眸中有淡淡的氤氲,像是沾染了佛前的香火,“何况,见到这样的你,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垂下了眼眸,眼泪从缝隙之间流下,已被这浓烈的爱意与无奈撕扯得浑身是伤。   他们在小山林里接吻,唇齿间仿佛是抵死缠绵,纠缠着谁也不想放开谁,甜蜜馥郁,把所有力所能及的念想都交代在这里,带了一些苦涩,就像爱情的味道。   他捧着她的脸,山间起风了,那寒意阵阵袭来,却无人自知,这片天地已经彻底被阴云占据,山区的大雨一转眼就下了,雨水合着落花,蒸腾着地上的暑气。   直到亲吻被一个小小的喷嚏惊扰,陆可琉揉了揉鼻子,他停下来看着她笑。   两人往山脚下跑,顺便去找他晚上可以入住的地方,找了一会儿,寻到了一处满意的地方。那民宿虽然屋子窄小,但干净又有古意,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何况眼下两人实在没别处可去。   衣服已经被雨水滴的一身都是,她长发的尾端还滴着水渍,浑身如弥漫着水汽,乍一看仿佛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儿,乖巧伶俐但也藏着锋利的小爪牙。   贺洋的头发也已经湿漉漉的,更显得那泪痣勾人心弦,他用毛巾随便擦拭了一下,看她一会儿才说:“你等我一下。”   旋即转身出去了。   窗外,闪电划过小民宿的碎花窗帘,雷声轰然,饶是陆可琉都被惊了一下,幸好贺洋走的不久,他手里拿了些东西,放到柜子上,拉她坐到床边,才说:“我问店家拿了碘酒,以防万一,你涂一点吧。”   “……不用这么讲究了吧。”   “别小看这种伤口,万一感染就麻烦了,在室外工作还这么不当心,我以后真不知道你得死几次。”   她闻言笑出来,微微昂首看他,此刻因为是笑着的,唇边向上翘着,有若隐若现的弧度,同时那眼瞳中有清澈如许的光芒。   在晕着一层水光的卧室里,蓦地,贺洋低头吻上她的手指,恶作剧似得将她的指端半含在嘴里,那湿润的触感叫人慌神,她忍不住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自己的立场要坚定一点,可是身形却怎么也动不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你走,但我知道我们问题很多,可是特殊时期,你再多等我一段时间,等这些都过去,就会好的。”   可是真的能如他所说,比赛结束了,就一切恢复往昔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啊。   明知道他们存在的问题一个也没有解决,也无法解决,可内心早已像是被某种共鸣击溃,贺洋见她似乎是怔了一下,可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抗拒,这便捏紧了她的手腕,俯身热吻而上。   “我……我要回去了,我还在实习……”   声音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贺洋这些日子以来如同被巨大的无形之网困住,无法脱身,也是充满旎思,心中又烟熏火燎的,而今终于可以抱到她,却是再也不愿意放开了。   “没关系,和你老师请半天假吧,我晚上放你回去……或者明天早上。”   反正这里不比在学校那么严格,老师又是通情达理。   如此说着,几乎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吻。贺洋的手指修长,每一根骨节都包裹着温柔的能量,仿佛被触到的瞬间就会焦渴难捱。   他的指甲上是有淡淡的月牙色,修剪成优雅的弧形,微微曲起时,让她几乎能想到方才在大殿里看到的那尊石像,手中绽着半根盛放的莲花。   “我觉得我们可以……”   陆可琉感觉到贺洋在她耳边呼吸声,深深浅浅,拂在她的耳畔,她着迷似得伸手,摸到他的腰线处,而他的手则沿着她的大腿内-侧,一寸寸向上摸索而去,他从指间开始的亲吻,最后当然遍布了全身。   那是她暗恋、贪恋已久的人,而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只要一想到,就会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   贺洋发现她腿窝处的肌肤很敏感,笑着起身抓住她的脚踝,她颤抖又害羞的快要昏过去,但他就是表现出了庞大的占有欲,手指也在湿处煽风点火。   因为喜欢到无法释怀的心情,只令人感觉到那身体的契合是春风和煦,更是干柴恰逢山火,轰轰烈烈,烧起欲/望的火焰。   他进入的时候,疼痛在所难免,陆可琉咬着有些干渴的唇瓣,却立刻被他俯身吻住。   她慢慢软化了姿态,勾起脚尖,胸口被一双好看的手占领和抚摸,他们通过身体与心灵的交缠,望到彼此的内心深处,她却始终没有将所有的恐惧交付,仍然是留下了一星半点的隐患。   而贺洋脑海中始终记得她站在古寺前,神情迷惘又脆弱,这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见过这样的她。   外面的雨还在下,葱茏的山野和起伏的山脉都染上淅淅沥沥的雨水,寺庙,瘦塔,村庄,民宿,安静地屹立世间,掺合着风与月,真像被揉进了最为安然美好的时光里,化作隐秘的一首情诗。   ☆、第30章 美好的时光(二)   第三十章   雨滴急切地扑在窗子上,一刻不停。   这是第二场雨了,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陆可琉与贺洋手牵着手,在睡到迷糊的时候,她被捞起来,那人半压着她,身体的欢-愉就已经苏醒了。   她还没从第一次的不适中反应过来,但朦朦胧胧之间,又被人难耐地进入,这下感受到了强烈到让她失声哭泣的高-潮,她彻底清醒了,环抱着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感受这战-栗与欢乐,就像山中的河水打在水中心的石岩上,她犹带着诧异,却又慢慢学会享受。   所以等到一切过去,她几乎是困倦的睁不开眼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雨好像也已经停歇了,陆可琉感觉到贺洋轻柔地推醒她,他的声音忽近忽远:“小可,今天中午我真的要走了……不走不行,他们已经疯了,打了几十个电话过来。”   他刚才趁她睡着出去接电话,得知电视台的高层也已经被惊动了。   陆可琉才稍微有点清醒,揉着眼眸坐起来,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一定要今天吗?”   “我回去坐大巴换高铁,应该还赶得上他们的排练。”   贺洋斟酌了许久还是这么打算,唯独是对她太难割舍,可他知道身为男人还是有一些不能扔掉的责任,他一走了之留下的是灾难性的后果,要让彭少晖和另一个队友承担,也是于心不忍。   贺洋揉了揉她的发,语气深情绵长,一字一顿,都倾尽了他的感情:“小可,你答应我,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工作和感情处理好的。”   陆可琉累得根本懒得思考,脑子也转不动,这一刻只想好好补一觉再说,也没有再多做纠缠,由着他去了。   她趴回床上,蜷缩在他温热的怀里:“让我再睡一会。”   贺洋也环住她,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法浪费,他心里始终静不下来,可是也找不到更好两全的方式,许多外界的阻力总是逼着我们,要做出不情愿的选择。   等到陆可琉差不多该回去的时候,他也该走了,她起身去卫生间梳洗,贺洋连这些时间也不肯浪费,从背后抱住她,跟着看她挤牙膏,看她刷牙。   陆可琉又羞又恼:“你现在粘着我这么紧有什么用,一会还不是要走。”   他低头啄吻她的肩膀,“那要不你跟我走吧。”   如果她真的可以做到全力支持他的工作,也许,两个人就不用这样磨来磨去了。   “……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陆可琉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安全措施,怎么来的?”   贺洋微微眯眼:“昨晚去拿碘酒的时候顺便问店家要的。”   陆可琉:“……”   当下……真的恨不得把脸放进水槽里,她哪里还有脸走出这扇门啊啊啊啊!!!   贺洋走出去把买来的早饭摊在小桌上,抬头凝视着她:“一会我上车给你发信息,你记得平时要和老师同学在一起,要注意别受伤,你总是伤了别人或者伤了自己。”   她轻哼一声,满脸不在乎地说:“我哪有你说的这么五大三粗?”   正午太阳炽盛,街上那个长影消失时,陆可琉的心不免也跌入谷底,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一时像被雾气笼罩,看也看不到前方的模样。   人总是容易又爱又恨,很难在霎时把各种情感说个清楚,也因为这样才会有所谓的误解和怀疑留下来。   贺洋时常会想,他和陆可琉的所有缘份与运气,好像都在一夕之间用光了。   那天他坐在赶回s市的高铁上,看到他在铁轨上高速地一路奔驰着。空调开得很足,他却连一件外套都没有带,就盖着在站头上刚买的廉价衬衫,闭上眼休息的时候,还会想起陆可琉的脸庞。   某一瞬间,他心头忽然出现绝望的声音,他希望能跳下车再回去,因为他一定会后悔的。   ……   “燃梦少年”的决赛前,贺洋受到了工作单位的严重批评,唐允娱乐的女总裁对他说:“你不要总是这么嚣张,别以为这娱乐圈少了你一个不行!多少比你帅比你有才华的年轻人在等着机会!像你这样没有责任心又狂妄自大的人,还想在娱乐圈混出什么名堂?!”   尽管贺洋对她这番话有疑义,但确实错在他先,他也无从解释。   至少,她有些话说的也对,“燃梦少年”除了考验每位成员的个人实力,还要拼团战,可他根本没有“团魂”,他早就习惯独来独往了。   这件事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当时也被压了下来,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在节目播出的录像里也根本没有提起,那晚的决赛他们三个人依然是近乎完美的发挥,特别是“团战”时的舞蹈和合唱,大家都说简直燃爆了。   他们脱胎换骨,拿到了冠军。但贺洋也因为那件事情,被一些人“软禁”了三天,如果不是后来遇到裴策,他慧眼识人,帮了他一把,自己也并不会有今天的一帆风顺了。   可每每想到过去,贺洋唯一遗憾的都只是那夜过后,他歉意内疚的告别,他做的太糟糕了……   记忆戛然而止。   贺洋眼前出现的,是今时今日陆可琉与顾廷川短暂的“拥抱”,稍后,两人正在不知说着什么,但她满脸专注地望着对方。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教戏”之类如此简单的事情了。   而陆可琉这边,心里莫名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她的视线不知不觉就越过了顾廷川,看到站在外面的那个人,一时只觉得额角发紧。   贺洋的脸色沉下去,眸中还有一丝凛冽,她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但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已经迈步走过来,稳稳停住,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说:“顾导,有什么我能帮到忙的地方?”   顾廷川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陆可琉很聪明,相信她已经领会了我的重点。明天来我们继续拍,今晚你回去好好再想。”   他看了一眼还在震惊与错愕之下的陆可琉,转身就这么离开了片场。   她等到顾廷川走远一些了,才压低嗓音说:“你今天不是在别处拍戏吗?就算拍完了……应该也有很多其他事要忙吧。”   贺洋并不在意地笑了一笑,声线清凉,言简意赅地:“我这段档期只接了顾廷川的戏,所以很闲。况且才刚发生那种事,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他说的似乎是有理有据,陆可琉平息了一下错乱的心情,急忙说:“我会自己小心的,这样每天亲自麻烦你,我真的不好意思,何况你身上的伤……”   此刻两人已经边说边走到了门外,贺洋的神色被拢在漆黑的夜空里,并看不清晰他的表情,他忽然对她说:“你再等等我。”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将目光移向他。   结果贺洋只是回应:“我去把车开过来,很快。”   今天的天气已经并不冷了,陆可琉站在原地稍等片刻,又掩着嘴咳嗽了几声,他的大众辉腾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两人坐在半封闭的空间里,难免让她感到局促,好在贺洋神态放松,还主动与她聊天:“你的戏快拍完了,感觉如何?”   她笑容里掺了苦涩,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知道自己不合适。对了贺洋,明天是真的不用麻烦了,而且我可以和小光一起回去……”   “可你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眼中的你。”   前方路口是红灯,贺洋驶出几米就减慢了车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面,神情清冷得近乎严肃,令她一点头绪也看不出来了。   贺洋转头望着她,像是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你喜欢顾廷川吗?”   陆可琉不知该恼还是该反向打探他的用意,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和顾导除了工作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关系。”   贺洋周身笼着清清冷冷的夜色,惯常得令她猜不透他的想法和用意。   “我有些事要和你谈。”   陆可琉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贺洋已经组织好他的语言,声音清朗又有穿透力般地缓缓道来:“我知道你很自责,对于你误伤了我这件事,但其实这些年……每天都在自责的是我。”   她抿着干燥的唇,为了不破坏气氛,忍住发痒的喉咙。   “我知道过去的事早已经过去,就算是我自私,我希望你能听一听我的想法。”贺洋目光落在她微微张着的唇瓣上,“当时我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保护你,让你免收那些流言蜚语的干扰,况且我当时也太自负,很多想法都太欠考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但一定有我并不知道,而你独自在默默承受的事。”   就像这一次被粉丝夜袭,被她们拉横幅抗议,都是因为他的关系。   陆可琉凝神,望着远处的路灯,说:“你拍戏受伤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麻烦,怎么能怪你。”   她心里也有了一种放松和坦诚的姿态:“贺洋,也许以前……我还有些困惑和不确定,但听了你今天一席话,我觉得不会了,以前我所做的这些都不是‘错事’,我不会后悔。”   贺洋与她只有这不到几米的距离,就这样安静地望着她:“那你应该知道,你对我来说和别人不同,不用总是与我客道……我对你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后也不会。”   她如释重负地笑,说:“我知道了,谢谢。”   红灯转向绿灯,身边驾驶座上的男人,神色忽而僵硬,差点把刹车给当成油门踩下去。   ☆、第31章 解药(一)   第三十一章   良久,伴随着窗外的春风习习,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陆可琉又咳了几声,觉得他并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才慢慢地道:“那等戏拍完,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有合适的工作再留下,没有的话……大概,会回靖南吧。”   毕竟,她仍是觉得那种平淡至臻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何况她所见所闻的,应该也已经足够了。   在遇上这次被人“袭击”的事情后,陆可琉才恍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过去那样害怕受到伤害,既然她已经成熟,也就能够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贺洋觉得脑部隐隐作痛,心里不断猜测,她心中最佳的选择其实是回靖南,那就证明对她来说,能留下来的理由还是太少了。   ……是她没有听出他几乎明示的表白,还是她已经明白了,却还是选择拒绝?   贺洋想着想着,视线落在她交握在膝间的双手上,那肤色白皙得刺眼,他心底腾起些怜惜:“你咳嗽还是没好。”   “不要紧,之前休息过已经快好了,我还煮了冰糖雪梨吃。”陆可琉回忆起往事,嘴角带了些甜:“以前……外婆总是会做给我吃的。”   思绪难免又回到那一年外婆病逝的时候,她神色稍是黯淡下来,这件事只要想起还是令人痛惜扼腕,而其中她饱含的思念和绝望,是被刻意抛弃的一段黑暗。   陆可琉叹息着,喃喃地说:“我这么爱她,可也没有用,爱并不能让人长命百岁。”   “你说的不对。”贺洋突然打断她,侧目看着她的眼睛,眼眸深邃。   陆可琉就这样像被钉在原地,听贺洋一字一顿地说:“你很爱一个人,就想陪她长命百岁。”   她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嗯……也对。”   贺洋知道这句话有些突然,正想着要拿什么来圆一下,搁在方向盘旁的手机座震动了,屏幕的嗡鸣提醒他们有电话打进来。   他扫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也不避嫌,就点下按键接通。   “洋洋,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啊?你妈妈下午打电话来和我聊了半天,我们都担心你啊……”   贺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但语气柔和,只是一脸的无奈了:“我真没事,你们不要总是瞎操心,我很好的,不是说了吗?等这几天戏演完了,就来看你。”   陆可琉就着那温婉女声的声线和语调,估算对方大约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耳熟。   不过,更让她在意的地方是……那天在贺洋家中,他也是用这种口吻和手机那边的人通话的。   “姑妈,这么晚了,你身体也不好,早些歇息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先睡了。”贺洋熟练地哄了她几句,就这么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陆可琉为心中的“假设”好笑又无奈,果然是“前女友”的劣根性啊,如果那电话不是黎欣欣打来的,她还是有些小开心。   “刚才……就是以前你提过,一直照顾你的那位亲戚吧?”   贺洋“嗯”了一声,接着说:“你知道我父母都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是她带着我的时候多,那晚听说我受了点小伤,她就着急了,不停给我打电话。”   陆可琉的嘴巴莫名有些上扬,还真是这位姑母打来的电话,难怪他连语气也要柔上几分,这么说来还真是她误会了啊……   不知不觉,就快到她和瞿晨光的公寓了,贺洋却不敢再多言几句。   他想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可怕太过急躁连如今的朋友也做不成,所有明面的迹象都说明她来拍这部戏是因为顾廷川,那么,当然也有一些是为了他?   但就算为了她的最后两场戏着想,眼下也不能把这张窗户纸捅破,他必须沉住气,因为他能感觉到有些谜底就要触手可及了。   陆可琉拿着手机,假装翻看朋友发来的微信,心中也同样乱糟糟地一片。   她没有想到贺洋会在今晚说出这些话,作为他唯一的“前女友”,在他心中应该仍是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这一点让人很开心。   陆可琉有一件事始终没有告诉贺洋,当初,她就是因为被人恐吓跟踪,还收到威胁信,才会想到在比赛结束以后打电话、发短信找他出来,结果……他却没有来。   但“多亏”这段经历,使得多年后再次遇上那样惊心动魄的瞬间,她还能处理得算是淡定平静。   也许,是不是该找一个机会把过去这些告诉他,陆可琉又觉得会不会太刻意,就一直没有说……   有些岁月即便过去了,但他给她的东西始终还是存在过的,他们是曾经的知己,所以,那晚有他的出现,她连遇上疯子也不那么怕了,更何况,这些事对如今的自己来说,已经能冷静应对。   其实,哪一段勤求不休止的关系不是值得珍藏,又有哪一种汲汲营营的追求不是伴随了痛苦和甜蜜。   当痛苦永远多过甜蜜时,这些甜蜜就会成为永生的解药,叫人无法割舍。   而当你选择将“甜蜜”也一并舍去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有另一番遭遇。   ……   第二天,陆可琉一大早就来片场梳妆,顾导还没赶到,路善为先和她聊了一些注意事项,她一边复习今天要拍摄的戏份,一边点头回应他的话。   顾廷川也来的很快,每次只要他一出现,整个现场的团队就像装上了发条,运转速度翻倍。   陆可琉在开拍前看了一眼手机,意外地收到了贺洋发来的微信。   九思:今天不来现场看你了,但我知道你很棒。   她略是一愣,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贺洋发这条消息来的含义——他不想到现场来害她紧张、发挥失常。   其实所谓演戏,需要能屈能伸,通晓人生百态。   陆可琉知道她永远做不到像贺洋那样随时入戏,又可以随时抽身。她只能描摹心中的某些情感,再将它移情至此,幸而顾导是真的有本事,他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顾廷川见陆可琉各方面情绪都到位了,进展也相当顺利,就将她的两场戏放到一天之内拍完了。她杀青时,嗓子因为用力过度,加上在“监狱”里哭过喊过,已经有些肿痛,说话也变得低哑。   而同时,她看到顾廷川亲自捧着一大束白色的百合花一步步走上来,她僵立在原地,觉得这待遇实在太高了。   “祝贺你终于脱离苦海了。”   她忍俊不禁,接过鲜花,对附近的工作人员微笑和点头,一会儿还打算过去一一致谢。   顾廷川就这么低头看着她,神色平静,没有褒奖也没有嫌弃:“后天是杀青宴,我不知道你接下来到底什么打算,但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陆可琉也不想扫了谁的兴致,微微含笑说:“好,我一定准时参加。”   顾廷川看着女孩儿盈盈而笑的样子,嘴角终于也露出一些淡淡的弧度。   《巾帼烟云》的杀青宴上主角、配角全部来齐,顾廷川背后有“嘉叶”撑腰,出手当然也阔绰,直接包下五星级酒店的餐厅,一眼望去宾客满堂,气氛和缓,或坐或站地挤满了人。   陆可琉穿着寻常的碎玉团案的衣裙,长发绾在耳后,记者只以为她是工作人员,也不会过来骚扰她,她和其他演员不算太熟悉,想着到了那边要不要先去找贺洋聊上几句,毕竟以后还要再见面……又得是难上加难了。   她刚走进酒店,就先看到了一脸面无表情立在电梯门旁的徐晴旎。   那美人回头看到自己的时候,意外地微微笑了一下,这也使得陆可琉立刻决定上前打招呼。   自从黎欣欣与她疏远,她反而在片场能与这位美人聊上几句,且意外地发现对方尽管长得冷俏,却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这时她走到了徐晴旎面前,脚下步子顿住,笑了笑说:“要一起进去吗?”   两人边走边聊,从这部片子的拍摄细节一直聊到导演顾廷川的怪癖和性格,再从两位主演的精湛演技聊到贺洋与黎欣欣这些配角……   “我记得贺洋刚从国外‘深造’回来的时候,他为了曝光度始终在轧档赶戏,拿年轻当本钱,玩命的拼。”徐晴旎仿佛看穿了她脸上的细微波动,提到贺洋时说得极其仔细,“不过这两年有了工作室,就只接他感兴趣的本子了。”   “他是很有责任心的演员,应该工作相当努力吧。”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陆可琉向前走了几步,侧目看向对方,微微笑着,“黎欣欣也是相当不错的女演员。”   徐晴旎微眯了一下眸子,眼中波光流转:“黎欣欣确实心地不错,长得甜美,性格阳光,工作人员也都喜欢她,标准的‘傻白甜’谁不喜欢呢。”   陆可琉:“……”   话音一落,两人已经踏入迎宾区,陆可琉抬头看到有几家媒体正在采访她们方才聊到的那一对男女,她的心头蓦然一沉,但转念又有些放开了。   徐晴旎略是抬高了下颚,那仪态转眼又冷漠几分,秀眉微蹙,已经猜到有镜头会对准了她。   但她仍然没有理会,继续与眼前的新朋友聊天:“之前有某家电视台想找贺洋和黎欣欣上一档综艺节目《相爱纪事本》,你听说过吗?”   陆可琉努力地想了想,问:“明星恋爱真人秀?”   “嗯,不过被贺洋当场拒绝了,你知道他对媒体说什么?”   那天真实的情况是——贺洋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对邀请他们的高层说:“我的心太小,装不下别的人。”   —————崩坏小剧场———————————   顾导向来对待每一部戏都非常的兢兢业业,对待相关人员要求也十分严谨,这导致十有□□人们在片场看到顾导的面部表情是:冷漠.jpg。   但事实上,每次劳累了一天的顾导在回家之后,松懈自己时,他的状态都是这样的:好像身体被掏空.jpg   ☆、第32章 解药(二)   第三十二章   宴会大厅金碧辉煌,热闹非凡,宾客间欢声笑语不断,所有焦点都在顾廷川与两位重量级的影帝、影后那边,但对于眼下同样炙手可热的一些年轻演员,记者们也不打算放过。   贺洋刚到杀青宴,一双黑眸犹如墨染,正在梭巡他的目标,他当然打算去找陆可琉,奈何走到半路偶遇黎欣欣,两人还没聊上话,又被记者们逮个正着,询问他们之前几次合作的感受云云。   等到找机会摆脱这些社交,贺洋总算放松下来,拿出手机翻起了电话簿。   黎欣欣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轻声说:“你好像挺开心的。”   贺洋的目光还未从手机上移开,只是礼貌地回应:“什么?”   “暂时可以不用见顾导了,也不用……见到我了。”她说到这里,交握在身前的手捏得非常之紧,“贺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微微一顿,神情似笑非笑,好像这个答案至始至终都从来没有改变过。   而当望见这个男人居然也会流露出这份表情的时候,黎欣欣颤抖着的声音打断他手上的动作:“……不用告诉我答案,我并不是很想知道了。”   她的语气有些伤感:“最后一天了,希望你今后的星途更加顺利。”   贺洋见她脸色有些难看,这才安慰道:“也许还有机会合作,不要说得这么悲伤。”   他的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立刻转身离开再无半点留恋。   黎欣欣心情低落,也没有再找谁去聊天叙旧,她走到酒店一处灯光并不明亮的地方,坐下来独自翻开手机里的一些照片。   很多事情发生到如今,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第一次与贺洋在节目里认识,大概就是他才进入演艺圈的时候,当时,他在助理的陪同下出现,分明是近在眼前又五官清晰无比的一位翩翩美男子,可她却觉得这人就像有天生的柔光,云山雾罩般的神秘,又是雾气濛濛般温柔。   特别是那右眼下方的泪痣,她始终记载在脑海里,不曾忘记。   只要一想起来,整颗心仍是仿佛浸透在冰凉的水里,可偏偏爱一个人的感觉又是心如火燎。   黎欣欣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新的微博——   《巾帼烟云》杀青!从早上起一直失魂落魄,连准备好带去送人的小礼物都找不到了qaq,我为什么总是那么蠢,真是智商感人。还是错过最后的机会了,唉,但我也知道我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可琉看着就在刚才发出的这条微博,心中咯噔一下,她之前还看到黎欣欣与贺洋在一起的,难道是他对她说了什么?   网友们自然也是经不住有各种留言——   “亲爱的你不要泄气啊啊啊啊,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不喜欢你的人简直有病!”   “你的男神是贺洋吧?”   “肯定是洋洋啊,太明显了,今天他们应该在一起吃饭的,天呐,好虐!”   “贺洋应该不喜欢黎欣欣吧,而且我总觉得贺洋是那种特别冷静分得清戏和现实的男人,但从黎欣欣的几天微博来看,肯定是动情了吧。”   “呵呵,黎欣欣真是会搞事啊,每次都倒贴我洋!”   陆可琉刷着这些微博博主们的评论,就像在看一场言情剧的曲折发展。她转念又想到徐晴旎的那几句话,毕竟有这么多观众喜欢“傻白甜”,如果换做贺洋的话……他会不喜欢吗。   “原来你在这里,找你找的好辛苦。”   听见身后传来分外熟悉的声音,当她回头触目看到贺洋的的时候,微微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你找我?……有事吗?”   被问的那一方也同样一愣,随即莞尔笑道:“怎么,我没事还不能找你了?”那语气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陆可琉被问的有些窘迫,不敢盯着男人一身黑西装挺括的模样看了,低头注意到衣服上精致的金色袖口,慢吞吞地说:“不是……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想找你来着,这里我也不认识什么人。”   宴会厅灯火如昼,此刻他们站的却是无人问津的角落,身后落地窗倒映着室内明亮的灯光,前面恰巧又有红色的帘幕垂落,外面人来人往,但不太会有人注意到这里,贺洋坐在单人沙发上,说:“我之前忘记一件事,我还没有给你听《寻隐》的主题曲。”   “……《镇心》吗?”   “对,《镇心》。”   贺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准备递给她,陆可琉往前走几步,结果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倾倒,幸好贺洋眼明手快,起身用双臂将她半抱住,他的胸膛就贴在她的手臂旁,还附带着温热的温度。   “你好像很容易被绊倒,上次拍戏也是这样。”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陆可琉心下一惊,外面似乎还有人影在晃动,他们却看上去如同一对恋人般亲密地靠在一起。正当她想要借势转身离开他的拥抱,男人已经将耳机塞过来,这举动将方才的意外正好全都遮掩下去,她的双耳也立刻被音乐的前奏灌满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声音如一张密密实实的情网,把人牢牢地罩在其中,只觉得呼吸里的空气都变得不同了。   陆可琉听得入迷,贺洋在她身边近乎低语:“本来,他们觉得曲风舒缓,更适合片尾。但我觉得《寻隐》并不是一个充满侠气的故事,它有人们脆弱的情感,还有七情六欲……”   贺洋的声音在歌曲的衬托下更显得缠绵入骨,又如同有浓重到抹不去的层层暗夜。   “你唱的真好听,像我这种五音不全的人真是太羡慕了……”   他笑了:“是吗?那你唱几句我再听听看。”   陆可琉立刻拒绝:“拜托,我绝对不会在你面前唱歌的。”   贺洋站在她面前,神色慢慢沉下来,连刚才一些说笑的模样都像是找不到了:“也许你唱过,只是你不知道……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陆可琉正巧摘下耳机,再抬头时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你今天……说话怪怪的。”   “是吗?有这么明显?”   贺洋已经想好了下一句,下一句他就要问,那你找好工作了吗,能不能考虑暂时不回靖南——然而,被陆可琉握在手里的电话突然嗡鸣着响起来,他低头一看,是自己助理打来的。   她赶紧把手机还给他,贺洋迟疑了一下才接起来:“什么事?”   “贺大人你去哪里了?他们说让你快点过去,要拍合影了。”   听见lily火急火燎的说话声,贺洋只好应下来,他无奈地看向她,微微压低了声音想要向她确认:“你大概还没吃东西?先去吃一点,我们晚些再聊。”   陆可琉不得不觉得,她快被贺洋搞糊涂了,心里不停地琢磨他的反常,以及究竟有什么话在他们之间还是必须继续下去的。   他们真的……还有任何其他的可能吗?   陆可琉并不排斥他的提议,两人一同转身准备回到宴会厅,他看到她伸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肩侧的长发,动作轻柔又很撩人。   他们刚出现在环境嘈杂的地方,在不远处的瞿晨光就发现了这一对男女,两人从后面走出来,贺洋撩开垂下的帘幕,他的唇角微弯,似乎是在笑,气氛融洽又有些无法多言的暧昧。   她顿了顿,笑着走过去说:“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陆可琉清了清嗓子,看一眼好友,再看着贺洋,浅笑道:“你不说我还没感觉,现在真的感觉饿了,小光,我去那边拿点吃的。”   瞿晨光示意她先过去,自己随后就来,她望着陆可琉的窈窕背影,目光收回来的同时眼神不禁冷了几分。   “你是嫌自己撩的妹子还不够多吗?”   贺洋并不会真与她计较什么,也不打算回避她,听到这些便只是声色清越地回应:“我没有要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那就不要再‘招惹’她。”瞿晨光扬起尾音,似乎并不友善:“我知道是我多管闲事了,这本来应该是你们两人的感情、你们的私事,可我真的不希望小可再受到伤害,我还能说什么呢……毕竟当年有人巴巴地等了一夜。”   贺洋将她的话尽收耳中,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先是沉默不语,随后又有些疑惑和犹豫,下一刻开口问道:“……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瞿晨光有些诧异,觉得他的疑问简直奇怪。   贺洋用他向来蕴涵着淡淡清漠的目光望着瞿晨光,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严肃,眉头紧皱着,竟有几分逼迫人的气势。   “做什么?你凶什么凶?”   说完,她就立刻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身就要跑。   贺洋却不知为何非常执着于这个问题,他知道必须找瞿晨光问一个明白。   “瞿晨光,你站住。”   “……我偏不!”   她气喘着逃去了好友身边,陆可琉侧目看一眼她,又看了看不远处整个人稍显肃然的贺洋,脑袋转不过弯了,轻笑着问:“你们怎么了?”   ☆、第33章 擦肩而过(一)   第三十三章   瞿晨光沉默片刻,神秘兮兮地在她耳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贺洋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尽管陆可琉也有一种相同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她心里也在不断地激烈跳动,总觉得他的许多话都是刻意为之,她问道:“那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要是我告诉你,你不会相信的。 ”   陆可琉愣了愣,下一刻,就听见贺洋的声音已经清晰地在她们耳边响起:“我们只是随便聊了几句,裴策近几日出差在外,要我‘照看’好瞿家小公主。”   瞿晨光自诩平时机灵聪慧,偏偏遇到贺洋她也没辙了,何况她总觉得这话里满是地雷,只好笑嘻嘻地转头,看着那个好看的男人,说:“小舅舅的情报工作一向做的周全。”   贺洋心中似乎已经另有打算,他眼神极深地看了一眼陆可琉,又轻又缓地对她说:“我必须走了,你们聊吧,别忘了刚才我对你说的。”   陆可琉与他对上一刻视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但随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了独处的时机。   陆可琉不时拿一些饮料或者甜点,与瞿晨光站在边上聊了大半天,后来她去和同事们闹了,她不喜热闹就没跟过去,乐得自在就在现场到处逛、到处看。   她觉得这就仿佛置身在一片与自己无关的欢腾的海洋里,周围都是发光源,很亮很美,可是却引不起她的注意,除了一个人……   陆可琉只要向围观者最多的地方望过去,一眼就能看见贺洋的身影——   那些吊顶大灯闪烁得如漆黑夜空里的星辰,他就站在那些明星与名人的中间,完美而融洽地与他们驻在同一个画面里,他衣服上的折皱都很妥帖,眉宇间是若即若离的笑容,不会太过热络的姿态,却更叫那些人趋之若鹜。   她已经习惯这种“隔阂”,他们明明有很多时候靠的很近,但始终还有一段拉不近的距离,其实,这样远远欣赏着他淡漠又撩人的模样,无疑也是让人愉悦,但是她绝对走不过去,也不想走过去。   陆可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眼看时间不早了,就打算再去别的地方转一圈,然后打道回府。   她走到电梯附近,发现酒店介绍里写着“空中阁楼”四个字,尽管知道只是名称上的一个“噱头”,但她认为还是可以去欣赏一下。   坐电梯来到酒店的最高层,顶楼花园与杀青宴的现场相比,显得很安静,安静到陆可琉能听见底下隐约传来的音乐与人声,还有前方有人正在按着闪光灯发出的声响。   她先是看清那人的脸部轮廓,接着才是在黑暗中更显英俊无匹的五官,这下不由得发出疑惑:“顾导?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今天的主角之一难道不是你吗?”   顾廷川举着照相机,与那天在靖南时候的姿态一模一样,静静地向她看去,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声音不低不高地说:“突然想起这里能看到很美的夜景。”   陆可琉对他的行为也早就见怪不怪,她索性走到他身边,将手撑在露台上面,笑着问他:“那可以给我看一下你拍的照片吗?”   他愣了一下,这才把手里的相机递给她。   那是个相当有分量的东西,陆可琉小心翼翼地接过机器,翻看他之前拍摄的一些作品。   最近的几张就是从这里俯视夜景所拍出来的照片,那构图立体,就像有魔术师的手在拨弄整个城市的美妙。   顾廷川见她看得认真,不由得问:“你也懂摄影?”   她摇了摇头,欣赏顾导演今天的“收获”。   “我和你拍照的要求不同,我们照片汇编的时候‘纪实’要多过‘艺术’,其实就是为了记录建筑的现状。”   顾廷川听她缓缓道来,看上去也很感兴趣。   手里的相机再往前翻一些,就有了属于无人问津的偏僻山野里才能捕捉到的景色。   陆可琉微低着头,发现有一张拍摄的是某处林间的自然景观,她看着看着,就想到当年她和贺洋相逢过的那个地方。   那片树林的意境也是美得让人陶醉,夏季清晨的时候,树木透过雾气绿的正浓,碧溪绕在山间,树木遮天辟日似得从两旁伸出枝芽,而在林道尽头,古老寺庙与瘦塔被碎光笼罩,又因为云的移动而变换光影,剪出动人的烟寺云树。   当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一条由山石和草木砌成的小路就在眼前,阳光穿透那些枝条,蜿蜒而过,折出细碎影子。   陆可琉看得有些入迷,当回过神来的时候,由衷感慨地说:“我觉得你有点‘酷’。”   是的,那是她能找到对他说得出口的最帖切的字眼了。   对于这样的评价,顾廷川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为何这样说。”   “我这些天在片场,好歹也是听了你的很多‘事迹’。”   有许多工作现场的小妹除了是贺洋的粉丝,同样也是顾廷川的迷妹,她们告诉陆可琉,顾导过去随队去往大漠,随船出海冒险,为了珍贵的记录资料和他的艺术审美,从来不惜花重金。   他视钱为身外之物,但确实也是有钱……只不过,许多有钱人做的事在陆可琉看来没有他做的来得有加之,他有他的责任与情怀,这点很令她敬佩。   “你这么给我戴高帽子,看来我不帮你安排一些好处都说不过去了。”   顾廷川这样的回应倒让陆可琉不好意思了,但他只用一贯的作风,简洁明朗地说:“我有一位老朋友,也算是老前辈,想拍一部历史战争电影,还要借一处海上的古寺说一段朝野的更迭兴衰,不算大制作却胜在极其精良,是非常严谨的剧组。”   无论是兴亡与海战、古刹与历史,亦或是精良与底蕴,恰恰是这几个关键信息,都足够勾起陆可琉的全部兴趣和期待。   她一下子心都跳得快起来,有些难言:“我本来是想,如果没什么合适的工作就回靖南,但是你说得这部电影,很让人期待,我也很喜欢……我在想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可是,又怕已经考虑便会错过了。”   陆可琉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也令顾廷川有所触动,他点头之后,说:“你喜欢便最好,等我找个机会给你引荐,不过那老人家现在还在国外,你得等大半个月,要是急得话,可以先安排自己的事。”   陆可琉以前与他谈话,总有种自己在高攀仰视的感觉,直到今日杀青宴,她总算觉得对方其实也挺平易近人的。   “靖南那边虽然我也算辞了工作,但还有一些古籍资料问题,接手的学妹和学弟还不熟悉,我得再回去一趟帮他们。顾导,真的谢谢你,不管是这些日子拍戏的指导,还是你替我找到这份工作。”   顾廷川低低地、浅浅地一笑:“对于值得交朋友的人,我总是不吝啬金钱和时间的,所以……你可以对我再放松一些。”   陆可琉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他接着补充道:“你对我说话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拘束,至少也把我当做朋友。”   他们的戏已经结束了,她当然也不用再把他当成严厉万分的导演。   顾廷川看着夜色中陆可琉扬着笑容的模样,如此星夜之下,她随意抿起的嘴角恰到好处,他不知不觉看得神色专注,而她眼睛里熠熠闪耀,竟是优雅极了。   ……   杀青宴的午夜,派对结束,所有这些日子以来的“艰难困苦、功过成败”都画上了句号。   在美术组辛苦工作几个月,都已经瘦了一圈的瞿晨光,终于也得以好好地睡上一觉,然而,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不停地振动外加铃声大作,她整个人都从睡意恍惚中被拉回现实。   陆可琉就在隔壁房间熟睡,尽管隔音效果还不错,但瞿晨光还是用很轻的声音回答:“喂?谁啊?”   听见她睡意阑珊的声音,对方也没有半点客气:“是我,贺洋。”   瞿晨光简直不敢确信,再看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这才打起了几分精神,“你没事吧?三更半夜找我做什么?”   “抱歉,我刚到家,我知道很晚了,但这个电话不打我也睡不着。”   ……你睡不着觉就要害别人也睡不着吗!   瞿晨光无语地扶额:“哎,难怪lily要喊你‘贺大人’,我真是服你了,好吧,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贺洋也没闲情与她瞎扯,更是毫无寒暄,劈头盖脸就开始问:“你说等了一夜……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当然是小可告诉我的,她难道不该和我聊心事吗?”   贺洋在电话那端迟疑了一下,说:“她知道这件事……?”他顿了顿,马上接着问:“……是彭少辉告诉她的?”   瞿晨光强忍着睡意,反驳:“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在讨论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件事?我说的是——陆可琉当年眼巴巴地、在下暴雨的凉亭里、等了你大半夜!”   贺洋心头一凛,语气中充满着不可置信:“不可能。”   “靠,怎么不可能?”   那边男人说话的语气不由更严肃了几分:“她如果等了我一夜,我怎么可能不知情。”   ☆、第34章 擦肩而过(二)   第三十四章   贺洋对于他和陆可琉分手的事,这么多年始终耿耿于怀,无法割舍。   他们毕竟拥有过那么多灵犀相通的日子,到头来,陆可琉只用了一条短信来做结尾,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那一年他在接到分手的短信以后,不断回拨电话过去,她却狠心的始终是关机,当时又过了几天,贺洋依然无法释怀,就去对方的楼下守了一天一夜,只希望再找回一个机会,只是腿站麻了,仍然谁也没有见到——直到有好心的邻居提醒他,说他们一家已经搬走了。   原本以为是命中挚爱的她,到头来却在某一种力量的趋势下天各一方。   贺洋只将这件蠢事告诉过彭少晖,他知道这男人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候总是口风很紧。   但他很多年还是无法想通,怎么会就这样失去了陆可琉,他讲不出道别,却在最后的时光里不得不接受道别,从此山南水北,连告别都显得悄然无声……   贺洋在电话里与瞿晨光交涉完所有细节,差不多把该知道的事情都问清楚以后,他沉声道:“她之后的安排有与你提过吗?”   “小可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要回靖南十几天,但还要回来的,据说是顾导给她接了一部历史剧……”   贺洋听她说完,心里即是波涛翻涌,又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只觉得这一刻的想法更加坚定,连呼吸都不由得温柔了几分——就算过去分过手,他也会用所有的心意把她追回来。   对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   陆可琉拖着简单的行李赶往机场,到了候机厅门口的时候,她的前面有一对年轻情侣,男的大约有一米八几,背影高大帅气,女生则是一米六刚出头,烫着可爱的长波浪,身影娇俏迷人。   两人旁若无人地腻歪着,男生紧紧搂着她,女生将头靠在他怀里,亲昵地说着甜言蜜语,姿态温热而柔软——陆可琉看得心里莫名艳羡,不由想起陆妈妈昨晚又在电话里念叨,要她快些去找一个男朋友。   她叹了一口气,在心里不住地想,有多少人还在像她这样呢,不想因为到了年纪就委曲求全,也不是奢望能有白马王子来拯救自己,只不过——尽管没有再遇见那个“你”,但我还是想要坚持做最真实的自己。   这大概就是她的选择。   下了飞机,巴士一路往春暖花开的地方前行,靖南的春天,是最适宜居住的时候。   陆可琉在手机有信号的时候就无聊地刷着微博,突然看到她的页面右上角多了一个新的粉丝关注提示,她第一反应就是“僵尸粉”,点开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她正纳闷,系统又提示收到一条私信,这次她点开之后,就彻底僵住不能动了——居然是贺洋发过来的!   贺洋v:我知道是你,麋鹿君。   陆可琉愣愣地看着这句话,顿时有些思绪凝固,看这情况应该是被他“悄悄关注”了,她想了想,灵巧地拨动手指回复:“你怎么知道是我?你这么多的粉丝,怎么找得到我啊?”   贺洋v: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何况只用几个关键词。   陆可琉向后仰躺着,紧紧地捏着发烫的手机坐了片刻,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能说什么好呢……贺洋似乎并不会对谁都这样。   自从在靖南重逢,所有的细微之处都变得愈发明显起来,他在对待她的时候还是非常特别的,这一点她几乎是可以确认了……   陆可琉想要搞懂贺洋的想法,她真是恨不得开口就问“你到底是想怎样”?   然而,弄清楚了又能如何,就算退一万步,他们还有机会破镜重圆……可那一夜他仍然是没能来,给她留下的陈年旧伤便也依然存在。   更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再承受住他带来的“伤害”,他们能否不计前嫌,还像过去那样相爱,她还能否再次毫无条件地信任他。   陆可琉心中疲惫,她靠在椅背上,手指在不经意间点开贺洋的首页,他关注人数只有几十个,她便顺势点进去看了看。   除了一些剧组,就是一些与他关系还不错的明星友人……直到翻去第一页,这其中有一个账号,分明写着“麋鹿君”。   ……不是说三个月不登录,账号就会销毁吗?为什么它会在贺洋的关注列表里?   她微微低头,翻阅着这个以前自己用过的旧微博里的点点滴滴,那全是记录着她与贺洋恋爱时的心情——那是她年少里全部的欢喜,他就是她喜欢的唯一少年。   不知看了多久,意识到自己回看到了最后一条微博的时候,陆可琉想到了当年她给贺洋发的消息,她说:“你比赛结束的时候,我正好没接到你的电话,然后就始终打不通了。我没法忍受没有终点的等待,我想见你一面,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那天她说了在西泠市的长桥亭等贺洋,一等就是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天空就下起了暴雨,凉亭里灌进来的全是丝丝缕缕的寒风与雨水,她撑着伞,逃到附近的店铺里,但因为害怕错过贺洋,就站在门口看着。   她不知道他不接电话的原因是什么,但也许他的手机掉了,或者……有什么理由让他不能接电话,所以她就决定守着、等着。   这段日子陆可琉不断接到恐吓电话和短信,有时候还会被人莫名其妙的尾随,不仅是有年轻女孩,也有更年长一些的女人。   她知道,两个人分开的久了,就会沾染不同的生活气息,看到不同的景色,遇见不同的人,可是……她真的感觉自己无法再接受这些重担了。   “你这个丑女人,不要再黏着贺洋了!”   “贺洋的前途不可限量,你这样是害了他,你到底能给他什么?”   “你去死吧,你死了就没有人缠着贺洋了!”   每天都面对这些恶言相待,她命令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但最重要的应该是来自贺洋本人的安抚才对啊。   雨丝打在商店的屋檐上倾斜落下,陆可琉浑身都被打湿了大半,便也不住地弯身咳嗽,本来就是突如其来地患上了重感冒,又有点发烧,但贺洋好不容易回了她的消息,他说:“我会来的”——那她当然要来赴约。   尽管,眼前只有漫无止尽地等待,世界除了自己的声音好像便再无回音了。   伞面上不停地挂满水珠,雷声一阵接着一阵,这场风雨下得惊天动地,而且接连下着不断,一直到街上都是没到脚踝处的积水。   终于等到凌晨的时候,陆可琉再拿不出几分力气,双腿也早就冻得麻木了,她回家之后,打开门的瞬间就觉得眼前有一片漆黑来袭,还来不及出声,就彻底倒下了。   后来,甚至失去了意识,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医院。   有护士在给她量体温,隔壁病床有陌生人在咳嗽和呻-吟,外面的天色丝毫没有暴雨过后的清爽,而是阴沉沉的死寂般的灰色,大朵大朵的乌云压下来,一丝丝光也看不到。   她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炸开般的疼,除此之外,脑袋也重的仿佛灌入了水泥,四肢和身体里则仿佛掺进了棉絮,郁郁不得纾解。   恍然间睁开眼睛,陆可琉看到陆妈妈哭得伤心不已,她微微疑虑,可是又喉咙痛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但是,眼看陆母面色惨白,憔悴不安,她实在不明白这份悲伤从何而来,便强撑着问道:“怎么了……”   陆妈妈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你已经睡了两天……得了肺炎,这几天要住院观察。”   可是,如果真的只是这样她没必要那样悲戚,甚至,陆可琉觉得母亲在一夜之间都老了几岁,两鬓发白,眼角的皱纹也深了。   “……还有什么事?妈……到底……怎么了?”   眼看女儿急的要坐起来,陆母上前扶住她,握着她的手久久地看了一会儿,才抹着泪说:“你外婆……昨晚突然走了……”   陆可琉:“……”   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额上冷汗瑟瑟,恨不得当场大叫出声来。   贺洋的爽约和外婆过世相继发生,她有些接受不了,痛楚排山倒海似得将她再次击倒,就像一帆风顺的人生终于跌到了低谷,身边都是悬崖断壁,再也没有半丝光明。   “怎么会……这样?”   陆妈妈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她的心头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她一直有糖尿病,这次又是突发心梗……很突然。”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悲痛,才说:“你爸爸在外边处理后事。”   陆可琉拖着病若游丝的身体,也不知自己是要做什么,她突然间从病床上爬起来,却因为身体没有一丝气力,一下子跪倒在病榻前,终于,她趴在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带着哭声梦呓般地说:“外婆,是我不好,对不起,我没有在你身边,我不孝……是外孙女不孝……外婆你这么喜欢我……我都没能送你最后一程,你不要怪我……”   她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想要挣扎,可是却又拿不出一点力道,最后被护士和母亲抱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陆可琉抱紧她的家人,伏在母亲的肩膀泪痕纵横。   她依然高烧不退,夜里在昏睡的梦中,眼前朦朦胧胧间,看到贺洋的影子。   陆可琉的眼泪在睡梦里缓缓滚落,浸湿了被褥,终于到了最后,她在心中对那个少年说——你走吧,从此我便不想再爱你了。   我们是时候告别了。   ☆、第35章 温柔的回眸(一)   第三十五章   亲人的忽然辞世,是最沉痛的打击。 【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那一刻爱情也跟着悄然散去,仿佛只留了一丝魂魄附在她的身体。   之后的一段日子,养病的陆可琉就整天躺在病床上,不和任何人说话,只默默地流眼泪,或者发呆。   短短的这些日子,她经历过被无数人恶毒咒骂,经历过被人恐吓威胁,还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恋情的结束,也经历过无能为力的生死离别。   她的世界彻底坍塌,她在绝境中真的后悔不已,从未想到因为失去了年少爱人,还失去最后那段与外婆相处的光阴。   有时候,人便是如此软弱与破碎,这个时候假如你不在身边,那过去之后的这段时刻便再也弥补不了,再多的挽留也替代不了。   错过了,就是一生的错过,所有的理由都成为最终导致结果的不温不火的借口,那些感情上的缺口就像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疾病,一切最终都会久病不愈而消亡。   而让她朝思暮想的人,还在远方。   那时候,他们的爱情已经被分离,只留下一个无人的空巢,仿佛是空置沉寂的躯壳,抑或是森林中坟起的荒土。   那时候,也是最看不到将来的时候,他们不够成熟稳重,其实很多细节双方都没能处理好,就已经迫不及待把自己想成悲情言情剧的主角,然后各奔了天涯。   只是,陆可琉在这之后的许多日子里,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起贺洋,想起他也给过她许多许多宠溺的爱情以及纯粹又强大的温柔。   如今的陆可琉,已经有更多的时间成长,至少,她觉得自己能够保护家人,也有更多的能力保护自己,免受那些俗世纷扰。   她对贺洋当时的一些想法也能够更加理解,因为,就当时的他来说,确实是需要发展事业,所以在拿下冠军的那一周,尽管他的训练时间是最少的,几天几夜也没有好好睡一觉,可他的表现比任何人预计的还要强,就像要燃烧最后一份气力。   因为他要赢,他以为,赢了才有无穷的未来。   从最为悲痛的记忆猛然醒转,陆可琉抬起头,看到前方即将抵达她的目的地,她低头把身边的东西稍微收拾一下。   到了靖南,正好是春日里的繁华开的正艳的时候,辽阔的农田上一眼望去绿油油的,衬托着地平线那方的金黄色光芒,如同油画上勾勒着的一层金边。   溪南河边的花开的幽深秀丽,修竹争相内拢,空气里满是清香,只是小村庄比城市的温度稍微要低一些,下了巴士陆可琉就穿上了外套,一阵明朗的风迎面吹拂过来,将长发吹得凌乱,她正要抬手去梳理,远远地就看到肖国光和几位同事在对她招手示意。   抵达住处的陆可琉还没放下行李,就又被肖国光他们喊去问东问西地关心了一番,她不好意思说出拍电影的事实,只说了在拍摄现场的所见所闻。   等到好不容易把大家全部送走,她想着总算能喘一口气的时候,偏偏捏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   陆可琉低头,一看是贺洋打来的电话,她不禁无奈,自己总是猜不到对方想说什么,但还是很快接起来。   贺洋:“你刚才在微博问我,为什么要关注以前那个微博账号,是吧。”   陆可琉听到那边有些男男女女不停对话的声音,他走到相对不那么嘈杂的地方,声音压得有些低,大概是正在打私人电话的缘故。   她说:“我以为那个号已经没有了,所以还注册了一个新的。”   “我一直替你保管着,大概是想有一天,有机会再还给你。”贺洋大概是弯唇笑了,音色里添了几分让人难耐的笑意,“因为,我很想念那些时候的事。”   陆可琉:“……”   她有些懊恼,反正其他什么都变好了,就是在再次面对贺洋,并且感觉到他依然这样好的时候,她就会做不到心平气和。   “最近,我刚听说一些事,是我过去这些年都不知道的。”   贺洋的声线低醇,声音却清澈如风,而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平地而起,让她心底再次乱成一锅粥。   “……什么事?”   “那时你发消息与我说分手,然后就立刻换了手机号,这期间你一直收到别人的恐吓电话,但是,你没有告诉我。”   这件事他还是贺洋从瞿晨光口中得知的,他并不知晓那段日子她承受了这么多的压力、诽谤或是伤害,在她陷入无措仓皇的时候,他居然都一无所知。   陆可琉想了想,轻轻咬着唇,说:“我有告诉你的,就是……在找你来长桥亭的时候,我打不通你电话,就发在短信里了。”   忽然,那边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陆可琉能感觉到贺洋的这份无言中有些异常的压抑,她心里猜想,难道这件事他早已经忘记了,所以,才觉得尴尬?   尔后,贺洋终于再度开口了,但他却只字不提刚才的话了。   “你不久就回西泠市的是吗?回来的话告诉我,我们去看一场舞台剧。”   陆可琉有些迟疑:“我……”   “你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她太过诚实的回答算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只好顺势接下去:“好的,如果没有别的事应该可以。”   “嗯,我们到时联络,再商量具体。”贺洋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陆可琉。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很甜蜜,就像彭少晖常常嫌弃的那样子,但是,其实也低调的可怕,我竟然没几张我们的合照。”   他没有要等她的回应,而是用那低沉婉转、宛若低吟到可以让人发烫的声音说:“只是,我脑海中全部都是当时和你的合影。但我为你做过的实在太少了。”   她心中所有的想法和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都再也说不出口,因为她能感觉到对方字里行间的用情和用心,眼眶里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水汽侵湿了双眼,也覆上了她的心尖。   很多年后,贺洋对于两人的错过依然觉得痛苦和惋惜,就因为那一个错过,他失去她那么久、那么久。   也许能祝安好,但他难说再见。   又也许,他从来就是这样期望的。   祈望着她温柔地站在人群中,再温柔地看他一眼。   ……   市的机场暖阳四溢,外面天光照的蓝天清澈迷人,乘客们步履匆匆,都市的节奏永远是如此马不停蹄,就像从不会停下运转的时钟针摆。   顾廷川看到老前辈房涵鸣下了飞机,一行人正往他的方向赶,就抬手挥了挥。   双方都是忙碌的无暇□□,只有眼下这点时间是能碰上面坐着聊一会工作的,他们就约在飞机场的咖啡馆匆忙见一面,顾廷川也让助理带上了《巾帼烟云》剪出来的一张花絮,打算交给前辈指导。   “你爸的那些股份,差不多也该完全交给你了吧?”两人刚落座,房涵鸣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态和蔼:“当老板不比当导演,这几年你也慢慢体会到了。”   顾廷川抿了一口咖啡,道:“我根本不想去接他的这些烂摊子,最好只管让我拍戏。”   他客气地说着,顺便让助理打开手提电脑,播放片花给房老先生观看,保镖和助手们围在附近,几乎无人靠近,顾导难得恭敬谦逊地等着前辈的指点意见。   很快,画面里便出现了陆可琉的脸,她的面容年轻恣意,又完全陌生,房老先生去也不意外,指着她就说:“她就是你这部戏想培养的女演员。”   “可惜她不想演戏,我只能把所有能用的都用上。”   房涵鸣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笑了笑:“你也是到了能为大局考量的时候,这部片子拍的有些商业化,但依然保留你一贯的特色,很不错。”   顾廷川当然也明白那一套流程,接下来,这片子能拿去评几个奖,再到影院上档,口碑票房就都有了。   “不过能看得出,你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下了大功夫,特别是有一些镜头,拍摄的时候用尽心思,你很‘喜欢’她。”   顾廷川嘴角依稀浮上些遗憾的味道:“是我喜欢的演员,但可惜只能合作几个星期。”   “女孩子说不想是可以,但男人要有一些行动。”   老人家忽然看着他,眼前的年轻人那双冷峻的眼眸里仿佛有薄纱般的烟幕。   顾廷川想起那晚陆可琉在露台上与他对话时的模样,她的眼睛闪烁分明,灯光下的长发如同镀了一层金,他有一瞬的出神,等再缓过来的时候,就见房涵鸣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   他咳了几声,才开口:“您之后正巧要拍一部历史剧,陆可琉是学古建筑专业的,看能不能找个位置放一放。”   这下子房涵鸣是当真笑了起来,沉沉地蕴了些长辈才有的风趣态度:“你最近是不是恋爱了?”   顾廷川微是一愣,动作有一瞬的迟疑,说:“没有的事。”   ☆、第36章 温柔的回眸(二)   第三十六章   在离开靖南的几周里,肖国光的团队在桥楼、水巷和民居等地方继续作业,这里似乎没有任何时光流逝的痕迹,又或许是因为到处都已经有了时光的沉淀,才会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陆可琉义务地留在老肖身边帮忙,除了将之前自己负责的资料更详细地阐述给其他同事,还帮着逐步给房间、庭院、墙、柱、门等地方进行测量。   忙完一天结束,久违的繁琐工作让人感觉到有些四肢发酸,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了彭少晖发来的语音微信。   “小可?最近怎么样,你忙不忙?”   陆可琉不自主地笑了起来,回复他:“还不是老样子,我在靖南,你呢?”   彭少晖的回复中,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热情:“最近和贺洋忙《寻隐》的前期宣传,他好像心情不错,这片子他的工作室投资巨款,他居然一点也没压力。”   陆可琉被对方感染,也不禁笑道:“他一向很有天分,做事又有分寸,何况还对自己很有信心。”   “哎,我也是才刚听说了一件事,当初是贺洋和剧组提议《寻隐》一定要来‘靖南’拍摄的,为此还到处跑关系、斥资千万,所以啊……这拍戏的地方原来就是他选的。”   陆可琉有了一瞬的惊异,手指放在屏幕上来回摩挲,却再也没有按下去,她心里感觉到有一种温度,渐渐地蔓延到全身,温热而暖融,与此同时,却也有看了一种心惊肉跳的错愕。   过了几分钟,彭少晖的语音又过来了,语气含笑,又有些调侃的意思:“小可,你说,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了。   如果以前还能用各种借口来解释贺洋的行为,那么,贺洋强行要求剧组来靖南拍戏,便不能说是巧合了吧。   世界那么大,偏偏找到她在的那一隅古寺,这份心思和用意已经昭然若揭,就算她想要装傻也没有退路。   那贺洋花费这么多心力,又掩饰目的来找她的原因到底为了什么,他真的想要和她……复合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可琉两颊滚滚发烫,心也跳得不像话,好多话到了嘴边想要问彭少晖,可是又再度咽了下去。   陆可琉说不出究竟是欢喜,还是心烦,她已经想到贺洋约去剧院的用意,只是又该如何说服自己呢。   那一晚,他毕竟是没有应她的邀约,在她的回忆里,爱情既成了“万径人踪灭,独钓寒江雪”。   一切唯有再次的等待,至少,她想亲自听他的答案。   ……   在靖南的那些古建筑,一眼望去只是不起眼的满覆尘土的古老艺术,可是,那每一块砖瓦,每一个斗拱,都有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百年、二百年的历史,它们堆在一起,就像是高山般成千上万的岁月,让人感到敬畏而赞叹。   陆可琉有时候会想,这大概算是她的“移情”了,那些石头与木料,同样代表了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时间,也代表令人麻木的爱情。   陆可琉回西泠市的那天,提前与贺洋联络过了,他们约在西泠市一家名为“waterhouse”的剧院看戏,那地方是由小仓库改建而成,屋顶还开辟出了阁楼公寓,色彩明艳又优雅,是小而迷人的地方。   陆可琉从家中出发,在路上稍微堵了十分钟,但好在还是准时抵达,她望向剧院门口,外面是下过阵雨的春天,天色不算太好,有乌云滚滚地压着,但温度让人感到凉爽惬意。   片刻,看到贺洋戴了黑框眼镜和帽子,站在没什么人的树下等她,她走过去一段距离,还没上前打招呼,他已经笑着走过来,垂下双眸看着她,唇边扬起一抹俊逸:“来啦。”   这样随意而安然,就像每一个约会夜晚的相逢。   她不知不觉便脸红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忽然就变戏法似得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小束绑着金色丝绸的鲜花,花开的娇艳欲滴,一看就是应该送给情人的礼物。   “……谢谢,你也太讲究了。”   她接过粉色的花,尽管面色微微有些不知所措,但那双眼睛亮的就如今晚的皓月当空。   “虽然送花很老套,但我想来戏院是浪漫的事,不如就把它做的浪漫一点。”贺洋把这可以称之为俗气的事做的仿佛从善如流般自然,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我们先进吧。”   陆可琉手里牢牢地捧着花,那香味阵阵袭来,她迈的步子比他小,便看到男人温和清隽、自持冷然的侧脸,今晚他穿了妥帖的白衬衫与暗色格子的长裤,儒雅中又有些难辨出原由的神采奕奕,她的心头缓缓地收紧,想到过去无数次对他说过的话——   你这么好,没人不喜欢你。   身边都是工作人员和客人在来回走动,两人落座以后,贺洋才摘下眼镜,她看到这人无论是眉骨、眼下的泪痣或者是交叠在腿上骨节分明的双手,每个细微之处都能令人怦然不已。   开场前十分钟,她的余光看到贺洋竟然将手机直接关了机,她微微惊讶,问:“你怎么关机了?万一别人有急事,怎么找到你?”   他抬眸看她,压低声音轻轻地却又笃定地说了一句:“让他们等。”   陆可琉被这几个字震得一愣,这个人和过去……真的有许多不同了。   他们坐得很近,而且还是第二排中间的好位子,安静的时候,她甚至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一下下抚过她的心间,正当这样偷偷地望着他的时候,贺洋也突然回头,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这一刻,陆可琉并不知道舞台上在演怎样的剧目,但眼前有他侧对着她的目光,他的笑容几不可查。   对视了一会儿,贺洋一字不说地回头,继续看着舞台上的演出,有种气定神闲的感觉。   一场演出看下来,陆可琉的心思全然不在演员们精湛的表演里,而是满脑子想着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然而,目前一切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贺洋还时不时地侧过头来,与她讨论情节。   当所有主演和配角都出来一一谢幕,全场掌声不断,陆可琉也跟着鼓掌对演员致谢,她回头看着贺洋,眼神示意他是不是该走了,不料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出口时,声色尤为让人恍惚:“等人散去一些再走。”   她觉得也有点道理,就点了点头,佯装平静地坐在原地等着。   这一等就是剧院里的所有人都不见了,连同工作人员的影子也没见到。   陆可琉这才觉得古怪,还没开口说话,整个小剧院里的光线黯淡下来,她张了张唇,就这么转身看到暗红色的沙发椅上,贺洋独自坐着,半边侧脸仿佛融在漆黑的夜里,此刻眉宇间蕴含着淡淡的神色,笑容又轻又缓。   她微微一愣,听见不知从何而来的雨声……是哪里下雨了吗?   再仔细分辨,陆可琉发现这不是外面传来的雨声,而是整个剧院正在播放的背景音效,这断断续续、戚戚簌簌的声响,仿佛将她带回了那个与贺洋亲密交缠的午夜,又像是闪电破空、雷声轰鸣中,他们诀别的那一天。   贺洋轻柔温和地看着她,终于说:“陆可琉,你知道吗,我知道你脆弱的一面,才发现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坚强。”   陆可琉心里越发紧张:“……什么意思?”   “如果我知道当时你找过我,要等我来,我一定会来的。”   贺洋从座位上站起来,立于她的面前,语气坚定不移地说:“我会来,我会抱紧你,不让你受寒,不让你生病,不让你错过去见外婆的最后一面……”   陆可琉的眼角溢出了眼泪,这一股情绪来的太突然,猛烈到让她还没想通到底怎么回事就已经酸了鼻尖,她眼眶温热,望着眼前贺洋渐渐模糊的轮廓,甚至有了迫不及待想要逃跑的念头。   奈何,他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已经俯身向前,颇有些强势地两手一收,将她抱入怀中,用他的力量完全地把人拉扯其中,那柔软又炽热的感觉肆意蔓延。   陆可琉诧异万分地抬起了头:“怎么可能呢?你没有食言?可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我还发消息给你,你才回复的……”   贺洋知道这些安慰远远不够,因为这就是命运的现实残忍之处,它们都是真实发生   在她的生命中,让人痛不欲生过,他只要一想起来,心中就像被无形的手给掐着,感觉很疼。   “我没有看到你的短信,我不知道是谁答应你的,但我也是在前阵子的‘杀青宴’上才从瞿晨光的嘴里得知。陆可琉,我们怎么会走到那种地步的……”   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贺洋知道如今的陆可琉还是有些爱着他的,但这种爱因为已经有过人海中的擦肩而过……让她觉得并不拥有他也没有关系。   可是,他怎么能放弃,对于他来说,这些年来心中所有的“我想你”,都是真的。   ☆、第37章 得偿所愿(一)   第三十七章   陆可琉在空无一人的剧院中,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贺洋。   雨声的音效让四周半黑暗的环境仿佛充满微弱的雾气,还有小灯的光从他背后打来,他就这么透过光晕看向她,眼底尽是道不清的情绪,牢牢地牵住了她。   “当年我确实是错了,但我才知道,不仅仅是因为我对你不够照顾,还因为……是我让你失去了陪着外婆的机会。”   贺洋在这清澈的雨声中缓缓地开口,看着她被迫一只手捏紧他的肩膀,然而,整张脸都在他的面前低着,始终都没有抬起头。   “怎么会这样……”   “你让我把所有想说得都告诉你,好吗。”   贺洋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弱地颤抖着,他的喉结轻轻一滚,声音便低沉着:“‘燃梦少年’比赛结束的那天,我被禁止与外界接触三天,这是他们对我的‘惩罚’”。   当时,贺洋惹怒电视台的高层,有一位女士替他将所有的事都挡了下来,但作为交换,他们借以做节目、封闭训练等名义,要他与那位女士独处。   那女富商年约四十,也算保养得当,她对他施之利诱、晓之以情,可是,那年轻人怎么会答应,就算她只手遮天也不可能。   贺洋强硬的态度与家中背景终于令女富商知道这段追求不会有结果,她便要求“唐允娱乐”安排他去国外进修,其实就是被“冷藏”。   听到这里,陆可琉猛然发现他的肩膀已被自己的手熨得发热,她稍是挣脱他的双臂,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那你最后是怎么处理的?现在……她还会来干扰你的工作吗?”   她能够理解,当年他被女富商纠缠的这种事断然不会告诉她,依照他的性格,大概只会选择独自把事情处理好。   还来不及细想,贺洋维持着一贯淡然的神色,尔后,对着她说:“你还记得与我们同队的第三个男孩吗?就是叫‘向南’的。”   她思忖一下,那“向南”如今已是红遍华语歌坛的男歌手,这么一串联她就立刻知道了答案;“你是说他和那个女人……”   “那女人确实有些本事的。我原本想去选秀,就是要靠一己之力出来闯出成绩,可最后……还是多亏家里有人周旋,否则,我也根本没得选择。”   贺洋看了她一眼,不想说娱乐圈就是有很多那样现实的权钱交易。   “但我想,向南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毕竟我们不是他。”他对此也不再多言,思绪继续回到了那段最糟糕的日子里:“那时候,我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就立刻给你打电话,但你没有接。”   陆可琉不由愣了一下,顺着回忆下去说:“我只错过了一个,后来我有打回去,打了好几个,但轮到你不接了。”   贺洋无奈地叹了声气,当时他的精神状态和体力也已到了极限,给陆可琉发了信息问她还在不在之后,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松懈下来,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这就是事情开始奇怪的地方,我醒来之后,不仅没有看到任何通话记录,也没有收到短信,更不可能在看到你的消息之后回应你。”   贺洋还以为她那时候已经彻底下定决心要与他分手了。   陆可琉却是脱口而出:“可是你怎么会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想到一个可能性,但还不能肯定,所以……”   贺洋没有再说下去,但她已从他的神情中大致地看懂了,那必然和他的家人脱不了干系。   他只要一想到,当年与她的误会是有最亲的人从中作梗,都不免心痛,毕竟这样一个波折,令他生生地在那时错过她,并且,这将会是遗憾终生。   但幸好,他鼓起勇气去再次争取了,贺洋想到这里心情才不免好了一些:“再后来就是我不断给你打电话,却收了你坚决要分手的短信。”   她一直关机,最后索性换了电话号码。   贺洋说这些的时候,微微笑着看她,温温和和的模样,看得陆可琉简直不知所措。   “我……”   “我知道当时我让你失望极了。”贺洋体贴地替她说下去,他垂目看向她紧紧交握的双手,能感觉到她极度混乱的情绪:“我去国外的两年,彭少辉很讲义气,本来他可以直接出道,但还是跟我一起过去‘进修’。”   这之中当然还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乃至让他感觉到人生轨迹发生改变的事情,不过,此刻他还不打算说出来,毕竟她要接受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陆可琉透过微光看着他的身影,反复咀嚼这其中再也不同于过去的意味,他的心境、他的遭遇乃至他的决定,都和她过去想的截然不同,那也就表示……   她看着他触手可及的眉眼,眉宇间全是温温柔柔的情愫,微凉的剧院中,他仿佛是雨后出现的一抹暖阳,她的表情凝重,终于在百般思忖中开口了:“我的决定……是不是也让你很难过?”   过了那么久,她终于有机会,也有理由问出这句话,说完的那一刻,陆可琉甚至觉得像有一些感情从牢笼的桎梏中破蛹而出。   “怎么会不难过,我简直快崩溃了。”贺洋并不耻于承认这些,看着此刻安然静好的她,更觉得他们不该如此。   “小可,我有反省,几乎每一天都在想怎么会与你走到分手那一步。”   他也承认,年少时太专注别的事,对她的关心还不够,才导致她最终的心灰意冷,然而,如果知道有这样的误会,他必然会再去争取她的谅解,不会就这样任由两人分别数载。   若是当时他给她的时间再多一些,若是没有错过那么多的电话和短信,若是他在她提出分手以后更积极一些去挽回……怕是不会有这些年的空白了。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多少的情侣分手,也有多少的情侣牵起了手,其实怎样都不稀奇。   贺洋在得知陆可琉搬了家,又换了手机号,只当她是下了狠心要与自己了断,他也心灰意冷地远赴国外。   随后,两年不到的“学习期”结束,他就回到国内正式出道,并与裴策创办工作室,等到根基稳固些了,他就拿定主意要把她追回来。   贺洋想伸手去碰她,可手指动了动,又不知该如何去碰触,只好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不动。   “所以,我还是想来找你,想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知道她的消息,这些年努力地从各个渠道了解,断断续续地拼凑着两人生活的平行线,但从来没有断过,既然她喜欢在靖南工作,他又怕突然出现把她吓跑,正好工作室要拍《寻隐》,他就让公司到处打点,最终如愿以偿地来到那个古镇,也看似巧合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陆可琉的脸颊有些红,情绪激动而又无措,只能在原地垂眸看着地板。   伴随着渐渐弱下去的雨声,贺洋自嘲地笑了笑,但那声音依然是轻扣人心:“小可,我永远欠你这样一个雨夜,我知道。”   陆可琉抬眼,眼前的贺洋眸色清亮,清淡俊然的脸却又充满深情而绝对的姿态,就这样再一次无声强势地占领了她的全部思虑。   “就算我们当初是因为‘误会’分开,但还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你这样痛苦。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再给我机会,我也能理解。”   贺洋的眼神,无论何时望去都是写满了缱绻眷恋:“我不想瞒你,什么都不想瞒你,所以我要告诉你,分手的前两年,我除了反思,也想过这段感情延续不下去是因为我们都太累了,我们的距离确实存在,毋庸置疑。当时,那位女士又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还不能彻底解决这些问题,我不能拖累你。”   他的眉头紧紧地蹙着,关注着她的神情变化:“所以,我才没有太主动地去找你复合,仅仅一次等待扑空,就让我彻底丧失信心。”   陆可琉看着他,心头涌上一阵又一阵的酸楚,她喃喃道:“我当时……也是很难从外婆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以前我一直和外婆住的多,等到丧事一办完,我爸妈就带我住去了老家,把外婆的房子空出来了。”   贺洋叹了一声气,充满无奈:“到了第三年,我根本不曾忘记你,我才知道要把这段感情放下是不可能的。”   陆可琉一时无法从这段回忆中抽身,听着男人的低声细语,满脑子都是逐渐复苏的感情纠葛。   她再也站不住半分,觉得浑身无力,这便回头走了几步,在离他不远处的空位上坐着,望向眼前空无一人的舞台,那里只有几束光打下来,仿若几丝零落的星光。   贺洋盯着几步之外的她,说:“‘waterhouse’是我们公司和一些老板共同投资的,所以我就向他们借来一用。”   陆可琉双手捂着额头,两人无话片刻,她才慢慢地轻声说道:“我现在的想法很乱,过去的这些日子,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喜欢我,你一心忙于工作,才会在选秀结束也不理会我。就算你答应要来,可也没有出现,要不然就是根本忘记了,要不然就是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她顿了顿,措辞了一会,闭着眼睛说:“我也是对自己太没信心,对这段感情太没有期待,才会导致对你的‘缺席’不怀有任何奇怪的质疑。”   那么多的隐患和意外,交织在一起成为了走向结局的倒计时。但现在,她被他的再次告白给震慑住,整个世界都再也不同于过往了。   贺洋走过去,在她面前微微弯了身,牵住她的手,语气又柔又缓地:“小可,我们已经分开的够久了,我不想再浪费生命里的一秒钟,我想和你在一起。”   在已经变得更加沉稳的面容之下,依然是他强势又温柔的个性。   ——————————顺便补一发端午节小段子之三————————   贺洋回到家,一口气包了十几个粽子,各种造型都有,其中有一个造型比其他的都要来得奇怪。陆可琉要拿的时候,他一副很期待的眼神。   因为烫,剥开粽子叶之后她小小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她笑道:“颜好腿长,包的粽子还好吃,也怪不得那么多粉丝对我有意见。”   贺洋无奈地道:“好吃就多吃点,里面的料还没吃到,大口些试试。”   陆可琉听他的话咬了很大一口,一下嘴,触感太硬了,那一瞬间她想到的是——不会是电影里的求婚桥段吧?!   等到吐出来一看,她才发现是一只小小的“金粽子”,心中也算“莫名”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藏的,我都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贺洋没有回答,拿着金粽子到一边水槽洗净了给她,“喜欢嘛?”   她莞尔:“嗯,喜欢。”   贺洋坏坏的笑了下:“那你过来亲下我。”   陆可琉:“........”   这人一刻都不安分。   陆可琉微微挑眉,走到贺洋面前俯身抓了抓他的肩,坏坏地说:“可以啊,但我还缺一根可以搭配的项链,你去买吧。”   望着女友飘走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又翻车了:“……那先亲一下啊?宝贝?”   ☆、第38章 得偿所愿(二)   第三十八章   在剧院里的时候,时间仿佛是被静止了。   等到出来一看天色,才知道已经快到半夜,陆可琉偷偷侧目,看到贺洋一双清明淡笑的眸子望着前方。   刚才他等了一会她的回答,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更不可能在当下就理清思绪,而他也没有强迫她,只是压低了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在空荡的剧院里仿佛有一丝美妙的回音:“不要着急,你慢慢想也没关系。”   两人走到停车的地方,贺洋兀自坐到他那辆黑色辉腾的驾驶座上,她也没有理由再拒绝,默默地跟着打开车门坐上去。   在这寂静的夜里,如今陆可琉先要做的,大概就是要想办法转换她的想法和心态,毕竟在没有与他重逢之前,她都是心无波澜地过着简单的生活,在重逢他之后,她也一心想着他们彼此是再无可能的。   她不知道他曾经被女人纠缠,更不知道他根本没有看到她的短信,这突然的变故让一切变得再不相同。   一路几乎无话,贺洋将车停在她居住的小区里,非常理所当然地问:“就是这一栋吗?你现在住几楼?”   “三楼,三零二。”   现今陆可琉在西泠市住的地方,是父母后来重新购置的房子,他当然也未曾来过。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我先走了。”她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他,只低头望着脚尖。   “睡前我会给你发微信。”   他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抬头看他了,那双眼睛映着街旁昏黄的路灯,柔和温暖。   陆可琉上楼之后,贺洋抬眸看着不远处,那房间闪了一下便亮起的灯火,令他亮若星辰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无奈与惆怅。   而陆可琉站在窗户边,犹豫着不敢往外看去,只能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站在客厅里,心底既是温暖又是酸楚。   又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外面的车灯一闪,随着引擎的发动声,他们一同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睡前,果然贺洋的微信就进来了,简单温柔的一句“晚安,好梦”,就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令人辗转反侧。   今夜,大概会是不眠。   ……   通过顾廷川的引荐,陆可琉顺利地与老导演房涵鸣团队的负责人见上了面,新的工作也将在近期正式开始,她与那部历史剧的剧组商量了一些合作要求和合同细节,回家之前,接到了顾廷川打来的电话。   他照旧是毫无寒暄,直接就问:“怎样,都谈妥了吗?”   “嗯,和我当初想的也差不多。就是这类工作我第一次接触,有点担心。”   何况团队里男人占据多数,工作效率和精细程度都比在顾导那里拍戏的时候还要严格,她一点也不敢怠慢。   “工作室还是在s市吗?他们有没有给你租房子。”   “这个没关系,因为小光这段日子也出差在外地,我可以先住她的地方。”   陆可琉说完,听见那人随和地说:“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饭。”   她想了想,也是很大方地回应:“顾导你给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是我该好好请你吃一顿的,还怕你应酬太多,安排不过来。”   “上次我说了,我们既然是朋友,随时都可以约。”   顾廷川在下一个瞬间露出很轻的笑声,陆可琉愣了愣,这才放松不少:“好,那我们再约时间。”   挂了电话,顾大导演略略沉吟了一瞬,抬头就问助理:“最近有什么饭局,行程表让我看。”   这些天以来,陆可琉的父母都在外工作还没回家,晚上她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点食材回去,简单地炒一个青菜蘑菇和卷心菜炒肉,再拿砂钵炖了冬瓜小排骨汤。   差不多等排骨炖得软烂之后,陆可琉就将煤气调至文火,做完这些的时候,她忽然望着窗外有些呆滞,说不上为什么,但自己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错觉。   陆可琉想了想,就顺手拿了门边的垃圾袋出门。   结果,才刚走到楼下的铁门外,抬眼就看到一个高挑清秀的侧影,他戴着熟悉的帽子和黑框眼镜,神色清冷地靠墙立着,看上去并无异状,正低头玩着手机。   陆可琉停顿了一瞬,简直是惊呆了,看着他的同时心头泛上一阵酸楚,还有几分无法分辨的情感。   她慢慢地、安静地走到他身边,迎上贺洋同样也有些意外的神情,那一刻所有的心防,仿佛都在看到他的时候,被瓦解得粉碎。   “我只是想在这里一个人等一等。”   良久,贺洋见她不说话,就先自己开口了。   “……为什么?”   如果不是她鬼使神差地想要出一趟门,她根本不会发现他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无声无息地等候着,甚至不知是在等待什么。   贺洋眼神平静,只在深处藏了些不为人知的思绪:“我曾经在你楼下等过一晚,我总是想到……如果那时候,能等到你该有多好。”   他说完,微微一笑,垂着双眸专注地看了她半晌:“你看,这不是太好了吗?我终于等到你了。”   陆可琉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他的话语让她瞬间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心悸与感动。   贺洋:“对不起,我说过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但其实我……根本等不了。”   他的神情无辜又无措,眼眶下方泛着微微的青色,大概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而此刻,不断从心底冒出的心酸和诸多无法言语的感觉让人全身都在颤抖,几乎让陆可琉再也控制不了自己,那些过去泯灭过的所有幻想和期待,因为他的挽留,重新燃烧起来。   “贺洋……”   陆可琉低声喊了他的名字,黑色的袋子从手指滑落,她的手臂微微地动了动,贺洋立刻就明白了,他几步上前收紧力道抱住她,那怀抱如暖阳般的温柔,也暖烫了她的心口。   只要她伸出手,再远的路他也要走完。   这个拥抱并不是代表了她的答案,只是代表了她这些年来同样错过他的不甘与心痛,如果她在长桥亭等到了他,如果他在楼下等到了她,或许他们就不会分开那么久,可是这些年求而不得的思念,早已病入膏肓地留在他们的心底。   就这样没有任何言语地拥抱了一刻,陆可琉从这份冲动中苏醒过来,她很快地松开他,微微红了脸,抹去眼角的一些泪水,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才说:“我做了晚饭,你吃过了吗?”   “还没,我正好饿着。”   陆可琉听他这么说,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那你也上来吃点吧。”   贺洋先替她扔了垃圾,这才跟着上楼,陆可琉冷静下来之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当红男神居然在小区里替她做这种事……还上了她家吃晚饭!   她替他找了一双较新的居家拖鞋,放在玄关,然后转身准备去厨房把热菜、热汤都端上来:“我一个人吃就没煮饭,你要稍微等一下了。”   “不用,随便吃一点就好,我来端汤,你坐下吧。”贺洋说着,重重地按了一下她的肩膀,随后就往厨房里走去。   温黄的灯光下,贺洋坐在她的面前津津有味地盛了一碗排骨汤,那汤色泽清润、味道鲜香,让整个画面看上去更加的令人食指大动。   他大概并不是真的很饿,只喝了几口汤,便心事重重地放下勺子,微微蹙眉道:“我知道当年的事你比我承受的要多太多。”   陆可琉心思飘忽,听到这句话就假装沉默地吃着菜。   “要我怎么做才能抵消你受过的伤害,怎么做才能挽回,我也不知道。”他觉得懊恼和失败,但也认清这段不可能改变的过去。   “小可,我昨天打了电话回去,当年给你回短信的……应该就是我的姑母。”   陆可琉的动作猛地一顿,抬眼的瞬间看到贺洋眼中深邃的眸色。   那时候,他体力不支已经在家中睡过去了,所以并不知道他的姑母做了些什么。   “我在电话里质问了她,她支支吾吾地否认了,我想……等我回去之后再和她把事情说清楚。”   陆可琉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觉得替他惋惜:“她很讨厌我吗?可是……我们甚至没有见过面。”   贺洋也摇了摇头,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我父母常年在国外,她从小将我领在身边当亲生儿子般照顾,但我想这就是原因。”   她就这么平静地等了片刻,才听他说:“我姑妈也有一个儿子,但是,十二岁的时候意外过世了。”   丧子之痛来得突然,之后整个家庭也分崩离析,丈夫更是常年与她分居两地,这直接导致了那个女人对贺洋过于执拗的独占欲,等到贺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它已经是一个溃烂的伤口了。   陆可琉感觉到他心中加倍的痛楚,她知道他这些年也在备受煎熬,而这其中也有身边最亲的人给他带来的,任谁都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要说了吧,毕竟它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说完,再次执起筷子,却被他轻轻地扣住了手腕。   贺洋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直到她快要被那火热的眼神给烫到了,他才微微一笑说:“汤很好喝,这是第一次。”   ☆、第39章 迟迟到来的吻(一)   第三十九章   贺洋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直到她快要被那火热的眼神给烫到了,他才微微一笑说:“汤很好喝,这是第一次。”   陆可琉听到他的话,有些含蓄地低了头:“一个人在靖南这么久,总要学会一点手艺。”   窗外有月光照在了她的落地窗旁,月光柔美,天际线若隐若现,贺洋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带着轻柔的尾调:“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分手,你会不会留在这里,不去这么远的地方。”   “不管我们有没有分手,‘靖南’我肯定是要去的,只是……时间长短罢了。”陆可琉唇边的笑容慢慢地自然起来,这时也有心思打趣了,“你真的是‘男女通吃’,你看彭少晖都愿意陪你去国外进修。”   贺洋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他忽然很想去握住。   “他知道我被那女人骚扰,也知道对方拿他和向南的前途与我做过交换。你懂彭少晖的脾气。”   陆可琉点头,浅浅地笑了笑,神思全都牵系在眼前这人清瘦俊然的身影之上,想到平日里在街上都能听见别人在讨论的男神,如今就在眼前,这么一想,还是觉得这真是奇妙的人生旅程。   这样安静的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光,恍然间他们真的又回到了热恋的时候,但是,他们又早已不是过去的自己,全然不同的情愫在彼此的呼吸间一点点融化。   厨房的灯光昏黄如泛旧的纸页,贺洋替陆可琉将碟子和碗筷收拾到水槽,她看到他正要撩袖子的动作,蓦地一僵,这是身价不菲的男明星啊,居然在她家洗脏盘子?!   “不用了,我来吧。”   “你做饭我洗碗,分工明确不好吗?”贺洋低头打开水龙头,随着哗哗的水声,道:“不过,下次可以把机会让给我,我的厨艺也有不少长进。”   陆可琉听到“下次”时微微一窘,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私底下的他如此体贴温柔又居家,真是和娱乐圈里盛传的“冷面男神”截然不同,也并非是神坛上的遥不可及。   这时贺洋似乎是轻叹了一声,将洗好的瓷碗放到柜子上,才缓缓地说:“我以前觉得,就算感情再深厚、两个人如何喜欢对方,也要有物质上的依靠才够实在。你喜欢这个人,就要给她衣服,给她首饰,给她房子,她自然会觉得待在你的身边很满足。”   陆可琉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听他慢悠悠地继续说:“后来我才明白,再多的物质也弥补不了感情的亏欠,有钱固然是好的,但足够就好,因为真正爱你的人,不会为了那些来爱你。”   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真是与众不同,更何况是说着这样发自肺腑的深情言语,陆可琉心中闪过无数的情感,手指绞着长发,抿了一下唇想着要如何接话。   贺洋久久地为听见她的回应,便弯了弯唇角,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洗着碗碟。   同一楼层的隔壁人家,打开电视开始播放晚间新闻,贺洋用抹布将水槽边的水渍擦干,回头看见陆可琉把方才切好的水果盘端到客厅。   “你要不要吃点水果?”   贺洋看了一眼时间,皱了皱眉说:“相信我,我真的很想留下,但今晚还有事,约了一个杂志采访。”   陆可琉知道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其实,今天他能突然出现在这里才是奇怪。   “嗯,不要紧,你快去忙吧,耽误通告就不好了。”   “不过,忙完今天我就放假了。”   她听到这句话愕然地抬眸看着他,贺洋勾了勾唇,语气轻柔舒缓,落音点恰到好处,他笑道:“我最近的档期是空着的。”   尽管他没有把话全盘托出,可陆可琉也猜得到,那全然是为了他们之间的这件事。   贺洋是她曾经遇到过最合适的人。   这个人什么都是出乎意料的好,他们的脾气互补,身高互补,喜好互补,就算争吵、就算生气,却也从未想过要离开对方,就算分开几年,也把彼此放在心里。   他们拥有过最好的爱情。   贺洋拿着外套,陆可琉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弯身穿鞋,想到他之前那个清冷修长的背影映着路灯,让她终于想要不顾一切地喊住他。   眼泪积在眼眶里,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终于颤着声音说出来:“贺洋。”   听见她喊他的名字,男人转身,立刻就从她的眼神中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应了一声,体贴地缓缓说道:“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也许,她过去后悔过,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饱受恶意,后悔自己脆弱生病的时候没能看到外婆,那明明是她最亲的人了,可却连陪伴都没有做到。   但面对这样的男人,她何尝不是愿意再重新开始一次,哪怕这次拥有过还要失去,哪怕这一次如果失去她的人生就会再次跌入深渊……   但只要是贺洋,她便无所畏惧了。   陆可琉感觉到自己发颤的小腿,努力地克制了一下,才说:“自从在靖南见到你,我并没有想过会和你再在一起,我现在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再错过你了……”   贺洋看着她默默流泪的模样,心中就像被什么狠狠地撞击着,他走回到她面前,抬手替她擦拭眼泪,那每一个手势都是柔情万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在哪里,这些年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所以,以后就都交给我,好吗。”   她在一片水雾朦胧的眼神里看到他过来再次抱住自己,他像是对她轻柔的哄着,手掌在她的背上温和地拍抚。   他们一起去过山谷,也去过地狱,所以将来还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这快要将近十年的缘分,纠纠缠缠,终于让他们重新走到一起。   贺洋低头温柔地低语:“对不起……”   陆可琉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很不容易,我体会过那个圈子的冰山一角,已经觉得很可怕了,贺洋,以后不要再有道歉了。”   她没有了平时工作时的沉静安然,也没有了过去在面对他时的拘束不安,如今,她在他的面前哽咽着,暴露了最软弱无助的那一个自己。   贺洋便没有任何迟疑,俯身将她狠狠地吻住了,他为了这段感情,倾尽毕生的等待与苦心,那是他在多年来反复辗转难眠之后的喜悦。   她反握住他在脸颊旁摩挲的手,感受他的指腹在她的肌肤上带出阵阵的战栗,那温柔一直未曾远离,她愿意抛下一切只享受与有情人相爱的过程。   贺洋的吻渐渐深入,他的舌尖碰触她唇边的湿润,吮去泪珠的同时吻得更为用力,呼吸微微急促,气息也氤氲着灼热,他勾住她的脖子,衔住她的唇瓣,任由猛烈的攻势来告诉她这份等待有多压抑。   陆可琉觉得,这个吻长的快要让人呼吸不过来了,而他的身子整个贴过来,坚硬的胸膛贴住她的柔软,如果不是被他一只手挽着腰,她根本站不住了。   直到感觉到她的一丝怯意,以及自己的一份贪恋,他才不得已温柔地松开了臂膀。   有时候我们必须承认,那些过去不圆满的爱情,会塑造出如今截然不同的我们,并非每一对恋人都有破镜重圆的机会,可是,他们仍然都有机会拥有全新的爱情,而他重新开始的对象是她,一切就变得更为随遇而安。   他们要带着过去的深情与印记,去完成一段全新的旅途,去走完人生之路。   他一直相信他们可以做到,他也终于做到了。   ……   s市的初夏,街头巷尾都是蓬勃的生机,在太阳的照射下,泥土像是腾起缕缕蒸汽,摩天大厦被染成一片金黄。   前天,她和贺洋在热吻之后,他就赶去做采访了,两人在重新确认关系之后,还没再见过面,这一点让她心里总有些蠢蠢欲动。   此刻她正站在一家顶级的奢华商务酒店前台,等了不久,就被笑容嫣然的女经理带去了顶楼的豪华套房。   本来在电话里接到顾廷川的邀约地点之后,陆可琉心里觉得有些顾虑,毕竟去酒店的这种节奏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但转念一想到对方是正经又风度的顾导,大概,她实在是没什么好在意的。   一路踩着高档的羊毛毯来到顶楼大套间,走廊里的玻璃灯流光溢彩,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花纹厚重的门前,陆可琉被告知顾廷川就在这间房里。   女经理说完也不多停留,立刻转身离开了,她的目光在门上停留了片刻,最后,鼓起勇气敲门而入。   高档套间的开放式客厅中央,摆了一张足够大的四角桌,男的女的或站或坐地围成了一圈,她侧目看去——   顾廷川的面前是一桌的麻将牌,他气定神闲地坐在东面的位置,右手拇指轻轻摩擦着手里的那张牌面,牌局正到关键时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洋溢着几分乐趣。   陆可琉:“……”事情的真相原来比她想的还要幽默。   顾廷川的眼角余光见她来了,也没有太多热络,只出声对众人说道:“这是我带来的人,小赵,照顾一下。”   他的助理闻言,搬来一把椅子,稳稳地搁在顾廷川身旁,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之下,朝她伸手示意:“陆小姐,请坐。”   ☆、第40章 迟迟到来的吻(二)   第四十章   陆可琉当时只想到了四个字:如坐针毡。   本来以为,顾廷川打电话想约她,是想在这家酒店的餐厅吃饭,谁知他们竟然在大套房里开了牌局。   起先,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牌桌上,当陆可琉坐下的一刻,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陆可琉对这个圈子全然不熟悉,也不知他们都是从事何种工作的名人,但这些男女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的时候举止间也不见生分,更重要的是这里不像那次杀青宴上的应酬场面,倒更像是至交好友之间的日常牌局。   顾廷川扣住牌面,另一只手倚在扶手上,清清冷冷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她,淡笑说:“你会打牌吗?”   “只有过年的时候和家里亲戚打过几轮,勉强算会而已。”陆可琉微侧着头,思考完毕也对着歉意地一笑。   顾廷川偏头看回牌桌,漫不经心地打出一张:“抱歉,把你叫来有些突然,他们‘三缺一’非要找我过来。”   高级酒店套房的灯光让他平添几分俊雅贵气,眼下这么多人,她就算有想法也说不出口啊。   陆可琉只能望着顾导的侧颜,说:“没关系。”   顾廷川在助手为她端上茶后,继续问道:“吃过了吗?”   “我以为你叫我来,就是来还那顿饭的人情,所以还没吃啊。”陆可琉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是产自武夷山的大红袍,香气浓郁地道,口感醇厚。   顾导抬眼看向众人,略微弯唇笑了笑:“再打一局就不打了,我们要出去吃饭。”   有位女士抬眸与陆可琉对视几秒,抬手摸了一张牌进去,笑说:“顾廷川,这位就是你新戏的女配角?”   旁边又有一人插话进来:“可惜了,陆小姐只是‘玩票’性质。”   那女士佯装蹙眉,说:“顾廷川,那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别担心,我还找了别人来,保证你们见了人会满意的。”有人将视线兜了一圈之后,来到陆可琉的身上,微微笑了一下,“毕竟和陆小姐的饭局更让顾导‘动心’。”   陆可琉略感尴尬,但幸好大家的话题点到即止,又将注意力回到了精彩万分的牌面之上。   她并不知道一会儿要来的是谁,可也没办法现在就走,既然顾廷川说了要去吃饭的,她想了想,就打算先给贺洋发一个短信,说明目前稍显复杂的情况。   陆可琉手里的短信还没编辑完,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小赵走过去开门之后便说:“贺大人好。”   几个字让她眉头一跳,表情怔怔地抬头往他们的方向看去。   贺洋进屋以后,在看到她的时候视线也是立刻犹豫了一下,接着就抬步往他们这里走过来,他在距离众人几步之外停下,眸光凝聚在顾廷川的脸上,显得有些复杂。   其他人当然没看出这些暗涌,而贺洋的朋友——也就是刚才向大家保证会再找一个“牌友”过来的男人,笑着起身迎向贺洋:“这么快就到了,路上居然不堵?”   “你们真会找地方,牌局都开到这里来了。”   贺洋浅笑着,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陆可琉。   他的朋友笑着答:“还不是怪有些人牌瘾太大,来来来,顾廷川马上就要走了,他要和这位陆小姐共进晚餐,你这个孤家寡人就陪我们打几轮吧。”   此时,陆可琉也从位子上起身了,事实上这是两人“复合”以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遇到,她确实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看到贺洋迷人的双眸微微眯着,那不知从何散发的光芒太过逼人,要与他对视实在是太需要勇气。   他的声音慵懒低醇,还多了几分刚才没有的柔情:“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陆可琉不得不转移目光,望住他身后一些的地方,才平静地说:“正想告诉你,顾导约我在这里吃饭。”   顾廷川没有停下手里打牌的动作,然而,贺洋的出现却是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牌桌上的女人果然也被那熠熠生辉的男子夺走了目光:“哟,挺有本事啊,居然把贺洋也给请来了。”   贺洋看向他这位圈内的好朋友,轻咳了几声,才道:“我来陪你们打牌可以,不过,谁告诉你,我是‘孤家寡人’了?”   顾廷川忽然感觉到额角微微抽痛,身体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丝一缕地从深处抽出来,让人觉得一阵疲倦,他暗自皱眉。   此刻,房里一坐一站有两位同样姿色出众的男人,整个套房瞬间蓬荜生辉,简直能让人联想到“月临寒江,花树堆雪”这样的词句了。   贺洋走到陆可琉身边,手臂自然地挽到她的腰际,微勾了一下唇,看向他好友的时候眸光清朗:“给你介绍,这是我女朋友,陆可琉。”   她脸上感觉发烫,其实,以前也早就“当过”他的女朋友,但如今好像一切都有了新的意义,总之那种羞涩和甜蜜,简直让人掩饰不了嘴角的笑意。   这下,不仅是贺洋的朋友觉得讶异,其他人也都纷纷有些问不出口的疑惑,毕竟在他出现之前,可以说大家都以为顾廷川这个“万千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钻石单身汉终于开窍了,难得见他居然带了一个妹子过来参加牌局。   可谁能想到转眼间,“当红男神”贺洋会横空出现,还告诉他们这个妹子是他不曾公开过的“女朋友”!   这可就尴尬了啊……   贺洋却在这种氛围中非常自然地笑起来,清浅的眼瞳中带了光亮,他提议:“既然大家都想吃饭,不如一起去吧?我做东,顾导,还请你赏脸。”   顾廷川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贺洋身边的陆可琉,那既是沉默,却也是无声的支持,他心中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但眼神平静,同样客气地回了一句:“好,但欠我的人情,还是要陆可琉亲自还。”   ……   夜色微凉如水,让整座城市多了一些沁人的凉意,仿若被浸在清透的汽水中,只觉得清凉爽朗。   贺洋伸手替陆可琉开了车门,她正打算弯身坐到车里,却被他忽然用劲扣于身旁,男人修长的两臂将她困在胸前,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便近在眼前,她连呼吸的气息都不由地变得薄弱。   “今晚过的开心吗?”   陆可琉点了点头,发现他低头看着自己,两人皆是沉默着,安静的气氛却变得愈发暧昧起来。   他扯了扯唇角,低头予她深深地一吻,她的心脏跳的急速,那唇齿间又柔又软的触感叫人仿佛得不到满足,只是,在他的吻温柔辗转了片刻之后,碍于地点的限制,便也只能是浅尝辄止了。   刚才晚饭期间,所有人都相谈甚欢,可唯一不满的大概要属贺洋了。因为,顾廷川没有在意他的到场,反而一直在找陆可琉热络地聊天,更过分的是他们聊得还挺投缘,有些话题就连他都插不上嘴。   “以前你和谁走得近,我不去在乎。但现在开始,我可要管着你了。”   陆可琉估摸着他是在说今晚的顾廷川有些反常,她只好软了语气,说:“顾导给我介绍的这份工作‘很有趣’,我挺感谢他的,但也仅限于此。”   贺洋眼底终于泛上淡淡的笑意,而她一时想到些什么,忽然也有了别的顾虑:“贺洋,我们才刚交往,你对他们公开这些……没关系吗?”   她抿了一下唇,脸上有了些氤氲的红晕,特别好看。   他抬手捏了她的脸颊,才说:“他们和彭少晖一样,算是圈内能信得过的朋友,何况,这件事我也想和你商量。”他顿了顿,语气还有些克制不住的上扬:“我们算是正式交往了吧?”   陆可琉点了点头,在确认这个问题的同时,自己也觉得满心都是甜得如蜜。   她听见停车库的另一边传来说话声,提醒道:“这里人多,回车里说吧。”   贺洋弯身,突然在陆可琉的额头轻柔的落下一吻,才说:“好,都听你的。”   车里开了空调,男人先是越身到后座,取了一条薄毯盖在她的身上,这才将车子发动。   陆可琉感觉身心皆是暖意,捏着毛毯的边缘,回头看着他的侧脸,小声说:“你事业上升期,宣布有女朋友会‘掉粉’,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在意公不公开。”   何况一切才刚开始,并不需要着急了。   贺洋却不这么认为,随着车子行驶发出的轻微声响,他的声音更显得清越:“小可,事实上我没有打算‘慢慢来’,因为我们已经错过太多在一起的时光了。”   陆可琉的面色越发红润,她舔了舔唇:“可是,以后……也会有很多时光的。”   贺洋趁着红灯,侧目温柔地看了他的女朋友一会儿,眼底的情愫浓烈的几乎化不开。   “这件事我要先和工作室和公关讨论一下,看如何公开会对你比较有利,你之后还有戏要上……要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才行。我想给你最好的结果。”他的目光再次笔直地望着前方,眉目流转间,极其坚定清澈。   至少,要让她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是幸福的,而不是一种累赘。   一个人是否变得成熟,从来不是光靠“爱情”去衡量,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懂得如何去处理复杂的局面,任何时候都先不要害怕,再不需后悔。   ☆、第41章 可遇不可求(一)   第四十一章   阔别多年,与贺洋初初交往的几天里,陆可琉都没有什么实感,昨晚他送她回家的时候,两人在告别之前再次接吻,她依然羞得好像这是一个初吻,可明明很早以前他们就把什么都做过了……   当时贺洋说要找时间与她出去正式约会,然而,眼下忙起来的反而是她了。   陆可琉加入房涵鸣的剧组,并有幸见到了这位老先生,他的风度果然很好,笑容温文而亲切,拉着她讲了许多关于这部历史战争戏的构想,讲到兴致之处忍不住有些投入,她意识到当那份激情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的时候,老先生会有种让人难忘的动人。   剧中,许多建筑、寺庙和街道的景观都需要符合当时朝代的背景,陆可琉和另一位顾问负责搜集他们需要的诸多文献和数据,并为他们画一些设计的草图,再让制作团队在特效动画中完成重现。   这样严谨如流水线的工作一天天下来,陆可琉眉宇间也染上淡淡的疲倦感。   贺洋接了一个外地的宣传,回到s市的时候坐了凌晨的飞机回来,一到早上他就迫不及待给她打了电话:“我今天在这里上一个电台节目,晚上回一趟工作室,要不要来等我一起吃饭?”   陆可琉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与其他工作人员的话渐渐重叠,她揉了揉眉心,觉得稍许放松了一些:“好啊,你不用来接……啊,不要,也不用派司机……我开车过来找你。”   他夜航已经够累了,她也不想他疲劳驾驶,何况房老先生的剧组为了她上班出行方便,特意给配了一辆车。   梅雨季节很容易就遇到湿漉漉的天,乌云沉沉下压,雨天的交通往往槽糕透顶。   陆可琉下班的时候,遇到前面一动不动的车流,她转头看向流淌着雨珠的车窗,外面是朦朦胧胧没有尽头的模糊风景。   忽然就想起那天贺洋站在路灯下,垂眸看她时清朗又沉醉的眼神,心中像是被人灌满了蜜糖。   陆可琉想到他说要上一档电台节目,这便赶紧将车上的调频调至那一档音乐节目。   果然主持人正在采访近来大红大紫的贺洋,那女主播用意味深长的方式问他:“大家都知道你在之前的几个节目中有说过,迄今为止只谈过一个女朋友,那么……不知道我这么问是不是有点唐突,但像你这样的条件,怎么会只有一个呢?”   贺洋在无线电的那边轻轻而笑,声线清澈如外面的雨滴:“那你觉得应该几个比较合适?”   他尾音微扬,让人感到放松和莫名的愉悦。   主播也“哈哈”地笑了几声,继续话题:“我大胆地猜一猜,是因为这段初恋……让你有什么很难忘吗?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那边沉默片刻,空白的几秒仿佛只能听见电流的杂音。   陆可琉也跟着觉得莫名紧张,她有点手足无措,仿佛是害怕听到他接下来的回答,很想伸手去关电台,可当手指真的放在了按钮上面,终究还是舍不得了。   此刻,贺洋的声音已经随着这窗外模糊的雨声,灌入耳中,像她的又一个梦:“也许是因为……我和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   她知道他话中无尽的含义,便在电台这边安静了,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要说什么、说给谁听,只好微微弯唇笑了起来。   对于将来与贺洋可能要面对的那些人和事,她忽而充满了勇气。   是啊,他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完。   ……   陆可琉从车上下来,抵达贺洋工作室的时候,他差不多也正好录完节目赶到公司,望着男人匆匆走来的样子,她不禁在心中想到,尽管两人相识多年,但他们确实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第一次”。   她微微笑了一下,贺洋也面露笑意,尽管他的神色之间也有一丝倦意,但那眸子依然像是映着宝石的光芒,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柔软无比。   其实,最艰难的第一步迈出以后,剩下的就是共同去营造和维系这段得来不易的爱了。   “来我办公室坐一会,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就去吃饭,很快。”   “不急,我还不饿,你慢慢来也没关系。”   陆可琉在他的带领下登堂入室,男人的办公室色泽低调,舒适整洁,右手边有一排整齐的书架,而靠窗的宽阔桌子上已经堆满了文件夹,她目光扫过去,发现有一些是投资项目的计划书。   贺洋坐在椅子上处理正事,陆可琉则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休息,她眯着眼睛,打量着与她保持了几步距离的他。   当初,谁能想到学生时期超级迷恋的学长会成为她的初恋,又在她痛不欲生的失去之后,最终彼此都失而复得。   想着想着,那掩饰不住的笑意便染上了眉眼,贺洋意识到女朋友在看自己,抬头看她的时候,眸光幽深,像是在思考什么坏主意,但陆可琉还没来得及去深究,那想法就已经从他的眼底泯去。   贺洋假意地摆出面色肃然的样子看着她:“我在工作,你不要勾引我。”   陆可琉欲语还休,最后只好瘪了瘪脸,转过头掩饰脸上熨烫的温度:“你不要分心了,快把事情做完,我们去吃饭。”   她话落,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才安心审阅合同。   半小时后,贺洋起身走到陆可琉面前,抬手便蹭了蹭她的一边脸颊,那指腹和指背的触感不同,更别说当他的掌心贴在她脸上的时候,全都让人感到灼热与颤动。   “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办公室,贺洋旋身将门关上,正要和女朋友商量晚餐要去哪里吃的时候,看到了从走廊另一侧走来的黎欣欣与她的经纪人。   双方面面相觑之间,皆是愣了愣,贺洋最先反应过来,出于礼貌地向他们点了点头。   陆可琉有关注黎欣欣的微博,最近她发的更新无非就是一些摆拍,然后配上“妹子们有没有被撩到,你们的老公来啦”之类的文字,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此刻,黎欣欣见到站在贺洋身侧的她时眉头微微一蹙,但笑容还是亲切甜美:“贺洋,是不是因为可琉把你弄伤了,你打算签下她,让她给你‘打工还债’啊?”   陆可琉能感觉到对方的话是完全没有任何恶意的,但论及谈话技巧,就是见仁见智的了。   贺洋眉头轻挑了一下,很有意味地说:“是啊,我打算签个长约,把她永远留在这里。”   在旁听着的黎欣欣心头微微一颤,但她压下疑虑,说:“唐允娱乐接下来要拍《换朱成碧》了。”   她凝神望着陆可琉:“可琉你有看过吗?”   陆可琉记得,那是自己在大学时期就被女生们追捧的最受欢迎仙侠小说之一。   “嗯,不过,这本小说是不是在微博被爆过-负-面消息……”   “据说男女主角想找我和贺洋来演。”黎欣欣说到这时脸上有微微的紧张。   贺洋静默了一瞬,并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只是一手强势地将陆可琉拉到身边,在她平衡不稳的时候,已经单手稳稳地扶住她,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们:“抱歉,我们要先去吃饭了,工作的事下次有空再聊。”   还未等那两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抓着她的手臂离开了。   贺洋牵住她的手,走到没人的地方才缓缓松开,回头看着她的时候眉目温柔,且语气缱绻:“有没有想要公开关系了?”   陆可琉抿唇笑起来,低头望住脚尖:“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考虑过了。”   她认真想过公开之后要面临的种种状况,如今,贺洋的名气和地位都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有一些问题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困扰,毕竟两人才刚和好,在感情还不够稳定的状态下如果贸然将私生活搬出来,也许会再次对他们造成影响。   只不过,这次陆可琉觉得对自己更有信心,她相信能比从前处理的好上很多。   至于贺洋的事业,眼下是如日中天,她更担心会不会因为这段恋情对他造成拖累。   他见她低头沉思,先换了一个话题:“《换朱成碧》,你认为这部戏会怎么样?”   陆可琉被突然问及意见,微讶了一下,见他专注地等着她的回答,才说:“如果拍成电视剧,在寒、暑假这种时候上档一定能成为收视冠军。虽不能像《寻隐》那样大气,但毕竟《寻隐》是可遇不可求的。”   贺洋:“是啊,就像你一样。”   那就是他从最初以来,始终对她的印象,眉黛如画,出世入梦,带着一种温淡与灵气。   陆可琉忍不住抬头看着他,只觉得那话语中的暖意直达人心,她想了想,又多加了几句:“你要是问我个人的感觉,我对这个作者没有太多好感,因为我知道原著有涉嫌借/梗、抄/袭,作者本人又……总之是有‘黑历史’的。”   尽管如此,对于演员来说,也许只要对事业前景有帮助的剧本总还是得接下来。   贺洋沉吟片刻,眉目间多了一丝愉悦,他说:“好,你不喜欢的本子,我不演。”   ☆、第42章 可遇不可求(二)   第四十二章   贺洋沉吟片刻,眉目间多了一丝愉悦,他说:“好,你不喜欢的本子,我不演。 ”   陆可琉听到贺洋这样说,倒显得有些懊恼:“这不是业内人士的专业意见,你不用听我的。”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轻微上扬了嘴角,对她笑起来的同时,说:“小可,《寻隐》马上要在暑期要上档了,主题曲是你写的,我认为可以选择在那时候公开。”   他还是做了很多考虑,知道粉丝们对偶像的“恋情”接受程度和前几年大不相同了,加上他们又是彼此的初恋,如今重归于好,应该会让更多人理解与祝福。   陆可琉侧目望着面目温润的他,心中也已经拿定了主意,反正,不管还会不会有那些需要他们担心的问题,她都会陪着他。   她抬头将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眉目一舒:“好,如果你觉得合适,那我们就这样做。”   几天之后,贺洋在电话里告诉她,自己没有接《换朱成碧》的本子,至于黎欣欣当然是那部戏的内定女主角无疑。   当时陆可琉正在片场附近的工作室干活,听到后微微有些诧异:“你真的放弃了?”   那边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嗓音:“嗯,是啊。”   “……除了我说不喜欢,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贺洋在电话那边淡淡地笑了:“我去演戏说不定要离开你好几个月,我舍不得,算不算理由?”   陆可琉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幸好同事们都在各自忙碌,外面人来人往,脚步纷乱。   “演戏仍然是你的爱好,不是吗?”   “嗯,不过,我也不想让粉丝们说我演一部风评不好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我并不缺这样一部戏赚来的热度。”   他们对事物的想法、看法,其实一直都是相似的,既是理解,又是互补。   陆可琉又和贺洋说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微垂着头,弯身继续画着手上的草图稿子。   古建师大约都是这样一群人,尽管他们不是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但也要为世人构造和还原出那样一个个近乎真实的建筑。   除了做这些事,陆可琉稍后还要负责找出历史剧中存在任何纰漏的地方,当然了,有时候为了电影创作,制作团队也要忽略一些与历史稍有不符的小细节。   她聚精会神,整张脸都是认真工作时的肃然静默,过了片刻,身后有人忽然对她说:“工作环境还不错。”   猝不及防间,陆可琉回头看到了顾导的大驾光临。   顾廷川眉峰微挑,尽管还是面目冷峻,但却没有任何让人不舒服的目光,而是带着淡淡笑意,看向了她。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她顿了顿,立刻想到了原因,“是来找房导演的?”   “我来找你。”他反应迅速地接了话,随和地与她打了招呼,“不是还欠我一顿饭吗,午饭不可以?”   陆可琉看了一眼四周,关了工作台上的小桌灯:“当然可以,我和同事说一声。”   顾廷川的到来已经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但她只能假装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平静地跟着他离开这里。   由于初夏的闷热,餐厅里已开足了冷气,两人刚移步到室内,陆可琉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凉意吹得有些抖了抖,套上了搭在手腕处的薄长衫。   顾廷川绅士地替她拉开座位,她道谢之后静静地落座,随即便说:“最近都在忙电影的后期制作?”   刚开口就谈工作,这点与顾廷川的预期也没什么区别,他将烟灰缸从她面前挪开,说:“差不多,要掐着这一届‘白桦奖’的送审日期。”   两人的头顶是餐厅传来的光,她举着茶杯,仰起脖子看他:“顾导,我以茶代酒,最后一次谢你那段日子的照顾。”   顾廷川闻言,轻挑了一下眉与她碰杯,看着她喝了一口茶,才说:“我可以更好的栽培你,只是你不愿意。”   陆可琉不甚在意地说:“现在这份工作更适合我,我做的很开心。”   他翻着菜单,这时声音显得尤其清远:“《巾帼烟云》的初场首映我希望你可以参加。”   当看到她诧异的眼神,他再一次补充解释:“放心,只有一些制作方的老板会来,不会有外人。”   陆可琉想了一下,这便只好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在点完菜之后,桌上有片刻的静默,最后还是顾廷川主动开口,他向她瞥了一眼:“你和贺洋,真的复合了?”   陆可琉知道他们现在并非再是导演与演员的关系了,谈论私事也算是朋友之间很寻常的话题,她点了点头,喝了热茶之后,胃里才觉得暖洋洋的。   顾廷川沉着脸,说:“是吗,你们之间难道不是还有很多不能解决的问题?”   “我觉得以前的我们毕竟不够成熟,也不够有耐心,我对未来还是充满信心的。”   他向后方的椅背靠着身子,更显得肩背宽平、身形挺直,每说一句话都能给人无形的压迫感:“那么,这段‘地下恋情’你打算维系多久?”   陆可琉听到他的问题时一顿,却很坚定地说:“这次我们决定尽快公开。”   顾廷川没料到他们一上来就打算来真的,难以置信般地盯着她,目光却是凛冽:“你这是算冷静下来,想好了的结果,还是一时的狂热?”   陆可琉回看他的时候,眼神没有半分软落,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索性笑了起来:“当然是认真的,我从不会拿感情开玩笑。”   顾廷川垂眸间看了眼她,把服务员叫来点菜了。   在这种有些让人煎熬的气氛中,陆可琉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缓和气氛,但就在这时候,隔壁桌的一位女生忽然看着手机,惊叫起来——   “卧槽,不是真的吧?”   她的女伴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微博上有人转发的新闻,说我男神贺洋是同-性-恋!!”   “贺洋是同-性-恋?!有没有搞错?!”   “你看,什么去g-a-y酒吧,还有说他以前和彭少晖一起去国外进修……”   “怪不得他出道到现在都没穿过绯闻,天呐,难道是‘贺彭’党的胜利?!”   两位女生谈论得惊天动地,顾廷川的目光落在对面陆可琉的脸上,眸色渐渐加深,唇角也微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看着手机界面,脑子里确实是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不知自己究竟该第一时间联络她的男朋友,还是先登录微博看一看究竟……   但就贺洋是“同-性-恋”这个八卦而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特别是那些人似乎还都能把这样的谎言当做茶余饭后的话题。   顾廷川只抬了一下眼皮,看也没看她,就已经笑了:“怎么,刚才还说有信心,现在却不知道该不该找他了?”   意外的是,陆可琉的情绪倒也看上去很冷静,尽管只有一瞬间的异样,但也立刻恢复如常。   “你真的很会挖苦别人,有没有人这么告诉过你?还是说……你身边的那些导演、演员都怕你,所以没人敢和你提?”   顾廷川大概是第一次听见她如此伶牙俐齿的言论,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如今确实是自然地像朋友了,他的心情不免稍微好了些,说:“是啊,只有你敢当着我的面损我。”   陆可琉想了想,不管这则谣言是如何传出来的,贺洋和他的工作室一定有解决之道,总之她当然比谁都明白这人的“性取向”。   先和顾导把这顿饭吃完吧。   ……   下午,陆可琉回到工作室,而关于贺洋的谣言已经遍布了整个娱乐圈,事态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不久她就接到了贺洋的电话,他们约在稍晚一些的时候去他在s市的那栋公寓见面。   夜里七点多的时候,车流已经散去不少,她一路畅通无阻地驾车来到公寓楼下。   陆可琉站在门口,要按门铃的时候才稍显犹豫了,这毕竟是他们重新在一起后,她作为“女朋友”首次遇到的问题,到底要如何处理才最恰当,她也有些摸不到门道。   正想好好地思考一下,门却“咔嚓”一下已经从里面打开,贺洋穿了居家的衣服,眸光清隽,五官从这一刻来看简直是完美无缺,他眯着眼对她笑,显得那淡淡的泪痣带了些魅惑,看上去没有任何心情不好的痕迹。   但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感觉到了那一刻的尴尬。   贺洋没有说话,先把姑娘拉到了客厅,两人对视的时候,他向前靠着她的身子,语态柔软,这才说着:“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陆可琉靠在他的胸前,轻声道:“嗯,知道了,我在微博上已经看过事情的大概了。但是,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传言?”   贺洋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一会,低头用下颚抵在她的额前,姿态放松地说:“我拒绝了唐允娱乐的那部《换朱成碧》。”   “可是像你这样的演员,拒绝一个本子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们的高层本来就对我有很大的意见,你知道我以前很‘嚣张’。”他自嘲地一笑,对她微微扬起笑来:“而且,他们的高层从黎欣欣的口中得知我拒绝这部戏的原因,认为这很荒谬,就打算给我些‘教训’了。”   ☆、第43章 旧梦重温(一)   第四十三章   贺洋原本在为《寻隐》拍宣传片,lily在接了一通电话以后,就火急火燎地跑来和他报告了。   得知“贺洋性取向成谜,疑似同-性-恋”的消息已经传遍街头巷尾,他心头微压着怒火,倒不是因为这些不实消息对他的污蔑,而是在他本来想要公布恋情的时候传出这种新闻,等于彻底捣乱了全部计划。   “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按照危机公关的流程走,lily,你跟在我身边也不是这几年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贺洋的话简直如一剂强心针打入lily的心脏,她立刻绷紧了全部神经:“我明白了,贺大人,公司会立刻发表声明,我亲自报告给裴总,请您放心。”   他眉眼一转,锋利了两道眼神,低沉着嗓音说:“还要调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不能放过他们。”   然而,还未等贺洋工作室查出端倪,有人就打电话来“自首”了。   贺洋第一眼看到是黎欣欣的名字并不是太想接,但转念一想这个节骨眼有些微妙,他还是平淡地接起了电话:“喂,我是贺洋,有事吗?”   “贺洋,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果然,她打来这个电话的原因与他猜测的差不多。   黎欣欣告诉他,这则丑闻的起始很有可能是“唐允娱乐”所为——   以前,贺洋在参加“燃梦少年”的时候就已经与他们结下梁子,这次拒绝《换朱成碧》的剧本更让一些高层恼火。   而黎欣欣之前参加了一个公司的饭局,她的人缘不错,与高层们在一起也是能打开各种话题。说到贺洋拒绝出演《换朱成碧》这部仙侠剧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提到了他对这部小说的看法,这话也被有心人听去,以为是某种讽刺或者有意挑衅,最终酿成了今天的丑闻。   “对不起,贺洋,是我一时口快……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贺洋揉了揉眉心,压下不耐的口吻,也不想与她计较这些了:“我知道了,黎欣欣,现在我没时间听你的道歉,如果需要你的帮忙,我会再联络你。”   事实上无论在什么时代,控制舆论导向都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网络媒体的飞速发展让所有的舆论散播都更加迅速有效,所以也会有“水军”的诞生。   有人操纵幕后,就有人甘愿成为这只黑手里的一枚棋子,有时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就站在了正义与真理的阵地,才让传闻变得更加可怕。   陆可琉从贺洋口中了解到这些前因后果,也不禁想起了当时在黎欣欣面前她说的那几句话,大概,对方是以为她的观点影响了贺洋的想法,他才会拒绝这部戏。   “我不该在她面前发表那种看法,是我当时没考虑周到。”   贺洋只笑不语,显然没有半分要责怪她的意思,她几乎都要在他的这种眼神中融化了。   “现在的言论一团乱,看来我们要公开的事情也就只能暂时先放下。”   陆可琉干脆地回到:“可是如果现在公开的话,你是gay的说法不就不攻自破了?”   大概是这个言论实在太好笑,贺洋自己都忍不住面上的微笑:“但更多人会以为你是我的挡箭牌,以后就算我们结婚,说不定都会被扭曲成‘形婚’的。”   贺洋说到这里,眼眸里全然都是维护的意思:“我需要用更强硬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决不能让我们的感情有这样的污点。”   他居然提到了结婚……   陆可琉意识到自从他们复合以来也不过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却已经想过这么远的事情了,她心里怦然不已,正想要回应他的这份亲昵,手机铃声却抢先了一步。   贺洋低头看了一眼,皱眉说:“我先接电话。”   陆可琉点点头,见他走到沙发上落座,神色也换上一些肃然,便转身先去做自己的事,也不打扰他的思路。   她走到客厅一侧的柜子前,举目欣赏其中的陈列品,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男人轻柔好听的嗓音,回应着“我已经知道了”、“告诉他们公开道歉”之类的语句。   贺洋平时的性子算不上平易近人,但这份随和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显得淋漓尽致,当然在他谈论工作的时候,几乎是看不到这种如沐春风的,多数人只会觉得他有些难以靠近的凛冽。   正这么想着,身后有一股力量将她转过身,贺洋两手撑在陈列柜的玻璃上,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给了她一个“壁咚”。   男人抿着唇角,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最近我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档期很空,所以我们可以出去玩几天。”   陆可琉见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低声说道:“可我还要工作。”   “这点不用担心,房导演我也很熟悉,请两天假总可以的。”   陆可琉知道他们正处于“热恋期”,他的提议她也很想应允,但是大家都在紧张忙碌的时候,她怎么好意思请假啊……   可正要回答“这样不行”的时候,一个吻已经覆了上来,她被他的双臂困在橱柜前,无处可逃,只能直接地回应这个深吻,他的吻坚决灼热,夹杂着属于他的气息,没有余地地击溃了她的那些顾虑。   所有的亲密无间、肌肤相亲,所有的爱意、迷恋和渴望都包含于此,她偷偷地睁眼,看到他颀长的睫毛,以及那诱惑的泪痣,她全身都沸腾起来,通过他的引领,她怯怯地开始回吻。   贺洋的手渐渐离开冰凉的玻璃,扶住她热烫的腰际,另一只手抚上她侧脸的线条:“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就几天。”   说话的同时她再次被更绵长的吻压住,浑身也更为激烈地颤抖起来,他的拥抱温暖而有力,使得陆可琉觉得她不知不觉好像回答了他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给吻的神魂颠倒了。   在灯光里她抬头看他,还有他隐在深处的神色:“去什么地方?”   贺洋对上她的视线,却忽然问道:“你记得我的微信头像是什么吗?”   陆可琉倚在他的怀中,回想了一下,他的头像照片是一片迎着光的薄暮森林。   “这张照片是我一年多以前拍的,地点就是你曾经在暑假去实习的那个小地方。”   贺洋的话让她有些惊讶,顿了顿才问道:“你怎么会……”   “我们去的时候是夏季,但听说,那里秋冬时候的风景更美,我都去看过了。”   那段分开的日子对于感情破碎的贺洋来说实在很不容易,他去过几次那地方,回想那时候的点点滴滴,越忘不了就越要用回忆折磨自己。   “总之各种机缘巧合,裴策的公司进行了投资,现在那里也算是一个乡野田园风格的度假小村庄,我想再带你去看一看。”   贺洋维持着两人亲近的姿势看她,而陆可琉闻言,眸色浅浅,此刻被吻得眉间含了点情,蕴着温暖的笑意,脸颊也微微携着粉红。   他知道,这样的故地重游……她一定会很喜欢。   ……   外界的造谣在短期内并没有停止的意思,粉丝与路人的骂战也是愈演愈烈。   彭少晖的脾性是从不畏惧“强权”的,看到消息的第一天,就发微博正面回应了:“有些造谣者和跟风媒体别逼我骂脏话。这种事情到底谁会信啊?!你们是没见过贺洋谈恋爱时候的撩妹状态,反正我是服的。”   下面的留言瞬间转了风向,从贺洋的前任女友到底是谁,一直到“求扒我男神的撩妹技巧”以及“我偶像不管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只想睡他!!”   而几家散播谣言的主要媒体,也在贺洋工作室的起诉威压下发表官方申明,公开刊登道歉。   作为当事人,贺洋在微博很坦然地说:“我喜欢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是最美好的感情,我一定会选择公开。但对于诽谤,我也绝不会容忍。”   身为男神的恋爱对象,陆可琉大概算是世上最有资格为男友证明的人了。   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行的时候,接到了瞿晨光的电话,自从她知道两人之间故事的始末,也开始报以支持的态度,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始终挤兑贺洋。   “你俩这算是重温旧梦了啊,小可,回来一定要和我聊一聊贺大人这几年有没有长进,还有,最重要的是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陆可琉咳嗽了几声:“你在说什么呢,哪有进展那么快。”   “拜托,你们都已经做过了,有什么好装纯情的,难不成贺洋这次带你出去旅行还打算保持‘纯洁’的恋爱关系?哼,别闹了。”   瞿晨光的话让她忍不住想笑,但笑出来又有点让人害羞,她只好选择咳嗽几声代替回答。   那边的话却是越说越离谱:“小可,反正你想睡贺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男明星都不敢随便和女生上床,所以你要记得告诉他,保证不拍照不音频不视频不截屏,睡完就走。”   陆可琉整张脸涨得通红,她知道就算下意识地不好意思承认,但这件事绝不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她要再次睡到贺洋了……   ☆、第44章 旧梦重温(二)   第四十四章   两人启程出游的那天早上,贺洋让司机先开车去接陆可琉,再送他们去机场,正在公司廊道上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却遇到了一位熟悉的记者。   对方开口就说:“贺大人好久不见啊,最近你这个新闻实在有点劲爆……”   贺洋未等他继续说下去,冷着声音打断:“我现在没空接受你的‘采访’,有什么事去和我经理人约。”   对方看他眉宇间皆是冷漠不耐,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而贺洋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往门口走去。   那名记者看着他如此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随后跟着的lily立刻上来赔笑解释:“你不要见怪,我们贺大人现在有急事要赶去机场,烦着呢。”   当然了,要去和他的亲亲女友见面,贺洋永远是心急的。   由于这则谣言让他依然站在风口浪尖,在机场的时候,他打开手里的矿泉水,抿了一口水,喉结轻轻滚了滚,对身旁的女孩说:“万一被认出来你也不要慌,我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又颇含深情地看了她一眼。   陆可琉眯眼笑起来,这么一来,那双眸如一轮弯月,皎洁无暇:“知道,我跟着你。”   幸好整个登机过程都没有遇到什么插曲,贺洋订的又是头等舱,所以并没什么人会来打扰,陆可琉上飞机之后翻看了一会ipad里的电子书,接着就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只是,才刚闭上眼睛,就被身边的人忽然捞到肩旁,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贺洋深若黑夜的视线:“我知道你在靖南一个人习惯了,但你以后要多依靠我一些。”   就像从前那样。   说完,还伸手替她把身上的毛毯往上扯了扯,这才收回手,坐正了身子。   陆可琉重新闭上眼睛,但心头发热,她感觉到自己双眸有些湿润,呼吸紧了一刻,才小声嘀咕:“嗯,我不是都抱住你了吗?”   出了登机口,早就候着的车子一路将他们送至人烟稀少的山中景区,逐渐离开都市的现代化繁华,大自然的山花烂漫、林木树梢都被照在艳阳之下。   陆可琉随着贺洋再次回到那个古朴的小地方,除了多出一些新的建筑,自然风光仍然是最美的背景,溪水潺潺,缠绕着山影云影,这一整片山野的景致就像诗中写的,“采采流水,蓬蓬远春”。   贺洋先是为她稍微介绍了一下附近的规划方案,再来就是前往山脚下新建的民居与别墅区。这个度假村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但环境优雅,有山有江,远处的高山薄雾缭绕,一眼望去就让人心旷神怡。   看得出这里的开发商很注重人文景点和历史建筑的保护,引入“野奢”的概念来吸引市区的客人,陆可琉抬眼看到大堂的牌匾上写了四个字:“清风留人”。   她对建筑敏感,来到这里的第一反应也是去看屋子的构造——独栋别墅依山而建,取“天平地不平”之势,望着横竖交错的木柱和横梁,还有那些青砖灰墙,让她莫名很有亲切感。   房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大概是提前知道他们要来的缘故,陆可琉进来之后就穿上了外套,贺洋将行李放到一旁,故意回头对她说:“不是出来的时候说了,除了换洗的衣服,其他什么都不用带,来了我再买。”   “我喜欢自己身边用惯的,反正需要什么还会让你买,不会和你客气。”   陆可琉笑了笑,边说边走到外面宽敞的山景露台,远眺而去能看见一片溪水与山互相交映的风景,身边还有可以坐下来喝茶的茶具和桌椅。   “山上的寺塔之类也已经作为来这里住宿的客人可以观赏的景点。”贺洋走到她身边,终于摘下了所有的“防备”,露出一张比这些远山还要治愈人心的面容,精致又好看,陆可琉情不自禁地做回了彻头彻尾的迷妹。   陆可琉沉思道:“裴总做事精明,很有经商头脑,而且应该有基本的道德底线,我相信这个项目他会做的很好。”   “是啊,前期包括湿度、温度、降雨量、日照都已经做过详细的记录,他从来都是步步为营。”贺洋说着,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密封文件袋,递给她:“这是他们当时建造这个地方的设计概念参考资料,我知道你肯定感兴趣,就拿来给你看看。”   陆可琉从他手里接过来,坐到了躺椅上,拆开一看,里面是一些别墅区建筑前期的草图、意向图,她心里默默地偷乐着,他还真的把她的喜好一直都放在心上。   房里糅杂着淡淡的茶香,也像是草木的味道,又像是有贺洋身上的洗涤剂味道,总之非常好闻。陆可琉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资料,而他倏然抬眸看向她,因为在她的ipad里,他竟然发现了自己的一首歌。   “你听过《骤雨如初》了?”   陆可琉点点头,感觉到贺洋的手从她肩膀上滑过,他在她身侧落座,将她再次牢牢地抱在怀里。   “这首歌是你出国两年里的唯一作品。”   “嗯,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在雨中等过我,但我竟然写出了这样一首歌,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   贺洋微抬眼眸望着她,眼神里都是专注的模样:“其实,我那时候是去玩了滑翔伞。”   真要说起来,其实是与她分手之后,他每天都在低谷中度过,正巧那时候身边认识了外国友人是玩滑翔伞的,他也跟着去尝试。   第一次接触极限运动,他心中像有什么彻底释放出来,就像阴霾的天空里下过了一场骤然的暴雨,然后就以为会迎来一望无际的晴空。   “彭少晖那时候也问过我,问我为什么这么爱你……可我也不知道。”贺洋一双眼眸里像有漆黑夜空里闪烁的星辰,挠人心肺:“我从滑翔伞上看到了更广阔的风景,但是心里仍然患得患失。”   想着他们不欢而散的结局,想到他成为被她遗忘的那个人,就算飞跃了山川湖海,身上仍然有卸不掉的千斤重担。   “当日我回到酒店,就心潮澎湃地给你写了一张明信片。”   那上面满满地写着他的疑惑,他的不甘,还有对她的爱情,求而不得地表达着他那份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情绪。   陆可琉绞紧了手指,他眼尾微扬,又轻又缓地看着她:“我以为你还不肯原谅我,但其实这张卡片你也没收到吧。”   她不自觉地压了压嘴角,带了些哀伤的语气:“我很喜欢《骤雨如初》,只是不敢猜测你写的时候是出于怎样的心情。”   陆可琉喜欢这首歌,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跟着泪奔了,一直循环到凌晨还无法入睡。   她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强者”,可怕之处就在于那么多娱乐圈的前辈和后起之秀都把他当敌人,可是他却在没有任何斗志的情况下却能写出一首许多人无法触及的歌曲,没有繁杂的编曲,也没有炒作的话题,他只是靠细腻又显得清冷的演绎,却将所有温柔的情绪包含其中。   就连mv都拍的清爽如风景片,但那掠过的几个镜头,依然俊美似画中仙。   贺洋抬手,牢牢地握住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面上有几分深沉的清隽:“我抓到你了,这一次,不会再放开。”   陆可琉记得有大师写过这样一句歌词:“无论热恋失恋,都要记住,第一诫,别睁开双眼。”   可太过盲目的恋情也曾经令他们迷失了眼前的该走的道路。   如今,陆可琉懂得要睁开双眼,她要去享受爱情中的欢愉或痛楚,更要懂得学会保护自己和对方。   贺洋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几回,一直到她有些紧张地避开了视线,他才压低嗓音说:“要不要先去躺一会儿,我们再去吃晚餐。”   陆可琉心中一直在想着今晚会发生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是隐隐有些期待的,可也知道自己紧张的快要手足无措,那些隐藏在心底的小九九始终叫她心神不宁。   “我没有这么累,走吧,先去吃饭。”   这次贺洋被她主动牵住了手,嘴角扬起温暖的笑。   ……   在餐厅吃过饭,回到房间的贺洋洗了个澡便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文件,等到陆可琉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她暗暗心虚,拿毛巾心不在焉地揉了揉头发,忽然感觉到男人的目光扫过来,她跟着微微一颤。   陆可琉:“光线这么暗,你在看什么?”   贺洋歪着身体靠于床头,对她笑了笑:“你坐过来,我给你看。”   她看了眼他身边空出的那些地方,那虚晃的光线简直让眼前的画面如一个她沉睡之后的梦境。   但陆可琉知道这不是梦,她坐到他身边,意外地发现贺洋的手里竟然拿的是一叠剧本。   “你在考虑新戏吗?”   “嗯,你不知道,这个剧本的男一号,最初的几个选角里根本没有我,但是……其他的男明星根本不敢接这个戏。”   贺洋的笑容里有些难得一见的兴奋,他的话吸引她看向新的剧本,就见上面用黑色宋体打了一行标题:《封龙》。   贺洋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柔之色,映着床头灯的光如同有火焰在他眼底跳跃。   “因为没有选择将就,所以我才能等来更好的。”   ☆、第45章 旧梦重温(三)   第四十五章   陆可琉知道他意有所指,她身体微微颤抖,小声说:“我有点口渴……”   于是急忙翻身下去拿水杯,然而,湿润的茶水才刚沾到唇边,贺洋已经从身后走来,并不多言地略微施力,倾身将她抱起来。   “你做什么……”   贺洋走了几步,将她放倒在床铺上方,斩钉截铁地说:“不要反抗了,你知道在这种深山野林,逃也逃不掉的。”   陆可琉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问:“那你不看剧本了吗?”   贺洋深邃的眼神一刻不移地望着她,那眼底的光芒仿佛是要将她吃了:“我还记得之前看《寻隐》剧本的时候,有一处地方让我感受颇深。”   “是什么?”   他一边把玩她耳边的碎发,她侧目想要避开这灼热的视线,却听他说:“落辞想与魏云*奔,但魏云隐这没心没肺的道士说,她是他最珍视心悦的人,最海誓山盟的事也要留到拜堂成亲之后再做。”   陆可琉笑着回看他,大概因为这几句话,一时之间倒在贺洋的脸上也看出了几分仙风道骨。   “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他抬手揭开她额前的发,语气中有化不开的深切爱恋:“当然不对。最珍视心悦的人就在眼前,又等了这么些年,怎么能等到以后再做?就像那时候的我等不了,现在我也等不了,我天天都想要你。”   贺洋的目光流连在她有些红晕的脸颊上,因为他的话过于直接,她不知道还能如何反驳他,只能选择偃旗息鼓,就在察觉到她的防线松懈的一刹,他就接受到了信号。   男人起身,将原本放在床上的剧本干脆地扔到地上,就像是要准备在她面前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俯身用力勾住她的脖子,气息拂过她的身上无不让人滚烫如烧,陆可琉心里一下子就乱了。   贺洋的手指扶在她的肩头,他靠过来,让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他发尾有刚才洗澡出来的氤氲热度。   他一直就像对她做什么,他想要时刻把她抱入怀里,想要肌肤相亲,想要亲吻缠绵,就像……   就像当年那样。   陆可琉轻轻推搡着贺洋的肩膀,他却反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堵住那张小嘴,清隽的气息充盈在她的胸口,叫人使不出任何力道,那指骨分明的手在她方寸的肌肤上探索,片刻之后,嘴唇贴上耳廓,她的耳根也立刻热起来。   贺洋喃喃地在她耳畔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怀念这些。”   陆可琉心里同样的渴望被他的这些柔情蜜语给勾了出来,心里满是酸胀的感觉,连她的牙齿都在打架。   “如果我说,我知道呢?”   他闻言,微扬了扬唇角,将她的手捏在自己掌心良久,才凑到唇边吻了吻。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他修长的指尖已经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身材极佳,与过去相比,有了更为浓郁的征服欲。   麦色柔韧的胸膛映入眼帘,陆可琉面红耳赤,目光顺着他结实的胸肌往下,最后落在壁垒分明醒目几块腹肌上……   胸肌和腹肌线条完美起伏,肌肉分明却并不突兀,再然后她就不敢看了,这样紧实迷人的曲线,确实是能够轻轻松松就靠墙倒立的身材,挺拔如松。   陆可琉红着脸,默默地任由他的手来到自己身上继续摸索,她诺诺地望着他,灯光下的双眼如含了水光,而她并不自知这样的眼神与羞涩让人更加焦灼难耐。   他们的各个方面都与当年有了些许变化,身心的成长都让这件事成为了新的尝试,但又像是魂牵梦萦中时常回味的那样。   其实,在这些年的梦里,她无数次想要伸手去摸到他,但都落了空。   直到这一次才是真的,她真的抱紧了他,碰触到、感受到他的体温,还听到他温良低沉的嗓音说:“我做梦都想要再一次牵住你的机会,小可。”   陆可琉心中满是感慨,声音软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就再牵一次,这次我也会牢牢抓住的。”   身体里荡漾着难以言喻的感受,背后也已经一阵冷汗,可是不断有新的感触滋生出来,让她无法摆脱这种陷入沼泽般的坠落感。   再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这画面让她不仅想起几年前,同时也让她想起在《巾帼烟云》的时候刺伤他的事。   陆可琉一想到这件事,也顾不得两人早就衣衫不整,急忙低头去找他腹部的伤口,温热的指尖落在腹部和伤口周围,她的手指也在他身上仿佛留下了一道道火焰,带着灼人的热度蔓延散开。   她仍有些内疚地说:“就算现在好了,还是有一点点疤痕的。”   贺洋继而低低一笑:“不要紧,这种程度肉眼都几乎看不出了。何况这样你就永远留了一个印记在我身上,不好吗?”   她怔怔地望着他,身子敏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但还是说:“贺洋,我以后会更习惯你在我身边的。”   这话比任何一种酒都要让人沉醉,贺洋快要融化在她含了春风般的眼眸中。   听出她话语中的声律不稳,他墨黑的眼眸看住她:“我知道,以后我也会做到你随时回头,都能看我了。”   贺洋握住她放在伤口上的手,轻轻扯开放到唇边细细的吻,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延续到对方火热的唇瓣之上,他们的吻充满深情缱绻,那猛烈的进展令她睫毛的末端甚至有了晶莹的水珠。   而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指已经在她双腿间试探,她的身体像被一股股暖流温柔地爱着,满胀的感觉如潮水来袭,让人无法控制地想要交叠双腿。   房里只剩一盏孤灯明亮如火,贺洋的眼睛也是出奇地清亮,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沉沉地说:“还记得那时候我是怎么样做的吗?”   他的语调如此撩人,陆可琉简直羞得难以作答:“我不记得了……哎,不要这样很痒”   “那你这些年有没有想到过我?我是说,这样子的我。”   看得出眼前的男人像有满腔的欲-火需要解决,陆可琉不可抑制的跟着燥热不安:“看你平时在电视里都一本正经的,根本没法联想到你会这个样子啊。”   贺洋垂眸望着她,眸色一点一点的加深,而她眼里也只有他精致立体的五官,还有长睫如羽扇。   陆可琉陷在回忆里,又想好好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用力眨了眨眼睛,总算是变得更真实一些了。   贺洋伏在她身上,此刻知道彼此都做好准备了:“那从今天起我就让你好好的记下来,每天都记得。”   倏然,陆可琉感觉到身体被充盈,如在云山雾绕间,连连绵绵地被打开了僵硬的姿势,她只能柔柔地贴合着男人的坚硬,膨胀的酸慰取代了所有感知。   那不深不浅的缠绵里还有故作温吞的诱惑,令她眼底满是无法满足的氤氲泪水,身体里的欲-望如一张拉满的弓,所有浓烈的感情都在顷刻间爆发。   “贺洋……”   再多的言语,不过如此两个字,所有一切,已然美好的如这温柔深沉的夜色。   就算她曾经觉得毫无胜算,屡屡想要退却,软弱得自己都觉得失败,但最后,他们还是在两人曾经度过初夜的地方,重修旧梦。   ……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房里被盖上了密不透风的窗帘,整个房间只有层层叠叠的黑暗。陆可琉醒来的时候,甚至不敢确认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了,只知道所有的人与物都仿佛在沉睡着,只有熹微的灯影还残留在记忆里。   过了片刻,她才缓过了神,但是还来不及翻身,就感觉被人从身后轻轻裹住了手。   他紧贴在她的背后,闭合着两人之间的任何一丝缝隙,开口时声音沙哑低沉,但是性感的简直让人想要去扑倒。   那语调里像漾开了层层涟漪:“醒了吗?”   她咬了咬唇瓣,感觉身体有些酸疼,下身也有些累到动弹不得了。   而男人的手指在她乌黑的发丝里梳理着,像是在乖乖地顺着毛:“小可,你清醒了的话,我现在有话要说。”   陆可琉抬手揉了揉眼皮,还是困:“你要说什么?”   她刚想拥着被子翻过去看他,却被人抬手压下去,维持着原本的动作。   而下一刻,陆可琉听见贺洋用他清澈幽深如鸿泉般的嗓音说:“嫁给我吧。”   她一时有些恍惚,但第一反应就是她喜欢这种被他宠着的感觉,那是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人。   贺洋的手霸道地横在她的腰间,她的身体被他半侧着拢在怀里吗,安静地等着回答。   这世间的情情爱爱,无非就是你情我愿,有情皆是缘,谁也无法真正还清谁,谁也无法真正抽离,扯不平,也用不完。   他语气又沉了几分,才道:“小可,嫁给我好吗?从今往后,你就在我怀里,谁也带不走。”   从今往后,与你一起走遍世界看屋檐,就是我最喜欢的事。   ☆、第46章 轻松番外,随意观看   番外:《春暖万里,仍不如你》   “能和你一起走遍世界陪你看古建,就是我最喜欢的事。小说”   自从对陆可琉说过这句话,贺洋就将它彻底贯彻到了人生的计划中。   最近,他又发现了一个古镇,陆可琉本来就对这方面感兴趣,在介绍了一下这个地方的人文风情之后,他早早处理好近期手头上的工作,然后就计划带小可去度假。   两人先坐飞机,再换当地的旅游大巴,他们出门没带多少行李,不过对于男明星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墨镜和帽子之类的东西了。   而陆可琉由于昨晚被贺洋折腾太过,整个航程都是靠在他怀里补眠,飞机降落的时候还不愿意醒来,贺洋只好一边拉着拉杆箱,一边牵着她走,就像带了个“迷途小羔羊”,让他嘴角忍不住挂着笑容。   两人走到机场大厅里,原本迷糊的陆可琉突然站住了,贺洋回头一看,小女人盯着那边的一张大海报犯花痴。   “贺洋,贺洋你快看,是韩启东,国民男神!”   好了,这下也不犯困了,反而是一双星星眼地看着那海报,你是想干嘛。   贺洋心中吐槽一句,没有回答,只默默地扯着她走了,一路上他的小可便不停地絮叨着,韩启东与阮薇合作的《古宅笔记》让当年的她成为了彻底的迷妹。   “……你当年不是最迷我的吗?”   “哎,那不一样嘛!当年你是我男朋友,但他是男明星啊。”   “……”   他们之后还要换乘两趟车,汽车站旁有一个“杂粮煎饼”的摊子,陆可琉经过的时候又不走了,驻足望着她身旁的贺洋。   贺洋本来还在因为“韩启东”的事情傲娇着,谁让她一直在夸别人呢,偏偏她又好像不知道他的情绪,这会儿还让掏钱买吃的。   终于是敌不过她的“小眼神”,他作为一个大暖男,就算“吃醋”也要完成任务。毕竟在一起之后,贺洋就发誓要把她养成一个“四肢不全”的小姑娘,要把以前没宠够的都补回来。   “好好好,你等着。”   陆可琉兴奋地捧着热腾腾的“煎饼”,这东西以前上学的时候,校门口经常有得卖,她说不上很喜欢吃,但偶尔吃一下味道还真不错。   他们刚进站等了不久,车就来了,这时候不是旅游旺季,车上人也不多,两人就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来。   旁边座位是一位年轻爸爸带着一对双胞胎,贺洋和陆可琉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全程墨镜都没摘下,但也正因为这样,身旁的小男孩多看了他们几眼。   【小贴士:大巴车上一般不允许吃东西,但为了萌萌哒剧情需要,不要在意细节,哈哈】   刚出炉的饼有些烫口,这会儿却是温度刚刚好,陆可琉先就着贺洋的手喝了一口水润润喉,接着低头大大地咬了一口,然而,这一口下去不得了。   陆可琉不擅长吃辣的,所以更加觉得这味道敲辣,超级辣,辣到她几乎可以顾不得形象了,只能张嘴哈着气,低头往她刚咬的地方看去——   我天,里面的馅料是挺多的,但为何都是辣椒油,摊饼的阿姨说好只加一点点辣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qaq   此刻她想吐又吐不出来,嘴里被辣得不行,都快哭了。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让她身旁的贺洋知道了,这下子哪里还顾得上他自己的闷气,立马问道:“宝贝,怎么了?”   陆可琉这会儿已经被辣得不能回答,只能指着嘴巴,吚吚呜呜地比划着。   贺洋笑得无奈了,看她这样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明吃不了什么辣,偏偏还说这种不加辣不好吃,这下好了,辣到自己了。   然而,他的反应居然是第一时间将唇凑了上去,本来嘴里都是辣的味觉,却因为这个吻,那种火辣辣的滋味褪去了一些。   贺洋的吻不管何时何地都能让人变得浑浑噩噩,这时甚至还起到了安抚清凉的作用,眼看她被吻得迷迷瞪瞪,他又笑了,对这个缠绕着“辣味”的亲吻更加的乐此不疲。   片刻之后,“罪魁祸首”渐渐消失了,小嘴也不辣了,没想到这种方法竟然真的可行,当然了,贺洋最后还是递上了矿泉水。   只是,他们的一切都被旁边的小宝宝看到了,童言无忌的出声问自己家的大人:“粑粑,那边的哥哥姐姐在干嘛?”   还没等到那位大人回答,另一个小朋友又说:“弟弟你好笨,哥哥刚在亲姐姐啊,就像粑粑和麻麻一样……”   那位父亲立马捂住了两个小捣蛋的嘴巴,低声道:“小孩子家家不要那么多事,快喝你们的牛奶。”   虽然车上人不多,但孩子们说出的事实还是被大人们听到了,大家都在笑,反应过来的陆可琉也是尴尬得不行,整个人干脆转身把脸埋入了贺洋的怀里,这一刻谁都别想把她挖出来。   贺洋觉得好笑的时候将她搂的更紧,如今情侣间大庭广众的秀恩爱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只是,被那两个小孩子一唱一和地说出来,脸皮很薄的陆可琉还是感觉怪怪的,幸好贺洋脸皮比较厚,要不然也不能撑住场面了。   这时候,他哪里还想得起刚才闹的那些小别扭,更想不起来在吃什么醋,总之,小女人依赖的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这感觉没有更好的了。   我们总是在旅途中寻找,因为碰到一个人很容易,找对一个人却很难。幸好,他没有错过她,还是把她追回来了。   ……   在去古镇的路上,这段时间显得有些单调,陆可琉无聊地拿着手机和朋友们聊天。   两人在一起不久的这段时间里,她也算是把贺大人周围的朋友都认识了一圈,这时候,彭少把她邀请进了他们的一个微信群,名字居然叫做“全是套路王”。   陆可琉:“……”   她一入群,彭少就发来消息。   (以下昵称都是小可的备注名)   二货彭少:哎哟哟,欢迎妹子入群,别的话不说,我先发点红包当见面礼。   此时陆可琉从贺洋手里接过苹果啃着,在收到了彭少晖的小额红包以后,她决定给群里的大家再发一个,表示“友好”。   “贺大人,肿么办,零钱包里的钱不够了,你先发一个给我?”   贺洋边给她喂苹果,边用眼神瞟了眼包里的手机,意思是“喏,你拿去想怎么发就怎么发”。   陆可琉平时给朋友们发的红包最多也就几百,但是,面对有一群大咖的微信群,她实在不好意思只塞这些,纠结了一会还是往红包里放了四位数,敲了几个字“见面礼”。   发完之后,她觉得好玩便立马拿自己的手机去抢。   结果……   她是第三个,但她只抢到了3.33元……   一个四位数的红包,她只抢到了这么点?!   陆可琉觉得心里实在是好塞好塞,倒头扑向贺大人的怀抱,还用自己的手机给他发:“贺大人,我好可怜【大哭】只抢到三块钱!”   贺洋拿着手机看到她此刻“哀伤”的表情,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手机陪她一起闹。   陆可琉给贺洋的对话框上很快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不一会儿,消息发过来,先是个摸摸头的卖萌图,然后是贺洋的文字:不哭不哭,宝贝可可,老公给你安慰。   接踵而来的就是一波红包雨。   盯着不停弹出来的红包,陆可琉点得大拇指都酸了,天哪,这种男票简直太给力了。   等她领完贺洋的大红包,那边贺洋就将“红包雨”的截图发到群里,顿时,群里炸了,带头的依然是彭少辉。   二货彭少:啊啊啊,贺大人你这恩爱也秀得太过了!!   小妖瞿晨光:虐狗虐狗!太过分了!我们也要红包!   初医生:是啊,你给小可发这么多,给我们也来一个。   神秘的徐侦探:我绝对没有笑,但是,能拿到三块钱的几率确实很低……   贺大人:徐阵,不要欺负我家宝贝可可【傲慢】   陆可琉刚收完一波红包,这次同样大方地往里塞进一波大洋,再次发出去之后,她第一个抢了自己的红包。   可是,这次比上一回还要惨——2.22元。   麋鹿君:???   二货彭少:哈哈哈哈哈哈   小妖瞿晨光:噗,小可,哈哈哈哈   初医生:哈哈哈哈,妹子不哭,继续奋斗!   麋鹿君:……   她的人品是有多不好!!!   陆可琉怒了,直接把手机摔到贺洋身上,抱着他就哭:“为什么他们都欺负我,手机也欺负我……”   贺洋只好继续顺毛:“都是手机的错,好了好了,不难过。”   陆可琉不禁看着他,想到这一连串的举动,说:“贺学长,你这么好,真的没人不喜欢你。”   “可我只对你这么、这么的好,所以,还是会有人不喜欢我的。”他笑着逗弄了一下她的下巴,说:“但没关系,我不介意。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因为在我的心里,春暖万里,仍不如你。   ☆、47.情债(一)   第四十六章   陆可琉有时候会想,大概一段感情之中,最伟大的不是用尽毕生去爱对方,而是甘愿为对方放弃毕生的“自由”。   特别是当你明白婚姻背后的负累,接受所有现实的问题,不是因为被任何人劝说,而是自愿选择去和一个你所爱的人结婚,那就是最大的给予。   贺洋无非是将这些做到了极致,事到如今,陆可琉不可能感觉不到他的真心。   她转过身,终于看到他精致深邃的双眸,还有浓密的睫毛在他眼睑处落下淡淡的阴影,两人是呼吸可闻的距离,她伸出手指,轻点在他右眼下方的泪痣处:“你知道吗,以前外婆告诉过我,泪痣是前世的有情人给你留下的眼泪。我们一定是有情债,这辈子才会相遇,才会分开。”   “但还是重逢了。”贺洋抿了抿唇瓣,顺着她的视线看回去,颤了一下睫毛,说:“我没有准备戒指,所以,这也不算真正的求婚。但我还是想先和你订婚,等绯闻过去一阵子,就向大家宣布。”   陆可琉看了他良久,把头向下低头,他们的姿势再亲密不过,他一只手半拥着她,安静地继续等她的答案。   她眼眸中虽有倦意,但还是熠熠闪着光亮:“贺洋,我愿意,就算时光倒流,让我再选择一千次,我也愿意的。”   他抬手摸着她的脸颊,语气更为认真:“我知道,以前我不敢相信,但现在我知道你一定愿意。”   而她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接着却是用脚趾勾住了他的小腿肚,尽管没有说什么,却是用这样的小动作表达了满满的爱意。   贺洋勾起唇笑了起来,他真是被她撩的浑身起火,想来异性吸引往往会带来情-欲,而爱情,则是用来突破底线和原则。   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几年前就突破了那道界线。   望着男人沉沉的眼眸,这是她很少见到的模样,面容依然平静如海,只那眼底有抹不去的深意,仿佛是被蒙上了一层雾,但那微压的唇角,又透露了他的想法,他迫切地想要得到,谁也无法干涉他的决定。   陆可琉面色烧红,却是主动环抱住他,手心触碰间,便是带起了颤栗,不知不觉房间的温度又上升了,让人觉得燥热难安,贺洋再次吻下去,没有半分矜持,手掌箍住她的腰际,她身体跟着本能地微微悸动,汗湿的发已经贴在颈间。   他温柔地舔舐,或者一下下的亲吻她,神智混沌间感觉他的手掌来到胸前的柔软,身体有温热溢出,身上的肌肤也变得一片绯红。   他们曾经有过支离破碎的爱情和生活,更知道如今的破镜重圆是多么不容易,无论外面还有怎样的风浪,都动摇不了他们的念头。   男人进入的时候,牢牢地捏紧她的手腕,仿佛再也不愿放开,生怕再一松手就又会错过,而他的此生只要她一人。   房里和室外隔着厚重的几层窗帘,昏暗无光的房内,他们彼此的眼底便只有两情相许,每一分都是恰到好处的缠绵。   ……   天色渐亮,陆可琉再次醒过来已经快要午时了,窗帘不知被谁拉开一条缝,看到外面充足的阳光,让人不免振奋了几分精神。   她拽着被角坐起来,困倦地掩嘴打了一个哈欠,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贺洋并不在房里。   陆可琉磨蹭着下床又洗了一个澡,出来的时候,贺洋已经回到房里,他正坐在露台上看剧本,看上去也换了一身衣服,背影清爽,似乎是在想事情,光看侧脸都是那样俊逸无匹。   她扯开帘幕,这次房里彻底充满了夏日里的骄阳,看上去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我让他们准备了一些吃的,放桌子上了,你看喜不喜欢,想吃别的再让他们做。”   外面传来他轻柔的声线,明亮的天光将他的脸衬得格外白皙,更显得那双眼眸沉黑如墨,他斜靠在椅背上,就这么良久地凝视着她。   陆可琉站在他面前,带了几丝拼命想要掩饰的羞涩,眼眸湿润如沾了露水的晨花,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拧紧了手:“我现在饿的什么都想吃。”   他低低一笑,见她转身跑去吃东西,他便低头读着《封龙》的剧本。   这本小说与《换朱成碧》的受众群有重叠的部分,但它并没有所谓的“黑历史”,但对贺洋来说,想接这部戏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男主角“封龙止”有不少死忠粉丝,假如演不好就将面临可怕的舆论压力。   这个角色设定的身高超过190,独来独往,身手卓绝,杀意狂妄,还是上古龙族的后裔,有半人半蛇的变化,简直可以说与贺洋的外形乃至性格是截然相反的,但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挑战。   陆可琉手里捧着碗,咬着热腾腾的包子,走到他身后看了一会儿,温温吞吞地说:“这个故事据说是根据一些传言写成的。”   贺洋回头看到她只穿了单薄的T恤和超短牛仔裤,他眸色深了几分,清了清嗓子才问:“你认为我能演好‘封龙止’吗?”   “你身手这么好,又长得这么帅,为什么不行?”她侧头思索了一下,才看到他把唇线抿成一条线,尴尬地问:“你干嘛一直这样看我?”   贺洋直言:“你很性感。”   她微微脸红,但立刻刁难他:“那是现在性感,还是从前性感?”   贺洋似笑非笑,眼神盯着她又转了一圈,才意味深长地对她说:“性感也分为青涩与成熟,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当然有不同的性感。”   “那你喜欢哪一种?”   “我喜欢什么样的你,难道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   贺洋的话让陆可琉满意的同时又有些感慨,她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放缓了呼吸,说:“我懂,贺洋,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啊……以后关于你的一切传言,我都能立刻分辨真假。”   他愣了愣,听出她语气中浅而不露的“安慰”,尽管他们没有提过那个绯闻究竟对他会有什么影响,但她心里是一片清明的。   贺洋再次开口的时候,带了一些斟酌和慎重:“你再这样体贴温柔,会轮到我有巨大的危机感。”   陆可琉因这份打趣而淡了几分刚才的脉脉深情,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陌生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了进来。   听到自己手机的铃声,她赶忙起身回屋里去接,但当听到对方声音的一霎,她的面色顿时就有些冷凝。   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只是陆可琉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这样做不可,但她仍然握着手机,默默地退出了房间,直到来了走廊以后才说:“喂,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陆小姐,我是贺洋的姑妈。”   陆可琉微微一顿,先柔声回应:“阿姨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声音甚至没有太多客套,当即就说:“我知道洋洋和你在一起,他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随着与这份声音有了更多的交流,陆可琉终于想起心底那份异样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对啊,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当年陆可琉与贺洋的关系最疏离的那段时间,有个陌生的女人一直会打来电话骚扰她,尽说一些“你去死吧”、“不要拖累贺洋”这样一味咒骂和恐吓的话来。   如今再接到贺洋姑母的电话,内容却是与当年没有太多本质上的变化。   “你带他去开-房,我就不用多说了,没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子会做出你这样的事情来,你不知廉耻可以,但不要害了洋洋,他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过了这几年,你一出现,他就又多了乱七八糟的流言,你难道要害死他才开心吗?”   那女人说到最后简直是带了锋利似刀的口吻,乃至是有了些许的狰狞。   那年,陆可琉不懂要如何去应对这种百口莫辩的情况,本来就濒临崩溃的心理防线更是变得脆弱不堪,遮天辟日般袭来的伤害令两人的关系最终破裂。   可如今的她不会再有这种想法,陆可琉稳了稳神,冷静地说:“阿姨,我想有些事是你误会了,我和贺洋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这么不堪,具体的情况我相信贺洋已经给过你解释,或许,只是你单方面不愿相信,但我问心无愧。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和我们谈的,大可约我们出来聊一聊,我很乐意。”   那边有片刻的沉默,稍后是女人尖锐如低咒的嗓音:“我不会让你抢走洋洋的,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她说完就迅速挂断了电话,陆可琉看着回复到待机界面的手机,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疲累,她转身,将手放在门把上,一直握了良久才走到房里。   她进屋的时候已经把刚才的情绪调整好了,一抬头,就看到依然坐在露台那边低头阅读的贺洋,眉宇沉静,悠然自得。   陆可琉笑着走到他身边,所有想要倾诉的话语都在顷刻间被压了下去。她暂时什么都不会说,因为,她实在是舍不得打扰这一份得来不易的幸福甜蜜。   岁月静好,他在时光中说爱你。   ☆、48.情债(二)   第四十七章   贺洋抬头看了一眼刚才跑出去接电话的陆可琉,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只沉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有,一些小麻烦。”陆可琉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说着。   他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就这么看着她,尔后,淡淡地一笑,说了一声“好”,对这件事便不再过问,回头指着剧本,手指在上面敲了几下:“你知道吗?我发现这部《封龙》有许多吻戏和‘床-戏’”   事实上大部分激情戏还不是发生在“床上”。   陆可琉纠结了一下,说:“原著中本来就有这样的剧情吧,我知道。何况,封龙止本来就不是‘人类’。”   贺洋放柔了声音,仿佛是在轻哄:“要不要等我谈合同的时候,让他们加点条款?”   陆可琉闻言就笑,她斟酌片刻,歪着脑袋说:“又问我的意见吗?我这么开明,你只要不露全身,我不会反对。”   他伸出双臂自然地将她抱着,温和地冲她笑:“你现在是我未婚妻,我当然需要你的意见。”   未婚妻,多美好的三个字。   尽管陆可琉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大的鸿沟,他的家庭、身份和社交圈,这些都是她必须做出努力才能跨越的障碍。   青梅竹马的感情都有可能朝夕间瓦解,更遑论他们曾经有过裂缝的这段过去。   然而,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就会让你感觉到无穷的力量涌上来,心里温暖又充满安全感。   这短短几天相处,已经甜蜜得让人舍不得分开,他的细心体贴、真情切意,都让她记在了心上。   陆可琉回想起当年的美好时光,这更让她觉得能有这一段重逢,甚至只是这一段独处,都是人生的意外惊喜。   结束短暂的小休假,两人辗转回到S市,陆可琉继续投身于古建筑的海洋,贺洋则为《寻隐》的正式开播做宣传。   这部古装架空剧的片头曲用了舒缓哀伤的《镇心》,片尾曲却音律轻快,充满侠气肝胆,唱出了“魏云隐”恣意疯癫、爱恨分明的大半生,两首主题曲一张一弛、相得益彰。   不得不说《寻隐》也确实如所有人预料,掀起了一阵剧迷的狂热,今后更成为了贺洋的“代表作”之一。   微博上每天都是关于这部剧的新话题,夸赞最多的无疑就是演员们的演技和颜值。   “我洋在这部戏里真的是俊美无双,尤其是少年和青年时期的古装造型,妈呀,真是绝了!”   “被之前透露的白毛造型炸的不行!后期的我洋大概会更秒人……当真是英气俊朗的少侠,简直活CG好吗!”   “演技也不是一般般的好!看着傻晖的时候那眼神……”   “呵呵,讲道理,之前那些照片什么鬼,为什么要编那种绯闻?谁没有几个男性朋友啊?”   在《寻隐》的风评一片良好的同时,关于贺洋性取向的传闻还没有完全消停,但他的工作室已经对报刊杂志和媒体进行上诉,舆论方面得到了有效压制,“唐允娱乐”也因被牵扯诽谤而受到调查,股价持续下跌。   贺洋去S市电视台上一档综艺节目的时候,在走廊上遇到了同样来录节目的黎欣欣,他见她似乎有些不在状态,但也没有更多的寒暄,只远远地点了一个头就走开了。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lily拿了一杯咖啡过来,对他说:“贺大人,黎欣欣那边说想找你聊几句。”   毕竟是一个圈子的同事,贺洋与节目制作方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片刻。   那边黎欣欣已经在一间小的会客室提前等着了,贺洋推门走进来的时候,她站起来对着他笑了笑,但眼神怯怯地看着他:“贺洋,抱歉,突然把你找过来。”   他抬眼看过去,一双眸子里的淡然让她也看得真真切切:“没关系,有什么事吗?”   黎欣欣双眸微闪,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还是觉得有必要与你当面谈一谈,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在那些人面前陷害你。”   “关于这一点,我是相信你的,不用再解释。”贺洋双眸微微一眯,表示对此真的不甚在意,“我既然这么说了,就是这样想的,你也不用再自责。”   黎欣欣坐下来,拿过沙发旁的水杯喝了一口,面上流露出一丝红晕,沉吟片刻,终于小声道:“也许你觉得……我这个提议不是最好,但我还是想,也许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炒绯闻,这样对你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贺洋抬眸静静地看着她,很快就回应了这个建议,而且语气坚定,不容有疑:“黎小姐,不要和我开玩笑,我很介意,所以这个提议到此为止。”   黎欣欣像是没有猜到他会拒绝的如此彻底,她的身体微微发颤,说:“我知道,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让你喜欢,但我们可不可以加深一些了解,至少,你能接受我想帮助你的这份心意……”   “你不用说了,我必须先告诉你一件事。”贺洋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宇忽然舒展开了,甚至嘴角的弧度也不自知地上扬了几分,“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这份好意。”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降落在黎欣欣面前,这下她是真的浑身一僵,根本没料到喜欢的男人已经和另一个女生有了如此之快的发展。   她也许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但却是第一次被这样当面不留退路的拒绝。   黎欣欣从学生时代就有暗恋的对象,但她是乖乖女,规规矩矩地就连早恋也不敢,后来凭着这清秀甜美的长相和可塑型的气质,被“唐允娱乐”签下,任何事情都努力做到不落人后。   事业逐渐有了起色,但恋爱就更是难上加难,贺洋是她在进入演艺圈之后,所见的男人中最让她觉得特别的一个,清冷如冰,但又温尔似水,甚至还有几分睿智与让人无法抗拒的异性吸引力。   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也没有太多过人之处,但她就想守着这份心思,哪怕是做白日梦也好,可是,就怕以后连这样的机会也要被剥夺了。   黎欣欣胸口阴郁发闷,心底酸涩得像被侵蚀出了一个大空洞,只能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这么努力又鼓足所有勇气说出来的告白,最后却被人几句话就推得烟消云散。   贺洋坦然地说着,声线温和,在她发紧的呼吸声中,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我和她认识很多年了,喜欢她也喜欢了很多年,有些事你本来就很难说明白,但当初就是多看了几眼,你就会为此交付所有最美好的东西,我和她之间的故事也不是三言二语能说清的,希望你能理解,我和你是不会有可能的。”   黎欣欣面色惨白、血色尽褪,却也只能怔怔地坐在原地,目送着贺洋转身离开的背影,在她眼中深沉得如同幽幽夜色。   贺洋走向摄影棚的路上,忽然有点想见陆可琉,但奈何美人却不在身侧,他只好拿出手机,能听到她的声音也算以慰相思之情了。   然而,拨出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他的未婚妻正在参加顾廷川的“私人首映会”。   ……   陆可琉在“嘉叶”大厦里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顾廷川的放映间,这是《巾帼烟云》最初的一场试映,除了公司董事和几位投资人,就连副导演路善为也没有资格入场。   她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有些意外,但顾廷川走过来神态自若地与她打招呼:“来了,不要傻站着,想喝点什么,让服务生去拿。”   感觉到放映厅昏暗的光线和充足的冷气,她想了想说:“热茶就可以了。”   顾廷川是这场活动的主角,自然还要忙着招呼那些老板们,她被带到他正后方的一个位子,还没落座,抬头就看见顾导已经迈出去几步,与一位年轻男人开始交谈。   那人也是在场唯一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他的黑发向后微微拢着,在影厅的光线中不足以看清五官,但那轮廓分明,那点高人一等的气势更是毫不掩饰。   与顾导说话的时候,他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镜片,然后,目光就落在了不明所以的陆可琉脸上。   “你就是为了她,减了我这边的戏份?”   顾廷川揉了揉眉心,几乎是懒得解释了:“秦总说笑了,我只是想在被这么多条条框框限制的情况下,尽可能拍出我想要的。”   秦方慕似是要笑,只是笑起来又让人觉得没几分是真诚的意味:“难得见你会带一个女人来参加如此重要的场合,有意思。”   顾廷川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反而是秦方慕眸中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来。   秦总又看了看那神情明亮,笑容温然的陆可琉,才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有几分调侃:“我只会养宠物,不懂怎么爱人,看来这方面以后还得多请教你一下。”   ☆、第49章 男女之情(一)   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参加这种试映会,陆可琉的感觉很新奇。   随着第一个镜头亮起,大荧幕上很快出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她发现自己从未有这样的经历,身边曾经相处过一段日子的演员,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个角色。   每次出现“李嘉尔”的戏份她都觉得有些不自在和尴尬,但只要是与贺洋的对手戏,她就会看得特别认真,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镜头能最真诚地记录下你当时的情绪,虽然以前就觉得贺洋特别帅,但看了这部影片,以及有了一段共同演出的经历,她也算是深切地感觉到那个男人的演技。   而顾廷川还是那样功底深厚,出自他那双手的制作,就算是商业片,无疑不是带了大气与深沉,何况,能以女性为主角拍出这样一部波澜壮阔的爱情战争片,实属难得。   片尾随着昨日前缘的消散,战争硝烟响起,包括“李嘉尔”在内的角色就义于各自的使命之中,一曲谢幕,那悲壮哀婉与大业将成的感慨都让陆可琉湿润了眼睛,胸口微微地发疼。   这不算是他顶峰时的最天才之作,但相信也足够惊艳世人,观众们在欣赏到优秀演员的同台飚戏之余,还有一些值得沉思的东西。   影片结束,灯光在几秒之后亮了起来,陆可琉不敢四处张望,当然也看不见在座其他人的表情,几位年长的前辈先后表了几句态,具体的打算明天再找地方开会详谈。   尽管只是样片,她也已经深怀敬佩之心,等到几位年长的先离席,顾廷川也陆续送走他们,最后与秦方慕握了握手,这时她才走到他们身后,刚打算说出告辞的话来,他却回头叮嘱她:“不要急着走,你留一下。”   这时,秦方慕微挑了眉,转身看向面色温和的陆可琉,那目光中仿佛又刺芒,让人避之不及。   “你演得不错,多亏了顾导的栽培,你真应该好好的‘谢谢’他。”   陆可琉还没想好要如何回应对方,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了。   很快就只剩下她和顾廷川两人,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说:“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陆可琉在旁站着,干脆地回答:“渐渐习惯了工作性质,而且,房老先生和他的团队都很不错,有很多良师益友。”   顾廷川点了点头,指向身后的门:“我们到外面找个亮一点的地方坐会。”   两人在放映厅旁的休息室,他让服务生砌两杯茶进来,稳稳落座之后,抬头看向她:“你在房涵鸣导演手上的这部电影做完,要不要签到我的公司?”   陆可琉微皱眉头,思忖了片刻,才说:“你的意思是?”   “我的电影时常需要有懂得古建筑方面的人才,再者,我手上资源多、人脉广,就算我没有需求,也可以保证你手上有事做。”   他的理由简单而合理,她也抿唇认真地想了一番,道:“我现在不能马上给你答案,可能……要想一想。”   顾廷川见她犹豫的样子,拢起了眉心:“给我一个需要考虑的理由,贺洋不同意?”   陆可琉抬眸看了过来,面色却是平静而无波澜的,她斟酌了一下,说:“这是我的工作,他应该是会尊重我的意见。只不过,我们现在也算‘订婚’了,我也需要听一听他的意见。再来,我是真的需要考虑一下。”   他偏头看着她,眼神变了变,嘴角甚至有几不可见的笑意:“你们居然订婚了?”   她点头:“嗯。”   “才复合就订婚?”顾廷川的眼睛里一些不可置信的意思,目光扫过她微红的耳际,忽然发现原来她镇定的面容之下,还有几分女生的羞涩。   “这样迅速的发展一段感情,不怕不牢固吗?”   陆可琉瞥见男人怀疑的神色,眼珠子一转,柔声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林林总总算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   顾廷川低头看着手边升起水雾的茶杯,缓了一下才刚得知的这些信息,放缓了语速,道:“我的提议是认真的,希望你可以考虑,薪酬和待遇都不是问题,对你以后的生活很有帮助。”   他顿了顿,加重了尾音,听得出这几句话说的非常慎重:“陆可琉,你要想清楚自己到底要怎样的生活。”   陆可琉蓦然感到心中一抖,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尔后,他忽然就向她伸手,指腹微微擦过耳际,有温热的触感。   她正想要避让,对方却只是在她的领子处翻折了一下,神情自若地说:“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   陆可琉对于刚才的举动有些避讳,但眼看对方也还是淡淡的,她便依然嘴角噙着笑,从善如流地答:“就像《巾帼烟云》里的‘李嘉尔’。你的电影让我很敬佩的其中一点,就是你能充分挖掘女性的才华和野心,当她们不作为男人的附属品,会有一种让人震撼的魅力。”   顾廷川不由得看着她,目光中饱含深切的含义,就像是停下了所有其他的思虑,就这样等着她的下一步回应。   但陆可琉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稍稍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恢复寻常的姿态,忽然提及:“前段时间,我看了日本的版画大师川瀬巴水的画作,他喜欢画佛寺和山水,我就想到了你。”   他笑了一下,眉毛弯起了,多了几分柔和轻巧的意味:“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陆可琉觉得这话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但如果只是朋友间的邀约,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她顾而言他:“我记得这位大师……我的朋友瞿晨光也提过,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去看。”   顾廷川望着她沉默了片刻。   那头灯落下的光源刷的他皮肤雪白,连头发和脸都有些泛白,正当她觉得这份静默有些太久的时候,他稍是变了语气,不像平时那样凉淡,而是多了一些固执的气氛:“难道是我魅力不够,才让你感觉不到男女之情所起的痴迷吗?”   这下陆可琉是真的愣了愣,急忙圆了一下场:“你别和我说笑了,说你是万人迷也不为过,你的迷妹这么多,也不缺我一个吧?”   顾廷川却不容她就这么含糊带过,他俯身刚想握住她的手腕,可转念一想这样只会把她推得更远,于是,维持着灼然的目光看她。   “也好,那你就抛开对我个人的考量,想一想这个机遇对你来说有怎样的用处。”   ……   两人道别之后,陆可琉看了一眼“嘉叶大厦”,那栋高楼依旧灯火通明,在黑夜里如一道绚烂的灯柱。   她驱车回到瞿晨光的公寓,因为它的主人目前还在外地,如今这里倒是成为她的半个家了。   陆可琉掏出手机正要翻看,就在这时它却配合地嗡鸣着响起,她接通之后,听见那边传来贺洋笑意满满的声音,只让人一下子就觉得浑身被治愈。   “陆小姐,没有打扰你吧?”   她闻言也跟着笑起来,马上就说:“已经准备回去了,你呢?”   “节目快录完了,想打电话听一下你的声音。”   即便不曾面对面,但陆可琉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脸上一定有格外好看的笑容,眼睛大概弯的细细的,只露出几分狡黠的目光。   两人随便扯了几句,贺洋突然想到什么,旋即问她:“你今天是不是见到秦方慕了?”   陆可琉“嗯”了一声,当然和那个男人的接触也仅限于最陌生的打招呼而已,并没有让她在意的地方。   “万一以后再见着他,一定要能躲就躲。”   “做什么?”   “……也没什么。”贺洋清了清嗓子,这才难得支吾着说出来:“他在圈子里风评不好,说白了就是‘无恶不作’的大老板,身边光是情人的名字就有好几个。你这么可爱,我怕你吃亏。”   陆可琉笑起来,那动人清脆的笑声在贺洋听来,就像一道温暖的光束。   她听出男人言语中极度的维护之意,非常受用的同时也开起了玩笑:“知道了,不过目前来看,唉……我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啊,大概,你比我更‘危险’?”   一同录制综艺节目的彭少晖正喝着水,在旁不小心听见这个电话的全过程,早已酸的牙根都发痒了。之前,他频频来打探两人的情况,结果姓贺的却不讲义气始终不说,但如今听起来,就差最后一步修成正果了。   “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你还真是痴情啊。”   贺洋挂了电话,斜睨了他一样:“你的说辞太老套了。”   眼看彭少晖表示不服,他再上一刀:“我高兴,你管不着。”   那么多的苦涩和挣扎,那么多的深情和无奈,终于等来如今她的相伴,他知道这该有多好。   结束一天的工作,贺洋想着既然两人都在s市,理所当然地认定就算再晚他们也应当见上一面。   可谁知好不容易风尘仆仆地赶过去,却硬生生地吃了一个“闭门羹”。   他按了她家的门铃几次,陆可琉这才从屋里的猫眼往外看了看,在发现是他的时候,她先侧身从房里走出来,然后转身将门虚掩,一点也没有表达惊喜之情,只诧异问他:“你怎么会来的?”   ☆、第50章 男女之情(二)   第四十九章   贺洋还来不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陆可琉站在那儿看着他,压低嗓音小声说:“电话里你也没说要来啊。”   “我不能来?突击检查看来是有成效了。”他故意严肃了几分,缓缓说道:“你有客人?”   陆可琉显得有些尴尬,一时还不知如何回答他,就这么想了几秒钟,才说:“嗯,实在对不住,今天真的不能请你进去。”   贺洋:“……”   她轻轻地推搡了他一下,声音诚恳地道歉:“我是有‘客人’,但情况有些复杂,连我也没理顺,具体的明天再和你说。”   他转过身,双手微微施力,按压住她的肩膀,趁势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温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煽情,他低沉着说:“这是利息,明天再找你‘算账’。”   陆可琉红着一张脸回到房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那人正望着窗外似乎是在沉思,她轻轻走过去,笑容温然:“你吃过晚饭了吗?饿不饿?”   对方摇了摇头,也是轻笑:“我不饿,谢谢。”   陆可琉看着那张精致白皙到身为女性的自己都觉得着实惊艳的脸,小声说:“那你头上的伤……还有,你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需要处理?我这里有药箱。”   她正要回屋里去拿,却被身后那人叫住了:“额头上这一块青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的,我不要紧。”   陆可琉停下脚步,一时也不知道如今的状况究竟要如何处理才算妥当。   她从“嘉叶”大厦回来不久,就听见有人按门铃,那一瞬间心里也有过是不是贺洋来了的想法——但当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竟是一身狼狈的徐晴旎。   那女生本来就是肤色雪白、双眸乌亮,此刻双肩被不知何时下过的一场雨淋湿了,额头一块突兀的青色,看一眼就知道是极度疲累的状态,手上好像也有一些浅红色的印子,最可怕的是衣服边缘有些干涸的褐色,看着像是血迹。   在第一眼看到是这种情况的当下,陆可琉急忙上去想要帮忙,当触及到对方的手腕,才发觉徐晴旎的体温低得可怕,如同浸在冰水里似得凉澈。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担心对方是不是遇到抢劫之类的可怕袭击,可转念一想,不管哪一种突发事件都不该孤身来到她的公寓才对。   平心而论,尽管在片场的时候她和徐晴旎有过一些交情,两人也是和和气气、性情相投,但他们的关系绝对没有到足以交心的程度。   而这一点也足够让人肯定,徐晴旎定是到了无处可去的地步,才会想到硬着头皮来她这里。   此刻,美人望向有些坐立不安的陆可琉,微微笑道:“刚才那人是贺洋吧?”   没想到立刻就被戳穿了这个事实,陆可琉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   “他的声音还挺有辨识度的。”徐晴旎似乎是弯唇笑了一下:“没想到你们发展如此迅速。”   顾名思义,已经到了能在夜里去对方家中的关系,当然不一般。   “我们认识很久了,这里面也有些渊源。”陆可琉起身走到厨房,给她倒了一杯花茶,可以帮助凝神静心。   “我听说你是他学妹……哦,好像明白什么了。”徐晴旎望着眼前的陆可琉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放松一些:“看来,我们都知道彼此的一个小秘密了。”   陆可琉笑起来有些暖糯,她点了点头,却听对方声音发紧地说:“抱歉,我也是真的一时慌了,又想到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才想到这里。”   其实,陆可琉只要细微地想一下,就知道她的这个选择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自己不算是娱乐圈的人,也和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眼下能够选择躲避的地方,也许只有这里了。   “我明白的,如果你有难处,什么都不用说,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听见美人轻微的叹息,那一声叹息虽然几不可闻,可仿佛所有又沉又重的秘密,都被化在这似有若无的声音里。   徐晴旎一阵沉默,抬头再次看向阴沉下来的天色,刚才落过一阵短暂的小雨,如今就显得黑色愈发地深,沉沉地笼着整片天。   陆可琉直直望着她的侧脸,忽然心头闪过“泠泠锦瑟,平生流年”这样清冷又萧瑟的词句来。   徐晴旎:“我一冲动用烟灰缸砸了我的老板。”   陆可琉不是很关注娱乐圈的事情,只知道她签约的公司,但也不知道具体她所指的“老板”是谁,她没问下去,故作平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一下子慌了,就跑了出来,但是不小心撞到了头,后来又想起……那人神通广大,我去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幸好,最终想到了你。”   徐晴旎眸子里的光泽黯淡几分,但依然不减漆黑明亮的本质。   陆可琉想了想,赶紧先问:“那对方伤的严重吗?”   徐晴旎摇了摇头,眼底有些戏谑而明艳的笑意,却也是十分冷然:“最多应该缝个几针,不要紧,他可能已经去医院了。”   她这才稍许放心一些,但同时也为对方担忧:“之后要怎么办?”   “不管那人会如何‘处置’,都是我要面对的结果,但我想……他暂时还不会把我怎么样。”徐晴旎语气轻柔,但是,仍然一字字地砸在陆可琉的心口,“最多咬一咬牙就过去了。”   陆可琉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这个圈子本来就比她想的还要复杂,有时候,她真的庆幸贺洋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至少他们还能走到一起,想来也算是避开了许多“祸端”。   “你看,我们有时候就是这样‘身不如己’,当然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自找的。”   徐晴旎和黎欣欣大概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一想到这里,陆可琉也是觉得人生百态十分有趣,唇角不自觉地慢慢抿起。   徐晴旎抿了一口花香扑鼻的温茶,淡笑着说:“贺洋确实值得你去喜欢,小可。”   陆可琉心底泛起一丝丝甜意,却也不能太过直接地表达出来。   过去自己虽有些优柔寡断,但在确认了贺洋的心意之后,她便觉得没有任何阻碍可以抵挡这份决心。   越长大她越觉得,生活中很多人会轻易的再也不见,当你遇见想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就要牢牢握紧,哪怕会为此奋不顾身。   ……   隔天仍然是工作日,外面是闷热的大晴天,徐晴旎在接到某人打来的电话之后,向她告辞。   经过了大半天的休息,她恢复了一些精气神,换上了陆可琉给的干净衣服,只那双眸子依然是楚楚清冷:“谢谢你让我住一晚,小可。你不用替我担心,一切都不算太糟。”   陆可琉知道有些事别人始终无法插手,那些沉甸甸的秘密唯独他们自己能去解决。   她在一大早也收到了贺洋发来的短信,问她下班之后能不能来摄影棚等他收工,然后一道去吃夜宵,她为此特意缩短了加班时间,一整天紧赶慢赶,总算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从公司抽出了身。   陆可琉开车来到s市某间摄影棚的车库,刚关上车门,前方走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还有一张有些面熟的脸孔。   当时,她和秦方慕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就这样堪堪与之擦肩而过,可就算只是这几秒钟的时间,却让她感觉到了与那天相见时完全不同的威压。   秦方慕的头上多了一块白色的纱布,脸上缺了几分血色更显得铁青,与此同时,散发出的气场让人害怕的不行,论长相他确实是英俊的,但这神情分明是寒若冰霜。   她愣了愣,一切都在瞬间明了。   摄影棚里,贺洋正在拍一则与《寻隐》人设相关的游戏广告,一身英朗少侠的古装造型,眸底尽是深色,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整个人的身影线条俊美流畅。   陆可琉在后边安静地看他拍摄的过程,不由得想起两人在靖南重逢时的点点滴滴,心底有一种说不上的圆满感,复杂的心情一时说也说不尽。   贺洋的目光越过摄像机,看到她的身侧尽在,两人很默契地对视一眼,他眯着眼睛,用口型告诉她:“马上就好,再等一下。”   几乎是已经不管在场其他任何人的想法了。   陆可琉和lily随意地聊了几句,那边贺洋差不多就结束了全部的拍摄工作,在礼貌地谢过摄影师和其他人之后,他走到她面前,一开口就是沉声质问:“可以告诉我,昨天那人是谁了吗?”   她点点头,声音轻了些许:“是徐晴旎。”   陆可琉本不打算告诉他太多,然而,她只是说出了名字,贺洋却已经是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眼底还带了几分调侃的笑意:“难怪秦总今天会突然负伤了。”   她略微一囧,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吗……   贺洋唇边泛起一丝笑,一边示意助手要去换服装,一边对她说:“很好,早该有人治治他了。”   ☆、第51章 婚约(一)   第五十章   摄影棚附近有一些繁华热闹的大马路,夏天的时候绿树成荫,成片成片的叶子茂盛地点缀着两边,此刻有不少路边摊都摆了出来,夜色甚浓,灯火簇簇,这里是一座不夜城,时光仿佛被凝滞了,悠然安静。   贺洋带着陆可琉去了一条小巷里,简陋的地域却藏了一家老派的中式小餐馆,墙上有许多贴画,外面的风带来香樟的清爽味道。   两人慢慢走进去,一路忽远忽近的都能听到仓促的车鸣与年轻男女的欢声笑语。   陆可琉安静地都没怎么说话,直到他们坐下点了几个菜,贺洋沉吟一下,才开口问她:“你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是在担心徐晴旎?”   他的猜测也不尽然,她摇了摇头,说:“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陆可琉要说的事一时也有点多,她理了理思绪,先将顾廷川要签她去“嘉叶”的事如实告知,再摆出一副垂首聆听的乖巧模样来问他的意见。   贺洋抿了抿唇,捏了捏桌子上的杯子,腹诽半晌,才说:“如果你要问我职场意见,我是赞成你去的,能在顾廷川手下干活,就算只是一个打杂的,大概也能受益匪浅。”他顿了顿,又说:“但出于私心,我不赞成你去。”   说完,他还故作大方地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做最后的补充发言:“但我尊重你的意见。”   陆可琉“噗嗤”一声笑了笑,一双眼眸越发有神:“你这几句话说的这么满,又是四平八稳的,根本没给出实质性的意见啊。”   贺洋默默地移开眼,轻咳了几声:“那你觉得顾廷川对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可琉下意识回想起那天她和顾导的对话,其中确实有一些她也摸不透的心思,她勾了勾唇,在男人面前说:“他一直没说什么,但我觉得还是不要去了。本来我和顾导还能保持距离感,万一见的多了,日久生情怎么办。”   贺洋:“……”   他抬手捏了捏她轮廓清秀的下颚,眯着眼说:“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了。”   陆可琉顺势轻握了他的手指,声音轻柔:“嗯,我想过了,我还是不要去了。”   如果她和顾廷川时常见面,陆可琉不能保证那所谓的“朋友”关系能始终如初,就算她能对自己负责,但不能保证顾导演这个“怪人”不会有其他的突发奇想。   贺洋眼底浮现浅淡却甜蜜的笑意,这时候菜也端上来了,他替她夹了几筷子的菜,体贴地提醒她要趁热。   “不然,我替你去问一问裴策,他手上也不止我一个工作室,何况投资那么多电影和电视剧,安排你的工作不是问题。”   陆可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快要尘埃落定,甚至是走向了一个看似稳定的轨道,然而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至今连陆家夫妇还未得知这个消息,她就这么先把自己给嫁了。   吃了几口菜,她喝了水润了润嗓子,但再开口时声音仍有些低哑:“贺洋,你要和我结婚,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贺洋见她目光略有深思的样子,心中也是早就预料到了一些问题,他的视线撞上她的眼睛,声音也如一道浓重的墨笔:“我已经和父母提过,而且我说了,婚礼可以安排妥当了再举行,但我们要先领证,他们没有意见。”   陆可琉心里有一丝欢喜,可是,面上又很快流露出几分懊恼,捏了捏额角,说:“那你姑母呢?”   贺洋静了一瞬,但声线依然平静而沉着,为她斟茶以后,答道:“那时候打电话给你的,就是她,对不对?”   陆可琉点头默认了,她说不出那些恶毒的话语,只把对方歇斯底里的状态说给他听,至于当年有一部分恐吓电话也是出自这女人的所为,当然也一并告知了。   她悉数说完,叹息一声:“你以前说过,她有一个儿子早逝,会不会这件事对她的心理状况有严重影响,只是你们一直没发现。”   “我知道当年她删了你的短信和电话记录,那次我去质问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一些崩溃的迹象了。”   贺晓玉是贺洋爷爷奶奶的小女儿,是以都对她很宝贝,当贺洋将她干涉自己恋爱的事告知家中,他们说姑母半辈子过的很可怜,让他不要“胡闹”,连带着对陆可琉的印象也不好了。   他无法将这种局面告诉他的小可,却必须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处置好。   “小可,姑母的问题我会继续想办法解决,但只要我父母已经同意就好了。”他说着,这时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圈,递给她:“这是我公寓的钥匙,你收起来。”   陆可琉下意识想要去拿,但还是迟疑了一下,撇嘴拒绝:“我们现在同居是不合法的。”   谁知贺洋微侧了一下头,非常无辜地说:“我没有要同居,我只是要和你睡觉。”   “……”陆可琉捏紧那串带了他体温的钥匙,憋的脸色泛红,让他忍不住得逞地笑。   贺洋看了她一会儿,才眉目深情地:“我这是主动给你机会‘试婚’,下周能不能安排我见岳父岳母?”   他一字一句说的诚恳真切,声音似柔和氤氲的热气,吹得她呼吸一窒,温柔的快要让她失去所有立场。   “我打电话问他们吧。”   陆可琉说完之后,才愈发意识到他们的“婚约”是真实的,他们真的快要结婚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耳根子发烫,明明什么都做过了……为什么……她还老是这样害羞啊。   ……   屋外的阶梯上撒了银白色的大片月光,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交织成夏日夜晚的宁静,很快,一声摔门的巨响阻断了这份安宁祥和。   贺洋从老爷子家里出来的时候,满脸的怒意压在眉宇,脸色非常不好,拿着车钥匙径直往外走。   “贺洋!等等!”   身后的声音清润如琴弦拨动,他想了想,终是止住了脚下的步子,木然转过身,喊了一句:“哥。”   年轻男子温润斯文,迈了几步跟上,稳了稳气息,说:“你知道两位老的年纪都大了,你刚才态度又差,他们能不来火吗?特别是外婆,有时候都已经糊里糊涂的……你冷静一点,想一想是不是。”   因为天气燥热,贺洋的脊背和额头都渗出了汗水,握着手指有些用力,指节都已经发白了。   “他们这样包庇、护短,只会让姑妈的病情更严重。”   “我知道,我们两家的父母不都已经察觉到了吗?等他们去和老爷子说好了,你现在何必要掺和。”   隋谨知的嗓音天生就有治愈的能力,作为二次元知名的cv大神,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和穿透力,此刻让贺洋也稍许恢复了几丝清明的思绪。   他继续安抚:“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不要到关键时刻乱了章法。”   贺洋想到这一茬,才算是找回一些温柔,他扬了扬嘴角:“是啊,反正在他们眼里我是从小顽劣,或者,换你去说效果会不一样。”   隋谨知看着自家的好弟弟,笑容温和:“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贺洋却摇了摇头,笑着说:“你一直是优等生。”   他语境平和,但说的都是心底话:“如果不是从小就感受到你们这些兄弟姐妹的压力,大概我也不会去当什么演员了。”   他念书从来就没有他们厉害,唯一的长处大约就是长得最好看,又是最有艺术细胞的,想要以后有一番作为,就得利用这些特长。   想来世事难料,如果他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也许与陆可琉也不会这样兜兜转转分别数载了。   隋谨知明白在如此优秀的大家庭中成长并非易事,贺洋与他承担的压力何尝不是一样沉重。   他叹了一声气,提醒到:“如今你才是家喻户晓、身价不菲的巨星,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承认是我心急了,刚才也有些口不择言,惹他们生气。”贺洋似笑非笑地看了兄长一眼,手指抓紧了握着的钥匙,“你知道我和她分开过。我担心小可的父母对我印象不会好,何况,现在家里两位老的还添乱。”   他嘴边的笑有些许苦涩,甚至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许多事毕竟迫在眉睫,又是从未经历过的,饶是他都会担心招架不住,出了什么意外。   隋谨知却是一脸面色平静,对于他的本事清楚得很:“看的出你对她真心实意,想来对方也能感觉到你的心意,贺洋,成家立业都是大事,一步步急不得,你这么有魅力,哪有家长会不喜欢?”   贺洋松了松眉宇,回眸看向贺家的府邸,眸光中多了一些深色。   隋谨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希望,你也别太自责。”   贺洋思忖一下,微微感到头疼:“我认识的那位医生应该会尽力帮忙,两位老人既然不肯面对,我也只好强迫他们面对了。”   ☆、第52章 婚约(二)   第五十一章   盛夏时节,房涵鸣导演的这部历史剧也已经完成大部分拍摄,陆可琉参与到后期特效制作的一些把关工作,每天都在男人堆里混着,工作地点有各式模型和大型机器。   光影虚实,色彩渲染,一整天的时间往往在这些特效师的手里转瞬即逝。   此间,陆可琉找了空打电话给陆母,先与她说了和贺洋复合的消息,又说他希望尽早见一下两位长辈。   陆妈妈在电话那边哼了几声,才说:“当初你说要去帮忙拍电影,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默默吐槽。   “小可,人家现在是有名的男明星,多少女孩子为他疯狂啊,你说你们怎么会又在一起了?是不是你又倒追了?”   陆可琉觉得这话怎么听得如此变扭,什么叫做“又”,什么叫做“倒追”,就算当初和贺洋在一起,那也是贺洋先强吻再告白的好吗,她只是一直没有掩饰自己“迷妹”的本质而已。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护,陆母的脑洞却是越开越大了。   “不对,你不会是……给我弄了个外孙子出来吧?”   陆可琉简直是又尴尬又好笑:“没有,真的没有,你不要乱猜了好吗?他想见你们,就是想把事情都说明白,你们找一天回来就是了。”   总而言之,她匆匆忙忙又安抚了母亲几句,与他们约定好时间,这才挂断了电话。   外面传来一些轻微的谈话声,陆可琉收起手机往里面走,今天她没有一直呆在工作室,而是被房涵鸣导演喊去s市一个位置偏僻的内景棚,老前辈还说有些事要找她聊。   这棚内的冷气开的很足,道具和场景偏灰暗的色调让她有种森然的感觉,陆可琉走到他们拍戏的位置附近,看到r附近围了几个人,大概在对刚才拍好的镜头有所讨论。   她微微一愣,发现顾廷川竟然也在。   他眼角余光似乎发现了她的出现,侧身直直地看过来,微垂着头导致额前的黑发落下来,遮住一些眼眸的视线,侧脸的线条也是利落俊朗。   陆可琉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站在原地对他点了点头。   顾廷川依然是没有任何废话,几步走到她面前,看到她额上的汗珠,对不远处的助理做了个手势,这才看着她说:“我让路善为去买咖啡了,要不要给你带一杯。”   “好任性,竟然让副导演亲自给你买咖啡。”   “有些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顾廷川说着,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巾,放到她手里:“擦一擦,房老爷子还在忙,你等一会儿。”   外边是三十九度的大热天,路善为和身边一位男助理双双满头是汗,他们去了顾大导演最喜欢的咖啡店里买来了他最喜欢的冰咖啡,顺便也给其他人带了几杯。   回到摄影棚之际,他抬头看到门口有位打扮得体、神色忧虑的中年女子站在那儿,天生就是心肠好的路善为当然忍不住上前询问了。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陆可琉,但是你们这边的警卫不让我进去。”   路善为打量了一下对方,问道:“请问你是陆小姐的……?哦,是亲戚吧?”   女人急忙应和:“对,我是她的姑母。”   路善为一听,立刻热情地招呼她进去:“阿姨你跟着我吧,你是有事找陆小姐吗?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啊……”   女人优雅地跟在他的身边,还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却没有给他太多的回应。   路善为亲力亲为将人带到摄影棚,远远地就看到陆可琉正与顾廷川小声交谈,听见有人过来的动静,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过来。   然而,还未等陆可琉看清路善为身边的女人是谁,对方已经倏然走到她面前,随着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之后,片场响起了女人尖锐刻薄的嗓音:“陆可琉!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抢走他的!”   尽管女人的长相很陌生,但陆可琉已经猜到眼前五官端丽的女人就是贺洋的姑母。   她无处可避,只能盯着对方的眼睛,丝毫没有动摇地说:“贺女士,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抢走’谁,是你的想法太奇怪了。”   “你怎么能张着眼睛说瞎话啊?你是不是又对洋洋说过什么了?我知道他跑回去告诉老爷子,要他们找医生来给我做精神鉴定!”   女人没有刚才半分的柔婉模样,张牙舞爪地想要泄恨:“那是我的孩子啊!!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比我的亲儿子还亲!现在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说完,直接就往陆可琉的身上扑过去,一双手的指甲紧紧勒住她的手臂,本来就是穿短袖的天气,那十指掐在她的肉里都快见血了!   陆可琉连连后退着想要自保,奈何附近都是内景道具和拍摄设施,她也是举步维艰,一个不留神还绊倒在电线里,摔下去的时候膝盖落地,磕的她生生地发疼。   本来还处在状况外的众人发出一阵哄然,顾廷川是第一个发觉事态严重的人,他急忙上前从那女人的背后将人擒住,谁知对方横着眉目扭头就想咬人,简直没有半点理性了。   但顾廷川仍是与几位下属将这女人拖开了,有保安正要动手,他看到陆可琉用眼神示意这个女人的身份很重要,他愣了愣,过去将她从地上稳稳地扶起来,转头叮嘱:“先把人控制住,注意不要伤了她!”   贺晓玉喘着急气,趁着他们稍微放轻了警惕,又一次挣脱控制,疯了似的将附近几台闲置的机器推倒,又将那些摆在工作台上的剧本、原稿等等,全部用力地撕开,再与其他道具一并扫到了桌下,一系列横刀阔斧的破坏如台风席卷而过,顿时,四周地上一片狼藉!   在一张张错愕的表情中,她开始拿所有能挪得动的东西向陆可琉砸过去,嘴里不断地嚷着:“陆可琉你这个贱-人!我要大家都知道你是十几岁就会勾引别人的骚-货,就喜欢和男人上床!不要脸的东西!”   陆可琉知道,她的目的就是要大闹片场,要让她的朋友、同事乃至不相干的路人都听到这些事,还要将她工作的地方也毁于一旦。   此刻,贺晓玉整张脸的表情冷厉到扭曲,带着痛苦与狰狞,与其说她想要杀了自己,不如说她要同归于尽更好。   陆可琉被顾廷川挡在了身后,男人看着再次被警卫们扣住的女人,声色沉下来,多了几分凛冽:“你再出口伤人,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而他身后的女孩退开了几步,想着能不能打电话给贺洋,让他安抚一下这女人的情绪,只是,手里的电话还未拨出去,就从眼角余光中发现贺晓玉有些不对劲。   那女人忽然面色惨白,右手捂住心口,双眼闭上了,整个人像被抽掉力气的布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陆可琉惊呼一声,急切地抓住了主顾廷川的手臂,语速飞快,声音微弱:“这是贺洋的姑母,不能有什么差池的,快送她去医院!还有……千万别让人知道。”   顾廷川点了点头,垂下目光看到她满身的伤痕,两条手臂上都有血印子,有几处都被女人尖锐的指甲扣得翻了起来,至于膝盖处的伤,也是擦破了皮,几块淤青在白皙的腿上接近于黑色。   他抬手按在她的背部,让她感觉到整个人稍许有了些可以借力的地方,此刻冷目却柔声:“你也去医院看一下,天气很热,万一发炎就不好了。”   陆可琉脸色并不怎么样,被他这么提醒,才迟钝地感觉到双臂隐隐作痛。   顾廷川抬头望了一眼乱糟糟的片场,依然神色沉静,一张脸平淡得就像这场闹剧从来未曾发生过,让人有些安心下来:“你放心,房老爷子那边我会说明,他不会责怪你,至于其他看热闹的人,我懂如何善后。”   他放在她背后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才缓缓放开,挺直脊背对身边的亲信交代:“快找救护车,送人去医院。”   ……   贺洋刚赶到医院的时候,贺晓玉仍然吸着氧气,处于昏迷中。   他脸上戴了黑色的口罩,浑身风尘仆仆,只露出一双冷然的眼睛,却又摄魂夺魄。当看到陆可琉独自站在走廊上面容发白、紧抿唇角,他真的是恨不得从今以后就将她一直带在身边,分分秒秒,一刻不离。   贺洋的目光终是温柔了几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陆可琉望见他焦急的神色,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就是你姑妈突然晕倒了……幸好不碍事。”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一路都保持着冷静的她,还是在碰触到男人身上的温热体温时,微微地有些发抖。   贺洋侧身,垂头紧紧地抱住她,就这样沉默又内疚地彼此慰藉了许久,这才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一位跟着他一道前来的“白大褂”示意:“主任,之后就要麻烦你了。”   ☆、第53章 与时光不离不弃(一)   第五十二章   贺晓玉的眼睫微微颤抖,她从医院醒来,睁了睁眼,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贺洋守在她的病床边,一步不离。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却用不上丝毫的力量,看到姑母吃力的样子,贺洋主动过来扶住她。   “姑妈,你在片场晕倒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贺晓玉沙哑着嗓子,不住地开合着唇,想要解释:“对不起……洋洋啊,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太冲动了,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上来。   “我都知道了,姑妈,其他的事你先不要管,你渴不渴?”   贺晓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润又饱含关切的年轻人,那是她失而复得的孩子啊。   她摇了摇头,但他还是扶她起来,亲自拿杯子喂了几口水,这才说道:“这位是主任医生,曹主任。他来给你做一些身体检查,你放松就好。”   他的嗓音压低了,让人非常放松,此刻亦是在她耳旁安抚:“我在门外等着,你不要担心,也不要紧张,有什么事就让曹主任喊我,可以吗?”   贺晓玉轻颤了颤头,贺洋抬眸冲那位面容和蔼的曹主任笑了笑,率先离去。   那本该春风和睦般的年轻人,却在转身之际,一双沉若深海的眼眸也随之变化,眸底就如凝结了冰冻三尺下的寒霜。   贺洋走出vip病房,陆可琉起身看着他,脸上也是写着许多的疲累,她手臂上的伤痕让他几乎是感到触目惊心。   一阵短暂的寂静,他揉了揉眉心道:“是顾导安排的病房。”   陆可琉抬头看他,而贺洋握着她少许冰冷的手,有些无奈:“看来算是欠他一份人情了。”   她知道他不好受,一时又不懂该如何安慰,就拍了拍他的后背,缓缓地倚在他的身上。   贺洋忍不住低声叹道:“我以为尽力了,但根本什么用都没有,还让你受了伤。”   在片场留下的烂摊子,他已和顾廷川通过电话商量对策,也知道对方有能力掌握全局,只是,他对房老前辈有说不出的内疚,亲自登门致歉是在所难免的。   此刻,陆可琉将头搭在他的胸前,环住他的手臂,两人靠得更近了一些,也好给他属于自己的宽慰:“曹主任的身份会不会被你姑母发现?万一……”   “现在顾不了这么多。”贺洋就这样看着陆可琉,一直看着,说:“我对她很生气,真的很气……甚至心里是有些恨意。”   两人的关系已经可以无所不言地把内心的话都说给对方听,陆可琉站直了,抬头看入他的眼底:“她是你姑母,我知道,你在大学之前有很多日子都是和她一起住,你对她有亲情,有感恩,所以,我应该是比你更气她,更‘恨’她。”   贺洋在心底苦笑,他只想要能与她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恐怕一切都没有这么顺利。   他的思虑一时如沉浸在回忆里,声音悠远又仿佛带着一种苍凉:“我同情她,但她的遭遇不能成为破坏我们之间感情的理由。”   贺晓玉遭受过婚姻的失败、爱子的离世,原本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破裂,如一个未曾结疤的伤口始终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溃烂着。   她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与丈夫在工作时相识,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儿子出生以后聪慧可爱,在学校又是尖子生,也甚得贺家两老的欢心。   一家子和和美美,可天灾*还是没有放过他们,这之后,夫妻两谁见到谁都会想起那些沉痛的记忆,只能选择分道扬镳。   再后来,她就独自守着那栋老房子,每天看着卧室、阳台、客厅……到处都仿佛能看到儿子的音容相貌。   贺晓玉每天都要翻一翻儿子的旧照才觉得心神安宁,可性格却郁郁寡欢大不如前,也因为有过曾经甜如蜜的日子,才知道如今的生活有多冷酷、多难熬,屋子里到处都是深沉冷寂的气氛。   而贺洋搬来与她同住的那一段时光,才让贺晓玉感觉到生命重新被点燃了一些色彩,他本来就比同龄男生细心,对她孝顺体贴,要说就像她的儿子一样也不为过,那是她能看得到的一丝阳光。   直到陆可琉出现,贺洋又考进了大学,他偶尔回市里也不是每次都能来见她一面,仿佛一夕之间,全部情感都抽离给了那个女孩,这才让贺晓玉觉得整栋房子又冷清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她疼爱如儿子般的男孩子终归是要长大的,也将要离她而去。她不是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曾经为他提供一处僻所的姑母,以后等他的亲生父母回国,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没有半分嫌隙。   大抵是因为这些想法日日缠绕在心口,这其中有多少难以告知他人、浓烈到根本忘不却的酸甜苦辣,只有贺晓玉自己才明白,于是她又魔怔了,一辈子就像走火入魔,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陆可琉静静地听着贺洋说到过去与姑母的一些事情,她抓来贺洋的手纳入手心裹住,妥帖地握着。   他们毕竟没有经历过,也不知多少个日夜那女人是独自对着儿子的照片黯然神伤、垂泪哭泣。   但陆可琉明白,自己受到的屈辱与贺洋如今背负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因为有时候要做出抉择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她这样想想,就觉得之前的恨意也稍许减退了一些,反正只要他们还牵着手,她就不会被这些事影响吧。   所有的欢喜与寥落,所有的往昔与今朝,都安静地被他们放在心里,与时光一同不离不弃。   不知过了多久,曹主任从病房里出来了,听见动静的贺洋与陆可琉同时从外面的长椅上站起来看向他。   贺洋上前问道:“主任,我姑母她……?”   “她已经睡着了。”曹主任脸上有些笑容,想来情况总不至于太糟,“等醒了还有其他测试要做,我可能还需要从卫生中心带些仪器过来。”   贺洋沉吟着,点头应下:“这里医院我会沟通,曹主任,辛苦你了。”   ……   城市的中央灯火通明,寸寸土壤都被照的明亮,只有少数住宅区在朦胧的路灯下几近于声息全无。   贺家就坐落于较为宽阔安静的新城区,车流相对减少,高楼低房都掩在夜幕中,蝉鸣阵阵。   今晚注定要迎来一个不眠之夜,贺洋回来之前与房涵鸣的律师见了面,房导给足他面子,对于这起闹剧决定私下解决,尽管贺晓玉损坏片场的机械和道具导致要赔的数额巨大,但贺洋不是拿不出。   这下贺家又是满满的三代人同堂,别墅里显得相当热闹,最让两位老人震惊的还是那份属于自己家小女儿的精神鉴定结果。   贺家富过三代,贺竹章是家中少爷,期间数年也经历过家族的起起落落,最后还是站稳了脚跟,而他认知到自己受过的教育程度不够,培养三个孩子的时候就着重让他们接受高等教育,这也使贺家从上一代起便多了几分书香之气。   贺竹章横目冷对着一众小辈,开口就点名了贺洋:“你还真找了医生去给你姑妈做精神鉴定?!我看你姑妈说的一点没错,简直是被外头的小姑娘迷了心智!”   贺洋面上也没有半丝笑容,尽量语气带着敬重,说:“我做不了主,这是我父亲,还有大姑母、大姑父都同意的。”   本来他们就打算瞒着两位老人带贺晓玉去做心理治疗,没想到先一步惹出这样的事来,贺洋与市卫生中心的曹主任联系,趁着她住院的这段日子完成了检查。   贺竹章年纪大了就变得固执,脾气也暴,故而大家也逐渐习惯他的大发雷霆之势,他只扫了一眼报告,审视的目光威严无比:“你是想向我证明什么?你的小姑妈有病所以就要把她关进精神病院吗?!”   一旁的隋谨知思忖片刻,缓缓地开口:“外公,你先看报告,这不是责备洋洋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情况是如果讳疾避医,就会更糟。”   隋母也在旁迎合:“是啊,爸爸,就看一看吧,晓玉是我亲妹妹,我总不能害她吧。”   贺奶奶因为身体不适先行去睡了,眼下就是贺竹章一人拿主意,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解下,他终于松了念头,戴上手边的老花眼镜,低头阅读报告。   贺晓玉由于当初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如今演变成中度抑郁症,情感上的障碍还导致她又轻微的躁狂症,不及时治疗真的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贺竹章沉默半晌,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隋父作为贺家的中流砥柱,这时候开口了,声音低沉地对老爷子恭敬说:“贺洋的父母也快回来了,我们商量过了,两家人可以轮流陪晓玉去做心理治疗,暂时就让她和你们一起住吧,也方便我们照顾。”   贺洋静静地勾勒出一道微笑,而眉宇间流露出的是一种责任与镇定:“爷爷,我打算娶陆可琉。我要为她解决所有的问题,她不该承受我们的失责而导致的后果。希望你能接纳她,反正不管如何,就是她了。”   ☆、第54章 与时光不离不弃(二)   第五十三章   这个寂静无声的夜晚,另一座城市的陆可琉在家洗了澡,她尽量不去碰触到手臂上有些许刺痛感的小创口,再用干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完毕。   贺晓玉在曹主任的疏导和药物的双重效果下,情绪稍微变得稳定了些,坦白说,这个结果也让她觉得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回想起那女人疯狂的行径,她还是有些说不上的后怕,更有诸多纷杂不清的念头需要与贺洋见了面再分享。   而贺洋在她准备入睡前,从西泠市打来电话,说老爷子终于接受这个无法否认的事实,甚至对他的婚事也不再有什么微辞。   “如果你在就好了,我想抱着你睡。”他一如既往地简单几个字就挑拨了她的心弦,见小姑娘害羞的不说话,他继而问:“脚上的淤青消下去一些没有?”   “好很多了,你不用担心。”陆可琉被他暖流般的话语慰藉,渐渐地,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来,“其实,比起这些,我……我倒是有点不敢再去片场了。”   她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一点风声都不走漏,也有点害怕那些人会在背后如何戳脊梁骨,毕竟是自己从未遭遇过的事件,担心在所难免。   贺洋默然无言了一阵,才语气深沉地道:“我姑妈犯下的错误已经无法弥补了。”   他静了几秒,收起这种语气,微微笑道:“宝贝,既然我们打算结婚了,我要趁你还没离开这个工作岗位,亲自去一趟片场。”   陆可琉想了想,上一桩绯闻已经过去这么久,并没有之前那么多人关注,他们本来是可以公开了,但如今贺洋要过来的话,也许大家都会猜测那个女人是他的亲戚。   “那就让他们去说我好了,总之我的出现只会给你加分就是了。”   他故意用了上挑的语气,显得放松而调侃,让陆可琉一时更不知该如何做选择。   但贺洋的话不无道理,没有人会觉得与他在一起反而是减了分的。   这次他也下定了决心,“未婚妻”受伤已经导致拜见岳父岳母的计划只能少许延后,但要是再这样拖着,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等到最好的时机。   “就算他们知道那个女人是我姑母,可只要看到我们的幸福,他们也会无话可说,大概……也根本猜不透究竟发生了什么吧。”他循循善诱,声线清浅,可是话语间又浓重有力,仿佛沾了这撩人的夜色,“总之,这些事情我们慢慢来,一件件处理,小可,我们要走的路很长,碰到的事情或许也会很多,但我有信心,我们一起来习惯,好吗?”   陆可琉这回也总算是笑起来了:“嗯,我答应你,还有一些话……等你回来说。”   ……   大约是房导雇用的这群特效班底对于“流言蜚语”实在没有太多兴趣,陆可琉再去上班的时候,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异样,其实,本来片场和工作室就是分开的两个地方,也幸好当时贺晓玉来闹的是片场,要不然,就不是赔钱可以解决的事了。   陆可琉在用餐区吃午饭的时候,嘴里的红烧肉正咬到一半,抬头发现竟然是顾廷川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一步,垂眸看着她,说:“昨晚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说完,大概也意识到她是在和谁通话,短暂的静默后,顾廷川才在她对面落座,慢条斯理地开口:“贺家的闹剧解决了吗?”   事实上片场确实没有这里的平静,这几天总有嘴碎的人在背后对她指手画脚,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将风波压了下来。   陆可琉“嗯”了一声,拿了手边的一张纸巾抹嘴,大致说了贺晓玉的情况。   他笑了几声,听不出什么意味:“你们在一起之后,简直意外不断,从以前到如今都没有平顺过。不考虑是不是天生相克吗?”   她实在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头:“你最近怎么总是出现在房导的‘地盘’,自己没戏拍了吗?”   “想休息一阵子,顺便磨一下新剧本。”顾廷川眼看她一边说话,一边还看着墙上的时钟,不时扒着几口饭,他忍俊不禁,又微微正色道:“不浪费你时间了,我直接说正题。”   他淡淡的声音此刻忽然显得有些刻意起来:“我来亲自恭喜你,陆小姐,你得到‘白桦奖’评委会的最佳女配角提名了。”   陆可琉:“……”   她才喝了几口水,唇上还沾了清淡的水色,此刻怔怔地张着嘴,脑海中那几分属于午时的倦意都被这个惊人的消息打发的无影无踪。   在思绪空白了好一阵之后,陆可琉才想起来和眼前的顾大导演再次确认:“你说什么?白桦奖?”   代表国内电影界最高荣誉的“白桦奖”,是证明每位演员实力的标杆。   故而,陆可琉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怎么会落到我头上了?”   “你和徐晴旎都凭借《巾帼烟云》提名女配角,还有,你不要这么意外,‘李嘉尔’这个角色我花在她身上的心血比女主角还要多,不提名才是对我的侮辱。”   顾廷川对于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可陆可琉还是连连说了十几个“不对”,几乎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接受。   “我们本来说好的,只是来给你演一部戏,不参加任何宣传活动,对媒体保护我的*。”   可既然得到了“白桦奖”的提名,不仅仅是媒体,就连那些观众和粉丝都会对她愈发的感兴趣。   顾廷川一直很平静,这种平静对陆可琉来说简直是有点过头了,可他依然淡而无波地在桌的对面看着她:“何止‘感兴趣’,应该会将你的‘*’挖到底。”   陆可琉脑袋里昏沉沉的,但在恍惚间,却听他继续说道:“你选择和贺洋在一起的时候,就注定这些事都逃不过,如今也不过就是提前了,而且,用一种更能展现你自己的方式,不好吗。”   顾廷川从来都是吝啬言语但却能言善辩之人,她默默地咬唇,想了想说:“可我……我没有做好准备,完全没有,我可不可以不去现场?”   毕竟与贺洋的恋情是他们两人共同承担的事情,她可以寻找到他的依靠,但要去“白桦奖”的颁奖典礼,就得独自面对诸多的目光和镜头。   “到时候我会安排妥当,尽管是你一人提名,但你身后是有团队的,别忘了这点。”   陆可琉本来想说“我还是不要去了吧”,可话刚到嘴边,却被顾廷川陡然锐利而逼人的目光给惊了回去。   他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决定要和贺洋走下去,以后免不了还会受到别人的关注,何况只是走个红地毯,不如就借此机会大大方方地亮个相……   顾廷川看到她慢慢变得不再那么抗拒的神色,从容地笑道:“记得还要准备获奖感言……别急着瞪我,万一呢?”   ……   这天下午,陆可琉亲自找机会向房涵鸣导演致歉,他们也聊了一些那天在片场发生的意外。   房老先生倒是大方地接受了她的歉意,只对于影响到拍片进度的这一点仍然有些不悦的神色。   他语气和善道:“我上次找你过来,本来是想问一问你,之后工作方面有什么打算。”   说到这里,把本来摊在双腿上的本子合起来,放到了一边,有些语重心长地看着眼前的晚辈:“你工作勤恳、天资也高,又有很好的学历和经验,是难得的‘沧海明珠’,我也想留你在身边,不管做什么吧,总能派上大用处。”   陆可琉被敬重无比的长辈夸奖,心情自然不言而喻,笑的也十分温甜:“我哪有您说的这么好,都把我吓到了。”   “但顾廷川和我说,你已经有别的打算。”房涵鸣老先生也笑笑,目光笔直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和贺洋的事情,照理说年纪大了,不应该去插嘴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但我说男明星,再如何好的孩子,也总有点心浮气躁。”   陆可琉也不反驳老先生,点头说:“我了解。”   “你是我很看中的小姑娘,也希望你在自己的生活方面多留些心,看好了再决定。”   最后,她还是拒绝了房涵鸣的好意,因为她知道这些邀请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她要尽量划清与顾廷川的界线。   准备回家的时候,夜幕刚刚来临,只远处的天边还泛着微微的光,轮廓清新,仿佛衬托着这边的夜色,陆可琉没有回s市的住所,而是将车开去了贺洋的公寓。   他也刚从西泠市回来,开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无比自然地过来将人抱住。   她低头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被温暖和安全的感觉包围了,屋内的灯光不亮,映着微沉的天色,给人恰到好处的掩饰。   两人走到房中,贺洋低头审视她的眉目,好像许多话并不必说出口,只要这样的眼神就能明白一切了。   她不由自主想要避开男人的灼热视线,而他已经开始检查她手臂上的小伤口。   “看来好一点了。”说话的同时握住她手臂,低头轻轻地抿着。   陆可琉一下子就浑身发热,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在发出微微的共鸣,只是他简单的小动作,却已经让她抗拒不了,心头发麻。   贺洋眸色幽深,眼神飞快地掠过一丝比屋外的天空还要深沉的眸色:“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陆可琉想要往里面走,奈何迈不了步子。   “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他忽然用指腹沿着她优美的曲线下滑,来到大腿处,她觉得那地方已经滚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贺洋轻揽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畔撩拨似得说:“你腿上还有淤青。”   ☆、第55章 秀恩爱(一)   第五十四章   他的视线所到之处,仿佛都能激起她的战栗,陆可琉来不及掩饰,已经被他察觉,他凑过来低头亲耳垂,害得她更加的满脸通红了。   陆可琉才刚勉强着转过身,又被他反抱在怀中,此时,好不容易镇静了几分声色,才说:“可以聊聊吗?”   见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又有几分认真,贺洋自然是收起了逗弄她的心情,点了点头,牵着她走向了客厅。   陆可琉视线扫过那张带拐角的大沙发,她知道,两人要是坐下来了,太过紧密的距离就会让她脑子一团浆糊什么也说不出,这就赶紧迈步去了厨房,给自己泡茶找吃的。   他看到开放式厨房的那边,她低头找茶包,因为穿着大圆领的短款衬衫,颈处和胸前的清秀白皙的肌肤一览无遗。   “前天发生的事太突然了,我还是有些没缓过神。”她说着,仰起头看他。   两人隔了一段厨房到客厅的距离,贺洋抿唇地看着她,目光静然,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也回想了很多……还想起当初她是怎样作为一个陌生的女人介入我的生活。”她摇了摇头,感叹曾经在两人分开的那段日子里,她是真的以为不会再有将来了。   陆可琉从抽屉里找到了茶罐子,继续说:“如果没有她,我们也许不会分开这些年。”   他无声叹息,别开目光,轻声道:“是啊……”   其实,她也无法把真正想要诉说的情感都用文字或者语言来表达,人的想法毕竟是那样复杂,但沟通又是必要的过程,她也只好尽力。   分开的这几日,也恰好给她一些单独的空间来思考,陆可琉必须承认,她对贺洋的姑母有很胶着、很复杂的感觉。   可是,因为与他复合以来的日子每天都是这样幸福安然,这让她心中的恨意始终无法占据重要的地位。   “我只要一想到她那么对我,就觉得很气。但也可能是你给我的感情很多,我每天都要想,如何去珍惜现在拥有的,也就没有别的心思了。当然,好了伤疤忘了疼,大概也是人之常情。”   大抵来说,就是每天要感谢的人与事太多,还来不及去享受这失而复得的时光,又岂能被那些旁人给打乱了生活。   陆可琉将茶壶烫热了,仔细着将茶叶泡开,同时,嘴角抿开一抹笑:“想到我还能和你在一起,我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那在靖南的几年仿若一场旧梦,她终于可以从梦中走到现实。   贺洋最终还是起身去了厨房,他拿出一只茶杯洗干净递给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微眯了眯眼看她,说:“以后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了。”   陆可琉从他墨黑的眼眸到上扬的唇角一一看过去,而他笑着抿了一口温茶,随意地道:“对了,听说你要去走‘红地毯’了?”   陆可琉:“……”可不可以不要突然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及这个可怕的事实!   见她忽然痛苦地低下头,用双手捂住那清秀的脸庞,贺洋简直忍不住想要大笑了,他放下茶杯,走过来一只手臂从身后绕过肩膀,将她妥帖地半拥着。   “忘了先恭喜你,女配一共才提名五人,你能入围证明运气和实力兼备,这是大好事。”   陆可琉被他握在腰身处的手摸得有些羞赫,又急着追问:“那下一步怎么办?我到底要不要去?”   她有一大堆的疑虑,贺洋缠着她的腰,附耳低语:“你不要怕,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此刻,他不再满足于这样的拥抱,于是勾起笑容,低头找到她的嘴唇,禁不住地热烈亲吻,她忽然就觉得浑身又暖又懒,也就不再愿意动弹了,索性就任由他柔长的手指将她托住。   “我们可以一起走红毯。”   她微喘着气:“……那要公开吗?”   “先给他们一些蛛丝马迹。”他低着头哑声说,“可惜,我没有被提名最佳男配角,不然就有正式向所有人介绍你的机会。”   陆可琉摇了摇头,表示对此并不那么在意,尔后,她就稀里糊涂被抱到了沙发上,等反应过来,一只手已悄无声息地潜入裙里。   “我觉得不公平。”她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拂过颈处,声音微颤:“你的演技这么好,为什么不能拿奖,就连彭少晖都拿过‘金葵奖’了。”   贺洋少许稳了稳呼吸,也不在意的说:“也许是评委们一致认为,被我吸引的原因,就只能是因为我长的太好看了。”   陆可琉被他的话逗乐了,仍然浑身紧绷,但还是微微仰着头,承受他或轻或重的热吻。   “你确实好看……”   他趁她开口说话之际,唇舌便趁虚而入,缠住了她,所有一切在这寂静而暧昧的夜晚被无限放大。   她看到他身上的线条,结实又俊美,那属于男人味十足的身材简直要让所有女生都为他发疯。   尽管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陆可琉还是觉得兴奋又紧张,只能把脸藏在他的身前,他那温柔又火热的触摸即便隔着一层衣服,依然有让人无法抗拒的震撼,一步步让人沦陷,一点点将人化开,如墨凝纸。   “今晚你别想回去了。”他张开牙齿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啮咬,她陷入他的魔障,呼吸之间是彼此急促的微热体温,她的黑发上是沐浴露留下的香气,而他的味道更是让她心头颤抖。   贺洋手上的力道缓缓加重,恨不能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而她胡乱地去扯他仅剩的长裤,看到渐渐苏醒的部位。   然后,他轻轻地揉捏,让她无助地弓起身子,却又使他更深的嵌入,那膨-胀与酸涩如海潮翻滚而来,两人的双手缓缓交握,他看到陆可琉眼中的迷离,她也看到他情浓时的沉沉情-欲格外勾人,他们契合无比,再不需要彼此之外的任何事物。   ……   随着“白桦奖”的颁奖日期临近,陆可琉不仅要抽时间去贺洋的工作室试造型,还要拍定妆照,方便他们媒体发通稿。本来这事由顾廷川找人全权负责,但在贺洋的强势控制之下,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转眼房导的片子也杀青了,陆可琉被喊去参加“杀青宴”,也算是与共事过的同事们做一个好好的道别。   她被安排与技术组的男同事坐在一起,尽管大家平时都是只懂技术不懂撩妹的汉子,但面对容貌姣好、气质清丽的陆小可,又是彼此最后一次聚餐,当然还是要殷勤地讨好一番。   餐桌四周时不时有人对陆可琉瞟来刻意的眼神,但既然没有来到她面前,她便全当看不见,就这样安静吃菜,偶尔也和大家推杯换盏。   剧组的氛围难得轻松惬意,房涵鸣也难得高兴地一桌桌敬,到了夜色深一些的时候,陆续就有人开始告辞了。   陆可琉低头看着手机,上面是贺洋发来的简讯,说要来接她一起回去。   她的手来回磨蹭酒杯边缘,想着要不要去给房导演敬一杯再走,这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外面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贺洋怎么来了?”   “我们剧组啥都不缺,就缺这种小鲜肉啊!”   “我以前和他一起工作过,人帅不说,脾气还超nice……房导请他来的吗?”   陆可琉回头,看到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餐厅入口处,顶上的水晶灯有些亮,照的他半张脸映成白色,微凉的色调让他第一眼看上去有些沉默俊冷,但那双眼睛还是带着笑,化解了几分幽冷的气质。   她心中默念,靠颜值他果然是无往不胜的。   抬头就见贺洋的目光与自己对上了,她心下微微一动,而他已经无视其他人想要上前搭话的姿态,径直走到她面前停下,随即低笑了一声,倾过身子吻她的脸颊:“下班了吗?”   陆可琉点了点头,同时也感觉到整个餐厅都有了一种微妙的静默,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贺洋的眼神注意到她手中的酒杯,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说:“我们一起敬房导一杯就走吧。”   他点点头,目光自然地落在餐桌上,弯身拿来一只干净的高脚杯,将红酒倒了半满,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移不开视线。   贺洋的眉目本就精致俊秀,被手中的红酒衬托的愈发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他揽着她的肩头,走到房老先生身边,这才松开手,先与导演碰杯,在对方审视的眼神中,缓缓说道:“老前辈,我知道你对小可很看中,如果以后还有什么戏,能用的到她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房涵鸣笑了笑,也是拿他没辙:“我可不敢随便差遣你的人。”   “这话见外了,您也是她的贵人。说这些是因为我们快结婚了,之后还要邀请你来婚礼,老先生务必要喝这杯喜酒。”他容色里满是淡淡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藏也藏不住,旋身看一眼陆可琉,举着酒杯慢条斯理地说:“那我先干为敬。”   ☆、第56章 秀恩爱(二)   第五十五章   翌日,贺洋到房涵鸣导演的杀青宴上来接未婚妻的消息被人发到网上,一时掀起了腥风血雨、数万回复,原po是这样写的——   “某h姓的当红热播剧男主,出现在知名导演的杀青宴上还亲自开车来接他的‘未婚妻’,两人当众秀恩爱,被逼吃了一大碗狗粮[doge],真的差评!我已经嫉妒哭了!”   下面随之而起的是各种风格的网友评论:   搁浅:“po主你在说的难道是贺洋?!”   豆角小天使:“千万别是我洋啊……心都碎成渣渣了。”   一颗炸开的栗子:“怎么全是猜贺洋的,隔壁剧组的霍xx更有可能啊!”   咩酱今天燃了吗:“这种鬼话谁信,我男神不仅突然有女朋友还跑去其他导演的杀青宴秀恩爱,光是脑补这个剧情就够言情小说了好吗?”   kokia:“讲真,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天台的朋友们请让一让,大家排队一个个跳。”   同嘟嘟:“贺洋不是喜欢男人吗?你们是不是在搞siao。”   奈何这条微博的po主无图无真相,众人也只能捕风捉影,不过这也正和了贺洋的意。   此刻镜头前完美无死角的男神,就在房间里愉悦地刷着微博,满脸春风,他回头看到陆可琉坐在沙发上看书。   天色已经暗下来,她的侧脸落在台灯并不明亮的光线中,一只手绞着发尾,凝神翻阅一本古籍,看上去格外安好宁静。   如今瞿晨光已经回到s市,陆可琉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好友一同合住,偶尔也会留宿在他家中,只不过被他“强迫”的因素更多一些。   陆可琉为了住的方便,也开始陆续在他的公寓里放一些个人用品,卫生间里已然有她的专属空间了。   他们一点点的靠近,一点点的将盘桓在生活中的迷雾面纱掀开,彼此的生活已紧密得比过往更甚,这真的很让人开心。   她想到这里也忍不住抬眼去看贺洋,他面色如常,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就像幽深不可见底的潭水,注意着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陆可琉舔了舔唇,说:“《封龙》要开拍看了,到时候你就得去外地了吧?”   “嗯,先在一个影视基地拍段时间,然后再去几处外景地。”贺洋面上表情虽是淡淡的,可嘴角勾起一点笑容,俊然出彩的仿佛是一抹出现在夜空里的流光。   他格外专心地看着她,说:“是不是舍不得了?”   陆可琉脸上一红,别过脸去:“说什么傻话,大家都是有工作的成年人,总不能整天无所事事就呆在一起啊。”   他过来霸道地将人搂住,低头埋在她的颈部,微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面,又让人心痒无比。   男人轻声细语道:“可我不想去工作,只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陆可琉因为被他提及了“工作”事宜,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她喜欢做电影顾问,也喜欢接触这些新奇好玩的事情,但真要让她扪心自问,在“靖南”的生活才是让自己最舒坦、最自由的,她无比怀念起那些在偏远山区工作时的经历,虽然很苦,却也值得,最重要的是它们那样有意义,是让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资本”。   只不过,要让如今的她离开贺洋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也不现实,他们毕竟是要建立一个家庭,她不会逃避这份责任。   陆可琉感觉脑子里仍有些乱,也不确定留在电影圈工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哪怕贺洋不会让她有半分委屈……但她要先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白桦奖”的颁奖典礼对于明星来说,一整天都是争奇斗艳的过程。   陆可琉与贺洋吃过早饭,就赶到了他的工作室,按照之前设计好的造型开始梳化。   她坐在那儿任由几个造型师前前后后地摆弄着,长发被夹板烫出一个个卷,再挽起来固定成优雅的发型,定制的礼服也是请了国际大牌的设计师,在原有的样衣基础上几次修改,依照本人的气质加入山茶花的清雅元素,一针一线的剪裁都极尽心思,低调中又优雅。   搭配的首饰和高跟鞋也早就准备好了,一晃眼半天过去,每个细节都仿佛进展的非常顺利,当贺洋推门而入,看到裙摆摇曳的陆可琉,他愣了愣,就见她徐徐转身,裙子一动仿佛带起了无限风情,无限柔婉。   眼波流转之下,全然是英气与清柔交织而成的魅力,后背露出的一片纤细白嫩,似压上花枝的积雪,分明不是什么鲜红重色的裙子,可是亮的惊人,且完美地将胸型和腰线修饰得分毫不差。   她被那灼热的视线看得愈发不自在了,而不知何时身边的人都已经识趣地出去,只留下他们在室内安静地对视。   贺洋上前,将手里的盒子放在边上,先去仔细看她还未上妆的五官,声音温柔得熏人欲醉:“午饭也只能简单吃一点了,我看你这衣服勒腰身,会不会不舒服?”   说着,手指在长裙的收腰处细细摩挲,虔诚得如在抚摸一件无上的珍品。   他目光沉沉,眼神早就深了几分,让她在空调房里都能热出汗珠。   陆可琉心下庆幸自己没有化妆,不然还不得全部化开了,她也扶住他的腰侧,轻声道:“你怎么连衣服都没换?”   “我不急,先来看看你。”   陆可琉平时只要工作,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身工作装扮,一件款式简单的衬衫,搭配宽松的长裤,偶尔会穿紧身的ol裙,倒还有些女人味,毕竟在“靖南”和片场工作都不需要花枝招展,其实她也是邋遢惯了,白白浪费了紧致玲珑的好身材。   但不论哪一种的她,他都是甘之如醴,只是今天的装扮着实亮眼,让他颇有些惊艳。   这时,贺洋不紧不慢走到一边,打开自己带来的那个盒子,陆可琉这才看到里面竟然有一双经典黑白色的鞋子,鞋面有绸缎,设计简约,但还是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还为你准备了一双平底鞋,你可以在车里穿,回去时也能穿,高跟鞋美是美,就是太折磨人了。”   那鞋子用的上好皮质,一看便是柔软舒适,而且她知道他做事周全,尺码也必然合脚。   “今晚我很荣幸成为你的‘护花使者’。”贺洋牵起她的手,在手背吻了吻,抬眸时目光全是笑意:“你知道外面已经有很多捕风捉影了,那就让我们一起来‘坐实’这些传闻。”   陆可琉忽而就觉得酸涩难言,大概是这条路走的实在不容易,她点了点头,跟着微笑起来。   到了时间,他们依照主办方安排的次序坐礼宾车来到红地毯,陆可琉看着窗外乌压压的人群,这才恍然觉得“拿到‘白桦奖’女配角提名”是一件再真实不过的事情了。   不知是衣服过于合身,抑或是自己逼迫得太紧,她稍许感到呼吸不畅,脚也有些发麻了,但好在贺洋始终坐在她身边,察觉到她的这份不安,他轻握了一下她的手,一股暖流温暖全身。   “什么都别想了,只要记得你是我老婆。”   她拧头看他,而他已舒展眉目,对她说:“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以往,与贺洋走红地毯的都是当红女明星,今天他却带了一个在媒体面前几乎不曾露面的纯新人,这也让盛典还未开始,已经多了几条谈资。   贺洋作为嘉宾出场,难得正装加身更显得他眉宇矜贵精致,许是最近演惯了古装片,气质还有几分潇洒磊落,笑起来好看至极,也难怪那么多人被他迷得死心塌地了。   今晚所有剧迷的焦点都尽汇于此,夏夜的暖风夹杂着花香阵阵袭来,潮水般的欢呼和口哨声也随之响起。   媒体的聚焦从每一位巨星下车开始就一路追随,红毯两侧是新鲜花束扎成的花棚,灯光将所有人身上的织物打的通透明亮,那美景真是令人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陆可琉抬头望到这一切的时候,眼神里已有一瞬的迷惘,就像是心中足以确认,这终究不是她所向往的地方,她没有任何兴奋和快乐,而是有些紧张,甚至有一些仿佛依然置身事外的感觉。   但身边的贺洋无比自然,他一身西装革履,更显得身长腿长,双眸在聚光灯下深邃明亮,如镶嵌世上最迷人的珍宝。   他镇定又经验十足地带着她走向红地毯,顺便还挥手向一旁尽情宣泄爱意的影迷们微笑致意。   陆可琉耳边全是“贺洋”、“洋洋”之类的尖叫声,这才是真正了解到这个男人的支配力和号召力所在,这才是真正看到了他所到过的“世界”是如何一番喧腾盛景。   他始终让她紧紧地挽着手,有记者要求拍照的时候,他或是牵着她的手,或是揽着她的腰,因为知道她的鞋跟很高,他便护得格外谨慎。   落在旁人眼里,或许,他们还真是般配不已了。   而陆可琉能够淡定地走完这一个全程,甚至风头一时盖过诸多容颜娇美的女明星,也多亏了身边的这位男神。   ☆、第57章 今非昔比(一)   第五十六章   白桦奖的红地毯周围,疯狂着的剧迷们的热情,仿佛能燃烧起整片天空。   因为有贺洋在引导,陆可琉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踏实,路旁有许多影迷伸出拿着纸笔的双手要贺洋签名,这时候他先是一手牵着她,走到适当的距离,才用另一只手去接过别人的笔,始终没有让她独自站着哪怕一秒。   签了几个之后,因为时间不够充裕,他抱歉地冲或捂脸、或拍照、或山呼海啸的迷弟迷妹们挥了挥手,又重新揽着她的腰向主持人的位置走去。   贺洋低头在她耳际说:“我真想向现场所有人大叫‘这是我老婆’。”   陆可琉微微诧异,狠狠咬了一下唇,才压抑着激动说:“那是我的心声,你不要和我抢。”   其实,只要对比以往,明眼人都能看出此次贺洋的举动是格外亲昵,往常他也对女伴相当绅士与呵护,但都是彬彬有礼,大方不失亲和,却并非向今天这般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不管眉宇抑或神情,都是自然流露着坦然无比的深情。   当达到采访区的时候,主持人问贺洋对今晚女伴的穿着如何看待,他对陆可琉抛去赞赏的一眼,才说:“我觉得我的女伴是今晚最漂亮的,无与伦比。”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陆可琉就觉得浑身从头到尾都开始发烫,就连主持人心中也是闪过“这样说难道不怕得罪其他女明星吗”这样的念头,但到底还是用圆滑的说辞打岔过去了。   不得不说,两人的出场相当抢眼,贺洋风度翩翩,陆可琉又是一夜红起的神秘女星,可以说他们当仁不让是那一晚走红毯的亮点之一。   颁奖典礼在s市最高端的剧院举办,几千个座位满满当当,提高绝佳的音效体验。   陆可琉进场的时候,耳边还回荡着方才音量惊人的喊叫声,眼前也是一阵阵被闪光灯闪过的白光,幸而有贺洋在边上带着路,她也只管走就是了。   主办方将《巾帼烟云》的导演和演员的座位安排在同一区域,顾廷川和徐晴旎他们是在前面几分钟进来的,此刻,场外的天色慢慢暗下来,天空云卷云舒,整个会场却是灯火通明,亮若白昼。   陆可琉看到许多从未见过面的影星和宾客,围绕着这些无上的光荣与欢腾,也难怪让他们这里大部分的人都心甘情愿乃至抛弃一切也要留下来。   她忽然想起,自己最喜欢那些古建筑的原因——它们无不带着历史沧桑,是最真实而古老的鉴证,也是能工巧匠们奉献自我的伟大,更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而在这里,所有虚伪都被暗地里较劲的男女们搬上了荧幕,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只不过都是荣光之下的牺牲品。   这样一来她反而是对那些闪光灯再无半分畏惧,亦没有了任何退缩。   落座之后,陆可琉才发现自己竟然就坐在顾廷川身边,而与贺洋之间还隔着黎欣欣与徐晴旎。   顾廷川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低声道:“不满意的话我不负责换位子。”   陆可琉瞥他一眼,不怒反笑了:“顾导,你今晚才是大主角,不要还摆着一副冷脸好不好,开心一点。”   没想到反而被她说教了,顾廷川挑了挑眉,但脸上还真就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贺洋余光看到这样一幕,眼底不屑地晦暗起来,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抓起她的手腕带到自己这边来。   黎欣欣今晚也是盛装出场,香奈儿的礼服有几分少女的活泼又有几分春天般的明媚,很适合她的气质,她看了一眼贺洋,笑得勉强:“我猜到那个人了……就是陆可琉吧。”   他的笑容分毫没有掩饰,声音也添了几分柔和:“还能是谁呢。”   黎欣欣的眼眶瞬间有一些湿润,但想到这是怎样的场合,还是用力掩饰着那份酸涩。   两人的对话因为主持人登场被打断。   陆可琉看着一个个奖项被拎走,整个会场愈发显得意气奋发,得奖的演员们更是激动地在台上说了致辞,而《巾帼烟云》率先斩获了“最佳原创剧本”这座奖杯,含金量非比寻常。   顾廷川此次还被提名最佳导演,他出道以来还未拿过“白桦奖”,此次对于他来说也是代表了又一个巅峰的殊荣,如果能拿下这个荣誉,或许就是最年轻的获奖者了。   等到陆可琉回过神的时候,大屏幕上已经开始播放最佳女配角的演出片段,她看到包括自己与贺洋的对手戏也被剪辑其中,不由得胸口一热,终于还是来到“这一刻”了。   平心而论,同时被提名的徐晴旎演戏时间虽然不长,可在艺术造诣上要比她深刻太多,何况,这次那人在电影里出演的是女反派,没有精湛演技根本无法驾驭得了,至于其他几位提名者就更是经验老道的前辈了。   “‘白桦奖’最佳女配角获奖者是——”   她心中确实是这般想的,当颁奖嘉宾念出“陆可琉”这三个字的时候,仿佛整个会场都在此一瞬静了一刻,但又立刻被浪潮般的掌声和骚动盖过了!   陆可琉本人压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迷茫地坐在原位。   她本是自然流露出错愕,脑海中甚至有种可怕的念头,早知道当时真应该听顾廷川的,再好好琢磨一下获奖感言……   她刚要紧皱眉心,侧目看到顾廷川已经站了起来,他笑容中那一丝“警告”的意味愈发明显,在俯身给予她拥抱的时候,低声在耳边说:“振作一点,上台领奖。”   是的,面对那么多观众与嘉宾、那么多摄影机,她的表现只能做到完美。   尽管这台下有贺洋,可在台上的她几乎可以说是孤立无援,陆可琉在踏着这几步路的时候,脑中不断酝酿,接过奖杯的那一刻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幸好,多年独当一面的工作经验,以及本身不算太胆怯的性格,让她最终冷静下来,或许她也只有在面对贺洋的时候才会变成内心始终无法理智的小迷妹,但在对着这些陌生人的时候,她不会觉得惧怕抑或胆怯。   能与贺洋走到这里,就更坚定了她要做自己的信念。   至于那些人接受与否,根本与她毫无干系。   这么想来,当走到颁奖台上的时候,陆可琉已经全然镇静下来,面对满场的媒体与圈内人,甚至是圈外的观众,她都说服自己并做到了视若无睹。   “大家好,我叫陆可琉,在顾廷川导演的《巾帼烟云》中扮演女配角‘李嘉尔’,在演戏方面是一个真正的‘新人’,今天能得到这个奖项是对这部电影的极大肯定,再次感谢大家。”   她略微沉吟,脸上的笑意因为纯然不加修饰,而成为全场的闪亮焦点:“除了感谢当初找我来演戏的顾廷川导演,我还要感谢剧组所有工作人员,谢谢你们的努力付出给了我这份毕生难忘的经历,同时这份荣誉也要送给与我共事的所有演员,没有你们的引领也不会有我每一个镜头的诞生。”   她说到这里自然是看向了坐在台下的贺洋,他的目光充满自豪与热爱。   而陆可琉捧着奖杯,这才娇羞地一笑,将剩下的话一并带出:“我希望大家能去看顾廷川导演的这部《巾帼烟云》。现代社会对女性的‘审美’仍然太苛刻和统一了,电影中我最敬佩的地方就是它将女性的魅力描述的相当深刻,另外,历史是值得我们去铭记的一面明镜,顾导的电影气场深厚、藏而不漏,《巾帼烟云》绝对是一部好作品,大家可以去电影院里观摩,我想会有收获的。”   她深深鞠躬,接着就被无数如潮头那般的掌声淹没了。   这番话谦逊礼貌,甚至最后还被深化到更高的境界里,陆可琉的表现自然获得许多肯定与赞许。   回到座位的时候,顾廷川眼底还泛着现场的光影,闪烁着璀璨的光:“你事先是不是写好了获奖词?”   明知她不会这样做,还是如此调侃一句,她撇了撇嘴不想回应,目光看到边上的徐晴旎,一时错愕地不懂要如何开口才好了。   徐晴旎却是大方地祝贺她:“恭喜你,你演的确实很好。”   陆可琉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个奖我能拿到……大概真的是运气多过实力。”   徐晴旎脸上笑容亲和,也说笑道:“是啊,我运气一向不好,你这么说我倒是更羡慕你了。”   而贺洋也是沉沉笑起来,英俊的脸上是熠熠生辉的神采,眨了眨眼说:“还是多亏了有徐晴旎来演对手戏。”   徐晴旎含笑看过去:“你‘先生’真是会说笑。”   但谁也不知道,风头一时无两的陆可琉已经被记者们看成了不容错失的目标。   因为“最佳女配奖”的意外到来,她被所有新闻媒体推到风口浪尖,与贺洋的恋情还没来得及公布,与顾廷川的绯闻倒是先行一步了。   最难表达的事,从来是感情。   ☆、第58章 今非昔比(二)   第五十七章   整场颁奖典礼仿佛是夏末的最后一场狂欢。   顾廷川错失最佳导演奖,但整个剧组还是拿到了“最佳女主”、“最佳女配”、“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电影”四座大奖,可谓实至名归,剧组的各位互相祝贺并且拥抱表示胜利的喜悦,同时也让更多人对这部还未上映的电影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陆可琉没有经纪公司,“嘉叶”就替她推掉了随之而来的所有专访,就连主办方之后的酒宴她也没打算去参加。   然而,当她低调地与贺洋一同撤离会场的时候,还是在通往停车库的路上被一大波记者拦截,lily和保镖们围在两人身边,但奈何一时抵挡不了记者们奋力追击的热情。   快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毕竟谁也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能当面采访“神秘女郎”的机会。   那时候首次亮相的陆可琉已经有了诸多传言在身——   继顾廷川亲自在《巾帼烟云》为其掌镜拍摄电影后,她等于已经踏入了筛选严格的电影圈;   房涵鸣向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她是“沧海明珠”,想让她留下来替自己做事;   贺洋与她一起走红地毯,并将出道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绯闻”给了她;   金孔声的《寻隐》主题曲《镇心》是她写的歌词……   如今,她又以黑马之姿一举斩获“白桦奖”的最佳女配,记者们围堵到她的瞬间就像是抓捕到了最美味的“猎物”。   面对无数陌生的脸孔,陆可琉听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问道:   “陆可琉,之前《巾帼》剧组就有消息传出,顾导亲自带进组的一位女配角刺伤了贺洋,这个人就是你吧?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和顾导是什么关系?他对你这么照顾是不是因为你们正在交往?”   “听说你学古建筑修复的,与贺洋曾经是师兄妹,他推荐你来演戏的吗?”   陆可琉早就听贺洋告诫过,在演艺圈很多时候做不了明哲保身,只有漫无止境的猜忌和炒作,但她知道自己也并非真正“清白”,如果当真毫无背景,又如何能做到走到这样的位置来,毕竟,这圈子多少人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没人一路照拂,她也不可能看到此番“盛景”。   贺洋正想开口替她解围,陆可琉却看了他一眼,接过面前的话筒,她没有立刻就回应这些人的发难,想放缓节奏等一等,谁知他们仍然一个接一个地抛来问题。   陆可琉今晚不仅妆容精致显得十分神气,胸中也是心平气和,面对他们的追问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在嘈杂的环境中四下环顾一番,徐徐开口:“你们安静一下好吗,到底让不让我说话?”   媒体被这颇有些“文化人”的作风给惊了一下,总算停歇下来,陆可琉这才说:“顾廷川导演是我的良师,从他那里我学到很多东西。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希望你们不要误解我们的关系,我以后也不会接戏、拍戏,所以希望你们能放我一马,不要轻信这种谣传,谢谢。”   这番话已经滴水不漏恰到好处,但不管她如何回答总还是会有人继续刁难:   “你说不再拍戏是认真的吗?为什么要来拍这部《巾帼烟云》呢?”   “你觉得作为一个完全没有演戏经验的新人就拿到这个奖,是合理的吗?对于当时刺伤贺洋的事又如何解释?”   贺洋微微挑眉,见话题牵扯到了自己,就更没有必要保持沉默了,他拿过陆可琉的话筒,微笑静立在众人面前:“你说她在片场刺伤我,我很早就开记者会澄清了事情经过,我想你大概是没去吧?那是拍戏时发生的意外,早就已经过去了,谢谢你们的关心。”   黑压压的一片媒体依然没有想要放过他们,来了劲似得添油加醋道:   “有消息称,你会拿到这届‘最佳女配角’是顾廷川替你铺了路,你要如何回应这种说法?”   “据说你签了贺洋的工作室,这个消息属实吗?”   陆可琉和顾廷川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知是谁开始编排的,但从采访初始至今,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充满好奇、猜忌或者讽刺,这都让陆可琉觉得心中膈应。   眼下一个比一个尖锐的问题接踵而至,饶是她口齿伶俐也逐渐变得难以招架了,贺洋示意让lily阻止他们,面对媒体最后回应道:“‘白桦奖’评委会如果这么好说话,难道我不该至少提名一下吗?收起你们的猜疑,我们不接受采访了,谢谢。”   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陆可琉被贺洋护着坐到车内,外面依然围着越来越多闻风赶来的记者,幸而很快就有保镖、保安们一起过来帮忙开路,才让车子顺利地发动。   被终于隔绝在喧闹之外的贺洋,回头看了看身边格外动人的未婚妻,低声嘱咐:“你今晚先住我家,打电话让瞿晨光也暂时别回去了,住去她小舅舅那里,你们的公寓地址说不定已经曝光了,会有记者来蹲点。”   他思忖片刻,又说:“对了,伯父伯母是不是回西泠市了?让他们不要接陌生电话,别随便放人进来……你现在是媒体追逐的对象,不仅要保护好自己,也要关照好身边的家人朋友。”   陆可琉点了点头,按照他的叮嘱先打电话让瞿晨光尽快去裴策那里躲一躲,贺洋也立刻联系公司多派一些人手来为她保驾护航。   这次她既然拿了奖,又传出和顾廷川的“绯闻”,事情就绝对没有这么快平息,崭新的女明星带着沸沸扬扬的各种说辞,简直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发展趋势。   陆可琉在车里总算放松了紧绷一天的神经,她脱下高跟鞋,换上了贺洋为他准备的那双平底鞋,开足空调的车内有清浅的寒意,她披上外套,仰躺在舒服的车座里,这才叹气着:“对不起……没想到会惹出这种麻烦来。”   飞驰而过的窗外是一排排雾蒙蒙的灯光,光影飞快掠过,这让车内的一切看起来似乎更不真实,仿佛都揉碎在了这片寂寥的夜里。   贺洋牵住她的手,眼下要解决的头绪太多,令他感到有些疲于应付:“这种事情见了这些年,老实说,连我也厌倦了。”   陆可琉轻轻地反握住他的手指,心中也是觉得奇怪,怎么没人来质问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呢。   两人一时陷入各自的思绪里,沉默片刻,他才转头望着她。   他就坐在那片昏暗的灯影里,柔声道:“唯独看到你的笑容,才会觉得世界其实非常美好。”   陆可琉深怕破坏这一刻的安宁,甚至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贺洋靠过来抬手将她抱到怀里,碰触到她的身体,心下总算满足了不少,呼吸间也染上了几分她的香味:“我告诉过你的,以前,我总觉得成功很重要,但现在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小可,我拍完《封龙》会暂时息影,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   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脸上那颗清晰的泪痣,男人的五官清晰明朗,眼角眉梢都是风情种种。   陆可琉也笑起来,心动不已地说:“你看,我们到底谁才是‘红颜祸水’啊,疯狂的粉丝、疯狂的姑妈,总有那么多人和事挡在我们之间。幸好,我们都走过来了,还走的这么‘风风光光’。”   贺洋不禁也跟着笑了,可不是吗,曾经在片场她被女生拿剪刀追杀,后来又有他的姑母来片场打人,尽管想起来都是后怕,但所有惊险和意外,才促成了他们的终成眷属。   “我其实很自责,以前我说没有能力保护你,但原来现在我也不够力量能把你护得周全。”   陆可琉却觉得这并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情,她喃喃说着,只言片语却都是对他的信任:“你怎么有能力去左右舆论的力量呢?他们要问什么从来都是他们的事,我们不要去管便是了。”   贺洋心中也是有些想法,此刻他还是决定选择主动出击的。   “那我们就把他们‘纳为己用’吧。”他略微哂笑,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说:“小可,我们来一次大新闻。”   “嗯?”   贺洋用手指来回摩挲她的手臂,沿着那曲线燃起暧昧的热度,这瞬息的亲昵让她不由得微微发颤。   “我们先见一次家长,然后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上回你不是说想去的吗?好不好。”   陆可琉微微诧异,正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随身携带的手机嗡鸣起来,她一看居然是陆母打来的,急忙接通了电话。   “小可啊,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下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了。”   她有些心虚,定了定神说:“我不是告诉你们……在家里收看直播吗?”   陆妈妈早就没法淡定了,回答道:“对啊,前几天你说拿了那个‘白桦奖’的女配角,我们就从青州连夜赶回来了,现在我们瞒着你过来了,就在s市机场……”   ☆、第59章 不负你我情深(一)   第五十八章   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公寓附近的草从里有虫子琐琐屑屑的鸣叫,天上的几星萤火忽明忽暗,空气厚密闷湿,这个夜晚并不普通。   陆可琉和贺洋各自在房里换下一身昂贵的礼服,在他的安排下,陆氏夫妇被暂时接来了他在s市的公寓。   待两位长辈落座,双方简短地打了招呼,贺洋礼貌地说:“我为你们订好了附近的酒店,环境设施非常好,你们可以先休息一晚。”   他安排的住处恐怕是顶尖的星级酒店,只要不是什么总统套房就谢天谢地了,陆可琉在心中句暗自好笑。   贺洋瞥见她嘴角微微的笑意,转头看着她:“我给你也订了一间,你们一家人也好说说话。”   陆母看到两人交流时的神情便紧锁眉头,他们就算再不了解电影圈,也知道“白桦奖”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女儿莫名其妙拿了这样的殊荣回来,任谁都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陆可琉说:“你们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解释……”   但事实上她也不知该如何说清自己的感情脉络,只好避重就轻,从当时顾廷川如何看中了她,要她去演《巾帼烟云》开始,又因为贺洋也在剧组,两人重逢之后将当年的误会也一并解除了。   “我也没想到拍这部戏会提名‘白桦奖’,可能是导演实在太厉害了,反正……就这样……”   陆传业看了一眼女儿身边英俊帅气的小伙,并没有开口,而陆母软化了几分语气,问:“那你们两个现在是在一起了?”   “陆妈妈,我一直喜欢小可,从念书时就开始喜欢她了。我也知道,当初是我混账,还害小可住进医院……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就算起源于误会,责任仍然在我,全都是我的过错。”   贺洋沉沉的语气充满自责与无奈,他放缓了语速,本来就是撩人的声色,如今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落在低哑的音符上面。   “我从出国修学,再到回国出道,过去的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在想陆可琉,我是下定决心才去靖南找了她。”   陆家夫妇知道这段时间女儿过的很不太平,可哪里会预料到居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都有些哑口无言了。   贺洋名气在外,或多或少他们也知道一些,陆家只是小门小户,究其根本,与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王舒瑶略是担忧地说:“你们已经在一起过了,是因为不合适才分开的,这样下去还会有矛盾,小可,现实生活没有这么理想化,你就是做人太一根筋。”   陆可琉绞着手指,面对母亲的言语她急于解释,可因为贺洋也在,她不得不考虑自己对她的说话方式。   贺洋思索了一下,语气更是凝重:“陆妈妈,我和小可在复合的时候就已经考虑清楚,我也和我爸妈商量过,他们一切由我拿主意。”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继续说:“所以不瞒你们,我已经向陆可琉求婚,她也答应了,我们是认真的,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贺洋的话让两位长辈受到了更大的刺激,王舒瑶顿时有些脸色不好看:“陆可琉!你怎么都不和家里商量啊?”   陆可琉拽紧了上衣的衣角,垂着头不敢看她,也没有再说话。   窗外挂着一轮在乌云中穿梭似得残月,夜色让所有人都显得更为疲惫,明明累到了极点却没有分毫睡意,大概就是他们现下的状态了。   贺洋望着她沉默的侧脸,正在脑海中飞快地转着说辞,她却还是先一步开口了:“我擅自做主了,对不起,但这不是仓促鲁莽的决定,我也不会反悔了。”   在面对父母的时候,陆可琉心里总有一些孩子般的柔软,她的声音特别柔和,一时让家长想要责怪也无从下口。   “妈,你知道我的。要是贺洋有丝毫让我怀疑之处,我都不会和他在一起。我是真的想要结婚,就因为我知道他是最好的人,待我也是真的好。”   贺洋心中百感交叠,他在稀薄的夜色中放缓了呼吸,只觉得如今能够拥有彼此,是他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两位长辈也在女儿掏心掏肺的话语中显得稍许冷静,陆传业知道自家女儿从小就有主见,她和外婆住的时间也远比和他们来得久,独立自主固然是好事,但就是难免担心她太过年轻,受骗上当。   他清了清嗓子,说:“贺洋,你的职业特殊,听说家庭背景也很优秀,我们一直希望女儿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两个人能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万一你们隔三差五就闹出点‘新闻’,我们会不放心的。”   贺洋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诚恳万分地看着陆传业,神色和语气都沉静下来,才继续说:“陆爸爸,你尽管放心,以后我的工作重心都会放在工作室,至于拍戏、拍电影,都由我们商量后再决定。”   贺洋别过脸看了看陆可琉,她在这月色中如同洗净了一张素白的脸,乌黑的长发称着窈窕的身姿,让他嘴角的笑容拢上了温柔又缠绵的光。   “在我眼里,陆可琉是最厉害的‘学霸’,她对工作的选择和坚持,一直是我很骄傲的地方,当然了,她还长得这么好看,人又这么聪慧,性格又那么好,我都夸不过来……”   陆可琉默默无语了。   不过,她都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的心中他们始终是势均力敌的。   贺洋的声音苏软地在她的耳边轻轻回荡着:“我们的步调总是很一致,我从来不觉得有哪里胜过她,也很感激她愿意再和我一起。如果说失去过才懂得珍惜,那伯父你们放心,我更会好好待她。”   陆可琉抿了抿唇,偷偷地观望两位大人的态度,发现他们的神色已经稍有好转,她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我想尽快和小可领证,至于婚礼,可以等双方家长见过面再商量。”贺洋说到这里顿了顿,在未婚妻的眼神暗示下,暂时没有提及住进医院的贺晓玉。   此刻,他挺直了脊背,双腿在长裤中被包裹的修长迷人,乍一看就已经是玉树临风,何况陆家夫妇坐在那儿都看了良久,对他的教养和外貌确实都是无可挑剔。   “到时我们要大办一场婚礼。”贺洋略一停顿,脸上的微笑简直让人感到炫目,“不过,还是得看小可的意见,她想怎么置办都可以。”   陆可琉急忙摇手反对:“我最怕这种场合了,还不如旅行结婚……”   “那像什么话?”王舒瑶皱了皱眉头,不知不觉中像是默许了他们的关系,“你这丫头又不懂规矩了,不和我们商量就决定结婚,现在要是婚礼都不办……陆可琉,你别指望我们会答应。”   贺洋也是暗喜,顺着未来岳母松了的口接话下去:“那就去国外办吧?巴厘岛或者夏威夷?不喜欢海岛的话,城堡也行。”   听他如此殷勤,陆可琉也绝不会揭穿,四人又谈了一阵,陆父和陆母看时间实在是太晚了,这事又得从长计议,就起身告辞了。   四个人同时站起来,陆可琉瞬间就眼圈泛了红,她不知自己为何这般,但却已经向前一步,心里还在迟疑,可手上仍然还是做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举动。   她紧紧抱住陆妈妈,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一时无论如何都起不来了。   “这么大的人了,在外面撒什么娇……”   说话的时候陆母自己也微微哽咽了。   贺洋看到陆可琉的眉宇间流露出难过的神色,那光点像是一种启示落在他的心间。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谁也没有出声,生怕会打扰了这一刻的氛围。   尽管一言未出,但他的心里和脑海里都只有一个念头——他会代替父母照顾她此生此世。   这段路途曲折漫长,人生从来就只能是落子无悔,但她回头的时候,幸亏有他还在原地守候。   即使曾经擦肩而过,可一片赤诚终于还是让我们重遇了彼此,至此不负情深。   ……   隔日,各大报纸的娱乐版头条都写着“‘白桦奖’疑似顾导为神秘女友铺路,拍戏拿奖纯属玩票性质?”这样莫名其妙的标题,同时也就意味着广大“吃瓜群众”按部就班地拿顾廷川与陆可琉的故事开涮了。   事实上娱媒们并非没有看到贺洋与陆可琉同样走得很近,但先前已经有传言,贺洋的工作室要签下她,他们说不准就只是同事同校师兄妹的关系,而女星黎欣欣素来又对贺洋追的紧,这对他们来说更有夺人眼球的爆点。   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顾廷川与陆可琉的绯闻价值更高,顾导是电影世家子弟,性格又孤僻冷漠,如此“高富帅”的导演提携了心仪的女演员,两人还发生一段不可诉说的恋情,这实在是近几年娱乐圈最为稀缺的“题材”了。   然而,不论旁人如何追击,顾廷川始终是一脸不动如山的姿态,面对任何提问他都是置若罔闻,不给一丝一毫的回应。   但不否认,同样就是不拒绝。   ☆、60.不负你我情深(二)   第五十九章   各类微博营销号与朋友圈都在转发“白桦奖”之后一夜爆红的绯闻,写手们用文字和配图生动地描述了一段悠扬悱恻的爱情故事。   或是两人在片场单独聊戏的照片,或是在颁奖典礼现场低声交谈时的甜蜜GIF动图,看客们的评论也是严重地两极分化,除了支持顾导抱得美人归的,另一部分人斥责她不配拿到“白桦奖”,徐晴旎的粉丝更是斩钉截铁,肯定是被这小狐狸精抢走了奖项,评委会一定有黑幕!   而贺洋的粉丝也回忆起了当时男神被一个新手女配刺伤的往事,纷纷表示陆可琉你这么嚣张还不是仗着后台硬!   陆可琉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总之不管是不是熟人,没有来电显示的号码她一概不接。   陆家夫妇暂时也在酒店住下来,反正贺洋一切安排妥当,她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委屈他们要避一避风头了。   翌日,她还给瞿晨光打了电话,心中一时是说也说不完的歉意:“对不起啊,小光,让你有家都回不了……”   瞿晨光依然是充满笑意的回应:“本来就是暂住的公寓,也没什么的。裴策已经替我又找了一处地方,等我回去把你的一些东西整理好,带过来给你就是啦。”   她这么大度体贴,倒让陆可琉更感到内疚,但好在都是自己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陆可琉认为眼下最需要的还是和顾廷川通一个气,他一味沉默恐怕并不是最好的反击手段。   最近,顾廷川也开始忙于处理公事,《巾帼》一举拿下四座奖杯,他自己又桃花缠身,一时之间炙手可热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不少偶像明星,这几天忙的就只差要不眠不休地睡在办公室里了。   手头已经垒了一叠要处理的文件,下午他又在“嘉叶”顶层的会议室与股东们讨论院线上映的各种问题,正低头蹙眉看着一份报告,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他似有预感地看了看屏幕,果然是“麋鹿君”发来的微信,顾廷川挑了挑眉,方想点开来看,抬眼瞥见了对坐的长辈递来一个不悦的神色。   他却毫不在意,划开屏幕看到她的疑惑,立刻拨动手指回了一条过去,等看到她的回复,这才又满意地坐正了身子,目光敏锐地看着在场诸位。   大约一个小时不到,陆可琉出现在了“嘉叶”的办公室外头,顾廷川的助理见是她来了,急忙迎上去:“陆小姐这么快就到了?辛苦了。”   她看到依然大门紧闭的会议室,笑着问道:“顾导的会议还没结束吗?”   “这就快了,先到隔壁休息室坐一会吧?您随我来。”女助理稳稳地踩着高跟鞋,领着陆可琉去了屋内。   而在另一边估摸着这个时间陆可琉应该快到了的顾廷川,对主持会议的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暗示他加快进程。偏偏这细节又被一旁的长辈看到,对最近愈发不讲究细节的他表现出不满的神色。   但顾廷川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在会议结束后,分神与大佬们又寒暄交谈了几句,就立刻迈着步子往隔壁休息室走去。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陆可琉正低头翻着一本崭新的杂志,手边还放着一杯冰柠檬茶,杯子外圈的水珠缓缓滴落在白瓷的杯垫上,她余光看到他出现就合起了书页,抬脸打招呼:“这是忙完了吗?”   “嗯,你有什么事慢慢说。”   那抹俊挺的身影在她边上落座,顾廷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的女助理便敲门进来了,面对他时恭敬而仰慕:“顾导,今天您有三十分钟的午休时间,要按照常规订餐吗?”   陆可琉愣了愣,猛地吸了一口气,说:“不是说有空?怎么连吃饭都只有这点时间?”   顾廷川抬眸与她交汇了视线,他唇边露出一些笑意:“不用心疼,平时只有十分钟的午饭时间。”他冲女助理看了一眼,并没有太多波动地说:“你先出去。”   陆可琉张了张嘴想要喊住对方,可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立场,何况她来是要谈“正事”的,即使她认为他们算是朋友,但眼下两人的关系有些“紧张”,实在不方便她管太多。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说完了你还可以有十分钟去吃午饭。”她垂下眼帘,思考了一下就道:“外面那些谣言你打算怎么解决?”   “解决什么?不是应该先互相恭喜一下吗?”顾廷川语气平淡,但望着她的目光就像一个导演应该有的样子,有些严厉,又有些期许,“你的成就已经高于许多女演员,下一步就该拿‘女主角’了。”   她下意识有些想要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但想了想这种回避毫无意义,于是又再次回望过去,让他反而顿了一下。   顾廷川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再次多了一分笑意,但陆可琉却在他沉默的凝望中爆发了:“什么‘女主角’?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电影圈发展,拿这个奖我也是情非所愿……现在我的生活一团乱,你说怎么办。”   如果这种混乱是来源于她与贺洋的恋情曝光,那她大可以接受,可偏偏莫名其妙要追问她与顾廷川的关系,陆可琉自然有一股怒气。   顾廷川却依旧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此刻还反问她:“那你来‘嘉叶’的路上没被记者逮到?”   “你倒是知道啊。”她与他四目相对,神色间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贺洋的车子送我过来的。”   他平时惜字内敛,唯独面对她还能开几个玩笑,此刻也是脸上有淡而柔和的笑意,非常难得:“为什么不选择接受这些?女配也好,绯闻也罢,你都有机会习惯。”   陆可琉听出他话中的暗示,而顾廷川也是决定大大方方地承认:“你一向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对你的用意。”   就算起初他确实只把她当做栽培对象,但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然改变了许多心思。   “我要和贺洋结婚了,这之前我不希望我们的不实传言对此造成影响。”   顾廷川见她态度强硬没有丝毫可退的余地,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令对方微微一惊。   “陆可琉,你怎么能这么善心,就算他的姑母这样对你,你也不在乎?”   陆可琉想要挣脱他的手臂,心里也已经是怒极反笑,等到用力抽出了手,她才转换了心情,看向眼前这个咫尺之遥的男人,说:“我不是善心,我也讨厌他的姑母。要我说实话,就算现在她住进医院了,我还是只要想起这些事就觉得冒火,我恨不得把她打一顿,打到我能出气为止。”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也许不会辗转多年失去贺洋,也不会染上这么深的心理阴影,更不会遭到别人背后的议论与轻蔑……   贺晓玉给她带过太多、太多的糟糕经历,她不可能不记仇,也不可能不恨她,然而……她想要一辈子与之走下去的人是贺洋,没办法将这份恨意转移到他的身上哪怕半分。   陆可琉很干脆地说:“我是成年人,有自己思考问题的思维方式,我们的想法大概并不相同。”   顾廷川的手上还落着方才碰触到她的一瞬间感觉到的微凉温度,只是相触的时间太短,他无法捂热她,也感觉不到对方的一丝热情。   他沉下声音说:“你还是太天真了。”   “对,我只是俗人,你应该知道,我从不要你眼里的那些‘荣耀’,女配角、女主角……在我看来都只是尘埃,并不是‘白桦奖’对我来说没有价值,它是对我的肯定,也是一种纪念,但不是我生活的全部。”   陆可琉说到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向他投去有些倔强的一眼:“正好有一个问题我也想问你,希望你如实相告。”   顾廷川心中早已有些眉目,但还是一言不发地等着她开口,她干脆地问:“这个奖项真的是我凭借实力拿到的吗?没有任何水分?”   “我没有为你去打点什么,如果我有这种本事,也该为自己要一座最佳导演奖回来。”   陆可琉顿了一顿,刚要继续说下去,却又听他补充一句:“但各方都来探过我的口风,他们知道我中意的那个名字是谁。”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哪怕无法真正控制所谓的评委会,但在并非如此重要的细节之处,总有些妥协可以让人有机可乘。   “顾廷川,你知道吗?你大概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想法和感受。”陆可琉胸中是一片风平浪静,她笑着看他,缓缓道来:“你在片场是众人信奉的‘神’,就连喜欢一个人也是从来以自我为中心。”   所以,只要他不在乎绯闻对象是她,也就不在乎外面滔天大浪将她淋得全身湿透,他只想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在喧嚣的世界中看到别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忘了问一句,这浩大的声势是不是她想要的。   他从来就是设定剧情走向的新科天才导演,也固执地为他们的关系定下规矩。   陆可琉终究叹了声气,略显歉意:“对不起,今天我的态度有问题,但我只是有点着急。”   ☆、61.万人约会(一)   第六十章   陆可琉终究叹了声气,略显歉意:“对不起,今天我的态度有点问题,但我是真的着急了。”   顾廷川靠着沙发椅背,一动不动,像是对她的这些话略有所思。这是第一次听她这样直接地倾诉心声,他不能否认自己一味笃定地为她铺路,却忽略了她的太多感受。   他有非凡的才华,但要去爱一个人的能力还不够成熟。   过去他们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几次私下见面能真正交心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这导致他始终没有走入她的心底。   顾廷川以为,那些属于电影的“精致与神奇”,被众人追捧的乐趣,还有镜头连成的灯海……没有女孩会不喜欢。   但到头来,她一直都是为了贺洋、为了他的恳求和艺术、也为了她自己的好奇心才来演戏,却从来没有说过会为了这圈子里的种种留下来。   “白桦奖”可以证明一种艺术造诣的巅峰,拍电影也同样是无数天才汇聚在一起的思维碰撞,可是,这都不能让她觉得幸福或者满足,她也不像其他女演员,甘愿在他手中成为一尊华而美却又再真实不过的女神塑像。   顾廷川自持冷静,看的比谁都透彻了,就算他认为曾有过一瞬的火花,在那潮水退却之后也不会留任何痕迹,他不是她的良人,从来都不是。   每每回想起来,其实很多问题也有迹象,何况本来感情的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却又无比地艰难,如果两人能走到最后的,光是很喜欢并不够,光是很合适也不够,唯有堵上一切,至情至真地去付出与热爱,才方能看到一些些善果。   陆可琉心中想要的归宿,至始至终只有一个男人,此刻他就在车里安静地等着她,大概还带着微微不耐的表情,却始终是只为她一人等候,像是为了她怎样都甘愿。   她抿唇看向眼前冷峻的菁英男子,轻启了唇:“我现在的‘成功’,或许是被许多人羡慕,这些我都知道。顾导,这个圈子从来不缺有天赋的好演员,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伯乐,你只是想留我,与你一起去成就未来……但,那个人未必一定要是我。”   陆可琉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就站起来走到了门旁,回身问他:“外面那些新闻……”   顾廷川微微扬起了眼眸,仿佛是将视线认真地投到了她的脸上,才说:“我知道了。”   她知道他是一言必出的人,然而正要道别了,抬眼却再次对上他漆黑的眼睛,那深邃仿佛是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魅力,竟让人有一瞬的晕眩。   凭心而论,顾廷川着实是迷人又出色的不可多得之人,但他们只在电影中相遇过,甚至默契地成全过,却无缘有更多交集。   在他的心中,她大抵是更像一条安静的河流,看似沉静不言,但把所有心思都付诸于行动,默默地流淌着,等到你蓦然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远远的前方了。   ……   陆可琉坐“嘉叶”的内部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库,贺洋坐于驾驶座里,看到她过来的时候,面上忽然有几分轻柔的笑意,如沐春风。   她扣好安全带,顺便问他:“笑什么呢?”   贺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盯着她看,眉角眼梢都蔓延出了专属的深情。   陆可琉抬起头看到他还在凝视,脸上微微一红:“我和顾廷川谈了这些天的事,他会对外澄清。”   贺洋并不在意这些,事实上只要他们心中都明白,别人的流言蜚语已起不了任何作用,他不急着启动车子,抬手握住她的,轻柔地搓着说:“不知为什么,刚才坐在这里的时候,想到当年有个穿着校服在实验室和朋友说笑的小女孩……”   陆可琉感觉到那一息灼热的温度,用手稍是捂了捂脸,把脸别向窗外,因为同样是想到了当初那个纯真又软萌的“迷妹”,她显得非常不好意思,还不许他看。   贺洋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然怂了一下眉头,叹气说:“我的话有些太多了。”   “……嗯?”于是她不解地回望。   他感觉到她有些凉,把空调的小了一点,又习惯般地回身拿毯子给她密密实实地盖上,才说:“言多必失,何况就算是情话,说得太多也索然无味。”   陆可琉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些想法,急忙接话:“我就喜欢你这样直率,一直都喜欢,我不要猜你的心思。”   贺洋清润俊然的脸上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低头将吻印在她的唇上:“是吗?那我就天天说给你听。”   她还是感觉得到,顾廷川对他存在某些威胁,就算平时贺洋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可城府还是很深的。   车子驶到了宽阔的道路上,她窝在车位里想心事,贺洋从余光中看到,侧头看了她一眼,笑言:“关于你和顾廷川的事,不要太担心。”   他看得懂陆可琉心里的想法,她闻言,看到他踩了刹车等红灯,回头看着自己说:“击破流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用行动予以回击。”   陆可琉点了点头,她坐在右侧,他在左边,双双对视的时候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情愫,在车库的灯源里明明灭灭,但不曾退却。   谁也没有先开口,就怕惊扰了这段温柔的时光。   直到红灯跳转,贺洋才收回了视线,挑了挑眉:“晚上要和爸妈吃饭,他们喜欢吃什么菜,我去订位子。”   陆可琉心中嘀咕,什么时候连称呼都改成这样了,她“唔”了一下,说:“你把我妈哄得这么高兴,吃馒头她都喜欢了。”   听她语气里的含义,他笑着抽出一只手,目光直视前方,但拍了拍她额前柔软的碎发:“明天去玩了,今晚记得早点休息。”   陆可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双眼睛笑的弯起来,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仿佛有一阵阵的流光溢彩:“知道了。”   她就是喜欢他,喜欢他爱一个人的时候那样炽热,且毫无保留,好到她的家人都能照顾到。   他不止是会甜言蜜语,更重要的是他能将这些情话字字化作再真不过的行动。   ……   天空作美,同时也已经过了处暑节气,不再热浪滚滚,S市附近几年来新建了一座游乐园,每天都是游客饱和状态。   陆可琉带了简单的日常用品,小挎包斜背在身上,在路边等贺洋将车停好,然后就远远地看到他走过来。   他穿了轻便的短袖上衣和运动长裤,把修长的腿型和清秀的上身都展露出来,此刻虽是戴着棒球帽和墨镜,但还是看得出眼角弯弯,风姿卓越。   陆可琉略微沉吟,霎时感觉到这样普普通通的两人约会真的是久违了,大概是过了学生时代……他们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然而,眼下他们有再次像任何一对普通的小情侣那样排到了人群后头。   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想法,就像是圆满了一个长久以来都不可能再实现的梦。   特别是眼前的贺洋打扮比平时多了几分清隽年轻,看着就像回到了当年大学时候的模样,只是那轮廓棱角愈发勾人垂涎。   面前的年轻男人嘴唇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什么,陆可琉却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全身的打扮,最后目光落到那双白色的球鞋上面,再缓缓地又一次上移。   等到不知过了多久,贺洋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他低头问她:“知道了吗?”   她赶紧从“迷妹”的状态抽离出来,满脸迷茫地答:“对不起,你说什么?”   贺洋无奈地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在认真听你说话……”她捂了捂被敲打的额头,流露出几丝委屈。   “我是说,有便衣保镖在附近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反正肯定是会被认出来的,当做他们都是透明的就好。”贺洋见她终于恍然回神了,情切低语:“今天24小时,我们眼里只有彼此,说好了。”   陆可琉又被他撩了一次,耳廓都是红红的,但他竟然还拽紧了她的手,两人比肩而站,亲昵地交谈,就像一对正处于热恋期的情侣。   过了收费口,渐渐游客也多起来,到处都是充满节庆和童趣的气球装饰,一派热闹欢乐。贺洋在摊位前给陆可琉买了一个带有两只耳朵的红色头箍,非要她戴着不许脱了。   收费的工作人员始终错愕地看着他们,但被良好的专业素养克制,一直没有出声。   陆可琉也从余光中注意到了附近行人的目光,可是却在贺洋的手心里缓缓地镇定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与贺洋复合之后,来公共场所约会,也是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真实地出现在大庭广众。   放眼望去,城堡在整个游乐场的正中央,仿佛一个少女心的梦境。   陆可琉抬头看到牵着她兴致勃勃走向第一个游乐设施的贺洋,眉宇间全是擦拭不去的喜悦之情。   终于在等着坐某个极速光轮的时候,他们听到了队伍里的某几位迷妹爆发出了一阵惊愕尖叫,四周所有人都像两人投来目光。   ☆、62.万人约会(二)   第六十一章   游乐园到处都播放着轻松愉悦的卡通片背景音乐,但眼下的这块地方,显然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占据了。   保镖们暗暗在周围聚集起来,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但索性这些女粉还算理智,只是拿着手机和照相机对着他们疯狂地拍摄,有些女生连队伍也没心思排了,三三两两地跑出来看着贺洋,可又不好意思上前搭话,就在不远处围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墙”。   贺洋对此没有任何回应,就算有人喊他的名字也只当没有听到,他们喊的越响,他和陆可琉对话的距离就越近,最后索性是凑到了她的耳畔说起悄悄话,这种氛围根本无人可以靠近。   不少人都认出了与男神同游的对象就是前些日子以来突然一夜爆红的“白桦奖”新晋女配角陆可琉,然而,她和顾廷川的绯闻还没过了热度,怎么就来了这么一波大节奏?!   他们等了二十多分钟,期间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着,到了要坐上游乐设施的时候,贺洋低头在陆可琉耳边说了几句,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已经走到她身边,伸出长长的臂膀,忽然将她整个人抱上了座位!   陆可琉脸上立刻泛起一阵红晕,贺洋却恶作剧得逞似得对她一笑,依然眼睛里满满的是爱意,他并不在乎他人说什么,眼中真的只有她。   两人就这样四处闲逛,一会买了冰淇淋和烤肉拿在手里吃,一会又在周边商店里买情侣T恤和挂件,穿上以后居然还不忘自拍……总之把周围的看客们“虐”的不要不要,可依然有女粉们一整天跟在他们身后,就像在看一部现场版的爱情电影。   贺洋把自家女友揽进怀里圈着走,低头看她略显害羞的脸庞时心情便格外地好,陆可琉倚在他怀里,一时没注意脚下的石子,险些被绊到的时候吓得摸了摸胸口,又有些娇羞地抬头冲他笑。   贺大人被她这样女孩子的神情深深地触动,抬头习惯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样彼此习以为常的互动却引得周围一圈人肆无忌惮的尖叫,陆可琉有些感觉疲惫,边注意着脚下的路,说:“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一会吧?我有点累了。”   贺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在她腰间虚着一揽:“好,也差不多时间了,我在这里的餐厅订了位子,去吃晚饭吧。”   终于是到了安静独处的时候,在宽阔舒逸的餐厅里,陆可琉看着手机里显示瞿晨光发来的微信,说他们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得路人皆知,还发了一连串“愤怒”的表情以示单身狗的情绪。   她笑了回对方一连串的吻,抬头看到贺洋眼底的暖意,将手机搁到一边,捧着放了冰块的杯子,身上的热汗顿时感觉褪去了一些。   “我这些天考虑了自己的处境,还有对工作的想法。”   尽管如此说着,但贺洋仍在她脸上看到一些犹豫。   陆可琉的心里渐渐地安定下来,说:“我想继续做电影,也想有时间就去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去看看古老建筑,亲自参与修复工作。”   贺洋像是早就料到她的想法,并没有任何意外地点了点头,轻握了她放在餐桌上的手,开口说:“那就由你喜欢。”   她不解他这样的回答算什么意思,他立刻笑容温暖地补充:“我有戏要拍的时候你可以做电影,我没工作的时候就陪你去投身建筑事业。”   陆可琉听了直摇头:“哪会有你想的这样随性?”   “事情从里不会由我们的想法去发展。当初我想挽留你,但还是错过了,如今我想和你名正言顺地公开关系,但还是多次受到阻扰……可我们仍然走到今天了,如果因为害怕失败就不去‘想’,岂不会太可惜?”   她被他的言语打动,事到如今许多发展也早就不是曾经能够设想过的,那既然如此,又何须惧怕未来的路要往哪里走呢。   一顿饭吃的胃口大好,他们准备撤的时候,在工作人员的通融下往侧门溜了出去,暂时甩掉了一批等在门口围堵的粉丝。   这时候,外面的游乐园已沉浸在夜色的灯火通明中,一眼望去就像童话故事即将迎来完美的Happy Ending,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即将闭园的前夕,有一部分游客还在等待着最后的一场华美烟火的表演。   清冷的月光都被这里热闹非凡的气氛冲淡了几分,在逐渐暗去的夜幕保护下,贺洋他们的行踪总算没有白天那么显眼,渐渐地也就混入队伍中间,等待着烟火盛开的那一刻。   陆可琉被贺洋紧紧地拽着手,大概是生怕她会走散了,她看到他整个人放松而柔和的神情,心里也跟着洋溢起暖心的爱意。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前头的队伍发出一些骚动,下一刻,一簇高升的焰火照亮他们的脸庞。   “开始了。”他说。   陆可琉看到光影之下贺洋微扬的眉目,如同一幅展开的画卷,一双幽深的黑眸在火光泯灭之中像缀了璀璨的光华,整张脸孔全是说不清的俊朗神采,真叫人忘乎所以。   晴朗的夜空不断被炸裂的花朵填满,转瞬即逝,却成为所有人脑海中一个永恒的印记。   “呀……是真的好好看!!”   大抵是没有女孩能拒绝这样的盛景,贺洋仅是微点了一下头,便说:“陆可琉。”   她侧过脸,望到他垂眸正潜心看着自己。   稍许,贺洋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只盒子,安安静静地放在手心里,垂眸看着她的时候就微微勾唇,牵起一抹淡笑,声线好听地落到她的耳际,仿佛变得滚烫起来:“嫁给我。”   这一刻他就连眼睛也是弯着在笑,就像这夜间总算凉下来的一丝风吹拂过全身,让人清爽通透。   在这最好的时点,他补上了继上次求婚之后还来不及拿出的戒指。   陆可琉在绚烂的花火于半空陆续绽放的时候彻底出了神,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发现贺洋微微向前,屈了半个身子像是要单膝跪地的模样,她急忙有些不知所措地抓紧他的手臂。   贺洋开口时声音极低,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旖旎的灯火,他凝视着她:“就算我知道你一定会同意,但这‘仪式’动作总是要的。”   陆可琉却执意不肯,她柔和的目光看向他,像是看到记忆中最美好最温暖的一段:“我才不要让别人看到你跪,如果你想跪着求婚,那就等回去好了。”   贺洋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挺直了身子,同时低头在她的脖子处缠绵地吻了几下,那属于他的一缕缕气息仿佛温柔地罩住她的全身。   贺洋:“怎么一个完整的求婚都被我们分成了三部分。”   她接过他的戒指,打开来一看,那是一枚被称为“钻石之王”的HW的戒指,锦簇镶嵌的设计感十足,尽管钻石本身没有夸张的体积,但花式的切割手法堪称翘楚,仿佛以有限的体积绽放了最亮的光芒。   这一看就是由顶级珠宝团队创作出来的作品,栩栩如生之美态,正如眼前佳人的美好出众。   陆可琉抬眸看回去,对上他的视线时心头狂跳,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一丝一毫拒绝的心思……当年,他在博物馆对她告白,来她家楼下等了一夜,他如何对她说话,如何看着她的眼睛,任谁都无法否定这其中的深情与执意。   她看到贺洋就这样穿着干净利落的衣衫立于自己面前,背后是烟花腾升而起的光亮,他明明背着光,可是眼睛里的目光比那所有的光线都还要美上千百倍。   贺洋垂眸执起她的手,动作郑重又有些微微颤动地将戒指戴上她的手指。   这一幕让她永远地铭记,在往后无数日子里,都会在脑中偶尔出现,历久弥坚。   就像他们的两相缱绻,仿若须臾都不可分离。   “好了,下一步终于可以去扯证,让你名正言顺成为我的夫人了。”   声音好听的人,就连说话都比别人多几分动人的魅力,陆可琉捏紧戴了戒指的手指,颤抖着说:“你一直……从学生时代,直到如今,在我眼里你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她激动到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内心的感动。   “我也很高兴有幸遇到你,最了不起的你。”贺洋说话的时候,神情眉宇无不写着真实的骄傲与欢喜,“所以,我只要求你从今往后必须更多的依赖我,但不需要无条件地全部依赖我。”   因为她喜欢那个能独当一面的自己,而他也喜欢。   有些人,总在年少时或因误会,或因时遇,种种错过,有些擦肩而过成就了咫尺天涯,而有些在经历了挫折坎坷、峰回路转之后,又回到了原点。   幸而,蓦然回首时,他从未停止过爱你。   ☆、63.今天你要嫁给我(一)   第六十二章   夜里,贺洋将陆可琉送去酒店暂住,回家之后就登录微博,来回翻看了几遍,最后,他选择转发了一条某位小粉丝发出来的微博,内容如下:   “听说两位大大是差了两级的校友,我无法不联想到他们是不是当初就有什么交集。或者,是离开学校多年以后,又在哪里重逢,谈起昔日故校,发觉一见如故……总之无论何种猜想都是很美的故事,祝福我的男神能幸福美满,这些年来,只有你的情怀如昨天。”   这位默默无闻的小粉丝用了一段极其平常而朴实的话语,配了一张贺洋与陆可琉在游乐园被人抓拍的照片,两人在路上对视,他的手腕正好轻柔地扣住她的下巴,唇瓣在脸颊处轻轻地碰到对方的脸颊,手指也是自然地缠着对方的无名指。   他默默地垂下目光看她,而她也微微仰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正要去碰他的胳膊,哪怕一个眼神的细微之处皆是柔情蜜意,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迹象。   贺洋的转发也只写了几句诚恳的内心话——   “谢谢你们所有的祝福,经过这些年,我已经找到挚爱,不久我们就会领证结婚,这一生都要与她走下去。”   这种内敛低调、平淡真诚的方式,一时博得了许多人的好感,却也让一直以来对男神倾心不已的粉丝们大跌眼镜。   醉饮风华:关注我洋也有三、四年了,感觉他这种状态就是恋爱了啊。   快看有羊啊:卧槽这女的是不是会下蛊啊,还是她背景不得了???   Miako:我挖到她的微博账号了,一看吓一跳……两个人分享过同一首歌,还拍过很多同一地点的照片,讲真,很早以前就有交集了!!   痒痒粉:先不说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他们在游乐场的这些肢体接触都太自然和亲密了,感觉如果是演戏的话不可能到这种程度。   空大公主露琳:我已经看见好些贺洋粉说要脱饭的节奏了,呵呵,难道我洋不能谈恋爱吗?难道等着艹你呢?   铭侦探杜麻麻:别说我污,但是我真的无法想象我男神床上的画面……性感的不行,我快窒息了!!   而就在差不多贺洋发出微博的同时,彭少晖也十分配合地蹭热度掺了一脚,毕竟,他也算是少数一路看他们走过来的人,这种时候实在太想放飞自我了。   彭少晖V   想当年,某人撩妹的技能就已经全都交代给他的“老婆大人”了,而我小可也是某人的“真·迷妹”,真心羡慕你们能找到对方,所以一定要给我幸福啊!   在他巨大的信息量透露下,广大吃瓜群众表示,能泡到爱豆的迷妹简直让人羡慕的哭出声……   经过一夜,整个娱乐圈的头条都被贺洋包办了,但不论外面如何腥风血雨、八卦漫天,那两人还是像往常那样在电话里互道晚安,入睡前无不是想着即将开始的崭新人生,然后,一夜好梦地入眠了。   ……   娱乐报刊皆因为贺洋、陆可琉和顾廷川这段匪夷所思的剧情直接导致销量翻了几翻,而当事人之一的顾导,带着几位主角出席《巾帼烟云》媒体发布会的时候,当仁不让地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顾导是出了名的冷面又冷情,就算过去也传他和一些女明星有过交往,但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不像这次似乎有不少端倪能看出几分真假。   记者们在面对他的时候,硬着头皮问出关于贺洋与陆小姐的这段恋情他是否已经看到报道,甚至也都做好了他会说“我不回答与电影无关的问题”这种话来的应对措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正面回应的时候,顾廷川却是一派风平浪静地微微而笑,他略是颔首,再抬眸时,已经唇角轻抿:“陆可琉是我欣赏的一名女演员,我也祝愿她生活美满,更希望她今后事业能再上一层楼。”   无论外面风浪会如何直面而来,他都这般蜻蜓点水地作了回应,仿佛是以师长的态度对得宠的女学生做了几许点拨。   这个圈子向来对绯闻都是喜新厌旧,同时又崇拜强者,顾廷川的澄清充满坦荡和坚决,算是给所有两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做了一个交代。   这之后无论再被记者如何追问,他都恢复了那张不动声色的面孔。   陆可琉特意在网上看了这次的采访视频,也听到他难得在如此正式的场合正面地回应了这些问题,这几乎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了。   她很想和他说一声谢谢,但又觉得这两个字对于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来说太轻又太含糊,无法表达心意。   也许心照不宣反而是更妥当的做法,至少他应该明白,她对此是报以如何想法的。   贺洋在她考虑这些事的打来电话,告诉她说:“我父母回国了,你叫爸妈出来一起吃饭吧,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然后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也不能怪他如此着急,毕竟这事已经拖沓了太久……   只是没想到晚上就要见公公婆婆了,陆可琉如梦初醒般地握着手机,轻声问:“那我要准备些什么?要不要买些什么见面礼啊?”   “你需要准备什么见面礼,傻了吗?”贺洋醇厚的笑声从那边传过来,总算让她镇定下来几分,“你只要像平时那样把爸妈带来就好,不要太紧张,他们很喜欢你。”   陆可琉在他婉转清扬的声色中稍许定了定心,大概只要有他在,真的没什么值得她担心的。   这个初秋的夜晚对他们来说注定有些不同,浓郁的绿叶泛起了褪色的黄,微微的桔色让整条街都变得有些温馨。   陆可琉带了父母来到约好的中餐厅,大吊灯的光照亮了每一寸空间,他们到的时候另一家人已经早就候着了,贺洋迎着浅黄色的光暖暖地微笑,有几分柔和,几分耐心,还有一些难得的写在脸上的高兴。   她在猛然间还是有一些紧张,僵硬地笑着出现在贺家两位长辈面前,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先主动打了招呼。   贺洋走到他们身边,保持着一些空隙地揽过她的肩膀,一下子就像最牢靠的护盾,让她再次镇定下来。   “爸妈,你们快坐,路上辛苦了,先喝几口茶。”   四人坐下来便先各自做了介绍,陆传业和王舒瑶是园林景观设计师,贺洋的父母则在某国大使馆工作,虽说术业专攻不同,但双方仍然是有共同话题,场面也不算太干。   陆可琉虽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但文雅大方,又是从小成绩优异的“学霸”,这些方面都让贺家两位长辈相当满意,对她说话的时候也很客气,看不出半分冷漠。   席间,文质彬彬的贺父开口:“两位小的这事就算定下来了,至于‘聘礼’,说起来可能有些俗气了,但在我们看来也是必要的礼数。”   贺母也点了点头,表达了他们的意思:“关于这个……洋洋已经和我们商量过了,他说这些事由他和可琉来决定,不要我们操心。不满你们说,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大,我们是管不住的。”   陆可琉还从来没与贺洋商量过什么“聘礼”的事情,这时也有些不解地向某人看去,但对方双眼一眯,只是垂眸看着她,弯起唇边的笑意。   王舒瑶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家小可也是这种性子,什么事都不爱找我们商量,当父母的真心是头疼。”   陆可琉微微一窘,却也听得出母亲字里行间的维护之意。   毕竟都是有学术见地的两方家庭,第一次见面都是客客气气,何况彼此都已经了解大致的情况,也并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席散的时候,双方也都表示出满意的情绪,两位父亲甚至都握了手。   贺母保养得果然很好,举止优雅又含蓄,在王舒瑶的面前就对这位儿媳妇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虽然现在还不熟悉,但有的是时间,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一起经营这个家庭。”   陆可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被贺母握着的手愈发暖起来:“谢谢阿……”她顿了顿,改口说:“谢谢妈妈,以后我们会努力做的更好,希望可以让你们更放心。”   贺洋对岳母说话的时候嘴巴格外甜,声音沉沉地道:“妈,谢谢你舍得把女儿交给我,我会对她好的。”   哪里还有女性能拒绝得了如此优秀的女婿,王舒瑶随即便开心地直笑,拉着贺洋又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以至于陆可琉都觉得,她的话加起来都能比得上平日里抱怨自己的几倍之多了。   ……   尽管多数粉丝对他们的恋情还是给予祝福,但对于陆可琉的“声讨”也是居高不下,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并非所有言论都能出于善意,她只是知道自己这一次不可能再被打倒了。   一大早还有些雨水,但不妨碍那两人既定的行程,贺洋开车与陆可琉到了民政局,坐下来取号排队,然后就是填表格,交钱,拍照片……一套程序走下来,再盖了章,所有不确定的因素、所有流过的眼泪与燃起过的笑容,所有的分离与重逢……都尘埃落定。   在民政局的阿姨和年轻的小姐姐们都争先恐来到里面的小礼堂,请求与贺洋他们合影,他也大方地答应下来,将这份幸福分享给在场的所有人。   陆可琉化了淡妆,又穿了红色的裙子,看上去眸光潋滟,眼睛里还含了脉脉情谊。   “接下来去哪里?吃一顿庆祝一下?”   贺洋看着她的视线忽然变得有几分灼热,随后,一本正经地:“我们先去看新房子。”   ☆、64.今天你要嫁给我(二)   第六十三章   车子行驶在平坦的大道,陆可琉安稳地坐在副驾驶位,她开了一丝窗,好让外面夹杂着花香的凉风吹拂而入,让人阵阵心旷神怡。   与一个小时前不同的是,她的身份已经悄然转变了。   陆可琉低头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光华璀璨的戒指,想到她已经在法律上成为贺洋的……妻子。   她抬头丈量远处的光景,回忆起昨晚与王舒瑶语重心长的一番谈话,大概这也算是她出嫁前,母女之间最后的一次交心了。   王舒瑶抚着她的手背,说:“你给我找的这个女婿,我是挺满意的,以前觉得他在娱乐圈混,肯定有哪里哪里不可靠,但现在接触下来,长得帅不说,还人品出众,但是,就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我才更担心,你懂吗?”   陆可琉心里发紧,当下就直点头:“我懂得,我都懂的。”   “小可啊,现实中没有那么多童话故事,你要记得就算结婚了,该怎样还是得怎样,谦让的时候就谦让,该坚强的时候也要坚强,贺洋这孩子心地好,这点我是相信了,但是你们说到底工作性质不同,他经常应酬什么的还是很难避免,你要处理好你们的婚姻生活。”   她不住地点头,因为母亲的话语默默地湿润了眼眶,抬起头想要把眼泪逼回去。   “何况他这样招人喜欢,围着他转的女孩子没有百来个也有几十个,万一你们有了矛盾,你也别太心急了,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两个人都要珍惜这份感情,知道吗?”   陆可琉不住点头:“我记住了。”   她垂眸看着红本子上两人的照片,一切都还有些恍惚,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车子开到一处新建的高档住宅区,贺洋边驾驶边对她说:“这里是我去年新买的房子,比现在住的地方大,交通也方便。以后我们在S市的时候就可以住这儿,有客房、书房……以后还能把空出来的房间改成婴儿房。”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她有些羞涩,只是还来不及细想,贺洋依旧淡笑着说:“至于目前的旧公寓就给你了。可以让爸妈来看你的时候住,你要是哪天和我赌气不回来,也可以去那里住。”   他好脾气地望着她说:“我不能保证一辈子都不让你生气,但我会尽力的,好吗?”   “……房子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贺洋已经将车开进了新公寓的地下停车库,他熄了火,才缓缓说:“就是昨天提到的‘聘礼’,除了那间公寓,我还想以后能和你‘合作’,我会给你我的部分股份。”   陆可琉觉得他真是有点过了,急忙阻止道:“别闹了,我都不要!房子你不卖的话,给我爸妈过来住是可以,但不用给我。”   贺洋这才低低轻笑起来:“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改天再和你商量,今天我们先看房子。”   这栋公寓楼一共三层,贺洋买的就是最高一层,还附带超大的露台,他想她会喜欢在有阳光的日子坐到户外的玻璃房品茶读书。   房子已经装修完成,还是贺洋喜欢的“性冷淡”风格,不过窗台放了绿萝和一些其他的植物,随着淡淡花香来袭,多了几分生机。   贺洋说:“要是哪里不喜欢可以再找施工队来修整。”   陆可琉进去转了一圈,这地方利用许多现代采光的技术,建筑构架也很合理,一时她也找不出什么诟病,到时候每个地方都再放置一些家居用品,应该会更温馨。   “今晚就住这里了,反正我们已经领证,睡一晚应该不会被岳父岳母骂吧?”他朝她暗示般地笑,温润如玉的眉宇顿时添了几分暧昧。   陆可琉也实在不能够拒绝,何况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婚之夜”吧。   她面色微微发烫,而贺洋已经脱了薄外套,穿着V领的短袖上衣去厨房,看有没有什么食材能做一顿大餐:“楼下不远就有大超市,一会我们可以去逛一圈。”   陆可琉点头应下,换了拖鞋到处转悠,这里已经摆了不少属于贺洋的私人物品,看到书架里甚至有摆着他念大学时候的书籍,一时许多回忆涌上心头。   这个男人从小到大就是佼佼者,不知像她这样把他默默当做“暗恋”对象的少女还有多少,想想真是祸害……   贺洋从身后环住了她,手臂泛着白皙的光泽,转瞬唇就落下来,急切而又温柔,身体也沉沉地压住她,在锁骨处流连着吮吻。   陆可琉的思绪期初还很清晰,但是,却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已慢慢地沉醉下去,不仅是逐渐开始习惯肌肤相亲,更重要的是彼此都渴求对方的慰藉,男女之情如星星之火燃起来。   “去洗澡吧?”   她承受着那火热又沙沙的嗓音带来的诱惑,保持着一丝羞耻感说:“唔……你先去好了。”   他的双眸却已像是蒙了一层水光,如一个漩涡让人沉溺:“一起去。”   后来的事情,总之就是贺洋湿润的声音诱哄着她,眼里又满是流光溢彩,她不好意思地始终红着脸,抬头看到他眼底旺盛的支配欲,而那些光点照着他青黑的发和俊美的眉间,又一下子化到她的心间。   甚至到洗澡出来的时候,两人都不是在床上了,但她的双腿不知在何时环住他的腰处,身体贴上他,他的舌尖就缠住她,让人只觉得嘴中酸麻发痒。   贺洋的双手触及她的肌肤,指腹摩挲着曼妙的曲线,而她承受不住那心若擂鼓,攀住他光滑宽阔的脊背,双颊滚烫。   两人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碰触到,一时引起她的寸寸战栗。   眼前的贺洋眉梢眼角都写着绝无仅有的风情,那是在应对媒体和影迷时不可能出现的状态,即便在顾廷川的电影中,也仍是有所保留。   但在她的面前,他不需要任何掩饰,可以宣誓所有的欲望和征服,还有性感与原始的性冲动,那都是让她沉醉不已的蛊惑。   夜不知不觉降临了,所有的真实都离他们远去,贺洋从额角滴下冷汗,一层密密的汗珠覆在身上。   陆可琉感觉到滚烫的掌心无处不在,她闭上眼睛,任由那柔情蜜意都在彼此的身间融化。   新婚之夜,就在这宽敞的新房里,一抹月光糅杂着婉约温和的夜色,从树梢上铺洒进来,照得整间屋子都是氤氲的皎洁。   ……   天色还在沉睡。   陆可琉从睡梦中啜泣着醒过来,感觉到整个人都缩在男人的怀中,顿时,现实里的温馨安好瞬间将她牢牢地包围。   她怔了一怔,想要轻手轻脚地拿开他的臂膀,但还是把人给吵醒了。   “怎么了?”声音那端有瓮瓮的感觉。   她揉了揉眼睛,微微皱了眉头,缓一会儿神才想起来对贺洋说:“我好像……梦见外婆了。”   贺洋立刻明白过来,一时睡意褪去了不少,他在墨沉沉的夜色中隐约看到她眼角蕴涵的泪光,抬手去轻柔地擦拭:“是吗?那她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几丝迷惘,乃至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难过:“我梦到她对我说,她会一直祝福我们,以后就不会时常担心我了……”   陆可琉的音色带了些许不知今夕何夕的失落与惘然,贺洋自觉地黏过去,把人抱得极紧,低头对怀里的可人儿细心安抚:“那就好了,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当然放心把你交给我。”   她哽咽着,吞了一下口水,才继续说:“其实,你知道吗?当年你走之后,我也梦到过她,她还提过你。”   “外婆是不是在梦里把我骂得很惨?”   陆可琉听到他满是心疼的声音,微微笑起来,想让他不要太担心了:“也有些不记得了,大概是安慰我吧。”   贺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那你知道吗?小可,我第一次见到外婆的时候,其实就有好些话想告诉她。”   他从身后紧贴住她,想要给她无穷无尽的力量:“我想告诉她,我要好好照顾你,但我当时没有说……我为什么没有说呢……”   贺洋的话让陆可琉浑身都暖起来,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再也感觉不到半分伤感。   “刚才在梦里,我也对外婆说了,我很喜欢你,我现在好幸福啊……”   感觉到她无声的眼泪滚落,他忍不住低头再次吻她的脸颊,手掌一下下地抚摸她的长发,细致体贴的举动熨帖她的心。   “那就用尽全力去幸福,我们一定可以。”   如今的他们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路,而在这多年以后,天上还是同一轮明月,照着你我今后的坦途,照着你我的山高水长。   ☆、65.护妻狂魔(一)   第六十四章   贺洋与陆可琉不久就宣布了结婚的喜讯,在娱乐圈的诸多好友前辈也是在第一时间送上祝福。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声音,大抵就是在某天凌晨,黎欣欣在微博发了一条更新,但又立刻秒删。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将信息保留下来,众人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她再明显不过的失意之情——   黎欣欣V:   那些难以启齿的告白和情话,还想说给你听,但已经为时已晚了吧。   有不少网友同情她从“暗恋”到“失恋”的少女情怀,当然也有网友直言不讳地说:“既然难以启齿还是别说了吧……辣眼睛。”   总之,贺洋的婚礼和蜜月要暂时延后,因为《封龙》剧组已经开拍了。   第一天来到拍摄现场的贺男神,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只在拍戏的间隙忍不住就会拿手机给小可发微信,与早先清冷疏离的形象简直相去甚远了。   Lily是贺洋身边的“小红人”,每次一到片场就成为众多妹子围攻的对象,毕竟大家都对那两位的婚姻生活好奇不已,又不敢直接去问本人,只好通过同样是爱八卦的女生嘴里问出点料了。   Lily:“他们两个真的是学生时代就谈恋爱啦,据说当年还是贺大人告白的。”   有女生惊呼:“那后来呢?这些年难道一直在一起吗?贺大人的保密工作真做那么好?”   Lily讳莫如深地说:“倒也不是这样,两人中间有过分分合合,但我贺大人始终没有忘记对方,痴情一片等着更好的时机到来……”   大家正说得起劲,Lily发现贺洋的家人给他打来了电话,赶紧收拾了脸上的表情,捧着手机给躺椅上的男神递过去。   贺洋只稍是瞥了一眼号码,就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有点数目了。   “你们已经领证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你现在是什么打算?一辈子不让我见到人了?”   听到那边咆哮的吼声,他将话筒离得耳朵远了一些,等到对方一通责难说完,他才恭敬地答道:“爷爷,我还不是怕你为难她么,她就是性格太好,我怕她受委屈啊。”   贺竹章狠狠地“哼”了一声,便说:“你还怕我欺负你媳妇不成?多大的人了,还跟你长辈置气?”   贺洋心中好笑,怎么还有人“贼喊抓贼”的,他故意顺势而下地说:“那好,你答应不摆脸色,我就把人带回来。”   贺竹章也是实在拿这个不孝孙子没辙了,气呼呼地答应下来。   贺洋总算等到了这个他想要的局面,不禁捏了捏手中的剧本,嘴角弯起一抹得意的淡笑……   陆可琉在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在用手机翻着她这位男神老公的宣传图,上面是他和女主角徐晴旎的定妆照,海报下方则用苍劲的字体书写着这部都市玄幻剧的宣传词:   ——龙族蛇身,千年不死,粉身碎骨,透海归来。   封龙止:我的命,你不要吗?   解不喜:你敢来,我当然要。   陆可琉在看完两人的定妆照以后,轻摸了下巴,不得不说,贺洋化身为强悍到杀神附体般的“封龙止”的造型,确实是帅气到挺让人震撼的。   她不禁对贺洋与徐晴旎这地荧幕“新情侣”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你俩简直代表颜值巅峰,还真的很般配。”   电话那边的贺洋又无奈又无语,过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提醒她:“老婆,你还是先做一下去拜访我家老爷子的心理准备吧。”   ……   到了上门的日子,初秋的凉意也显出了它的威风,西泠市哪怕是阳光普照的时候,也有些许冷意,行人也纷纷拿出了保暖的饰物。   贺洋在驾驶座上转身,替陆可琉将脖子处的丝巾围的更紧实一些,这才放她下车。   幸好,如今他的小姑母贺晓玉一直住在私家医院休养,也算是让他们眼不见为净了。   他安抚小娇妻道:“今天就一些自己亲戚,为了让你放松一些,我表哥也回来了,你可以和他聊聊天。”   陆可琉回头看到贺洋唇边的笑容,仿佛在阳光的勾勒下更显得光芒耀眼,她看了看,才说:“你说‘柏舟’也回来了吗?”   贺洋给她听过这位二次元CV大神的作品,三个人还通过网络有过一些联系,也并不算是纯粹的陌生人了。   这时他重重地扯过她的手,视线向前往望去。   陆可琉顺着他看过去,才发现隋谨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他们过来之后,就迈步迎了过来。   “你们来的真是时候,正好两位老的都是午睡刚起……弟妹,我们就不用客气了吧?”   他声线清朗磁性,但更有几分让人入迷的魔力,饶是听惯了贺洋的“低音炮”,也一时对这种声音根本免疫不了。   陆可琉看着对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啊,是的,哥哥你好。”   贺洋将她揽过来,手放在对方的腰处,缓缓地收紧力道,贴到自己的胸处,这才重新看向前方:“好了,我们进屋吧。”   “……”   隋谨知忍不住地笑了,真是“护妻狂魔”。   贺竹章和贺奶奶在客厅与几位小辈聊着天,手边还放了精致的水果拼盘,在座的贺洋母亲见到儿媳妇,第一个迎上来,拉着她见过爷爷奶奶。   她也是鼓足勇气向两位长辈打招呼:“对不起,爷爷奶奶,到现在才和贺洋来拜访你们,太不懂礼貌了……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以前我们之间都有些误会,家里也确实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贺竹章说到这里顿了顿,显然语气也稍显低落。   陆可琉默默地听着并不说话,直到贺竹章的语气重新上扬,唇边也泛起笑意:“你能和他走到这一步,其实不容易。哎,小姑娘哪里承受的住这种压力,我也代表贺家,对过去那些事情给你道个歉,希望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她没想到在印象中威严骄傲的老爷子会主动向自己赔礼道歉,急忙磕磕绊绊地说道:“爷爷,以后我会对贺洋好,也会时常来看你们……请你们放心。”   贺洋在侧面静静地望着她,唇边有一抹擦不去的笑意,他知道就算对贺晓玉的事情有阴影,陆可琉也始终只是对那个始作俑者有些芥蒂,不会让它牵连到更多的旁人。   而他也不会强迫她去原谅对方,因为总有些事我们就该让它顺其自然。   贺奶奶也和善地把果盘推到两人面前,招呼着说:“来,坐下来吃点橘子,好久没见到我的乖洋洋了,这次要多住几天啊。”   双方皆大欢喜,对于两位长辈接下来的种种问题,譬如“什么时候办婚礼”、“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之类的刁难,贺洋也是完全不要老婆操心,应付自若地一一给了回答。   下午,大人们去了厨房忙碌着晚餐,本来陆可琉也想下去帮忙,但贺洋哪里舍得让她忙进忙出,就说他们一路奔波累了,非要她在房里休息片刻。   陆可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压力了,尽管越了解贺家,就越觉得某人“财大气粗、不可一世”,但幸好他给她的感觉始终是近在眼前。   两人正和衣躺在床上纯聊天,说到接下来的一些具体安排,贺洋不情不愿地道:“我只能在这儿休息两天,就要回剧组了,你呢?”   陆可琉想了想,垂眸看着他:“其实,前些天我和肖教授联系过了。”   之前在“靖南”一起工作的肖国光,给他的这位爱徒打来了电话,恭喜新婚燕尔之余,陆可琉也与他聊了许多收获,包括在制作电影时产生的一些新思路,最后,她实在没忍住,无不感慨地说:“教授,我还是好想回来跟你一起做事。”   那些年,与学长学妹们安然惬意又一起吃苦的回忆涌上心间,她觉得那真的是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光了。   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陆可琉眼角漾起一抹泪水,她努力地压下心中因为世事变化而无奈的心情,清了清嗓子,说:“我不要你付我工资,你就当免费帮工,好不好?”   肖国光沉默一会儿,知道这孩子肯定在大城市里也有过不少的工作压力,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说:“好啊好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小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都可以,我们都欢迎你。”   而今,贺洋见老婆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凑到面前亲了一下她的嘴角,眼眸里的神色温和浅淡:“你要是想回‘靖南’看一看,我也没意见,但记住要为我处处小心,还有……早去早回吧。”   既然他说过要全力支持她的工作,那就要说到做到。   陆可琉没有征兆地扑到她帅气老公的怀里,握住他的手举到心口处,眉宇间皆是暖暖的爱意:“你放心,我不会去很久的,因为裴策说,又有一部即将开拍的电影找我去做顾问。”   贺洋也不料她会突然投怀送抱,心中窃喜地问:“哦,是哪位大导演的巨作?”   “……呃,是顾廷川。”   ☆、66.护妻狂魔(二)   第六十五章   贺竹章对孙媳妇的印象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后来也是私下找来贺洋,特意叮嘱他:“以后有空就多带人回家一起吃饭,你奶奶想你想的都快犯病了。”   贺洋顺着老人的意思点头,说:“我知道了,爷爷,你放心吧,小可也是孝顺孩子,会对你们好。”   贺竹章一时没忍住,一双眼睛里久违地充盈着笑容,贺洋看在眼底,也是放下了一颗心。   这样血脉相融的关系,他们本来就该是世间最亲密的一家人才对。   陆可琉在动身回“靖南”探望教授之前,到顾廷川的“嘉叶”电影公司去了一趟,贺洋答应了让她参与顾导的这部新片制作,所以,她走之前就先来他这里报个到。   一段时日不见,男人还是涵养极好的模样,衣装革履、淡漠出尘,一言一行仿佛从不出纰漏。   彼时,《巾帼烟云》在国内刚刚正式上映,票房立刻就超了一个亿,公司上下也都一片欢腾喜悦。   唯独顾廷川仍然宠辱不惊,他在办公室收拾着那张凌乱的大桌子,这种事虽说有助理帮忙,但重要文件他从不交于他人染指,片刻,才抬眸含了些许笑意:“看你新婚佳偶还这么有干劲,很好。”   陆可琉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自知他不是善作纠缠的男子,既然她与别人已经芥蒂良缘,他也不会再横插一脚显得如此无趣。   两人聊了一会儿关于他这部新片的构想,她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但顾廷川似乎是对这部电影有执意的看法,陆可琉思忖道:“我知道你的意图,但我怕会太过于脱离群众……”   顾廷川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椅背,说:“如果要顾及观众的眼球,那就不是我的作品了。”   陆可琉正想更进一步表达自己的思虑,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没等她反应,有人已经从外面推门而入,女助理跟在后面,神色匆匆地解释:“顾导,对不起,他……”   顾廷川看了一眼,说:“没事,你出去。”   陆可琉就见一位容貌俊秀的小学生背着书包走进来,回头瞥了她,淡淡地说:“我来做作业了。”   “抱歉,他是我侄子。”顾廷川起身,指了指那边的沙发和桌子,小男孩乖乖滴抱着书包坐了过去,“我答应我堂哥,要照顾这小鬼一段时间。”   顾泰年纪虽小,但已有顾家“良好”的作风习惯,见了陆可琉只礼貌地点了点头,低头专心地做自己的事。   她见这情况也不宜打搅,就起身告辞了。   顾廷川与她一前一后走到门外,陆可琉低眸,眨了一下眼睛看他,心头隐隐有一种感觉,忽而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在一瞬便知道她的感觉,有些话当说不当说,实在是很难拿捏得准。   顾廷川先她笑了笑,声色轻微但很坚决:“希望我们之后的合作顺利,另外‘靖南’确实好地方,人杰地灵,有机会我也想去取景。”   陆可琉缓缓地“嗯”一声,走到廊上的窗边时,偏巧有一抹斜斜的阳光照射进来,那金色游弋的光芒将两人分成不同的区域,她在光里,而他在朦胧的暗处,悄无声息般地隐在阴影里。   顾廷川往回走了几步,抬眸看向她,那依然是一张骄傲而淡漠的脸庞,却叫人无法轻易挪开视线:“总之,往前走总能看到新的风景。”   她听了之后,静了一静,才笑着补上一句:“更美好的风景。”   ……   《巾帼烟云》的出彩一时让电影界的墙内墙外纷纷飘香,网上对这部影片的评价也是好评如潮——   二次元沙窝:终于鼓起勇气去电影院把《巾帼烟云》看了一遍,哭成了狗!!   XD萌到吶:没错,我真的是两只眼睛肿着走出来的……   海陆空三羊:顾导太狠心了简直QAQ为什么要安排李嘉尔和孟倌擦肩而过,这对羊鹿CP我吃了,被圈粉了啊啊啊啊!   夜倾:百年风云、人生如戏,结局与其说悲凉不如说大气洒脱,豪情壮志,真不愧是“鬼才”顾导。   慕容丹是撩妹高手:我也这么觉得!!谁也不是故事中的人物,没人能去猜测他们最后的命运,所以说我顾导才狠啊……   Hen:啊啊啊这就是迷妹的命啊,竟有如此美男纸,沉迷男色无法自拔,根本不想管他有没有结婚,感觉贺洋有“魏云隐”和“孟倌”的加持已经太够。   而贺洋作为电影中少有的“绿叶”,以及关于孟倌的造型,也是得到专业人士的肯定,“名伶”对于一个男演员的挑战系数可谓极高,他的身段腔调虽不能说是如何精湛,但那几分神韵都学到了位。   贺洋作为专业素养的演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到了基本的男旦之美,不在皮相,而是骨髓。   尽管他没有获得“白桦奖”提名,但意外地得到了国外知名电影节大奖的最佳演员奖(不分主角、配角),跻身成为寥寥无几的华人获奖演员之一,同时也成为拿到这个奖的最年轻“影帝”。   这个奖项的难于攻陷程度向来不输于奥斯卡,贺洋自是携了爱妻一同前往法国参加颁奖典礼。   去时的飞机遇到气流,比起平日格外颠簸,但随他同行的陆可琉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尽管他们置身在最现实又最璀璨的地方,但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心中就有无边无际的安然。   贺洋走红毯时穿了一身量身的暗系西装,低调而奢华,修长的腿和腰线都被勾勒得完美无缺。   在发表获奖感言时,全世界都在转播这一场盛世,他用伦敦腔的英文流利地说:“第一次在海外获奖,代表华人电影圈,我非常骄傲。感谢《巾帼》剧组,感谢顾廷川导演,感谢我的父母和支持我的影迷们……拿到这个奖只是我们的开始,相信我和我努力奋斗的同行们,都不会辜负大家的器重和栽培。”   “……然后,我还要说,谢谢我的太太陆可琉。”   他平时的目光锐利又电感十足,能让人浑身攒起电流,但此刻也是柔到了极致,线条优美的手臂捧着奖杯,微微曲着手指,目光温然专注地找到她:“往后无论什么风雨都要一起走,你是我的骄傲,我也会一直让你以我为荣。”   最后,用纯正的中文对她说:“老婆,我爱你。”   陆可琉心中惹起阵阵涟漪,不断扩大,她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在镜头里对着台上光芒四溢的男人点了点头。   那是她的丈夫。   总有那么些事,能让你感到无上的喜悦,刻在记忆的深处,哪怕度过一日又一日,也不可能再忘却,在脑海深处的星海里蜿蜒出一条永不退去的河流。   漫天的灯光仿佛都在他的注视下聚拢到她的面前,悄然而来,又缓缓地消散,她看到他的在乎,他的照顾,他的热爱,还有未来更多美好无间的时光。   他们是多么幸运,能够破镜重圆地找回了彼此,破裂过的曾经终于成为一个看不见的印记,让人记住手心握着的宝物有多弥足珍贵。   从此我的人生多了一个你,我甘愿花费这一生。   ……   这对娱乐圈新晋的“模范夫妇”在媒体面前公开亮相之后,唯一的一次合作,既是一则婚纱广告,两人所呈现出来的效果自然不用再提,无非就是喂了广大观众们满满一碗“狗粮”。   总之,陆可琉与贺洋在《巾帼烟云》有了一段荧幕孽缘,加上坊间有流传两人各种版本的爱情故事,杂七杂八的佐料拼凑在一起,迷妹们得出的结论就只有——“你们早就该在一起了啊!!”   但结束《封龙》拍摄的贺洋并没有着急发展他的下一部事业,而是带着陆可琉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里。   他们先是去了陆可琉父母工作的青州,鉴赏了古寺的奇伟精绝,还有惊心动魄的佛像,之后打算去长安看建章宫附近的建筑群,有积叠横木构成的复杂建筑,也有柱壁雕镂,陵跨水道。   路上奔波又多风尘,但好在每天都是蓝若碧波的天空,陆可琉微微向后倾着身子,被贺洋抱在怀里,她的后脑勺紧贴着他的胸膛。   “看这些建筑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有你给我讲解历史,怎么会无聊。”贺洋低头嗅到她的丝丝发香,此刻已糅杂了一些风沙的味道,“何况真要看着厌烦了,我再看着你就够了。”   那些古建筑木上刻花、梁上雕画,但在他眼中,又哪里比得了眼前贺太太的美目流转。   陆可琉忽而觉得又有许多想要吐槽的话到了嘴边,但抬眸看到男人脉脉情深的眼睛时,她没有再说话。   两人安静无言,他低头缠吻她。   当时,因为与贺洋相爱,她看到了脆弱的自己;   也因为与他分离,她去了“靖南”,看到了无争无求的众生;   又因为与他相爱,她看到了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   有太多的故事已呈现过勇敢与激情,而他们的故事,大概就是最美好的爱情,他们为此勾勒出一段绵长深远、生生不息的爱恋。   我们时于微时,却不止爱于微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太肉麻的话不会说,其实撩妹也只敢对比较熟的人乱来,更不会用什么词语来表达这份感谢之情…… 只能谢谢你们的每一条留言,每一个字都带给我温暖的力量,我才能在你们的目光下继续前行。 我的行囊只带着孤勇,所以,我只能送给你,我的心。 新坑是顾廷川的#安然时光顾#,争取九月见,mua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