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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运动员进行曲再次响起,而床上那个人,只是重复了一遍五分钟之前的动作,半点没有要醒的迹象。 又是五分钟,被子被往下拉了几寸,终于露出一整张扭曲的脸,睫毛颤动着,意识开始苏醒。但马上,还是按掉了闹铃,她在等待五分钟之后床头柜那个方块闹钟的最后叫唤。 “嘀嘀嘀,嘀嘀嘀……”床上的人终于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按掉闹钟,穿着睡衣光着脚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走去卫生间。 站在水槽前,眼睛半眯半睁,左手拿牙膏,右手拿牙刷,挤一段,左手再换牙杯,接水,往嘴里喂一口含着,牙刷伸进嘴里。 突然,那双迷糊的眼睛睁开了,瞪着前面的镜子出神,半晌,冯初一眨了眨眼,感叹道:“真漂亮。” 牙刷在嘴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摩擦,刷着刷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有股难言的味道。冯初一将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凑到鼻子边嗅了嗅,没闻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是嘴巴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像是一种腐烂的味道。她用舌头在口腔里四处舔了舔,试图找到出问题的地方,然而未果。 难道得了口臭?冯初一更加用力地刷牙,用了一整杯的水来漱口。 床头柜上摆着一台浅粉色的拍立得,冯初一坐到床边,左手掩着嘴,右手拿拍立得,手臂往前伸展,镜头对着自己的脸,咔嚓,每日一照完成。照片出来,她拿在手上漫不经心地甩着,过会儿等画面完全显示出来,从书桌抽屉里取了一支笔,笔尖停在上面,半天也没落下去。最后,冯初一只是草草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再附上日期。 无数日子里很平常的一天而已,没什么好写的。 书桌靠着窗,而与窗户那面相邻,与床相对的那面墙上,横亘着一条条细绳,每一根上面都用小夹子夹着一排照片,因为数量太多,担心绳子承受不住,每隔一段距离就用挂钩固定一下。一张一张,密密麻麻,就这么排了一整面墙。 夹好新照片,冯初一退开几步看了一会儿,走去衣柜前,从最左边上层的那格里挑了一顶浅绿色的齐耳假发,再从右边挂着的一排到脚踝的长裙里挑出一条同色系的,洗漱穿衣完毕,背上复古牛皮双肩包,换上红色帆布鞋,踢踢踏踏地出了家门。 今天有个客人预约了她早上做发型。对,她是一位剪头师傅,说得好听点叫发型设计师;对,找她剪头需要预约,因为她是总监,官方叫法是首席设计师,同时也是老板,亲手操刀的价格比其他人要贵。为什么?因为她曾经为某个当红明星做过演唱会的造型,也就那一次,还是因为正版的造型师临时出了问题来不了。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只要来剪头的客人知道,她为明星做过造型,是个很棒的发型设计师,如果不提前预约花再多钱都剪不到呢。 冯初一开的这家发廊叫“牛顿”,从装修到规模再到价格,无一不显高档,里头十分亮堂,以白色为主色调,搭配黑灰,简洁大方。冯初一到的时候,客人已经洗好头在上面等,她绕着环形的台阶走上二楼,她的御用隔间是最里面最大的那间,靠着两面墙,另外两面用整面的透明玻璃围住。 椅子上坐的是一位长相婉约的女客,头发被吹得半干,颈间盖着一块棕色毛巾。冯初一走到她身后,摸了摸摊在毛巾上的头发,随口问道:“想剪什么样的?” 客人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眼睛里似有淡淡愁绪,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画龙点睛般,使她看起来如雨巷中的丁香一般。 “剪短吧。”客人淡淡说。 冯初一将她的头发托在手心里,即使还半湿着,她也摸得出来这是一头好发,吹干的话一定是黑亮顺滑,如同绸缎,剪了未免有些可惜。 “到这儿行吗?剪完烫个发尾。” “行,你看着剪吧。” 客人的长相气质是温柔女神派的,并不适合那些俏皮的发型,简单的齐肩短发,发尾内扣,不需要刘海,随意地拨到两边就很好看。 一剪刀下去,这头发算是剪定了。冯初一吸了口气,真奇怪,做了这么久的头发,竟然还会有点舍不得。她手持剪刀,一下一下,头发顺着围布滑下,落了一地。 客人很安静,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看着镜子,有些愣怔,似乎是出了神。冯初一专心剪发,偶然间抬眼从镜子里瞥见客人的视线,不甚在意,不着痕迹地移开,继续手上的工作。 待短发已经初步有了样子,冯初一伸脚拉了条高脚凳过来,坐下来准备细细地剪。那客人忽然开口问道:“冯总监,你这头发是染的么?” 冯初一抬头对着镜子里的客人展颜一笑:“假发,我天天换,染着费事。” 客人默了,似乎不打算再聊,冯初一一边给她剪着一边顺口问道:“你要染么?” 客人摇头,冯初一手上拿着的那撮头发就被扯了出来,她按住客人的脑袋说:“别动。” 事实上,她也不建议染。一般好头发都比较难上色,浪费药水,更何况,就这样个人儿,染了色反而污了她的气质。 客人的脑袋随着冯初一的动作配合地摆着各种角度,但她的视线一直通过镜子胶着在冯初一身上,看了许久,终于又开口了:“我有个朋友,也喜欢这些个颜色的头发。”声线随之上扬,“她比你还疯,都是染真的,什么夸张染什么,没事儿就上理发店换个颜色,一点都不怕麻烦。” 说话时,她的眼睛里有光,笑容温柔到宠溺。 冯初一坐在客人侧边,正给她修剪耳侧的头发,闻言笑道:“是嘛,那有机会一定介绍我认识一下。” 那飞扬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下去,像是明亮的星星忽然被云朵遮盖。好半天,她才用极轻的声音说:“希望有机会吧。” 剪好烫好,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最终效果不赖,但客人似乎并不在意好坏,弄完了就付账离开。她前脚刚走,就有人后脚冲进“牛顿”,但没进去一分钟就被人轰了出来。 周一鸣两手叉腰挡在门前,一脸戒备地看着眼前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没好气地说:“想干嘛?信不信我报警?” *** 冯初一坐在高脚凳上,双脚随意地搭着凳子下方的横杠,她对着镜子拨弄了会儿自己那头浅绿色的假发,神色倦怠。她掏出手机,熟练地点进那个已经没什么人上的人人网,在搜索栏里输了个名字,然后点进搜出来的第一个人,进入她的相册,点开其中一张照片。 外头吵吵闹闹的,传来周一鸣和不知道什么男人的对骂声,冯初一头痛地按按额头,她真有点后悔把周一鸣给带过来。 过了一阵,动静消下去了,冯初一拿了杯子去饮水机前面接水。周一鸣念念叨叨地进来:“师父,我觉得真有必要做一个黑名单,别什么猫猫狗狗都放进来,气死我了!”他一屁股坐到冯初一原先坐的那个位置,脑袋晃了两圈,突然就着镜台的方向不动了。 “咦,这是谁?” 周一鸣两只眼睛瞪圆了对着冯初一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开始脑补百万大剧。 冯初一冲过来飞快地将手机抢过去装在衣兜里,皱起那画得十分精致的一字眉:“干什么!懂不懂什么叫隐私?” 周一鸣瘪了嘴,可怜巴巴的,声音嗫嚅:“又不是我故意要看的……” 冯初一哼哼,懒得理他,一脚将他连同带滑轮的凳子踢到角落,自己换了条凳子坐。 周一鸣仗着师父宠自己,一点都不怕死,溜着凳子又滑回来,凑到冯初一面前,捂着心口,忧心忡忡的:“师父,你别把自己弄丢了,我会心疼。” 冯初一闭了闭眼,紧了紧拳,拼命忍耐着自己的不耐:“你又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师父你就别瞒我了,我知道,你喜欢照片上那个男的对不对?我以前不懂你为什么喜欢这些红头发绿头发的,现在总算知道了。师父我跟你说,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活出自我,不能因为那臭男人喜欢五颜六色的头发你就为他变成那样。最重要的是,要有骨气!人家都有女朋友了嘛,师父你怎么可以喜欢有家室的男人呢,还学他女朋友的头发,哎呀这样不行!” 冯初一盯着周一鸣,磨着牙,声音冷飕飕的:“你——说——什——么?” 周一鸣脚下一蹬,迅速把自己滑向后方安全区域,连连改口:“我说错了说错了,师父你顶着这头是时尚时尚最时尚,那女的跟豆芽菜似的没胸没屁股,根本就是丑人多作怪,那男的不选你简直是瞎了眼。”说到这里,他一声叹,又换成了忧愁的语气,“师父唉,真的不值得,咱找个更好的行么?” 闻言,冯初一的神色黯淡下来。她从兜里拿出手机,重新打开那张照片看了看,接着问周一鸣:“我和照片里这个人,你也觉得他会选我对不对?” 2. 摄魂术 周一鸣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必须的。” “那如果是比我更好的人呢?” “没有人比师父更好了!” 这大徒弟最擅长的就是拍马屁,但冯初一这会儿也懒得理会,只问:“刚才那个客人你觉得漂亮吗?” 周一鸣回想了一下,老实说:“漂亮。” “我和她谁更漂亮?” “当然是师父最漂亮了!” “可是我觉得她好美,也好温柔。”冯初一回味她上好发质的一头秀发在自己手中的感觉,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会爱上她的。” “师父……” 周一鸣无语了。师父的谜之性向…… *** 外头又闹了起来,一个男人扯着破锣嗓在楼下喊着:“周一鸣!我日尼玛!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啊?把客人往外赶,还敢威胁我!哼,我今儿就不走了,看你怎么着!” 冯初一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一个顶着鸡窝头穿得人模人样的男人卷着衬衫袖口叉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站在门口,手里没客人的小伙子小姑娘纷纷围成一堆看热闹,就连正被按在椅子上剪头发的客人也忍不住扭了头去看。 而冯初一身边的这位,咬牙切齿地瞪着楼下那男人,冯初一凉凉的眼神瞥过去,他就缩缩身子,迅速切换到“我委屈我冤枉不是我的错”模式,小小声地解释:“是他无理取闹……” 冯初一狠狠瞪他一眼,抬脚准备下去处理,却被他拉住:“师父你别去……我去处理就好了。” “我怕你去了我这店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冯初一往周一鸣小腿上踢了一脚,下楼走到男人面前,微笑着,语气温柔:“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男人对上冯初一的笑脸,一瞬间笑得跟花儿似的,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初一你来了,你可得好好管管你这徒弟,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叫得这么亲热……冯初一沉吟片刻,有些迟疑地问:“你是……” “我啊!夏飞飞!你忘了,上次我剪完头发说要请你吃饭,你答应了有空联系我的。”夏飞飞伸出食指,指着刚刚跟下来的周一鸣说:“这小子,硬是不让我进来!”他胡乱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疑似撒娇地对着冯初一:“你看看我这头发,都这样了,他就是不让我来剪,气死我了!” “啊——”冯初一松口气,陪着笑,“要剪头是吧?那先进来吧,站门口不太好看。” 夏飞飞闻言一喜,眼睛笑得弯弯的:“真的?你给我剪吗?” “不能给他剪啊师父!他没有预约!”周一鸣在身后大叫。 “你还敢说你!”夏飞飞指着周一鸣,手指都颤抖了,要不是初一在跟前,他肯定冲上去揍他一顿再说。“是谁屡次三番把我的预约划掉的?还骗我,什么师父没有空,预约都排满了,我提前那么久来预约,怎么也该排到我了吧?你说说,你这是什么居心!” 周一鸣也飚起来了,胸膛一挺,顶在夏飞飞的指尖上:“我什么居心?我还问你什么居心呢!你自己说,你是真心来剪头发吗?真剪头发你约什么吃饭啊?真剪头发你对着我师父笑那么猥琐干什么?你说啊,你什么居心?我看你是大发色心!呸!” “你你你……”夏飞飞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冯初一拉住周一鸣的后领,拽了一下,没拽动,于是往旁边移了一步,站到他身后,屈膝,一顶——周一鸣的腿顿时一折,整个人矮了下去,差点直接跪到地上。冯初一再次抓住他的后领,轻飘飘地把他拎开,笑眯眯地对夏飞飞说:“这样说的话,确实是我们的错,我教徒无方,你就当他是犬吠好了。你看在这僵着也不好,要不我现在给你剪?” “那就太好了,只要他知错就改,我不会计较的!” 被冷落的犬一鸣眼睁睁看着夏飞飞那色胚心满意足地和他漂亮的师父上了楼,耳边落下师父冷漠的一句话:“练习室剪十个头,剪不完别吃饭。”一颗热忱的心碎成了石头。 *** 夏飞飞很好说话,对于自己的发型只做了四个字的要求——自由发挥。冯初一很高兴,一个设计师,最想要的就是有余地发挥自己的设计才华,不被客人瞎指挥。而且,夏飞飞这种“死忠粉”,预约不到她,宁愿上门闹事也不愿意去别的地儿剪,这样的客人真是可爱极了。 剪得开心了,心情就好了,于是当夏飞飞再次邀请她吃饭时,冯初一爽快地答应了,约了下周她固定休息的那一天。其实上次她也答应他了,只是后来给忙忘了。他长得那么可爱,一起吃饭食欲应该会很好吧? 剪完夏飞飞的头,冯初一心情很好地晃去练习室,周一鸣正苦哈哈地在剪第二个头。她左手拿着个苹果啃,右手在周一鸣剪好的头发上拨了两下,轻飘飘地说:“这个还不错,每个都要不同发型啊,认真剪,剪不好就加倍。” 周一鸣一声不吭,闷着头,剪刀在手里咔嚓咔嚓的。平时那么闹腾的人这会儿成了这个样子,冯初一终于良心发现,心疼起她这个徒弟来,于是大发善心,开恩给他减了一个:“嗯……要不剪九个就好了?剪完师父请你吃饭哈。” 周一鸣终于有了反应,脑袋抬起来,露出一张每个器官都在说“我恨你”的脸。 *** 一顿大餐加一顿宵夜后,冯初一回家刷牙,从嘴里刷出了一堆菜屑,肉啊菜的一坨,臭烘烘的。想到白天还说了那么多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熏到人,冯初一羞愤欲绝,默默地挤了五次牙膏,刷了五次牙。 连续五天后,终于在她坚持不懈用力刷牙的努力下,牙齿……碎了。 一块牙齿的碎片粘在牙刷上,冯初一愣愣地换手指伸进去碰了碰上排最左边那个可疑位置,一按,又碎了一块。她把手指拿出来在鼻间闻了闻——吓!太臭啦!她嫌弃地往自己手上倒了一大坨洗手液,把手都搓红了才作罢。 那么里面的位置,应该是智齿烂掉了。这天刚好是冯初一每周例行休息时间,不接客,她在网上搜了一下,决定去一家公立的口腔医院看牙。 那医院的旁边是一所三流的高中,冯初一经过的时候有个挺帅的男生跟她搭讪,她其实想要停下来聊一聊的,但无奈牙齿出了毛病,担心一说话就熏了人家,只好放弃了,摆摆手往医院去,心情有些忧郁。 挂号的窗口坐了两个漂亮的小护士,这时候没什么人,她们正叽叽喳喳地在聊八卦。 “欸,你说施医生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全医院的女医生女护士都盯着他呢。” “难说,虽然从来没见过有,但也没听说没有。” “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啊,我看他对医院里的妹子都不感冒,反而跟楼下急诊那个杨磊挺好的,你说他会不会喜欢男的?” “不会吧?这世界不能好了,帅哥都去搞基那我们怎么办啊?” 冯初一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这才递上社保卡说要挂号拔牙。小护士问她:“挂哪个医生?” 冯初一苦哈哈的脸又有笑容了,掩在手掌心里的嘴角翘了起来:“就要你们刚才说的,长得最帅的那个!” “……”小护士十分不友好地白了她一眼,不太情愿地给她挂上号,告诉她诊疗室的位置。 冯初一拿着社保卡和病历跑到五楼去小护士说的503看了一眼,里边有两个医生,左边右边隔开的。左边那个没戴口罩,是个中年男人,肯定不是她们说的帅哥。右边那个戴着口罩弯着腰正给人看牙,外面还排着几个病人,这么兴,应该就是他了。 看个牙也能碰见帅哥,她这运气真不是一般好。冯初一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在诊疗室外边的走廊来回踱着步。也不知等了多久,排在前面的那些人总算是都看完了,冯初一蹦蹦跳跳地进去,一只脚刚落下去,整个人就冻住了,好像一瞬间变成了机器人,一动不动,脸上怔怔的,眼睛瞪得很大,眨也不眨一下。 里面那医生捶了捶腰,弯身在电脑前看还有多少个病人,他随手摘下口罩,露出右边的侧脸来。 冯初一就这么看呆了,好半天没回过神。 他穿着白大褂,一张脸沉默着,眉眼严肃,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但冯初一觉得,他光是站在那儿就自带光芒,熠熠生辉,把她的大半魂儿都摄走了。 是他啊!真的是他! 冯初一犹自沉浸在医生带给她的震撼中,完全忘了自己是来看牙的,直到那医生直起身子,朝她看过来,试探着叫了她的名字:“冯初一?” 冯初一禁锢住的身体终于动了,她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距离近了,身高差就显出来了,她只好仰着头看他,还好医生非常善解人意,在电脑前坐下来,手上拿着笔,神情专注地看她的病历,当然看不出什么,因为她这本病历是空白的。于是他问道:“哪里不舒服?” 冯初一一不太好意思地掩住自己的嘴巴:“牙烂了,很臭。” “哪个位置?” 冯初一直勾勾地盯着医生的脸看,手指指着左边说:“上面最边上。” “张嘴。” 冯初一张开嘴,医生靠得很近,那张脸就在她面前飘啊飘啊,把她最后残存的一丝魂也勾没了。她真想,真想扑上去亲他一口!可惜她现在张着嘴巴,不太方便。 “去对面拍个片子。” 冯初一依言拍好片回来,医生调出她的片子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毛病太复杂,他看了很久,这才将脸转向她,两条腿十分男人地在她面前张着:“你上面两颗智齿已经龋坏了,需要拔掉,经期是什么时候?” 冯初一艰难地将视线往上挪到他的脸上,说道:“刚过去不久。今天能拔么?” “可以,身体没问题的话今天先拔一颗。” “没问题。” 医生转过去在电脑上给她开药,叫她去取药过来。冯初一领了药,医生已经站在诊疗床边,下巴抬了抬:“躺上去。” 冯初一迅速爬上去,躺好,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哎呀呀,又要近距离接触了,好害羞! 3. 白娘子 嘴巴毫无形象地大张着,医生的动作真的称不上温柔,但冯初一就爱死了这种霸道的味道,她忍不住想,说不定他是故意要引起她的注意,瞧他那恶狠狠盯着她(口腔)的眼神,分明是在蓄意勾引! 小小的针管在她眼前放大,医生的脸靠得越发近了,因为她是躺着的,医生就得弯着腰在她上面俯身,他脑袋微斜,以一种准备要吻她的姿态,气势汹汹地给她扎麻醉针。 下针前,他似乎顿了一瞬,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她仿佛看见他瞥了她一眼,不是看的嘴巴内部,而是从她眼睛扫过,只是那么一下就过去了。 那神情,难道是担心她怕痛吗? 这位牙医先生,果然也对她有意思呢! 打完麻醉,医生就不理她了,等药起效的时间里,他就坐在桌前看手机。冯初一以前没有拔过牙,好奇地用舌头舔了舔,不禁皱起眉头,嘀咕了声:“真苦。” 医生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地来了一句:“你以为糖啊。” 说完,他又转回头去,并没有与她说话的打算。大概,只是想吐槽吧…… 好可爱! 冯初一忘记了麻醉药的苦涩,满脸星星眼,盯着医生的背部发花痴。看看,连坐着都这么挺拔!身体一定倍儿棒! 就是,有点儿瘦了……以后等他们熟了,她一定要敦促他多吃一点儿。 过了一阵,正式开始拔牙。医生戴上手套,拿好工具,正要动手,冯初一突然怂了。“医生!那个……会疼吗?” 大概是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惹人怜,原本不太友好的医生有些心软了,声音温柔了些许:“你两颗智齿都完整地长出来了,不需要切口,别紧张,很快就好了。” 冯初一点点头,一脸视死如归:“来吧医生。” 拔牙过程,医生的动作较之先前轻柔许多,他靠得这样近,他的胸膛几乎顶着她的脑门,她的眼前是一片白,是他的白大褂,她的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气息,虽然有她讨厌的酒精味,但还是抵不过他自身散发的那种清冽的味道。 这样的距离,除了情侣,也只有医生了吧。就连她这个整天和客人的脑袋打交道的,也近不到这样的程度。 好想就这样靠上去。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了。 冯初一不争气地红了眼。 太寂寞了。以至于见到他的时候,仿佛久旱逢甘雨,恨不得全身淋湿了才好,被淹没了才好,不呼吸也没关系,她根本舍不得匀出时间来呼吸。 可是她的牙齿太争气,真的如医生所说,很快就拔完了,前后不过几分钟,可能还没麻醉的时间长。那颗坏掉的牙已经不完整,中间一块被蛀掉的黑,缠着红色的血,落在盘子里,边上还落着一点碎片,样子很丑,惨不忍睹。 而嘴巴里,真的一点都不疼,只是空了一块,被塞上了一块棉花,怪不适应的。她的心,也像被塞了棉花一样,满满的,软软的。 “咬住,四十分后吐掉。” 冯初一谨遵医嘱,半点不敢马虎,指指拔下来那颗坏牙,含糊不清地问医生:“能把这颗牙给我吗?” 医生无语:“烂成这样还要?” 冯初一重重点头:“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就跟我的孩子一样!” “……”医生虽然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却还是很认真地帮她把牙清洗了,并找了只透明的小袋子装上,封了口。 “拿着,回去用双氧水泡两天。” 冯初一从医生手里接过,顺便在他指尖上摸了一把。凉凉的,有些麻。 触电了,医生嗖的一下就缩回了手,一本正经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用淡淡的口吻嘱咐:“给你开了点消炎药,十天之后过来拔另一颗。” 医生说因为两颗智齿全长在上边,一左一右,必须分开拔,冯初一十分赞同,她恨不得长个十颗八颗的,好天天来呢。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诊疗室,去付钱拿药,走到医院门口了又折了回来,直接爬楼梯上了五楼,气喘吁吁地跑回503,站在门口朝里张望。 又有病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医生对别人比对她要温柔很多呢。难道他会读心术,知道她抖M? 后面又接连来了两个病人,冯初一老老实实站在外边等,能多看他一会儿就好!医生看病很专注,一丝余光都没分给她,大概根本没发现她又回来了吧。等他终于闲了,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冯初一,像块望夫石一样。 “还有事?”探询的目光射过来。 “哦!”冯初一猛地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晃晃手里那只装着消炎药的袋子,问他:“医生,这药不含青霉素成分吧?我青霉素过敏。” 医生很冷淡:“我知道,你病历有写。” 哦,她有写呢,医生是很负责的医生啦。 *** 青霉素过敏,这事儿可大可小,严重的甚至会因此而死掉。人的体质很奇怪,冯初一在十八岁之前一直都对青霉素没什么反应,直到那天生病去诊所打吊瓶。明明皮试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她就依在男朋友身边,嘻嘻哈哈的,除了脸苍白了些,一点没有生病的样。挂到一半,手肿得跟馒头似的。医生看了看,换了只手重新扎了,谁也没当回事。 结果,猝不及防的,她就出事了。一张小脸皱在一起,紧绷着,像是一揉就会碎掉,肚子也难受得紧,不知道是腹部胃部还是哪里,反正就是疼,疼得快要死了,神志都不清楚了。她只好攥着男朋友的手,听到他焦急地喊着:“医生!医生!” 医生过来,也吓得够呛,光速给她换了药,重新扎上针。男朋友将她抱到一张床上,坐在边上用湿毛巾一遍一遍给她擦脸,他的手掌,好像有魔力,一下一下揉在她的肚子上,就那么,慢慢地缓下来了。 当时冯初一攥着男朋友的手,一副怀疑自己得了绝症的样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不了。”明明很担心的,语气却冷冷的。 “那我得了什么病啊?” “青霉素过敏。” “什么!”冯初一当即就吓死了,高中的时候上化学课,课本上说,青霉素过敏会导致休克。休克是什么?就是暂时死掉!冯初一抱着男朋友呜呜呜地开始哭:“我要是休克了,你一定要像王子那样把我吻醒,不能去找邻国的公主!” “你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啊?” *** “那我先走了,谢谢医生。”冯初一转过身,缓缓地走在走廊里,因为穿着帆布鞋,走路几乎没有声音,轻飘飘地像是鬼魅一样。 两只手,一只拎着装消炎药的袋子,一只攥着那颗坏牙。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有男朋友的日子,真的很好。 好想要医生做自己的男朋友。 出了医院门口,外头阳光明媚,晒得整个人暖洋洋的,冯初一转过身,仰头看着面前这幢楼。她这么站着,如同一道屏障,背后是明,前边是暗。医院啊,到底是阴森了些。应该……不会消失吧?像白娘子变的大宅子,某一天就不见了,成了荒郊野岭。 “初一?” 冯初一循声望去,看见前阵子跟周一鸣吵架的那个男人从医院里出来。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一闪而过,再看时又是可爱的笑脸了。 冯初一看他走近,笑起来:“是你啊,白飞飞。” “……”夏飞飞笑容一收,嘴角抽了抽。 冯初一不知所以:“怎么了?” “我姓夏。” “啊……哦……夏飞飞。”冯初一反应过来,难怪她觉得自己叫出来的名字有些怪怪的。 夏飞飞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去找你呢。” “哦,看病来着。”冯初晃晃手中装着消炎药的塑料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拔了颗牙。” “智齿吗?” “嗯。” “刚拔牙不能吃热的啊,要不我带你去吃冰淇淋?止血的。” “好啊。”冯初一欣然同意,心说夏飞飞这人不但长得可爱,还很贴心,可惜不是她的菜,一会儿得跟他讲清楚才行。 *** 医院五楼,终于得以休息的某位医生走到窗边,看看外边的阳光和绿色植物。两个小人正从医院门口往外边马路上走,其中一个连走带跳的,顶着紫色头发,穿着长裙,背着双肩包。 医生眯了眯眼,阳光一晃,两人消失在街角。 *** 医院附近不远就有家冰淇淋店,冯初一要了一份芥末味的,绿油油的,便便状,看上去和抹茶差不多。因为棉花还塞在嘴里,离四十分钟还差一会儿,冯初一就放着没动,想说先和夏飞飞聊一下好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他盯着她的芥末冰淇淋,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他点的那份还没有上,冯初一就问:“你想尝一下我这份吗?我还没动,你可以吃吃看。” 夏飞飞狂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会有这种口味的冰淇淋,不会很奇怪吗?” “奇怪啊。”冯初一笑起来,“我就是看它奇怪才点的,想尝尝看是什么味道。你喜欢吃日料吗?” 夏飞飞又摇头:“不,我只爱吃白米饭和中国菜。” “哦,那你还是不要尝这个了,应该不会喜欢的。” 冯初一掐着表,四十分钟一到就吐掉棉花,用勺子舀了一勺冰淇淋放到嘴里,夏飞飞那份已经上了,他吃的时候还不忘好奇地问冯初一:“怎么样,什么味道?” 冯初一吐吐舌头:“辣。” “你可真能折腾,吃个冰淇淋还要吃辣味的。” 虽然吃起来是挺爽的,但就是不知道芥末会不会刺激到牙齿,冯初一一边吃一边琢磨,要不要再回医院问问医生?反正离得这么近。 “那个……初一,我有话想跟你说。” 夏飞飞吃了两口就停下了,一副要谈什么大事的样子,冯初一被他搞得紧张起来。难不成要表白?也太快了吧?她还没来得及说呢。 4. 冯禽兽 “对不起!”夏飞飞上来就先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饱含歉意。 “……”冯初一登时就傻了,小勺子还放在嘴边,她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嗷,磕到牙了。 “初一,我以后可能不能约你吃饭了。”夏飞飞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绷得紧紧的,好似他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冯初一眨眨眼,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因为,我遇见了真爱。真的对不起!”又是一鞠躬。 “……” 夏飞飞继续一本正经地解释:“虽然我挺喜欢你的,但那也只是看到你会想要请你吃饭约你看电影这种程度的喜欢,可是对她,就不一样。” 冯初一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不一样?” 夏飞飞似乎进入了某种奇怪的结界,脸上洋溢着温柔,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叫作“恋爱”的甜香:“看见她,就像看见天使,会觉得,贸然约她都是一种亵渎,就想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陪伴她,关心她,让她幸福。”他重新看向冯初一,眼神坚定:“这就是爱,我爱上她了。” 冯初一托着腮,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爱是这样的吗?” 夏飞飞重重点头:“是的。” 冯初一思忖片刻,忽地倾身过去,双手叠在桌上,眼睛里闪着星光,好奇宝宝一样问夏飞飞:“那如果,看见对方就想亲她,想扒他衣服,想上他,那是什么?” 夏飞飞一愣,看着冯初一的眼神幽幽的意味深长起来。 “那是禽……兽。” 他的表情很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冯初一就着原先那姿势僵了一会儿,默默地收了回来,无比冷淡地“哦”了一声。 这孩子不会讲话,忒不可爱了,她才不要和他吃饭呢。 *** 吃完冰淇淋,眼看时间晚了医生可能要下班,冯初一打发了夏飞飞就往医院跑去,谁知到了门口,又见到他了。 这小子,比她跑得还快!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冯初一率先开口:“那个,我来问医生点事儿,你呢?” “呃,我来看她的……”夏飞飞挠挠头,露出细微羞赧神色。 冯初一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拖着声儿,应得那叫百转千回:“哦……” 几个已经脱下白大褂的医生说说笑笑地从里面走出来,聊着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冯初一暗道不好,也不理会夏飞飞了,拔腿就往医院里面跑。电梯还在上行中,冯初一嫌慢,瞥了眼楼梯间,想用跑的,但又担心医生会从电梯下来导致错过,只好焦急地等着。 到顶了……好慢,怎么不动……终于下来了……3、2、1,电梯门刚打开,冯初一就做好预备跑的姿势,等里面人出的差不多,飞快地奔进去,按了5层。 到是到了,却没找到人,503只有个中年男医生在收拾东西,冯初一瞪着眼睛把整间诊疗室看了个遍,电脑、椅子、诊疗床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连桌上放的那支笔也确实是他手中握过的,每个细节都这么真实,应该不是她的幻想吧? 可是人呢? 问了中年医生,他说没注意,不知道。冯初一这下急了,明明跑过来没什么正事就只是想多看一眼,今天见不着明天也能见,但她就是感觉他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一样。 这么多年了,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他的呀! 心里的恐慌越放越大,在五层来来回回找了个遍,还是没能发现他的踪迹。走廊墙壁上挂着各位医生的照片及介绍,他的位置最不显眼,但是照片最显眼,一眼就看到了。端端正正的半身照,一本正经的表情,旁边是他的名字——施吴。 他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顺手拍下坐诊时间,冯初一失落地乘电梯下楼,像个女鬼似的晃到门口,不知该何去何从。她后悔死了,应该问他要电话的。 茫茫然地踩着台阶下去,冯初一耷拉着脑袋,对周遭事物浑然不觉,于是,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踩空了,身体重心一个不稳,双手胡乱抓着,还真给她抓到了东西。 一截白色。 冯初一慢慢抬头,又惊又喜,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只是身体僵着,眉心皱着。 “可以放开了吗?” 施吴冷淡的声音响起。冯初一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抓着他的腰,她又仰起脑袋盯着施吴的脸看,浓眉,不太明显的大小眼,有被眼镜架压过痕迹的鼻梁,薄唇……双手并没有放开,反而下意识地掐了一下。 气氛很诡异,毕竟是两个才刚见面的人,却做着这样仿佛情侣嬉戏的动作,双方表情也是怪怪的,一个僵硬,一个魔怔。 角落里的夏飞飞瞧见了全程,心里默默将冯初一归为了自己的同类,很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先前对这姑娘实在缺少认识,原来她这么豪放! 施吴见眼前的人一直没动作,缓过神来后,抬手将自己腰上的两只小手移开,然后往旁边移了一步,抬脚往前面走,与冯初一擦肩而过。 冯初一空荡荡的一双手虚无地垂着,她垂下头,手心摊在面前,上面还残留着温度。指尖动了两下,蓦地,她扭过身朝着刚进门的施吴喊:“医生!” 施吴停下步子,回头,眼睛里是疑惑。 冯初一蹬蹬蹬跑上去,想起了自己最初过来的借口:“那个,我想问一下,拔完牙可以吃芥末味的冰淇淋吗?” 施吴的眉心揪成团,看了她一会儿,又慢慢地舒展开。他注意到,她的嘴角,有一点点绿色。 “都吃完了还问什么。” “……”竟然无法反驳。 冯初一就这么看着施吴转过头,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亦步亦趋地跟了两步,然后面前的人又停了。 没有回头,背对着冯初一,说:“尽量别吃刺激的东西。”接着重新抬起步子,终于是走远了。 “好的医生!”冯初一一瞬间喜上眉梢,笑嘻嘻地立正对施吴的背影敬了个礼。 再转身出医院的时候,感觉天空都蓝了许多。冯初一蹦蹦跳跳地跳下门口台阶,正要走,瞥见了角落里的夏飞飞。她拉拉双肩包的带子,走过去问:“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唔,她还没出来。”夏飞飞看了一眼门口,回头问冯初一,“你刚才……那个是谁啊?” “你说长得超帅的那个医生吗?”冯初一简直要把嘴角都笑裂,一点儿也控制不住,“他是我男朋友。” 夏飞飞不信:“还不是吧。”而且,明明没有那么帅,面瘫脸而已。 “早晚会是。”冯初一心情很好地拍拍夏飞飞的肩膀,“那我先走咯,拜拜。” 冯初一在回家的路上随便买了点粥带回去,一路上哼着歌,与树上的小鸟儿相映成趣。蓝色孔雀纹长裙随着步子摇曳,美成风景。 回到家里,回到那个挂满了照片的房间,冯初一从包里取出坏牙和消炎药,放在一起摆了个好看的姿势,用拍立得拍下今天的照片。 “New beginning,my fifteen.”她在照片后面认真地写下这句话。 入夜,月色从窗户洒进,今晚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冯初一猛地想起什么,跑到阳台上仰头去看。 果然!今天是满月呢!十五,施吴,是个好日子。 冯初一对着夜空中悬挂着的那白盘子傻笑,仿佛她喜欢的人,就坐在那上头,正含情脉脉看着她呢。 哎呀,为什么觉得这么幸福! *** 隔了近两个礼拜,冯初一拔了牙的那个位置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刚拔掉的那几天,吃东西很不方便,只能用一边慢慢地嚼,刷牙的时候也是极小心,肉啊什么的都不太敢吃。周一鸣那小子很坏,每天洋洋得意地在她面前大吃特吃,以报前阵子那九个头的仇。 所以一想到这种啥也不敢吃的日子要再来第二遍,冯初一就有些郁闷。但是,想到她就要再次见到施吴了,又开心地不行。 手头刚刚剪完了一个毛发茂盛的客人,她感觉头有些晕,脚步也有点虚,撑着镜台在旁边坐下来。周一鸣端来一碗绿豆汤,冯初一舀了两勺,竟觉得没什么胃口,嗓子眼里还有点恶心。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害相思病了? 唉,冯初一撑着额头叹气。她这个命运多舛的身体哦,看来明天务必要去一趟医院了,拔牙,顺便治病。 晚上调好闹钟,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姑娘早早地上床,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睡前还想着,有见男人的动力明早应该很早就能起来了吧,然后就在医院混一整天,看个饱。谁知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闹钟不知是没响还是被她无意中按掉了,反正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身体绵软的走路都没劲。 冯初一原地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洗漱穿衣出门。一会儿见到施吴,她一定会满血复活的! 然而,到了医院挂了号,进了503,人也见到了,她还是觉得有些提不起劲,只好勉强自己露出开心的笑容,然后乖乖地躺到诊疗床上。 5. 判死刑 麻醉打进来,口腔到嗓子到胃,泛起一阵阵恶心,如同石头打到水面,掀起一波波水纹,一波波的,又从下至上传到冯初一的嘴,差一点,就要喷涌而出。她捂住嘴巴,往下咽,使劲憋了回去。 冯初一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害了相思病,她是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连施吴英俊的脸都不能让她集中注意力了,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自己说不出怎么难受的身体上。虽然身在医院,却看不了病,一会儿拔完牙还得去综合医院看急诊,太可怜了。“早知道就去中心医院看了”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毕竟她宁愿辛苦些也想要见见施医生的。 放松……放轻松……很快就好……冯初一闭着眼睛,试图麻痹自己的感觉。 嘴巴一直是张开状态的,工具进到嘴里的感觉和上次差不多,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嗒”的一声,工具卸了力,牙齿脱离,冯初一憋着的那口气分明受不了任何刺激,像是紧紧踩着的地雷,这么一放,就炸了。 因为躺着,条件反射地要坐起来吐,施吴刚拔下牙,还没退开,就被忽然坐起歪到一侧呕吐的冯初一吐了一身。 对,他正好站在那一侧,从白大褂到裤子到鞋,全沾上了。一股酸味弥漫了整个诊疗室。 冯初一本来就受不了刺激,闻到自己吐出来的东西那股子味道后就吐得更厉害了。她挥手将施吴挡开,哇啦哇啦释放自己,口腔里全是恶心的味道,比腐烂的嵌了菜肉的智齿还恶心,恶心得根本就没精力再注意被自己恶心到的人是什么状态。 等吐得都虚脱了,冯初一才眼泪汪汪地从另一侧爬下来,抬眼发现施吴一身狼狈,脸黑成了炭。 完了。抽回来的神志告诉她,她要被判死刑了。 隔着老远,施吴递过来一杯水,言简意赅:“去漱口,别太用力,完了回来止血。”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如果我不是医生我管你去死! 冯初一可怜巴巴地说了谢谢,出去找洗手间,漱口时候才发现,因为没有及时止血,这一口口吐出来的可都是红的!真可怕!但是再可怕也没嘴里一股味道可怕,只好一遍遍地去味儿。 漱口完毕,冯初一慢吞吞地往503走。怎么办,她都不敢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地上已经清理干净了,但还是湿湿的一块,空气中似有若无地飘着股酸味儿,而施医生,身上也是一块块的湿,面上已经戴了口罩,看到冯初一进去,没说什么,只夹了块棉花让她张嘴,塞进去了事,再没别的话。 看样子,是真的被气到了。冯初一自知理亏,夹了尾巴就逃之夭夭。总不能上去扒人家衣服说帮他洗吧? 同乘一部电梯下去的也是个医生。冯初一精力不足,本来是注意不到的,只是那医生似乎对她很有兴趣,往她这看了好几眼,于是她无精打采地抬了一下眼皮,回看了他一眼。 好萌哦!冯初一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方脸,跟机器人一样,连眼镜都是方方的,整张脸就像三个方块,一大二小,太逗了!她瞬间给他想了无数种搭配方块脸的发型,并从包包里掏了一张名片递过去说:“有空来哦。” 从电梯里出来,冯初一见方块医生飘进急诊室,脑袋懵了一下,想着这的急诊能不能看她的病呢?应该不能吧。她晃晃脑袋,出门将自己塞进出租车,去最近的医院。 去别的医院就没有那么有乐趣了。中年胖医生诊断说她是中暑,而且不轻,有好几天了。中暑很难受,整个人都闷闷的,医生给她抓了两下背后的什么筋,她已经闷到感觉不到痛了。 她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住校,一天晚上起床去上厕所,刚去柜子里拿了纸,就没知觉了。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室友在睡觉都没有发现。要不说她这个人心大呢,当时也没多想,就扶着墙去厕所了,挺担心自己会掉进坑里去,还好回来的时候没有那么晕,顺利地重新爬上了床。那天是礼拜三,她直到礼拜五回家,照例去邻居家蹭饭,隔壁姐姐看她没胃口才发现她中暑了,而且非常严重。 中暑到晕倒还不当回事,也就她了。 看病、付钱、取药、挂水……一系列流程搞得她心烦,取药的时候还把药瓶给摔碎了,只好再配一次。等到终于在输液大厅坐下来,感受着凉凉的药水灌进自己的静脉里,冯初一瘪瘪嘴,掉了两滴眼泪。 *** 施吴幽幽地飘进急诊室,杨磊倒抽一口凉气,忙掩了鼻,嫌弃道:“你这是刚从粪坑爬出来么?” “差不多了。”施吴面无表情,去翻杨磊身后的柜子,一边说道,“你这不是有备用的换洗衣服么,借我穿穿,实在受不了。” 杨磊回头问:“怎么搞的?” “被拔牙的病人给吐的。” “嘿!”杨磊一拍脑袋,说道,“是不是一脑袋白头发那妹子?我刚才看见她从你那儿出来,看她精神好像不大好。你没跟她说身体差拔牙不好?” “说了。”施吴拧眉,稍作回忆。 他记得她是这么说的:“好着呢,来吧!”那样子,好像要做的不是拔牙,而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事。 想起这个就无语,施吴从柜子里找出衣服转身往外走,身后杨磊冲着他的背影叫唤:“不说声谢谢吗?这衣服我女朋友最喜欢的,你别穿坏了!” 等施吴走远了,他从兜里拿出冯初一递给他的那张名片,一手托着腮一手将名片翻来覆去地看,自言自语道:“白头发……难道是那个人么?可是除了头发别的都对不上号啊。” *** 坑医病患冯初一遭报应了。她右边的脸一直僵着,明明上次麻醉效果很快就消了,这次竟然木的什么感觉都没了,可怜还生了病,只好往沙发上一躺,开着电视,用睡觉来缓解了。然而睡着了也不安生,她做了一个梦,噩梦。 这个梦是这样的:冯初一发现自己下边也长了智齿,她很高兴,收拾收拾就往医院跑。很奇怪,原来的马路不见了,路上行驶的车也没了,人倒是有,但是都不用走的,而是用飘的,穿着白晃晃的衣服。她没多想,径直往医院跑,可是怎么跑也跑不到,好不容易看到“孝城市口腔医院”几个字,却发现它是刻在一块奇怪的牌匾上的。 冯初一向前两步,走近了仔细瞧,瞧着瞧着意识到了,这个……怎么这么像陵园的入口……抬眼一看,吓!那后边,竖着一块块碑,哪有什么医院大楼,根本就是荒地! 冯初一吓得连连倒退,又撞上了什么,她一回头,施吴出现在她眼前,离她极近,脸几乎贴着她的。 “施吴快走!”她伸手去拉施吴,却抓不到,低头看了眼,又被吓了个够呛。手呢?他的胳膊怎么都不见啦?再抬头,施吴的脸越放越大,忽地,变成了一张怪脸,扭曲的五官都看不清了。 冯初一瞪着眼睛,一时连害怕都忘了,只看着那张脸出神。过了会儿,她想要去拥抱他,心里想着,他变成什么样她都爱他,可是伸手的时候,他却往后飘着退开,越退越快,越退越远,白衣扬起,他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向她伸着,嘴里一遍遍喊着:“官人……官人……” 声音越来越远,白影越来越小,脸早就不见了。冯初一跌跌撞撞地跟过去,却追不上他远去的速度,她一边哭一边追,最后跌坐在地上,长裙扯破了,露出一双狰狞的腿。 施吴,不见了。 *** 醒过来的时候,冯初一发现自己脸上黏糊糊的,抬手一抹,全是泪。脑子里还飘荡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喊,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屋里挺暗的,电视里正在播后宫争斗大戏,鲜艳的颜色晃来晃去的。冯初一收拢腿,双手环住膝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梦里面的场景渐渐模糊了,只有些画面还在闪烁着。 真是……一定是因为太担心他会不见了。 冯初一揉揉脸,感觉好了一些,起身去卫生间照镜子,看着看着就叹起气来。这张脸,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她出去看了看,业务推销的号码,她给直接按了,扔到一边忽然想起来,她又忘记跟施医生要手机号了!冯初一真是后悔,打定主意下次过去,一定得要到号码,不然加个微信也行啊。 然而她又纠结了,她的两颗智齿都拔完了,下次该以什么理由过去呢?直接冲过去要号码能行么? 以她对他的了解,她大概会被轰出去……何况今天把他弄成那个样子。哎咦,想想就不寒而栗。 6. 护师狂 电视进入广告时间,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冯初一懒得换台,随意歪在沙发上,手机被放置在她曲起的膝盖,她的手指就在屏幕上面点过来点过去,感觉没什么好玩的,正想锁屏,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将界面切到了通讯录。 其实在她的通讯录里面,一直有一个号码,她无数次想要拨出去,但每每到临门一脚又放弃。这么在要拨和不拨的徘徊中过了几年,那种欲望变得不那么强烈,后来慢慢的,她就很少想起来了。而在遇见他之后,她潜意识觉得,既然换了一座城市,号码一定也改变了,因此一直都没有想到要去试一下。 现在,她忽然萌生了一种想法,依着她对他的那点了解,或许,一切都没有变呢? 这么想着,她的手指已经划到那个沉寂已久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戳了下去。 “嘟……嘟……”电话是通的,只是没有人接。冯初一有些着急,恨不得把自己变小了通过手机穿到对方那边去,然后出现在他面前,最好是出现在他的床上。 电话打到第三遍的时候,对方关机了。而冯初一始终不知道,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她要找的这个。 算了,还是下次直接跟他本人要吧。 刚刚结束拨电话的行动,冯初一的手机就响了,进来一个电话,她整颗心都活络了起来,号码都没看清楚就点了接听。只是,结果让人有些失望。 冯初一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妈……” “怎么电话一直占线?”冯妈妈十分敏感地嗅到一丝不寻常,颇有些兴奋,“这么晚了,跟男朋友打电话?” 冯初一一只脚高高地翘起来,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抠着指甲,百无聊赖地回应:“是就好了。” “那就加把劲找一个啊。” “哦。” 那边冯妈妈沉吟片刻,说道:“这几天过来一趟吧,我打听到一个医生,昨天去找他聊了聊,觉得还不错。他的意思是,让你先过来看看情况。” 冯妈妈的话像是慢动作咒语一样,冯初一抠指甲的动作放缓了,翘起的脚也一点一点挪下来,连眼睫毛轻颤的动作都那么那么慢,这么持续了一阵,广告结束,电视剧开始下一集,时间恢复正常速度。 “妈,我不想去了。算了吧。” “万一这次可以呢?你都这么久没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 冯初一不说话。 “你说你也是,留下来陪妈妈多好,非得回去。”冯妈妈说得有些伤感起来,女儿小时候她就没在身边,等到稳定了,想要母女俩好好一起生活,却偏留不住人。 脑子里叮的一下,冯妈妈忽然有了一个靠谱的猜测:“依依,你老实跟妈说,你是不是还想着他呢?” 冯初一食指在大腿上不停画着小圈圈,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要真这么想,就别窝在孝城了,去九安找找他吧。我看那孩子挺好的,说不定……” “妈。”冯初一打断她妈的话,说道,“我要睡了,下次聊吧。”说完就挂了电话,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眼珠子被变幻着颜色的灯光映得流光溢彩。 真是奇怪,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面前,她可以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情,然而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却不行。 大概,也许,是因为自己都不确定吧,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 剪完这天预约的几个客人,冯初一走到外面,在正对她徒孙指手画脚的周一鸣小腿上踢了一下,周一鸣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对她露出殷勤的笑脸:“师父,有啥吩咐?” “下周别给我排人了,都排到下下周去。” “好嘞。”周一鸣应了声,问道,“又去阿姨那啊?” “嗯。” 周一鸣亲热地贴过来,将手塞进冯初一的臂弯里,强行挽着她撒娇:“师父,能不能带上我呀?” 冯初一嫌弃地要抽回自己的手:“你去干嘛?” 周一鸣拽得牢牢的,脑袋也拱了过来:“我还没出过国呢,师父你带我带我嘛。” 冯初一另一只手在周一鸣最怕痒的腰间掐了一把,成功救出自己的胳膊,抹去刚起的鸡皮疙瘩,背在身后,说道:“那简单,你什么时候想出去玩了跟我请假,我放你几天。” 周一鸣一喜:“带薪的?” “你想太多了。” “嘁,真小气。” 虽然周一鸣总是对这位比自己才大三四岁的师父粘不拉几的,但不羁放荡爱自由的他,还是很享受师父不在的那几天。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也终于可以嘚瑟两天了,因此在冯初一刚走不久,他就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哄骗过来的妹子,在“牛顿”上下里外转了一圈,那装逼的模样,好像这是他开的似的,嘴里还不停叨叨,说见过什么什么明星啦,私底下经常聚会的,你想要谁的签名我改天给你要。 说起来,周一鸣确实见过几个明星。以前他跟着一个不知道十几线的小明星做助理,偏那小女星人不红脾气倒挺大,没事儿就欺负他,那欺负的劲儿,就跟他挖了她祖宗十八代似的。虽然冯初一也老欺负他,但那点子欺负跟这小女星比起来是完全不够看。有一次周一鸣欺负过了头,刚巧又因缘巧合被冯初一救下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漂着,没爹没妈的,于是就粘上了。后来冯初一来孝城开店,他也就跟了过来。 所以说,冯初一于他而言是亲人般的存在,任何别的人啊事啊都比不过她。因此当夏飞飞再一次出现在店里,周一鸣连妹子也顾不上了,随便打发了就竖起全身的刺跟斗鸡似的拦在他面前。 “又来干嘛,今儿我师父不在。”那意思是,你想找她老人家也找不到,再闹事,可没上次那么运气,没人救你了。 夏飞飞那个无奈啊,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客人啊。“你不用对我这样,我不找初一,我就是来修下头发。”他微微弯腰,将脑袋凑到周一鸣面前,指着一块明显被剪坏的地方说,“你看看,昨天我剪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剪到头发了,特别明显,影响形象。” “呵。”周一鸣抱着胸,给他一记嘲讽的笑,“不小心?谁不小心会把剪子戳头上去,你怎么没把脑袋也给剪了啊。” 夏飞飞有些生气了:“我还能故意的啊我,吃饱撑的吗?”他捂着那块头发,忍耐了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么着吧,你给我剪,行吧?我真不找初一。” “我师父的大名是你叫的吗?” “……”夏飞飞就奇了怪了,他平日里脾气很好的啊,怎么一碰上周一鸣就想炸,“剪不剪啊?” 周一鸣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夏飞飞,这才应了:“行吧,我给你剪。” 给夏飞飞剪头发,那是他屈尊纡贵,所以周一鸣仍然板着脸,跟人欠他五百万似的。夏飞飞盯着镜子里周一鸣的动作,剪子咔嚓咔嚓的,十分凶险的样子,他有点害怕,担心周一鸣把他的头给剪了,那就真成“剪头”了。 于是,夏飞飞决定用自己的真心换一点正常的待客之道。 “那个,你别臭着脸了,我跟你说了吧,我已经找到真正爱的人了,不会再约初一了。” 周一鸣停下动作,做呕吐状表达自己的不屑:“原来真爱那么容易找呢,我怎么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找到。”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那你倒是说说你找的谁啊?”他还不信了,不久前还色眯眯盯着他师父,现在就蹦出个真爱来了? 夏飞飞说:“我不告诉你,我怕你跟我抢。” 周一鸣剪子一挥,豪言万丈:“谁稀罕啊,我找对象的条件可高了,至少得比我师父漂亮。” 夏飞飞缩了缩头,有点害怕,但就是不服气,梗着脖子维护自己女神:“她比你师父漂亮多了。” “我不信。” “是真的,她是我见过最美最美的,漂亮都不足以形容。” 周一鸣呵呵一笑,一脸“我就静静看你吹牛逼”的模样,当真了的夏飞飞却很执着:“你不信,下次我带你去偷偷看一眼。” “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请你喝酒!”周一鸣打了一个响指,心中暗笑,就等你这句话呢。只要不打他师父的主意,还是可以好好做朋友的,他也可以认认真真给剪一个帅气的发型,好让这位春心萌动的骚年早日抱得美人归。 谁知道,心情刚转好,手底下这颗脑袋又不安分了,只听他试探着问道:“欸,你师父她,是不是有男朋友?” 周一鸣瞬间警惕地全身毛都竖了起来:“干什么,不是说不喜欢我师父了!” “哎哎哎你别紧张,就是我上次看到她……”话说到一半,夏飞飞停了下来,心想,这么乱说话不太好吧,万一初一并不想别人知道怎么办? “看到什么?快说啊!”周一鸣不耐烦了,可夏飞飞就是没动静,他忍不住挥了挥剪刀,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信不信我在你头上戳个窟窿?”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夏飞飞盯着脑袋上那把随时可能戳上来的剪刀,勉为其难开了口,“就是,我在医院看到她抱着一个男的……” “什么男的?干什么的?是不是骗子?长什么样啊?”周一鸣一叠声儿地发问,夏飞飞抹抹额上冒出的冷汗,劝慰道:“你别紧张,是个医生,不是坏人。” “谁说医生一定是好人啊!” 7. 尤冰倩 周一鸣半纠缠半威胁地非要让夏飞飞把看到的一五一十具体给他说明白了,夏飞飞被他弄得紧张起来,忍不住猜了猜:“你是不是喜欢初一啊?”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一直针对自己,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对冯初一的“男朋友”那么上心。 夏飞飞的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场师徒虐恋大戏。 周一鸣的手掌在夏飞飞脑袋上用力拍了一下,第一次觉得做理发师这么爽,可以对手下的脑袋为所欲为。 “别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污染我和师父的纯洁感情,谁也配不上我师父,我自己也不行。”他叹气,“师父那么漂亮,我真担心她被臭男人骗。” “不会啦,初一那么聪明。” “聪明有什么用?女人一旦陷入爱情,智商都变成负数了。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你说是在什么医院看到的?等会你带我去吧。” 两个一商量,决定弄完头发就去医院外边蹲着,顺便也看一看夏飞飞那位女神。周一鸣本来想直接进去,但被夏飞飞拦住了,说不能打草惊蛇,来医院不看病却来看人会很奇怪,于是两个人就一蹲一站杵在门口,周一鸣递了一片口香糖给夏飞飞,嘴巴吧唧吧唧地嚼着,吊儿郎当的,像社会上的小混混似的。 来往医院的每个人经过门口都朝他们投去奇怪的目光。夏飞飞觉得没脸,拉着周一鸣起来站到一边,叫他正常点。他看看腕上手表,朝医院门口张望,跟旁边的周一鸣说:“我观察了好几天,他们过十几分钟下班,安琪一般走得比较晚,那个男医生也是。” 周一鸣顺嘴一问:“安琪是谁?” 夏飞飞的脸颊一瞬间就红了起来,他挺羞涩地一笑:“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暂时叫她安琪。” “呕。”周一鸣做呕吐状,“天使啊,啧啧。” 夏飞飞红着的脸有些黑起来,梗着脖子叫:“本来就是!” “是是是,还是个白衣天使。”周一鸣无聊地看着门口,对夏飞飞的天使并不那么感兴趣,他只想早点看到那个劳什子医生,看看是什么货色。 夏飞飞叮嘱道:“我跟你说,一会儿他们出来,你别盯着看,就假装是路过的,稍微看一下就行了,自然点,别吓着她。” 他一心想着自己那天使,生怕周一鸣弄出什么事来,周一鸣笑他:“敢情你还没勾搭上呢。” 夏飞飞不乐意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粗俗,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让她认识我,不能唐突了佳人。” 周一鸣看还有时间,等着也是无聊,起了闲心,眯着眼睛问夏飞飞:“要不,我给你出出主意?” 夏飞飞颇为怀疑地看他:“什么主意?” “嗯……”周一鸣揪着眉心沉思一会儿,接着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说道:“这么着,等她出来,我们跟上去,找个人少的地方堵住她,我假装小流氓调戏她,在她害怕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你就冲出来大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然后你冲上来,给我一记无影腿。说好了啊,不能真踢,意思下就行了,我会假装被你踢倒。哦对了,再去肯德基弄点番茄酱,抹到嘴上吐点血,弄真一点。我倒了之后,你别管我,带妹子去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安慰安慰’她。”他特意强调了“安慰安慰”四个字,说的时候还挤挤眼睛,一副色胚老油条模样,完了还力求夸奖,“怎么样,这主意是不是特别棒?” 夏飞飞听得浑身不舒服,听到他那句“安慰”后更是整张脸都黑了起来,厉声拒绝:“不行!说了不能唐突,你怎么可以调戏她!还做出这么猥琐的表情!” “又不是真调戏。” “那也不行!” 周一鸣嫌弃地“嘁”了一声,摆摆手道:“不行拉倒,没我这个情场小王子帮你,看你猴年马月把到妹子。” 夏飞飞哼哼地扭过头,忽然把周一鸣拉到角落里,小声叫了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周一鸣定睛一瞧,“哟”了一声:“这个妹子我认识啊。” 夏飞飞一脸戒备:“你怎么认识的?” “她来我们店里剪过头发,哦,就是你来闹事那天。” “真的?我怎么没看到?” “你走后她才来的。”周一鸣记得清清楚楚,他师父还说喜欢她来着。啧,什么癖好啊,怎么净喜欢医生了。 夏飞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子,看来我跟她真的很有缘分。” “……”有缘分你前脚走她后脚来玩错过啊? “走了,我们回去吧。”夏飞飞拉拉周一鸣的衣角。 周一鸣不为所动,盯着医院门口:“别啊,回去干吗,再等等。” “哦,你要看你师爹。” 周一鸣狠狠瞪他:“乱叫什么,想做我师爹必须得过我这关。” 夏飞飞拍拍周一鸣的手臂,提醒道:“他出来了。” 周一鸣回头,看清楚来人的脸后,惊得脸都白了。这这这……这不是他嘛!师父看的照片里的男人! “喂,你怎么了?”夏飞飞见周一鸣一脸看傻掉的表情,不明所以,但很快,他也傻掉了,因为他发现他的安琪回来了。她走到那个男医生面前,跟他说话,仔细一瞧还能发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仰慕之情!接着,那两人一齐走出了医院,肩并肩的。 “奶奶的臭男人。”周一鸣完全忘了身边夏飞飞的存在,气得自己走掉了。 夏飞飞慢吞吞地挪出去,看看右边那一双人的背影,又看看走向左边气呼呼的周一鸣,感觉十分忧郁。怎么办,她好像……有心上人了呢。他又回头看看医院,鬼使神差的,走了回去,一层一层去找医生的介绍,果然给他找到了。 他抬起手,在她照片上轻轻抚摸。尤冰倩……多好听的名字,特别称她,冰清玉洁,巧笑倩兮。 *** 冯初一下飞机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拖着行李箱,她懒得找地方解决晚饭,就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回家,到家把箱子往旁边一扔,径直去厨房烧水,然后回客厅从角落堆着的箱子里拿出一盒方便面,长得绿油油,泡椒味的。她现在特想吃点辣的。 每次被母上召唤过去,每次还是一样毫无改变地回来,她都腻烦了。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失望,然后继续存着希望,再失望……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大概是麻木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开心,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开心,反正就那样,习惯了。 泡椒牛肉面其实不是很辣,但那股子味道很刺激,很过瘾,整个身体都舒展开的感觉。吃完了面,冯初一还不满足,端起方便面盒子小口喝汤汁,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于是仰头吸呼吸呼喝了个精光,盒底剩了点碎末,她也挑了来吃掉。 吃完了,挺个肚子瘫在沙发上,就一个字——爽! 说起来,这种口味的方便面还是大学的时候某人带她吃的,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方便面还有泡椒味的。虽然说这种东西不太健康吧,但偶尔吃两次还是无伤大雅的。 第一次吃,是因为她英语听力挂了,心情很不好,所以某人说,带她吃好吃的,以为会是什么大餐,结果他偷偷带着她溜进他们男生宿舍,他从柜子的深处找出一个锅,三袋方便面,麻利地就动起手来。那股香味随着热气从锅里飘出来的时候,真的超级勾人的。 两个人摊几张报纸直接坐在地上,头对头,一个拿碗一个拿锅盖,就这么吸溜吸溜干完了一锅面,完了还不尽兴,她提议说下次要放四包才行! 可能是抢着吃比较好吃,现在她一个人吃用水泡开的,比不得他用锅煮的,所以她吃一盒就够了。 在沙发上装死了一会儿,冯初一爬起来去房间换了运动服。有阵子没去健身房了,她刚吃完,正好可以走着过去,散散步,到了地方消化掉就可以开始运动了。 三四公里的路程,走到的时候感觉身体已经热起来,刚进门,就看见前台站着个眼熟的人,一头齐肩短发,包裹在运动裤里修长的双腿,以及温柔的声音—— “冯总监,这么巧啊你也来这健身?”她看起来很高兴。 冯初一盯着对方那头短发出神。这还是她剪的呢。 “冯总监?” “啊,”冯初一回神问道,“这么巧,以前怎么没见你?” “今天第一次来,你是天天来么?” “没有,想起来的时候过来一下。”冯初一不想再继续聊下去,指指里面一间房,没什么表情,“我过去那边跳操。” 她以为话题应该就这么结束了,结果那位美女竟然跟了上来,比她还自来熟的:“一起吧。” 8. 防身器 这是一套有氧操,从热身到激烈再平复最后拉伸,中间还穿插一些恰恰,冯初一不常跳这个,平时喜欢跑步,她是为了躲身边这位美女才进来的。不过还好,毕竟在那跳来跳去的时候是不方便说话的。 但是休息的时候,她贴过来了,动作优雅地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这个好难,我动作都跟不上。” “多跳几遍就好了。”冯初一整整脑袋上的紫色头发,有点担心跳操过程中会掉。 “也不知道自己动作有没有做对。” 冯初一无聊地摸着头发,思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平时对客人和善可亲八面玲珑的发型设计总监似乎突然变得高冷起来。 “冯总监……”美女正想继续说点什么,她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于是走去外面接电话。冯初一看着她出门的背影继续发呆。 怎么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呢,怎么就不能做那个逢人就笑的冯初一呢。这是她的客人唉,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客人呢。 *** 电话是同科室的吴婷婷打来的,医院里属她的关系跟自己最好,一个很关键的原因是——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冰倩,在哪儿呢?” “我在健身房。”尤冰倩走到角落里,回应道。 “过来唱歌吧,在白宫,我给你发包厢号。”电话那边很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撕心裂肺的歌声,隔着一层,吴婷婷应该是包厢外边给她打的电话,她神神秘秘地说,“施医生也来了。” 尤冰倩呆了一瞬。是的,这就是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她回头看了眼刚才跳操的那间房,里面休息结束,又开始跳了。想了会儿,她回说:“算了吧,不去了,我跳操呢。” “你说啥?”吴婷婷大呼小叫,很快又贴着手机小小声地说,“干嘛不来,施医生在欸。” 尤冰倩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嘴角,说道:“不是在同一个医院么,又不是见不到。” “那哪一样啊,再说他又不和我们同一层。你就不想听他唱歌?来个情歌对唱啥的?” 尤冰倩有些发愣。事实上,她还真的从没听他唱过歌,他会唱歌吗? “行了赶紧来吧,我给你发包厢号啊。”吴婷婷说完就挂了,尤冰倩收起手机,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扭头回了舞蹈间。 *** 跳完一套操,冯初一去了外边跑步机,这次她挂上了耳机,果然清静了,尤冰倩只安静地在她旁边的跑步机上跑。美女就是美女,果然有几个猛男看来了新人就过来搭讪。 冯初一跑爽了就准备回家,尤冰倩本想进浴室洗澡的,见她往外走,就跟了上来:“冯总监,你不洗澡么?” 冯初一依然高冷:“我不喜欢在外面洗澡。” “哦,那我也回去洗吧。”说着,尤冰倩迅速拿了自己的东西,和冯初一一块儿上了电梯,并尝试与她聊天:“你叫初一?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随便。” “我叫尤冰倩。” “嗯,我知道。”毕竟是自己剪子下的客人,还长得这么美。 一路上,尤冰倩一直在和冯初一说话,但因为冯初一总是几个字几个字的说话,让人觉得她像在自言自语。 前面是一个路口,左右两条路,冯初一放慢脚步,问身旁的人:“你往哪边?” 尤冰倩指指右边。 “哦,我往左,再见。” 尤冰倩看着已经拐弯的人儿踢踢踏踏往前走的背影,有些遗憾地拐向了另一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想亲近这个人,就因为她给她的感觉和那个人很像吗? 有好多年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身边有没有新的要好的朋友。 鬼使神差的,尤冰倩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不得了,她看到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好像是在跟踪冯初一。 “初一!”情急之间,她大声喊了一声。那男人果然心虚,马上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的样子。 尤冰倩咬咬牙,奔了过去,气还没喘匀就大声说道:“我正好去那边超市买点东西,一起走吧。”说完,她又贴到冯初一耳边,用很小的声音提醒她,“有个男的跟着你,别回头,前面右拐有家超市,人多,你先别回家。”接着,她又在包里翻了翻,摸出一个东西递过去:“这个你拿着,防身的。” 冯初一愣了下,没接。 “这个能喷火,很好用,谁看到都会怕。” 尤冰倩说完,冯初一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往旁边退了一步,好像害怕她似的。过了几秒,她慢吞吞地伸手把火焰防身器接了过去,问道:“你一直带着这东西?” “嗯。”尤冰倩抿了抿嘴唇,有些伤感,“这是我朋友买给我的,你先拿着用吧。” “那谢谢了。” 两人一道进了超市,在里面晃了一阵,躲在门后面朝外面四处张望,观察了一阵没发现有可疑的人,这才出来在外面各自打了车回家,冯初一还让司机绕了些路,就怕那人还跟着。 回到家,冯初一拿着尤冰倩给的防身器颠来倒去看了看,试着推了一下开关。一开始是气体一样的东西冒出来,接着前面就冒出了火焰,越来越大。 防身器上面是有调节器的,这时候开到了最大,冯初一盯着那火焰,瞳孔放得很大,眼里映着火光,微微摇曳。仿佛灵魂出了窍,她飘在半空中看着火焰越来越大,甚至烧到了地上那个自己的身上,空气里变得很热,全身都很热,眼里除了火,再没别的东西。 直到手机通知铃响起,冯初一才从刚才的幻觉中抽离出来,手一颤,慌忙关掉了开关,上了锁。 确实是很厉害的防身器,这火一喷,大概谁也不敢靠近了。 冯初一将东西放到一边,想想不放心,又找了盒子装起来,放在周围没有任何布和纸等能着起来的东西的地方,然后摸出手机上了购物网站,搜索“火焰防身器”,找到后迅速下单付款,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准备下次带给尤冰倩。 *** 冯初一没想到自己才出去几天,回来周一鸣和白飞飞这见面就跟吃了炸药一样的两个人已经成了可以手拉手肩并肩的哥俩好。这不,她刚踏进店里,就看见这俩人头挨着头在角落里小声密谋着什么。 “干嘛呢?”她远远地喊了一声,明明没多大声,但白飞飞听到她的声音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就逃了,只剩下周一鸣嘿嘿笑着面对她。 “搞什么,你俩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没有,商量着去哪玩儿呢。”周一鸣背着两只手,乖乖学生一样站着。 冯初一怀疑地乜他一眼:“那白飞飞怎么一见我就跑了?” “这个……大概是……害羞吧。对,害羞,哈哈。还有,他叫夏飞飞,不叫白飞飞。” 冯初一冷淡地“哦”了一声,转身上楼。两个小鬼搞什么东西,其实她并没什么兴趣,只要不给她捣乱就行了。 昨天刚回来,周一鸣没给她排客人,她接了杯水喝完,就从上往下四处转着看看,不知道她不在的几天,周一鸣有没有把店搞坏了,好在并没有什么异常。而周一鸣,扭捏了几下,靠过来,欲言又止的。 “说。” “师父,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冯初一唰得一道犀利的目光射过去:“听谁说的?” “哎呀,这不重要,”周一鸣低着脑袋就冯初一的身高,一脸急切,“这事是真的吗?” “你听夏飞飞说的?”冯初一已经想明白了,看夏飞飞见到她就落荒而逃那样,分明是心虚,而且这事就他知道,不是他还能是谁。她撇撇嘴说:“小孩子嘴巴真不牢靠。” 周一鸣一心想知道答案,追着问:“师父你就说是不是吧。” “一半一半吧,我还没搞定呢。” 冯初一嘴角翘了起来,想起施吴就心情很好,谁知周一鸣却突然跟疯狗似的一声大吼:“师父你糊涂!” 周围小弟小妹和客人们齐刷刷看过来。 “你干什么!造反啊!”冯初一用更大的音量吼回去。妈的,吓死她了。她抬步往楼上走,低声说了一句:“跟我上来。” 进到自己的领地,冯初一关上门,坐到旁边供客人等候的沙发上,这才和周一鸣说:“你要说什么说吧,出了这个门,不许再提。” 周一鸣哼唧两下,就那在她跟前站着,还挺有压迫感:“我知道你看上谁了,不就照片上那男的么,我就是没想到,师父你看看照片就算了,现在还盯上真人了。你是要当小三吗?” “三你个头!” 9. 不客气 “他单身的。”应该是吧……冯初一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毕竟她隔了这么多年才重新见到他,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怎么知道呢。说不定,他有了新的女朋友;说不定,他已经结婚了…… 周一鸣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知道是单身了?我都看见他跟女医生勾勾搭搭的!” 冯初一心中一凛,说话带了指责的口气:“你去找他了?” “没有,我就在外面看了一眼。”周一鸣收敛了些,语重心长起来,“师父我跟你说,现在很多男人都脚踏两条船甚至很多条,你想想,照片上一个,医院里又一个,外面还不知道有几个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单身好了,你怎么知道他会真心对你呢?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把你当作别人的替身呢?师父,我希望你找个真真正正爱护你的男人,而不是这样私生活一团混乱的伪君子。” 周一鸣越说越离谱,冯初一听得头都大了,也不想解释那么多,就拣了重点的嘱咐他:“你别瞎操心了。我警告你,照片的事不准说出去,我刚刚认识他,以前从来没见过,明白吗?” “不明白!” 啊啊啊啊啊,冯初一使劲敲自己的脑袋,她是养了个徒弟还是养了个妈啊?“那我保证,如果他不喜欢我,我绝对不强求,行了吧?” 周一鸣这才松了口:“这还差不多,不过,是不是真喜欢得由我来判断。” “行行行,到时候见家长,你把关。”冯初一松口气,想想不放心,又说,“刚才我交代你什么,重复一遍。” “你不认识他,以前没见过,不存在什么照片,好了吧?”周一鸣嘴上应着,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背过身给夏飞飞偷偷发了信息,约他共商大事。 *** 冯初一第三次到口腔医院,捂着嘴巴喊牙疼。 “哪里疼?”施吴一张扑克脸,很公事化地问。 “哪儿哪儿都疼,肯定是之前拔牙出问题了,医生你快给我看看吧。”冯初一自发地爬到诊疗床上躺好。 “噗。”隔壁传来一声明显的笑声,那边的中年牙医说,“小施啊,你这老出问题可不行,天天有女病人跑来说这里疼那里疼的。” 这意思冯初一听明白了,就说她是装的呗。她哎唷哎唷地叫得更卖力了,一边还拿眼角看外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女病人”等着。 施吴很快就给她检查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检查,完了就离她远远的,十分冷淡地说她没有任何问题。 冯初一继续想招:“医生医生,我下面好像也长牙了,一拱一拱地疼,会不会把我的肉给戳坏啦?” “那你等它长出来再来。下一个。”施吴背对她,转向门口叫了声,一个病人闻言走进来。冯初一没法儿,只得灰溜溜地爬下床站外面等着。 男病人,男病人……女病人!冯初一探了个头进去偷看。呼,幸好只是单纯的病人。 一直到施吴得了空,隔壁医生也正好不在,冯初一唰一下就冲到他面前,两只手背在身后,腰板挺得直直的,一本正经地问道:“医生,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不能。”干脆利落,施吴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看也没看她一眼。 “你有女朋友吗?” “有。” 冯初一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尤不甘心地确认:“真的?” “假的。” 她转而一喜,继续确认:“真的?”这句是在问,“假的”这句回答是不是真的。 施吴继续回:“假的。” 冯初一被自己给绕晕了,一下子搞不懂自己在问什么也搞不懂他在回答什么,就急了:“到底有没有啊?” 施吴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抱歉,医院不谈私事。” 冯初一急得抓头发,假发快被她扯下来了。“那你能不能给我个手机号,我牙齿有问题的时候可以咨询你,或者加个微信?” “有问题来医院。” 冯初一盯着他稍稍鼓起的口袋,琢磨着要不要把他的手机抢过来,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她眼疾手快迅速摸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拍到施吴桌上,劈啦啪啦地一通说:“这个名片你拿着有空过来剪头发我亲自给你剪免费的我去医院门口等你啊一会儿我还有话跟你说。” 倒完豆子,冯初一转身就跑。他说医院不能谈私事,那她就去外面等他下班,毕竟在医院里面影响他工作不太好。到时候顺便约个晚饭要个号码,如果能一次全垒打那就最好了。要是他不愿意,嘿,她就跟着他,他去哪儿她跟哪儿。 脚步声是中年医生的,他与冯初一擦肩而过的时候朝她露出了一个颇具鼓励的笑容,冯初一乐开了,瞧瞧,连你同事都觉得咱俩般配,不和我在一起天理难容。 沿着走廊往外走,迎面走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冯初一定睛一瞧,愣了。前面的人慢慢走近了,她一头齐肩短发,穿着白大褂,走到冯初一面前的时候还挺高兴地打了招呼:“初一,又遇到了。” 冯初一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她想到了周一鸣说的“他跟女医生勾勾搭搭”,看了对面的尤冰倩好几眼,问道:“你是这里的医生?” “是啊,你来看牙?” “不是,我来找人的。”冯初一忽然来了劲,露出一丝不明的笑,“我来找施吴。” 尤冰倩果然变了脸色,话也说不出了:“你……” 这会儿,冯初一斗志昂扬,扬了头宣战似的说:“我在追他。” 尤冰倩的脸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犹犹豫豫地问她:“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在他那拔过牙。” “这样啊……” 冯初一瞅着尤冰倩的脸,笑笑,走廊里突兀地响起她诡异的声音:“你是不是喜欢施医生?” 她看见,对面有小护士过来了。尤冰倩沉默着,阴晴不定。冯初一提高了声线:“不敢承认?” 小护士经过她们身边,走过去,然后又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尤冰倩忽然抓住冯初一的手,转过身拉她往前走:“跟我来。”冯初一任由她拉着,那只被她抓住的手热热的,她的手很软,很温暖。 尤冰倩把她拉到楼道里,往下走了半层,放开手盯着她不说话。冯初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面部肌肉,说道:“你喜欢施吴。” 这是肯定句。她明白的,尤冰倩刚才那么慌张,不敢承认。不知道等了几分钟,才得到她的回答:“是。” 很短促的一个字,她承认了。 “他喜欢你么?” 尤冰倩苦笑,冯初一却是得意地笑开了:“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一句话,推开了尤冰倩记忆的大门—— 那年她刚上大二,二十岁,她最好的朋友考上了她附近的大学,于是她带着那家伙到学校外面的饭店吃饭。 事情的开始,是她们遇见那个男人。 他是她的同班同学,正一个人在外面吃饭,她与他打了招呼,当时朋友染了一头粉红色的头发,所以他多看了一眼。这之后,朋友便八卦地挤着眼睛问她:“倩倩,刚才那谁啊,男朋友?” “一个班的同学。”她这么回答,像所有矜持的女孩那样。 “你喜欢他?” “没有啊。” “真的不喜欢?” “嗯……” “那我就不客气了。”朋友笑成花痴。 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朋友那时是很真心的笑容,而眼前的冯初一,却硬是笑出了一股子刻意感,完了还要在她心上撒把盐:“心酸了?要和我公平竞争吗?” 莫名其妙,才见过第三面的人,和她说什么公平竞争。尤冰倩冷了眸子,声音也凉了许多:“我不会跟你争的,但我劝你一句,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不会接受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像是在诱导她一样,幽幽地说,“你不想试试吗?” “不想。”尤冰倩顿了顿,“初一,有些话我不方便多说,你还是换个人吧。” “那你能换一个人喜欢吗?我给你介绍男朋友好不好?” “……” “既然你都做不到,为什么叫我换呢?”冯初一又笑起来,这次笑得很爽朗,拍着她的肩膀说,“和我争一下试试嘛,说不定你就赢了呢。” “……” “哦对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过来,”上次的事谢谢你了,我照着从网上买了一个,这个给你。” 尤冰倩默默地接过来,心里五味杂陈。她其实,真的挺喜欢冯初一的……为什么就成这样了呢? *** 楼道口,一道白影飘过,一直飘向了护士台,嚷嚷着:“我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什么秘密?” 白影凑到人耳边,用不小的声音说着“悄悄话”:“儿童口腔那个尤冰倩啊,她喜欢施医生!” 10. 求转发 医院外边长期驻扎几个小摊位,有卖关东煮的,有卖烧饼的,还有卖烧烤的,冯初一买了个大烧饼,外脆里肉多,一口下去满嘴香。她一边啃着烧饼一边蹲在医院门口等施吴下班。 等人的感觉其实很好,心里有期待,满心都是见面后的欢喜。而且有人能让她等总是好的,连等待的盼望都没有了,那才真是残酷呢。小时候妈妈就在国外工作,每次回来会给她带礼物,虽然她等的时间很长,但是只要见面了收到礼物了,她就知道,妈妈还是爱她的。所以她愿意等。 她愿意,等待所有她爱的人。 医院门口人来人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些眼熟的医生已经穿着便服出来了,冯初一踮着脚尖往里张望,却一直没看见施吴的身影。他可真是敬业啊,该不会今天轮到他值班吧? 冯初一正想进去看看,就见尤冰倩出来了。她也看到了冯初一,稍作犹豫就走过来,问道:“你怎么还在?” 冯初一脚尖在地上来回摩擦着,有些不安,问道:“施吴出来了吗?” “他已经走了啊。” 冯初一心下一惊,说道:“不会吧,我一直在这里啊。”事实上,她连买烧饼的时候都是一直盯着医院门口的,就怕不小心被他跑掉了。 “那可能是从后面的门走的吧。”尤冰倩盯着冯初一,表情有些复杂,她环顾四周,看边上没有认识的人才开口说道:“我提醒过你了,他不会接受的。” “靠,你们还有后门呢!”冯初一只想着自己失策让人给跑了,丝毫不在意尤冰倩后面那句话。她冯初一,最擅长的就是死缠烂打不问结果了。 “我走了,改天再来,拜拜。”临走冯初一也不忘和这位“情敌”道别,背过身,本来表情丰富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毫无生气。 他跑了。他不喜欢她,甚至也许是讨厌她。虽然这种经历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忍不住心酸。 回到家,冯初一趴在床上将脸埋进下面的被子,伤心一阵后,跳起来对着镜子啊啊啊地大喊几声。她决定出大招了。想躲?门都没有!她要让他无处可躲!冯初一迅速上微博,手指啪嗒啪嗒在屏幕上一通按,发布!微博内容如下: 请问孝城市口腔医院503靠右的那个医生还单身吗?好人求转发! 她的微博前些年弄了个发型师的认证,加了橙V,粉丝……有个几千小一万吧,虽然少的可怜,但比起一般人也算多了,一些本地相熟的客户也会关注她,这么一来,只要有人转发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不是说全世界两个陌生人之间最多相隔六个人吗,孝城这么小,应该分分钟就传到知情人那儿了吧。 发完后,她也不敢看,将手机按在胸前,有点紧张。她设想了很多种结果,最简单的是有人告诉她他是单身或者不是单身,复杂点的,比如女朋友直接找到她宣布主权?或者到处骂她不要脸说她是小三?也可能人家抱着孩子过来,指着她给小孩说,这个坏阿姨要抢你爸爸…… 脑洞一开收不住,越想越离谱,干脆关了手机蒙头睡大觉,明天再起来看结果。 *** “怎么样,都查到什么了?” KTV包厢里,一伙小年轻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处在正中的那个家伙拿着小本子记录所有人说的信息,最后将碎片汇总,得到如下结论: 施吴,二十八岁,某重点高校口腔医学硕士毕业,老家九安市,两年前来到孝城,同事关系良好,孝城市口腔医院院草,最新消息是和某女医生暧昧不清,是否有正牌女友未知。 “我说周一鸣,你要查这些干什么用啊?这个人是你仇家?”一个耳朵上戴着好多环长着娃娃脸的男人问道。 周一鸣紧紧拧着眉毛,眼睛瞪着手上那小本子,没好气地说:“管那么多。” 之前被挤出圈外的夏飞飞这时候硬是挤进来,问那一圈人:“有没有帮我问她的?” 还没等人有回复,周一鸣先斜了他一眼:“问个屁!叫你帮点忙死活不肯,凭什么让我朋友帮你?” 闻言夏飞飞默默地走开了。要他假扮基佬混进医院打听消息这种事,怎么可以做!而且是在他女神的医院!被她看见了怎么办! “周一鸣,这星期的酒钱都你出,说好的别赖啊。” “没问题,看见没,边上那位可是富二代,钱包鼓着呢。”周一鸣往夏飞飞那边一指,笑得贱兮兮。 小年轻们纷纷朝他投去目光仔细打量,然后一双双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衣服、鞋、表都是名牌,是条粗大腿啊,一定要好好抱一下。 “飞哥,你有啥想知道的,我们帮你查。”刚才那耳环哥凑上去献殷勤。 “飞哥,你需要妹妹吗?会暖床的那种!”穿吊带短裤化烟熏妆的妹子说。 “飞哥,需要不同口味的吗?人家可攻可受的~”一男的翘着兰花指笑得颠倒众生。 “……”刚刚还被孤立的夏飞飞瞬间被一群人围住,有些无措地缩缩身子。这些人都好可怕啊啊啊,看上去都不是好孩子的说! “哼,一群见钱眼开的。”始作俑者周一鸣这时候看自己地位不保,又不高兴了,过去推开几个人,不耐烦地甩手道:“行了行了,玩儿去,我和飞哥说点事。”艹,他叫什么飞哥啊,周一鸣说完就给了自己一耳巴子。 大伙散开,两个拿起话筒开始鬼嚎,一群摇骰子开始拼酒,剩下三三两两凑作堆,小情侣们搂搂抱抱亲亲摸摸,而周一鸣和夏飞飞头靠头商量“正事”。 “明白了?这回不扮基佬,你别给我搞砸了。”周一鸣对夏飞飞实在有些不信任。 夏飞飞问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也想自己去啊,身份不合适,你以前不是喜欢我师父吗,正好可以上。” 夏飞飞扭扭捏捏的,垂着头,有些不太愿意:“要是被她看到怎么办……” 周一鸣将右手臂从夏飞飞脖子后绕过,搭在他的右边肩膀上:“放心,你这事儿我包了,一定让你抱得美人归。” 夏飞飞歪着头思索了会儿,说道:“可是,你师父和他在一起的话,我就更有机会了啊,为什么要帮你?” “呵呵。”周一鸣满脸嘲讽,“他们在一起你也追不到妹子,不如你帮我,我也帮你。” 夏飞飞还在犹豫,周一鸣不耐烦了,放出大招:“你要不去,我就去追你家倩倩。” “你敢!”夏飞飞脸红脖子粗地喊道。 周一鸣闲闲地翘起二郎腿,抖了两下,笑啊笑:“你看我敢不敢。” *** 这几天,孝城市口腔医院里暗流涌动。一个“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的秘密,经过我传你,你传他,几乎全医院都知道了,人人看当事人的目光都飘忽起来,办公室、厕所、楼道、小角落……到处都能听到小小声的议论,但只要当事人一出现就自动噤声,只剩下莫名其妙的的目光。 两位当事人却云淡风轻,该做什么做什么,没多余的表情,也许是还不知情,也可能是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 尤冰倩蹲在厕所隔间里,已经方便完了,却出不去,外边有两个人正在议论她。 “听说尤医生和施医生是大学同学,看来早就喜欢上了。” “不会吧,那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没在一起啊,说不定早就睡一被窝了,没让人知道而已。” “说起来,施医生不是本地人吧,难道他是为了尤医生来的孝城?那他们为什么不公开呢?” “你知道什么,两个人条件都不错,但毕竟只是医院里的小医生,谁不想找个更好的啊。”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把对方当备胎?” “谁知道呢,还有人说前两天看到个女的跟尤医生在走廊里说话,都吵起来了,说不定就是为了施医生。” “唉,真是搞不懂,原来我挺喜欢施医生的,不过现在看他总觉得他心思捉摸不透,和这种男人谈恋爱最累了,完全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靠谱。” “你想得美哦,你想谈人家还不愿意呢,多的是人排队。” “你敢说你没想过?” “呵呵。对了我给你看个微博……” “嘛呢嘛呢,整天在人背后嚼耳根子,嘴巴累不累?要不要我倒两杯水你们喝?”一个女声突然打断外面两人的对话,接着就是沉默,参差不齐的脚步声远去。 “冰倩,出来吧,她们走了。”吴婷婷在外面说。 尤冰倩这才推开隔间的门,沉默地到水槽前洗手。医生习惯,洗手非常细致,手心手背,每个指头和指缝,都用力地搓洗,泡沫随着水流冲洗干净,双手已经搓红。 “冰倩,这事不是我说出去的。” “我知道。” 尤冰倩转身要走,吴婷婷拉住了她,将自己手机打开点了几下后递到她手上说:“你看看吧。” 这是一条吴婷婷的朋友转发的微博,原博主叫“生活就是部无敌狗血剧”,总转发已经有一百多条。 尤冰倩本来麻木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点笑意,有些复杂,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将手机还回去,离开厕所回自己办公室,登上微博悄悄关注了这个“生活就是部无敌狗血剧”。 这个人的作风,真是挺像她的。 11. 桃花劫 微博发出去后的第二天早上,转发寥寥无几,基本没什么动静。冯初一照常去店里,到下午忙完拿起手机,转发已经有几十条,底下有一些不太重要的评论,其中一条是她不知道在哪儿潇洒的好友冉立华发的——“又浪了你”——她回了句“我就浪”,就将手机丢到一边。 第三天评论和私信都开始多起来,私信乱七八糟的,山寨货不少,有说自己就是503医生并留微信号的,搜出来头像却是两个吓死人的大鼻孔,也有直接留了酒店名和房间号求交/配的,“宝宝洗白白等你哟”什么的,还有个别要求组团刷帅哥的……翻来倒去,有价值的信息却一条没有。但好在,转发越来越多了,是个好势头。 冯初一坐在角落里刷着手机,玻璃外边周一鸣时不时往她这边看两眼,戒备的样子就跟谍战片里边小胡同口穿个风衣压着帽檐鬼鬼祟祟跟踪人的家伙一样,简直就是个移动监视器。冯初一被他弄得疑神疑鬼,就连回家的路上都觉得有人在跟踪她,于是每天带着尤冰倩那个防身器,别说,这东西还挺能给人安全感。 *** 短短几天,医院里已经炸开了锅,尤冰倩那点小秘密很快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人人津津乐道的微博求爱事件,施吴再次荣登医院话题榜第一。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神秘的博主在大伙东拼西凑下现出了一点原形,但谣言易使事实失真,于是就有了这样一种传言: 神秘博主其实从前两年施医生刚来医院的时候就盯上他了,常常伪装身份过来偷偷找他,有时候是装作病人,有时候只是假装路过,甚至还雇了一些无业游民在医院打探消息,施医生的工作与私生活已经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在其监控中,一有动静就有人汇报情况,比如刚刚爆出来的尤医生事件。 大概是对手太强大,博主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先是本人现身医院对尤医生宣战,接着便借微博把自己对施医生的感情搞得众人皆知,意思是“施医生,准备好接招了吗”。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有更大更直接的动作。 那么,是接还是不接,施医生一定很烦恼吧。 当事人施吴确实挺烦恼的,因为总有人揪着他问要不要表态,是选择尤医生还是选择神秘博主,就连领导都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他,半公半私地说什么,小施啊,个人问题解决好,不要把私事带到医院来,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云云。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群损友又围绕他八卦起来,也不知道现在的男人是怎么了,聊起八卦来比女人还起劲。 施吴去看过那条微博,他很容易就猜出那是谁,因为他的衣兜里,正揣着那个人的名片,发型设计师什么的。 “我说施吴,人家妹子都公开求爱了,你也不表示表示?现在全医院可都知道了。” 施吴自己没什么反应地只管夹菜吃饭,旁边杨磊倒是挺有兴致地替他回答:“表示什么表示,人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啥啥,沧海是谁?长啥样啊?” “听说又矮又平,头发有七七四十九种颜色,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什么鬼?” “说谁呢你?”施吴抬起头,凉凉地瞟向杨磊,明明声音没有很大声,却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然而杨磊人高胆更高,抛了个媚眼回去,扬着头说:“瞧瞧,有人护短来了,就这样别的妹子还能有戏?”完了又凑到施吴耳朵边,小小声说:“我这帮你挡桃花呢,哥们够意思吧。” 众人一阵“啧啧啧”,话题揭过,开始聊起新进的小护士来。 *** 微博发出去第五天,转发已经有六百多条了,形势比冯初一预想的还要好。她没想到自己微博平时屁都不放一个的这些粉,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冯初一洗完澡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刷微博,时不时在搜索栏里输入自己的微博名以及“孝城市口腔医院”、“503医生”等等关键词,看是否有新的进展。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一震,提示消息的通知声“叮”的一下,下方代表消息的小信封图案右上角出现了一个写着数字“1”的红圈。 点开是“@我的”的消息,再点开,是这样一条微博:@生活就是部无敌狗血剧,503靠右的那个医生还是单身。 博主名字叫——503靠右的那个医生…… 靠,这么直接,明显又是山寨货。冯初一不屑地“嘁”一声,点这个人的微博主页看了下,除了这条微博什么也没有,分明是新注册的,不是山寨是啥?她转发了这条微博并加上评论,以此提醒各位山寨们消停消停:请勿山寨,谢谢配合。 这些山寨的真是太讨厌了,干扰她视线,浪费她时间。冯初一看了眼手机屏幕左上角,目前是晚上八点多,正是人泡在网上的高峰期,于是继续刷刷刷,接着收到一些私信,有一些具体的信息了。 比如有个妹子很兴奋地说:啊啊啊啊啊那个医生我知道!!!超帅的!!!有一种蜜汁禁欲感啊!!!!好想认识!!!!!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但是我直觉没有!!!!!上次问他要私人号码没要到好讨厌!!!!!妹子你不要跟我抢!!!!!!!!! 满屏的感叹号,把冯初一都看傻了,迷妹好可怕的说! 也有一些人给她提供施吴的行程,比如说曾经在某个蛋糕店看到过他买蛋糕啊啥的,不过没啥意义,她要找他直接去医院蹲守就好了,不需要去其他地方。不管怎么说,先记下来,也许他喜欢吃那家的蛋糕也说不定,以后可以买了送他吃。 当然也有一本正经批判她的:个人觉得想要认识一个人私下解决就好,大张旗鼓发在网上不但影响医院的风气,也会给医生本人带来不好的负面影响。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冯初一咬着手指头犹豫是不是要继续挂着这微博,万一真给施吴带来不好的影响就不好了,医院会不会把他开除哇? 想啊想的,又有新消息了,还是那个“503靠右的那个医生”。还没完了,冯初一不耐烦地点开看,却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手机直接从手上滑了下去,幸亏是在床上,不至于摔坏。 那条微博除了@生活就是部无敌狗血剧,没有任何文字内容,只有一张照片。上面是牙医先生穿着白大褂,胸前举着一张纸,上书:503靠右的那个医生还是单身。 再往上看,牙医先生露着大大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冯初一尖叫着在床上打滚,她脑子里全部都是感叹号感叹号没别的语言可以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所以他为什么大晚上在家里还穿八大褂拍照装逼啊!前面所有的高冷都一去不复返了好吗?而且为什么要@她为什么要发微博为什么不偷偷发私信就好了她不想要别人视奸他啊啊啊啊啊啊啊! 冯初一好不容易按下心中激动,冷静地又把照片看了几遍,顺便保存图片。她隐隐觉得施吴这个笑容不大正常,显得有些惊悚了,好像在说:“撩我?等着受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又激动了。连威胁都这么帅的说! 冯初一默默删掉自己那条微博,再点关注,接着开私信弱弱地说:“医生求删……” 一分钟后,没动静。 五分钟后,没动静。 半个钟头后,还是没动静。 冯初一就这么等啊等,等到眼睛都快眯起来了,还是没动静!摔!微博就是不靠谱!还得拿到手机号才行! 啊……好困……呼…… 冯初一心里挂着事儿,早上还没睁眼就到处摸手机。她半睁着迷蒙的双眼,点开微博查看消息,对方并没有回复……她又去看他的微博——咦,没啦?删掉啦? 冯初一还没完全清醒,脑袋有点懵,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于是点开相册查看。嗯,照片在的,看来是他删掉了。 还蛮听话的嘛。冯初一乐颠颠地想着,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拔掉的两颗智齿位置已经完全长好了,她可以任性地吃任何想吃的,却不由有些遗憾——为什么不多长两颗呢? 嘛,不长也没事,他都回应她了,她再不去找他一回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吗? *** 早上施吴还没踏进医院大门,就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接着肩上就搭了只欠扁的胳膊,来人笑嘻嘻地与他耳语:“咋滴,删博就以为我不知道啦?” 说话的人是杨磊,也不知道身上喷了什么香水,施吴嫌弃地扯开他的胳膊,离远了些,只回以一双白眼。 杨磊又凑过来:“小子儿,开窍了?说说,你想干嘛?” “想你闭嘴。”施吴说。 “你就端着吧。”杨磊仰起脑袋看看天空,右手捋捋不存在的长须,状似深沉地说道:“昨夜老夫夜观天象,今日妹子也该来了……” 他不再看施吴,做作地往里边走,右手手指做着奇怪的动作,自言自语:“掐指一算,桃花劫也……” 12. 不想约 冯初一早上起得晚,去店里溜达一圈然后在外边吃个中饭后就跑去医院找施吴。今天必须得要到号码才行!而且要请他吃晚饭!看电影!嘿嘿嘿…… 到医院她才知道自己的微博起到了什么效果。每个穿白大褂的人经过她身边都会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脸上瞟,她扬起漂亮的脸蛋,对他们微微笑,不露齿的那种矜持羞涩的笑容,当然是装的。 冯初一按下电梯上行按钮,美滋滋地等待电梯下来接她,忽然感觉被人扯了几下,她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双肩包正被人往后拽着。视线上移,面前出现一张方块脸,笑起来有点贱贱的,见她看过来,他还眨巴眨巴那并不大的眼睛。 嘿,这个人还穿着白大褂!冯初一想起来了,这不是上次她递名片过那个机器人医生么?他想干嘛,难道真对她有意思? 他又拽了拽包包,很温柔地对她说:“跟我过来一下。” 冯初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搓手臂,戒备地问道:“干嘛?” “咳。”对方清了清嗓子,站到她左边,光线立马被他挡了个全,他往她这边弯腰,靠近她的耳朵,小小声地说:“我跟503很熟。” 吓!冯初一唰的一下就抬起头看说话的这个人,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反应呢,然后转了个身,两手插在兜里,哼着歌走进了急诊室。 冯初一四处看了一下,默默地跟上了前面的人。 奇怪,急诊科不是应该最忙了吗,怎么都没人的呢?冯初一看了一圈,立正站好看着已经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年轻医生,他笑眯眯的样子真像个媒婆。可是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头发看呢?今天的颜色挺正常的,是渐变红,由深入浅,并不扎眼呀。 “那个……”冯初一抓抓头发,她这么厚脸皮一人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你就是发微博那小姑娘啊?叫什么名字?”笑眯眯男笑眯眯地问她。 “我叫冯初一。” “哦,多大啦?你说你是剪头师傅?” “……发型设计师。”冯初一纠正自己的头衔后,觉得不能再让他废话下去了,于是上前一步坐下,将手机拿出来打开通讯录界面,新建联系人,然后推到对方面前,对他笑了一下,讨好道:“帅哥你跟施医生很熟呀,麻烦输一下他的手机号好吗?” “我叫杨磊,你可以叫我石头哥。”杨磊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冯初一很想和她交朋友的样子。 “……” 石头就石头,叫什么哥。冯初一简直无语,她可不是那种到处叫人哥哥的撒娇妹好吗?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好像真的跟施吴挺熟的,虽然不懂为什么施吴会交这样的朋友…… “杨医生你好。” 冯初一笑着打完招呼后把自己的手机往他那边推了一下,用非常快的语速说,“告诉我他的手机号微信号□□号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杨磊托着腮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又绽开笑容,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然后慢悠悠地在冯初一的手机上输入号码。冯初一目不转睛盯着他输完后,终于满意地笑起来,收回手机又点开微信放到他面前,但这回他却摇了摇头,依然笑眯眯的:“我还不认识你呢,不能卖朋友。你先自我介绍一个,告诉我你们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喜欢他,回答好了我再告诉你微信号。” 有点太八卦了吧……冯初一瞅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医生,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有两分钟,然后她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机,拉了拉包包肩带,转身,抬脚,走人。 反正都拿到手机号了。 冯初一上了楼,站在503外面,两只手扒着墙,就露出半个脑袋偷看里面正在给人看牙的施吴。他时而背对她,时而给一个侧身,光是这样就觉得好帅,那么认真在工作的男人,真的是帅惨了。对病人讲话也很温柔,声音低低的,话不多,简洁有力。双手套在手套里面看不见,但那一定是一双非常有力量的手,可以紧紧箍住她的腰身,轻松地把她抱起来,接吻的时候会抓着她的后颈,很用力的,想要把她揉到他身体里面。 冯初一就那么躲在外边痴痴地看了好久,丝毫不介意周围人投来的奇怪的眼光。就算不说话,这么看一整天也是很好的,嘿嘿嘿…… 期间施吴有走出来过,但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冯初一也不着急,反正等他下了班,时间多的是,而且手机号也要到了,聊天的时间以后有的是。这次她学聪明了,不在楼下等,在门口候着他就不会像上次一样跑掉了。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距离下班时间越近,冯初一就越兴奋,感觉已经快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等施吴脱下白大褂从里面走出来,她立马跳到他跟前,嘿嘿嘿傻笑:“施医生好呀~” 施吴看了她一眼,就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接着就大步往前走了,冯初一小跑着跟上去在后面说:“施医生我请你吃晚饭啊,你想吃什么?火锅怎么样?不然炒菜,酸菜鱼?还是吃西餐?啊附近有开一家新的自助牛排,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我们去吃那个好不好?” 这么叽叽喳喳一路,全程受到火辣辣的注目,冯初一笑嘻嘻地用亲切的表情回应他们,嘴巴则一直在跟施吴说话,但施吴一个字都没有回应,丝毫不受影响地自己走到了大门口…… 然后,夏飞飞就出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像是被谁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子,然后对着冯初一尴尬地一笑,挥挥手:“嗨,初一。” “夏飞飞?你怎么在这里?” 冯初一乐了,为什么总能在医院碰到他啊。 “啊?”夏飞飞呆了一瞬,又“哦”一声,一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说道:“不是说好了在这见面吗?快走吧,我妈都等急了。” “你妈怎么了?”冯初一回头看看医院,难道他妈妈在这里看病? 夏飞飞瞄了一眼旁边一脸寡淡看风景的施吴,挠挠头,继续念台词:“你忘了?我们约好今天和我妈见面的啊。” 冯初一若有所思地瞅瞅夏飞飞,又用余光扫荡了一下周围,成功从一棵树后面揪出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鬼头鬼脑的那样儿,还当她认不出来了? “哦,见你妈干什么呢?”她配合地问下去,想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夏飞飞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快速在掌心上看了眼,接着抬起头继续说:“难道你后悔了?昨天不是答应我的求婚了吗?” “是……吗?”冯初一笑笑地看他。这丫太实诚,顶不住多久。 果然,夏飞飞心虚地眼珠子乱转,接着忽然跑开让出道来,一边陪着笑改口:“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你们不要介意。”他跑到一边,扒着墙,脑袋却扭过来盯着医院门口看。 尤冰倩徐徐从里边走出来……夏飞飞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起来。 咦?这么回事?冯初一感觉自己掌握了不得了的秘密。正想看看热闹,却看到施吴迈着步子下了台阶,她立马撒开短腿跟了上去,管他什么飞飞倩倩的,她家施医生最重要了! *** 整个身体扒在墙上的夏飞飞同志很好地诠释了“掩耳盗铃”这个成语,奇怪的举动也成功引起了他女神的注意。 女神不经意瞥过来的一眼,撩得他腿都软了,差点从墙上滑下来。杨家有女回眸一笑百媚生,此处冰倩轻飘飘一眼撩心弦,美呀,美。 等夏飞飞再回过神来,哪还有什么女神,耳边只有周一鸣骂骂咧咧指责他任务失败的声音。 *** “施医生,我们去吃饭吧~”冯初一屁颠屁颠跟在施吴后面,想着如果他继续不理她的话,她就变身橡皮糖,使劲黏着他。 施吴说话了,然而说的内容却是简洁短促的两个字:“不去。” 冯初一急了:“为什么啊,你都说是单身了,不想和我约干嘛还艾特我?” 施吴施施然地继续往前走着:“我是想跟你说,就算我是单身也不想和你约,麻烦以后不要再乱发微博了。” 这样的说……冯初一瞬间变成苦瓜脸,这人讲话也忒不给人面子了,就这样她还觉得他酷到没朋友。冯初一你太没有自尊了! 不知自尊为何物星人骂完自己以后不忘多问一句:“为什么不想和我约?” 施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候他们还没有走远,依稀还能看到夏飞飞那蠢样。接着他继续迈开步子,说道:“物以类聚。” 冯初一花了十秒钟来理解这个成语的意思,然后一边喊一边小跑着追上去:“那我喜欢你,你也是物以类聚啦?” 13. 跟屁虫 离医院大概四百米处有一家大超市,施吴在前边旁若无人地走着,冯初一一会儿落后一会儿追到他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施医生你去哪儿呀?” “施医生我们去吃牛排吧,我请客。你喜欢吃几成熟的呢?国内一般人都喜欢七八分,果然是很‘中庸’啊,其实如果牛排正宗的话,生一点也很好吃的。” “你说我还会不会长别的智齿了,万一长得不顺利,就得切开肉来拔了,一定特疼吧?” “咦,超市?你要去买东西吗?正好我洗发水快用完了,施医生你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我跟你用一样的好不好?” 施吴的耳朵似乎有自动过滤功能,完全把冯初一给无视掉了,他拉出一辆超市的小推车,推着上了扶梯。冯初一自然也跟了上去。乍一看,还挺像小情侣一起逛超市的,就是“男朋友”冷了点。 冯初一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因此笑得特别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在闹你在笑,姑且算作他在笑吧,只不过因为面瘫笑得不那么明显而已,她安慰自己。 施吴推着小推车先去了生活区,拿了一瓶洗发水,一瓶沐浴露,还有一整袋的卷纸。冯初一也不客气,跟着他拿了一瓶一模一样的洗发水,然后跑到放女性用品的区域拿了两包卫生巾,又迅速跑回他身边,将东西都丢到他的小推车里面。 施吴只是看了她一眼,马上就移开了,没有将她的东西扔出来,继续推着车往前面慢慢走着。冯初一简直要尖叫,他终于理她了!虽然只是看了她一眼,还皱着眉毛,但是默许她跟他一块儿逛超市了!就像同居的小情侣,哎呀呀,幸福感爆棚。 冯初一觉得施吴姓施简直太正确了,他总是一副施施然的样子,什么事儿在他手上都会有条有理,不急不躁,连逛超市也是这样。不过据说施施然其实是用错的一个词,正确来说应该是迤迤然,因为用的多了大家都这么用了,很多词还因为被用错用习惯后连字典都给改了。话说回来,和施吴这性子比起来,她就显得太咋呼了点儿,也许这就是他吸引她的原因,在他身边她就跟吃了安定丸一样。 逛完生活区,施吴乘扶梯去了一楼的生鲜区。冯初一跟在后面兴奋地问:“买菜吗?你要做饭给我吃吗?” 正是下班时间,超市里面人很多,热热闹闹的,周围是肉味儿鱼腥味儿,还有水果的清香,置身其中感觉十分有烟火气息,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冯初一看着施吴耐心挑着菜,表情认真,好像躺在那里的不是菜而是他手里的病人。她想象她没有遇见他的那些年,他每天是怎样买菜、洗菜、做菜,又是怎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他本来话就少,一个人的话,是不是就变成哑巴了? 心头那么酸了一下,冯初一抿着嘴巴忍过去,然后笑嘻嘻地拿起一个包菜凑到施吴身边:“做手撕包菜好不好呀?” 人没理她,一个转身就避开了,去了另外一个摊儿。冯初一摸摸鼻子,放下包菜又跟了上去,在他身后踮起脚尖扬着下巴越过他的肩膀看着里边叫唤:“这个鸡翅好吃,鸡爪也好吃。” 趁施吴买水果,冯初一跑开去买了两块小蛋糕,营业员包装的时候她就一直盯着施吴的背影,生怕转眼他就没影了,然后在营业员叫唤中伸手接了蛋糕盒子立马跑回他身边。 采购结束两人去结账,排队的人很多,施吴不急,冯初一更不急。她巴不得队伍再长一点她好和他多待一会儿。 排在他们后面的是个带着五六岁小朋友的妈妈,小朋友站在地上不安分,拱来拱去的,这么一拱就把冯初一拱到了施吴背上,来了个亲密接触。 施吴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转了过去。意犹未尽的冯初一悄悄地贴近了,有一下没一下地“不小心”碰到他。感觉他周围的空气都比别的地方要好呢。 排到他们的时候,施吴将推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嘀,嘀,嘀……”商品一件件扫过,装入塑料袋中,收银员指指台上剩下一小部分东西,问道:“那些一起吗?” “那不是我的。”施吴这么说。 需要自己结账的冯初一一脸苦逼地看着结完账拎着塑料袋走出去的施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她迅速打开支付界面将手机递过去,也没要塑料袋,付款后匆匆抱着自己的东西飞奔出去。 虽然东西不多,但是两块蛋糕占手,洗发水重,卫生巾不方便拿,她吃力地抱在怀里,跑出去找到施吴的时候,东西已经支撑不住滑到了地上。 正好人行道绿灯亮起,施吴迈开步子过马路。 冯初一一阵风似的捡起东西就往前跑,她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是走路还是坐公交还是打车,一会儿还跟得上吗?走路或者坐公交都好,如果是打车,那他可能就不会允许她上车,而她也可能没有那么好运马上就可以上另一辆车。 如果脚上长轮子就好了,她想。 幸运的是,施吴在过马路后走了一段路停在公交车站前,冯初一松了口气,站到他身边。之后,她跟着他上车,又跟着他下车,走过一段几百米的路,进入一个中档小区,上了电梯。 跟了这么一路都没赶人,应该默许让她进家门了吧?冯初一开心地说:“施医生你一个人住吗?一会儿我帮你洗菜吧,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是打下手还是可以的,我还可以给你做个水果沙拉。话说你每天都自己做饭吗?” 施吴没有回答她,电梯门刚好开了,他走出去停在一扇门前,掏钥匙开门。冯初一有些紧张地盯着门口。不知道他家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很整洁吧,毕竟是处女座。 当冯初一还在想象施医生房间的床是单人床还是双人床的时候,砰的一声,门关上了。而她还站在门外。 这是……被!关!在!门!外!了? 冯初一彻底傻眼。难怪一路上没什么反对意见,在这等着她呢,也太心机了吧。她还没吃晚饭呢!看看时间,都快七点了。冯初一摸摸发瘪的肚子,郁闷极了,抱着一堆东西靠在门上。 啊对了,她买了两块蛋糕呢,真是太明智了。她将别的东西都堆在旁边,拆开一个盒子开始吃蛋糕,虽然两块也就那么点,但填填肚子还凑合。 没几分钟就干掉了两块蛋糕。冯初一开始在外面哼起歌来:“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你给我想不到的快乐,像绿洲给了沙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做我的根我翅膀,让我飞,也有回去的窝。我愿意,我也可以,付出一切也不会可惜。就在一起,看时间流逝,要记得我们相爱的方式……” 干净的声音,调子并不是很准,就是随便哼哼,歌词倒是一字不差,浅吟低歌,听着也别有一番味道。她靠门蹲着,托着腮,脚边是超市买的东西和拆开的蛋糕盒子,唱完了《就是爱你》又开始唱《情非得已》,还刻意压了声音学男声。 不知道唱到第几首歌,闻着从门里面飘出来的菜香,冯初一感觉自己又饿了,唱的歌已经找不到调子,或者说根本就在故意乱,咿咿呀呀瞎唱,时不时吊着嗓子飚几句高音,还给唱破。隔壁那家的开吱呀一声开了,门后探出一个男人的头,叼着根烟,顶着鸡窝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会儿,又把门关上了。过了会儿他又开门,朝施吴家门内吼了一声:“老施,把你女人拎回去,吵死了!” 冯初一作乱的歌声戛然而止,看着说话的男人,有些懵,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了,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抬手朝那男人挥了挥:“嗨,你好呀,我是施医生的女朋友。” 接着咔哒一声,身后的门锁开了,门口拉开了一条缝。冯初一惊喜地回头,还保持着蹲的姿势,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动静,门口就那么要开不开地掩着。 还等什么?冯初一伸手一推,准备站起来冲进去,腿却一软,蹲麻了……她几乎是爬进去的,在玄关处折腾了好久才缓过劲来,然后想起买的东西还在外面,生怕门口又被关上,就半个身子在里面,半个身子探出去捡东西,最后总算是全须全尾地进了门,将门关上,靠在门后松了一大口气。 处女座的施医生家里果然非常整洁。冯初一东看西看,每一处都能让她想象到施吴在那儿的场景。在玄关换鞋的他,将衣服扔在沙发上的他,弯着腰拖地的他,穿着拖鞋推门进房间的他,洗完澡围着浴巾露着胸肌腹肌擦着湿漉漉头发从房间出来的他…… 此时的他,正坐在和客厅相通的小餐厅里面吃饭,右手执筷,左手端碗,穿着灰色T恤和宽松的家居裤,头发有点乱了,夹菜的动作都那么好看。 哎,秀色可餐啊。冯初一看着他,心想,她可以不用吃饭了。 14. 太坏了 “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冯初一正沉浸在施吴的美色当中,对方轻飘飘飘来一句,眼睛浅浅扫过她,像是羽毛划过,撩起心中一波波涟漪。 既然人家都邀请她了,她再客气就太不给面子啦。冯初一屁颠屁颠跑过去,拉开施吴对面的椅子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施吴颇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算是投了降:“想吃自己去盛。” “好嘞!”冯初一高兴地应着,跟蝴蝶一样飘向厨房。里头厨具一应俱全,要啥有啥,冰箱里也塞的满满当当的,新鲜蔬果酒水牛奶蜂蜜,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碗柜就在煤气灶的旁边,她快速取了只碗盛了饭又飘了出去。 施吴吃饭细嚼慢咽,动作十分好看,冯初一看着看着便忘了自己吃,碗里米饭只略动几口。她喜欢帅哥,以前老有人以过来人的语气跟她说,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可是这会儿她觉得,脸好看真能当饭吃,吃饭时增加食欲,不吃时又有秀色可餐,从胃里到心里都是满足的。 施吴吃完放下碗筷,也不招呼冯初一,自个儿坐那边消化边玩手机。冯初一吃一口饭看两眼男人,这么磨磨蹭蹭地吃完了,正想起身收拾碗筷装贤惠,施吴放下手机,严肃地看着她说:“坐下,我们谈谈。” 冯初一顿时紧张了,心里打鼓,心虚得不得了。他要谈什么呢?是责怪她乱发微博还是厚脸皮尾随他回家?还是他发现了什么?仔细观察神色,冯初一发现施吴眼神不太友好,戒备得很。 果然,说出来的话就挺震撼的:“你认识我?”冯初一心头颤颤,仍装得淡定,笑开了说:“认识啊,你忘记我啦?你给我拔了两颗智齿。” 施吴沉默地看着她,无形中给了极大的压力。冯初一心中惴惴,强忍着不说话。接着施吴又问:“在那之前呢?” 冯初一眼神飘忽,边想边扯,笑靥如花却有点儿虚:“不认识呀,我是很想早点认识你,最好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近水楼台先得月,难不成施医生认识我?嘿嘿,该不会在梦里见的我吧。” 施吴突然扯了个笑,但看着却好像是讽刺,他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又意味深长:“那么你才见我几回吧,就这么送上门……” 这话说得有些过却是大实话,冯初一讪笑,低头嘀咕:“一见钟情嘛,谁让你长这么帅。” 施吴起身,椅子移开摩擦地板的声音令人难受。“你的情来得真容易。”他做出送客姿态,说道,“吃完了就回去吧,不送。” 冯初一猛地抬头,双手紧紧攀住餐桌,塞在拖鞋里的脚趾也缩了起来,以为自己是鸟可以抓住电线杆:“我不走!不走!” “那你想干嘛?留宿?睡我?等睡腻再另寻新欢?” “……”冯初一傻眼了,这指控有点严重。她垂着头反省,一个不注意就被人扛麻袋一样扛起来扔出门外,接着是她的鞋以及在超市买的东西,还有一只没用过的紫色垃圾袋,原本穿的拖鞋早在被扛起来的过程中掉在里面。 好吧,又失败了。她穿上鞋,后将洗发水卫生巾什么的塞到垃圾袋里,抓住口子拧几圈再拨一下,袋子就转啊转将口子收紧了。收好之后她望了望紧闭的门,堵塞的脑瓜子突然畅通了——他抱她了抱她了!虽然并不是充满爱爱的公主抱,但是!啊!他身上好好闻! 冯初一由悲转喜,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骗到一个亲吻。正傻乐呢,门吱呀一声又开了,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口,挡住房内风景,表情严肃又尴尬。施吴拧巴两秒,说道:“不要总去医院找我,影响不好,有事打电话吧。” 他向冯初一伸出手,冯初一会过意来,挥挥手机眼睛笑成一条缝:“好的好的,手机号我有啦,哈哈,那我先走咯,施医生拜拜。” 施吴愣了两秒,往边上退一步关上门。冯初一在下行的电梯里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拍块砖再给个枣?欲拒还迎?嘿,真闷骚。出了小区她叫了辆车回家,一路上琢磨怎么给他打第一个电话。 到家报平安?这挺好的,有礼有节不会太腻。电话里的声音一定超性感,贴在耳边,光是想想就觉得好撩人。所以冯初一一回到家就拨了电话过去,等待施吴的苏音。 “哪位?”电话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 欸? 见对面没声儿了,那边更加不耐烦了,提了嗓子问道:“谁啊?说话。” 冯初一这才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这是施医生的手机吗?” “什么医生?不认识,打错了。”那女人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冯初一先是松一口气,不是“他在洗澡”这种狗血戏码就好,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坑了!那个方块脸太坏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医生呢!想到他那张笑起来贱兮兮的脸她就来气,难怪当时乖乖给了号码,原来根本就是假的!接着她又想起来,施吴明明是想告诉他号码的,她怎么这么笨!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恨死方块脸了! 冯初一沮丧地盯着通讯录里错误的号码,心想施吴会不会也在等她的电话,忽然灵光一闪。要不要把最后一位改了试试?后一秒就觉得不靠谱,也许方块脸改的不是最后一位呢,甚至他可能根本就是瞎写的一串数字。 她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开微博给施吴发了一条问手机号的私信。没有回应,意料之中。所以说对于追施吴这事儿,有机会就必须得立马抓住啊,转眼他可能就翻脸装不认识了。冯初一放下手机站在地板上做了几个伸展动作,忽然想起,自己有阵子没去健身房锻炼了。 健身房一些眼熟的人与她打招呼,她一一回应,顺便推销一把自己的发廊,然后就成功在跑步机上逮到挂着耳机跑步的尤冰倩,并加入进去。 “嗨,尤医生。” 冯初一异常热情,倒弄得尤冰倩不知所措,但出于礼貌还是拿下了耳机。冯初一见状便开始闲话家常,什么拔了智齿感觉牙口都好了,吃东西特别有劲,什么地方又开了新餐厅,有机会一起去吃,防身器她一直带着,很有安全感,接着她又讲到她发现医生并不都是好人,比如他们口腔医院就有个极坏的,长得跟机器人一样。 尤冰倩好奇,搭了一句:“哪个?” “急诊的,叫什么石头。” “你说杨磊?” “对,就是他,太坏了!”冯初一开启闺蜜吐槽模式,“他自己主动招惹我,给我施吴的手机号,谁知道是个错的,根本就是故意的!这不是耍人玩么?还想挖我八卦,长得那么萌偏偏笑起来跟汉奸似的,被他给害死了……” 尤冰倩在一长串絮絮叨叨中抓到了重点:“你没有他号码啊?” 冯初一嘿嘿笑笑,问道:“所以,你可以给我吗?” 尤冰倩思考了一下,脚下速度就放慢了,一不注意差点给摔下去,于是又恢复速度跑起来,思考完毕问冯初一:“你不是把我当情敌么?” 冯初一从跑步机上下来,拿出手机递到尤冰倩面前,说道:“情敌和朋友不矛盾啊,拜托了倩倩。” 尤冰倩被那声“倩倩”吓得动作一滞,下来瞅着冯初一,看她讨好的笑容不禁有些心软,差点就接了手机,但转念一想,还是拒绝了:“我不能随便把别人号码给你,你应该直接问他。” 冯初一收起笑,瘪瘪嘴,灰败地将手机收了回去,但旋即又笑起来,拍拍尤冰倩的肩膀,十分潇洒地说:“这就对了嘛,作为情敌你就应该想尽办法不让我靠近他,最好在我要到号码之前多给他打几个电话刷刷存在感,这叫赢在起跑线上。” “……”尤冰倩无语,回了句,“我和他在一个医院。”论起跑线,她早在大学就认识他了,现在又是同事,刷存在感什么太可笑了。 冯初一会意:“是哦,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那还缺人吗?” 就这么巧,尤冰倩今天刚在朋友圈转发过医院的招聘,她便取了手机打开给冯初一看,冯初一没想到她来真的,好奇地接过来,结果傻眼了,拿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尤冰倩,喃喃道:“你学坏了……” “孝城市口腔医院招聘保洁员1名,年龄学历不限,待遇从优……” 冯初一默默将手机递回去,又默默拿出自己手机顺手加了尤冰倩的微信,朝她挥一挥:“有空联系。”顺便再加嘱咐,“记住,千万不可以给我号码!”然后,转身离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15. 石头哥 冯初一刚剪完一个头,正用海绵清理客人的脖子,不经意间发现周一鸣偷偷摸摸猫着腰准备下楼。 “周一鸣!”冯初一喊了一声,已经下了两级台阶的周一鸣猛地顿住,保持猫腰的姿势,抬眼往冯初一那儿瞅了一眼,看她还没脱开身便又继续走两步。可还没等他走完所有的台阶,客人就他身边大摇大摆地经过,并好笑地看了他几眼,接着,他的后领口别拽住。 “干嘛去?”冯初一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一鸣还弯着腰,灵光一闪,胳膊抱住肚子,开始哎唷哎唷地叫唤:“肚、肚子疼,去医院看看……” 冯初一站在高好几级的台阶上,严肃地瞅着周一鸣,脑子飞快转动,想他又玩什么把戏。原本她将注意力放在“肚子疼”上,这徒弟找借口偷懒泡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为何今天如此心虚?冯初一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便“担忧”地问道:“严不严重啊,去哪个医院?要不我陪你去吧。” “中心医院!”周一鸣猛地直起身,又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弯下腰抱住肚子,指指门外虚弱地说:“夏飞飞会陪我去,不麻烦师父了。”他状似强撑着自个儿走出去,钻进外边停着的一辆车里。 果然被她猜中了。冯初一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车屁股,拿起手机,给夏飞飞发了条微信。 *** 夏飞飞的车里坐了三个人,除了他和周一鸣外,还有一个女孩,就是上次在KTV里穿吊带衫化烟熏妆的小姑娘。但今天她换了身打扮,穿了身长裙,上身也没有那么暴露,脑袋上则顶了头短短的红色假发,除开亮闪闪的眼影,活脱脱就是一个山寨版冯初一。 “我说花花,你能不能把眼睛上那东西给擦了?”周一鸣不满地盯着女孩的脸。花花扭着身子说:“不行啦,我不画眼影出不了门。”周一鸣好说歹说,就差跪下了,总算让花花答应把眼影稍微弄得淡一点。 车子驶进口腔医院门外停车位,花花下车扭着胯走了两步,转头看后面跟着的周一鸣,问道:“周一鸣,要是那个医生真看上我,我可以假戏真做吗?”周一鸣大气地把手一挥,说:“没问题,任由你处置。”花花撩撩假发,咯咯地笑。 周一鸣把头伸进车里,对夏飞飞说:“你上次暴露了,就在这等着吧。”夏飞飞点点头,拿手机玩,发现有一条新消息。这一看不得了,他当即把手机捂在胸口,看着周一鸣带着花花走远了才重新拿在手上看。 是冯初一发来的:“声明:别让周一鸣知道!你们去口腔医院?你想不想要心上人的联系方式?我还可以介绍你们见面,只要你帮我问来503施医生的手机号。切记,要避开周一鸣!” 夏飞飞只思考了一分钟就倒戈相向,他想了一下,肯定不能直接跟那个医生要,上次见过面,他知道他和初一认识,既然初一自己都没有号码那肯定是医生不愿意给,所以,他得从别人那里下手。不管怎样,先上去再说。 到了医院五楼,夏飞飞从电梯里出来,正巧碰上骂骂咧咧的周一鸣,花花委屈地嘟着嘴,最后一生气,在周一鸣脚上狠狠踩了一脚,周一鸣怕惹来注意,硬是含着泪花忍了。 夏飞飞不解地问道:“这么快出来了?” 周一鸣忍着脚上的疼痛,表情扭曲地又碎碎念起来:“别提了,那男的今天根本不坐诊,一群没用的,整天喊着喝酒喝酒做事情一点不上心,连坐诊时间都不查一下,白跑一趟。对了,你怎么上来了?” 夏飞飞这时候脑筋转得还挺快:“我上个厕所,大号,可能有点久,你们去车里等我吧。”说着他就把车钥匙交给周一鸣,自己钻进了男厕。 他猫在里面,一直等周一鸣他们下去了才出来,在五楼转悠了一圈,寻找目标。当他第三回从503那边转过来,一个婴儿肥可爱小护士经过,夏飞飞当即拦住她,对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小护士脸一红,羞涩地笑了。 “我想请问一下,今天施医生不在吗?他让我今天来复诊。” “啊,施医生今天不上班。”小护士说。 “那,能不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我有点问题想要咨询一下。”夏飞飞使劲让自己看起来友好一点。 “你等等哦。”小护士向503走去,就那么几步路还不忘回头对夏飞飞笑笑,她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递给夏飞飞一张名片,说道:“这是施医生的名片。” 夏飞飞接过来,一连声地道谢,对小护士笑得更卖力了。告别小护士,夏飞飞怀揣名片,满心欢喜地想象自己与女神见面的场景,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容易。为表郑重,他特地瞒着周一鸣将冯初一约出来,双手递交施吴的名片。 冯初一拿了名片反复地看,心说为什么夏飞飞这么容易就拿到了,早知道她不那么莽撞直接上去要的。她觉得有必要动动脑子改进一下策略。 “咦,这是什么?”冯初一指着名片背面一串手写的号码以及几个胖胖的小字给夏飞飞看,一边念道,“蒋文文……” 夏飞飞挠挠头:“好像是那个护士。” “噗。”冯初一乐了,“夏飞飞你不错呀,这就勾搭上一个。”她将名片揣好,调戏夏飞飞:“现在我可揣着两个号码呢,你说说,想要哪个?” 夏飞飞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垂着头小声说:“你知道的……” “哦,要小护士呀。”冯初一又拿出名片,作势要给夏飞飞发号码。 “不是!”夏飞飞喊了一声,又缩了,“那个,我想要……冰倩的。”这“冰倩”二字叫得模模糊糊特别小声,特别不好意思叫似的。 冯初一笑得更欢了,夏飞飞真是又纯情又可爱,她好想掐一下他的脸。这么想着,她的手已经伸过去了,在夏飞飞的脸上狠狠掐了一下,接着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齐上使劲揉他的脸,揉得都红了才罢手。 “呐,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手机号和微信都给你。”冯初一将号码给夏飞飞发了过去。夏飞飞看着发过来的号跟收到超级珍贵的礼物似的,整个人都呆呆的。冯初一看着好玩,多问了一句:“我说,你几岁啊?” “二十七,比你大几岁。” 冯初一简直不敢相信,夸张了一下:“不会吧,我还以为你十七呢,跟个小处男似的。” 夏飞飞的脸似乎一下子烧了起来。 “不是吧,真是啊?”冯初一见他不反驳,很是好奇,“你家做什么的呀怎么养出这么纯情的孩子。” 夏飞飞终于察觉出冯初一的揶揄来,有些不高兴了,正色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从小我爸就教育我,男人做事要有担当,不能只知道胡来,有些事不可以随便。” 冯初一见他认真了,便也不再调笑,正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爸是个好人。” 告别夏飞飞,冯初一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拿拍立得给施吴的名片拍一张美美的照片夹在墙上的绳上,第二件事是将名片上的号码与杨磊给的错号对比。 “靠,太变态了,竟然改动第六位数字!”冯初一愤愤,这坏医生捉弄她,还玩什么对称,脑子简直有坑,应该在里面埋点土种棵草把他养分全部吸干! 她在脑子里把杨磊骂了无数遍,却想不到,很快她就会想拥抱他给他发锦旗了。 *** 此时某条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的小吃街上,两个男人在其中一家大排档相对而坐,开了几瓶啤酒,一边享受晚风拂面,一边把酒言欢。 酒酣耳热之际,有手机铃声响起,杨磊将手掌贴在裤兜上感受了一下,没感觉到震动,就踢踢对面施吴的小腿,说道:“你的。” 施吴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愣着没接。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杨磊又踢了一脚,不满道:“接啊,吵死了。” 施吴终于接起,但只说了几句话。“嗯。”“在外面。”“哦。”“先挂了。”杨磊转着眼珠,有了猜测。 “谁啊?” “没谁。” “微博那小姑娘对不对?” 杨磊一针见血,把施吴说得没声儿了。他想了想,又问:“你给她手机号了?”施吴摇头说没有。杨磊奇怪了:“那她怎么知道的?我故意给了个错的。” 幽幽的眼神飘过来,杨磊亚历山大:“干嘛这么看我,你不是没兴趣么,哥帮你挡桃花。” 施吴不说话,只拿眼睛瞅他。 “唉。”杨磊叹口气,说道,“叫她过来如何?”他猛地倾身过去抢施吴的手机,但对方比他更快,将手机举得高高的,他几乎将施吴的腰压弯下去,但仍然没有成功。 杨磊放弃了,整整弄乱的衣服,坐好了,然后悠悠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又悠悠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一个个数字输上去,手机贴在耳边,接通,笑容在方脸上绽放,声音缠绵悱恻:“喂~初一呀,我是你石头哥~对,我和施吴在一块儿呢,一起来不?好勒,我给你发地址哈~” 16. 治好你 挂断电话,杨磊给冯初一发去地址后,一边十分珍惜地将名片收在钱包里,一边往施吴那儿抛了一个媚眼。施吴盯着他,面露不善,硬邦邦地问:“哪来的?” “她给我的呀。”杨磊笑眯眯,“我想想,好像很早了哦,快一个月了吧。小姑娘热情,一见我就塞名片。” “你家陈楠知道?”施吴将自己手机拿在手里悠悠地转,眼睛透着威胁的光。 然而杨磊并不慌张,以胜利者的姿态笑开了:“知道,她还是那家发廊的老客呢,说老板人好长得又漂亮,好交朋友,唔,男性朋友也不少。” 施吴尴尬地收好手机,沉默了。 “嘿,你真上心了?难不成一吐定情?” 施吴依然不语,陷入回忆中。多年以前,也曾有个姑娘因为喝多吐在他身上,但表现与冯初一完全不同,那姑娘一点不内疚,还叫嚣着要扒他衣服,那可是朋友聚会,好多人在呢,于是两人就成了动物园猩猩被围观,围观者起哄声吵得他头疼,姑娘却越发起劲,小手在他身上作乱。他一火起,直接押了人去酒店“洗澡”。 “真新鲜,清教徒也开始发情了。”杨磊喝一口啤酒,有些想不通。怎么就上心了呢?这个人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呢? *** 冯初一兴冲冲地照着名片给施吴打去电话,对方态度却非常冷淡,三言两语把她打发了,而且先行挂断电话,意思很明显:我对你没兴趣,再见。 正难过呢,一个陌生电话进来,她以为是营销或是诈骗电话,打算把气撒在这个人身上,结果却让她惊呆了。那个坏心眼的方块脸竟然帮她牵线!嘿,看来他人不坏。 冯初一手忙脚乱选衣服选头发急匆匆弄好了飞一般地奔出门。她有辆小车,但她决定不开,因为要创造机会让某人送她,嘿嘿。 打了辆车,催促再催促,司机很给面子,在车流中钻来钻去,赛车似的把她送到了。冯初一整整衣服,小镜子照了又照,终于端庄大方地出现在两个男人面前,顺顺裙子,优雅地坐下来矜持地微笑。 杨磊见她那样,憋笑成内伤,装模作样干啥呀,谁还不知道谁。施吴则撑着额头作头痛状,今晚又有的闹腾了。 冯初一端端正正坐着拿眼睛瞧面前的两人,当然只用了一秒钟给杨磊一个感谢的眼色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施吴身上,见他喝酒吃菜,也不理她不看她,明明想要生气一下却不知怎么反而高兴了。 故意不搭理,不就是对她上心了么?好事儿啊。 她再瞅两眼,就将视线投向杨磊,痛快地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端起来要与杨磊碰杯:“石头哥,谢谢你请我来,咱俩干一个。” 杨磊看看闷头吃菜的施吴,眼珠子一转,笑开了,干杯将酒一饮而尽,并将凳子挪到冯初一身边,亲亲热热地与她说话。 “初一是本地人吧,我女朋友和你差不多年纪,孝城就那么点大,说不定还是同学校友什么的,你中学是哪儿念的?” 一个城市的人,攀谈起来最增进感情的就是牵出同学关系,同龄人经过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同学打散组合打散再组合,其中关系千丝万缕,往往随便两个人都能牵出一堆关系,接着就可以就共同友人红红火火地聊下去。 坏心眼的杨磊其实还有另一层目的,因为施吴不是本地人,他这么聊天就等于把施吴隔绝在外让他当个局外人,他就要故意惹他不快,让他跳起来做点什么。 谁知道冯初一不接招,她只说:“我从小在外面念书,前几年才回来,应该不认识你女朋友。” 杨磊尴尬地另找话题:“是嘛,老施也前两年才来的孝城,我说你们真是,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都往这凑,是不是月老用红线牵着你们来的?哈哈。” 这话冯初一受用,哈哈笑两声转向施吴,怪客气地问他:“施医生哪里人呀,为什么来孝城工作?” 杨磊跟着看向施吴,他也很好奇,以前问过施吴,却一直没得到确切的答案。明明来自大城市,硬是往小地方钻,为什么呢? 施吴从刚才两人说话起就在观察冯初一,这会儿听她抛出问题,就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她的表象看出什么本质来,回得不慌不忙:“四季如春,适合生活,还有,听说美女多。” 杨磊毫不留情地揭穿:“美女再多你不用,说去干嘛。” 施吴凉凉看他一眼,冯初一两手托腮继续好奇宝宝状:“施医生这么洁身自好吗?我看医院里有好多小美女,还听说有个大美女暗恋你好多年,一点不心动?” 施吴未回答,杨磊就接了话茬:“岂止不心动,连眼动都没有,我怀疑他功能有问题,我对那方面有点研究,叫他让我看看,说不定我给他看好了以后可以考虑改行,他偏不肯,啧,初一妹妹我看你还是放弃吧,一块顽石,撬不动。” 本来施吴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杨磊撞上来他就转而攻击杨磊:“是谁跟我抱怨身体虚一次都累两次太勉强?我看你还是先给自己看看的好。” 杨磊被揭了短更不客气:“体力不够技术凑,你有啥?光会抱着片子欺负五指姑娘,嘿嘿,当我不知道你电脑里装的那点东西。” 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冯初一一向荤素不忌,这会儿看热闹看得高兴,最好两个人互相把什么都爆出来,她轻轻松松了解施医生的一切,不要太爽。 等两个男人唇枪舌战渴得连连往嘴里灌酒,冯初一这才如观音菩萨一样出场,挪到施吴身边贴着他,一脸真挚:“没关系的,相信我,我一定治好你。” 杨磊在旁边听得哈哈大笑,恨不得直接把那两个人放到一张床上让他们互相治治病。他高兴地充当服务生的角色,给大家倒酒,一边热热闹闹搞气氛,一边哄人喝酒,到最后,他自己没喝多少,看透他的施吴也没喝多,只有冯初一傻乎乎地喝下一杯又一杯,趴在桌上眼神迷离胡言乱语。 杨磊托着腮细细打量喝醉的少女,一边喃喃自语:“你说这小脸怎么长那么精致呢,下巴尖尖鼻子挺,唇形也好看,还饱满盈润。” 施吴凉凉地提醒他一句:“你有女朋友。” 但杨磊充耳不闻,转头问施吴:“她是不是整过容啊?”还没等施吴瞪过来他就开溜跑路,将醉醺醺的冯初一丢给假正经的施吴。要说为什么这么做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大概是闲得慌想看热闹,推动一下剧情发展,便于他挖掘八卦。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没这么简单。 不过有一点他料错了,冯初一可没有他想的那么傻乎乎,此时她趴在饭桌上,整个一失足少女,但其实清醒着呢。 不醉何以揽帅哥? “起来了,我送你回去。”施吴不自觉地将手伸向冯初一的脑袋,轻轻晃一下她,感觉手感有些奇怪,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扯了一下,头发移位了。假发?他再一动,直接将冯初一那粉色的头发揭了下来,里面一头黑发便散开来,胡乱撒在她的背上。 这施吴还真没想到,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中的假发塞进冯初一的双肩包里,又把她拎起来放到自己的背上,一个起身将她稳稳背好,揽着她的两条大腿往路边走去。 “你家住哪里?”他回头问背上的醉鬼。醉鬼则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突然吧唧一声在他左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映下一个红红的唇印。 施吴吓得差点把她摔下去,稳稳心神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真的是难缠。 冯初一偷亲成功在心里乐开了花,她终于抱住他了,两只胳膊把他搂得紧紧的,两条腿也夹的一丝缝隙不留,他的大手放在她的腿上,热乎乎的,他身上那么好闻,沾了酒气都好闻,真想把他就地正法。 她家在哪里,她才不说,她要让他把她带去他家里,有一次就有二次,第二次成功进门第三次还会远吗?到时候,她就可以霸占他家的大床,霸占他的身体,霸占他的全部。 虽然施吴完全可以把她随便放到一个酒店自己离去,但好在他没有辜负冯初一的小聪明,将她带到了自己家中。冯初一眯着眼睛感受电梯的上升,心里真是开心死了。 时间已经不早,电梯里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施吴认识,就是他隔壁邻居阿亮,但旁边那女的他不认识,上次阿亮带回来的不是这个,也不是上上次那个。 阿亮搂着新女友缠绵一吻后发觉邻居也在电梯里,就打了招呼,顺便看到他背上的冯初一,评点了一句:“你女朋友很漂亮。” 施吴懒得解释,说了声谢谢。阿亮也没有继续客套,继续拥着女友亲热。直到出了电梯,那两人还黏黏糊糊分不开,一路撞向门口,阿亮一边亲吻女友一边掏钥匙,施吴也背着冯初一拿钥匙开门。 但阿亮忽然想起来什么,拉开女友回头和施吴说:“对了,我新下了些片子,一会儿传给你。” 施吴点点头,两对人各自进门。 17. 做朋友 施吴背对沙发,想把冯初一放下来,但她根本不愿意下来,反而搂得更紧,几乎把他脖子勒得喘不过气,还非常可恶地在他耳边吹热气,全是酒气,烦死人。施吴使劲拉开她两只细细的却力气不小的胳膊,折腾好半天才把人扔在沙发上,一脱离包袱就拔腿离远,生怕她又缠上来。 但冯初一消停了,闭着眼睛随手抱过一个抱枕,翻个身趴在沙发上,抱枕做枕头,脸朝里,一条腿挂在外面。没想到她裙子里面还穿了条裤子。没一会儿,她又不安分起来,扭着身子调整睡姿,沙发窄,看着十分危险。 施吴怕她掉下来,一个箭步上去将她往里推推,看着她的脸犹豫要不要把她挪到床上去。就在这犹豫的几秒钟里,冯初一果然又缠上来,斜着身子用胳膊圈住他的两条腿,怎么扒都扒不开。 施吴叹口气,弯腰从她上身与膝盖下边铲起她,横抱起来,而冯初一则很顺从地将两条胳膊移向他的脖子,在他胸膛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满足地靠着。她表现出来的那种依赖感让施吴发怔了,抱着她愣是站了几分钟。 “施吴……”冯初一软软地叫他的名字,像是梦呓,“对不起……” 施吴全身一僵,看着怀里的人用脑袋拱拱他的胸膛,有些不知所措。 冯初一又嘟嘟嘴,闭着眼睛仰着脸撒娇:“亲亲……” 施吴皱起眉仔细打量她。这到底醉没醉?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他转身往房间走去,又是一阵折腾才把人放在床上。 手机有动静,他拿了看,是阿亮发来的:发你了,自己收一下。 施吴觉得好笑,那边明显是干柴烈火的时候,阿亮还能分心给他分享片子,这邻居爱也是没谁了。他开笔记本电脑,登Q/Q,接收文件,接着就去了卫生间。 *** 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一响起,冯初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下床,四处打量。房间布置没什么好看,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桌上的电脑吸引过去,顺便想起了在电梯里听到的对话,忍不住偷偷笑。施吴没有否认她是女朋友哦,上次在他家门口也是。 她溜到书桌前面,右手覆上鼠标动一下,屏保散去,出现一个对话窗口,正在传输文件。 哇……冯初一不敢出声,在心里大叹,岛国片哦。她找到存片子的文件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里面的片名,笑成了傻子。她就知道施医生是个闷骚的。她回头看一眼卫生间洗澡的施吴,无声地大笑,然后把电脑整个静音了,在键盘上轻轻地打字:有没有男男的? 传文件的人叫阿亮,她估计就是隔壁那邻居,上次多亏他施吴才把她放进门。她等了会儿没动静,想了下房子格局,垫着脚尖趴去床头那边墙上偷听。 听不到呀,隔音好像有点好。冯初一正要走开,墙那边有动静了,是隐隐约约有些破碎的叫声,女人的。她脑海里立马浮现一副春宫图,还带配乐的,真带劲。 不过那边房间应该不是贴着这边的,离得有点远,所以声音不真切,一会儿就消下去听不见了,她又回到桌边,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脑。过了会儿,对话窗口竟然有动静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出现了一串省略号。再过一会儿,传来了两个文件,冯初一点接收,差点笑出声。所以男人真的会看男男吗?嘿嘿嘿…… 正满脑不和谐画面,头顶忽然出现阴影,接着笔记本被啪的一声盖上,身后响起冷漠的声音:“醒了就回家。” 冯初一机械地咔嚓咔嚓扭过脖子,再咔嚓咔嚓仰起脑袋往上看,施吴一脸不友善地看着她,分明是知道她装醉了,可是……他真好看,头发湿漉漉,光着上身——她舔着嘴唇视线往下移——腹肌一块块,裹着浴巾,下面露出的一截腿很结实,腿毛茂盛,看得她很想揪一揪。 再往上看的时候,冯初一对着虽面色不善但浑身散发男性魅力的施吴嘿嘿傻笑两声,说道:“一起看片啊?” 施吴沉沉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没有动作,冯初一正好再上上下下多看他几遍,然后就突然被他从椅子上拎起来,丢出了房间。 冯初一随遇而安,摸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来喝。虽然她很想扑倒施吴,但其实也没有想要马上扑倒,目前她只想侵入他的生活,让他先从内心里接受她。不过还是有一点疑惑,冯初一咬着吸管想,就刚才在房间那种情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上钩呢?明明应该生气地扑倒她才对。 对,她就喜欢他有点生气的时候,那样做起来才有劲嘛,想想她简直就是个抖M。 喝掉一瓶酸奶的功夫,施吴穿戴整齐从房间出来,冯初一眼看他大步走来抓她,大概是想将她丢到门外去,她一溜烟绕过他,迅速捡起客厅地板上的包包,冲进他的房间。 她还有事没有完成! 冯初一从包包里找出一个比硬币大不了的拍立得,两手一拉,拍立得分为两部分,露出USB接口,原来是个U盘。她将U盘插入笔记本侧面的接口,点开存片子的文件夹,这时候施吴推门进来怒视她,她手忙脚乱地往U盘里复制文件,尤其是后来传的两个男男的,然后双手合十向施吴求饶:“好东西要分享,拜托拜托,让我拷贝完再走。” 施吴脚步一顿,顿时气笑了,在床沿坐下来看着冯初一,有些挫败,他抓了抓头发,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了。 “你说说,到底想怎样?” 冯初一见施吴软了语气,稍微放心一些,将椅子转到他面前,两人对坐,她的脚尖蹭蹭地板,有些没底气地看着他:“我想……做你女朋友。” “凭什么?” “凭我喜欢你啊。” “你的喜欢很值钱?” 冯初一鼻子一酸,垂下头反省,她好像太自以为是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施吴望了会儿天花板,想出一个拒绝的理由:“初一和十五一缺一圆,就跟平行线一样不会相交。” 冯初一歪着头思考,施吴这句话太深奥,她不知道要怎么反驳,脑子里出现的是两个月亮,一个弯弯的一个圆圆的。圆圆的……有了!冯初一兴奋起来,从施吴桌上抓过一支笔,在自己的掌心上画下一个圆,然后在圆上取一处加深一个点:“你看,这个点是初一,这边这个点是十五,他们呈一百八十度角,连起来,不就是一条线吗?根本不是平行线!” 施吴无语了,照冯初一这个理论,不管是圆上的哪两个点,只要不要求经过圆心,怎么连都是一条线,而经不经过圆心还不是画的人说了算。强词夺理。施吴起身往门外走,扔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冯初一见他态度,顿时又萎靡了,没心情再拷贝片子,拔了U盘背上包包,耷拉着脑袋走出施吴的房间,跟着施吴下楼。他招了辆出租车,把沮丧到失去行动力的冯初一塞进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司机问他们去哪儿,没人回答,施吴弯起手臂用手肘碰了一下冯初一,冯初一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看着身边的施吴:“你……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司机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冯初一连声表示抱歉,报上自己家的地址,然后就用一副好感动的神情望着施吴。施吴抓住她的后脑勺,强行把她脑袋扭到另一边,冯初一的眼珠子就使劲往他那边瞟啊瞟,都快抽筋了。 哼,不让看拉倒。她背向施吴,赌了三十秒的气就又转回来。她想了一下,觉得一上来就死缠烂打确实不好,毕竟在对方眼里,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她应该放慢节奏的。 “对不起,是我太激进了,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就偶尔见面吃个饭什么的。哦,还可以讨论一下爱情动作片啊,我看过很多的,美国的日本的韩国的……”没等冯初一说完,施吴就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再让她说下去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 手掌里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冯初一挣扎着掰施吴的手,施吴心中叹气,他觉得自己奈何不了这小祖宗。 “好。” 冯初一不挣扎了,瞪着眼睛看他。 “可以做朋友,在到家之前你不许再说话了。” 冯初一拼命点头,总算让施吴放开了手,但她又不舍了,忍不住双手抓住他刚才捂她的大手,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迅速放开,端正做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施吴无语,想生气,生不起来,而且她信守承诺,在到家之前确实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等到了地方,冯初一下车,施吴付好车费也跟了下来,冯初一不解,她又不懂了,但还是往自己家中走去。等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她才试着问:“要不要进来?” 施吴两手插兜,闲闲地看了眼冯初一家的门,反问她:“你一直住这里?” “几年前搬来的,以前……一直在外面。” “哦。”施吴说,“我回去了。” “那好吧,你到家告诉我一声。” 冯初一对着施吴的背影恋恋不舍,施吴则一去不回头,也没有回应她。冯初一进门后跑到自己房间拉开窗帘,贴着窗户往外看,没一会儿就看见施吴出现在楼下。她马上去拿拍立得对着楼下拍了一张照片,但是只照出一个小小的人影,光线又暗,根本看不出什么,但她还是很宝贝地夹到墙上的绳子上,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张有他的照片。 让冯初一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分钟后她的手机收到施吴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到了。除此之外,她还收到一条微信加好友申请,来自“施”。 18. 十八变 这么简洁扼要的微信名,是施吴的风格。冯初一有些得意地接受好友申请,心说施吴这个人真是大写的口嫌体正直,嘴巴上老拒绝她,还总找些奇怪的理由,连名字都拿来做文章,可事实上呢,又是送她回家又是发短信汇报的,还主动加微信,这回任他怎么口头拒绝都赖不掉了。 不过,她先前确实太着急了点。冯初一决定改变策略,在迅速看一遍施吴干净的朋友圈后,没抓着他倾诉衷情,只矜持地发了一个“晚安”。事实证明效果非常好,对方回她一个“安”字。“安”什么意思啊,an,爱你,这可是赤/裸裸的情话。 冯初一激动一晚上,到半夜好不容易睡过去了,大脑和身体还活跃着,做了个活色生香的梦,总算如愿以偿把心爱的施医生吃干抹净。早上自然是睡眠不足,眼睛周围一圈明显的暗色,周一鸣绕着她转了好几圈,怀疑地问:“师父,昨晚做贼去了?” “对,你回家看看丢东西没。”冯初一看见周一鸣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也知道昨天他去医院想干什么,幸亏施吴昨天休息让他扑了个空。她怀疑周一鸣前世不是她爹就是她妈,专门来干涉她的感情生活的,这么几年下来都不知被他赶跑了多少男人,不过,那些人她也不稀罕就是了。但施吴不行,他要敢闹施吴,她非卸了他的腿不可。 为了防止周一鸣捣乱,这一整天冯初一对他紧迫盯人,连剪头的时候也把他抓来安在自己身边看着,周一鸣叫苦连连,主动申请去练习室准备马上要举行的美发大赛。 “等等。”冯初一从镜台上拿来手机,打开照相机递给周一鸣,“给我拍个照,拍好看点啊。”她给周一鸣一个漂亮的侧脸,微微低头,手持剪刀摆出认真工作的样子。 咔嚓,摆拍完成。冯初一看过照片后满意地把周一鸣放走,叫了个小徒弟盯着他,然后对客人笑道:“宣传用的,老板不好做,很多琐事,不像纯粹的设计师,只专心提升技艺,服务好客人就行。” 这客人是个小老板,正忙得头疼呢,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剪个头,冯初一的话说到他心坎里,他连声赞同:“是是,做了老板才知道多辛苦,别人光知道你赚钱,看不见背后那些辛酸。” 冯初一陪着叨叨到结束,总算得空掏手机将照片调出来,加个好看的滤镜,光滑一下皮肤,发到朋友圈上,配词:“工作超忙的,赚钱不容易。”言外之意,我不是光会泡男人,也做正经事的,而且很努力,施医生你瞧瞧我,多棒呀。 周一鸣看见了,评论两个字“呵呵”,冯初一当没看见。 施吴也看见了,当场笑出来,这明显的摆拍,浓浓的故作正经求夸奖味道,他好心地点了一个赞。 事实上,冯初一接下去的一个多星期确实很忙,她给周一鸣报的那个美发比赛,虽说规模不大,但也是有名头的,若赢了,至少履历会好看些,今后也可以有更大的舞台。周一鸣这人虽吊儿郎当,但学东西还是认真的,她毕竟不是他父母,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只能靠他自己努力,她在旁边多给些机会罢了。因此在比赛之前,冯初一尽心帮他准备,监督他练习基本功,帮他参考参赛发型风格、颜色等。闭门十几天,冯初一挥泪忍住找男人的冲动,专心帮助徒弟,不禁十分感动于自己的奉献,总算迎来比赛的到来。 霸吾娃美发大赛放在体育馆举行,篮球场上摆放排排桌椅,观众坐看台,冯初一早早来到现场,看着场上模特穿梭,教习头横行,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准备赛前事宜,一派繁忙景象。她用手机拍下几张现场照片,再花上十分钟自拍,选出最好看的修图,一齐发在朋友圈上。 几分钟内,发的状态就有了评论,施吴是第一个发的,他表示头发颜色不错,句子后面跟了个微笑的表情。虽然这种表情跟“呵呵”一样,已然延伸出不一样的意思,但冯初一还是很开心地给他回复“么么哒”并配上飞吻,然后想象看到回复的施医生嘟起嘴做出回吻的姿势,抑制不住地笑成了傻子。 而跟在后面发了类似评论的冉立华则没有那么好的待遇。“颜色不错。马上回来,准备接驾。”冯初一直接回:“滚!” 比赛快开始,周一鸣在内场对看台的冯初一挥手,冯初一也举起手朝他挥舞,挥了两下却突然停在半空中,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周一鸣身后站着的那个穿浅蓝色西装的男人,她认识。那人五十来岁,身材保持的很好,他的视线扫过看台,移开,并未发现什么。冯初一摸着自己化的精致的脸,稍稍放心。 中途,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好巧不巧,洗手的时候正碰上那男人。冯初一低着头专心洗手,余光中能感觉到旁边的男人看了她几眼。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他不太确定地叫住她:“依依?” 冯初一心跳如雷,顿了好几秒才调整好面部肌肉,扬起笑脸打算否认,但对方似乎是看到她的笑容以为她默认了,先行说道:“真是你啊,要不是看到你脖子上的项链,我还不敢认。” 冯初一低头一看,暗叫糟糕,大意了。这项链是她妈妈自己设计定做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独一无二。几年前在国外,她和妈妈一起逛街,正好碰上这位叔叔和他的太太,当时他太太特别注意到她的项链,表示非常好看,因此大家围绕项链聊了好一会儿。 冯初一迅速判断自己被认出来的后果。一,他不是本地人,应是为大赛过来的,估计停留几天就会走;二,他是妈妈的朋友,与她的交际圈没有太多的联系;三是最关键的,他知道的并不多。所以初步判断,问题不大。于是冯初一露出灿烂的笑容,与他打招呼:“是楼叔啊,穿这么帅气我都没认出来。” 楼叔哈哈一笑:“老了老了,你来参加比赛?” “我徒弟参加,哈哈。” “难怪名单上没看见你。小小年纪都收徒弟了,不得了,前途无量。对了,你叫冯什么来着,都叫你小名,大名都想不起来,哈哈,看来是真老了。” 冯初一笑道:“我叫冯初一。您不老,往外面一站,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扑上来呢。” 楼叔一愣:“我怎么记得是两个字呢,我记错了?” 冯初一虚虚挽着楼叔往外走,边想边说:“没错,原先是两个字的,后来去算了命,说是有大凶,必须改名,现在就叫冯初一,农历初一的那个初一,以前的名儿您就别提了,宁可信其有不是,我还真怕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呢。 楼叔点头赞同:“对对,这年纪大了,越来越信命,没想到你小姑娘也信这个。这样,结束后叔请你吃个饭,咱们聊聊天。” “那哪儿成,这我家乡,理应我尽地主之谊请您,就这么定了,到时联系。”两人走进场内,互留联系方式,冯初一背过身,心虚地拍拍胸口,走上看台。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已经盯着他们很久了。 冯初一预约好餐厅,比赛结束之后打发周一鸣回去,自己载着楼叔吃饭去。楼叔坐在冯初一对面,笑呵呵地用一种看儿媳妇的目光看她。本来冯初一脸皮厚,不怕人看,还能顺势夸自己一把,但这回不同,她心虚,就被看得不太好意思。 楼叔说:“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真不假,前几年见你还不是这模样,现在是越长越漂亮,要是我家臭小子现在见你,肯定被迷得神魂颠倒。” “哈哈,长大了会收拾了嘛,您是不知道化妆有多神奇,以前年轻瞎化,弄得杀马特似的,现在好歹自己做老板了,还不得收拾个人样出来。” 楼叔点头赞同:“是这样子,我看现在小姑娘都挺会收拾的,个个弄得明星似的,我这时尚行业的都觉得跟不上了。” “哈哈哪会,您这身西装多洋气,这颜色,换别人还穿不出味道呢。” “净会拍马屁。”楼叔笑得很开心,“你说你妈妈这么硬脾气的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鬼灵精,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大概像爸爸吧。”冯初一心说,鬼知道她爸爸什么样。 把叔叔哄高兴了,冯初一总算功德圆满,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收到盒子里藏起来。看着镜子里边光溜溜的脖子,冯初一灵光一闪,她可以骗施医生戴情侣吊坠的嘛,嘿嘿嘿。 19. 喝水吗 冯初一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过施吴了,这会儿想得很,恨不得生了翅膀立刻飞到他身边去。她抓起手机给施吴打电话,没想到一下就接通了,简直受宠若惊。 “这么快?在等我电话?” 施吴低低的笑声通过电话传过来,一下子把冯初一蛊惑的魂儿都没了,她抓紧手机急切都问:“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在外面,下次吧。” 施吴说话一如既往的简单,但明显今天听起来心情很好,而且也没有挂电话,所以冯初一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很高兴,找来耳机拉着他煲电话粥。她坐在梳妆台前,背部抵着椅背,两条腿搭在桌上交叉着,随着说话的节奏一下一下晃动。 “施医生你算过命吗?” 施吴想起杨磊神神叨叨的模样,便说:“算过,说我今年有大劫。” “哈哈。”冯初一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你的劫就是我,我要打劫你的身你的心,然后吃到肚子里。”她早已忘记先前说的“做朋友”一事,施医生这种在电话里都不停散发荷尔蒙的男人怎么可以只做朋友呢,分分钟想扑倒好吗? “那真是很大的劫,我得破财消灾了。”施吴摸摸方向盘。他今天可破了不少财。 “哎呀,消灾我擅长啊,亲亲抱抱啪啪可破。施医生你单身多久啦?一个人太久会变态。” 冯初一家的楼下,一辆白色的新车隐在夜色中,施吴就坐在驾驶座,手机贴在耳边,眼睛看着楼上某扇没有拉窗帘的窗户,听窗前晃来晃去的那个身影说着不害臊的话:“夜里,寂寞不呀?” 腻死人不偿命的撒娇声,原本不寂寞也变得寂寞了,施吴扯开衬衫领口,开窗透气。他想起上次冯初一在他家里拷贝的那些片子,笑出声,回一句:“下次一起看片。” 电话里一阵尖叫,还有不停敲桌子的声音,半天才消停,传来故作正经的声音:“施医生,你太坏了!”然后是咯咯咯一阵笑声,“我喜欢!” 施吴盯着窗口那动来动去的人,心里正在做艰难的斗争,他是该上去把她抓起来动来动去,还是回家自己看片去? “大后天你休息,我们爬山去好不好?” 什么山?巫山? “怎么不说话?不想去吗?喂,施医生?还在吗?施吴同学?施先生?” 陷入某种幻想的某人终于在对方一连串的叫声中回过神,清咳两声,应下:“好。我还有事,先挂了,大后天见。”他收起手机,调转车头往家里驶去。 *** 冯初一激动地在床上打滚,她知道她知道,只要施吴一不正经,就说明他拿她当自己人了,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快乐地聊骚不怕被当成性骚扰了,哈哈哈。 她好想找人分享快乐,在通讯录里看来看去,最终还是放弃了,才不要和别人分享施吴呢。她又看朋友圈,想看看别人都在忙什么,是不是跟她一样快乐。她看到冉立华和一个漂亮的黑妹子合影,这家伙夜夜笙歌真潇洒。周一鸣臭屁地说自己比赛表现好极了,不是冠军就是亚军,不要脸。夏飞飞发了一桌菜,说是妈妈做的,真幸福。 尤冰倩看了一本书,写了书评,大概是说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强求,人生要知足常乐这么个意思,冯初一不禁怒从中来,当即想了个主意,给尤冰倩发消息:“明天去健身房吗?” 尤冰倩很快回复:“去。” “明天见。” 健身房里永远是热腾腾的汗水与荷尔蒙,男人露肌肉露腿毛,女人展示曲线马甲线,忽略那些肉堆成游泳圈的减肥人群,就是一个活色生香的世界。 尤冰倩这样身材好颜值高的美女自然是引人注目的,冯初一一眼就看见了。她今天穿的是短裤,白花花的细长腿在跑步机上来来回回地晃动,看得冯初一眼睛都直了。有这么副好皮囊,竟然活得跟苦行僧似的,真是让人恨铁不成钢。 “来了?”尤冰倩回头看她一眼,自然地打了招呼。 “嗯。”冯初一上了她旁边的跑步机,径直问道,“你后天白天有空吗?” 尤冰倩愣了一下:“怎么了?” “想约你去爬山,后天天气特别好。” “你怎么不找他?” 冯初一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是不便说,又不想撒谎,就做出一副委屈失落又萎靡的样子,哀哀地叹气,过会儿见尤冰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知道自己成功误导了她,果然她想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好吧,我去。” 关键人物都约齐了,主导者冯初一却有些后悔了,明天结果会如何,她心里也没谱,只强露开心的笑容:“太好了,后天早上我去接你。” 接着她又发消息给施吴:“后天早八点半,天青山山脚会合。”没想到下一秒施吴电话就追过来,冯初一偷偷瞄两眼冯冰倩,躲去角落接电话。 “怎么声音这么小,做贼呢?”听起来施吴心情很愉快。 “差不多。”冯初一时不时往后看尤冰倩,生怕被她发现,紧张之余不忘调情,“怎么啦,想我了?”这可是施吴第一次主动打她电话呢。 施吴不接茬,一笑而过,提起明天的事:“后天早上我来接你。” 冯初一奇道:“你有车?” “嗯,刚去4S店抢了一辆。” “嘿,我这就报警让警察蜀黍抓你。”冯初一喜滋滋的,不要脸地猜测施吴买车的原因,比如方便接她约会,比如可以摸摸大腿玩玩某震什么的,这一打岔就把正事儿给忘了,还好施吴又提起来:“我争取后天前逃出来去你家楼下。” “啊,那个……你还是直接过去吧,我那天有点事。” “真的不要?” 冯初一吸吸鼻子,她好心动,多好的机会呀,可是……她看看那边的尤冰倩,还是下了决心:“不要,明天见。”说完就挂电话,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那边施吴没再听到声音,拿下手机一看,奇了,死皮赖脸缠着他的人怎么改性了? *** 约定当天,冯初一六点多就起床了,设好的几个闹铃一个都没响,她走到窗外呼吸早晨的空气,感觉心脏一跳一跳非常紧张。梳洗打扮后坐在自己的小车里发了很久的呆,手机里尤冰倩已经发来家里的定位,她没打开,笑笑收起来,上车径直往尤冰倩家驶去。 天气预报挺准,确实是个好天气,不会晒,但天色亮堂,有风,吹得人浑身舒畅。冯初一的车后座上放着比平时背的那个大好多的双肩包,里面塞满她昨天买的零食水果,跟小学生春游似的。 尤冰倩穿了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头发在后面抓了一个小揪揪,青春靓丽。她站在路边,看上去心情不错,冯初一停下车,脑袋从车窗探出去,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语调轻佻地喊:“美女,一起去玩呀。” 尤冰倩笑起来,小跑着过来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旁边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好奇地望过来,冯初一玩心一起,吧唧一下在尤冰倩漂亮的脸蛋上印下一个大大的吻,果然外面看见的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与此同时,施吴也开着新买的车出发了,他的车上,也放着一个大包,塞满吃的,他的头发稍稍有点不一样,比上班的时候多了一点不羁感,他的脸上,是愉悦的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正匆匆起床,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的接电话:“马上马上,我这就出发,哎,你别催,越催越慢。” 八点零五分,施吴到达,下车倚在开着的车门上抽了根神清气爽的烟,嘴角含笑。 八点一刻,冯初一载着尤冰倩到达,背上大包包下车,看见不远处帅得她神魂颠倒的施吴,高兴的忘记了尤冰倩的存在,奔过去拥抱他。 然而,原本笑盈盈的施吴在看到面露难色的尤冰倩后,皱着眉头推开冯初一,又成了那个冷冰冰的施医生:“你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一阵风吹过,冯初一冷不丁抖了一下,有点害怕会彻底得罪施吴,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梗着脖子大声说:“听说尤医生也喜欢你,她对我好,不愿争,所以我给她机会公平竞争。施医生,你可以自己选择,不用顾忌谁,真的,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话音未落,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尤冰倩已经涨红了脸,两只手紧紧握拳,眼看就要爆发,硬是忍下,转身要走,可一看长长的来路,只有一辆车过来,想要回去,只能靠自己的双脚走到外面有车的地方。 而前方那辆红色的车,竟在她跟前停下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下来,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发,眼里全没另外两人的踪影,过会儿又打开车门,拿了瓶水出来,拧开瓶盖递到她面前:“冰倩,喝水吗?” 20. 哪错了 尤冰倩懵得连生气都忘了,拧开盖子的矿泉水就在眼前,她愣了几秒,莫名其妙接过来喝了一口,大脑里还是凌乱的。如果今天是三个人,她很明白是什么情况,也很有理由生气,在眼前这个人还没出现之前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为什么还有一个人?是她理解错了? 回头看身后的两人,施吴明显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始作俑者冯初一则看着他们这边转眼珠子,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 不管她在想什么,肯定不是好事。尤冰倩愤愤地转回头,问眼前这个看起来最无害的男人:“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可以可以。”同样搞不清状况的夏飞飞懒得费脑筋去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女神就在跟前,那么楚楚可怜地请求他送她回家,还管什么呀,他颠颠地去开副驾驶的门,一手挡在车顶上,一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请上车。” 尤冰倩看着这个笑得有些没心没肺的男人,本来绷着的神经松了些,钻进他的车里。她记得,这个人曾有一段时间经常在他们医院门口转悠,每次她出现,他就慌得跟什么似的,意图太过明显。每次她以为他会上来搭讪的时候,偏他每次都自己躲开了,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她真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她一点都不想再看见冯初一那个脑子有坑的神经病。“快走。”夏飞飞一上车她就催促道。 *** 冯初一见尤冰倩上了夏飞飞的车离去,松了口气。果然还是搞砸了,要还是三个人留在这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两个生气的人。 不过夏飞飞怎么来了呢? 啊。她想起昨天和客人聊起劳逸结合,顺便讲到了今天要来这爬山,那客人还八卦地问她约了谁,而当时,周一鸣似乎就在外面不远处站着。 这个人!每次都要捣乱!不过看在今天夏飞飞救了她的份上,她勉强原谅这两个笨蛋。接下来的重大任务是哄好眼前这个炸毛的人。她真是搞不懂自己,明知道会惹人生气还要这么干,把人惹毛了再顺毛,她这是何必哪?只为了激怒情敌好让她跳起来和自己争? 神经! “施医生……”转个身,冯初一做出委屈的样子,硬挤出两滴泪。 “砰!”施吴狠狠甩上车门,车上装着食物的包也不拿了,转身快步往山上走去。剩下冯初一自己背着一个大包包,受气小媳妇一样吃力地跟在后面, “你慢点,唉!” 天青山是市里比较高的一座山,台阶也陡,要爬到山顶是需要体力的,得亏冯初一平时有锻炼,不过这会儿背个装满东西的包,肩膀被压着,还是会感觉吃力,而施吴则轻轻松松,一路领先在前面,一会儿都不来等。他生气着呢! 有这么块肉在前面引着,冯初一这个想吃肉的自然跟得更吃力,紧赶慢赶的,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好在山里比较凉快,风吹一吹可以缓解一些。 啊!好累!好渴! 冯初一瞪着前面还在不停往上的背影,深吸两口气,一鼓作气冲了上去,然后拉住衣角不放手!前面施吴果然回过头来,紧盯着那只拉住他的手,试图用视线烧断连接。 见这招有效,冯初一变本加厉,干脆卸下背包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但手心牢牢拽着施吴的衣角,一副耍无赖的样子。这么个拽法,再好的衣服也被拽得变形了,施吴厉声喝道:“放手!” “不要!谁叫你走这么快!” 施吴怒极反笑:“现在拽这么紧干什么,不是要别人来竞争吗?干脆你直接退出好了。” 冯初一一愣,拽着施吴的手不知不觉松了劲。 “还真大方啊你。”施吴讽刺地笑笑,扯回自己的衣角,抓起地上那个背包就往上走,这回走得更快了。 然而冯初一没有追。她坐在台阶上,思考自己做这些混蛋事的出发点。她是真的想要别人跟她抢施吴吗?她真能放手?什么公平竞争,动动脑子就知道根本不公平。她这样做,无非就是膈应那个不争不抢的尤冰倩。像施吴说的,她要真这么大方,直接退出好了,还竞争什么。 可是,她真的好气啊,好讨厌尤冰倩那样子,她为什么就不愿意争取一下自己的感情呢? 不思考还好,全凭感觉和冲动做事,一思考起来,脑子就混乱了,各种矛盾的情愫冲击着她,让她不知所措,甚至让她怀疑,自己回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是不是应该滚回国外去,留他们一个清静。 好难过,好想哭。冯初一抽抽鼻子,果真哭了起来,眼泪越来越多,想要拿纸擦擦鼻涕,可是包包被施吴拎走了,担心把鼻涕吸到喉咙里,不能吸,可是不吸鼻涕就要流下来,好恶心,呜,更想哭了。狼狈之下再顾不得许多,她干脆拿手一抹,甩在旁边的树丛里。 “哭什么,做了坏事还自己哭上了,丑死了。” 不知哭了多久,身后递过来一包纸,冯初一接过来擤了鼻涕擦了眼泪,肿着一双泪眼不敢抬头看,觉得自己丢人死了。 施吴叹口气,在冯初一旁边坐下来。刚才他在上面的亭子里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上来,以为被他气走了,没想到跟这哭上了,神奇的脑回路,不知道的看到了还以为他欺负人呢。 他从冯初一的背包里掏出一包旺仔小馒头,撕了口子递过去。而冯初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要接不接的。 “干什么,要我喂你?” 冯初一摇摇头,半天才小声说:“脏……” 施吴翻了个白眼,又拿出一瓶水,开了盖子让她伸出手来,倒水给她洗手,洗完了把水递给她。冯初一咕噜噜灌下大半瓶水,这才接过零食开始吃,吃完手上的又开始翻包,薯片水果什么的都翻出来,看起来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施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又翻两个白眼。哭一场就饿成这样? 在冯初一低着头一边抽抽一边吃东西的时候,施吴注意到她脖子上有条没见过的项链晃啊晃的,上头吊着一个字母F,看起来应该是代表姓氏,他忍不住就想,是不是应该有另外一条配对的。 “吃饱没有?还上去吗?” 冯初一打了个饱嗝,点点头。 “先道歉。” “欸?”冯初一终于醒过神,仰头看向他。 “不说?” 施吴一个扬声,起身欲往山下走,冯初一迅速抓住他的衣角,还是同一个地方,刚才拽出的痕迹还在呢,她嗫嚅着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施吴这才重新坐下来,循循善诱:“哪儿错了?” “哪儿都错了。” 施吴失笑,这样子分明就没有真正想要道歉啊。他正正脸色,果断起身下山,并带走冯初一的背包。如果这回轻易原谅她了,保不准下次再干出什么来。对付脑回路不正常的人,就要狠一点,让她记住,这么做下场是很惨的。所以他决定,往后的N天里都不理她,N是多少,看心情。 冯初一这下慌了,站起来喊:“喂!别走啊!我道歉!”可是喊了半天也没将人喊回来,只好追下山去。到山脚下,施吴等在车边,看她下来便说:“上车。” 他的意思是让她上他的车。冯初一看了眼自己的车,问道:“那我车怎么办?” “扔着。” 冯初一看他不高兴,不敢再说什么,利索地上了他的副驾驶座,并乖乖系上安全带。这车一看就是新的,不过车厢里没有那种新车难闻的味道,倒是有淡淡的柠檬味,是她喜欢的味道。冯初一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好,东摸摸西摸摸的,还开了音乐来听。 车才开了一会儿就停了,施吴发令:“下车休息。” 冯初一不明所以,问道:“才休息过啊?” “这里风景好。” 冯初一看看车窗外,近处红花绿树,远处山峦叠嶂,天上白云朵朵,风景确实还不错。于是她没有怀疑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又听见施吴说:“带上包。”她想,刚才是她一直在吃东西,施吴连口水都没喝,他大概饿了渴了,于是就背着包下车了。 可是她刚转身想问施吴他想喝什么,她这果汁可乐酸奶矿泉水都有,却看见施吴并没下车,而是轰的一声,把车开走了。开走了!!! 冯初一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回头看看来路再转回看看前路,明白了施吴的险恶用心。这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除了来爬山的根本看不见别人。刚才他们大概走了五分钟,车速应该是六十码往上,也就是说,她得步行五公里以上回到她的车那儿,才能开车回家!当然,她也可以打电话叫辆出租车过来,可是这么远的山边需要时间等,这等待的时间都够她走回去了。 他根本就是算好的!存心的!太可恶了! 冯初一跺跺脚,又瘪瘪嘴,想起是自己先干了坏事,不能怪人家整她。哎,认栽。她背好包,认命地迈开两条腿,上路了。 21. 想怎样 尤冰倩心里很不舒服,只想离那两个人远远的。旁边的人开车很规矩,一板一眼像是教练坐他旁边似的。车开出来才一会儿,不知为什么靠边停了,她看着“司机”拿起手机划来划去,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导航。”他抬头,笑起来怪腼腆的,脸颊到耳朵都是红的,“我有点路盲,不好意思。” 尤冰倩笑笑说:“不用导了,我指路就好。” “那真是麻烦你了,嘿嘿。” 路很长,他似乎觉得尴尬,虽然两只手都牢牢把着方向盘,但眼神飘忽,不太自在的样子。尤冰倩看得有趣,如今这样子害羞的男人着实不多了,她正好有疑问,便开了腔:“今天是冯初一叫你来的吗?” “不是,是周一鸣逼我来的,他是初一的徒弟。”他几乎想都没想就秒答,说完就一脸后悔的样子,顿了一会儿补上一句,“那个,你别告诉初一啊,她会生气的。” 尤冰倩在心里冷哼,今天生气的人多着呢,冯初一恐怕哄都哄不过来,哪还有空自己生气。既然他不是冯初一叫来的,那么她的意图就很明显了,上次闹一次还不够,这次直接当着施吴的面闹,实在过分。 夏飞飞却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他车里坐着女神,所以开车极小心,但脑袋瓜子还是免不了分神想一些事。刚才他失口喊了她的名字,对,还是不带姓的,他感觉自己太冒失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想了半天,决定先自我介绍一下比较好:“那个,我叫夏飞飞。” “嗯。” “其实我认识你的……你的名字,是我在医院看到的,刚才那么叫你实在不好意思,希望你不会太介意。” “不会,名字就是用来被人叫的。” “真的吗?那我可以叫你冰倩?”夏飞飞激动得声音都抖了,手上方向盘握得更紧,生怕自己一个激动就把车给开歪了。 “可以,前面左拐,注意变道。” “哦哦。”夏飞飞慌里慌张地变道,心想冰倩的声音好好听,说话的语气好温柔,听得他都快醉死在里面了。 上次冯初一给他尤冰倩的联系方式,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用到,担心自己这样突然联系会很奇怪,希望能找机会亲自向她要,他想,今天大概就是个好机会,一会儿在她下车之前务必要有礼有节地要到联系方式。 “我到了,今天谢谢你。”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尤冰倩解开安全带,手已经伸向车把。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夏飞飞鼓起勇气喊:“等等!” 尤冰倩转头看他:“怎么了?” “我我我……我给你留个号码吧,以后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夏飞飞一句话喘三喘,总算表达清楚,他紧张地看着尤冰倩,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会被拒绝吗?会不会被礼貌地收下号码转头就丢到垃圾桶呢? 只见尤冰倩莞尔一笑,伸回车把上的手,重新坐好,拿出手机打开拨号界面,递给他。 夏飞飞一脸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将自己的手机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进去,然后就盯着拨号键发起愣来。 要不要按?按吧?不好吧?还是按吧? “谢谢你,冰倩。”最终,夏飞飞还是没有按下拨号键,直接还了回去。 “谢我干什么。”尤冰倩接回手机点一下屏幕,接着车厢里响起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她按掉,好笑地看向夏飞飞,“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夏飞飞还处在激动到发傻的状态,只痴傻地盯着尤冰倩看,满心满脑都是女神主动给他留号码了!尤冰倩笑笑,说了声再见后兀自下车。直到车门关上,夏飞飞才回过神,脸上的笑容却收不住。 幸福来得太快他都快被砸晕了!所以手机再次响起什么的根本听不见!当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他终于知道要接了。 “喂,周一鸣,我好幸福啊。”夏飞飞的声音甜到发腻。 “抽什么风,我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冰倩给我手机号了呢,你说我要不要顺便加一下她的微信呢?” “你在说什么东西?我叫你去破坏我师父和那个臭男人,你给我干什么去了?啊?” “她真的好温柔哦,笑起来可美可美了。” “夏飞飞!”周一鸣终于克制不住地大吼,“你给我去死!” 等到那边都挂电话了,夏飞飞还举着手机一个人自言自语地犯花痴。 当晚,夏飞飞被狂K了一顿。 *** 冯初一特地打开记录运动的APP,调到走路那一栏,开始记录。APP记录时间、路程、速度以及卡路里消耗等,并在地图上画下路线。她要看看施吴到底把她扔下多少公里,留作证据,以后好拿出来数他的罪状,哼。 此时她十分庆幸包里的东西被自己吃掉不少,不然负重走路可不是好玩的。 测量结果六点三公里,走了快一个小时。冯初一坐进自己的车,开着车门,都没休息一会儿就把刚才的路程截图发给施吴,让他看看自己做的“好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可惜没有得到回复,更不会有什么表示内疚的忏悔。她瘫在车椅上,脑子里出现一个笑得坏坏的施吴,妈呀,她竟然觉得特别帅,没救了! 在自己脑袋上狠狠拍了一掌,冯初一发动车子,加快马力往前奔。施吴那家伙有做坏事的闲心说明并不太要紧,倒是被气走的那位有点麻烦,她得去争取原谅才行。 “倩倩,倩倩,在家吗?”冯初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尤冰倩家,熟门熟路上去敲门。 过会儿一位妇人将门开了一半,探出脑袋来。冯初一琢磨了一下称呼,才问道:“阿姨,尤冰倩在家吗?” “倩倩没回来呢,我们正吃饭,要不要进来吃点?” “不用不用,那我下次再来,阿姨再见。” 冯初一看了一会儿已经关上的门口,才慢吞吞下楼去。她坐进车里,忽然有些难受。 *** “吓死我了,那是谁啊?叫你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窈窈回来了。”尤妈妈拍着胸口坐回餐桌旁。 “开理发店的,不太熟,不用理她。”尤冰倩敛着眼皮,冷淡地回答后继续不紧不慢地吃午饭。 尤妈妈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唉声叹气起来:“也不知道窈窈过得好不好,在国外吃不吃得习惯,她最喜欢我做的清蒸桂鱼了。倩倩,你不是有年假吗,能不能调几天出来,咱们娘俩一起出国去看看她。” 尤冰倩拉下脸:“妈您消停点吧,她都想不到回来看您,您何必热脸凑上去贴冷屁股。” “哪个女孩子碰上那种事都会接受不了啊,再说那事你也有责任,你怎么能这么说!” “妈……” “哼,不吃了,女儿没良心我吃不下。” 尤妈妈把碗筷一推就气呼呼回了自己房间,重重地将房门甩上。尤冰倩垂着头,一动不动。 她也在等她回来啊,还有他,可是人一点信儿都没有,联络方式、地址,通通都没有,社交软件也全不更新了,发过去多少句“对不起”都石沉大海,就算想去找她也找不到吧。怎么就能这么绝情呢?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好几遍,尤冰倩恍若未闻,只看两眼来电显示就作罢。外人怎么理解得了她对她以及他对她的情感呢,什么公平竞争,她这辈子都不会去争他,他同样不会被别人争到! 想到这里,她抓起手机给施吴打电话,然而打了几遍都没有人接。退而求其次,她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我们谈谈。收到请回电。” 尤冰倩在家一直待到吃过晚饭,施吴没有给她电话也没有回过消息,七点多的时候她出门准备一路散步去健身房。 “倩倩!”角落里钻出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不远处,看起来怪萧条的。 尤冰倩皱皱眉,走过去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冯初一抽抽鼻子,一脸可怜样,语气低落地说:“我在等你回家,还没吃饭呢。” 尤冰倩往旁边那辆车上瞄了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她就是知道,嘲讽地勾勾嘴角,说道:“你不是有一大包吃的?好几顿都吃不完吧。” 冯初一装可怜被揭穿,神色一赧,却还继续厚着脸皮圆下去:“一口热饭都没吃。” “活该。” 尤冰倩轻描淡写一句,转个方向就走,冯初一跟上去,一步不离,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前脚后脚到了健身房。 站在健身房门口,尤冰倩终于将积攒的怒气发出来,眼底再没耐心,只剩不耐烦的冷漠:“你到底想怎样?” 22. 吵架了 对啊,她到底想怎样呢?冯初一怔怔地想,她有好几次这么问过自己,觉得最近做出来的事情都莫名其妙,没有理智,没有逻辑,全凭一股子冲动,情绪很复杂,生气、自责、怜惜……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冯初一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问没头没脑,尤冰倩更甚:“我怎么对你好了?” 她回想与冯初一相识以来见面的情形,第一次是去她店里剪头发,自己是顾客,好不好的无从说起;第二次是健身房,哦,那次有可疑的人跟踪她,因此给了她防身器,这算一条;第三次……医院里?对,第三次她就开始说什么公平竞争这种奇怪的话,这算什么? “那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放在心里?为什么不和我争?难道你不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施吴也没有接受我,你完全可以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所以,你为什么不为自己的感情争取一下呢?对不起,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高尚的情操。” 冯初一一鼓作气势如虎,越说越激动,尤冰倩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非常不友好地反驳回去:“我也无法理解你这种非要有人争抢才高兴的怪癖,很好玩吗?以为八点档电视剧吗?对不起,现在电视剧都不爱这么演了。你说对一点,我们确实是陌生人,所以请不要以一副朋友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说些奇怪的话。还有,我的情操怎样,不需要你的理解,有些事情你根本不会懂。” 两人处在健身房门口,频频有进出的人好奇地朝她们望来,尤冰倩更是生气,这个人,总喜欢将隐私暴露在众人面前,暴露狂吗?她也不想进去了,甩手就往外走。冯初一在她身后大喊:“你就是自欺欺人!明明就很喜欢!口是心非!” 尤冰倩彻底被激怒,三两下回到冯初一面前对她怒目而视:“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并不想和他在一起,这是我自己的事,至于你追不追他,跟我没关系。你要是听不懂,我以后也不会再说,我会当不认识你,再见!” 冯初一看着尤冰倩负气而走,整张脸垮了下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怎么办,这是要绝交的节奏。她原意是想道歉的,怎么就吵起来了呢?她真的好讨人嫌哦。 冯初一蹲在地上反省一阵,接着起身一边往尤冰倩家走一边继续反省,途中接到某人的越洋电话,就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怎么这么没精神,失恋了?” 冯初一瘪瘪嘴说:“差不多。冉立华,你惹女孩子生气的时候都怎么哄人家?” “简单,文艺的送花,现实的送包,有情趣的送自己,特立独行的就送钟。” “钟?”冯初一这一“失恋”连脑筋都转不动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了就“呸”一声,“冉立华你是脑残吧,只会出馊主意,看你女朋友不跑光!” “瞧瞧,一骂人就生龙活虎了,要不要我送上门给你骂个够?打也是行的,最好是‘打情骂俏’那个‘打’。” “科科。什么时候滚回来啊?” “快了快了,有点事给拖住了,怎么,这么想我?” “滚,别回来了。” 冯初一利落地挂掉电话,站起来伸了两个懒腰,神奇地发现自己果然有点精神了。难道她不是抖M而是抖S? 回到尤冰倩家的小区,她感觉自己无颜再见她,灰溜溜地坐进车里。副驾驶座放着她的包,包里放着很多吃的喝的,她一样样拿出来,一样样吃掉。吵架果然很耗体力,今天她一整天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了。 *** 大晚上的,冯初一已经躲在被窝里,正想做梦去会情郎,竟接到周一鸣的请假电话。她直觉这厮又想捣乱,可她今天太累了,没有精力再管他,便随他去了。 第二天周一鸣果真没来上班,冯初一试图打电话给施吴,问问他周一鸣是不是上他那儿找麻烦去了,然而他并没有接电话。 什么意思?冷战吗?她以为昨天的气氛还蛮好的,那样不是冉立华说的“打情骂俏”吗? 而此时孝城市口腔医院门口,周一鸣正从夏飞飞的车里钻出来,气势汹汹地要往医院里面去。夏飞飞停好车跟出来,想去看看尤冰倩,却被周一鸣推了回去:“你回去照照镜子去。” 闻言,夏飞飞夹起尾巴回到车里,翻下车上的镜子,脸上挂了彩,昨天和周一鸣打架打的。当然周一鸣也伤了,只不过伤的比他轻。过分,明明他比周一鸣大那么多岁,为什么这小子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现在这副样子,确实不太方便去见女神了,唉。 周一鸣大摇大摆冲进503,正好施吴那儿没病人,他上去就气势汹汹地质问:“姓施的,我问你,你对我师父到底什么想法?喜欢她吗?还是玩玩?我告诉你,我师父不是你玩得起的。那个女医生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想脚踏两条船?” 施吴当时坐在桌前写东西,闻言只是淡漠地抬头看了周一鸣一眼,并不打算回应。倒是旁边那位有病人的中年医生噗嗤笑了出来。施吴被笑得发窘,皱皱眉头,心想果然是物以类聚,冯初一的朋友做起事来也都是莫名其妙的。 “这是医院,你不看病就请走吧。”施吴认为,这样讲已经很客气了,可谓“好言相劝”,因为他忍住了下一句本来想讲的“要闹事我就请保安了”。 然而有人不领情:“哈哈,心虚了吧?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想让我走?你先做出保证,再不招惹我师父。” 施吴放下手中的笔,拎起固话:“503有人闹事,麻烦过来处理一下,谢谢。” 周一鸣有点怂了,频频往门外看,但也不忘嘴上继续讨便宜:“姓施的,我今天来是跟你讲道理的,你有什么情况好好跟我讲就是,动武就不对了。这样吧,等你下班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好好聊聊。” 周一鸣的“讲理”行为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几分钟内,几个身穿制服的保安哗啦啦冲进来,根据施吴的指点,分分钟将周一鸣扭送出去。周一鸣一边挣扎一边喊:“姓施的你会遭报应的!我周一鸣跟你势不两立!如果让你得逞了我周字倒过来写!” 周一鸣人都被丢出去了,声音却好像还在医院走道里萦绕着,可谓魔音穿耳。不明情况的夏飞飞打开车门让他上车,迅速将车开出医院去,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些保安是怎么回事?你又跟人打架了?这可是医院,不能乱来的,多影响医生和病人啊。” “闭嘴!做不好事情的人没有资格说话!” 夏飞飞闭嘴了。他还不想趟这趟浑水呢,明明那位施医生看起来很不错,也不明白周一鸣到底是闹什么别扭,说他不喜欢初一都没人信。 关于“施医生很不错”这个结论,夏飞飞是从尤冰倩身上推导出来的。尤冰倩那么优秀,那么好,她看上的人定然十分不错,因此,他要努力做一个被她看上的人。至于施医生,他当然喜欢他可以和初一好好的,那他就更有机会得到冰倩的青睐了。至于周一鸣,他倒觉得他跟那个花花挺般配的。 夏飞飞也就顺脑子这么一想,没想到到“牛顿”发廊的时候,花花竟然真的出现了。她一如既往穿着吊带衫化着烟熏妆,他们车一停下,她就冲上来热情地给了夏飞飞一个飞吻:“飞哥好啊。”然后她就挽起周一鸣的胳膊,媚眼如丝:“周一鸣,我来剪头发,你不是说你师父很厉害吗,让她给我剪好不好?” 周一鸣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你?还是算了吧。我给你剪都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可是马上要得奖的人。” 花花生气了,瞪着那熊猫一样的眼睛道:“你说什么?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师父宠你,你说什么她都听,是不是?只是剪个头发怎么了,你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这话可戳中周一鸣心窝子了,他这人脸皮厚,但就是在女孩面前要面子,这点面子都没有怎么行? “行行行,你等着,我去说说。” *** “回来了?” 冯初一皮笑肉不笑地对周一鸣做出恐怖的表情,周一鸣想逃,但面子很重要,只好慢吞吞挪过去,附在冯初一耳边耳语几句。 冯初一很爽快,笑道:“成交!” 周一鸣唉声叹气,他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么一来,他未来一整年的假期可全部泡汤了。 花花欢欢喜喜地被迎进来,装模作样地享受了洗头、按摩、清理耳朵等一系列的服务,还喝了两杯咖啡。等她在里面坐下来,冯初一撩两下她那黄兮兮跟稻草一样又糙又厚的头发,问她:“想怎么剪?” 花花要求倒不“高”:“就修短一点,可以披,也可以扎,长度刚够扎头发就行。披起来要整齐,不要像狗啃过一样,扎起来不能像扫把头,要自然。” 冯初一背着她翻了个白眼,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么厚的头发,披起来整齐的扎起来自然没有碎发那么好看。 剪头发的过程中,花花睡着了。等她再睁开眼,头发刚刚剪好吹好,她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镜子尖叫:“怎么剪这么短!啊!我说了要可以扎的!这让我怎么扎啊!” 冯初一抓住她的头发在后面抓了一把,堪堪抓得住,她道:“可以扎啊。” “啊!我是要扎小球球!扎高!球球!”花花崩溃了,尖叫声一阵接着一阵。 “你没说啊。”冯初一无奈了。刚够扎头发的长度,给她剪了个齐肩发,往里吹吹披着挺好看的,她还给她修了刘海,看起来很可爱,扎起来虽然还是有点扫把头,但抓个小揪也挺好看的。还有什么不满意?哼。 “啊!气死了气死了!”花花尖叫着冲出门去,冯初一撇撇嘴,跟周一鸣说:“这单记你账上,从工资里扣。” 23. 有秘密 早上尤冰倩还没进办公室呢,吴婷婷就一惊一乍地跳出来在门口向她招手:“冰倩冰倩,快进来看!” 尤冰倩强打精神,脸色仍不免有些倦色,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来,随口敷衍道:“怎么了?” “花!好大一束花啊!” 尤冰倩慢吞吞地走进去,抬起眼皮扫过自己的桌子,上面被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占得满满当当,再没多余空间。 她冷淡地“哦”了一声。 吴婷婷显然不满意,一脸激动地问:“就这样?你不想知道谁送的?这么大束花欸,花不少钱呢,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什么高富帅了?” 尤冰倩默默想起昨天送自己回家的夏飞飞。高吗?凑合吧。富吗?也许吧。帅吗?挺可爱的。除了愣了点,勉强算个高富帅。 吴婷婷对花束爱不释手,摸了又摸,突然就叫起来:“啊!有卡片!”她抽出卡片甩了甩,蠢蠢欲动,“你自己看还是我帮你看?” 尤冰倩一不小心就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自己最近变得很不温柔。接过卡片,本来想意思意思看一眼,谁知道一打开就把自己给看愣了。 “怎么了怎么了?不是高富帅吗?”吴婷婷贴过来看。 “不是。”尤冰倩合上卡片,直接丢进垃圾桶。 “那是谁?矮富帅?高富挫?高穷帅?”吴婷婷私心觉得,敢追尤冰倩的人,必须得三样里占两样,不然怎么好意思? “女的。”尤冰倩丢下两个字。 “啥?”吴婷婷震惊了,没想到她的同事竟然男女通吃,她瞥了眼垃圾桶,看里面只是扔了几张纸巾,犹豫了几秒就勇敢地弯腰将卡片捡了出来。翻开一看,上面用鸡爪子一样的字写:“我错了倩倩,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气了,生气就不漂亮了,原谅我吧好不好?不然我上门,任你处置!么么哒。”后面还用红笔画了一个爱心。 “卧槽,真是女的?”吴婷婷吃不消了,“这是拿错剧本了吗?”转念又想,不对不对,这要是男的,那更可怕了,得多黏糊啊,哪有施医生那么性感高冷。 尤冰倩再次不小心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把花拿出去处理了吧,万一进来花粉过敏的病人。” “好吧……”在吴婷婷恋恋不舍将花抱出去之后,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 中午休息时间,施吴503门口被叩响。 “去吃饭?能不能聊聊?”尤冰倩站在门口脸色有些阴郁。而施吴直截了当拒绝:“不想聊。” 尤冰倩杵在门口不动,连衣角都没有飘一下,就像蜡像馆里面的蜡像,她就那么盯着里面的施吴看。施吴坐着也是没动,不知过了几分钟,大概是觉得那么僵着实在不自在,便动了动,起身走到尤冰倩面前,不太友好地瞥了她一眼,说道:“走吧。”尤冰倩往旁边让开一些,垂着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施吴率先走出门,尤冰倩默不作声跟在后面。两人来到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找了个隐蔽位置坐下,气氛十分尴尬。旁人看来是小情侣到了要分手的阶段,连一个粗重些的呼吸都可能引发一场战乱。 可到底是谁想要提出“分手”呢?这就有些看不懂了。男的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硬邦邦的脸以及紧紧抿着的唇线无一不透着勉强,女的也饱含怒气,竭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分明是剑拔弩张啊! 尤冰倩灌下一大杯水,首先打破无声的紧张气氛:“昨天是冯初一约的你还是你……” “有区别吗?”施吴不耐烦地打断。 尤冰倩失望地垂下眼帘,手里紧紧捏着玻璃水杯,声音仿佛是从牙齿间硬挤出来的:“你的意思是,你对她……产生兴趣了。” 施吴没有应声,尤冰倩权当他默认。“你忘记她了吗?”她轻声问道。 又是一阵沉默,点的菜上了两个,却没有人动一口。好久,施吴拾起筷子,一边夹菜一边不紧不慢地说:“我等她,是我自愿,我喜欢别人,也是我的权利。”他将菜送进自己口中,慢慢嚼了咽下,接着说,“不管我做怎样的决定,都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你不是她妈也不是我妈。我希望你也不要把自己关在过去里,你没有这样的责任,你可以去交新朋友,去谈恋爱,去过自己的生活。” “新朋友……”尤冰倩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难道不是替身吗?你这样对她们公平吗?施吴,我一直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施吴突然直直向她看来:“你不是也被她吸引了吗?” 这回尤冰倩无话可说。是,她因为她们两人之间那点相似的特质被冯初一吸引,就连她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她也只是生气一阵子,她依然觉得冯初一是个不错的人。她也把她当作替身了吗? “哟,秘密约会呢,都不叫我,真不够意思。” 施吴的右肩上陡然多了一只粗壮的爪子,颈后环着只胳膊。他将脖子扭向后面,仰着头给来人翻了一个白眼。 尤冰倩一时不好再多说,起身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匆匆离去。杨磊在她原来的位置坐下来,冲对面的施吴挤挤眼睛:“怎么,她跟你表白了?” “表你妹。”施吴埋头吃菜。 “你怎么知道我有表妹?长得特别好看,要不要介绍给你?”杨磊也不客气,拿了那双不知道有没有被尤冰倩用过的筷子就吃起来。 “你表妹不是刚念高中?”施吴一边拿出手机来玩一边问道。 “是啊,差十几岁多好啊。要不是我家楠楠管我管得厉害,我也想找个高中生谈谈小恋爱呢。” 杨磊刚说完,施吴就将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他看:“录音了,需要我发给陈楠吗?” 杨磊当即噤声,不甘心地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心里却在琢磨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尤冰倩说替身什么的,那么姓冯的那小姑娘就不是施吴以前那位,而施吴这么快就好像动心了,是不想再等了,还是真像尤冰倩说的是拿人家当替身了呢?还是说,有别的什么隐情?那位冯初一又知道些什么呢? 哼,有秘密的人真讨厌! *** 尤冰倩结束最后一个病人,从医院出来天色已暗,她打算走去马路边打个车回家,突然,一辆车从远处加速冲过来,然后一个急刹车,挡在她的面前。车窗滑下来,冯初一的脸从里面露出来,讨好地跟她笑笑。 尤冰倩转了个方向,从车头绕过去,量她也不敢撞上来。只是冯初一直接下车冲过来拽住了她的胳膊,不,应该说是抱着她的胳膊。如果不是身高差得不多,她相信冯初一会直接抱她的大腿。 “倩倩倩倩,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这么个撒娇法,她们很熟吗?尤冰倩皱皱眉毛,挣脱不得,不耐烦地瞪向冯初一:“我说你搞错了吧,你不去找施吴缠着我干什么?我生不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一点都不妨碍你追男人。” 冯初一不听,缠得更紧,跟只无尾熊一样吊在她身上,脑袋还在她肩膀上蹭啊蹭的:“你比较重要嘛,施医生傲娇,过几天就自己来找我了。” “呵。”尤冰倩无语,问道,“你想干嘛?” 冯初一这才腾出一只手去口袋里掏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抓着她,不一会儿拿出两张票来,献宝似的:“你看你看,今天你喜欢的那个民谣歌手到我们这来唱歌,我好不容易抢到的票。” 尤冰倩一愣,这票她自然是认识的,本来自己就想去,只是慢了一步没有抢到。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这事她根本没和冯初一说过,难不成…… 冯初一指着自己的上眼睑说:“我有眼线呀,嘿嘿。” 尤冰倩这才想起前阵子经常来医院晃荡的那群年轻人,原来他们不止盯着施吴,还盯上她了,呵呵,这么用心,可见冯初一也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率真,心机也不少呢。也许拉拢她,只是为了少一个阻碍吧,什么公平竞争根本就是虚晃一招,好让她再不插手。 不管怎么说,看着眼前晃动的两张入场票,尤冰倩还是动心了。管那么多干嘛呢?冯初一烦她那么久,浪费了她那么时间,就当这是精神赔偿好了。 冯初一一眼看出尤冰倩的动摇,拖了她就将人往副驾驶车塞,并周到地动手给她系安全带。尤冰倩脸一热,说道:“我自己来。”冯初一愣了一下,马上粲然一笑,弯腰退出来一溜烟绕回驾驶座那边,上车落锁,一个转弯将车开出去,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冉立华的主意虽然表面看着馊,什么花啊包啊,但中心思想是对的,那就是“投其所好”。 24. 冉律师 演出十点开始,冯初一载着尤冰倩先去吃了晚饭才去的现场。那是在一家比较文艺的酒吧里,吧台和椅子是木制的,墙壁像是用灰色砖块砌成,墙上挂的画色彩艳丽,对比鲜明,服务生穿着风格千奇百怪的衣服,乍一看像是旧时代里汇聚各路人等的客栈茶馆之类。听说天冷的时候,里面还会燃起篝火。 冯初一他们到的时候才八/九点,酒吧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服务生很随意,围着一桌嗑瓜子聊天,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到九点半之后,酒吧里才真正热闹起来,不过不像那种音乐声震天响地的嗨吧,这儿基本就是个朋友闲聚的地方,喝点小酒,聊天,游戏,笑声不绝于耳。 时间临近,歌手抱着吉他上了舞台,调音,简单问好。听众只是鼓掌,并不喧哗。冯初一和尤冰倩两人坐在吧台,尤冰倩离舞台那边近一些,冯初一就托着腮,看她的侧脸。 吉他旋律声起,接着歌声响起,尤冰倩的表情变得痴迷起来。冯初一不由想,这就是尤冰倩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吗,像是整个人都沉进去了,醉了,同时她也在这种喜欢中变得格外美丽。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她以前看不出来? “初一,你也在啊。” 冯初一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夏飞飞,旁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挺斯文的男人。她微笑打招呼:“是你啊,夏飞飞。” “是啊,朋友请我过来玩。” 尤冰倩循声回头,看到是夏飞飞就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马上就扭回去继续看舞台上面的人。但夏飞飞却被这一眼弄傻了。他刚才只看到冯初一,没注意前面还有个人,更没想到是自己心尖上的那个人。 一会儿,夏飞飞偷偷拉了一下冯初一的衣角,冯初一疑惑地看过去,发现他不时往尤冰倩那儿看。难道想让她让位? 夏飞飞凑到冯初一耳边,小声说:“我朋友在那边订了位,很好的位置,不如一起过去吧。” “哦,好啊。”冯初一拍了下尤冰倩,跟她说明后,她点点头。于是四人一齐往“好位置”走去。坐下后不久,夏飞飞那位朋友便说去和朋友打招呼走开了,冯初一对台上那位看起来挺木讷又不太帅的民谣歌手并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夏飞飞和尤冰倩两个人让她很有兴趣研究。 尤冰倩自然是听得如痴如醉,女神化身小迷妹,眼角发梢都在诉说她的倾慕之情。有句诗说的好:“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尤冰倩看台上歌手,夏飞飞看尤冰倩。 冯初一一手托腮,一手不自觉地挠头。虽说上次为了收买夏飞飞把尤冰倩的号码给他了,但那是看准了他不敢联系,现在这样看的话……哎呀,不能吧?这两人配对多怪异啊,夏飞飞这么笨,也就只能跟周一鸣那种家伙配一下啊。 一曲暂歇的间隙,夏飞飞掐着点与尤冰倩搭话:“冰倩,你也喜欢他吗?”冯初一在一边暗笑,这不是废话嘛,不喜欢听个什么劲。 尤冰倩点头,还沉浸在前一曲的感动中:“是,非常喜欢。” “那结束后我带你去后台找他要签名吧,他凌晨的飞机走,不会逗留太久,不过我朋友认识这里的老板,说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真的吗?” 尤冰倩惊喜地看向夏飞飞,把夏飞飞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的,我也很喜欢他的,上次还去……去了他参加的音乐节。” “谢谢你!”尤冰倩真诚道谢,眼睛里都是小星星,不过等第二曲响起,她的注意力就马上被吸引过去。 冯初一旁观一切,心里偷笑。没想到夏飞飞这人有点意思,这两人还有共同爱好呢。不过,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认同他呢,尤冰倩那么一个尤物,怎么能随便让一个傻小子拐走啊。 回家途中,冯初一频频用余光瞄尤冰倩。她拿了签名后心情特别好,好像不再生气了? “开车看路。”尤冰倩突然说道。 “哦哦。”冯初一开着车,嘴角弯起来。她决定,以后要对夏飞飞好一点。 *** 霸吾娃美发大赛颁奖典礼后,周一鸣抱回了亚军奖杯,冯初一为表祝贺,当场决定晚上请全体员工吃饭唱K,不醉不归,明天放假一整天,姑娘小伙儿纷纷叫好,高呼初一万岁。只是福祸相依,当天网上就贴出一个揭露大赛黑幕的帖子,就发在某着名论坛的八卦频道。 帖子里发了一张照片,据楼主说是某参赛选手所在发廊女老板在比赛当天与霸吾娃相关人士吃饭,姿态暧昧,某相关人士已婚,年纪可做她父亲,其中内/幕显而易见。 照片上的人,是冯初一和楼叔。冯初一拧着眉想,怪不得那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是谁这么想黑他们呢? 周一鸣看完帖子气得都开始磨牙了,嚷嚷道:“老子是凭实力拿的奖!某些人真是酸得不行!” 冯初一偏头问道:“你知道是谁?” 周一鸣伸出一根手指往外面某个方向一指,叫道:“还能是谁,肯定是瓦特那边人发的!我们叫牛顿,他们就跟着叫瓦特,现在我拿了亚军,他们那个叫什么丽丽的季军不服气,妈了个巴子,没实力就乱诬陷,真够不要脸的,生意没我们好都是有原因的,也不会反省反省!” 冯初一顺着周一鸣的手指幽幽地看向那个方向,眉头拧成麻花:“你是说那个吕册……” “没错就是他!肯定是他上次追求你不成,被我扫地出门恼羞成怒,整天搅那一肚子坏水呢!” “周一鸣。” “在!”周一鸣挽起袖子,“师父,要不要我冲过去闹他们一闹!” “我们现在没证据,你别到处瞎说,等查清楚我会处理,不会让你白受冤枉。”冯初一嘱咐周一鸣,就怕他一时忍不住冲过去,到时候被反咬一口麻烦更大。 正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冯初一的手机响了,她看见来电显示,高兴了些,接起来道:“正好有事想问问你呢你就来电了,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冉立华声音有些疲惫:“刚下飞机,我回去睡一觉先,晚上一起吃饭。” “行,晚上我请店里这些弟弟妹妹吃饭唱歌,到时候发你地址。”挂掉电话,冯初一放心了。冉立华可是个大律师,这种小事情,根本不在怕。 旁边周一鸣却不高兴了,拉出一张□□脸,别捏地问道:“冉律师吗?” “是啊,晚上你别摆臭脸,小心他又整你。” 冯初一好笑地看着周一鸣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记得他刚认识冉立华那会儿给他摆脸色,结果被冉立华骗去玩什么游戏,输得差点脱/内裤。 不过晚上冉立华没给周一鸣摆脸的机会,他自己订了家餐厅,一个电话过来,冯初一就留下一张信用卡付账,自己开溜了。 *** 冯初一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用力过猛,整个人都陷进去了。她拍拍软乎乎的沙发,看看桌上立着的那块广告牌子上列着的饮料、套餐价格,啧啧两声,道:“几个月不见,格调高了不少嘛,赚了不少黑心钱吧?” 她对面的男人,梳着大背头,发油抹得发亮,穿着衬衫小马夹,一副精英派头,但脸上笑容却十分不正经:“那是,老外的钱不用客气,为祖国经济做贡献嘛。” 冯初一忽然一个弯腰,脑袋钻到桌底下,冉立华叫道:“嘛呢?想性骚扰的话桌上就可以,不用钻到下面。” “呸!”冯初一钻出来说,“我是在看你的裤脚。”冉立华穿的裤子露脚踝,他腿瘦,脚踝也好看,以为翘着腿所以能看见一些腿毛露出来,啧,男人这样穿果然是好看。 冉立华不懂:“看裤脚干什么?又不从下面脱。” 冯初一又呸一声,道:“一言不合就开车,能不能正经点?我是看现在电视剧里帅哥都这么穿,露个脚踝,腿看起来又细又长,想想你这么风骚肯定也不会落后。” “这么说你承认我长得帅了?”冉立华凑过来,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呸。”冯初一是在想,施医生穿衣服中规中矩的,虽然有颜值和气质支撑,但如果可以再穿得好看一点,一定帅出天际啊!但转念一想,太帅的话被人盯上就不好了,还是难看点吧。 “哦对了,我给你看个帖子。”冯初一总算想起正事,拿手机找出帖子递过去。 冉立华看了两一眼就抬起头对冯初一奸笑:“你知道我咨询费很高的。” 25. 破项链 都说律师最黑心最爱谈条件了,诚不我欺。冯初一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抽出信用卡往桌上一拍,豪气万千:“这顿我请了,不用客气!” “多谢冯总招待~”冉立华压下信用卡,以防有人偷偷拿回去耍无赖,接着冲冯初一勾勾手指。 小样儿。冯初一抬起屁股凑半个身子过去,以为他要开始解说了,没想到脑袋上一凉,假发就被摘了去。“干嘛呢!”她不满地叫道。要知道发型和颜色都是和服装搭配好的,怎么能随便摘呢?冯初一伸手去抢,无奈隔着桌子行动不利索,手也不够长,只好作罢。 冉立华将假发塞在身后,指指手机屏幕,一秒变正经脸。冯初一只好又凑过去听他讲:“发帖人唯一的证据就是这张照片,大赛黑幕的前提是这个男的有权决定或是影响比赛结果,如果这个前提不存在,那么结论自然不成立。” 有道理。冯初一继续问:“然后呢?” “接下去是发帖动机,发帖人要么是利息相关者,要么是为了黑而黑,比如桃花债。”说着,冉立华冲冯初一眨眨眼睛。 冯初一不为所动,姿势从刚才的前倾变成了往后靠在沙发背上,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挺冷淡地说:“继续。” “嗯……可以从发帖人的身份入手,你应该有合理怀疑的对象吧?” 冯初一皮笑肉不笑:“你是要我去猜出发帖的是谁,然后自己找上门去谈条件吗?”没等冉立华说话,她又继续道,“不如直接查IP啊?就省了我给你讲‘桃花债’的过程。” “呵呵呵。”冉立华被戳穿小心思,一阵刻意的笑后说道:“这个嘛,其实没有必要。这种小比赛的黑幕不是行内人都懒得看,你看这个帖子关注的人不多,评论也没多少,直接联系网站删一下就好了。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基本就是做事没章法的无赖,你要理他他更来劲,你放着不理,他也许就自动找上门了。” 冯初一将上本身靠在桌前,托着腮意味深长地盯着冉立华,拖着声儿对他说:“冉律师~你有没有觉得这咨询有点水,好像不值这个价呢~” 冉立华撇撇嘴,把手肘下压着的信用卡丢回去,没好气道:“拿去拿去,精得要死。” 冯初一开心地收回卡,这才招呼服务员,又加了不少东西。 “撑死你得了。”冉立华失笑。 一顿晚饭把冯初一吃得圆滚滚,再没精力和周一鸣那一大帮人闹了,于是抱着肚子坐冉立华的车回家。冉立华本想带她去玩,见她懒洋洋的跟只猫一样窝在车座上玩手机,不由调笑道:“这么急着回家是金屋藏娇了?” “嗯哼。”冯初一懒懒应声。 “那我可得进去看看。” “不给你个色胚看,跟我抢怎么办?” 冯初一在刷朋友圈,一个小时前施吴上传了一张吃饭的照片,可惜只有菜没有脸。看一桌子菜应该是多人聚会。她点了赞,又发评论:“好饿,施医生求带~”然而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复。她终于想起来,他们还在冷战呢,这家伙在前天还把她丢在马路上了呢。是去找他呢找他呢还是找他呢?不行!老她主动太惯他臭脾气,忍着! 车开到家楼下了,冯初一还捧着手机看得起劲,冉立华笑道:“是不是要我抱你下车?” 闻言,冯初一嗖的一下就飞速开门下车了,再见也没说一声,扭头就跑,但马上被人揪住衣服后领,被拽了回去。转个身面对冉立华,没想到紧接着又被拽了脖子上的项链。 “怎么戴这么条破项链,九块九包邮?你理发店要倒闭了吗?” “呸!”冯初一拍掉他的手,反击道,“你嘴巴这么毒不怕吓跑客户吗?你这种黑心律师竟然也有人敢请,啧啧。” “我这叫犀利,客户就喜欢我这样的。拿着。” 冯初一低头一看,怀里被塞进一个小盒子,她打开来看,是条项链,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她夸张地感叹:“哇,大手笔呀,果然是赚黑心钱了呢。” “唉,接了个离婚案子,让男的净身出户了,夫妻共同财产不少,女的谢我,多给了点律师费。看那男的灰溜溜的样子,还真有点不落忍。”冉立华一边说一边拿出项链给冯初一戴上。 “咦,那富婆没有以身相许吗?” “那也得哥看的上啊。”冉立华给冯初一戴好项链,试图将她原来戴的那条解下,却被按住。 冯初一强硬拒绝:“不行,不能摘。” “干嘛,男人送的?” “我自己买的,不许摘!” “行行行,随你。”冉立华又回去车里把冯初一那顶假发拿出来,往她头上一拍,说道,“上去吧。” 冯初一抱着空盒子蹬蹬蹬跑回家,回房间就把新项链给摘了放回盒子里。太贵了,太闪了,不适合她,还招贼。她摸着自己那条字母F的破项链,叹口气,从抽屉里找出另一条S的,又叹气。这什么时候能送出去啊? 冯初一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个S型的吊坠,觉得它异常性感,忍不住就往自己脖子上戴,戴完了在镜子里照了又照,美得不行。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她可以把F送给施吴啊,把自己送给他,很好很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好不过了。 冯初一对着镜子笑,与此同时,在她家楼下某辆白色的车里,一个男人开着车窗,脸色阴沉地在抽烟。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放着一只装满东西的塑料袋,里面是几个打包盒子,香气四溢。 施吴看见冯初一的评论时已经快散席了,他重新点了几个菜打包,并特地加了甜点和奶茶,从餐厅出来就往她家里赶,等看见她时已经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了。 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不需要了吧。施吴抓起小蛋糕三两口解决掉,又用吸管狠狠在奶茶杯盖上戳了一个孔,插/进去猛吸几口。 妈的,撑死了。 又抽完两根烟,施吴发动车子离去。路灯旁边那颗树上,一片叶子在油门声中轻轻飘落。 *** 夏飞飞作为一个富二代,其实泡妞经验不少,像之前邀请冯初一吃饭就很积极很主动,以前追个校花什么的也不在话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初一以外,那些漂亮的妹子一开始都挺热情的,到后来就特别不待见他,约的时候对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去洗澡的好像死在浴室里了,去跑步的大概累死在马路上了。结果他跟朋友出去玩,一看,得,人家正贴在别的男人旁边呢。 后来他朋友告诉他,那些妹子的新男人给她们买了包,买了新衣服,买了小车等等。他终于有点意识到,自己这个富二代做得太不称职了。不过他还是觉得,谈恋爱不是那个样子的,他是希望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部有意思的电影,一起去听喜欢的民谣歌手,一起聊聊生活,聊聊自己和对方。 他觉得,尤冰倩就是那个人,和以往那些妹子,都不一样。可是就因为不一样,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约了。踌躇半天,就给她微信里发去个笑话,他自己觉得很好笑,不知道她会不会笑。 结果,得到了一个省略号…… 接着,他又鼓了好半天勇气,才终于打出“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吗”几个字发出去,还没等对方回应,自己先给拒绝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还是算了吧,我知道我们还不是很熟,你不要介意,我会慢慢来的。” 于是,又得到了一个省略号…… 他想,也许省略号是新一代好人卡方式吧。 那边尤冰倩挺无语的,她就是犹豫了一下,本来都想答应了的,没想到这人呆到这种程度。好吧,她也只是觉得他挺真诚的而已,好感不是太多,既然他自己说算了那就算了吧。 *** 一晃两三天,冯初一发廊的生意突然好了很多,不少新客办会员卡充值。虽然是件好事,但她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因为帖子那事,她都没敢大肆宣扬周一鸣获奖的事情,也没有听哪位老客说介绍了朋友过来。这么集中的新客,不正常吧?而且,他们只是办了卡,根本连一根头发都没来剪过。 “周一鸣,你有没有给那些客人打回访电话?” 周一鸣正在刷手机,有些心不在焉的:“打了,一听说是我们发廊就给挂了,不知道什么毛病。” 冯初一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加上施吴始终没动静,即使她主动打电话他也不接,心情非常不好,就把脾气撒在徒弟身上:“上班时间玩手机你有没有一点纪律?得了奖就无法无天了?” “卧槽,果然又是他们搞的鬼!”周一鸣拿着手机冲过来,差点将手机屏幕砸在冯初一脸上,“师父你快看!” “急什么急!不知道我这鼻子多g……脆弱吗?”冯初一摸摸鼻子,翻了个白眼,才接过手机看起来。某八卦论坛又有关于他们的新帖了,内容概括起来是这样的:“牛顿”发廊因美发大赛作弊被人发现,客人流失,资金周转不开面临倒闭,表面看无事发生,实际在暗中策划卷款潜逃。 冯初一冷哼一声,真够无聊的,资金都周转不开的话还有什么钱可给她卷的啊。但马上她又想到前几天冉立华无意中说的话,理发店倒闭了什么的,卧槽,活脱脱的乌鸦嘴啊! 26. 直男癌 “没完了还!” 周一鸣怒气冲冲拔腿就要往外冲,冯初一忙拦住他,斥道:“你冲过去能怎样?打架?打伤了人还不是要你赔医药费?这样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要警察干嘛?” 周一鸣停住脚步,一拍脑袋道:“对啊,可以报警啊,我怎么没想到。马上报警,告他们诽谤!” “报个屁!” 周一鸣不懂了,挠挠头:“不报吗?” “不报。”冯初一拳头拄在嘴边,眼睛放出精光,幽幽地露出一个笑,“再等两天,估计有大动作,到时候一起解决。” “师父……”周一鸣有点被吓到,缩缩身子,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学的跟冉律师一个表情……” 闻言,冯初一的眉毛不小心跳了一下,心说难道自己也变成黑心鬼了?那可不太好。 又过了两天,果然如她所料,事情开始闹大了。前几天办卡的会员们纷纷上门,挤在前台挥舞着手中的会员卡,大叫大嚷着要退卡。 “退卡!再不退钱就拿不回来了,你们有没有良心啊,骗我们血汗钱啊这是。快退!不退我要报警了!” “就是,比赛还作弊,人品真是大大的坏,现在被发现了吧,看你们还怎么演。退卡!没商量!” “逼着客人办卡,你们真做得出来啊,不怕遭天谴吗?” “你们这是非法集资!要坐牢的!” 冯初一在监控里冷眼瞧着这些人,吵来吵去都是同几个人在嚷嚷,全是新面孔,很明显,是被人买通了刻意来闹事的。她特意嘱咐前台该退的都给退,然而这些人拿了钱却还不走,挤在一起叫骂,来来回回那么几句话,没点新鲜的。 她店里的老客还好,认识她时间久知道她的为人,但就来过一两次的那些就说不好了,这不,已经有几个动摇了,神色戒备地观望情势。照这样闹下去,估计还真影响生意。 “师父,现在怎么办?”周一鸣愤愤不平地盯着监控问道。 “这几天新办卡的一共多少人?” “二十几个,今天退了四个了。” “看来这几天不会消停了。” 周一鸣怒了:“那就任由他们这么闹?” 冯初一冲周一鸣笑得有些奸诈:“是不是很生气?” “气死了!” “那交你点事情做?” “什么事?” 冯初一找了只黑色塑料袋,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放进去,包好递给周一鸣,说道:“你找个地方,和下面那群人聊聊天,问问是谁雇的他们,收了多少钱咱们给双倍。” “双倍!”周一鸣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师父这太亏了吧!” “傻,羊毛出在羊身上。而且这种群众演员,收的钱不会太多。”冯初一眨眨眼睛,“去吧,记得留好证据。” 据冯初一推断,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就是对面瓦特那吕册干的。冉立华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吕册确实是个泼皮无赖,没事儿的时候还能维持点衣冠禽兽的形象,一有事儿,就一个字,“浑”!不过他这人也就有点小聪明,做起事来冲动不顾后果,本质上又挺怕事,跟周一鸣一个德行。周一鸣有她管着,慢慢调/教以后还有戏,吕册嘛,嘿嘿,她等着看他关门大吉的那天。 ***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一个礼拜,不,准确地说,应该有九天了,七天前不过是他单方面目睹别的男人送她回家而已。这九天里,头几天冯初一还会给他打个电话发条信息什么的,虽然他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信息。到了后来,根本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果然是转移目标了吗? 一大早,施吴就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要继续睡个回笼觉,却再也睡不着,从生理到心理都十分焦躁。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冯初一的名片,这张东西,在他手上翻来覆去也有好几天了。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一个小时后,白色新车在“牛顿”门前的停车位停下来,方方正正,停得正好,车身与白色车位线平行。又十分钟后,一身休闲装的施医生摸摸脑袋瓜子,装模作样地走进店内。 “先生您好,理发吗?”一位长相清丽的女孩迎过来,非常有礼貌地问道。 “嗯,理发。”施吴四下张望。 “这边请。”女孩想将施吴带去洗头,回头却见人站着没动,“先生?” “嗯,你们是不是有个叫冯初一的……” “哦,”女孩会意,“您想找冯总监啊,请问有预约吗?” “预约?”想不到理个发比他这个做医生的还大牌。 “是的,冯总监亲自剪的话需要预约。我们这儿其他发型师手艺也很不错的,您看要不要选一个?或者现在给您预约一下冯总监的时间?” *** “牛顿”二楼,周一鸣有意无意地把冯初一挡在里面,自己却频频往楼下张望。冯初一怒了:“周一鸣,你想干嘛?” “师父师父,你好好休息,我替你下去视察。” 周一鸣张开双臂,被冯初一一掌劈下去:“滚开。”她蹬蹬蹬往楼下跑,看看周一鸣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到底是搞什么鬼,结果一下楼就呆住了。 四目相对,噼里啪啦。 啊!施医生主动找上门了!冯初一终于反应过来,颠颠儿地奔过去,挽起施吴的手臂就拉着他往里面走,笑得跟媒婆一样谄媚:“施医生大驾光临,怎么不早说一声啊,我都没准备呢。” “哦?”施吴笑道,“你是说预约?” 冯初一回头瞪了一眼呆立在门前的女孩,转头又对施吴笑道:“哪里哪里,施医生随时都可以来,谁敢拦我立马辞了她!” 身后女孩打了一个激灵,腿都发软了快站不住了。她她她……是要被开除了吗? 冯初一把施吴带到洗头区,给他后颈上披上干毛巾,让他躺下,自己在他脑袋那边隔着水槽坐下,开始调试水温。而另一边,周一鸣从楼上下来,双手环抱着胸,站在刚才迎接客人的那女孩旁边,瞪着这边情意绵绵的两人,满脸不爽。 女孩拉了拉周一鸣的衣角,小声问道:“一鸣哥,你见过冯总监给人洗头吗?” 周一鸣依然瞪着冯初一和施吴两人,语气不善:“没见过,哼。” “这男的是谁呀,我是不是得罪他了,我会不会被开除啊……” “不会,你别叽叽喳喳的了,烦死,赶紧做事去。” 得到保证,女孩咻一下就跑远了,她才不要看八卦呢,保住饭碗要紧。周一鸣则冷眼旁观,看着施吴躺在那儿闭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腹部,十分享受的样子,而他师父笑得跟菊花开了似的,眼角纹都笑出来了,动作温柔地跟水似的。 奸夫淫/妇! 周一鸣想,这小子竟然这么心安理得享受他师父给他洗头,一定是个直男癌!以后师父要是跟了他肯定得受苦,不结婚还好,万一不小心结婚了,就得在家里给他洗衣服做饭带小孩。他都能想象到漂亮可爱的师父是怎么日日夜夜熬成黄脸婆的。 此时周一鸣的脑中画面丰富:冯初一跪在地上拿着抹布擦地,脸上汗水密集,不停地往地上滴,而背上还背着个乱动的熊孩子,她一边要擦地一边还要哄孩子,孩子不听话,哇啦哇啦地哭。师父累得心酸,也跟着哭,哭得眼睛都肿了。等擦完了地,臭男人下班回家,师父又强颜欢笑迎接,接着去厨房做饭,做完还被嫌弃做得不好吃。到了晚上,睡觉前,师父端来脸盆蹲在地上给臭男人洗脚,洗完擦干倒水之后,还要被他压在床上摧残!连前戏都没有!实在太坏了! 周一鸣紧紧握着拳头,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师父跟这种大写的直男癌在一起!他走来走去假装巡视,状似无意地转到洗头区那边,又状似不小心碰了一下调水温的开关。 温水变冷水,施吴被冷得一激灵,睁开了眼睛。接着,他就听见冯初一幽幽地对旁边说话:“周一鸣,麻烦给我滚出去。”他不由想,这才是真面目啊,什么温柔啊甜美啊反而感觉吓人。 很快,水又变成舒适的温度,而冯初一的声音也变回温柔淑女了,施吴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样,这温度可以吗?会不会烫?” “不会,正好。”施吴扯扯嘴角,心想,难道她给别人洗头都这样?简直像变了个人。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去。冯初一低着头,不轻不重地抓着他的头发,她脖颈上掉出一根项链,垂在空气中轻轻地晃着。S,不是上次的F。他产生了疑问。这S是代表“施”呢还是代表某个野男人的“佘”“盛”“沈”“石”“史”“司”“舒”?怎么每个都比他的“施”更像男主的姓! 周一鸣看着自己师父给臭男人洗完了头,又带他到上面她的御用隔间,简直气死了!对他那么凶,对臭男人却笑成那样,怎么可以变脸变得那么快!他躲去练习室,拿了剪刀抱着个教习头使劲往那假脑袋上扎。我扎我扎我扎扎扎,扎死你个小人头! 27. 看好戏 施吴被按在镜子前面的椅子上,高度降到最低,他的头发被/干发巾胡乱揉了揉横七竖八地乱翘着,而冯初一走到一边去拿什么东西。他看着镜子的自己,一脸怨夫样,真是难看。 过了会儿,冯初一走到他身后,在高脚凳上坐下来,脑袋倾到他的右边,靠得很近,左手拉住了他的右耳垂,右手拿着一根棉签。啊?施吴的耳朵噌的一下就红了。“你干嘛?”他颤着声儿问道。 “给你清理耳朵啊。”冯初一理所当然地说,“一会儿还给你按摩呢,所有客人都有这样的服务。” “不用了。”施吴将脑袋往左边歪了歪,显然不太好意思。然而冯初一十分强硬,按住他的脑袋叫道:“别动。”他只好不动,生怕这个性格鲁莽的女人用棉签戳烂他的耳朵。 不过他想错了,冯初一的动作并不粗鲁,一下一下,棉签不轻不重地在他耳朵里转动,舒服得他都想闭上眼睛。但他没舍得。镜子里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冯初一专注的侧脸一览无余。没想到她也有这样的时候。施吴的嘴角一点一点弯了起来。 此时的冯初一却没在意眼前的人,而在想一件很遥远的事情。曾经的某一天,在某人的房间里,两人并排坐在床尾,某人心血来潮靠在她耳边说了句情话。她没听清,但她坚决认为那是一句情话,因为某人不肯再说第二遍。 她很激动,抓着要他再说一遍:“哎呀我耳朵不好你再说一遍嘛!说嘛说嘛!”然而某人无动于衷,只是拍拍他的大腿说:“过来。”她就躺上去了,脸对着墙,后脑勺对着某人。然后某人就按住她的脑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掏耳勺小心翼翼地给她掏耳朵。掏就掏了,掏出来还拿到她面前说一句:“你耳屎太多了,难怪听不到。” 啊,气死了!她当时想,这个人一点都不懂浪漫。 给施吴清理好耳朵,冯初一抬头看看镜子,正好与镜中的施吴对上视线。四目相对中,他挑了一下眉毛。啧,嘚瑟啥呀。 啊!冯初一灵光一闪,跑到旁边去包包里翻东西,拿好捏在手心里,背在身后,神秘兮兮地走回到施吴身后。 施吴看着镜子里冯初一跑过去跑过来的,不知道她搞什么鬼,然后突然一瞬间,她手心里抖出一根项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他戴上了,根本不容许他拒绝。 他低头一瞧,项链上吊着的是个字母F,应该就是上次爬山的时候冯初一脖子上戴的那根。 这样啊……想到冯初一本来只想弄对情侣项链,结果又交换了字母,将自己的送给对方这样的小心思,他再也忍不住地笑起来。 毫无疑问,S就是他的“施”,不是别的什么“佘”“盛”“沈”“石”“史”“司”“舒”。 周一鸣扎完小人头实在忍不住又跑出来偷看了,结果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这两个人竟然公然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成何体统!可他又不敢上前阻挠。虽然他长得比师父高,身体比师父壮,但师父就是师父,他“细胳膊”拧不过师父的“粗大腿”,要不然以前也不会派夏飞飞那个笨蛋上场捣乱了。 所以他一扭身,愤愤地下了楼。 楼下前台有些吵闹,这会儿吵得更厉害了,不用说,又是那群闹事的,不过是换了几张面孔,说辞什么都还一样。周一鸣算了算,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这几天因为这些假客人闹事,他们的真客人也跑了一些,店里资金一下去了不少,心都痛死了。可师父不让他乱动,只说想好了法子,他也就由着他们闹。 楼上施吴也听见动静了,便问冯初一是怎么回事。冯初一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施吴理了理思路,问道:“知道是谁做的么?” 冯初一点点头:“差不多有数,不过也不能确定。”其实她已经确定了,前几天闹事那些人,周一鸣一一去找了,得到的答案都指向一个人——确实就是瓦特的吕册。现在嘛,她就想听听她的施医生怎么说,嘿嘿。 施吴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想到个主意,不过我没见过你猜的那个人,不知道他行事风格,所以不知可不可行。” “嗯,你说说看。” “你可以把这个人约出来聊,想办法激怒他,全程录音,只要他亲口承认就行。然后找个律师出具一封律师函,警告他。破坏别人生意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尽管往大了说吓他一吓,让他出面澄清道歉,再赔点钱,这事儿就结了。” 施吴说完,冯初一已经是一副崇拜的样子,满眼小星星,她扑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右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叫道:“施医生你好帅好聪明哦,我爱死你了!” 施吴眉毛拧起来,从棕色围布里伸出一只手,十分嫌弃地在自己脸上被亲的那块地方擦了几下。他对着镜子照照,上面还隐隐有一点唇膏的痕迹。 冯初一见他擦了,马上又补上,两面开弓,左右各一个,并拿手上剪刀威胁他不准再擦掉。嘿嘿,剪头发的时候,拿剪刀的是大爷,被按着脑袋的想反抗?没门! *** 冯初一给施吴剪了个很普通的发型,但也是塑造性很强的发型,只要不收拾,就会被淹没在人群中,但经她手撩拨几下,瞬间变成大帅哥。这样的话,既满足了自己把施医生变帅的愿望,又不会让太多人觊觎他。冯初一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 今天她和他在一起,自然是捣腾一番,弄成帅气的那一种。 中午两人一起出去吃了饭,期间冯初一吃尽豆腐,一会儿挽胳膊一会儿摸摸腰的,奇迹的是施吴全无反应,难道是被她冷出效果来了?果然男人都是犯贱哪,追屁股后面跑吧嫌烦,不追了吧转头就自己贴上来,啧啧。 到了下午,两人商量着把吕册约出来,施吴以担心她一个女人被打吃亏为由,要求贴身陪同,冯初一自然乐意,她的想法是最好把所有事情都推给施吴让他来处理,她笑眯眯在旁边看着就好。她就喜欢这种依赖他的感觉。 在吕册赴约之前,两人坐在咖啡馆里闲聊。虽说看施吴对她已经没什么气了,但冯初一总还记挂着上次那事儿,就想问一问。她是贴着他坐在同一边的,这会儿就推了一下施吴的胳膊,佯装不满:“上次你可害死我了,我走了好久才走回去开车,脚底都是水泡,油门都踩不动。你说,要是一个不小心路上出了车祸怎么办?” 施吴不咸不淡说一句:“活该。” 好吧,出动出击失败,又被动了。冯初一扭扭身子,贴到施吴身边问道:“那你不生气了吧?” “生气。” Ho,还得寸进尺呢。冯初一叫道:“不是吧,你也太小心眼了,我都受到惩罚了!” 施吴笑笑,把她贴过去的脑袋推开:“下不为例。” 这回换冯初一得寸进尺,她继续问:“你对尤医生真的没感觉吗?你们不是认识很久了?” 施吴给了她一个白眼,说道:“就是因为认识太久。” 冯初一拄着胳膊托着腮,思索片刻,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喜新厌旧咯?” 施吴懒得理她,正巧看见一个男人在咖啡馆门口张望,一会儿就将视线投到他们这边来,他用手肘推推还在故意逗他的冯初一,提醒她:“他来了。” 冯初一立马端正坐好,秒变正经脸。当时冯初一是坐在靠外面的位置,施吴靠墙,而吕册走过来,坐在了冯初一的对面,一脸戒备地看着她,等她开口。冯初一瞅瞅旁边的施吴,发现他靠在椅背上很悠闲地在喝咖啡,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她这才发现,原来施吴跟过来并不打算帮忙,倒更像是来看戏的。 这个人!她怎么偏就那么喜欢呢! 在吕册进来之前,冯初一已经偷偷打开了手机录音。她今天背了个帆布包,现在放在靠墙的桌边,手机就放在包口,只虚虚掩住,以防声音受阻隔。 现在她采取的是“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谁先动谁心就虚,她就要等吕册心虚先露出马脚来。面对吕册,她是有自信的,如果对面换成冉立华那种人精,那她根本就是找死来了。 “喝点什么?”冯初一招服务员过来,一副热情待客的模样,一点不像有正事要谈。 吕册没心思点东西喝,说随便,冯初一就自作主张帮他点了杯甜的“白巧克力摩卡”,等会儿有他苦的,就不在喝的上面膈应他了。 不出所料,吕册很快坚持不住,状似气势汹汹实则没底气地开口:“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28. 么么草 冯初一端起咖啡杯慢慢地喝一口,放下,娇媚一笑:“你说呢?” 吕册很不耐烦:“我怎么知道,有事快说,我很忙。” “忙着雇人到我店里捣乱?”冯初一依然笑眯眯的。 吕册噌的一下抬头瞪向冯初一,做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你胡说什么!自己生意不好怪别人干什么?” 冯初一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指甲,慢慢悠悠地说:“看你这么激动,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你找的那些人里面有个是我故意找来混进去的,你是怎么找的他们,怎么跟他们说的,又是怎么给钱的,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你你……你这是……”吕册腾地站起来指着冯初一瞪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词,“你这是钓鱼!” “噗。”冯初一笑出声,“我又不执法,你紧张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哼。”吕册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新上的咖啡,灌了一口,对冯初一怒目而视:“你们比赛作弊,行迹恶劣,还有脸开门做生意。” “这么说,你是为民除害了?” “像你们这样这种美发界的败类,就不应该继续存在!就算我不做手脚,你们迟早也会倒闭!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吕册大义凛然,言之凿凿,听得冯初一都以为自己真作什么孽了。她垂头“忏悔”,接着一脸哀痛地抬头对吕册说:“吕大哥,咱们是同行,你也知道做生意不容易,这两天我晚上睡也睡不着,你看,这么大两个黑眼圈,你就放过我吧,别让那些人再来了好不好?我出来之前,店里还在闹着,客人都不敢来了,他们扬言说明天后天还要来闹,我都退钱了,还要怎么样呢?我知道他们听你的,你去说说,别让他们再来了,好不好?这要再来,我可能一个昏头就把警察叫来了,到时候大家都不好收场。” “哼。”吕册满脸讽刺,“你别吓唬我,我叫的人到今天就结束了,什么明天后天的,都是你自己那些不相信你的客人吧,别想栽在我头上,叫警察也没用。” 冯初一惊讶道:“你说真的?你叫了多少人?我回去对对看,如果确实没了,我也不会冤枉你。这事就这么算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怎么样?” 吕册观察冯初一的神色,见她确实担惊受怕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想来一开始她那副淡定样都是强撑出来的,心里不免得意,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出了,就“大人有大量”,放她一马:“知道怕了就好,以后别干那缺德事,这次就放过你,我叫的那二十几个人,退了钱闹闹就会走,不会再上门,你放心好了。” 冯初一眼珠子一转,行了,他承认了。她嘴角一弯,邪邪地对吕册笑:“吕老板,你雇人到我们店里办会员卡,二话不说马上又要退卡,还闹得鸡飞狗跳的,到处造谣我们要倒闭,店里那么多客人看着呢,现在闹得他们都不敢来了,这事儿可不小啊。侵犯了我们发廊名誉权不说,还犯罪了。你知道什么是“损害商业信誉罪”吗?这可是刑罚规定的,要坐牢的。” “你放屁!别吓唬我,你以为我傻啊!”吕册恼怒不已,看起来分分钟就会把冯初一吃掉。 “不信?”冯初一打开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后举到他面前,“你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你,罪名明明白白写着呢,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个法盲,乱来也不会先看看是不是触犯法律。” 施吴坐在一旁,憋笑憋得辛苦,只好端起咖啡杯做掩饰。 吕册看清楚网上的条文,整个人好像被抽了筋,瘫在椅子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他才喃喃道:“你想怎么样……” “唉,”冯初一叹了口气,说道,“虽然这事儿吧,要真闹到法庭上去肯定是我们赢的,不过毕竟官司打起来要时间,我也不想这么耗着。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们意思意思赔点损失,我呢,也不走法律途径了,能私了对大家都好,是不是?” 吕册的思路已经完全被冯初一带着走了,问道:“赔多少?” “最近一个礼拜下来,我损失了不少客人,他们以后可能一次都不会再来了,还有除了你叫来的那些,也有不少客人退了会员卡,我算算啊。”冯初一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按啊按的,不一会儿算出一个数,放到吕册面前说,“这个数。” 吕册看看数字,再瞪着冯初一,没说话。 “瞪我干什么?这个数不多了,都是我们店的实际损失。我没管你要精神损失费都好了,官司打起来你赔的更多,还要赔上几年自由。这样吧,我陪你去银行,你拿钱给我,我给你写个收条,咱俩再签个保证书,保证这事到此为止,然后我再打电话给我的律师,让他停止那边的工作,律师费呢我就不跟你收了。我诚意满满,你是不是也该拿点诚意出来?” 吕册还是不说话,看样子是在权衡利弊。冯初一今天说的话其实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在吓他,坐牢没这么容易坐的,罪名是有,量刑却达不到,她现在把吕册弄得昏头了,不能给他更多的时间去理智思考这件事。如果他也找个律师,把情况一说,她的形势就不利了。真走法律途径,不但拉长战线不说,拿回来的赔偿也说不好有多少。 这时候施吴突然在旁边打起电话来:“喂,陈律师,我问一下律师函写好了吗?好了?那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对方好像不太相信我们,法律我们也不是太懂,还需要你专业律师给他解释解释。好的,我给你发地址。” 冯初一以为施吴是吓唬人的,朝他挤挤眼睛,自己继续向吕册施压,谁知没多久,还真来了个人,拎着个公文包,美丽大方,简单干练。冯初一先是一乐,这不是她店里的熟客么;接着一颤,她记得这个律师和她说过有个医生男朋友,吓!她跟施吴是什么关系? 只见这位美女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律师函,底下还盖着律所的公章。冯初一瞄了几眼,律师函虽然行文不长,但用词犀利,比刚才她那番连吓带骗的话可厉害多了。啧啧,冯初一抬眼去看吕册的反应,果然见他面如土色,再也承受不住,当场做下决定:“我现在去银行拿钱,你保证收了钱之后这事就不再追究?” “当然啦,你放心好了。”冯初一在吕册肩膀上狠狠一拍,笑道,“我不是说了嘛,可以写个保证书,这还有律师在呢,她还可以做见证人。” “好,好。”说着,吕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冯初一和律师跟在他后面,施吴留下结完账才追上去。拿到赔偿金,冯初一写下收条和保证书,又让吕册写了一封道歉信,这事总算是了结了。 完了以后,冯初一才有精神去拷问施吴,她贴在他身边宣示主权,眼睛瞅着律师问施吴:“不介绍一下吗?” 施吴笑眯眯没答,倒是陈楠先乐了,伸过手来和冯初一握手:“冯总监,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陈楠,是你家施吴的好基友杨磊的女朋友。” 卧槽,冯初一震惊了:“你说那个方块脸?” 陈楠眨眨眼:“是他。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拜拜。” 冯初一这回放心了,热情地冲着陈楠的背影挥手:“拜拜拜拜,以后来店里给你打对折哦。” 等陈楠走远了,冯初一拉住施吴,踮起脚尖对准他的嘴唇就要往上亲,谁知被他发觉,用手挡开了。哼。“小气鬼。”她嘟喃道。正想该怎么把他拐回家,他却接到一个电话,完了就说:“医院有点事,我先走了。” 都走了,唉。冯初一自己回去发廊,将成果给周一鸣看,并趁机教育:“你看看,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学学你师父我,用点脑子。” 周一鸣看到钱眼睛都直了:“这么多?师父你是不是敲诈他了?” “呸,说什么呢,这是赔偿我们的损失,不过具体损失多少嘛,”冯初一捏起两根手指示意,“我稍微报的高了一点点。” 周一鸣竖起大拇指:“师父厉害!” “对了,先前受影响的那几个客人,你打电话去解释一下,我这里还有封道歉信,你看看怎么处理,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 “好嘞。”周一鸣应声而去。 冯初一越想越开心,拿出手机给施吴发去一条信息:“施医生好棒棒,么么草~”施吴果然是有事,当时没有回复,到了晚上才回过来:“么么草是什么?” “意思是么么一下就会像小草一样茁壮成长。” 29. 黑心鬼 冯初一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看闲书,收到施吴的回复后心情非常好,两条腿交替砸在床垫上奏出啪啪啪的旋律。她这次因祸得福,施医生主动找上门而且态度那么好,她正想多调戏一下,但是手机里进来一个电话,她看看来电显示,接起来:“喂~” “发什么骚,你店里那事解决了吗?” 冯初一甜甜地回答:“嗯呀,我男朋友的好基友的女朋友帮我的,也是个律师。” “你宁愿找这么复杂的关系也不找我啊,防什么呢?” 明明是不满的话语,用冉立华的嘴巴说出来就显得很不正经,所以冯初一向来不把他的抱怨当回事。她嘿嘿笑笑,解释道:“体现一下男朋友的价值呀。” “我看你都魔障了,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冯初一从沙发上跳下来,趿拉着拖鞋踱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酸奶插上吸管吸了一口才说:“刚才我说男朋友的好基友的女朋友的时候,你怎么不问?” “律师首先关注逻辑问题。你男朋友是谁?不等他了?” “就是他呀。”冯初一想到施吴又是一阵傻笑,电话那头沉默了她也没有注意到。 冉立华此时站在冯初一家楼下,仰头望着亮着灯的窗,心头一阵心酸。“他来找你了?”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这边工作。” “那他知道你是谁吗?” “我没说,不想他知道。” 冉立华深吸一口气:“你是说,你用陌生人的身份在跟他交往?” “嗯,不过他还没完全接受我呢。” 冉立华听着冯初一的声音,心想,她现在很开心吧,那种快乐,像是从灵魂里溢出来的。他装模作样叹口气说:“好吧,看来我们四年后的约定要作废了。” “嘻嘻。” 瞧瞧,还笑呢,这没良心的小东西。“笑屁,以后不请你吃饭了,我伤心去了,哼!”冉立华挂掉电话,站在楼下掏出烟盒来。唉……看来什么三十岁单身就在一起这种俗套的约定还是不靠谱,就应该定二十五岁才对,那他们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 礼拜一的早上,某个骚气外露的男人穿着衬衫小马夹九分西裤皮鞋,双手插在裤兜里,装腔作势地迈进“牛顿”的大门,引起一箩筐妹子的注目。他无视接待的小妹,径直上到二楼,走到大老板冯初一面前,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剪个头。” 冯初一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头也没抬:“你没预约,不剪。” 男人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沙发一下子陷进去一个大坑,他翘起两根手指:“价钱双倍。” 冯初一无动于衷:“不剪,讲原则。” 两根手指变成了一整只手掌:“五倍。” “成交。”冯初一起身去抽屉里拿了纸笔丢给他,“你写个合同,签字画押。” 冉立华哈哈大笑,当真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然后在右下角画了一只鸭。冯初一抽回纸看了半天,点点头:“这只鸡画得不错。”她把冉立华丢给一个小徒弟洗头,等他洗好坐下,她摸着他的头发对着镜子琢磨,要不弄个鸡冠头? 一个小时后,冉立华对着镜子皱眉毛,皱了半天又笑了:“这么难看的发型也就我这样的人能驾驭,人帅什么头都好看。” 冯初一把手掌瘫到他面前:“付钱,五倍。” 冉立华在裤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张五块的拍到冯初一手心里,冯初一怒极,把刚才签的合同抖到他面前:“看看,你自己写的不算数吗?” “算,你去告我吧,法院判下来我就付给你。” 冉立华笑眯眯的,看起来真是可恶至极。果然律师都是黑心鬼!冯初一暗骂。 周一鸣假装在忙,眼睛耳朵却百分之二百在注意里面的动静。以前他特别不待见这个冉立华,更准确的说,他有点怕他。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会不会把师父卖了师父还帮着数钱呢?但是自从他见过师父为那个劳什子牙医贴身服务后,他又觉得冉立华其实还不坏。至少他和师父两个人是互相欺负来欺负去的,而那个施医生,就是师父一头热在倒贴,简直太没自尊了! 周一鸣竖着耳朵,继续偷听,听到冉立华说:“到点儿了,走,吃饭去。”他迅速往外躲了几步,结果听到师父没答应:“昨天不是说不和我吃饭了?” “说了吗?对不起我的记忆只有七个小时。”周一鸣听到冉立华这句话简直要笑死了,捂住嘴巴使劲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总算知道这两个人中间谁是厚脸皮的那个了。等里面两人走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吃饭,他立马贴上去热情求带:“师父师父,你们去吃饭吗,我也要去!”在他师父看不见的角度,他偷偷向冉立华打了个眼色。 “行,一起去吧。”冉立华接收到信号,说道。 三人一起到一家挺大的酒店,冯初一兀自进去找位子坐下,冉立华在点菜区点菜,周一鸣默默地跟在冉立华屁股后面。 冉立华回头看他,笑道:“你是要点菜还是有话跟我说?” 周一鸣尴尬地嘿嘿笑,指指面前的一道菜说:“我想吃这个。”冉立华帮他点了,慢慢地挪着步子看别的菜。周一鸣照旧跟着,等冉立华再次回过头来对他笑,他眼睛一闭,豁出去了,说道:“师父最近跟一个牙医很亲密,你小心点。” “哦?你不是不待见我吗?” 冉立华又笑,周一鸣觉得他笑起来就像一只狐狸,让人不太舒服,但他还是违着心说:“以前是有点,不过对比别的男人,还是你最靠谱。” 周一鸣脸上在笑,心里在哼哼。现在也不待见你,哼,老子是要你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你们自相残杀个片甲不留。 “你手机给我,我发你点东西。”周一鸣拿过冉立华的手机,加了他微信,然后把施吴所在的医院地址,科室,他的名字电话以及坐诊表一一发了过去,并假惺惺举起胳膊握起拳头做出加油的动作:“冉律师,干巴爹,我看好你哟!” 冉立华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就笑着收进口袋,心说这小子小心眼还挺多,不过是真关心冯初一那丫头,简直比她亲爹妈还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喜欢她呢。 *** 冯初一找了个四人桌坐下,拿出手机给那个又坏又好不知道脑子什么构造的方块脸打电话,大概因为中午休息,对方很快就接了:“哟,初一妹妹找我什么事呀?” 冯初一强忍住呕吐的冲动,甜甜地笑道:“杨磊啊,昨天多谢你女朋友帮忙,晚上有空吗?我请你们吃个饭。” “我是很想吃你请的饭啦,不过今天楠楠过生日,我们已经订好了。”杨磊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惋惜。 “这样啊。”冯初一想,他们二人世界,自己也不方便打扰,只好说,“那改天吧,到时候我再联系你啊。” “要不,你和施吴一起来?” “这样可以吗?”冯初一一下子兴奋起来,这样又可以见到施医生了耶,而且混进了他的朋友圈子,简直太棒了! “可以可以,你跟他说一声,我等会儿把时间地址给你发过去。”杨磊说完,顿了一下,问道,“所以今晚你请客?” 冯初一一愣,心想,卧槽这家伙精啊,比冉立华那家伙还黑,直接让她埋单给女朋友过生日,啧啧啧。不过她嘴上还是高兴地应道:“当然当然,说了要谢谢你们,我顺道买个蛋糕过去,你女朋友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杨磊也不客气:“都行都行,她不挑的。” 冯初一聊完电话收起手机,等了一会儿,冉立华和周一鸣过来了,她看周一鸣神神叨叨的,还有点儿心虚,不敢看她的眼睛,不禁奇怪了。这小子搞什么鬼?以前他那么讨厌冉立华,今天怎么非跟出来吃饭?她又看看冉立华,只见他笑眯眯的和往常一样,并看不出什么。啧,笑面虎真可怕。 “你们勾搭到一起做什么坏事了?”她问道。 周一鸣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事情咨询一下冉律师。” “哦?”冯初一狐疑地看了一眼冉立华,问周一鸣,“他跟你收费了?” 周一鸣偷偷看一眼冉立华,冉立华轻轻点一下头,这些冯初一全看见了,她听见周一鸣说:“对!冉律师收我咨询费,不过他这么专业的律师,收一点是应该的,他给我很大的启发!” “噗。”冯初一虽然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不过周一鸣明显是在故意维护冉立华,话说的不伦不类的,估计根本没接收到冉立华的真实意思。她又看冉立华,果然见他在默默地翻白眼。 这两人勾搭到一块儿……不知道会不会一正一负刚好抵消?算了,只要不影响到她的感情和事业就可以了,管他们是狼狈为奸还是搞基呢。 30. 醋坛子 吃完饭,冯初一让冉立华把她在蛋糕店放下,让他们自己先回去,结果那两个人都不走,非要陪她进去订蛋糕。干嘛,这是盯梢吗? 冯初一懒得搭理他们,走进蛋糕店在柜台前看样品。四个人吃的话,八寸应该差不多。她一眼就看见那个蓝莓酸奶蛋糕,最上面一层是奶油顶着蓝莓,底下外面一圈紫色的,吃起来酸酸的口感特别好,再外面贴了一些白色巧克力。她的手指都已经隔着玻璃指上去了,店员小妹笑容可掬地问道:“要这个蓝莓酸奶是吗?请问需要几寸的,什么时间拿?” “不不不,算了,不要这个。”冯初一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蓝莓酸奶蛋糕上移开,另外订了一个水果蛋糕,对店员说,“这个,要八寸的,下午五点钟左右我过来拿。” “干嘛不要?”冉立华狐疑地看着她问。 “换换口味嘛。”冯初一解释道。其实她是怕喜好暴露被施吴发现,虽然喜欢一样东西的人很多,但是她心虚。 “你是要给谁过生日?” “昨天帮我的那个律师朋友。” 冉立华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男朋友的好基友的女朋友,看样子,是四人约会了。 “这么看我干嘛?”冯初一撇撇嘴,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票就往外走。被人看穿的感觉真不好。 旁观者周一鸣则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一点都看不懂,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唉,做人徒弟不容易啊,他感叹。 *** 冯初一解决完预约好的当天客人,嘱咐周一鸣好好看店后便早早溜号,先回家去换了身衣服,去杨磊订的餐厅路上经过蛋糕店顺道取了蛋糕。蛋糕刚拿出来冰冰凉的,手摸到盒子上特别舒服,她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在副驾驶座上面,又找了块毛巾盖在上面,生怕蛋糕被还未下山的夕阳给晒化了。 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杨磊订的是六点钟,她这边离得不远,时间应该是够的。倒是施吴和杨磊他们两个,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医院的事耽搁。等到了餐厅,在预订位子上坐下来,果然还一个人都没有,她是最早到的。 冯初一拉了微信群,把施吴和杨磊拉进去,再让杨磊把陈楠拉进去。杨磊说,他坐施吴的车,现在去律所接陈楠,马上过来。冯初一把刚才在蛋糕店拍的蛋糕样品图发给他们看,想馋死他们,结果杨磊在群里说:“报告,施医生说:‘你以为我们都是你啊?’” “……”冯初一立刻回想与施吴见面以来自己的表现,她在什么时候表现出自己很贪吃了?啊,对了,第一次在他家门口吃掉了两个小蛋糕,但是进门她没吃多少饭啊!光顾着看脸了。啊!上次爬山哭累了好像吃了好多东西,当时施吴就在旁边看着她呢。 算了,她承认好了。 冯初一在群里说道:“快点来,再不来我全部吃掉了!” 杨磊说:“没关系,反正都是你付钱。”他还在后面加了个吐舌头的表情,真贱! 大约二十分钟后,杨磊他们三个终于到了。十分钟前,冯初一已经嘱咐服务员可以开始上菜,这会儿刚刚好上了一道。她本来坐在外面的位子,见施吴过来就自动坐到里面去,把旁边的位子让给他。 杨磊坐下来就对着冯初一笑:“我刚才在路上看见一个帖子,楼主是个理发店老板,承认自己因爱生恨,借机捣乱,特地给某人道歉,那帖子写的,啧啧,真是感动死人了,这心里得多爱对方啊。” 冯初一哈哈笑了两声,作贤妻良母状分别给三个人各倒上一杯柠檬水。 杨磊没八卦够,继续追问:“你说说,这事儿真是因爱生恨?没想到你魅力还挺大的。”说话间,他还朝施吴挤挤眼睛,施吴没搭理他。 冯初一又是一阵哈哈哈,这次是真笑,她说:“那帖子是我写的,哈哈,我找朋友盗了他的号。” “我就说嘛,哪有人道歉帖把人往死里夸的,原来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哈哈哈。” 杨磊这话一出,施吴和陈楠也都笑了起来,冯初一被他们笑得发窘,挺挺胸膛,准备挽回自己的面子:“虽然帖子是我写的,但这事儿是真的。以前他好几次想请吃吃饭,都被周一鸣打出去了,他可生气了。” 杨磊啧啧两声,感叹道:“你那小徒弟还真什么人都赶啊,幸亏我们施吴不怂,是不是?”他又冲施吴眨眼睛。施吴依然没搭理他。 四个人的场,有杨磊和冯初一两个人在,另外两个根本不需要说话,他们就跟说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不过说话的人可没落下吃的,冯初一一边嘻嘻哈哈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咦?她突然发现施吴的名字和食物谐音,哈哈哈,真是秀色可餐。 上来一盘虾,施吴好看的一双手剥了几个在自己碗里,很快被冯初一夹走一半,他看她一眼,笑笑,继续剥。陈楠在对面看着,不禁好奇。她是听杨磊说冯初一一直在追施吴,但不知道两人到底什么程度了,于是她问了一句:“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施吴笑而不语,将问题推给冯初一。冯初一嘴里嚼着虾仁,眨眨眼,一反常态地说:“朋友,我们就是朋友。” 施吴的表情立马就僵了,剥了一半的虾悬在半空中。杨磊见状哈哈大笑,施吴这小子臭屁熏天,这会儿尴尬了吧,哈哈哈。他朝冯初一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冯初一眨眨眼,颇为得意。 在场四个人中,三个都当这是打情骂俏的招数,然而当事人施吴就不这么想了。他可是亲眼见到某个男人大晚上的送冯初一回家,举止亲密,这不能不让他多想。冯初一那么直接的一个人,喜欢谁就上,恨不得跟全世界宣布关系的,现在跟人说只是朋友? 不正常,很不正常。 于是在这个问题之后,不管是吃饭、唱生日歌、吃蛋糕,施吴全程心不在焉,脸上被抹了好多奶油都不自知。结束的时候,四个人站在餐厅门口,杨磊推推施吴,问他:“怎么走?你们两个都开了车,晚上没有活动?” 施吴有些意兴阑珊的,拿出车钥匙解锁,说:“我送你们回去。” 杨磊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终于觉出一点问题来,可毕竟是个外人,只好跟冯初一挥手说:“那初一我们先走啦?” “好,拜拜。”冯初一也挥手,然后钻进了她自己的小车。 施吴将车开出去,杨磊一直扒着车尾看,过了好几个红绿灯后,他拉陈楠一起看:“楠楠你看,初一妹妹一直在后边跟着呢,哈哈。” 施吴听见,看了眼后视镜,果然看见冯初一的车离他一定距离跟着。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他知道,之前过去的那个路口,冯初一就可以拐弯回家了,但她没有。 到陈楠家楼下,陈楠和杨磊两个人下车就亲亲密密地上楼了,施吴也下车,站在车门旁边看着冯初一的车停下来,又看着她下来走到他面前,然后挺冷淡地问她:“你跟来做什么?” 她正好站在路灯底下,影子长长拉成一道,眼睛里泛着光,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不敢走近。施吴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主动上前一步,拍了一下她的背说:“走,送你回家。你开前面,我跟着你。” 冯初一立马转喜:“真的?” “真的。” 于是,两辆车一前一后,保持近距离一起往一个方向开去,中间插不进任何一辆别的车。冯初一在前面还特地打了双向灯,好让施吴不要跟丢。 到了冯初一家楼下,施吴下车,踌躇了半天,别别扭扭地问出心里藏了好多天的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新目标了?如果有就早点说,我也好早点解脱。” 冯初一歪着头想,新目标,这话从何说起?她觉得这种说不清楚的时候就应该坚决用身体来说话,于是扑过去正面抱住施吴,把脑袋埋在他胸膛上撒娇:“才没有,我要天天缠着你,不让你解脱!” 施吴垂着的两只手慢慢地抬起来,回抱上去。不知道这么抱了多久,冯初一突然挣开他的怀抱,一脸兴奋地说:“我送你回家吧!” 施吴挑起眉毛:“怎么送?” “你开车,快点。” 施吴解锁车门,冯初一一溜烟钻进他的副驾驶座,然后脑袋伸出来冲他喊:“快上来,我送你回家。” 那颗小脑袋,顶着鲜亮颜色的假发,笑起来眼睛就像初一的月亮,弯弯绕绕,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施吴使劲止住自己忍不住漏出的笑,上车发动车子,往自己家开去。 今夜,应该很长。 31. 打脸了 施吴的车驶进他家小区地下停车场,里面非常安静,除了他们两个活人外,只剩下在睡眠状态中的汽车家族。车里放着夜间广播,是个感情咨询节目,冯初一很认真在听,一边还跟施吴分析当事人的对错问题,等一个问题结束了她才反应过来,四处看看,说:“到了?” “嗯,到了。”施吴看着她微笑,“你是下车还是在车里坐坐?” “坐坐吧,这么安静,多好的地方呀。”冯初一将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去,扫视一圈后缩回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跟他说:“喂施吴,你说会不会有人在这里玩车震啊?我听说有个APP记录全球各地啪啪啪实况的,可以看到性别、人数、地点、姿势什么的,不过好像没人用了哦,真可惜。” “……”施吴盯着讲得很兴奋的冯初一,幽幽问道:“你是在暗示我?” 冯初一接收到施吴幽深的眼神,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没有。虽然她一直都很不正经,但现在她真的只是很纯洁地随便讨论一下而已!冯初一左看看右看看,又拿出手机划来划去,终于灵光一闪,提议道:“最近上映的几部电影都很好看,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啊?” 施吴将座椅往后推开,舒舒服服靠在上面,脑袋往右歪着对冯初一似笑非笑:“再说吧,不定有没有空。” “那可不行。”冯初一埋头订票,买完后将手机举到施吴面前嘚瑟,“你看,我票都买好了,后天晚上的,你大后天休息,这样不会影响你上班。” “你想的还挺周到啊。”施吴笑。 冯初一拿着手机一下一下往施吴脸上顶:“你就说去不去吧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最后,在施吴猝不及防箍住她的手腕时结束,他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十分勉强地应了两个字:“好吧。”然后又补上一句,“如果临时有事就没办法了。” “嘘!”冯初一突然竖起食指在嘴边示意,然后神神叨叨地弯着腰起身,身体越过施吴上方,脑袋从他那侧的窗户钻了出去,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小声对施吴说:“有人……” 不知道声源在哪边,但隐约能听见汽车震动的声音,以及破碎的男女协奏曲。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冯初一快叠到他身上了,虽然两人中间是空的,她只是膝盖跪在他座椅的边缘,但毕竟靠的那么近,让他有点心猿意马。他只要把她往回拉一点,再将她的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往下一压,她就可以坐在他的腿上。 似乎有点难度……施吴烦躁地抓抓头发,抓住冯初一的肩膀把她丢回副驾驶去,然后升上车窗,放回自己的座椅,打开近光灯将车开出去,扭头看左边左转出停车场时,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一个晚上,两个人这么送来送去的,又回到了冯初一家楼下。冯初一解开安全带,车门开了一半,突然一个倾身过去偷袭施吴的嘴唇,接着迅速逃下车,飞一般地奔回了自己家。楼道里,传来一阵计谋得逞的欢快笑声,把楼里的住户都吓得开门探出头来查看。 施吴用食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坐在车里笑,他翻下镜子,看见自己的眼睛里全是温柔与宠溺,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红色警示信号。 施吴啊施吴,你怎么又这么快沦陷了,这样不行,太便宜她了。 啪一下把镜子翻回去,他眯起眼睛,放在油门上的脚狠狠踩了下去。 *** 冉立华照着周一鸣给的地址来到孝城市口腔医院,此时他站在门口朝着楼上看去,午后的太阳最是猛烈,刺得他睁不开眼。 这么多年了,那个传说中的人他终于可以得见真身了。 冉立华躺在牙椅上,张着嘴,传说中的男人就坐在他旁边弯着腰抬着手给他检查牙齿。他睁着眼睛,不动声色将这个男人打量个全,心里下了结论:嗯,长得挺好,但比他还差点,何以这样让初一念念不忘? 检查完毕,施吴一脸欣慰地对他说:“你的口腔卫生做得很好,平时有定期洗牙吧。” “是的。其实以前我也不大注意这些,后来认识一个朋友,整天缠着我给我灌输口腔健康知识,哈哈,现在还真要谢谢她。” 施吴转身去拿洗牙的工具:“哦?你朋友也是医生?” “对,普通人还真不会注重这个,我觉得你们可以多做一些这方面的宣传,现在大家对洗牙的认识还是有误区的。”讲到这里,冉立华话锋一转,开始八卦起来,“据说病人很容易对牙医产生感觉,好像是因为病人躺着牙医靠得很近的原因,以前给我做护理的那个牙医是个女孩,我当时就恍恍惚惚好像心跳都快起来了。我朋友也说她常收到病人的告白。施医生这么年轻帅气,是不是有不少这方面的困扰?” 施吴转回来,准备开始前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自己魅力太大了。” 冉立华哈哈一笑,心想这施医生还挺有意思。 洁牙后等待抛光的间隙,冉立华又抓着时机问道:“施医生有主了没有?我有个妹妹,愁人的很,成天让我给她介绍男朋友。” 只见施吴莞尔一笑,眼里漫出一丝柔情:“那真是太遗憾了,明天约了人看电影。” “哦?那一定是特别优秀的人。” 施吴摇摇头,失笑道:“小麻烦一个。” 冉立华脸上还挂着笑,心里已经很不舒服。看样子,这两人进展不错?这施吴不是不知道初一是谁吗,这么快上钩?认真的还是玩玩的?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一件事——他不是什么专情的人。 抛光结束,整个过程做完,冉立华起身递出一张名片,对施吴眨眨眼说:“恢复单身的话一定要联系我哦。” 施吴收下,微笑着目送他出去。等冉立华转出门,施吴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人似乎是上次送冯初一回家那个男人?他捏着名片看得仔细。律师?那算得上是精英人士了吧。这可不是周一鸣夏飞飞之流,值得重视。施吴当即拍下冉立华名片的照片,发给杨磊,让他帮忙问问陈楠这是个什么人。 “别打草惊蛇。”他嘱咐道。 杨磊迅速回复:“谁啊?情敌?” 施吴回过去一个微笑的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接着,他在应用市场里找到冯初一昨天给他看的那个APP,下载、安装、注册,扫了一圈各部电影的场次,选中一部当晚七点半的电影,因为订的晚,已经没有好位置,是前面第二排的,看起来应该会比较累。但是怎么办呢,他今天必须要见一下那个小麻烦了。 *** 冯初一准备去吃晚饭的时候看见施吴的车停在她店门口,以为自己太想他头昏眼花看错了,走过去趴在车玻璃上往里看,突然,车窗就降下来了,吓了她一跳。更吓人的是,以往都是她追在屁股后面跑的施医生竟然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哎呀,施医生病得不轻。她脑子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手掌已经往他额头上贴了过去。哦,正常温度。她收回手,看施医生还在对她笑,怪瘆人的,缩缩肩膀问道:“施医生,我们电影买的是明天哦,你是不是记错啦?” “没错。”施吴将自己手机递过来,冯初一定睛一看,吓,他买了今天的电影票?难不成是昨天被她偷亲上瘾了?哈哈哈,一定是这样,这个闷骚男,看来今天可以再进一步了呢。不过施吴自己的说法是:“你买的那部不喜欢,想看这部。” “哦,这样啊,那明天还去不?”冯初一收起自己的车钥匙,绕到施吴车的副驾驶那边开门上车,听见施吴回答:“去,别浪费。” 冯初一这下得意了。瞧瞧,不喜欢还要去,不是借口是什么,想见她直说呗,她又不会笑话他,哈哈哈哈。 “看个电影而已,你笑成那样干什么?”施吴皱着眉毛瞪过来。 “哈哈哈哈老子乐意,你管得着么?” 一路上,冯初一嘴巴咧到耳后根,两个多月了,没白追,总算是苦尽甘来啊。不过她怎么突然有点怀念那个把她丢出门,又把她丢在山路上的施医生呢? 有了!冯初一脑中咣铛一声,窃窃地笑起来。她慢慢慢慢地把屁股往右边挪了一点,身体朝左边转三十度,举着手机偷偷摸摸登上某购物网站,选了一家发货地近的,下单、付款,做完一系列流程,又做贼一般把手机收起来了。 32. 封嘴吧 两人去电影院旁边的餐厅吃了晚饭,又买了两大桶爆米花和饮料进场。好在前排的位置离大屏幕还是有一点距离,靠在椅背上稍微仰一点头,也不会特别累。 这部电影翻译过来的片名叫《通灵神探》,男主角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头,有读取过去、感知未来的通灵能力,于是FBI遇到棘手的案件自然就找上了他,请他协助办案。这种电影往往有一个很厉害的反派来衬托主角的能力,于是一个手法怪异又毫无杀人动机的连环杀手就出现了,更厉害的是,这个连环杀手竟然也有通灵能力,就跟开了天眼似的,在警方到达之前就知道他们会在几点几分过来,还挑衅地留下了纸条。 冯初一抱着爆米花看得很开心,看到这里的时候她拍拍施吴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臂,凑过去小声“剧透”:“我跟你说,这个凶手一定就是主角他自己,他估计是精神分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人了。还有啊,你注意到前面他女儿的戏份没,他女儿是生病死的,他一定潜意识觉得那些生病快死的人很痛苦,所以自以为是的帮他们解脱。这么一来动机也有了。” 施吴往右边靠了一点,认真地听冯初一“剧透”,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的,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还讲那么多话,眼睛却始终盯着屏幕,真是一件事都没耽搁。 冯初一又指着FBI的那位女探员说:“你看,这还有个心理专家搭档,肯定是为后面发现男主角是连环杀手做的铺垫,最后一定是她发现线索的。” 施吴点点头,这么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不过电影再看下去,突然那个牛逼哄哄的连环杀手自己跳出来了,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杀人理由——一切都是为了爱。 看到这里,冯初一彻底傻眼了,她全猜错了?她可是有丰富的观影经验,脑洞一箩筐,套路信手拈来,怎么会这样呢?就算男主角不是杀手,至少也要让正反两派轰轰烈烈相爱相杀斗他个天昏地暗你死我活,然后在主角差点被大boss打倒的时候绝地反击,这样才是正确的画风啊,怎么杀手自己跳出来了嘞?跳出来……出来……了…… 直到电影都放完了冯初一还耷拉个脑袋。外面人来来往往的很多,等在电梯口的人也是满满当当,施吴拉了冯初一的胳膊往楼梯间走去。 “啊!”冯初一郁闷地叫了一声,“怎么会这样呢,这样太没劲了,破案过程都没有,凶手自己跳出来了,气死了!” 施吴莞尔,这部电影确实开头起调高了,最后发现只是单纯探讨安乐死的伦理片,达不到观众的预期。 电影院在十几楼,楼梯这边很少有人走,大概也不经常打扫,散发着一股闷闷油油的味道,脚步踏在台阶上发出的声响回荡,如果是晚上一个人往这边走,还真有点吓人。那些恐怖片不是最喜欢拍这种地方了么?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往下走的时候,突然从下面跑上来一个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脑袋上,行色匆匆,经过施吴他们身边的时候带起一阵凉飕飕的风。冯初一一个扭身,定定地往楼上看去,忽然拉起施吴的手就要跟上去。 施吴没动,手上用了点力往回收了一下,冯初一就被他拉回来跌进他的怀里,他顺势就搂了她,低头问:“干嘛去?” 冯初一仍然挣扎着要上去,一边急急地喊着:“你没看见刚才那个人吗?那么可疑,说不定是什么连环杀手。” “噗。”施吴被逗笑,强行箍住她的腰把她往楼下带,“你电影看太多了。” 先是吃晚饭,看电影的时候又吃了两桶爆米花,电影散场两个人又去了甜品店。施吴自己是没吃多少,但他看冯初一是真的一样一样往嘴里塞了很多食物,现在坐在甜品店里看她津津有味地啃一口蛋糕喝一口奶茶的样子,真怕她的肚子会爆炸。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了,接起来一听,杨磊在那头惊呼:“老施你完蛋了,冉立华这个人不得了!”施吴连忙看向冯初一,见她似乎没听到的样子就放了心,起身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冯初一舔着勺子琢磨,怎么施医生刚才的表情怪怪的呢,好像有点怕她发现什么的样子。难道……有敌情?等施吴回来在她对面坐下来,冯初一幽幽问道:“谁来的电话呀,哪位美女?” “杨美女。”施吴乖乖将手机递过来给她看通讯记录。冯初一马上阴转晴,挑起眉毛说:“哎呀这个美女好,约出来双/飞。” 施吴笑而不语,伸手招呼服务员,礼貌问之:“请问有透明胶吗?”服务员小哥面露尴尬,说道:“不好意思,这个真没有。不过旁边有家便利店,应该有的卖。”“谢谢。” 冯初一眼珠子转转,没想明白,好奇地问道:“要透明胶干嘛?” “封你的嘴。” 冯初一一愣,明白了,随即嘟起嘴凑过去含糊不清地说:“封吧,你用嘴巴封,一封一个准。”接着一张纸巾就蒙上来,在她的嘴上抹了两把,擦出一嘴的蛋糕屑。唉,索吻失败。 *** 第二天冯初一在家休息,因为昨晚上已经粘了施吴很久,晚上还要和他看电影,所以白天就没再去打扰他,下午窝在房间里看剧,接到夏飞飞的求救电话。 “干嘛呀?是不是有情感问题需要咨询我?”冯初一心情很好地想要释放一下自己助人为乐的圣母心。 “你怎么知道的?”夏飞飞一惊,话也说不利索了,“我……我是有点问题想问你,你现在方便吗?我快到你店里了。” “我在家呢,你过来接我,咱们喝咖啡去。” 冯初一换好衣服,简单上了个妆,磨蹭两下夏飞飞就到楼下了。她好笑地想,平时他开车那么慢,看来今天很着急嘛。 坐夏飞飞的车,冯初一是不会坐前面的,他开车那一本正经慢慢吞吞的样子看得她着急,恨不得抢过他的方向盘自己开,可是他的车是手动的,她不会,只好自觉地钻进车后座。 夏飞飞的车里还挺可爱的,后面放着一只毛绒绒的熊,几个靠垫也是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不知道是他自己喜欢呢还是方便泡妞。想想施吴那车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一个柠檬熏香,前面连个挂饰都没有,她想买个挂起来,他却说会妨碍视线不安全。 咦,这是什么?冯初一东翻翻西看看,从车门里挖出一瓶东西来。生发剂?她挑起眉毛看向夏飞飞,幸灾乐祸地笑:“夏飞飞,你年纪轻轻就掉头发了吗?”说话间,手也向他的脑袋伸去,抓住他头上几撮毛,扯了两下。 “你干嘛?”夏飞飞被扯得脑袋一歪,吓得魂飞魄散,双手牢牢把住方向盘,“我开车呢!” “我以为你戴了假发呢,你不是掉头发吗,难道用了这东西长出来了?”冯初一举起手上那瓶生发剂又看了眼。 夏飞飞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解释说:“这是样品,我家做这个的,不是我自己用。” “哦。”冯初一两只手把那瓶东西抛来抛去地玩,表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过了会儿她忽然说道,“我爸也是做这个的。” 夏飞飞说:“是吗,你爸爸叫什么名字?说不定认识。如果我不认识,那我爸应该会认识。” “哈。”冯初一扯扯嘴角,脑子里只有零星的模糊记忆,“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谁呢。” 到了咖啡厅,冯初一想起“正事”,没等他问就让他把手机拿过来看聊天记录,看完之后摇摇头,一副“对不起我也无能无力”的表情:“我老实跟你说吧,这个省略号呢,意思就是对你无语,为什么无语呢?因为你很无聊。你看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而且哪有聊天看笑话的,如果她想看笑话,自己可以去看笑话大全。还有呢,你约都约了,为什么又不约了?这不是逗人玩么。也就倩倩脾气好,换成我,必须先骂你一顿再拉黑。” 夏飞飞越听越慌,紧张道:“那我该怎么办?” “凉拌。”冯初一承认,她这会儿其实心情有些落下来了,所以嘴上没好话,不过另一方面,她确实觉得夏飞飞配尤冰倩不大合适。她拿着咖啡勺轻轻搅拌着,毫不留情地说,“你还是算了吧,我看尤女神也看不上你,她喜欢聪明成熟那种类型。” 施吴那种类型。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夏飞飞被她拍到谷底,郁闷地垂着头,看上去怪可怜的。冯初一托着腮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来了灵感,于是对他说:“夏飞飞,你给我说说你家还做些什么东西,我感觉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33. 见家长 “还有做一些养发护发的产品。” 冯初一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可以给你们推销啊。”要是产品好的话,放到发廊里卖,可以多一笔收入,还可以让夏飞飞鼓动他们客人来她这里做头发,比如买多少送一次剪发服务什么的。 不过显然她想得太简单了。夏飞飞家的产品是做品牌的,规模不小,自然有自己的市场渠道,又不是那种小代理商,根本不需要她一个小发廊来推销什么。 夏飞飞也不是一个笨蛋,有时候显得有些“迂腐”是因为家教很好。比如他开车从来都是遵守交通规则,不超速不压线,因为他心里有一条严格的“遵纪守法”的线;再比如他追求尤冰倩显得畏畏缩缩,一方面是太过于紧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从小知道要尊重女性,“发乎情止乎礼”。 除开这些让他显得有点“笨”的事之外,他作为子承父业的独子,在做生意这方面其实还是不错的。因此当冯初一一提出合作,他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跟冯初一解释比较好。他想啊想,憋出一句:“那个,市场这块不是我负责的……” 冯初一还沉浸在马上就要赚钱的兴奋中:“那你带我去你们那儿看看呗,不然你介绍你们市场部经理给我认识啊。” “呃……”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现在就去。”冯初一仰头将咖啡一饮而尽,腾地站起来就要拉夏飞飞走。她店里生意虽然一直还不赖,但利润在那个点上已经停留很久了,她很想要突破一下。 “等等等等,还没结账。”夏飞飞被拖得踉跄,招来服务员掏出几张整百的人民币还没等零钱找回来就被冯初一拖走了。 工厂不是市区,离得挺远的,冯初一嫌夏飞飞开车慢,自己坐上驾驶座琢磨着开了一段,熄了几次火后总算找到一点学车时候开手动车的感觉,没多久她就开得很溜了,一档一档挂了上去。 等到了地方冯初一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夏飞飞刚才并不怎么热情了,她本来还以为是他笨,不懂多赚钱,现在才发现是自己太蠢,她为自己说出的那些话感到羞耻。人家家大业大,想也知道根本不在乎她一个小发廊啊! 她有点儿想逃了,不过夏飞飞这时候倒是尽心尽力地为她介绍起来,带着她参观。她不由想,如果她爸爸还在的话,说不定从小熏陶之下她也能在商业场上翻云覆雨呢,而不是现在像二百五一样什么都不懂。 好在冯初一是个心很宽的人,既来之则安之,她开始把自己当作一个参观者来好好地看这个不属于她的领域,顺便调戏一下夏飞飞:“没想到你真是个富二代啊。” 夏飞飞一本正经反驳:“我不喜欢这个词,我觉得现在大家都很喜欢给人贴标签,这样不太好,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安啦。”冯初一拍拍他肩膀,“就算这样,你也是个认真做事的富二代。” “飞飞。”不远处转出来个男人,看起来挺精神也挺和气的,“你妈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今天家里做了饭,一会儿一起回去。”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呀,带朋友过来了啊,给爸爸介绍介绍?” 冯初一这时候手还搭在夏飞飞的肩膀上,表情僵了有好一会儿,忽然就跟机器人被启动了一样,整个人活起来了,挽了夏飞飞的胳膊贴在他旁边做出一副非常亲密的样子。 夏飞飞一下就懵了,看看冯初一又看看一脸欣慰的亲爹,愣了半天才尴尬地介绍说:“呃,这是我朋友,冯初一。初一,这是我爸。” “叔叔好。”冯初一甜甜地对夏飞飞的爸爸笑着。 “好好好,一会儿一起回家吃饭。”夏爸爸乐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夏飞飞还懵着呢,轻微挣扎了一下,低头小声问冯初一:“你干嘛?”但是在夏爸爸的眼里,就是小两口说悄悄话恩爱着呢。 冯初一甜甜蜜蜜附在他耳边说:“我饿。” 于是在不久之后,夏爸爸和他的司机在前面开路,夏飞飞载着冯初一跟上,“一家子”从工厂出发去到夏飞飞的家里吃晚饭。 *** 夏飞飞的妈妈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保养得不错,关键是,菜做的非常好吃。冯初一想想自己那亲妈的做菜水平……真是一言难尽,不过她也没有吃过多少顿亲妈做的饭就是了。 冯初一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拍夏妈妈的马屁:“阿姨你都可以直接去当大厨了,夏飞飞好幸福哦,每天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夏妈妈很开心,不过她说:“飞飞和他爸爸也会做菜的,我和他爸爸经常在外面应酬,也不是经常做,家里可能还是飞飞做的最多了,下次你可以过来尝尝他做的。” “哇。”冯初一感叹道,“那你们一家都是又会赚钱又会做好吃的,也太让人羡慕了吧。”她夹了一筷子鱼,津津有味地品尝,心里却在想开饭前夏爸爸去厨房帮忙并包揽了端菜盛饭等事情。爸爸会赚钱,也会做家务,不是那种只管工作不顾家的直男癌;妈妈温柔大方,不是只会花钱的女人,也不会只围绕在家庭的黄脸婆;儿子有教养,做事也认真,还会做菜。这根本就是模范家庭嘛,他们一家三口,看起来都不是坏人。 冯初一和夏爸爸夏妈妈都聊得很好,其乐融融的,倒是作为儿子的夏飞飞只管闷头吃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想冯初一这样做可能有她的原因,他在没有了解清楚的情况下不能胡乱说话,所以干脆秉持少说话多吃饭的原则,随他们去好了。 吃完饭,碗是夏爸爸洗的,夏飞飞切的水果,端过来给冯初一吃。几个人往沙发上一坐,夏爸爸看报纸,但是耳朵竖着,随时注意动静;夏妈妈和冯初一聊天,作为妈妈当然还是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儿子带过来的女孩;夏飞飞只是个花瓶的角色。 夏妈妈问起冯初一的工作,冯初一有带名片的习惯,就递了一张过去:“我开了一家发廊,阿姨有空过来玩玩,我免费给您做。”她当然知道,免费只是口头说说的,到时候就算她坚持不收钱,对方也一定会给,也算拉了一笔生意。 “这么能干啊,你比我家飞飞小好几岁呢吧?”夏妈妈又是欣慰又是惊讶的。 “没有,我有二十六了,就小一岁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现在好多小姑娘这个年纪还管爸爸妈妈要生活费呢,我们飞飞也是跟着家里做生意,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养活自己呢。” “阿姨您太谦虚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做生意的脑子的,有些人给他多少钱都会败光的。” “对了,那你父母现在是……” 终于问到了。冯初一就猜到一定会问这个,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她调整好表情,微笑着回答:“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妈妈一起生活。” “啊,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现在离婚率那么高,感情不好离婚很正常的,我觉得没什么影响。”不过就是爸爸不见,妈妈为了养她跑去那么远工作,她不住校的时候就在邻居家蹭饭而已。还不是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吗? “你妈妈把你养得这么好很了不起。”夏妈妈似有所感触,气氛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冯初一有些烦躁地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差点跳起来。都快八点了!她还和施吴约了看电影呢!完了完了,他怎么也没打个电话过来,生气了吗?冯初一紧张地去摸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发现早在晚饭时间施吴就发来一条消息说临时有事取消约会。 这是怎么回事?是真有事假有事? 冯初一抱歉地对夏家父母笑笑,说还有点事需要离开了,夏爸爸就让夏飞飞送她。走到外面,夏飞飞想要问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在他开口之前,冯初一就抢过他的车钥匙钻进车里霸占驾驶座,让他乖乖坐好:“我现在有急事,下次再跟你解释。” 夏飞飞看冯初一开车开得很急,怕他一说话就让她分心容易出事,只好乖乖闭嘴。 路上,冯初一想着想着突然笑起来。该不是施医生收到快递生气了吧?所以用拒绝约会做抗议吗?哈哈真可爱,这比看电影有意思多了。她越想越兴奋,车开得更快了,想要立刻见到施吴赌气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施吴也刚刚结束晚餐,正载着两个人往自己家里驶去。 34. 有点累 两个半小时前,施吴正准备下班去接冯初一吃饭看电影,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施吴你下班了没有?我和你爸爸刚下飞机,你那里地址是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 施吴举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愣。是啊,他好久没有回家了,他爸妈一定是太想他了才老远飞过来看他。“妈,你跟爸在那等会儿,我过来接你们。” “好的好的。” 施吴挂掉电话就先给冯初一发去临时取消约会的消息,出了医院就直奔机场。虽然下班高峰期,但市区一小段路过去,去机场的路很顺,所以他不久就接到自己父母,带他们去餐厅吃饭。 施家父母坐在车后座,施妈妈摸摸崭新的椅套,看起来很高兴:“施吴你买车了啊。” “嗯,刚买的,按揭。” 施爸爸点头赞同:“既然都在这边工作了,确实应该买一辆。” “那你……是不是准备在这边定居了啊?”施妈妈试探着问道。 “嗯,应该吧。”施吴说完,车厢里一阵沉默,空气中流动着不舍的分子,接着他又补上一句,“这边房子不是很贵,再过几年你们一起过来吧,这里环境也好,适合养老。” 施妈妈没有说话,施爸爸有些硬邦邦地说道:“再说吧,我跟你妈在九安生活了大半辈子,不是说搬就搬的。” 一家三口找了家餐厅吃饭,吃完已经快八点,他知道爸妈是想他,大概不会愿意去住酒店,于是就带着他们回自己家。他的房子是租的,虽然空间不小但没有客房,他准备让爸妈住卧室,自己睡沙发。 到家没一会儿,施吴正在房间找晚上盖的被子呢,门就被敲响了。他估计是冯初一找来了,心里一慌,被子从柜子里掉到地上。他也顾不得许多,先奔出去开门,但在客厅里整理行李的施妈妈已经先他一步把门打开了。 “呃……请问施吴在家吗?”原来是阿亮,施吴松了口气。 “在的在的。” 施妈妈让开来,阿亮看到施吴在家也没进门,就扔了个东西进来:“你的快递,放我家了。”施吴不在家的时候,经常是阿亮帮忙收的快递,他习惯地接住,看也没看,往茶几上一放就回房捡被子去了。 施妈妈往茶几上多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看出问题来了。快递很小一个包,但是上面的字有点儿大,她即使老花也看得清楚——“某某情趣馆”。 “……”施妈妈回头看看儿子的房间,无声地拉拉老伴儿的衣袖,指着快递让他过来看。施爸爸也是看得老脸一红,尴尬地清了一下喉咙,朝着房间问了一句:“施吴啊,你交女朋友了没有?” 施爸爸好歹也是个男人,有些事情自然是懂的。男人买这种东西无非两个原因,一是没女朋友,自己买着玩,二是有女朋友,和女朋友一起玩。不管是哪种,他问一个问题就行了。 施吴刚把被子抱出来,听到问话先往冯初一那边想了,以为二老发现了什么,结果他妈把阿亮拿来那个快递丢到他怀里,好像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一样,而且表情很奇怪地跟他说:“买了也不放放好,被人看见多难看。” 施吴低头一看,脸直接黑了,把被子往沙发上一扔躲回房间去拆包。东西不是他买的,阿亮只会给他分享片子不会开这种玩笑,那么嫌疑人只有一个,想都不用想。 他粗鲁地扯开包裹,里面滚出来两条丁字裤,一条超人的,一条豹纹的,男士的……坐在房间里还能听到外面父母在窃窃私语,他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都丢尽了。小麻烦果然不是盖的,人都没出现就这把样子,这要出现了还得了? 这世上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到”,还有个巧合叫“想初一初一来。” 大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施吴如猎豹一般飞奔出去抢在他爸妈之前开了门,而且只开了一道缝,自己从缝里挤出去,皱着眉头打发人走:“你先回去。” “干嘛,金屋藏娇了?” 冯初一终于赶到施吴家,一看到他脸臭臭的就知道他一定是收到快递了,他整个人挡在门前不让她进去,她就笑嘻嘻地抓着他的腰,脑袋歪着往门缝里钻去。谁知没等她动手呢,门自个儿开了。 咦?还真藏人了。 冯初一看着两个老人出现在门内,赶紧把脑袋摆正,身体站直,靠在施吴身边甜甜对着二老笑:“阿姨好,叔叔好,我是施医生的女朋友,我叫冯初一。” “你什么时候成我女朋友了?” 施吴还想把她往外推,冯初一拼命伸头在二老面前耍存在感,果然施妈妈开口救她:“施吴你干嘛不让人进,快进来,都进来。” “谢谢阿姨。”冯初一嘿嘿笑,偷偷在施吴腰上拧了一把,趁他吃痛一溜烟溜进屋里去。 屋里,施爸爸将两人互动收进眼底,微微点着头。看来,是第二种了。 冯初一向来会哄长辈,进门几句话就和施吴爸妈混了个熟,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叫得亲热。她看看杵在一边不高兴的施吴心里偷着乐,她怎么就那么爱看他闹脾气呢,太变态了哈哈。 “叔叔阿姨,你们是长住啊还是待几天?施医生工作挺忙的,他没空的话我可以陪你们到处逛逛。我是本地人,知道很多好地方。” “好的呀,我正想施吴没空陪我们呢。” 施妈妈拉起她的手话家常,偶尔和施爸爸对一个眼色,冯初一看得出来,他们挺喜欢她的,但是有顾虑,他们的眼底有担忧。 施吴没让他们聊太久,就把冯初一给拉走要送她回家。冯初一坐在车上嘟起嘴,假装生气:“干嘛,嫌我丢人吗?” “我还没跟他们说。”施吴眉头还皱着,看起来是烦死了,他转了话题,“那个快递怎么回事?你买的?” “嘿嘿。”冯初一得意地笑,“喜不喜欢呀?喜欢的话我再多给你买几条,我觉得那个豹纹的特别可爱。” “你怎么不给自己买呢?” 施吴咬牙切齿的,冯初一越看越喜欢,凑到他边上轻轻吐气:“我的就你给我买呀~” 施吴空出一只手推开她,放了狠话:“别动,别说话,不然别想再见到我,见了也不理你。” 冯初一瘪瘪嘴,不甘心地退了回来,好好坐好。这人果然奸诈,知道拿什么镇她。哼,恃宠而骄的家伙。 施吴见冯初一果然安分,脸色缓和了些,但是安静了一阵子,他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冯初一安静的有点不正常,就那么呆呆坐着,好像有什么心事,全没刚才那闹腾劲。这个样子,可比她闹人还闹心。 “你怎么了?我不是不想你见我爸妈。”施吴试探着问道。 “没事,我不是在想这个。”冯初一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 “那你想什么?” “我想我妈了。” 施吴没再说话,只是空出右手,按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几下。到冯初一家楼下,他下车给她开车门,她慢吞吞挪下来,一触到地就猛地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胸膛里蹭啊蹭的,声音闷闷的:“施吴,你千万不要离开我。你要是回家,我就跟你回家,好不好?” “好。”施吴拍拍她的脑袋,提议道,“现在还早,要不要去看电影?” 冯初一在他胸膛里摇头:“不要了,有点累。” 又抱了一会儿,她终于放开,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蹦蹦跳跳上楼了。 *** 冯初一看着施吴的车离开后,就倚在房间窗前发呆。一个晚上见了两家父母,她真是好勤奋啊。她最会讨长辈欢心了,以前在邻居家里吃饭,总能哄得他们高高兴兴的。不过她从来不哄她妈,因为亲妈不用哄也爱她,虽然爱的方式一开始她不是很能接受。可是爱就是爱,她妈爱她,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爸爸呢?什么爸爸才会一走了之多年来问也不问呢?她想啊想,总觉得自己想的不对,想找人说说话,于是给冉立华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接她去玩。 冉立华很快就来了,带她去了酒吧,那种音乐声很大的酒吧,非常嗨,她喝了好多酒,还和一个帅哥跳了贴面舞,不过后来被冉立华拉走了。 两人坐在吧台前,冉立华抬抬下巴,直接说:“说吧,我听着。” 冯初一又喝了一杯酒,下巴搁在两只交叠的手背上,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嗯……我好像找到我亲爹了,很有钱的老头,有一个温柔漂亮的老婆,还有个比我大的儿子。” 冉立华一愣,随即笑起来:“好事啊,要不要我帮你争家产?” 35. 前女友 光怪陆离的灯光闪来晃去,映得冯初一脸上明明灭灭,她的眼神、表情都透着浓浓的困惑。酒杯在手中转啊转,她盯着杯中鲜艳的液体慢慢流转,轻轻说道:“如果他是个坏人,我一定会争得他家破人亡,可是……”冯初一的视线转到冉立华脸上,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可是他们一家子看起来都很好,你说这是为什么?” “简单。”冉立华打了个响指,“你问你妈啊。如果怕她一面之词片面,你再找你爹摊牌,两头一听什么都明白了。” 冯初一眼皮一翻,露出大块眼白:“亏你还律师呢,没弄清楚摊什么牌。” 冉立华伸手捏住冯初一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冯初一同学,我告诉你,首先,我是不是律师跟这件事没关系,第二,弄没弄清楚跟是否摊牌也没关系,你好好说话。” 冯初一拍开他的手:“你才要好好说人话吧,谁没事说话逻辑来逻辑去的,律师都跟你这么麻烦,当事人不都累死了。” 冉立华这才笑嘻嘻地恢复不正经的模样:“看你挺清醒啊。要我说,管那么多做什么,既然你觉得他们好,那你摊牌了应该也不会亏待你,你就多个爸爸疼了,多好,还减轻我负担,省得我整天这么操心。” “你说的对!”冯初一大叫一声,一掌拍在冉立华的肩膀上,眼睛眨一眨,做小女儿撒娇状,“冉爸爸,我想吃鸭脖。” 冉立华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怀疑地在冯初一脸上扫来扫去,然后问道:“我说,你是不是有恋父情结啊?” 冯初一顿了两秒钟就大方承认:“对啊,我就恋父,怎么了,我就恋施医生那样的,又会凶我,又会爱我,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她的脑子转吧转吧已经转到和施吴的回忆当中去了。 今天施吴还摸她头了呢,她怎么就让他走了呢?她难得脆弱一下,说不定装装可怜就能把他吃掉了。哎,太可惜了。 “原来你喜欢别人凶你?”冉立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忽然一个爆栗敲在冯初一脑袋上,凶巴巴地说,“醒醒!别发花痴了!” 冯初一一声惨叫,捂着脑袋瓜子愤愤地瞪过去:“你有毛病啊!脑震荡了你赔得起吗?”瞪了一会儿,她两只手掌在吧台上一撑,翻了个白眼就转身往酒吧出口走去。 冉立华追上去:“喂,你自己说喜欢凶巴巴的啊!” “滚蛋!” *** 喝了那么多酒,冯初一终于把自己折腾睡着,第二天起来又生龙活虎了。不活不行,她得陪她未来公婆玩儿去。 冯初一到施吴家敲门的时候是施吴开的门,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小声问道:“你爸妈呢?” “楼下遛弯。” 施吴看起来刚起来不久,头发还乱糟糟地翘着,冯初一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踮起脚去摸,却被施吴毫不留情地拍开。 “早饭吃了?”施吴转身往小餐厅去,桌上摆着稀饭和包子油条。 “吃了吃了。”冯初一跟上去,顺手拣了个肉包子往嘴里塞,又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酸奶,边喝边走过来问:“你准备带你爸妈去哪儿玩?” 施吴正喝粥呢,头也没抬:“你有什么建议?” “湿地公园?有花有草,还有鸟,你爸妈肯定喜欢。”冯初一走到施吴身后,终于摸到了他的头发,在他反抗之前迅速揉了几把,这下翘得更搞笑了。 施吴反手就抓住她的手腕,回头盯她:“你怎么知道我爸妈喜欢什么?” “咦,”冯初一眨眼,“老人不都喜欢这些吗?散散步,赏赏花,溜溜鸟什么的。也就我妈那种奇葩会才喜欢一家又一家地逛博物馆吧。” 施吴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松开手,转回去继续吃早饭。冯初一揉揉手腕,对着他的后脑勺吐舌头。 过会儿施吴的爸妈遛弯回来,冯初一跟贴心小棉袄似的贴上去把自己的建议一说,果然二老都高兴去,于是一家三口加一个冯初一就一车往湿地公园去了。到了地儿,冯初一挽着施妈妈跟挽亲妈一样,听她讲那些花花草草的故事,施爸爸看鸟看得高兴。天气好风吹得也舒服,施吴跟在他们后面慢慢地走,觉得日子真是美好。 施爸爸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跟儿子招招手。施吴走过去,跟着他在石凳上坐下来,看他似乎有心事,便问道:“爸,怎么了?” 施爸爸侧头看看走远的老伴儿和冯初一,两人挽在一起亲如母女,他收回视线,问道:“你跟这女孩,是认真的?” “嗯。”施吴简单地应了。 “那以前那个……” “爸,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我现在挺好的。” “可是我看她……”施爸爸皱着眉毛,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自己注意点,要真放不下,宁可自己单着也别伤害人家女孩。” 施吴没吭声,远处他妈走近了,对着更远的冯初一招手:“窈窈你过来,我找到刚跟你说的那花儿了!” 一时所有人都愣了,施妈妈捂住嘴,回头看看儿子,又看看脸色尴尬的冯初一,手足无措。施吴轻轻叹气,起身去救场。 “那个初一啊……对不起,阿姨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经常叫错人的,你不要介意啊。”施妈妈紧张地看着冯初一,明显就不是犯了“经常叫错人”这种小错误的样子。 施吴揽过她的肩膀安慰:“妈,没事的,她心眼大。”他边说边跟冯初一打眼色。 冯初一一个激灵,瞬间变出一张笑脸:“是啊阿姨,这有什么关系的,我亲妈还经常叫错我呢。” “那就好,那就好。” 这么一来,弄得大家都有些尴尬,冯初一使劲热场,但用力过度反而造成反效果,于是中午一起吃过饭后她找了个借口就开溜了。 施家三口回到家里,施妈妈连忙先跟儿子道歉:“施吴,妈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叫出口了,你还是赶紧去跟她解释一下吧,小姑娘对这种事情都很在意的。” “嗯。” “你……是不是没有跟她说过窈窈的事啊?” “嗯。” “我看初一这个小姑娘挺好的,刚才这样都没有给你摆脸色,还反过来安慰我,你可不要负了人家。以前的事,该忘就忘了……”施妈妈说着说着,又纠结起来,“怎么忘啊,唉哟,你怎么这样呢!”她开始往施吴身上捶,“你找什么人不好呀,找个那么像的,你说说,她要知道怎么办,得多伤心啊,又不是演电视剧,你……算了我不管了,随便你好了!” “好了妈,没事的,我不是说了吗,她心眼大,不会想这么多。”施吴无奈地站起来,“我现在去找她好了吧,你不要想这么多,安心在这好好玩几天。” 施吴出门去停车场,刚打开车门,冯初一就不知从哪个角度里钻了出来,傻兮兮地冲他笑。施吴松口气,上车。冯初一也跟着爬上去在他旁边坐好。 “你妈干嘛这么在意啊?我都被弄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施吴看她一眼,越过她翻下副驾驶座前面的储物盒,从里面掏出一个烟盒和一把打火机出来。他平时是不怎么抽烟的,这盒还是杨磊扔在他这的,现在有些烦躁,就想着拿出来抽一根。但是他刚要点火,手上的打火机就被人夺去,一甩手扔到了窗外。 施吴吓了一跳,见冯初一瞪着眼睛一脸惊恐,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不准抽!我,我最讨厌别人抽烟了!你不准抽!”冯初一慌乱地解释道。 “嗯。”施吴把烟盒收起来,“我不抽。” 冯初一抿着嘴巴平复了一下心情,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可笑。以前抽烟的是她,喝酒的是她,活得跟个小太妹一样的人也是她,现在反而教训起别人来了,唉。她转开话题,问施吴:“窈窈是谁啊?” 施吴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起来,挑起眉毛看她:“我前女友。” 冯初一嘟起嘴,哼了一声:“你妈妈很喜欢她吗?” 他笑:“我妈也很喜欢你。” “好吧。”冯初一吐了两个泡泡,“那勉强原谅你了。” 冯初一自觉自己这个女朋友做得十分善解人意,什么也不多追究,虽然施吴好像并没有承认过他们的关系。知道他爸妈好像有心结,她就识趣地不凑上去了,只在他们走的那天和施吴一起送他们去机场,给他们带了点家乡特产回去。施妈妈临走前抱抱她,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父母都不容易啊。她想,施吴一个人在这边,一年到头跟他们也见不上几次,这回来还因为她弄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她又想起自己那个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的亲爹,实在是想不通,见施吴正看着她,心一软,决定找他求助。他的话,一定比冉立华那个家伙有用多了。 冯初一冲施吴勾勾手指:“我告诉你个秘密。” 36. 小时候 此时施吴的车已经停在发廊门前,他看了眼中间显示屏上的时间,一下子就烦躁起来。他想听,想现在就听,可他是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出来的,现在必须得回去了。冯初一的食指还在一勾一勾地动着,弄得他心烦意乱。情急之下,他松开刹车将车又开了出去,往医院方向开。 “你说,我听着呢。”他郑重其事地说。 冯初一丝毫没发现车停下来过,也不管要开去哪里,她现在只想跟亲爱的施医生说说自己的心事,顺便撒撒娇。本来还期待他倾身过来让她吃个豆腐的,不过她已经习惯他的严肃了,就自己坐好开始说起故事来。 “我从小呢就没有爸爸,我妈也没跟我说起过他什么样,所以我想他一定是个很烂的人,以至于我妈提都不想提。我呢也不遗憾,就想反正是一个烂人,不祸害我们正好。可是前些天我突然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他有自己的家庭,有老婆孩子,关键是,那个孩子比我还大一岁,他们看起来都不坏。我就想,难道我是私生子吗?可是我明明看到过我妈的离婚证,不可能我妈才是小三。我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觉得呢?” 冯初一一口气说完才侧过头来看着施吴。施吴抿着唇,沉默地继续往前开了一段路,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后他才沉沉盯着她:“你要说的,是这个?” “是啊,我想了很久了,我想过去问我妈,但是我觉得她可能不会讲真话,你说我要不要和我那亲爹摊牌?” 施吴又看了她一会儿,重新将车开出去,人看起来冷淡了许多:“你自己决定吧。” 犹如一盆水当头浇下,冯初一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她淡淡地看着施吴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她也确实是笑了出来,对他说:“所以你是觉得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对吗?” 对,她是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当回事的人,她总把笑挂在脸上,她总热情地追着他跑,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就什么都不在意。她一个从小没有父亲的人,她也很多次想过为什么自己被抛弃。她看起来健健康康地长大了,那么活蹦乱跳的,可是有没有人想过她也会很难过? “你自己决定吧”这种话,还不如冉立华一句“帮你争家产”呢。 “你乱想什么?我快迟到了,等下班再好好听你说行不行?”施吴也很烦躁,他以为他可以听到想听的了,赶着时间听她说,但结果不是,说真的他很失望,她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全,他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悬而不吐,难受极了,无法理智思考。 车开到医院内部的停车场,施吴下车,看着还在副驾驶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冯初一,又心软了。他帮她解开安全带,从车上抱她下来,然后轻声问道:“你是打个车回去还是开我车?” 冯初一猛地一个抬头,眼睛死死瞪着他。施吴心一慌,反应过来时车钥匙已经被抢走,一个愣神的功夫,他的车已经被冯初一开走了,车屁股一转眼就不见了。 又是这样!施吴火气也被勾上来,扭头就往医院里走。这个人,总是只管自己,也不会考虑一下他的心情,自己喜欢就上来追,被嫌弃也要贴上来,心情一个不好又闹腾,做事不顾后果,怎么高兴怎么来,反正什么事都以她自己为中心就对了。他想什么,她在乎过吗? 冯初一气呼呼地把车开到发廊门口,却发现没有车位停,气得狠狠往方向盘上拍去。“嘀嘀嘀——”一阵刺耳的喇叭声贯穿耳朵,车外的人纷纷投来嫌恶的目光。冯初一更用力地拍向中间的喇叭按钮,这次是故意的,拍完狠狠瞪两眼行人,完了不过瘾,还伸出头去喊:“看什么看!” 发泄完,她又一脚油门踩下去,呼呼呼凭着感觉乱开,没一会儿就不知道开到什么路上了。又胡乱兜了一圈,她看到有块“P”的指示牌,就跟着开进去,是个挺大的停车场,她故意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把车一停,车钥匙拔下来直接丢在车里,拍上门就走。 她要让车烂在这里,就不告诉他在哪儿! 冯初一出去招了辆出租车回去发廊,刚好预约的一位客人过来,她这才缓缓脸色,挂上微笑迎上去。 *** 孝城市口腔医院外面,红色小车驾驶座上,夏飞飞看着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发呆。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冯初一说的话。她说,冰倩喜欢聪明成熟的类型,不会看上他这样的。他是不是真的应该放弃呢? 他记得,她似乎是喜欢那个施医生,但是他和初一在一块儿,她会不会很难过?有那么一瞬间,他有过拆散施吴和冯初一好让尤冰倩如愿以偿的念头,想着如果当初他早点追到初一,也许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都说恋爱的人智商会变成负数,他只是单恋,连情商都没了。 夏飞飞摇摇头,笑自己白痴。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绪,他看了眼接起来:“喂,妈。” “飞飞,今天你爸爸做了酸菜鱼,你和初一在一起吗?带她一起回来吃饭吧。” “……” 夏飞飞随便应付了两句就挂掉电话。说起来,上次那个误会都还没有解开,冯初一一直没跟他解释,他应该去问清楚了,不然这么一直误会下去可不行。 他刚出现在发廊,冯初一就热情地招呼他进去,好像他是什么大客户一样,弄得周一鸣那个护师狂魔连连用眼神警告他。对了,客户……难道她对合作的事不死心?不过还是先把上次的事问清楚好了。 “初一,我妈刚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带你回家吃饭,你上次说……” “什么?跟你回家吃饭?你妈?” 夏飞飞话没说完,就被周一鸣一连声的问句打断了,尤其最后一句还有点儿像骂人,他皱皱眉,想让他先安静一会儿让他把话说完,谁知冯初一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欣然答应了。 “好啊,我正想你妈做的菜呢,真的很好吃。” “……”夏飞飞扶额,看着眼珠子快瞪出来的周一鸣,不知道要先跟他解释还是先让冯初一跟自己解释。唉,做人好难。 “走吧,我们现在就回去。”冯初一强行挽起夏飞飞的一边胳膊,走了两步回头对周一鸣说:“周一鸣,好好看店。” 周一鸣握拳又握拳,快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夏飞飞欲哭无泪,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想先问清楚,但冯初一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抢了他的车钥匙把他赶到边上去。他只好趁着到家之前这段时间说道:“初一,你这样子很容易让我被误会,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样?” “嗯?”冯初一没当回事地笑道,“没为什么呀,我很喜欢你家那个气氛,也喜欢你们家的菜,你知道我家都没有人做饭的,我一直在外面吃,可惨了。” “可是我爸妈以为你和我……” “那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我会因为你们家的菜嫁给你呢,哈哈。” 夏飞飞目瞪口呆。所以现在是算怎么回事?他妈做的菜把那么喜欢施医生的冯初一给攻略了?可是他现在喜欢的是冰倩啊…… 冯初一看看他,说道:“你不要这么有负担,就当请朋友回家吃饭嘛,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不是……我只是……”夏飞飞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个秀才,而冯初一是那个兵,他跟她根本说不清楚。 “夏飞飞,”冯初一语气轻快,车却反常得开得很慢,“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小时候?”夏飞飞一头雾水,这是真的看上他了要了解他吗?不能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初一,你是不是跟施医生吵架了?” 冯初一笑容立刻收了起来,夏飞飞感觉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变低好几度,不自觉地缩缩肩膀。看来果然是因为吵架受刺激了啊,这样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初一应该是想通过别人的嘴巴把消息传到施医生那里,让他吃醋吧。那他只要偷偷把事情跟爸妈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夏飞飞刚松口气,又听冯初一重新捡起问题:“你小时候上学是你妈接送还是你爸接送啊?” “……”夏飞飞一脸黑线。算了,他放弃逻辑了,老实回答问题好了,“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很忙,是阿姨接送我上学的。” 冯初一点点头。原来同时拥有爸爸和妈妈的孩子,也不一定有父母陪着。她虽然只有一个,但妈妈好歹在她小的时候是陪在她身边的,到她懂事些了才去国外工作。 “那你会觉得寂寞吗?” 37. 我找车 冯初一记得自己从懂事起就念的寄宿学校,周末回家也是一个人,好在和邻居关系很好,她又嘴巴甜懂得讨人欢心,这才觉得自己的童年以及青春期没有那么孤零零的。 这都是她努力得来的。她想,如果她早年是那种孤僻的孩子,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爱她了。如果她不死皮赖脸跟在施吴屁股后面跑,也许他也根本不会理她。 夏飞飞说:“还好吧,我爸妈抽空会带我出去玩,有时候谈生意也带着我。” “你爸妈……感情挺好的吧?”冯初一问。 “嗯。”夏飞飞重重点了一下头,“我爸超爱我妈的,以前生意没有做的那么大,家里也不是很有钱,他又舍不得我妈做饭,所以就自己抽空学着做,到后来比我妈做的还好。而且他出去应酬都是和我妈一起,从来不会单独和别人去那种地方玩,我爸那些朋友都说,他这样的男人都绝种了。我爸他,一直是我的榜样。” “是么。”冯初一心里一团疑问。感情这么好的话,怎么会有她呢? “换你开吧。”冯初一半路停下来,与夏飞飞交换位置后将脑袋静静靠在车窗上,一路无话。 这次在夏飞飞家吃饭,冯初一一反常态,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们问一句答一句,别的时候就安静地吃饭,或者说是看他们一家子吃饭。 他们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大户人家,规矩一堆,吃饭的时候死气沉沉。相反,他们很和谐,会聊一些生意上的事,也会说说家长里短的话题。她以前一直以为夏飞飞应该是个“妈宝”,不过看起来他和他爸妈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互相尊重又亲昵的那种。 这一家子,就像是画卷一样在她的面前展开。冯初一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飘在半空中看着他们。温暖的灯光,可爱的笑容,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哦,还有一个丢了魂的她。 饭后没有逗留很久,冯初一由夏飞飞送回去,路上任由他怎么问都没有说话。而夏飞飞的家中,夏爸爸也开始有些不对劲。 夏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水果,一边跟旁边的丈夫说:“老夏,我看初一那孩子和我们飞飞挺有夫妻相的。” “你也觉得?”夏爸爸猛地将头抬起来。 “怎……怎么了?” “飞飞说过,她爸也是做我们这行的……”夏爸爸皱着眉毛沉思,喃喃地说,“我前妻她……姓冯。” 夏妈妈手里插着的一块西瓜咚一下掉回盘里去:“你是说初一她是……难怪,难怪她今天一直盯着你看,我还奇怪呢,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不知道。她的样子和她……和我也没什么相像的地方,但是和飞飞坐在一起一看,总感觉有那么点像。” “老夏,你要不要……问问?” “问谁?冯笑?”夏爸爸摇摇头,“我没她的电话。离婚后她就找了个男朋友一起出国了。” “啊!”夏妈妈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惊恐,“你说两个孩子是不是真在谈恋爱啊?初一要真是你的孩子,他们……” 夏爸爸立马瞪了一眼,斥道:“胡说什么!要真是,初一她自己不知道?好了别多想了,等飞飞回来我们问问他,不过别跟他多说,现在什么都还不确定。” 夏妈妈忧心忡忡,自责万分:“老夏,是我们对不起那孩子啊……” 夏爸爸无言地点了一根烟。 等夏飞飞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爹愁娘叹的景象,不由懵了。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夏妈妈看见他回来立马抓着他胳膊问:“飞飞,你跟初一是不是真的?”夏爸爸也盯着他看。夏飞飞更懵了。难道是发现冯初一在演戏了?也对,她今天都没有好好演,吃饭也没有好好吃,呆呆的不知道想些什么。更搞笑的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装他女朋友啊! 说?不说?夏飞飞陷入了混乱。他感觉自己十分被动。“呃……” “快说啊!”夏妈妈的指甲都快嵌进夏飞飞的肉里去了。 “嗯,我们没有……她是来……蹭饭的。”夏飞飞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十分不靠谱。所以冯初一到底是来干嘛的? 他爸妈听了纷纷松了口气。这是怎么了?看不上冯初一吗?原来不是挺喜欢的吗?夏飞飞摸不着头脑,又不知从何问起,终于觉得自己真的是挺笨的,难怪冰倩看不上他。 夏爸爸在夏飞飞回房间后小声问妻子:“初一给你那张名片呢?我明天看看去。” 夏妈妈看了一眼他的寸头,说:“还是我去吧,你都没头发。” 夏爸爸摸摸自个儿的脑袋,叹了口气:“你去也不合适啊,还是我去吧,我去剃个光头。” *** 周一鸣最近十分苦恼,以前他对觊觎师父的臭男人是见一个赶一个,但现在他有些力不从心了。那个牙医师父死命护着,冉律师他斗不过,夏飞飞不知道抽什么风又开始盯上师父了,最可怕的是,今天竟然来了一个老男人!师父还跟他出去了! 两个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冯初一一个人,还失魂落魄的,周一鸣大惊,叫嚣着要去找老东西算账。 冯初一拦住他,丢给他一句:“瞎搞什么,那是夏飞飞他爸。” 这下周一鸣更震惊了。夏飞飞他爸来干什么?提亲? “也是我爸。”冯初一接了一句。 “……”周一鸣彻底傻了,几乎是飘着下楼的。 冯初一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什么,她只是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当夏云找上她时,她直接承认了。 夏云问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是不是跟你妈妈姓?” 他看起来很忐忑,冯初一故意看了他很久,等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才悠悠回道:“是啊,我妈叫冯笑。” “原来是真的,唉,没想到她那么决绝,连名字都给你改了。”夏云叫起冯初一的小名,“依依,你妈妈那个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你是说哪个?” 冯初一记得她出事那年她妈身边有个华裔,现在好像换了一个老外,不过他怎么知道呢?他们一直有联系吗? “就是带你们出国那个男的啊。” 冯初一眉心蹙起,夏云也是满脸疑惑:“没有吗?” “我记事起我妈就是一个人,后来她出国工作,现在确实有个男朋友,对她挺好的。” “那你……” “我一直在这里啊。”冯初一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在这里念的,前些年去和我妈住了几年,回来已经挺久了,怎么,你不知道吗?我说怎么你也不来看我。” “我不知道……不知道……”夏云扶着杯子的手轻轻颤着,一脸的错愕与自责,“我要知道,一定不会放着你不管,我以为你妈把你带出去了……她也不给我留电话和地址,她就是不想我见你。” “这样啊……”冯初一低头沉吟,想想这确实是她那亲妈的做事风格。不过,为什么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抬头问道。 夏云的脸色顿时起了变化,冯初一大咧咧地直视他,观察他,等他开口。 “其实当年我和你妈结婚……不是我自愿的。” 故事很老套,无非是有一个多年相恋的女友,迫于家庭压力分手,与不爱的人结婚。冯初一默默听着,倒没觉得自己和她妈有多可怜,反而开始敬佩起她那个妈妈来。 一直以来,她对她妈妈其实是有怨念的。她已经没有爸爸了,却连妈妈也留不住,但是她懂事,她知道她妈是为了她好。如果她不出去的话,可能她们娘俩在国内会过得很拮据。就是那种“我理解你但还是怨恨你”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真的非常敬佩她的妈妈。丈夫不爱自己,又发现他分手的女友离开时怀有身孕并且生下来了,一边是多年的真爱,一边是刚刚产女的现任妻子,他自然哪边都割舍不下。还在哺乳期的冯笑,毅然决然地做下离开的决定,逼着丈夫签下离婚协议书,不久之后,身边出现一位新男友,声称要带她远走高飞。 自然,这应该是假的。 冯初一唯一想不通的是,把她放在孝城故意不让她亲爹知道只是为了赌一口气吗?她想象了一下,如果当年夏云知道她还在这里,那么也许会把她接到他的新家一起生活。那么,她就是他们那个一家三口之外的……局外人。是了,她妈妈是怕她羡慕那完美的一家子吧。 “依依,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夏云一瞬间老了好几岁,愧疚地看着她一副要补偿她的样子。 “你不用这样,我过得挺好的。”冯初一没有叫他一声“爸”,直接结账离开了。 她一直在发廊里呆坐到很晚,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施吴出现。 “我来找我的车。” 38. 失恋了 冯初一见到施吴的第一个想法是:冲上去,抱住他,狠狠亲他!但是她马上有了第二个想法,与第一个完全相反的,那就是效仿她妈,决绝果断地将拒绝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于是她抱着胸,斜着眼睛看他,嘴里凉凉地说:“车啊,丢了。” 施吴咳了一声,摸着鼻子说:“我的车……有定位。” 冯初一差点破功,好不容易稳住斜着眼睛的神态,继续说:“哦,那你来我这里干什么,自己去找啊。” “钥匙……” “钥匙啊,”冯初一装模作样拿过包包随便翻了两下,说道,“没有唉,这把是我自己的,要不你拿去试试?” 施吴抓住她伸过去的手,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把她的手连带着车钥匙捏在掌心里放在他的腿上,挺温柔地看着她问:“吃饭了吗?” 冯初一十分不用力地随便挣扎了几下,斜着的眼睛稍微正了一点点:“你可以用备用钥匙啊,好走不送。” 施吴把她手中的钥匙拿开,抓着她的那只手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挠得她痒痒的:“嗯,没有备用钥匙。” 冯初一忍不住笑出声,但马上又板起脸,腾地站起身:“嗯,那我去把车砸开!” 两人手还抓在一起,施吴被她带起来,笑道:“好。” 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儿的时候,冯初一张嘴就愣住了。哪儿来着?一个停车场,她给忘了。施吴淡定地拿手机给司机看,冯初一将手机抢过来一看,果真有定位。“这什么东西?给我也装一个。” 施吴说:“你那车应该装不了。” “不是,我说给我手机上装一个,看你车的定位。” “……” 其实那个停车场并不远,只不过冯初一那天转来转去的绕了很多圈子。找到车后,冯初一还想看笑话,看施吴没备用钥匙怎么开车门,结果就看他拿着手机一戳,开了。靠,又是那个定位的东西,简直神了。 施吴的车钥匙就被她丢在驾驶座上,施吴先把她塞进副驾驶,自己才捡起钥匙上车,但没有马上启动车子。 晚上的停车场自然是安静的,两人都没有说话,默契地想到了前些天在施吴家小区停车场的画面。这种黑漆漆又没人的地方,不干点什么是不是太可惜了?冯初一这么想着,就慢慢地倾身过去,施吴也盯着她,含情脉脉…… 就在马上要亲到的时候,施吴嘴巴一歪,脑袋一偏,冯初一的嘴巴印在了他的下巴上。 靠! 冯初一不知怎么一肚子火,噌一下就整个人烧起来了,火速下车,甩门,跑!施吴追下来找她,她钻到一辆车后面躲起来,听着他在外面喊她名字,终于觉得爽了一点。她还机智地把手机设成了静音。 停车场很大,光线又暗,施吴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终于想起用手机打电话,可惜没有人接,也没有在停车场听到手机铃声响,他只好上车离开。冯初一等他走后才猫着腰出来,探头探脑看了一会儿,打电话叫冉立华过来接她。 “去酒吧,咱们不醉不归!”冯初一让冉立华打开天窗,站在窗口大叫。 冉立华笑道:“怎么了这是,争家产失败还是失恋了?” 冯初一双手围成喇叭对着外面大喊大叫:“我失恋啦!哈哈哈哈!” 冉立华就近找了家酒吧,把冯初一拖出车子,按在吧台上坐好:“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别在马路上乱吼乱叫的,万一吓到别人出车祸怎么办?定你个危害公共安全罪。” “你别欺负我不懂法,你还拐卖妇女罪呢!”冯初一突然站起来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我被拐卖啦!” 冉立华无奈地捂住她的嘴巴,摇摇头。这还没开喝呢就醉了。“闹不闹了?要不要好好说话?” 冯初一拼命点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冉立华这才放开她:“说吧,怎么失恋的。” “嗯。”冯初一先灌了一杯酒,然后说道,“前两天我和施吴吵架了,他今天来找我,气氛挺好的,牵我手,对我笑,然后我就想吻他,结果,”冯初一忽然啪一下狠狠拍在桌子上,冉立华那杯酒都被她拍洒出来,“他竟然给我避开了!” “哈哈哈哈哈……”冉立华爆发出一阵大笑,看着冯初一生气那样笑得停不下来。 冯初一狠狠瞪他一眼,垂下头,低落起来:“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我以前追他的时候,虽然他一开始不理我,手都不给我牵,但是那次被我吐了一身后就直接全垒打了,现在怎么这么难搞?一会儿自己跟我说是单身,一会儿又不理我,说单身也不想和我约会,一会儿允许我跟到他家,一会儿又把我丢出门,丢就丢了吧,丢出去以后还主动想给我号码。”冯初一越说越激动,“还有上次一起喝酒,都把我带回家了,自己洗完澡又把我送回家!简直神经病!现在好不容易关系好了点,正常约会了,竟然不给我亲!不亲谈什么恋爱!我不止要亲,还要啪啪啪呢!” 冉立华伸手摸上冯初一的脑袋,把她的假发拉下来,温柔地顺顺她的长发,说道:“想啪啪啪的话找我啊,我技术很好的。” 冯初一抬起胳膊,用肘部捶向冉立华坚硬的胸膛:“滚!说正经的,你帮我分析一下,我智商不够用。” “哦。”冉立华垂头沉思,暧昧光线中,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摆正姿态,严肃起来,说道:“你不是说,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吗?那你现在在他面前就等于是一个陌生人。” “嗯。”冯初一点点头,“你继续。” “我猜想,也许他还没有忘记以前的你,但又喜欢现在的你,他又不知道你们就是一个人,所以纠结了。”冉立华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冯初一的神色。 冯初一在认真顺着他的思路想。好像……还真挺有道理。 冉立华试探着问:“要不,你干脆告诉他?” “不行!”冯初一果断拒绝,“我还没有准备好。” 冉立华摸摸下巴,又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真的那啥了,他会发现你的身体……” 他没有说下去,冯初一听懂了,点点头:“是哦,那我只好忍耐一下了。” 冉立华笑起来,又开始不正经了:“说真的,这么多年你没有……?” “没有!我守身如玉!”冯初一喊得很响,调酒小哥在一旁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冉立华拍拍她的头,像是那种专门勾引书生的女妖一样轻轻诱导她:“那你……不寂寞啊?” 冯初一哼了一声:“我有玩具。” 冉立华挺挺胸膛,还把冯初一的小手抓过来在上面按了按,大义凛然地说:“你可以把我当玩具,免费,不用负责,我保证不告诉你那位。” 冯初一抽回手,怀疑又嫌弃地上下打量冉立华,瞄到他重要部位的时候停住,幽幽地说:“我怕你承受不住精尽人亡。”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哇。”冉立华贴到冯初一身边,冲她吐了一口妖气,“怎么样,试试?” *** 施吴把车开到发廊门口,在外面坐了一个小时也没见冯初一回来,期间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又去她家楼下等,楼上是黑着的,这个点她应该不会睡觉,很有可能是还没回来。 不知不觉就等了一夜,车里放烟灰的小盒子里已经全是烟屁股,施吴顶着黑眼圈仰头看着那扇窗,心想,她一定是很早就睡了,再等一会儿就会出门了。 可惜,他没有等到冯初一出来,而是等到她和一个男人从外面回来了。 冯初一从冉立华的车上下来还有点迷迷蒙蒙的,走路都打着飘,但她还是眼尖地发现了施吴的车。她回头看看身后笑嘻嘻等着看好戏的冉立华,冲他眨了一下眼,把自己一边的领口往下拉了一点,露出雪白肩头,扭头妖娆地向施吴走去。 冯初一弯下腰,在施吴的车窗上敲了敲。车窗降下来,她笑着打招呼:“早啊施医生,昨天我和阿华玩得很开心,你呢?”她忽然一声惊呼,捂住嘴巴,“天哪,该不会你在这里等我一夜吧?真对不住,我舒服地都忘记回家了。” 施吴冷冷地盯着她,一动不动,连眼珠子也不转一下。冯初一弯腰弯累了,也等得无聊了,就打算起来,就在那时,施吴一把抓住她的后颈,把她的脑袋压到车里面去,然后,他头一抬,印上了她的嘴唇,并在她惊愕地不自觉张嘴之时趁机将舌头滑进去,搅乱一池春水。 怎么会有这么淫/荡的早晨啊! 39. 吻啊吻 不知多久之后,施吴终于放开了冯初一,而冯初一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断了,脖子也要断了,施吴却还笑得很轻松,颇有挑衅的味道:“怎么样,舒服吗?不舒服的话可以再来一次。” 冯初一兴奋死了,她爱死这样坏坏的施吴,于是说:“不舒服!再来再来!”但这次她没有伸头进去,而是绕到副驾驶那边,爬上车顺便挥手和冉立华告别:“我没事啦你回去吧~” 冉立华:“……”什么叫卸磨杀驴,他算知道了。得,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人在车里又是一通旁若无人地吻,冯初一勾着施吴的脖子分出一点心来想,他们之前干嘛吵架来着?唔,不重要,她只想了两秒钟就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施吴的嘴唇上。 此时她已经跨坐在施吴的双腿上,和他挤在逼仄的驾驶座里,车窗都已经升起来了,勉强算是挡了一层,不过还是有一些老头老太经过看见,再用一副“世风日下”的表情离开。冯初一才不管,追了那么久,总算尝到一点甜头,何况还是施吴主动凑上来的,她根本不想停下来,就这样吻到天荒地老才好呢。 不过显然施吴并没有像她那么沦陷,在她激烈地咬着他下嘴唇的时候他故意退开,眯着眼睛问她:“昨天干什么去了?” “嗯……喝酒。” 冯初一又凑过去,施吴却用手掌挡开她嘟起的嘴。真是讨厌,刚才这只手还在摸她屁股呢!冯初一不满地瞪着他,随即一笑:“吃醋啦?” 施吴只盯着她,不说话。冯初一越看越觉得可爱,张开嘴往他脸上哈了一口气,说道:“你闻闻,酒味,没有男人味。哦,还有你的味道。” 施吴的脸顿时扭曲起来,隔了半晌,问道:“你是不是没刷牙?”冯初一笑着的表情顿时一僵,眨眼,再眨眼,用“嘿嘿嘿”混过去。 施吴将脑袋抵在冯初一的肩膀上,眼睛一闭,轻声说:“困了。” 冯初一摸着他的脑袋,揉啊揉,像哄小孩一样:“好孩子,一晚上没睡吧。”施吴难得没否认,冯初一打开车门自觉从他腿上爬开,在车外拉了拉他的手:“走,去我家睡。”施吴“嗯”一声,准备下车,冯初一却又不肯了,砰一下把车门摔上,说:“你还是回去睡吧,我家昨天刚喷过杀虫剂,还没收拾呢。” 施吴看了她半晌,冯初一心虚,又把他扯下来拉到副驾驶坐好,自己坐到驾驶座准备送他回家,刚发动汽车,却想起自己也是玩了一夜,还喝了酒,比施吴更不能开车。两人大眼瞪小眼,冯初一嘿嘿傻笑,心说早知道不把冉立华赶走了。欸等等,冉立华也喝酒了,她刚才是被他开车送回来的吗? 天哪。冯初一摸摸自己的胳膊又摸摸腿,心想活着这不容易啊,黑心律师知法犯法差点搭上她的小命。 “哎,要不你打个车回去?” “不用。”施吴看起来是清醒了,下车把冯初一又拉下来,自己上车扬长而去。 冯初一想着他离开的那个表情,好像……又生气了?她撇撇嘴,施医生不好哄呀。其实她家里并没有喷什么杀虫剂,只不过现在还不方便让他进去。冯初一上楼,低着头从包里找钥匙,一抬头,发现她家门前排排站了三个人。 冯初一有点懵,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看到了幻觉,也许刚才和施吴吻来吻去也是她的幻觉。然后,幻觉说话了…… “初一,刚回来啊?” 说话的是夏妈妈。对,来的就是夏飞飞一家三口,现在看着她的表情好像是捉到她夜不归宿,但是又因为身份尴尬的关系,并不好说什么。 冯初一点点头,拿着钥匙上前作势要开门,他们三个人就让开来。换鞋的时候她还在想,一大早上门是什么意思? 进了门,冯初一先去厨房烧水给他们泡茶。夏云站在客厅里打量四周,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夏妈妈有点不自在,坐在沙发上,夏飞飞溜进厨房找冯初一说话。 “初一,我爸说你是我妹妹,是不是真的?我还想我怎么一见到你就觉得喜欢呢,原来是血浓于水。” 冯初一守在烧水壶旁边,好笑地看了夏飞飞一眼,没说什么。夏飞飞看出来了,这是笑他呢,不,是笑“血浓于水”这个词吧,他挠挠头,说道:“爸妈那一代的事我不好说什么,不过初一,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做一个好哥哥。” “你别逗了,你哪里像哥哥啊。”冯初一白他一眼,去柜子里找茶叶,心说夏飞飞这么傻里傻气的,做弟弟还差不多。 夏飞飞纠结了:“你会不会讨厌我?”冯初一随口应道:“嗯,我讨厌你。”夏飞飞立刻苦起脸,冯初一轻轻拍两下他的娃娃脸,就像姐姐教育弟弟那样,说道:“行了别矫情了,多大点事儿,都是成年人了成熟点。” 将泡好的茶端出去,夏妈妈接了茶杯顺手就拉过冯初一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直看着她的脸,跟老鸨看小姐似的,看得冯初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现在一个人呀?” “嗯。” “这哪行啊,要不你搬来家里,房间有,我给你重新布置一下,一家人在一块多好。”夏妈妈没等冯初一发表意见,又接着问,“你喜欢吃什么?平时在家自己做饭吃吗?” 冯初一说:“外面吃。” “外面没家里做的放心。”夏妈妈拍拍她的手,道,“你住家里来,阿姨给你做。” 夏飞飞马上搭腔:“是啊,你不是喜欢我妈做的菜吗,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冯初一看着这一家三口纷纷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她,顿时无语。说实在的,这件事里要说谁做错了那也说不上,她又没怪他们,何必这样。想了想,她说道:“不用了,我男朋友经常会过来,跟你们住不方便。” “这样啊……”夏妈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还想再劝劝,却没理由了,只好求助地看向丈夫。 夏云咳了一声,也有点尴尬,开口道:“行了,看也看过了,我们走吧。”他转向冯初一,说道,“以后多来家里吃饭。”他给夏飞飞打了个眼色,和夏妈妈一起出门,临走前,他顿了顿脚步,回头嘱咐一声:“记得做好措施。” 冯初一目送他们下楼,看看自己身边站着的夏飞飞,好笑道:“干嘛,说客还没做够?” 夏飞飞说:“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借口,你家里根本没有男人用的东西。” 冯初一四下一看,还真是,心说下次要多买点男性用品在家里,以后施吴也用得着。 “我妈很喜欢你的,你要不要来跟我们住啊?” 冯初一叹口气,说:“你妈那是内疚。哎呀,你能不能不要哭丧着脸,跟死了爹似的。我又没说讨厌你妈,不过我对你爸都没有记忆,只是看过照片,实在没什么感情啊,不爱也不恨,你们老这么拉着我诉亲情,很尴尬啊。而且,你家离市区有点远吧,多不方便啊,不如你让你爸给我买套房子?我发廊附近那块开了新楼盘,就是太贵了,我想买也买不起。” 夏飞飞一听,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他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我会跟爸说的。” “至于你嘛……哎,要不你叫我姐姐怎么样?我看着你的脸实在是叫不出哥啊什么的。” 夏飞飞突然脸一热,吞吞吐吐地说:“你帮我……倩倩,我就叫。” “帮你什么倩倩?”冯初一逗他,“搞……定?”她故意把前面一个字拉的很长,最后短促又轻的结束,听起来就好像只说了一个字。 夏飞飞顿时变成了关公脸,有点生气了:“你一个女孩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这么……”这么什么,他说不出来了。 冯初一哈哈大笑,伸手去捏他的脸:“唉哟,我弟弟可真纯洁,你以前约我吃饭不是挺麻溜的嘛,遇到倩倩就不行啦?” 她在心里考虑了一下,本来夏飞飞是陌生人的话,她是绝对不想他和倩倩搞在一起的,但现在他是自家哥哥了,让倩倩做自己的嫂子的话,好像还不错?不过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还要看倩倩她自己,她先前逼着她竞争,已经搞得很没脸了,可不能再瞎搞了。 想到自己和施吴的发展,冯初一不由有些郁闷,她是好了,可倩倩怎么办哪?她现在都不敢去找她,生怕她知道自己和施吴好了心里难过。 冯初一拍拍夏飞飞的肩膀,道:“加油吧,哥。” 等倩倩找到自己爱的也爱她的人,那就会好了吧。 40. 送花花 晚上周一鸣和夏飞飞一起在大排档吃饭,周一鸣直接对着啤酒瓶口喝,灌下一大口,郁闷地看着夏飞飞说:“你小子成了我师父的亲哥,我该叫你什么?师伯?妈的,平白就小了一辈,不爽!” 难得看到周一鸣吃瘪,一直处于下风的夏飞飞终于农民翻身把歌唱了,他笑眯眯地说:“我本来就比你大啊。” “大什么,脱了裤子比比!”说着,周一鸣就作势要去扒夏飞飞的裤子,夏飞飞没躲过,拼命拉着自己的裤腰,想叫非礼,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桌人,便压低声音对周一鸣叫道:“别扒了,你师爹在呢!” 周一鸣回头一看,还真是:“你女神也在啊。”那边一桌,其中坐着施吴和尤冰倩,别的他们不认识,估计是一个医院的同事聚会。周一鸣看了几眼回过头来说:“他俩坐一起干吗?走,过去瞧瞧。”说着他就站起来要拉夏飞飞过去。 夏飞飞没准备好突然面对尤冰倩,脚掌扒着地不愿动,谁知屁股上一疼,整个人被周一鸣推了出去,差点跪倒到那桌人面前,顿时所有人都朝他看来。夏飞飞踉跄着站好,见没办法了,只好咧开嘴傻笑,尴尬地跟尤冰倩和施吴打了招呼。 这两人都是高冷挂的,施吴跟他不熟,只是略点了一下头,尤冰倩倒是朝他笑了一下,但也没多的表示。夏飞飞挠挠头,觉得自己傻透了。 尤冰倩的另一边坐着的是吴婷婷,她眼睛尖,一眼看出夏飞飞看尤冰倩的眼神不对,就八卦地在尤冰倩耳边小声问道:“谁啊,是不是上次送花的那个?看着挺可爱的。”吴婷婷自己说完就想起来了,上次送花的是个女的,她因为受到了惊吓,潜意识就没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飞飞耳朵尖一抖,竟给他听见了。 原来冰倩喜欢花吗? 夏飞飞拉着周一鸣退回来。周一鸣还盯着施吴那边,表情跟捉奸似的,盯了一会儿就拿手机对着施吴和尤冰倩拍照,拍完正打算发到冯初一那里,忽然看到一个女的被一个男的从一家饭店里推出来。女的被推得踉跄,没稳住,摔在了地上。男的骂骂咧咧,不扶不说,还踢了几脚。女的只顾用手挡,完全没有战斗力。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周一鸣这边已经被挡着看不见包围圈里面什么情形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拳头握得死紧,冲过去扒开人群想要制止那个男的。但有人比他更快,他冲进去的时候那个打人的男的已经被撂趴在地上。 周一鸣把女的拉过来问:“你怎么样?要不要报警?” 女的捂着脸嘤嘤地哭,小声说:“不……不用了,他是我老公……” “老公怎么了?老公就可以打人了?” 周一鸣气不过,几乎是怒吼出来的,一时围观群众全向他看去。而趴地上那男的已经站起来了,过来扯周一鸣,推推搡搡的:“你谁啊?我们夫妻俩吵架跟你有半毛钱关系没有?还是说你们有一腿啊?”周一鸣的领口被揪住,更是愤怒,一拳就揍了过去。一时间,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施吴瞅着空隙把周一鸣拉回来,那边男的也被他老婆拉开。那女的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他才骂骂咧咧地离开,周一鸣远远看着,那男的似乎又在推女的头了。 “别看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施吴说。 周一鸣见他冷淡,迁怒于他:“既然这样那你救她干嘛?” “看到了自然要救,她自己记不住疼跟我有什么关系?”施吴奇怪地看他一眼,回自己座上去了。 周一鸣闷闷的回去,又喝下一整瓶啤酒,接着让服务员拿了个杯子,满满倒上一杯,过去施吴那边给他敬酒,一边说:“施医生,以前是我看岔了,你是个好男人,肯定不打女人,这杯酒咱们干了,以后我绝对不难为你和师父了。” 施吴定定地看了他会儿,起身与他碰了碰杯,喝完,对他笑笑说:“谢谢。” 在座其他人听出味儿来了,开始起哄,纷纷问周一鸣他师父是谁,吴婷婷则担忧地看着尤冰倩,见她脸色难看了几分。 大家都拉着周一鸣想听他讲八卦,尤冰倩不自在地往边上看看,想要逃开。原来只是冯初一单方面追求施吴,她还可以淡定地看着,但现在看样子,显然施吴也是甘之若饴的。他真的忘掉她了吗?他是真心的吗? 复杂的情愫涌上来,她以为自己是在为好朋友抱不平,但明显的,有另一股情绪也在汹涌而来。她不愿意去想,她宁愿施吴一辈子等着,单身到死,也不想看他接受别的人。怎么可以呢?他不是非她不可吗? 夏飞飞就看见尤冰倩似乎是向自己投来了求助的目光,那么无助,那么……想要保护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突然冲了过去,拉起尤冰倩的手就往外跑,一直拐到另一条街上才停下来。 这是一家还在装修的店面,里面乱糟糟的地上堆着碎屑,他们就靠在玻璃门上喘气,两只手还牵在一起。夏飞飞意识到的时候,吓得立马就放开了,生怕唐突了佳人,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三个字说了一个半的时候,尤冰倩出声了:“谢谢。” 虽然那边同事一定是沸腾了,虽然明天去医院一定传言满天飞,虽然不知道后面的事应不应付得来,但她还是谢谢他,谢谢他把她拉出来,让她可以自己平复一下情绪。否则那样的情形下,只有她一个人脸色难看的话就真的太难看了。 “你……还回去吗?”夏飞飞问道。 尤冰倩摇摇头。 “那……我……” “走走吧。”尤冰倩接道。 “啊?” “随便走走。” “哦哦。”夏飞飞脑子突然清楚了,抖了一个小幽默,“要不,我们往回你家的方向走,说不定走着走着就到了,还省了路费。” 尤冰倩很配合地对他笑了一下,然而笑得很勉强。夏飞飞暗骂自己笨,讲话一点都不好笑,根本逗不笑人家。 不过,走回去的气氛很好,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那种安静是很舒服的安静,不是尴尬的想让人没话找话那种。路灯下,两个影子越走越远。 *** 第二天尤冰倩在医院收到了一束花,卡片上写:“祝快乐。”署名是一个下指的箭头和两个展翅高飞的表情,尤冰倩看到的时候顿时就笑出声来,刚好被吴婷婷捉到,她咻一下贴过来要看,但尤冰倩立马就收起来了。 “藏什么呀,老实交代,是不是昨天那个人送的?你们跑出去干嘛了?” 尤冰倩转过身不语,把花好好的放到一边。 “啧啧,这回不需要处理了?” 昨天在场的那些同事,每个碰到尤冰倩都要问一句,“昨天干嘛去了?”尤冰倩一律用微笑回答。这样也好,被误会有新欢的话,就不会再揪着她和施吴不放了。她的高兴和难过,也不会被联系到他身上了。 晚上尤冰倩去了健身房,一眼就看到冯初一在那儿跑步,元气满满的样子。真好……尤冰倩想,也许施吴就是喜欢这样子的人吧,随时都很有活力,相处起来也很轻松很快乐。她本来想避开的,但不知怎么就去了她旁边,还打了招呼。 “来啦?”冯初一看到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尤冰倩勉强地笑笑。如果没有以前那些事,如果他们三个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那她也许会比较好接受冯初一和施吴在一起吧。她犹豫了一会儿,问冯初一:“我能不能和你聊聊?” 冯初一似乎察觉到什么,停下来往外走去:“我们出去说吧。” 楼下有家小小的酒吧,没几个座,很安静,桌上点着形状好看的蜡烛,烛光摇曳,光线不强,很适合聊点什么。 聊什么呢?尤冰倩自己也想不清楚了,难道要她离开施吴吗?告诉她:不是我想争你,而是我要为好朋友守住他,所以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这太可笑了。 想了半天,尤冰倩终于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他什么呢?” 冯初一没有回答,却反问她:“那你喜欢他什么?” 尤冰倩喝了一口据说没什么酒精含量的酒,思绪飘到了过去。施吴是那种典型的学霸,成绩很好,上课积极,什么事都能做得井井有条。她知道大学里的男生很多都喜欢窝在寝室里玩游戏,但他不是的。在她眼里,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其他那些看着就很浮躁的,都只能说是男生而已。 “他和别人不一样。”她说。她实在是无法把那些小心思说出口,那些想法,她压了很久了,在很早的时候她就控制自己不再去想了。 41. 可骚了 “你们啊,就是想太多。”冯初一说道,“爱情哪有那么复杂呢,那都是小说电视剧扯淡的,非要弄得多伟大多崇高,其实不就是见面时产生的劈啦啪啦的火花吗?你看见他,就觉得他是你那根萝卜,对他产生亲近的冲动,那就是了啊。那之后什么性格合不合适啊家庭合不合适啊那在我眼里就不是爱情的范畴,结婚才要想这些。” 尤冰倩一愣,问道:“你不想和他结婚吗?” “那得看我们相处得好不好,要是以后觉得在一起不开心了,那就可能分手了。”讲到分手,冯初一有一点失落,但马上吃吃笑起来,“不过我觉得施吴跟我一样,他这个人,表面看着很正经,其实心里可骚可骚了。” 冯初一是一脸热恋中的样子,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尤冰倩面前这样很不好,便收敛了些。 “是么。”尤冰倩垂着头,想起施吴在自己面前总是很稳重的样子,心说这真的不是爱情啊,她从一开始就输了,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也没有什么无私奉献。 冯初一看尤冰倩那样很是不忍,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只好尴尬地收回来:“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尤冰倩招来服务员埋单,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冯初一没有拦她,反正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她放不开施吴,也舍不得倩倩,她什么都做不了,说什么都会显得假惺惺。尤冰倩走后,她就望着外面发呆,想着如果世上有两个施吴就好了,一个给倩倩,一个给自己。 夜色中,一个身影由远而近,在光亮下越来越清晰。冯初一眨眨眼,她这是出现幻觉了? 她就坐在窗边,只见那幻觉越走越近,然后站在了窗外,与她一玻璃相隔,正对着他微笑。冯初一愣了一会儿,脑中闪过尤冰倩的影子,心里又是内疚又是欢喜,复杂的情绪交织着,绞着她的心。但很快,她就沦陷在施吴的看她的眼神中了。她站起来冲出去,把施吴抱了个满怀。 施吴喜欢她,即使是公平竞争,她也是赢的那个人,她没有理由拒绝她得到的爱。冯初一这样安慰自己。 “你怎么来啦?” 施吴笑道:“路过。” “放屁!说吧,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也装了那种定位的东西?手机拿出来我看看。”冯初一作势要去他口袋里掏,施吴躲了两下,抓住她的两只手,虎起脸来:“别闹。” 冯初一乖乖站好,勾起他的胳膊,两人亲亲密密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途中有个小公园,只是乌漆墨黑的没什么光亮,冯初一就好这一口,非拉着施吴去,说要去探险。 石头小径幽深莫测,冯初一率先走在前头,一只手牵着施吴像溜狗,里面有个小凉亭,她把施吴拉进去,说要休息一下。 附近除了小道,全是草坪和树木,吹来的风都有一股植物的清香。冯初一感叹道:“舒服啊。”她把双脚一收,横坐在石椅上,脑袋顺势往下躺在施吴的腿上,仰头看着天空,“可惜看不见星星。” 施吴把她的假发摸下来,她的长发就散开在他的腿上,他摸了两下,低头笑道:“你几天没洗头了?” “嗯……”冯初一掰起指头数,“一、二、三……我记不清了。”施吴抓起她一缕头发往后扯了扯:“脏小孩。”冯初一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凑上去亲了一下:“脏你还摸。” 冯初一咯咯笑,施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气氛暧昧,接着就捏住她的下巴,低头下去,加深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四周的风似乎都因为害羞而停止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冯初一挂在施吴身上,上身抬起来,作势反扑。施吴的一只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动作变得激烈,气息起伏不定,渐渐的,有一丝喘息声从两人嘴里泄出来。 凉亭前面的一棵树突然抖出一点声响,交颈中的两人浑然不觉。树后面,有个人踩着草坪仓皇逃开。 尤冰倩从咖啡馆出来后没有回健身房,也没有回家,她隐在暗处,想了很多很多。内心深处被强压住的那种情绪越来越猛烈,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然后她就看见了施吴,从远处走来,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接着就看见冯初一奔出来,两人相携而去。 这样才是恋爱……她想道,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她穿的运动鞋,走在路上几乎没有声音,两人一路上勾勾搭搭嬉嬉笑笑根本不会发现她,她就一直跟着他们进了那个小公园,躲在一棵树后面。 接下去的场景,看得她几乎窒息,指甲抠进树皮,心脏仿佛都不会跳了。她就跟一个石头人一样,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里面两人激情热吻。 尤冰倩想起冯初一说的那句“其实心里可骚可骚了”,她终于知道,这才是爱情的样子。以往,常常看见情侣勾肩搭背动作暧昧,她只觉得不雅,但现在看到他们,只剩下羡慕和嫉妒。情到深处……这样子的施吴,她没有见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的,回到家才发现只用了平时的一半时间。她躲到房间里,灯也没开,靠在门后滑到地上,抱着膝盖发怔,混乱的脑子在放空之后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样不可以,他们不能这样,施吴不能这样,窈窈该怎么办…… *** 被施吴送回家的那一刻,冯初一几乎要失控,想把他拉到家里这样那样,但残留的一丝理智让她没有这样做,在楼下腻歪了很久,终于还是一个人上楼了。 还不到时候,需要找一个好的时机,不然可能会坏事,她这样想。 施吴的吻总能让她发疯,她等了多少年啊,终于真切地感觉到他回来了,回到她的身边,填满她的心。那种饱满丰盈的感觉,让她激动地睡不着,于是她候着时间拿起手机,在施吴到家之后拨通他的电话,施吴含笑的嗓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的脑袋立刻就发晕。 手机里有簌簌的杂音,似乎是陷入床垫以及撩动被子的声音,冯初一马上就想到施吴那张大床,还有他上次洗完澡后在她面前湿漉漉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快死了,好想飞过去找他,好想跟他说下流话哈哈哈。 “施吴施吴,你从电话里穿过来好不好?” 施吴一本正经地拒绝:“不行,我太大了。” “什么大?哇你好下流。” 施吴沉默了一秒,有点危险地开口:“你这样子,后果会很严重。” 冯初一还知道收敛,没接着下流,只咯咯咯笑,在床上打滚:“唉施吴,我好爱你,一分钟不见就要想念,你说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施吴说:“你现在过来也来得及。” “唉不行,妈妈说女孩子要矜持……”冯初一刚说完,手机里就进来一个新的来电,她拿下来一看,郁闷了,打了一下自己的乌鸦嘴,抱怨道,“我妈来电话了……” 施吴十分善解人意:“那你先接。” “不要。” “接完再聊,乖。” “好吧。”施医生的话总是让她很受用,冯初一乖乖接通了她妈妈的电话。 “依依,妈妈又找到一个医……”没等冯妈妈说完,冯初一就皱起眉头打断她:“妈我不去,现在也挺好的,没什么大不了。” “你生日要到了,顺便过来一下嘛。” 冯初一这才想起,过两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如果是往常,她一定是过去和妈妈一起过的,要买一个超大的蓝莓酸奶蛋糕,但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要不要找施吴,如果告诉他的话,不就暴露了吗?姓氏一样,性格差不离,如果连生日都一样的话,那傻子也要怀疑了。 “唉,再说吧,让我想想。” 冯初一挂断妈妈的电话,却没再打给施吴,不知是不是有默契,施吴也没有再打过来。她想,他们感情刚刚才好一点,正是最幸福的时候,可心里还是有一层疙瘩,她要面对的是一个最大的问题——该不该坦白呢? 冯初一摸到墙边,伸手摸着墙上那一张张旧照。这一面墙,讲述了她全部的故事。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又要推开她……她有点儿怕。 不然,明天等他下班去找他,先探一探他的态度好了……冯初一做下这样一个缓冲的决定,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叹了声气。谈恋爱,也没有她跟尤冰倩说的那么简单。 脑子乱乱的睡着,并睡不安稳,冯初一做了一夜的梦,不到六点就醒了。天光大亮,离她的生日又近了一天。 42. 有话说 尤冰倩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脑袋晕晕乎乎,困得要死,乱七八糟的脑袋里想起似乎今天不用上班,眼睛一闭,又睡过去了,直到中午她妈妈来敲门,喊她吃饭。 睡得太多起太晚其实并不是一件享受的事,反而整个人昏昏沉沉,浑身发软无力,精神状态比早起还要差,因此中饭也没吃两口,尤冰倩又窝回房间去了。 昨晚的场景还在不断攻击她的大脑,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终于在猛烈的攻势下露出了头,然而这是她更不能接受的,她意识到,已经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尤冰倩蜷缩在床上,紧闭双眼,很快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斜西山,房间外面飘进食物的香气,又到了吃饭的时间。但她并没有胃口,起来梳洗过后只拿了手机就出门了。 她要去找施吴,她要去撞南墙。 *** 冯初一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思考要怎么打探施吴的态度,比较靠谱的一个是这样,她可以用现女友的身份去质问他,就说听说他对前女友念念不忘,问他如果她回来他会怎么做。如果他说他喜欢的是现在的自己,那如果被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就是过去的自己,一定会很尴尬……如果他表示出对过去的恋恋不舍,那现在的她也会很尴尬……好吧,还是不靠谱。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过这个生日的,那什么都不需要想,但不现实,施吴迟早会知道,而生日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因此她很纠结,来得太快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冯初一抓抓头发,不想了,先去施吴家找他,到时候见机行事。 到施吴家楼下时,冯初一碰见他的邻居阿亮,带着一个女孩刚出来,看起来是要出去玩。因为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似乎不是她上次见到的那个,所以她多看了两眼,正是因为这样,本来搂着女孩亲热的阿亮注意到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冯初一见阿亮看过来就跟他打了招呼,对方看着她欲言又止的,于是她就问怎么了,阿亮沉吟片刻,回头看看楼上,说道:“老施现在有点忙,你要不晚点再来?” 冯初一狐疑地朝上面看去。施吴很忙?忙什么?病人上家里看牙来了? 阿亮说完这话就没再多说了,与她道别后搂着女孩匆匆走开,冯初一并不知道,他一走开就拿出手机开始通风报信。 阿亮是个很风流的人,招惹的女人很多,这样那样的尴尬事情遇见过很多,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邻居老施也遇到这样的麻烦了,所以很好心地提醒了他一下,至于有没有收到,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冯初一抱着疑惑的一颗心上了楼,她倒是要看看施医生在她不在的时候忙些什么。当下,她想到的是一些在她看来很好玩的事情,比如说在看片子打飞机,或者买了个充气娃娃玩,不然就是骚施突然有了异装癖穿着裙子丝袜在跳舞。因此,冯初一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施吴的家里,会出现一个女人。 冯初一因为想要偷看,靠近的时候蹑手蹑脚的,她小心地走到施吴的家门边,想要贴着门偷听一下,没想到门口没有关严,开了一道缝。 里面很安静,但是这种安静有些诡异,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门缝很小,冯初一凑近眯起眼睛看也看不到什么,如果推动门的话一定会发出声音,这么安静的情况下一定会被发现,她只好耐心等着。 很快,一个声音就打破了沉寂,这个声音让冯初一当场钉在那里,全身僵硬。 是尤冰倩。 声音一开始是平的,但仔细听能听出说话的人在颤抖:“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她,所以我陪你等,即使她一辈子不回来,我也等着,我以为你也是这样,可是现在呢?”质问的语气,声音从这里开始激动起来,“可是现在你却和刚认识两个月的人,就因为她也姓冯吗?还是因为她也喜欢五颜六色的头发?她那是假发!不是真的!她不是冯窈!你这样把她当替身她知道了会怎么样?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施吴没有出声,冯初一判断不出他在哪个位置,也无法得知他现在的表情,只能继续听下去。尤冰倩的情绪已经走了下坡,声音轻了下去,感觉上更多是无奈:“施吴,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在冯窈之前就喜欢。” 冯初一呼吸一滞,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颤抖。她终于说了,这次终于当面说出来了。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比亲妹妹还亲,我不愿跟她抢,我也以为你非她不可,原来却不是。你可以跟她,也可以跟一个陌生人。所以,你只是不喜欢我对吗?就算没有窈窈,也不可能是我对吗?” 冯初一咬着唇听着,下嘴唇几乎被她咬破,心里是既难受又欣慰。倩倩终于问了,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话……她没有听完,踮着脚尖走楼梯下去,一下楼就匆匆离开。 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尤冰倩一直憋着不说,不争不抢,那是因为她把她当最好的朋友,亲妹妹。而她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声称要与她公平竞争,她不理,是因为她觉得她不够格,根本追不到施吴,因为在她眼里,施吴是非冯窈不可的。可是现在施吴“叛变”了,她觉得自己和冯窈都被背叛了,也因此她开始发问,为什么别人可以她却不可以? 所以说,尤冰倩一直开不了口表达自己感情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冯窈。 冯初一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把车开到了什么地方,停下来后就坐在车上发呆。她出乎意料地冷静,甚至说是决然,她给冯笑打了一个电话:“妈,我订了机票,后天回来。” 后天,是她的生日,是她本来打算和施吴坦白的日子。 *** 尤冰倩知道,自己这一顿疯,意味着结束,无论施吴的回答是什么,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要说出来,然后彻底结束。因此即使施吴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示过任何意思,她也根本不想要听什么回答,因为她明白的,她明白,施吴是真爱冯窈,她也明白,他是真爱冯初一。 她问的问题,是问给自己的,答案,她心里已经自己回答了。所以她说完这些话,就转身离开了。这以后,也许他们的关系会更陌生,但那可能是最好的结局,她可以从那个叫施吴的坑里爬出来了。以后,无论他是继续等着冯窈还是和新人相亲相爱,都与她无关了。 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冯初一接到尤冰倩的电话,这让她始料未及,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按下通话键。等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来,她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于是接了。尤冰倩很直接,约她现在见面。冯初一闭闭眼睛,觉得很累,便说:“明天吧,明天我来找你。” *** 施吴是在尤冰倩走后才看到阿亮的提醒的,当时手机扔在房间里,人在客厅,没听见。他看到后就立马追了出去,一边跑一边给冯初一打电话,但是电话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是真的在通话还是拉了黑名单? 他回想刚才的情形,全程是尤冰倩在说话,他什么都没有说,而尤冰倩的意思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喜欢她。所以不管冯初一是从哪里开始听的,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不会产生误会。至于替身什么的,他相信冯初一不是会纠结这种问题的人。所以,只是巧合吗?为了避免尴尬才跑掉?又或者,她根本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听阿亮说他在忙就先回去了? 施吴不停地打冯初一的电话,全是正在通话中,中间他缓了一下,就进来一个电话,是她!看来她也一直在给他打,所以才双方都没有打通。 冯初一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问题:“怎么了?” 施吴急切地问道:“你在哪里?” “我到家了,刚才听阿亮说你在忙,我就先回来了。” 果然是这样。施吴松口气,但还是不放心,便说:“我现在来找你。” 冯初一咯咯笑起来:“这么想我呀?” 笑声从电话里传到施吴的耳朵里,听起来一如往常的欢腾,他彻底放心了,声音也染上一层依恋:“嗯,想你。” 冯初一突然沉默了,而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后天吧,咱们后天见,我有话跟你说。” 施吴一愣,随即笑道:“好。”他刚好也有话要和她说。 那就后天。 43. 大骗子 冯初一在去找尤冰倩之前就先接到她的电话,让她去她家里,她没当回事,就去了,结果尤冰倩没请她进去,而是拿着把钥匙出来,走到了她家对面的门口。 冯初一紧张地看着她拿钥匙开门,那门看起来很干净,似乎经常被开。尤冰倩没看她,表情很淡,简直就是看破红尘的样子,反倒衬得她虚,她都不敢说话。 门开了,里面没有想象中尘土飞扬的感觉,摆设、地板、玻璃,看起来都挺干净的,虽然不如每天打扫那样,但至少是定期打扫的,连窗户都开着一半通风。 冯初一踏进去,仿佛穿越了时空,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连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洒在沙发上的光点都是一样的。光线中,是脱去隐身衣的灰尘,舞得很活跃。 “随便坐吧。”尤冰倩淡淡说道,走去一边烧水,熟稔的样子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家,于是冯初一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就问了一句:“这也是你家的房子?” “不是,这是我朋友的家,她叫冯窈。”尤冰倩回头看了她一眼。 冯初一又问:“哦,那她人呢?” “不见了。”尤冰倩站在水壶边上,那边和客厅相通,床边放着两盆植物,阳光照进来,使背光的她脸色晦暗不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跟你说过吧,我有个朋友,跟你挺像的。” “嗯……”冯初一不知道说什么好。 尤冰倩倒了两杯水过来,杯子是一对的,一黑一白,杯面两个骷髅头。冯初一接过来黑色那杯,吹了吹,抿了一口。连开水都带着过去的味道。 尤冰倩坐在她旁边,看着前面的电视墙,说道:“我们从小就在一块儿玩,后来她妈妈出国,她留在国内念书,周末就在我家吃饭,有时候晚上也跟我挤一个床睡,我妈对她比我还好。我大她两岁,她上学早,比我小一届,我上了大学后,她也跟着考到同一个城市,学校和我就隔着一条街。”讲到这里,尤冰倩转头看向冯初一,目光沉沉,“我接下来讲的事情,跟她和施吴有关,你做好心理准备。” 冯初一看着她不语,等她继续说。 “我和施吴是同学,冯窈她刚入学,我有天带她吃饭,就和施吴碰见了。她问我,是不是喜欢施吴,当时我没有承认,于是她开始追求他,就像你一样。”尤冰倩看了一眼冯初一,继续道,“她追到了,他们两个很相爱,而她也一直都不知道我早就喜欢施吴了。后来……” 尤冰倩突然停下来,瞳孔微缩,双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似乎回忆起来很痛苦,她缓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后来她发现了,来找我,那天我在实验室,她……出了意外。”尤冰倩的脑袋越垂越低,说到后面,声音也低了下去,“那以后,她就消失了。” 尤冰倩沉默下来,冯初一刚才一直静静地听,这时候她感觉应该要说点什么,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尤冰倩还是没有看她,她似乎眼神没有聚焦,视线只是虚虚地落在某处:“施吴一直没忘记她,他是为了她来这里的,直到你的出现。我说过吧,你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想着可能是他会被你吸引的原因,但也许不是,这个需要你自己判断。” 冯初一看着她的侧脸,问道:“你说这个,是想让我离开他?” 冯初一心底里,是希望尤冰倩说是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决心还不够,如果尤冰倩开口,她一定走。 尤冰倩侧过身来看着她,道:“我只是告诉你真相,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不然对你不公平。至于你怎么选择,跟我没关系。” 冯初一突然感觉口很渴,便端起水杯喝下一大口,这才舔舔嘴唇,问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如果重新来过,你会选择先说出口吗?告诉你的朋友,其实你喜欢他……” “没有这种如果。”尤冰倩说的很果断。 冯初一默然。是啊,哪有什么如果呢,冯窈和尤冰倩是回不去了,但好在冯初一和尤冰倩,还来得及。一个是替身,一个是多年的同学,又有什么不一样。她拿出手机,往尤冰倩微信里发了自己的航班,对她说道:“我呢,明天要走了,也许不会回来了……也说不定。你和他,还是有机会的,以前你一直不说,但其实只要说出来了,没那么难的。如果你把我当朋友,明天来送送我吧。” 尤冰倩很震惊,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你……” 冯初一微笑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对了,请你不要告诉他,有些话……不太好说。” 尤冰倩愣了半天,喃喃道:“不告而别,连这个你也要学么?” “……我会在走后给他发封E-mail的。” 怎么说呢,她说不清楚是想给尤冰倩一个选择自私的机会,还是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见施吴最后一面的机会,不管怎么说,这次是一定会走的了……也许哪天,还会回来的吧。 尤冰倩突然起身说:“你走吧,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嗯……”冯初一也站起来,最后看了一遍这间房子,然后就走出去,说了再见。 *** 施吴一早起来就打电话给那家相熟的蛋糕店,一如往常订下一个蓝莓酸奶蛋糕。每年的这天,他都会这么做,即使并没有人与他分享。这是她离开后的第八个蛋糕。 中午休息时间,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翘着前面的椅子脚打电话给冯初一,想要告诉她晚上的安排。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施吴迅速坐正,椅子的两只脚“噔”一声敲在地板上,他开始有不好的感觉,又拨了好几遍电话。冯初一这样熬不住寂寞的人,基本上是不会允许自己的手机在关机状态的,就算出门去也会随身带好充电器充电宝,晚上也不会关机,更不用说现在是白天。这种时候打不通电话,只能说明……不正常。 打三遍都是关机,施吴再也坐不住,立刻换回便服奔出医院,踩油门的脚都有点发抖。不是他太紧张,实在是……这小麻烦有前科啊! 施吴几乎是飙到冯初一家里的,车随便一停就跑上楼,开始死命按门铃,没反应就砰砰砰地拍门。然而并没有回应。这扇门,他还没有进去过,现在紧闭着对他说不,施吴心里慌乱不已,甚至开始用脚踢门。结果这边没反应,对门的大门倒是开了,一个女人走出来说:“别敲了,我看见她拿着两箱行李走了,家里没别人。” 施吴愣愣地看着那个女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不知道是怎么下的楼,走到马路边,车辆来来往往,他就像看默片一样,只感觉眼前有东西在晃动,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一声不吭就不见了,难道又要等八年吗?他要等几个八年? “冯幼你这个大骗子!!!”他对着不知道什么方向喊得声嘶力竭,好像那样她就能听见似的。 “后天吧,咱们后天见,我有话跟你说。”他的耳边响起她说过的话,他满心以为,她终于要跟他坦白了,却没想到啊,没想到根本就是骗人的。是啊,要是没事,她当时应该巴不得他去找她才对吧,应该开心地说“我也想你”才对吧,应该叫着让他快飞过来才对吧,怎么可能说“后天吧”,这不合理,完全不合理,他早该发现的。 可是这次又是为什么呢?因为尤冰倩吗?他根本不喜欢啊,他从来就没考虑过啊,她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要走呢? 浑浑噩噩的,施吴发现自己停在了蛋糕店的门前。他一边不停地给冯初一的手机打电话,一边问营业员蛋糕是否做好,他现在取。 蛋糕拿在手里了,包装得那么精致,可是人却没了。 “我要天天缠着你,不让你解脱!” “唉施吴,我好爱你,一分钟不见就要想念,你说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这些话就像刚说的一样,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回响。全是骗人的!一分钟不见就要想念?呵呵,那她怎么舍得消失那么多年,同样的事情还来第二次?骗子! *** 尤冰倩吃完中饭站在医院门口,她在犹豫一件事。冯初一中午的飞机,她自己是不会去送的了,那他呢?要不要告诉他?同事说施吴跑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她捏着手机,在犹豫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本来他们的事情,已经决定再与她无关了,但是想起冯初一那张脸,她又不忍心。虽然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要走,但是从始至终,她是真的拿她当朋友,即使做了一些不讨喜的事情。 就在尤冰倩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看见施吴出现了,手里拎着一个蛋糕。她恍惚了。他……还是忘不了她吗? 44. 要走了 尤冰倩是第二次见到施吴这种表情,上一次还是冯窈消失的时候,像是被掏空了灵魂,表情麻木,身体僵硬,行尸走肉。他从她身边穿过去也没发现她。 “施吴。”尤冰倩听见自己的声音冒出来,才发现自己在那一瞬间就回头叫住了他。 施吴转过身来,脸上出现了激动的表情,虽然没有眼泪,但看起来就是又哭又笑的,然而他看到尤冰倩之后马上又垮了下去。 尤冰倩怔怔地看着,等他又回头离去才追上去,抽出白大褂上扣的笔迅速在施吴手上写下冯初一的航班信息,说道:“你去吧,还来得及。” 施吴愣了一下,随后飞奔出去。尤冰倩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和他手上晃得厉害的蛋糕,觉得自己真的是看不懂。算了,反正跟她是没关系了。 *** 冯初一在外面等了很久,结果一个人都没有等来。她看看时间,叹了口气,起身去安检。行李已经办了托运,安检的队伍排得有点长,冯初一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回想当初回来开店,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不敢去找他,只好寄希望于他能来找自己。 以前和施吴吵架,那会儿脾气冲得不行,一生气就买票回家了,手机关机,也没跟同学朋友讲自己去哪儿了。在家里躲了几天,气消了,思念越来越强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急疯了,偷偷地开了手机。几乎是开机的第一秒电话就打进来,接起来就被一顿骂,都被骂哭了,抽抽着说,我在家呢你来接我好不好。 那会儿施吴不知道她家的地址,她给他发过去,他翘了课跑过来,见面就装黑面门神,站在她家门口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吓死人了,还是她扑过去又亲又抱的才哄好了。 后来他说,以后要躲起来,就躲到我得到的地方。她就说,好,我就躲到家里,你一定要来接我。 所以她就想,回了孝城,说不定他会来接她呢。但心里还是过不去那关,于是搬了家。就这样,直到他来了两年了他们才遇见。看到他的当时就想,他来接我了吗?那一瞬间,什么都不顾了,只想再把他拉到自己怀里,狠狠地爱。 可是现实是,并不能什么都不顾,即使她能不在乎那次意外,她也不能对倩倩那些话无动于衷。一定要选择的话,她还是自己走掉吧。 冯初一越想越难过,她有时候会希望自己是网上为了男人和闺蜜撕逼的那种人,那样就不会难受了吧。 队伍又前进了一点,冯初一往前迈着脚步,忽然一股力量扯着她的手臂,使她旋过身去,就这样,施吴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愤怒、着急、幽怨、失望……汇聚成一道剑光,指着她的眼球。 “你……”冯初一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蛋糕盒,心头一跳,难道他知道了? “你出来,我们谈谈。” 施吴盯着她,看起来很恐怖,容不得她拒绝。冯初一从队伍里走出来,跟着施吴往外走。他们就在一排等候椅上坐下来,施吴把蛋糕放在一边,问她:“你还回来么?” 看起来,好像她说不的话他会立刻掉头就走。冯初一咽了咽口水,说:“不知道……” “你不是说要天天缠着我么?” 要是换成以往,听到这种疑似撒娇挽留的话,冯初一觉得自己一定是立刻扑上去了,可是……她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笑容:“啊,我现在有点后悔呢,可是机票浪费太可惜了。” 施吴定定地看着她,冯初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她都想跪地求饶了。接着她看到施吴突然笑了起来,把她吓坏了,这种时候,笑才是最可怕的吧?施吴把旁边的蛋糕拿过来,自己往边上坐了一些,将蛋糕放在他们中间,他开始解包着盒子的彩带。 “吃块蛋糕再走吧。”他颇为平静地说,“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买一个,以后应该不会了。” 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冯初一不敢深想,接过施吴切好递过来的蛋糕,她默默吃着,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她吃得很快,怕自己忍不住会哭,迅速吃完后就对着施吴笑:“施吴,我要走了,再见。” “再见。”施吴也是对她笑着。冯初一最后笑了一下,转身,加快脚步逃开。 靠窗的座位,冯初一靠在玻璃上,城市越来越小,慢慢的,就只能看见云朵了。她犹抱着希望,或许有一天,倩倩不再喜欢施吴了,施吴还爱着她,那她大概就可以回来了。但是转念一想,这次抱着侥幸回来就搞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好,她还是不要回来了。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她真怕有一天再也不会顾及朋友的心情,变成一个很自私的人。 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飞,冯初一戴上眼罩,迫使自己入睡。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扇青铜门,听说那里就是终极,她推开,里面是一片虚无。 *** 六点钟,施吴拎着蛋糕走进牛顿,管事的都不在,有小妹认出他来了,把他带到楼上。施吴在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就是他来理发时坐的那个位置。他看着镜子,那时候镜子里面有两个人,现在只能看到自己了,头发蓬乱,眉毛耷拉,眼睛无神,嘴唇干燥,一点都不帅。 难道是嫌他不帅了才离开吗?施吴晃晃脑袋笑起来,感觉自己脑袋真是坏掉了。 “施医生?” 施吴回头去看,是周一鸣,那个跑去医院闹事的家伙,前不久还跟他敬酒说不会为难他了。 “你怎么来了?我师父今天刚走的,去她妈妈那,没跟你说么?” “嗯,我知道。”施吴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也许是这里有她的味道吧。不过周一鸣倒是提醒他了,既然她店开在这里,她总不会不回来的,如果她打算不回来,那周一鸣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平静,一定是抓着他诉苦什么的。 “咦,今天是你生日吗?”周一鸣看到边上的蛋糕眼睛都亮起来了。 “随便买的,你拿去吃吧。” “好啊好啊。”周一鸣连忙去开盖子,打开一看,“哇,这是我师父最爱吃的。” 施吴笑笑,看来她也没那么聪明把什么都掩饰好。 周一鸣吃了好几块蛋糕,抹抹嘴吧坐到施吴面前,本来还亮着眼睛贪吃,这会儿摇身一变一脸严肃:“虽然说吃人嘴短吧,我还是有几个很严肃的问题想要问你,这关系到我师父的终身幸福。” 施吴不自觉地坐正了,也跟着严肃起来:“嗯,你问。” “我师父经常看一张照片,上面是你和一个女的合照。”周一鸣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捂住自己嘴巴,紧张兮兮地跟施吴说,“你别告诉我师父我跟你讲过照片的事啊,她不让我说。” “嗯。” “那个女的看起来很瘦很小,她是谁?” “嗯……是我大学时候的女朋友。” “分手了?” “嗯……”算是吧,还抛弃了他两次。 “如果让我知道你跟那个豆芽菜还有联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周一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问,“那医院那个呢?叫尤冰倩的,跟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 “她喜欢你啊。” “跟我没关系。” 周一鸣点点头,算是满意,自言自语的:“嗯。家暴你肯定是不会了,你还阻止了人家。那做饭呢?”他抬头问施吴。 施吴笑起来,这是见家长么?问得够直接啊。他回答:“做。” “家务呢?”“做。” “喝酒吗?”“一点点。” “抽烟呢?”“偶尔。” “赌博?”“不会。” “有钱吗?” 这条施吴考虑了一下,他的车是按揭的,房子是租的,存款是有点,搞了点理财。“这个,应该没有你师父有钱。” 周一鸣咳嗽了一声,尴尬了:“我告诉你哦,我还没有完全接受你,你还在考验期,要是被我知道你欺负师父,我就……我就用剪子剪你!剪哪里你懂的。” 施吴顿时咳嗽起来,这个威胁确实很吓人……不过女主角回不回来还难说呢,他们在这里讨论个什么劲? “你师父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啊,不过她以前出去一般不会超过一个礼拜,很快就回来的。” “一个礼拜……”施吴心想,看起来不像啊,感觉上好像是要永别,难道故意吓他的?不会,看起来也不像开玩笑。 “那如果她回来,你告诉我一声。嗯……最近有点闹脾气。” “这样啊。”周一鸣恍然大悟,“没问题,我会跟你说的。对了,上次给你健身房的地址,看到人了吗?” “嗯。”施吴心想,这个内线确实好用,幸好误打误撞地给收服了。 45. 斗不过 冯初一到家把东西一扔就钻被窝里睡觉去了,其实她不是困,只是觉得浑身没劲,活着没劲,做什么都没劲,只好睡觉。醒来的时候床头放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应该是妈妈和妈妈的男朋友给的生日礼物。她没什么心情拆,随便看了两眼,底下压了一张纸条以及名片。 纸条无非是生日祝福,倒是名片……冯初一拿起来看,是个医生的名片。她叹了声气,放回去,去摸自己的手机。关机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人人找她。施吴是肯定不会找的了,那么平静就放她走了。走的时候希望他不要太激烈地挽留,因为怕自己忍不住会留下,现在回想他的样子,又忍不住怨他冷淡。贱啊。 未接来电很多,基本都是施吴见她之前打的,微信有一条,是冉立华发的,问她怎么关机。冯初一在输入框里打字,给他回复的时候电话就打进来了,简直心有灵犀。 “这么迟才开机,昨晚是不是和某人玩得太嗨了啊?还想给你过生日的说,红包都准备好了,老厚一个。” 冉立华的语气酸酸的,冯初一心里也酸酸的。她的生日,施吴曾经参与过,那还是她的成年生日呢,那时候确实很嗨,二人世界,你侬我侬。现在呢?冯初一有气无力地说:“我在我妈这里。” 冉立华明显愣了一下。“哦,早点回来。” “这次可能比较久。”冯初一盘着腿坐在床上,垂着头敛着眼皮,十分低落。 “多久?” “不知道。” “那行吧,您老好好休息,红包我给你打卡上,想买啥自己买。” 挂掉电话后不久,手机就收到□□进账信息,红包果然挺厚的,可是冯初一开心不起来。 吃吃睡睡这么跟猪一样过了几天,冯初一再次拾起那张医生的名片,想了想,还是让妈妈陪去看了。是位很有资历的医生,在那个领域有重大突破,他了解过冯初一的情况后,给出的意思是,不能完全恢复,但还有空间改善,至少看起来会比现在好不少,不会那么狰狞。 冯初一没有当场决定,她回家想了一整夜。最开始的时候天天想着好,后来不断地在希望和失望中起起伏伏,她从承受不住到麻木,然后就无所谓了。以前想要摆脱过去,恨不得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才好,可是遇见施吴之后,她又舍不得了。 冯初一问她妈妈:“妈,你说我做了这个手术,是不是就不再是我了?” 大学的时候个子那么小,一米五出头,身材干瘪,以为自己不会再长了,没想到后来重新发育了一样,蹭蹭蹭长上去不少,都跟尤冰倩差不多了,身材也性感起来了。然后呢,给自己换了脸,改了名字,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唯独身上留下的痕迹还在提醒她,她是以前那个冯窈。如果连这个也没了,那她就真的和过去断干净了吧。 冯笑摸着她的头说:“傻孩子,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女儿。” 冯初一自己一个人缩在床的角落里自言自语:“做了手术,他就不认识我了吧……” 一整夜没睡,早上很早就出去跑圈了,回来的时候冯笑正好起床,冯初一精神很好地对她宣布:“妈我不做手术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冯笑只是摸摸她的头,用微笑表示尊重她的选择。 忘记是一种逃避,面对才能真正强大。 *** 冯初一走的第七天,施吴坐不住了,一下班就跑牛顿去,进门前还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迎接他的还是周一鸣,他在心里叹气,面上什么都不表示,只是说:“给我剪个头发吧。” “哦。” 周一鸣的手艺其实不错,毕竟也是得过奖的人,但施吴不在乎,他就不是为了剪头发来的。上次周一鸣说冯初一一般出去一周的,现在还没有消息,恐怕这次真的不一样。 施吴一直很沉默,眼神放空,看上去好像在看镜中的自己,其实不然。周一鸣大约也感受到他那股幽怨的气场了,难得没有叽叽喳喳,只是用心地给他理发。 周一鸣看他那副样子,心想,施医生好像真的很喜欢师父呢,一周不见如隔二十一秋,头发都长得乱七八糟的。他是个很护短的人,尤其护师父,想打师父主意的人他大多都看不惯,包括施吴。但是最近他看施吴越来越顺眼,现在看他这般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好感倍增。 “施医生你不用着急,我看师父也快回来了,她不可能把店扔在这里不管的。” “嗯。” “晚上我请你喝酒吧?” “好。” 周一鸣提早关门,看施吴还是魂不守舍的,体贴地关心了一下:“施医生我来开车吧,我看你挺累的,好好休息一下。”施吴听话地让出了驾驶座,周一鸣上车把着方向盘暗暗兴奋。他是个可怜的本本族,考出驾照以后就没摸过车,夏飞飞那家伙死活不让他试,这回可算摸到方向盘了。 车发动起来,第一脚油门踩太狠,车子猛烈地往前一动,把施吴震回了魂,扭头看着周一鸣。 “失误,失误。”周一鸣这才万般小心起来,就怕施吴把他赶下去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好在他安全地把自己和施吴载到了地方,虽然路上艰辛了点,跟车近了点,紧急刹车了几次,不小心闯了两个红灯,除此之外,没有发生任何别的问题。 两人往一排挡一坐,周一鸣菜都没点,先拍桌叫道:“老板,上一箱啤酒!” 虽说啤酒不容易醉,但一瓶瓶喝下去,难免话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周一鸣这样话唠的,憋不住。他指着自己的脸凑到施吴跟前道:“知道我为什么长得这么帅吗?” 施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反正他是没看出帅点在哪里,但还是顺着周一鸣的话说:“基因好?” “啪。”周一鸣重重地拍了一下掌,说道,“你说对了,因为我妈很漂亮,当年可是我们那出了名的美人。可惜呢,她眼神不好,嫁给了我爸。我爸他啊,赌博、出轨、家暴,臭男人干的事儿他全干全了。” 周一鸣晃晃手中啤酒,空了,又拿了瓶新的过来直接用牙齿咬开啤酒盖,拎起来咕噜噜往下灌,一下子下去小半瓶,接着说:“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被他拎起来往地上砸,脑袋都磕破了,流了好多血,去医院把头发都剃光了缝了好多针,我一直记着呢,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我妈也是,身上都是伤,全是他打的。我妈要离婚,他不肯,后来我妈自杀了,他呢,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道逃哪儿去了。施医生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们这种看到家暴能出手相救的人,如果当年我爸打我妈的时候有人能管管,也许我妈就不会死了。我以前呢对你不好,那是怕我师父受伤,我怕她也不长眼找个臭男人,苦一辈子。现在好了,我觉得你好,你不要辜负她。” 施吴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其实是有点晕,不自觉地晃起来了。他想啊,自己是没辜负她啊,可是她怎样啊,抛弃他两次了,怎么办呢,还要他怎么办呢。他难受啊!他又想,她何必回来呢,走了一次就永远别回来了,回来又走,这算什么?存心耍人玩啊!难受! 周一鸣把爪子放在施吴的肩膀上,大力地拍着:“施医生你放心啊,我一定给你看好师父,绝对不让别的臭男人靠近她。不过那个冉律师我没办法,他太精啦,我斗不过他,施医生你这么聪明还是你自己斗吧。” 冉律师……施吴很轻易地就从脑海中挖出冉立华的影像。呵,跑到医院套他话,是挺精的。他和冯初一……算是什么关系呢?他对他们的事,了解多少?这次她出去,他有没有一起去呢? “欸,你去问问他,还在不在国内。”施吴把桌上周一鸣的手机推到他跟前。 “好嘞。”周一鸣迷蒙着双眼,找了半天才找到冉立华的号码拨过去,那边接起来,他就径直问道:“冉律师吗?施医生问你还在不在国内,你在吗?” 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施吴感觉自己的头变成了两倍大,眼睛瞪圆了,还是难以置信。他是不是忘记要叮嘱周一鸣用套的?套话啊! 机场,冉立华拖着行李箱正要办托运,听到周一鸣明显带着醉意的问话,不由勾起了嘴角。 “我在啊。”他很自然地回答。 确实是在啊,还在国内的机场,但马上他就要飞走了,飞到没有施吴的冯初一那儿去。 周一鸣挂掉电话,拍拍施吴的肩膀说:“他在呢,放心吧。” 46. 想他了 冉立华拖着行李箱出现的时候,冯初一正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浇花,他心疼死了,花都要被她淹死了。“别浇了,你不心疼花我心疼。”冉立华把倾斜的浇水壶掰正抢过来,阻止冯初一继续摧残可爱的花朵。 冯初一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开始用她那双剪人头的手抚摸花朵,一边不怎么热情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怕你寂寞啊,来陪你玩。”冉立华把箱子放在一边,自己在一级台阶上坐下来,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是轻松随意的姿态。 冯初一也在他旁边坐下来,微微抬着头,看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表情淡淡的:“我不寂寞啊,认识了好几个帅哥,每天都有约会,一个星期不重样。” 冉立华啧啧两声,道:“这么幸福,带我玩吧冯哥。” “小意思,我让他们带美女过来和你玩。” 冯初一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放空,说话跟念台词似的,听着真没劲。冉立华看着她的侧脸,微风拂过,吹起她的黑色发丝,将她精致的脸颊劈成一道道,在阳光底下全是阴影。真好看。冉立华这么想说,说道:“那也得有你这么美才行。” “我算个啥,一张网红假脸,给你找天然的,每个国家一个。” 冯初一看天,冉立华看她,盯着她说:“那敢情好,麻烦给我找刀女那样的,特犀利,被她看一眼就心潮澎湃。”冯初一不看他他也心潮澎湃,他在心里补充道。 “你口味真重。”冯初一转头看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不一样的表情,嫌弃的那种,冉立华倒是看着开心,抓住她的手腕站起来,另一只手拖行李箱,往外边走去:“走,送我回家。” “谁家?” “我家。”冉立华脚步不停,笑得得意。 “走着去啊?” “对啊,走到地老天荒。” 地没老,天没荒,时间只过了十几分钟,冉立华在一套房子前停住了。冯初一抬头看看,叹了口气:“唉,你又赚黑心钱了。” 冉立华挺挺胸膛:“我的心红着呢,你掰开看看?”冯初一盯住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哎,你这是干嘛,不舍得挖我心也不用哭嘛。” “你这件T他也有。”冯初一怔怔的,使劲憋着泪。冉立华一僵,转过身,愤愤道:“我这就去脱了。”丢掉再也不穿了。 他一转身,冯初一眼角就滴下一行泪来。 *** 冯笑得知冉立华的到来,极力要求冯初一带他回家吃饭。在对付家长这方面,冉立华就是冯初一的翻版,嘴巴抹蜜马屁拍得啪啪的,任哪位妈妈见了都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冯初一看不下去了,冷不丁抛出一句:“妈,我见过你前夫了。” 全场寂静。 成功刷爆存在感,冯初一勾起嘴角,晃晃手机:“还有他儿子,也就是我哥哥,他要来看我了,应该已经在飞机上。” 夏飞飞的电话是在冉立华来之前没多久打来的,代表他们全家对突然消失的冯初一表示关心,得知她的踪迹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说想过来看看,冯初一心思没在这上面,没多想就应下了,看看就看看呗。现在她仔细想起来,恐怕心里是存着故意的坏心思,因为自己太无聊了太郁闷了,就想搞点事情找找存在感。这坏毛病,大抵是小时候就开始了。五颜六色的头发啊,抽烟喝酒啊,过分外向啊,想一想还不是为了吸引人注意么。 冯笑的老外男朋友尤其尴尬,找了个借口就起身离开了,冯笑良久说不出话来。她佯装镇定地将掉下来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低头扒了一口饭,也没看冯初一,说道:“你都知道了。” 冯初一这会儿又内疚起来了,她干什么折腾她老娘,已经够不容易了,还把人家男朋友给弄走了。“我理解你的……你要是不想见夏飞飞,我就带他出去玩,不让他来家里。”冯初一轻声说道。 冯笑温婉地笑笑:“什么想不想见的,都这么久了。以前是怕你难过,你们感情好我巴不得。人大老远来,你好好招待,家里客房也有。”冯笑转向冉立华:“小华,到时候你带着他们玩玩。” 冉立华立马应道:“放心吧阿姨,保证完全任务!”嘴上应得是爽快,回头冯笑一走,他立马对冯初一露出委屈脸:“你那便宜哥哥来干什么啊,打扰我们二人世界。” 冯初一十分鄙夷:“你别逗我,先把脸上口红印擦掉再说话。” 冉立华可不上当:“我最近一个月可都没出去玩。” “哦~”冯初一意味深长,“禁欲一个月,不容易哈?” “呵呵。” 冉立华心里苦啊,他若是表现得忠贞不二非你不娶痴情男二那样,冯初一非绕着他走不可。碰上这么一号人,能怎么办呢,耗呗。 *** 夏飞飞有礼貌有涵养不浮夸,来了之后和冯笑倒是处得蛮好,没有冯初一想象中的尴尬,不过她偶尔会发现她老母望着夏飞飞的眼神有轻微的愣怔,那是穿过皮相看到基因源头的遥思。 再强悍的女人,对于一个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男人,总归还是有点介怀的吧。 夏飞飞待在这里的几天里,冯初一和冉立华抢着带他出去玩。冉立华拉他去蹦极,冯初一扯他去逛街,冉立华拐他去攀岩,冯初一带他看电影。一个是极力想吓走人,一个是无聊拉着人作陪,夏飞飞就一具肉体一个灵魂,被两人搞得快分裂了,最后挥挥手表示家里生意不能扔着,一溜烟就逃回了国内。 夏飞飞去看冯初一的消息周一鸣是知道的,他对施吴可谓是黑转粉,施吴自然也得知了这一消息,因此托周一鸣打探消息。周一鸣一脸“你放心小意思”胸有成竹的,夏飞飞对付起来不要太容易,然而这回去没如他意,碰了钉子。除了说冯初一在那边很好天天这里玩那里玩之外,什么时候回来跟谁在一起玩一概不说,周一鸣气愤地转达给施吴,说夏飞飞这小子长脾气了,施吴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冯初一特地嘱咐过了。 他也想出去找她,可是地址无处打探,夏飞飞守口如瓶,周一鸣一无所知。他也打过电话,发过信息,写过邮件,全部死沉大海。跟上次一样,铁了心不让他找到。 施吴越来越慌张,原先还想她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但一转眼都两周过去了,连周一鸣都说不对劲。施吴让他打电话去问,冯初一却好像知道什么似的,也不接,只回信息说让他好好看店,说的跟交代后事似的。他甚至每天刷冯初一的微博,然而并没有更新,但还是坚持刷,他想,如果她发照片的话,说不定可以从照片背景找到地方,然后顺着线索去找,总能找到的。 晚上周一鸣又拉着施吴去喝酒,喝着喝着就开始卖师父,什么糗事都讲出来了。 比如说为了炫耀停车技术让车轮子和边缘贴的只剩零点几公分的距离,结果走的时候发现前后车都离得很近,怎么也开不出去了;又比如说用自己是女同的借口拒绝一位男客人结果刚好旁边还有一位真的女同,再次被告白;再比如说高峰期不好好开车到处乱看瞄到一个帅哥就尾随到另外一条路,结果被堵在中间而帅哥右转了。 施吴一听不对了,问道:“你师父经常追帅哥?” “啊,这个……”周一鸣尴尬道,“也没有经常啦。” 施吴哼哼,心想他不在的日子她倒是过得潇洒,恐怕这会儿正在外面泡洋鬼子呢吧。当然他猜错了,此时的冯初一在做一件他死都想不到的事情。 冉立华只不过几天没来找冯初一就听冯笑说她整天窝在房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在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里面没声儿,于是提高声音喊了声:“我进来啦?” 等了一会儿,冉立华拧开门把慢慢推开门,就看见冯初一坐在地上戴着耳机抱着膝盖盯着电脑看,房间里窗帘紧闭,也没开灯,光线昏暗,她的脸就在电脑屏幕的光亮下发着幽幽的光。 “干嘛呢?看电影?”冉立华关好门进去,走到冯初一身后看了她的电脑一眼,顿时震惊了。屏幕上,两具白花花的身体激烈地交缠着,时不时放几个部位大特写。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两下,冉立华看向冯初一,她正看得一脸认真,似乎没发现他进来了。 冉立华压住心头一丝悸动,困惑地想,男人看片是撸,女人看片是认真学习吗?怎么都没动作呢?这一想,脑袋里画面就更不和谐了,冉立华烦躁地去摘冯初一的耳机,问她:“别告诉我你每天在房间看这个啊,干嘛,寂寞了?” 冯初一冷漠地看他一眼,说道:“我想他了。” 冉立华简直无言以对:“你想男人的方式真特别。” 47. 忘情水 “这是从他电脑上拷来的,也许他在和我一起看呢。” 冯初一虽然被摘掉了耳机,但还是盯着屏幕,看无声的身体交流。当初她拷贝片子的时候,满心以为哪天能够亲亲热热地和施吴一起看助兴呢,没想到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通过看片来想念他,怎一个惨字了得。她看着那些画面想,施吴在看片的时候会不会想她呢?会不会想到她也在想他呢? 想他板着脸的样子,想他对她笑的样子,想他被她吃豆腐却无可奈何的样子,想他吻她的样子,还有很多年前,他被惹怒霸道反扑的样子。想得她难受,就好像生生从身体里剜去一块块肉一样。 冉立华把她的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他在她的对面席地而坐,两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盯着她的眼睛说:“别想他了,你想我吧,看看我,要不然,我跳脱衣舞给你看。” 冯初一从上往下扫视他,心想也好,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她继续想下去会疯的。“好,你跳。”她想,如果她喜欢的是冉立华就好了,什么破事儿都没了,他招惹的那些女人好对付的很,反正也不是她的朋友。 “我真跳了啊?” “嗯。” 冯初一目不转睛地看着,冉立华开始踩着缓慢的点幽幽地脱上衣,两只手揪着衣角一点一点地往上掀,掀到脖子的时候,陡然转疾,一拉一甩,上衣已落在地上。接着他开始扭胯,一边向她抛媚眼一边解皮带。 冯初一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冉立华自己都脱得没劲,她那眼神,仿佛他只是一具尸体正在被解剖一样,什么男性魅力,什么肌肉啊人鱼线啊统统没用,最后,他气愤地抽去皮带,把裤子一脱踩在地上,径直往她房间内的卫生间走去:“借用一下,洗个澡。” “哦。”冯初一转个身,继续戴上耳机看片。进度条已经到底部,屏幕上的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气游若丝,她点了关闭,打开另一个视频文件。 冯笑端着水果盘敲门推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冉立华光着上身只为了条浴巾热腾腾地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似乎刚从卫生间出来,此时背对着他,而她女儿她看不见,被冉立华高大的身体挡住了。 冯笑下意识地掩住嘴,对着转过头来看她的两人尴尬一笑:“我这就出去,你们继续,继续。”她将水果盘放下往里一推就关门出去了。 冉立华转回上身目光沉沉看向冯初一:“继续?” 冯初一还坐在地上,冲冉立华招招手,等冉立华弯下腰来,她就将手覆在他的腹肌上,闭着眼睛摸了两下,然后睁开,说道:“比他的硬一点。” 冉立华绷着肌肉呢,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泄了气,他看到冯初一眼睛一亮,似乎是找到正确的手感了,但他不开心,拉开她的手去穿衣服。 在他的辉煌历史里,再没有这样耻辱的事情了,人摸着他都能想别的男人,还想在他身上找到类似的感觉,过分。 冉立华很快就走了,晚饭时间在饭桌上,冯初一听冯笑对她说道:“依依,我看小华挺好的,你俩感情又这么好,干脆别回去了,一起留在这边,也好陪着妈妈。” 冯初一不言语,心想,感情再好也不是爱情啊。那个三十岁的约定,本是在心灰意冷下定的,当时想,没有爱情也没关系,那些结婚的夫妇有多少是为了爱情在一起的呢,又有多少在多年生活下失去了爱情呢,她和冉立华好歹聊得来,即使一块儿过也不会无趣。 可是她现在不这么想了,如果他们的关系变化了,她却还在他身边想着别的男人,那对他不公平。恐怕到时候聊得来也会变得没话聊了,只剩下尴尬和无奈。那样的话,她不但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爱人,也会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 若是世上真有忘情水该多好啊。 *** 施吴坐在书桌前,点着台灯,桌上压着一封书信,字迹已经脱离稚嫩日渐成熟,看上去十分秀气。 “施吴哥哥: 展信愉快。老师说我学习进步很快,考到城里高中的可能性很大,带着希望生活,就觉得未来是好的,将来我会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学医…… 虽然同学还是会拿异样的眼光看我,但我已经学会不在意,人的一生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同时也会得到别的…… 现在一切都好,愿你也生活愉快。 傅云云。” 医院打算派几个医生与儿童关爱中心的志愿者一起去七岭的几个地方为适龄儿童义诊。穷乡僻壤的孩子,连温饱都存在问题,更不用说关注牙齿健康。七岭那个地方施吴是知道的,傅云云便来自那里。 当年从火场被救出来的小女孩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当时皮肤被严重烧伤,承担不起手术费,所幸得到社会关注,施吴便是为其捐款的其中一员,后来他继续资助小姑娘上学,小姑娘感恩,千方百计与他取得联系,这些年一直有书信往来,几年前也曾去看望过她几次。 义诊的活动施吴已经报名了,这次去,正好可以再去看看傅云云。几天后名单下来,他和尤冰倩都在上面。 自从冯初一走后,尤冰倩越发与他保持距离,连冯窈的事她也不再提起。他们之间本就是因为冯窈关系才亲近一些,如今除了工作上的接触,就如同陌生人一般了。 生活过得波澜不惊,除了周一鸣时常会找他喝酒,一切与遇见冯初一之前没什么区别,一潭死水。有的时候施吴会想,会不会这这几月都是他的幻觉,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更或者,多年前的那一场爱恋也是虚无的,他的生活本就如此。然而夜半惊醒,梦里鲜活的触感和情意那么真实,总让他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到意识到,再想入睡继续做梦,却什么也梦不到了。 义诊的准备工作繁杂,七岭的良辰县和美景县艾滋病发病率特别高,医生除了准备给孩子的诊疗设备与用品之外,还要做好自身防护工作,良辰美景,好好的词成了一个笑话。那边条件简陋,要开展口腔医疗工作不容易,他们需要带进山里的东西很多。另外,他们还得自带干粮,解决食物问题,否则,他们带去的就不是关爱而是负担了。 在忙碌的准备工作后,义诊队伍出发。这次的行程预计为十天,山里交通不便,大多要靠双腿。前期调查得知,他们大概要为七百余名适龄儿童开展口腔检查、龋齿治疗及窝沟封闭工作,任务繁重,艰难困苦无处不在。 但对施吴来说,这算是一次休息,他终于可以在忙碌的工作中暂时放下对冯初一的思念以及对她可能不会回来的恐慌。 *** 冉立华已经好多天没有再出现,他总能在全世界各地都接到工作,冯初一偶尔会想,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就跟她成为朋友了,她还总是欺负他。要知道,外面有多少女孩子想要嫁给这种精英男啊,长得好看又有本事,还会玩,有情调。 比较起来,施吴倒是逊色不少,骚是骚,可惜是闷骚,工作也不怎样,小牙医一个,而且还不是自己开诊所,工资就那么点,估计房子都买不起。 可是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她最近只要一出门就会开始玩拼图游戏,总能从路人身上找到施吴的相似点,幻想他就她面前,活生生的。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要给施吴打电话,但最后这念头都生生地被她压制掉。她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施吴的朋友圈里偶尔会发东西,有时候转发一些口腔知识,一些她看不太懂的文章,偶尔会发两个菜,这个时候她就会去翻尤冰倩的朋友圈,如果刚好她也发了菜,冯初一就会对比这是不是一桌的,从菜品的搭配,盘子的样式,桌子的纹理等等来分析。 前几天她看到尤冰倩发了几张照片,说是要去哪里义诊,这天她又在施吴的朋友圈里发现他拍了几张山区的照片。冯初一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这么说,他们是一起去的了?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感受。她走开,不就是为了给尤冰倩一个机会吗?她爱得那么苦,那么憋屈,不推她一把,她大概会一直这么委屈下去。如今真看他们共同去一个地方了,即使不知道他们在感情上有没有更近一步,但心里总归是难受的,可又有点欣慰的感觉,矛盾交织,绞得她心烦意乱。她觉得自己都快分裂了。 这时候冉立华又出现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拽起冯初一就往外拖:“看你都快发霉了,走,哥带你玩去。” 48. 三分钟 冉立华拖着冯初一往外走,但冯初一是一步都不愿动,冉立华干脆把她扛在肩上,跟抗麻袋一样扛出了门。 车里音乐放得震天响,冉立华一边跟着音乐抖动一边哼唱,看起来嗨得很。冯初一叫了他一声,他没听到,她便关了音乐,问道:“你不用工作吗?每天玩玩玩。” 冉立华又把音乐开起来,自己在那儿扯着嗓子喊:“想工作就工作,想玩就玩,钱多,任性!”冯初一翻了个白眼,心想肯定又给富婆打离婚官司了。 冉立华给冯初一点了一杯血腥玛丽,冯初一看也不看一饮而尽,他瞪着眼睛:“有你这么喝的吗,这酒度数可不低。” 冯初一拍拍吧台:“再来一杯!” 冉立华对调酒小哥笑笑,让他拿啤酒就好。“出来玩就开心点嘛,整天跟自己生闷气干啥呀,都长成一张怨妇脸了。”冉立华揉着冯初一的脑袋,在场内看了一圈,示意她看向一点钟方向,“看那边,那颗黑珍珠,我在三分钟内能让她主动吻我信不信?” 冯初一瞬间来了兴致,往那边看了一眼,果真是颗明珠,肤色一点儿都不影响她的美丽,浑身散发着魅力。不过看她对面还有个男的,有说有笑的样子,也许是男朋友,她能主动吻冉立华?别逗了。 “做不到怎么办?”冯初一挑衅道。 “做不到,我上台脱脱衣舞。”冉立华指着有美女正大跳热舞的舞台,然后他摸摸下巴笑得不怀好意,“要是我做到了,你得做我一天丫鬟,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冯初一听了大叫:“说好了不能抵赖啊!”当众跳脱衣舞可比在她一个人面前要嗨多了,一会儿得拍视频留念! 冉立华说:“你可以发微博让人见证。” “好主意!”冯初一立刻拿出手机给冉立华拍了一张照片,又拍下那位美女的背影,一起发上微博,配词:这个人说他三分钟内不能让美女吻他就上台跳脱衣舞,请各位作证。 发好给冉立华看了之后说:“我要到边上监督,不许你们串通作弊。” “没问题,你可以先坐她后面去。” 冯初一就位后,就看着冉立华一脸风骚地由远而近,明明步伐矫健英气勃发,但总让她觉得跟猫一样风骚。过了会儿,他走到黑珍珠边上,俯身说了一句话,边说边用眼睛放电,但是他说的好像是法语,冯初一听不懂! 黑珍珠听了立马笑逐颜开,十分热情,再看对面那位小哥,也笑得很开心,这么说他们不是情侣了?看来可能要输啊…… 冉立华就在很珍珠旁边坐下来,两人热火朝天地开始聊,冉立华的手也不老实,一会儿搭个肩,一会儿摸摸小手,后来竟然直接摸上了嘴唇!摩擦摩擦,嘴唇不会被磨起皮吗? 冯初一看看时间,两分钟多了。当她再抬起头,就看见黑珍珠勾住冉立华的脖子,献上自己的香唇,卧槽,舌吻!冯初一震惊了,尼玛,她输死了。 等他们吻够了,冉立华起身朝她打了个眼色,先行回到吧台,冯初一又坐了一会儿,耷拉个脑袋,默默起身跟了上去。但她尤不死心,他们说的法语她听不懂,也许他们作弊呢?于是她问道:“你们刚才叽里咕噜说什么?为什么不说英语?” “因为法语是她老家的官方语言啊,这叫拉近距离,你还太嫩。”冉立华得意地说。 “那你们说什么了?不会欺负我听不懂作弊吧?而且,你怎么知道她老家在哪里?” 冉立华拍了一下冯初一的脑门,道:“笨,我怎么作弊,你看我给她什么好处了?至于怎么看出来的,嘿嘿,哥有特殊的看脸技巧,光看五官就能分析个七七八八的。” 冯初一想想他说的也对,什么好处都没有干啥帮他作弊,说不定人家看对眼了晚上还能约一发。她改问道:“怎么分析的?教教我呗。” “你学不会,复杂着呢,再说你会了也没用啊,你除了会两句磕磕巴巴的英语还会什么?” 冯初一看冉立华得意那样就不爽,可他说的是事实,只能撇撇嘴以示不满。冉立华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一天丫鬟哦,不许赖。” “唉。”冯初一仰头干了一杯啤酒。 “啊。”冉立华忽然叫了一声,说道,“我忘记要联系方式了,那妹子太合我口味,可以约下一次。”说着,他就蹬蹬蹬跑过去。 “色胚。”冯初一吐槽,又下去一杯酒,感觉头开始晕了。 “计划成功,太感谢了。”冉立华这次说的是英语。 “不用客气,你女朋友很可爱。冉,案子的事情多谢你,可算解决了一桩难题。” “应该的,我可不是免费的,哈哈。那我先过去了,你们玩得愉快。” “拜。” 冉立华回来时,冯初一正一杯接一杯地喝啤酒,他叹了口气,径直把她扛起来出了酒吧。 *** 诊疗队伍白天翻越山头,给孩子们做检查和治疗,忙了一整天,现在肌肉放松下来,反而浑身难受,施吴躺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信号很弱。但他还是不死心地尝试开微博,用了不知道多久,才刷开首页,又不知道用了多久打开了冯初一的微博,但内容刷不出来。后来看到最新一条的文字以及五分之一的图片,看背景似乎是在酒吧里。 看起来玩得很开心?也对,她不是一向这样么。 施吴一直不停地刷着微博,虽然可能照片上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但就是执拗地想要刷出来,好像这样就能想象冯初一在那边的场景,想象自己也在那儿,看着她。 这么刷,用了不少电,这边充电也不方便,施吴后来都快放弃了,最后刷出来的时候简直比当初考出执照还激动,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照片上那个人,是冉立华,那个很有威胁的男人。 所以说,冉立华根本就是跟着她出去了?本来上次让周一鸣打电话也只是试探,没想过听实话,但眼见为实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施吴终于忍不住,私信冯初一:“什么时候回来?”只是信号实在太差,根本发不出去,施吴努力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手机睡觉去了。 *** 冉立华把冯初一扛回了自己的家,把她扔在床上,自己去洗漱,出来时就见她有床不睡,躺在了地板上。好在地上是干净的。冉立华想到自己刚洗完澡,挣扎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往地上一躺,与冯初一面对面。 她就那么侧身躺着,两只胳膊都放在一侧,两腿蜷缩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还是死不瞑目那种。 冉立华伸出一根手指,往冯初一脸颊上戳了一下,她没反应,又戳一下,还是没反应。“不会真死了吧?”他伸出整个手掌,试图往她胸上按去感受心跳。这回冯初一动了,眼疾手快地把他给拍开了。 冉立华噗嗤笑出来:“没死啊。你要不要跟我说说,这次怎么这么久不回去?吵架了?” 冯初一半天没出声,冉立华也没催她,也不知安静了多久,她开始说话了:“你还记得我说过,以前有个很要好的姐姐吗?” “嗯。” “她一直很照顾我,对我超级好,我觉得她比我妈还亲。她现在跟施吴在一个医院呢。” 冉立华处理感情纠纷多年,一眼看穿:“她也喜欢施吴啊?” “是啊。当初我在追施吴前还问她了,因为他们俩是同学,她给我讲说不喜欢。她说的话,我从来都很相信的,没想过她会骗我。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女孩子有一个属性叫矜持,我哪儿懂什么矜持啊,就以为她真的对施吴没兴趣。再后来我偶然从别的学姐那里听到了一些事情,才知道的,我很生气。不爽生气她喜欢施吴,而是生气她不告诉我。我都不敢想象她平时是怎么看着我跟施吴打情骂俏的,我还老跟她说施吴的事情,包括一些亲密的事啊,你说她该有多难过?可她就是不说,让我就这么变成一把刀子,每天剜她的心。” 冯初一说着说着,红了眼眶,看起来跟兔子似的特别惹人怜:“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一想到我那样伤害她,我就难过地想死掉,甚至想要把施吴让给她。所以那件事后,我就逃跑了,一方面是因为她,一方面是我怕施吴嫌弃我。” 冉立华想要化身温柔哥哥安慰她,但心里实在太想吐槽,忍不住就说出口了:“那你怎么又追上了,让给她好了呀。” 冯初一这时才鲜活了些,瞪了他一眼,但明显没什么威慑力,软绵绵的倒像是撒娇:“你别笑,哼,你不知道,我和施吴有约定。以前吵架和好的时候我跟他说过,要是我逃跑了一定躲在家里,让他来接我。所以我躲去孝城呢,只是心里过不去,搬了家。直到在口腔医院碰见他,你说他从九安到孝城,为什么?肯定是找我呀,所以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就又……你别笑!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懂矜持的。” 冉立华忍不住地笑,笑得自己心里发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掩饰什么。 49. 圣父病 冯初一的表情又纠结起来,两条眉头蹙在一起,眉心皱成一座小山峰:“可是后来我看到倩倩,我又很难受,始终过不去那道坎,觉得这样追着施吴对倩倩不公平,所以我逼着她跟我竞争,反正我在施吴眼里是陌生人嘛,还不如她呢。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对,说到底,我就是自私,既想和他在一起,又不想承受内疚的痛苦,把大家搞得都不高兴。你知道吗?我出来前听到他们两个吵架了。倩倩那么喜欢他,但是她一直在等我回来,她对我那么好,我却对不起她,我想给他们空间,如果他们好了,我就……退出了。” “那你别回去了,他们也许暂时好不了,但三年五年的,可能就好了。你要是回去,不就又回到原点了?”老实说,冉立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那两个人好不好的他不管,他就想把冯初一拉出来,去哪儿都行,反正他在哪儿都能活。 冯初一久久不言语,后来出声的时候都带了哭腔:“反正现在不会回去的。” 冉立华将自己侧着的身体放平,两只手叠在脑袋下面撑住后脑勺,看着天花板,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道:“女人啊,感情再好有什么用,为了男人照样插姐妹两刀。” 他话音刚落,腿上就被喘了一脚:“不许你这么说!”接着腰上也挂了彩。他要庆幸自己不是侧身对着冯初一,不然重要部位都要遭殃。 冉立华一边躲一边哇啦啦叫:“杀人啦,救命,杀人啦!”冯初一踹了一阵消停了,瘪瘪嘴,哼一声:“杀死人你才好呢。” 她又难过地想哭。冉立华说得对,她好自私,她还想着过阵子就回去呢。 冉立华再想逗冯初一的时候就看见她缩着身子朝到另一边在那儿抽抽的哭,小小声的,生怕被人听见似的,看着真是可怜。他把她的身体掰过来,轻轻地抱了上去,她就像子宫里的婴儿一样缩在他的怀里。 冉立华看着冯初一哭得红红的眼睛,睫毛上沾满了泪珠,跟着一颤一颤的,他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摸了几下,然后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印上了她的嘴唇,就那么贴着不动,动作间全是怜惜。咸的。 这么贴了有五秒钟,冯初一脑袋一低,两人的嘴唇擦着避开。她轻声说:“对不起。” 冉立华心里偷偷叹气,拥上去,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你也知道对不起啊,喂了我一嘴的鼻涕。” 冯初一破涕为笑,鼻子里喷出一道分泌物,冉立华用自己滚烫的胸膛全数接了,这才从地板上爬起来去拿纸巾,给已经坐起来的冯初一擦眼泪擤鼻涕,擤完给她看:“你自己看看,多恶心。”于是他又被踹了一脚,唉,好心当驴肝肺啊。 冉立华换了件衣服,冯初一还坐在地板上愣神,他凑过去戳戳她的脸颊,被回了一个瞪眼,他伸出两根手指做插眼状,毫无威慑力地威胁了一下,口嫌体正直地把她抱起来,放到柔软的床上去,并搂住拍了拍她的背,说道:“睡吧。” 然而冯初一却跳起来,去拿扔在地板上的手机。她想问问他们两个有没有进展,可是不知道怎么问,想啊想,给尤冰倩发了一条:“恭喜你们。”发完就后悔了,她怎么就这么贱!这么一来,她又想哭了,只好瘪瘪嘴滚去睡觉,拿冉立华当人肉垫子。 *** 一觉醒来天光已大亮,冯初一第一时间去摸枕头边的手机。先是看到了尤冰倩的微信回复——“他在等你”,冯初一立时就清醒了,定睛再看一遍,没错,不是眼花。接着看微博有消息提示,竟是施吴当初承认单身的那个新号发的私信! 这下冯初一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就差蹦到天花板撞脑袋了,她开始大叫:“冉立华!我要回国!啊!!!” 冉立华围着围裙手上拿了个锅铲转进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出去。冯初一下床跟上去,冉立华正在厨房做早餐,身姿挺拔、动作娴熟,一副贤夫良父的养眼画面。可她顾不上欣赏,捧着手机尖叫着要订机票。 “我要回国!我要去找他!” 冉立华没言语,沉默地做好早餐端到餐桌上,说了一句:“吃吧。” 有人一句话抵得过他多年守望,有什么办法。看看对面这个人一脸要飞蛾扑火的架势,有什么办法?谁能阻止少女会情郎,她听不到。听不到他内心的声音。 “我陪你去吧。” 送你最后一程。 订票、收拾行李、出发。那是山区,要深入必定不好走,下飞机后他们辗转到达附近的县城住下,旅馆不干净,仿佛蒙了一层油雾,但冯初一依然很兴奋,兴奋得彻夜未眠。 明天,就能见到他了,他在等她。 他们一到地方就打听了义诊队伍的消息,得知他们去了天应小学,听说那里没有水,所有的生活用水都需要从很远的山头背过去。冯初一想到施吴受苦的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拯救他,给他带好多吃的喝的。 于是第二天早上,她装了一书包的食物,出发去天应小学。冉立华好心要帮她背,她还不让,说什么心意要自己背才真挚。 真个鬼啊!冉立华酸酸地想,这人真是魔障了,那施吴到底有什么魔力,隔那么老远都能把人呼唤过来? 两人长途跋涉,全靠两条腿,到地儿的时候已经闷了一身汗,冯初一的肩膀都快被背包给压弯了。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忍不住发出一句疑问:这真的是学校吗? 虽然新闻里看过贫困山区的条件,但亲眼见到的震撼真的不一样。周围很荒凉,树木已经枯了,光秃秃地立在那儿没什么精神。教室就是间砖瓦平房,墙壁没有粉刷过,粗糙的墙面上刷着白色的四个大字——好好学习。 冯初一远远地看着不敢走近,偶尔有小孩子从里面转出来,身上破破烂烂的,脸上也不干净,看着她的眼神是麻木不仁的。 义诊队伍统一穿着蓝色无菌服,没看见施吴,应该在教室里面。冯初一就那么看着,等着,那些人都很忙,看见她了也没空理她。后来施吴从教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冯初一的眼泪哗一下就流下来了,毫无预兆的。 施吴看见她了,也看见冉立华了,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走过来,拿了什么东西就又进去了。冯初一仍然站在原地等着。义诊很严肃,她不可以打扰。 一直等了好几个小时,只见施吴出来站在一处啃干粮,冯初一看着心疼,就知道他在这里吃不到什么好吃的,忙背着包过去了,站在施吴面前把包包开了一个大口子,拿出一包递过去:“吃这个。” 冯初一的身上立刻聚集了许多道目光,她四下一扫,不好,小孩子全盯着她包里的吃的,恐怕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些东西。她连忙把手上的也塞回去,把包拉好拽得紧紧的。她带得再多,也不够这些小孩分的,分不到的必定不舒服,一时心软只能引起混乱。太大意了。 冉立华在一旁看见了笑了一下,不知是笑她护食的样子还是笑她机智。 这时施吴三两口塞下干粮,对她说:“你回去吧,别在这里影响工作。” 冯初一看他不太高兴的样子,心里就委屈了,自己大老远跑过来,等了那么久,就在他休息的时候走近看他一下。她瘪瘪嘴,小声说:“我收到你的私信了……” 施吴眼睛闪了一下,冯初一注意到他的耳朵好像有点红……她心里一喜,听见他语气缓和了好几个度地说:“再有几天就结束了,你要是等得住就去县城里等我吧,这里不太方便。” “好呀,结束了请你吃大餐。”冯初一在他手臂上迅速碰了一下就收回来,“你看你都瘦了。” 冉立华看着这二人情深意切的,摇摇头,上前对施吴说:“你安心工作吧,我陪着她。”说完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示威还是在装圣母。 施吴则大方笑笑:“辛苦你,回头好好谢你。” 得了,人家自动把他解读成圣母了,哦不,圣父。冉立华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自己来这干吗,自找罪受。他不爽地拉了冯初一一下:“走了,人家说了不要影响工作。” 冯初一一步三回头地被他拉着走,已经完全忽视他了。冉立华表示,再也不想对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好了!可是当她把一点没轻下去的背包递给他时,他却还是接了过来扛在自己肩上。 哎哟,圣父病得治啊。 50. 别跑了 圣父冉立华再一次懂得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给他人做嫁衣裳”这些词的深刻含义。他们在县城逗留的第四天,冯初一接到那位施大人的电话,吃晚饭的时候她就开始赶人了:“我给你订了票,你今天回去吧?” 而且,这是当着施吴的面。脸都没处搁。 “你都订好了还问我咯?”冉立华做出一脸委屈相,指责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太坏了!”事实上他真的也是委屈,却毫无办法。她喜欢施吴,一直喜欢着,他即使现在把她绑走了她也不会把心留给他。唉,只好真委屈假大方咯。 “回去补偿你,么么哒。” 冉立华看冯初一那遮不住的笑意,自个儿委屈消了小半,努力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开心就好啦。再加上余光瞥见施吴听见“么么哒”就黑脸的那样,阿Q精神顿起。嘛,他起码在这两人之间还是有影响力的。“光会说,什么时候真么个。”加上这句,效果再加三分。 登机的那一刻,他想起,那丫头还欠他一天“丫鬟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兑现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真怂,需要找个黑美人重振雄风。 *** 施吴过来后,冯初一就把自己的眼睛粘他身上不放了,怎么也看不够,连他去洗手间她都要跟外面等着。过去的所有难过、心酸在这时全都化成了加倍的甜。 所以在施吴跟旅馆前台订房间的时候,她有点不爽了,贴过去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我订的是标间,不要浪费钱啦。”也许是她的声音不够小,前台小姐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哼,小地方的服务员真没有职业精神。 施吴倒不避讳,斜睨着她,像是挑衅一般问道:“你那位朋友跟你住一个标间吗?” “我才不让他跟我住呢。”冯初一挽起施吴的胳膊,笑得甜蜜蜜,“你不一样啊。” 施吴看着她笑,不过还是另外订了一间房。冯初一瘪瘪嘴,跟上拿了房卡离开的施吴:“其他人呢?” “回去了。” 冯初一兴奋起来:“那你是专程来我找我的吗?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施吴在前面拿后背对着她:“睡觉。” 冯初一立马贴上去,抛两个媚眼:“好坏哦你!” “我自己睡。”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房间门口,施吴刷开门,扭头给了冯初一一个送客的眼神。 冯初一尤不甘心,问道:“我看你睡好不好?” “不好。” 施吴这么说着,人已经进房了,却没关门,冯初一当然就死皮赖脸跟了进去,看着他旁若无人地脱衣服去卫生间洗澡,水声哗啦啦,很快就出来了,可惜没给她多少视奸的机会,往被窝里一钻就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很快,轻微的呼吸声起来了。这家伙,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看来是真的很累。冯初一趴在一旁看着,想揉揉他的头发,摸摸他的脸,可是又怕吵醒他,只好用眼睛把他扫射了个遍。 胡子好些天没刮了,亲起来一定扎扎的,眼睛周围都有黑眼圈了,脸颊都凹进去了,吃了多少天干粮呀?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很帅。冯初一花痴地笑起来。怎么就看不厌呢,真是好看啊。 直到把自己都看困了,冯初一打了个哈欠,这才轻手轻脚地撩起另一边的被子,把自己缩了进去。她摸着并不非常干净的床,心想施吴多好啊,睡着了还知道给她留一点空间,还说不想和她睡,嘴硬。 光是睡在边上还不够,慢慢的,冯初一把手搭在了施吴的腰上,接着,小腿也贴了过去,就这样以一副“女从背后抱男”的姿势睡着了,睡着之前还在想,就说别订房了,多浪费钱啊。” 翌日冯初一醒来半睁着眼睛伸懒腰的时候,发现那位声称要自己睡的高贵的男子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边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看,不由笑了,冲他眨眨眼。 哟,还害羞了呀。 施吴扭开脑袋,硬邦邦地说:“可以起了,出去吃早饭。” 冯初一钻进卫生间洗漱,边刷牙边问外面的施吴:“吃完早饭去干嘛呀?” “买点东西,去看个人。” “谁啊?” “一个小姑娘。” 欸?冯初一蹬蹬蹬跑出去瞪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当她是死人吗? *** 又是一个偏僻的地方。冯初一跟着施吴深入山里,她由此推断施吴是个超级善良的人,闪耀着关爱山区小朋友的光辉,害的她都想变成这山里的小姑娘让他来关爱一下自己了。 当他们到地儿的时候,冯初一就看见门前有个小姑娘在择菜,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菜,反正看起来不会很好吃就是了。那小姑娘在看见他们——准确地说是看见施吴——之后,整张脸笑得跟花儿似的奔过来,也不顾一旁有她站着,就这么撞上施吴结实的胸膛,抱了上去,还肉麻兮兮地喊什么施吴哥哥,呵呵,她都没这么喊过呢。 而且,太明目张胆了吧!冯初一瞪着眼睛。这姑娘看起来应该有十几岁了吧,都发育了,前后该有的都有,就这么抱她男人,合适? 冯初一跺跺脚,喊道:“我也要抱!” 小姑娘放开施吴就朝冯初一抱了过来,把冯初一给吓的,尼玛,谁要你抱啊!可耐不住人家嘴甜,看着她就道:“姐姐你是施吴哥哥的对象吗?” 冯初一深感欣慰,摆出姐姐样语重心长道:“对,我是你施吴哥哥的对象,要结婚的,所以你不可以随便抱他,你都是大姑娘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施吴哥哥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他。”她卷着掉下来的袖子说,“我这还有活干,你们先进屋坐吧。” 然而冯初一却定住了。她看见,那小姑娘手臂上露出的疤痕,纠结在一起,凹凸不平的,触目惊心。她捂住自己的嘴,眼眶一下就红了。才十几岁的小姑娘,长得也好看,这么乖…… 小姑娘见她样子,有一点尴尬,但还是大方地解释道:“以前我们这发生出一场火灾,幸好有人把我救出来,而且有很多好心人给我捐款做手术,施吴哥哥就是其中一个,他还给付学费呢。我已经很幸运了……” 冯初一心里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了,这样子很不好,但是忍不住地想,这么瘦弱的一个女孩子,当时一定疼死了。而且看她的疤痕,当时一定伤的不轻,除了露出来的部分,看不见的一定还有很大的面积,得忍受多少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啊。 冯初一急促地呼吸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露出笑容,对小姑娘说:“我来帮你择菜吧,怎么弄的这个?” 小姑娘跑进屋拿了两个小矮凳出来,坐下示范给冯初一看。冯初一一边学着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傅云云,云朵的云。” “云云,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再找个好工作,一点困难不算什么,你的人生长着呢。”冯初一难得正经起来。 “嗯,以后我想学医,专攻烧伤那块,不想更多人……像我这样了。” 傅云云的脸上是坚定的,带有希望的神情。冯初一不禁又湿了眼眶。这十几岁的小姑娘,比她强多了。当初的她,无法面对爱的人,也无法面对自己,把自己整个都丢掉了,硬是活成了别人。 冯初一,你是冯窈啊,你还记得吗? *** 施吴帮着一起择菜,看着大小两个女孩的样子,有些恍惚了。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圣父,看见个新闻就要捐钱出力,社会上有困难的人很多,他如果都要帮忙不可能帮的过来。当初之所以会捐助傅云云并一直支持她读书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他看向和傅云云聊天的冯初一,这时的她很有姐姐的样子,微笑起来光芒四射。所以,她放开了没有呢? 他是想要告诉她:我一直爱你啊。 不过经历过两次离别,他也想开了,有些事情不说就算了吧,就这样也挺好。只要以后好就好了。反正在他心里,她一直是她。她想做别人,那他就配合;什么时候她想好了,他也欢迎她回来。 “施吴哥哥,你跟初一姐姐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去。”傅云云仰起头来笑道。 施吴笑着看冯初一。她用手肘碰碰傅云云的胳膊,斜眼看着他说:“你施吴哥哥都不承认我呢,你跟他说说,让他赶紧宣布我是他对象,谁也别想抢。” 傅云云疑惑地向他看过来,他请她传话,眼睛却看着冯初一:“云云你跟她说,只要她不跑了,怎么都行。” 51. 羞答答 回去的路上,卸了带给傅云云的东西后轻松不少,但冯初一内心有点沉重。“施吴……” “嗯。”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堵得难受。 施吴牵起她的手一路往前走,讲故事似的说起来:“我大学的时候有个女朋友,她叫冯窈,跟你一个姓,长得没你漂亮,跟没发育的小女孩一样,还没云云看起来成熟呢,却喜欢打扮得很老气,衣服穿着像是偷了妈妈的衣服。不过她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活得很潇洒。然后有一天,发生了一场意外,她……就像云云一样,火烧到她的身上,我在医院守了好多天,就只是回家洗漱了一下,那么一会儿工夫,回去她就不见了。” 施吴看过来:“你说,她是不爱我了还是在意什么?我以前最喜欢她什么都不在意却最爱我的样子。” 冯初一语塞,艰难地问:“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触景生情罢了,你别在意。”施吴紧了紧她的手,“走,去吃东西,吃完了回去收拾行李。我来之前跟医院调了假期,要回趟我爸妈那儿,没想到你会来,你是回去还怎么样?” “我跟你去!”冯初一毫不犹豫地说道。 于是,两人订了票,飞往施吴的老家九安,也就是他们上大学的城市。上他老窝见父母可和上次意外撞见的性质不一样,施吴把她带回家,说明什么?这可比承认她是他女朋友还来得情深义重。 老实说,冯初一是有点紧张的,她特意摘掉了假发,把头发理得顺溜,一副急欲表现自己是贤良淑德的良家少女模样。施吴笑她:“又不是没见过,装什么。”冯初一微笑着,温柔地回答:“人家没装,人家本来就是淑女。” 也许施吴提前打过报告了,施爸施妈见她上门并不意外,很高兴地把他们迎进门,施妈妈带着她去客房,说床单被套都是新的,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她说。她乖巧地应着,心里却道:铺什么床呀,直接睡施吴那屋多好。 不过因为在人家家里做客,又是面对长辈,冯初一还是知道分寸的,没有半夜溜到施吴的房间什么的,老老实实在客房住了几天。 她明白施吴一年到头不在家想要多陪陪父母的心理,也就安心陪着,和施妈聊聊天养养花,和施爸下下棋逗逗鸟。倒是施妈妈忍不住了,让他们别宅在家里,推他们出去玩,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堆旅游咨询,给她出主意去哪儿哪儿玩。 这感觉就好像和婆婆在商量蜜月旅行地一样。真是美好啊。 “有了!”冯初一打了个响指。她想起来有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圈起小喇叭在施妈耳朵边说了一通,施妈连声说好好好,让她赶紧预定。 *** 这不是一个旅游胜地,而是供特定受众体验的,就如同哈利波特迷喜欢去伦敦寻找踪迹一样,这里欢迎的是午夜凶铃的爱好者。 因为是冯初一订的,终于按照自己的心愿,只订了一间房。当然,来这样的地方单独自己订房的也是少数,毕竟多数人都是想和小伙伴一起体验一下惊悚的快感,至于抱着别的目的来的,基本上都是情侣。 所以施吴只是微挑眉毛,不置可否。 这是一间日式的屋子,木制的,地上铺着榻榻米,进门是玄关,往左看,中间一张简单的沙发,铺着白布,面向左边,再过去是茶几,再再过去是靠墙的一个电视柜,个头不大,看起来有点古老。前方的窗户都拉着窗帘,没什么光,整个房间处在昏暗的光线下,古老萧瑟的内置更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不安感。 冯初一进门顺手就把门关上了,一时房间更加幽暗。她把行李放在一边,往左走到电视机前面,下面放了一台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录像机,她跟施吴招招手:“过来看,这儿有好东西。” 冯初一跪在榻榻米上捣鼓,又是开电视机又是按录像机电源的,忙得不亦乐乎。施吴不自觉地笑起来,外面宣传牌摆得那么显眼,午夜凶铃四个血淋淋的字可让人忽略不了,更别说上面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爬着的贞子。那录像机里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不言而喻。 “来了来了。”冯初一爬起来把施吴拉到沙发上坐下,两条腿也放上去,斜在右边,双手箍住左边施吴的右胳膊。 电视机里一片雪花,发出滋滋滋的刺耳声音,等了一会儿,开始出现一个模糊不清的画面,然后陡然清晰起来,一个长发女人正对镜梳头。冯初一一把抓紧施吴,往他怀里缩,一边还叫道:“好可怕啊呜呜……” 施吴不动作,看着她笑:“你可以装的再像点。” 电视屏幕上画面还在持续,背景音也滋滋的令人难受,然而看的两人却没有一个当回事,冯初一又朝施吴胸膛拱了拱,嗲兮兮地说:“哪有,人家真的害怕嘛。”顺便,她的一只手在硬邦邦的胸膛上游走,接着甚至得寸进尺地从衣摆下伸了进去。 但还没等到她碰到那滚烫的肌肤,手腕就被捏住了,施吴一个翻身将她抵在沙发上,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问了一个再直接不过的问题:“想做?” 来了来了,熟悉的霸道的气息,冯初一几乎都要点头了,但一个念头闪进脑海,还是猛烈地摇摇头。 施吴低着头看着她笑。从冯初一的这个角度,他的脸是往上仰着的,眼睛是向下的,但因为五官长得好,并不会觉得难看,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 呲的一声,他利索地把裤腰上的皮带抽掉了,冯初一瞪圆了眼,突然——电话铃响了。 不是手机铃声,而是那种震天响的非常刺耳的电话铃声,铃铃铃响个不停,叫魂一样。两人都是一惊,冯初一找到墙上挂着的一个电话,把施吴推开跑过去接。 里面是尖利的如同婴孩一般的叫声,听着瘆得慌。饶是有心理准备的冯初一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着,电视柜下面有黑影窜动,冯初一扔下电话飞奔到施吴身边抱住他,看着那底下钻出一坨黑色头发,然后是白色的衣服,一点一点,爬了出来。 “啊——”冯初一尖叫起来,“这玩意儿做得也太逼真了吧!” 当施吴以为她真的被吓到的时候,她却跑过来,一把把地上那东西抓了起来,翻来覆去地看。 “这儿有个拉链。”冯初一滑开拉链,从“贞子”身体里掏出一个火车玩具来,轮子还在咕噜噜滚动。 我了个去,遥控火车!外面披张贞子皮,真是服了想出这主意的人。冯初一把贞子的行头顶在了自己身上张牙舞爪地朝施吴摸过去,压低了嗓子叫:“还——我——命——来——” 施吴非但不躲,还把她抱了个满怀,甩了贞子的皮,又作势要解冯初一的纽扣。大手一扫,上面几粒扣子已经开了,露出一半旖旎风光。 冯初一连忙抓紧了自己的领口退开,脸涨得通红,不利索地嚷道:“不行!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好!”短腿一迈,她就溜进了卫生间。 她坐在马桶盖上,轻轻撩开长裙。长裙下面是打底裤,打底裤下,是狰狞的腿部肌肤。烧伤留下的,医生说可以改善,她拒绝了。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知道施吴并不会因此不爱她,但心里总是过不去那道坎,好像掀开了裙子就是揭开了伤疤,不知道会流多少血。 所以说,她干嘛没事儿撩汉呀?冯初一烦躁地撑着额头想,只有一个解释——大概是痴女的本能吧。 在里面磨蹭了很久,冯初一才“羞答答”地走出去,离施吴好几米远,还伸着两只手在前面挡着,小心翼翼地建议道:“那个,我觉得我们应该慢慢来,比如先牵个手啦,接个吻什么的……” 施吴坐在沙发上,已经没了先前的霸道样子,只点点头说:“可以,你吻。” “真的?”冯初一将信将疑地过去,弯腰,凑近,然后耳边就响起施吴幽幽的声音:“在房间我从来不会只接吻。” 冯初一顿住,理解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明白过来嗖的一下就退开了,但是没来得及,施吴已经揽着她的腰将她收进怀里,并迅速封了她要叫喊的嘴巴,在她含糊地表示不可以的时候,他说:“放心,这次破例。”却继续把她吻得晕头转向,害她差点把持不住。 当然了,情到深处自然浓,一点事儿都不发生,那是不可能的,揉揉胸啦,摸摸光滑的后背啦,隔着衣物摩擦摩擦泄泄火还是有的。最后呢,就安静拥抱平息战火吧。 52. 小心机 除了贞子的那段画面,其实房间里还有不少电影,大多是恐怖片,随便挑了一部,两人拥在一起看。施吴的手指缠着冯初一的头发,弯弯绕绕地玩,冯初一时不时要撩他一下,啄一下嘴或是掐一下腰,还伸出手指点点他的额头,理直气壮地发问:“春天还没到呢,你怎么发情了?” 施吴笑她:“是谁一天到晚发情?” “你。” 于是对方一个翻身,作死的冯小姐又被压在下面,被狠狠威胁:“想来真的?”只好求饶:“我我我,我发情,我是发情的小母猫,喵呜~” 施吴笑噗。 危险解除,冯初一喜滋滋地想,傲娇货发情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久别胜新婚?看来以后有必要经常晾他一晾。她瞄一眼施吴的身体,唉,其实真的很想上的。 晨起,施吴在卫生间洗漱,冯初一迷迷瞪瞪地在房间里转,忽然大叫一声:“啊——”凄惨尖利。 “怎么了?”施吴跑出来,嘴里还塞着牙刷。 冯初一手上拿着一个相框,她递过去给施吴看:“你看我们的脸没有了!我们要死了!” 照片上是冯初一和施吴的一张合影,准确是说是冯初一的自拍,施吴在背景里露出大半张脸,是冯初一趁他不注意时偷拍的。但是现在两人脸上的五官都不见了,只空空荡荡一个模糊的轮廓。 施吴瞧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又转进卫生间了,满脸都在“无聊”。冯初一不爽了,跟进去叫道:“喂,你怎么都没反应的!” 施吴继续刷牙,刷完漱口,然后才说:“照片不是你提供的吗?说不定还是你自己P的。” “才不是!”冯初一竭力维护自己的清白,“是他们项目里的一项服务,不是我P的!” 施吴揉揉她脑袋,笑道:“以后想拍我光明正大地拍,别跟做贼似的。” 咕……冯初一一下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三魂七魄全陷进了施吴的眼神里,直到他说:“还站着干什么,放水也要看?” “……”冯初一转身,默默走开,顺便贴心地帮忙拉好门。 这里除了午夜凶铃体验项目,还有别的好玩的,比如鬼屋啦,提供服装道具和化妆师扮演喜欢的鬼怪形象啦,两人开开心心没羞没臊地玩了几天,然后动身回孝城。 下飞机已是日斜西山,两人在外边吃了饭,出来施吴打了辆车,报了冯初一家的地址,冯初一立马说不去那儿,利落地报上施吴家的地址,扭扭身子跟他撒娇:“我家里好久没人住,一定被灰尘淹没了。” 施吴勾勾嘴角,一副“我就听听不说话”的欠扁样。但冯初一不在乎,管他看穿不看穿,重点是他没有赶人!这可是大进步,想当初这人可是直接把她丢出门外的。 想到这里,冯初一一哆嗦。该不会……等到了再赶人吧?像那次默许她尾随一样?她偷偷瞄了一眼施吴,此时看起来,他的笑容有那么点奸诈。 到地儿后,冯初一特别殷勤地搬行李,而且拿的是施吴的行李,这样可以防止他出其不意把她关在门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步步为营之下,冯初一终于顺利地进入了施吴的领地。 出门十多天,自然是有些脏的,冯初一放下行李,抬手把头发扎了个球,自觉去卫生间洗了抹布东擦擦西抹抹,毫无章法但至少态度认真,过程中一直跟拖地的施吴抛媚眼: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上,就留我住一晚吧? 施吴就跟没看见一样,屋子收拾结束后,他进了房间,冯初一屁颠颠地跟进去,发现他在衣柜里拿被子和枕头。 这是干嘛? 施吴转身从冯初一身边擦过,并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跟上。接着,他走出房间,到客厅中间,把被子和枕头扔在了沙发上,回头看着冯初一微笑道:“你睡沙发。” “啊啊啊我不要!”冯初一撒泼打滚,施吴全不理,她干脆跟树袋熊一样挂在施吴身上,死也不放手。施吴胸前挂了个娃似的艰难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眼前无赖的人,说道:“我要洗澡了,你是要一起?” 叮,冯初一跟启动了开关似的,一秒放手,滑到地上溜走了。摸进施吴的房间,她看着那张不是很大的床叹气,想跟他睡,又不想跟他“睡”,不,其实也想跟他“睡”,只是暂时还不能“睡”。怎么这么麻烦呢? 等施吴洗完澡进来,她嘟着嘴巴做出一副委屈样,小小声求着:“真的不能一起睡吗?” 施吴一步一步逼紧她,最后啪一声,手掌拍在墙上,深深看着她,眉毛往上一挑,道:“又不让上,睡去干嘛?” 说的也是……冯初一低下头,对手指。其实……如果他强硬一点的话……虽然她会抵抗……未必不行…… 施吴丢给她一件男士衬衫,她灰溜溜地出去洗澡,完全没想到自己是带着行李箱来的,等进去了想起没有内裤,出来翻行李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带睡衣,但是看看手中那件施吴的衬衫,她拿到鼻子边闻了闻,当即决定还是穿他的,顺便脑筋转了一圈,想道:难道他喜欢这种口味的? 再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施吴的房间门已经关上,冯初一穿着男士衬衫,衣角堪堪遮住大腿根,只是……下面套了打底裤,万年不变。 真是可惜,不能满足他了。冯初一低头看着自己,十分失落。她站在施吴房间门前,挣扎了一会儿,手已经放在球形门把手上。她试着拧了拧,竟然……开了?难道他是故意的?口嫌体正直? 推开门,施吴并没有如她想象那样一脸期待地等她,也没有生气地瞪她,他已经钻在被窝里,好像睡着了。 冯初一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靠过去,掀起较空的那边被子,轻轻钻了进去。每次同床共枕,都是在他睡着后偷偷摸摸上床,这样的女朋友大概只有她了。摊手。 身旁忽然有了动静,冯初一一惊,全身僵硬,只见施吴嘤咛一声,翻了个身,一只手很自然地往她腰上搭了过来。 咦? 然后,脚也压上来了。冯初一眨眨眼,仔细去观察他的表情,并没发现什么异样。所以,到底是真睡假睡?等了半天,没有别的动作了,如果假睡的话,应该不会这么老实吧?像前几天那样亲亲摸摸总有的吧? 冯初一舔舔嘴唇,发现自己又有发情的征兆了。不行,要忍耐。冯初一闭上眼睛,默念,禁欲,禁欲,禁欲……然后,真的睡着了。梦里有美男,有羞羞的画面。 其实时间还早,远不到平时睡觉的时候。人很奇怪,在自己家里总是各种拖延晚睡,出去玩住在酒店里倒是作息规律。可能是因为这样,回来生物钟都改健康了。 零点前后,冯初一那边床头柜上的手机小幅度震了一下,屏幕亮了又灭。另一边一直睡得安稳的施吴在黑夜中一下子睁开了眼,眼里清明,完全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他轻轻倾身过去,拿起了冯初一的手机。信息内容在通知栏能看见,是一条微信消息,施吴看了一眼就决定要点进去。 手机有密码,但他能猜到,试了一次就进去了。 冉律师:浪够了没?可以回来了。 施吴没有拉到前面看别的内容,他看看已经睡熟的冯初一,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动作,删除。 什么都没发生过,嗯。 他放回手机,重新躺下来,看着自动依偎过来的人儿,领口春光乍泄,不禁喉结一滚。之前他装睡的时候就被她噌得难受,忍了好久怎么也没睡着,现在……不自觉的,施吴的大手已经从衣摆下面伸了进去。 摆弄两下,冯初一似乎醒来,眼睛要睁不睁的,迷离地看着他。然后,热热的软软的嘴唇就贴了过来,她吭哧吭哧爬到他身上,小舌头花样百出,热情得不正常。 该不是,把他当作春梦了? 施吴被情/欲冲击的大脑艰难地留出一丝清明来思考,如果不脱裤子,完全装作不知道底下情况的话,说不定可以? 心动不如行动,施吴反被动为主动,一个翻身将冯初一压在身下,从亲吻开始,一路向下,最后在两人都燥热难耐的时候,轻轻拉下一点裤子,成功地抵达了目的地。 过程中,冯初一彻底醒来,尖叫着挣扎,施吴双手捧着她的脸,一边动作一边跟她“嘘”,让她安静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可以不被发现地啪啪啪,冯初一开始放松,甚至很好地配合起来。 是夜,旖旎气息流转,情不可耐。 53. 潇洒哥 第二天醒来的冯初一有点懵,先是以为自己做了春梦,再猛然想起那是真的,掀起被子看自己裤子穿得好好的,而在做早餐的施吴完全没有异样。 所以,他不知道咯? 脑子快速转着,她想,一次是侥幸,两次三次就瞒不住了,她要用什么理由拒绝之后的啪啪啪呢,对了,就说她以为是做梦,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对,就这么说,装傻到底。 想清楚后,冯初一就不紧张了,蹦蹦跳跳坐到餐桌上等待爱的早餐。这是施吴最后一天休息,她继续赖在他家,美其名曰“增进感情”。对于昨晚的事,施吴闭口不提,正如了冯初一装傻的意,两人你不说我也不说像是约定好共同忘记一样。 两人就在家中闲度一日,看看书看看电影喝喝茶,饭点前一起出门买个菜。帮忙拎拎装着菜的塑料袋冯初一是可以的,但厨房她是不愿进的,一靠近那打上火的煤气灶她就压力山大。多亏施吴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人儿,也看不上她在厨房碍手碍脚。 中饭冯初一胃口极佳,两人合力吃光了菜也舔光了饭碗,于是晚饭便做的多些。可香味刚飘出来,门外就有不速之客按门铃,像是奔着味儿来的,且频率越来越快,施吴在厨房喊她去开门,冯初一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到门口,从猫眼里看了会儿。 哦,阿亮啊,那个乐于分享的风流邻居。 冯初一刚把门开了道缝,阿亮就跟泥鳅一样钻了进来,并迅速关上门,靠在门后喘气。冯初一刚要问,他就伸出食指靠在嘴边“嘘”,然后贴在猫眼上往外瞧。 外面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高跟鞋嗒嗒嗒叩击着地板,越来越近,然后又远了一些,然后是敲门声,似乎是在敲阿亮家的门。接着门口开了,就听见吵起来了,两个女人,声音一高一低你骂来我骂去,跟唱双簧似的,一会儿互骂,一会儿联合着一起骂阿亮。 冯初贴着门听得津津有味,不过那两人骂人没头没脑的,她听了好半天也没听出来她们和阿亮的具体关系,只大概知道是都有一腿。 等了一阵,吵闹声消了下去,只听见唉声叹气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冯初一很有兴致地问阿亮:“那是谁啊?” “琪琪和美美。”刚才还紧张得要死的阿亮现在已经没事人一样闲闲坐到餐桌旁,直接上手拎了一块肉来吃。 冯初一担心自己不够吃,使劲瞪他:“你回自己家去吃,奇奇美美一个小神仙一个小仙女,说不定已经变出美味佳肴在家等你回去吃呢。坐享齐人之福,多好。” “什么神仙?她们这是私闯民宅,我不报警都不错了。”阿亮嫌用手不利落,起身去厨房拿了筷子和碗,顺便慰劳一下正努力做菜的老施。 等他回来冯初一继续问:“有一个不是本来就在你家?我还以为是你老婆呢。”冯初一故意刺他。 但阿亮什么人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种级别的话根本不痛不痒,反而耐心给解释:“琪琪以前偷偷配了我家钥匙,前阵子分手了,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见不到我就在我家不走了。我接到电话时已经在楼下,美美又说来我家了很快就到,我就想先来这儿躲躲。” “美美是现在的女朋友吗?” “嗯。” 冯初一夸张地感叹:“哇你好潇洒哦帅哥。” 阿亮挠挠头,露出一点疑似羞涩的表情:“是吗?还好吧。” “不过你要躲到什么时候?那个奇奇说见不到你不走啊,美美好像也没走,你怎么不换锁呢?管不住钥匙那就换一个女朋友换一把锁嘛,不然你家变成后宫了怎么办?”冯初一幽幽说道,“会精尽人亡的……” 这时施吴正好端了最后一盘菜过来,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冯初一缩缩脖子,停住话头。阿亮忽然也往身上扫了两眼,接着向施吴虚心求教:“老施,你说要怎么样才能保持恋情的长久。” 施吴直接将问题抛给了冯初一:“你问她。” 于是阿亮目光灼灼地向她看来,冯初一冥思苦想,答道:“死缠烂打不放手?” 阿亮又看回施吴,不解道:“不烦吗?” “烦。”施吴随口回答,顺便给冯初一盛了一碗汤,于是就把她刚瞪出去的眼神挡了回来。 阿亮也是个能吃的,冯初一为了不让食物落进别人的肚子,卯了劲的吃,生怕自己动作一慢盘子就空了。最后光盘的时候,三个人都吃得不太满足,冯初一瘪瘪嘴,要阿亮拿故事来补偿他们落空的肚子:“你把你那些风流事儿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分析分析为什么不长久。” 可施吴不让她如愿,用一句话堵了她:“因为都没你脸皮厚。”然后打发阿亮去洗碗,把她拎进房间,反锁了门。 冯初一看他表情臭臭的,贴上去亲了一下:“干嘛呀,没吃饱不高兴了?” 施吴坐到椅子上,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嗯”了一声,就低头要吻她。冯初一被他这行动力吓着了,心说他的“没吃饱”不是自己说的那个“没吃饱”吗,这可不行太危险了,她慌乱地去推他,并一连声解释:“我昨天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做梦了!” 施吴被逗笑了,箍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抵在她额头上说:“嗯,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接着,趁她愣神的功夫,舌头已经探了进来,手也在上身游走,好在,没有碰裤子。冯初一放心了。 直吻到晕头转向,身子瘫软,施吴埋在她的胸前喘气,半晌,说了一句话:“以后离阿亮远点。” 冯初一恍然大悟,原来是担心她被万人迷阿亮迷住呀,那是不可能的呀,她道:“阿亮采太多花了,身体肯定没有你好,我才不要他呢。” 闻言施吴一瞬间振奋了,冯初一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什么叫祸从口出?这就是! 后来,不知道阿亮是什么时候走的,冯初一半推半就地帮了吃不饱的某人一把,总算阻止了兽行,再后来,某人照着昨天的行径又来了一遍。享受的同时,冯初一吊着颗七上八下的心,哀叹,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唉,好不想破坏现在这么好的气氛呀。 *** 翌日,施吴销假上班,杨磊颠颠地跑过来,开启八卦模式:“哟,施医生舍得回来啦?温柔乡舒不舒服?” 施吴一本正经,推了他一把:“上班呢,擅自离岗小心被举报。” “装,继续装。”杨磊瞧着施吴,就看他终于忍不住把嘴角翘得老高,于是心满意足地走了,顺便跟陈楠汇报一下某人发情功能复苏了。 中午,冯初一出现在501,带着爱心便当,打扮得跟特工似的,姿态跟做贼似的。隔壁中年医生打趣:“这是哪个大明星来探班了?” 冯初一叹了一声气。她爱心爆棚地去死贵的餐厅点了餐打包过来,临门想起尤冰倩,愧疚的心又跑出来吊打自己,想来想去,就跑去附近那商场着实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只求不被认出来。 来的时候挺成功,虽然打扮得奇怪,但似乎没人发现她是谁,可出去的时候不走运,恰恰撞上迎面而来的尤冰倩,而且,她明显认出她来了。 “倩倩……” 尤冰倩擦身而过,没打算理她。冯初一连忙拽住她的手腕,问道:“晚上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不好意思,有约会。” “什么约会?跟谁?” 尤冰倩看上去十分不耐烦的样子,直接将手机甩给她看,上面是她和夏飞飞的聊天记录,约好了今天晚上看电影。 “看明白了?麻烦以后别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了,受不起。” 尤冰倩抽回手机,扬长而去。冯初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她可能,真的很烦人吧,也很虚伪。如果倩倩和夏飞飞处的好,那也好,有机会得找那便宜哥哥探探情况。 *** 冯初一回了发廊,周一鸣跟飞蛾一样扑过来,好像有多想她似的,结果一开口却是为别人说话:“师父你怎么才回来啊,施医生等你等得好辛苦,你还不接我电话,真是的,他都跑到山里做和尚去了。” 冯初一从头至尾将周一鸣扫视一遍,狐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帮他说话?不是死活要拆散我们吗?” “嘿嘿。”周一鸣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发现他是好男人了嘛,把师父托付给他,我放心。” “那当然。”冯初一得意地挺挺胸,“你师父的眼光能不好吗?”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的后福像是已经来了。 54. 爱情啊 男人追女人似乎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那就是送花,而且送的都是玫瑰花,仿佛默认女人都是爱花的,也确实有许多女人捧着鲜花就觉得十分幸福,大抵因为那代表着被人爱,从外界的反应来证实自己的魅力。不过也难说,真正爱花的人也有,但显然尤冰倩哪种都不是。 自那次聚餐被夏飞飞拉着跑开然后散步回家之后,夏飞飞开始变着法儿给她送花,每天到办公室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和昨天不一样的一束花,她不懂这些,也搞不清楚那些花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若是几朵,她还能找个花瓶插起来看看,每天一束可真是没辙。 医院里的同事都在传她交了一个又有钱又浪漫的男朋友,她不置可否,但还是私下和夏飞飞讲,不要再送花了,很浪费。对,她的理由是不浪费,而不是“我不喜欢你,我接受你的花”。 所以后来,夏飞飞改一周一送,这便不浪费了,尤冰倩哭笑不得。她以前是很不喜欢送花这种行径的,尤其是送到上班的地方以及当街送,会让自己变成猩猩供人观看,很不舒服。但意外的,现在的她并不反感,倒觉得送花的人单纯可爱。 或许真的是太单纯了,送了快两个月的花,对方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一起看电影的提议,还一副生怕会唐突到她的样子。尤冰倩答应了,想着见面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脸红?简直跟小白兔一样。 冯初一来医院的这一天下午,夏飞飞在医院门口等待尤冰倩下班。电影院就在附近商场的楼上,很近,走两步就到了。看到尤冰倩从电梯里出来,他的心跳就开始砰砰砰加速,脸颊在一瞬间升温,激动打败了害羞,于是他迎了上去。 蒋文文看到门口那个男人向自己走来,脸红红地对着自己笑,顿时喜上眉梢。两个多月前,这个男人曾向自己问过施医生的联络方式,他高大帅气有礼貌,还有别的臭男人没有的单纯可爱。于是她悄悄在施医生的名片上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希望他可以打给自己。看他当时对自己的态度,她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过去快三个月了,她也没有接到过来自他的电话。 所以当看到他出现在医院对她笑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他太忙了,现在空下来了就直接来找自己了。他一定是个工作很认真的男人吧,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了。 蒋文文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可是当她走近了,他却似乎并没在看她,一步、两步,与她擦肩而过,她惊诧地回头,发现他停在尤冰倩的面前,声音微颤地叫了声:“冰倩。” 他要找的人,是尤冰倩?他不认识她了吗?那么天天给尤冰倩送花的那个人,是他吗? 蒋文文捏紧了拳头,死死咬住下嘴唇,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和尤冰倩是怎么认识的?在她之前还是之后?尤冰倩之前还喜欢施医生呢,现在怎么跟他在一起了?是不是脚踏两条船?是不是当他是备胎? 不可以! 蒋文文愤愤离去,满脑子都是“不可以让他们在一起”的想法。 *** 电影是七点五十的,他们还有时间吃个晚饭,夏飞飞特意订了一间很棒的餐厅,准备好了烛光晚餐。虽然他的倩倩没有穿着晚礼服,但她只是坐在那里就闪闪发光,像是公主一样。其实他很不自信,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他的安排,但自己总觉得,她值得最好的。 好在女神并没有嫌弃他安排的不好,而且很随和,给他说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饭店,环境一般价格适中,但味道真的好,下次可以去吃。夏飞飞暗暗记下,女神追求好的味道。看来要把所有的餐厅饭店都吃一遍才行,再整理出味道不错的供她选择。 有了能为她做的事情,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呢! 吃过晚饭散步去电影院正好,位置选在靠后的中间,视野最好。进场时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会儿,人还不多,夏飞飞买了一些零嘴饮料,挂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方便拿。他听见尤冰倩感慨:“有好久没来看过电影了。”立马献上殷勤:“以后可以经常来看。” 荧幕上开始放广告,观众也陆陆续续进场了。灯灭时,夏飞飞左边有人坐下,动静不小,他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登时吓了一跳,赶紧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是周一鸣。有这家伙在,总是要坏事。 可事情总不如他意,旁边那人坐下后不久就发现了他了,魔音穿耳:“夏飞飞?哟,约会哪~” 碍于女神在,他只好回头礼貌性地打了招呼,便不想再搭理对方,但有人更起劲了,伸着脖子要看他边上的人,看完又是一句说不上什么语气的话:“哇你约到白衣天使了!” 尴尬,此时夏飞飞只有这一个感觉,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才好。周一鸣却更加热情地与尤冰倩攀谈:“我家飞飞不懂事,女神请多担待哈。” 谁是你家的啊! 夏飞飞瞪他,再瞪他。好在电影很快开始了,总算得了个清静。 这是一部动作大片,有正义感爆棚的主角,有帅气性感的美女,当然也有使阴谋诡计坏坏的大魔王,开头疑云重重,节奏紧张吊着观众们的心。 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周一鸣与冯初一一样,喜欢“剧透”,比起冯初一自猜自透,他更狠,直接提前搜索影片看剧情,然后一点一点透给旁边的人。 其实周一鸣是带着花花来的,花花就坐在他左边,但完全被他忽略了,右边的夏飞飞则遭了殃,忍受着他聒噪的剧情分析。最后,夏飞飞终于忍不住跟他说:“你能不能好好看电影,不要和我说话?” “干嘛,有了女神就嫌我烦了?”周一鸣酸溜溜地说,“不然你跟女神换位置啊,我就不烦你了。” 尤冰倩听见了这话,低头轻声问夏飞飞是否要换位置,夏飞飞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抓住她刚搁在扶手上的手,紧张地说:“不行,你别坐过去,那个人很坏的,你不要和他接近。” 这么一来,夏飞飞更确信了周一鸣的破坏属性,有他在,就不安生,以后约会一定要避开他才行。 尤冰倩轻轻“嗯”了一声,被抓住的手小幅度地动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挣扎,但夏飞飞仍然被惊得松了手,连声说不好意思,可再将视线投向那放回腿上的白净小手,他又有点后悔。软乎乎的,很温暖,能多握一会儿就好了。 旁边又响起一声嗤笑,夏飞飞恼怒地扭头看过去,却见周一鸣没再揪着不放,只是侧脸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嘲笑他。 夏飞飞不再看他,心里默念:不与傻瓜论短长。不搭理他,他就没劲了。越搭理反而他越起劲。 *** “舍得回来了?被吃干抹净了吧。”就在夏飞飞和尤冰倩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厅里,冯初一与早她回来的冉立华见面,大概是她红光满面,冉立华一见她就调侃。 冯初一想起和施吴腻在一起的几天,尤其是活色生香的两个晚上,跟城墙一样厚的脸皮也泛起了点点红潮。 冉立华深深看着她,问道:“坦白了?” 她摇摇头:“没有,他还没有发现。” “你倒是有本事,都这样了还能瞒住。”冉立华笑了一下,表情看起来怪怪的,又问她,“前两天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有了男人就忘了朋友了是吧。” “什么微信?”冯初一划开手机查看。这几天和施吴待在一起确实不怎么看手机,不过也没发现冉立华有发什么给她啊。她打开和冉立华的聊天窗口看看,说道:“没有啊,什么时候给我发的?” 冉立华把手机接过来看了,皱起了眉毛,然后将自己的手机给冯初一看。 “咦?为什么我这没有记录呢?”冯初一看了,冉立华确实在前天晚上有给她发微信,可是她手机里却没有,以前的记录都在,就这一条不翼而飞了。 “某些人戒备心很重啊。”冉立华靠在椅背上,笑得意味深长。 冯初一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说,是晚上施吴趁她睡觉把冉立华发的信息给删掉了?哇,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嘛,不不,应该就是他干的,这个闷骚又傲娇的家伙。 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呀,明明在以前看来是侵犯隐私的行为,冯初一现在只觉得他可爱,他吃醋了,学会玩小心机了。 冉立华看冯初一又露出了一脸花痴的表情,抽抽嘴角,无语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没救了。白瞎他那么多年的陪伴。宝宝委屈,宝宝不说。 55. 约别人 和施吴和好后,尤其是在和他不可描述之后,冯初一一直吊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在时机不好的时候被他发现自己一直在骗他,所以没有像以前那样想方设法地缠着他。 这一天晚上,她住在自己家里。房子有阿姨定期打扫,什么落灰了不好住其实都是借口。就在她翻来覆去觉得孤枕难眠之际,她的便宜哥哥打来求救电话。 “初一,有个事我想问问你。嗯……就是冰倩突然对我冷淡了,以前虽然也没有很热情,但是感觉不一样,好像是讨厌我了。昨天我们还……一起吃饭看电影了。”讲到这里,夏飞飞明显羞涩起来,冯初一差点笑出声,示意他继续,于是他接着说,“她还说,有个饭店很好吃下次可以去,可是今天就感觉很奇怪……” 夏飞飞和尤冰倩的事儿冯初一是不大清楚的,对于他讲的吃饭看电影的事情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这呆呆的便宜哥哥能追上倩倩?她是不大信的。可是夏飞飞不是周一鸣,他不会吹牛,想来应该是真的。 “昨天你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问道。 “没有啊,她昨天感觉还挺好的,没有不高兴……啊!”夏飞飞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 “我……我昨天碰了她的手……” 噗。冯初一简直快笑死了,两个奔三的成年人,碰个手也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是她也没有生气啊……”夏飞飞困惑了。 “还有别的事没有?” “没有了啊,我想不通……” “好吧,那你把你们聊天记录给我看看。” 没想到夏飞飞竟然拒绝了,义正言辞地说什么这是两人的隐私,不能在另一方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别人看,只是简单讲了一下他追求女神的过程,并说聊天情况一切都好。尤冰倩冷淡起来真的就是突然间的事。 冯初一想着,尤冰倩要真能喜欢夏飞飞,那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夏飞飞是她哥,她们就算亲上加亲了。于是她答应帮夏飞飞去打探一下消息。她给尤冰倩发了一条微信,问她明天去不去健身房。结果是……没有回复。 这下好了,他们兄妹俩都被嫌弃了。 第二天下班时间,冯初一到医院抓人,吴婷婷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同事兼好友被一个女的拉走,想起尤冰倩曾经收到过女人送的花,哇啦啦叫了半天,脑洞大开,甚至想到那个常常送花来的富二代其实是个幌子,尤冰倩爱的另有其人! “你干吗啊?”尤冰倩揉揉被捏痛的手腕,皱着眉毛看向冯初一。 冯初一又抓过她的手,给她揉了又吹,然后才笑嘻嘻地说:“一起去逛街呀。” 尤冰倩一脸戒备:“干吗?又想和我说那些话?” “没有没有,咱们就逛逛街,做个指甲什么的,走啦走啦。”冯初一牵住尤冰倩的手,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把她往商场拉。 途中接到施吴的电话,说家里做了酸菜鱼,让她过去吃饭,冯初一看了眼尤冰倩,怕她尴尬,就想快点结束电话,便说道:“我约了人,先挂了。” 施吴几乎是秒问:“谁?冉立华?” 冯初一顿时乐了,小样儿,吃醋呢。“回去跟你说。”她直接挂掉电话。 “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别啊。”冯初一亲亲热热地挽住尤冰倩的胳膊,无赖地撒娇,“人家就喜欢跟你在一块儿嘛。” “……” “你是不嫌我烦呀?”冯初一可怜巴巴跟小狗似的望着尤冰倩,以往这招最管用了,保准她心软。可是尤冰倩接了一句:“是啊。”还接得这么顺口! 冯初一泫然欲泣,又假装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委委屈屈地装大度:“嫌弃我没关系,你别嫌我哥哥烦就行,他最不烦了。” 尤冰倩显然听不懂,问道:“你哥哥是谁?” “夏飞飞啊。” 尤冰倩听懂了一半。原来是做说客来的,但是他为什么会是冯初一的哥哥? “亲的?” “对啊,亲的。” “可是他姓夏啊。” “重组家庭比较复杂嘛,你懂的。不过他没有跟你说过吗?” “哦,好像是有一次想说,我说不感兴趣。” “……”冯初一无语了,她都觉得他们两个的事是夏飞飞意淫出来的了。瞧瞧,这才是尤冰倩正常的态度啊。 尤冰倩又问:“他让你来的?” “没有,就是跟我诉说了一下烦恼,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 “没有,是我的问题。”尤冰倩从商场外面往下的台阶走去,底下是卖鞋子的。 冯初一追上去,说道:“你怎么会有问题,你绝对没问题,肯定是那个笨蛋的问题,我帮你揍他!” 尤冰倩回头,眼神冷淡,眉心微蹙:“冯初一,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她转过头去,走下去转了几家专柜,然后拿了双鞋坐下来试。 冯初一默默跟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也觉得自己好烦啊,总是干涉人家的事情。她看着尤冰倩试了鞋的大小,来回走了两遍就把鞋给买了,心想,真是个果断的人啊。她就不一样了,买东西会纠结来纠结去,面对感情也是的,就是人人唾弃的那种作女,太讨人厌了。 接下来,冯初一心情低落,尤冰倩倒是有兴致,带着她喝粥吃饼,然后又去逛衣服,一下子买了好几件,后来分手的时候还跟冯初一说:“谢谢你今天陪我逛街。” 冯初一灰溜溜地驱车去了施吴家里,说好做了酸菜鱼的人却不在家。她打去电话,态度不怎么好:“怎么不在家?人呢?” 施吴将她先前的回答回到她身上:“约了人。” 冯初一眯起眼睛:“男的女的?” “回去再跟你说。” 冯初一刚想发作,一听没动静了,拿下手机看看,卧槽,挂了!这家伙报复心好重啊喂!她没施吴家的钥匙,只能蹲在门外等。啊!郁闷!好郁闷! 这时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是阿亮和一个小美女。冯初一盯着那美女看,心里在猜这是奇奇还是美美呢? 阿亮对她笑了一下,过去自己家开门,等小美女进屋了,他又回头看看,挠挠头说:“你要不要进来等?” “可以吗?太谢谢你了!”冯初一站起来,咻一下就弹进了阿亮的家门,把不好的情绪都扔光光。她早就好奇阿亮的家是什么样了!会不会满地套套,沙发上丢着性感内衣? 可惜,什么都没有,他家中很正常,只是比施吴家里要邋遢一点而已。 “安安,你去我房间吧。”紧跟着进来的阿亮对有些无措的小美女说。 “嗯。”小美女羞涩一笑,转过身,扭着胯走进了阿亮的淫窝。 冯初一对阿亮眨眨眼,小声说:“又换了哦~” 阿亮挠挠头,看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奇了,她怎么从这风流男身上看到了她便宜哥哥的影子呢,一种叫作“纯洁”的气质。冯初一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一副裸女画,心想,果然是她想多了。 “你自己坐会儿吧,喝的冰箱里自己拿。”阿亮说着,就自己进了房间。 不久后,里面传出了刻意压住的某种暧昧不明的声响,但冯初一可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啧啧,这两人真是胆大包天,外面有人也敢这么干。听起来阿亮好像很厉害呢,冯初一不禁想起平日一本正经的施医生在床上骚包的样子。 她想得入神,连施吴回来了也没有发现。 *** 接到冯初一的电话没多久,施吴就坐不住了,对周一鸣说:“我要回去了。” 周一鸣不依:“别啊,我特意推了朋友约你出来的。” “你师父在我家。” 周一鸣一听就改变态度,连忙赶人回去:“那你赶紧回去,我师父等久了要骂人的。” 于是,施吴火速回了家,却看见门前没人,四处看了看,发现阿亮的门开着,里头似乎传来一点不和谐的声音。 不会吧?施吴的脑中顿时出现一个念头,很荒诞,但他就是慌,猛地冲到阿亮屋里去。然后,他就看见自己那小麻烦正津津有味听活春宫呢。 他松口气。果然这才是冯初一的画风。 *** 冯初一一个没注意就被人捂了嘴巴往外拖,她使劲挣扎,试图尖叫,等那人贴心地把阿亮家的门关好放开她时,她才发现是施吴,忍不住老脸一红。刚才她是在意淫他所以走了神…… 施吴无语地看着她,说道:“人家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好意思坐在里面听。” 冯初一正想贴过去亲他一口,猛然想起之前他干了什么事,脸色一转,阴阳怪气地说:“你跟谁约会去了,怎么不带回来一起玩?” “嗯,下次带回来一起玩。”施吴很平静地说着,拿钥匙开了门。 两人刚在沙发上坐下,施吴的手机就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冯初一凑过去一看,不得了,小妖精勾人来了!是条没存名字的号码发来的短信:你外套落下了。 冯初一一把夺过施吴的手机给回拨过去,不等对方说话就是一通骂,终于骂完了,对方才有空隙弱弱地解释:“师父,是我……” 56. 考虑我 熟悉的声音一出来,冯初一脑子有点当机,反应了五秒钟,皱皱眉,说道:“周一鸣?你勾引我家施医生干什么,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呢。” 周一鸣大叫冤枉,冯初一才不理他,直接放狠话:“不准再见他了,不然打断你的腿,再见。”挂线后还跟施吴抱怨:“现在这年代,不但要防女人,还要防男人,谈个恋爱怎么这么累呢?”她上下扫了施吴几眼,视线停在他的某个部位,“听说有人发明了一种贞操内裤,去买了给你试试好不好?” 施吴施施然打开电视,完全当她是放屁:“你干脆直接把我绑在腰带上好了。” “好呀!”冯初一拍了一下手,兴奋地说,“你来我店里做洗头小弟,我给你开五倍工资!” 施吴失笑,揪了两下她的头发,冯初一顺势往他腿上一躺,两只脚搭在沙发扶手上,十分惬意。正捧着手机玩,这玩意儿冷不丁在手中震起来,一看是夏飞飞的来电,冯初一接起来没等他问就汇报上了,当然就语气来说不像是汇报,倒像上级训责下级:“我找过倩倩了,什么都没问出来,她说是她自己的问题,我看啊根本就是你有问题,你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别跟姐姐打马虎眼,老实交代。” 夏飞飞冥思苦想把过去的细节扒了个遍也没搞明白,闷闷地挂了电话反省去了。听了老半天墙根的施吴这才说话:“医院里好像在传尤冰倩抢了一个小护士的男人。” “什么?!”冯初一从他腿上蹦起来,这么爆炸的新闻居然不早说!“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小护士啊?” 施吴不喜欢管人闲事,但看冯初一这么积极,勉强其难地将自己从杨磊那儿听来的八卦简单说了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有个叫蒋文文的小护士,说是被尤冰倩抢了男人,很生气。可能是从她自己那里传出来的,不过传言不可信,原话未必是这样。” 冯初一嘴角抽了抽,无语地看着施吴,心说这解释真够简单的,说了跟没说一样,只多了个名字而已。等等,蒋文文……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啊,哪儿听过呢?她闭上眼睛两根手指在脑门两边转啊转,叮,有了! 冯初一拿过自己的包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从奇怪的角落找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就是当初夏飞飞给她的那张。施吴看见自己的名片成了这样忍不住郁闷:“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名片?”冯初一左耳进右耳出不理会,将名片翻了个面,嚷道:“没错,就是这个人!” 那名片后面手写了一排号码,底下就是蒋文文的名字。这么一来就全清楚了,蒋小护士在夏飞飞问她要施吴名片的时候看上了他,这张名片拿来就在自己这儿了,夏飞飞不可能给她打电话,但后来他俩有没有碰面就不知道了,反正蒋小护士在知道夏飞飞和尤冰倩有一腿后,芳心破碎,可能和同事诉了点苦,然后有人大嘴巴就传开了,就变成了“尤冰倩抢蒋文文的男人”这样的传言。而蒋文文在这中间,到底说了什么,人品怎么样,这不好说。 至于倩倩那里,其实很好理解。因为有她逼迫她争男人在前,她可能对这种三角关系很是反感,所以不管夏飞飞和那小护士有什么关系,她大概会一票否决,完全不想蹚那浑水。这样讲的话,夏飞飞要是处理不好这件事儿就麻烦了呀。其实关键还在蒋文文身上,同在一家医院,即使夏飞飞坚定不移,可要是这小妮子不懂事儿太闹腾,那倩倩一定是不胜其扰宁愿放弃的。再说,她对夏飞飞的感情有几分还难说。 冯初一又躺回施吴的大腿,给夏飞飞打过去,出口就是个下马威:“夏飞飞,你太给姐姐丢脸了!做什么不好,竟然脚踏两条船!有了医生女神不满足,还找个小护士,干什么,玩制服诱惑啊?” 夏飞飞完全懵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好在抓住了重点:“什么小护士?我不认识啊,那个医院我就认识冰倩和你男朋友。” 冯初一躲在手机后面捂着嘴偷笑,“男朋友”这个词听得她心花怒放,笑完了继续摆严肃脸:“是吗,那蒋文文呢?” “蒋文文是谁?” “你勾了人家的心这么快忘记了?到处留情真是风流啊~” 夏飞飞低声嘀咕:“我要是懂得勾人心就不烦了……” 冯初一哈哈笑,这才给他解释说:“蒋文文就是在给你的名片上留电话的那个,名片在我这儿呢。” 夏飞飞默了一阵,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名片不是在你那儿吗?” “对呀,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没联系啊,我都不记得她了,怎么回事,倩倩跟这事有关系?” 冯初一哼了一声,又扮黑脸:“倩倩不喜欢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你自己看着办吧。” 夏飞飞委屈道:“那初一,你帮我解释解释啊。” “哼,我不帮,你这么笨,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辈子。” 冯初一挂掉电话后转而跟施吴打听:“那蒋文文怎么样?好看吗?” 施吴往她脸上瞅了一眼,回说:“挺可爱的。” “不许说可爱!” “嗯,不可爱。”施吴摸摸她的脸,又说,“你在我家能不能不要管别人的事了?” “怎样,吃醋啊?” “嗯。” 承认的还挺干脆。冯初一心情大好,扑上去勾住施吴的脖子说:“那我补偿你!”上去就是一口,咬住施吴的嘴唇。 一场激烈亲吻大戏,完了施吴睁着迷离的双眼在她耳边低声诱惑:“今晚别走了,嗯?”最后一字音调上提,蛊惑人心,把冯初一勾的心都酥了,但她还是冷静地推开他,逃离他的魔爪理理衣服,吐吐舌头:“我回去啦。” “我送你,等等。”施吴又坐了会儿,小帐篷瘪下去了他才起身出来,看得冯初一怪不好意思的。其实她也不想走的说。 *** 一路被施吴送到家门口,冯初一胆战心惊的,就怕他一个心血来潮想进她家门看看,要是真进去了,可能就不只是看看这么简单了,何况里面还藏了一墙壁的照片,太危险了。她正想着怎么在开门前让施吴走掉,忽然就看到自己家门前有个人。 冉立华斜斜靠在门上,看起来特别萎靡,看到冯初一来了后勾起嘴角笑笑,但看起来挺勉强的。 失恋了? 冯初一正猜测着,冷不防被施吴吻住,她推了推,他反而抱得更紧,吻得更激烈。兴致来得太快她承受不来,毕竟还有人在前面看着呢,她可不是那种喜欢在人前上演亲热戏的暴露狂。 好不容易把施吴弄开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特别粘人,一时不察就又粘过来,还用那蛊惑人心的嗓音跟她撒娇:“真不想让你回去。” 冯初一重重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脸颊,开始哄:“今天先回去吧好不好?你看小华都失恋了,我得安慰安慰他,你就别在他面前撒盐了。乖。”说完,她在他脸上盖下一个章,意思是,话说到这儿了,亲也亲了,赶紧走吧。 施医生黏糊起来真是让人吃不消啊,她甜甜蜜蜜地在心里抱怨。等他走了,她才开门请冉立华进去。冉立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语气怪怪的:“你们现在很好啊。” “嗯,还不错。”冯初一坐到他边上,给他拿了一听啤酒。 “还是没告诉他?”“嗯。” “怕什么。”“不知道。” 冉立华拉开拉环,咕噜噜灌下一整听啤酒,完了拿在手里一捏,瘪了,再往垃圾桶一抛,进球!冯初一盯着那个被抛起来又进到垃圾桶里的易拉罐,注意到有一滴液体从空中落下,滴在了垃圾桶外面。她抽了张纸巾跑过去擦,就听见冉立华幽幽说道:“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她抬头看过去。 冉立华盯着她,那张帅脸突然有些妖异:“他现在接受你,是不是代表……忘记以前的你了?” 咯噔一下,冯初一愣住了。冉立华还诱惑性地以上扬的语调“嗯”了一声。冯初一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你现在是在挑拨离间吗?” 冉立华大笑起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冯初一擦掉地板上的水渍,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坐回冉立华身边,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感觉太复杂了,想多了头疼。其实不管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不都是我吗?是同一个人啊。” 冉立华又抛出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知道真相以后会不会接受不了?会不会因为爱上‘陌生人’而觉得对不起你冯窈?” 冯初一沉默了,她也是担心他的反应才一直不敢说的,另一方面自己也真的没有准备好要怎么以冯窈的身份来面对,毕竟她已经做了好多年的冯初一了。 “再说吧。”冯初一不想聊下去了,刚要起身,冉立华却突然把她圈在沙发靠垫和他之前,脸也凑得极近,眼睛直直盯着她,表情有点可怕。 “冉……”她还没叫完他的名字,他突然开口:“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我吗?” 57. 吻够本 平日里冉立华嬉皮笑脸人畜无害,如今却像是爆发的猛兽,攻击力爆表,饶是冯初一跟他处了这么多年的好友,也不禁害怕起来,拼命往后面钻,都快把沙发钻出个人形坑来。可越往后缩,他靠得越近,冯初一勉强挤出一个笑,说起话来却没什么底气:“冉立华,你别这么严肃……” 冉立华也笑,可笑起来似乎更可怕,那翘起的嘴角好像随时都能咧开露出里面的獠牙,然后一口把她吃掉。他靠得很近,冯初一已经看不清他的全脸了,只听他说:“你想清楚,如果他以后不要你了,我这里也不会收你。” “你别这样……”冯初一话音里都带了点哭腔。 “你替你那个朋友难过,怎么就不替我难过一下呢?我也很喜欢你。” 明明是告白,却说得咬牙切齿。其实类似的话冯初一听过不止一次了,但以往冉立华说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她总以为是玩笑,就连那个三十岁在一起的约定,在她的心里更多是“大不了好朋友凑活过”那个意义,没有往爱情那方面想多。而且……他从来没闲着呀。 “你有很多人喜欢啊……” 冉立华却回答得理所当然:“他们都不是你啊。” 冯初一快速转动脑筋,好像这是一场辩论,要找出对方的弱点攻击。有了!“你上次还当我面跟人接吻!” 这下冉立华是真的笑了,还跟摸小狗一样摸她的头发:“你忘了,那天晚上在我房间地板上,我也吻你了。” 那个不带情/欲只有爱惜的吻,只是轻轻贴住,全是温柔。冯初一当然记得,她只是选择性地忘记了。其实她早就明白他的心了吧…… 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冉立华已凶猛地将她扑倒在沙发上,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撬开她的牙关,将上次那个纯洁的吻升级。很凶,很激烈,他甚至把她的嘴唇咬的吃痛。冯初一推他,他却进攻地更猛烈,她的肩膀都快被他捏碎。冯初一气得哭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哭一边被他吻着,后来气都喘不上来了,冉立华这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起身看着她缩在那儿哭,也不安慰,跟个流氓一样欠揍:“好了,这下吻够本了,我走了。” 冯初一把一个抱枕扔过去,哭着喊:“滚蛋!” 他头也不回地滚了。 冯初一继续哭,越哭越大声,也不知道是哭自己委屈还是哭自己混蛋。她真是坏透了,明知道冉立华对她存着心思还假装不知道开开心心做朋友。心里好难过,又不能给施吴打电话,不知道找谁说,只能靠哭发泄。 太坏了!太坏了!她把沙发上的抱枕扔了个干净。最后是在沙发上哭睡着的,脸没洗牙没刷,早上醒过来浑浑噩噩晃进卫生间,然后里面就传出一声尖叫。 镜子里的人,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根本不能看。这要怎么弄啊,她还要去找蒋文文哪! 冯初一先做了消肿处理,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戴上万能的墨镜出门。当然她没有亲自上医院抓人,毕竟她自己还有周一鸣夏飞飞等人在医院都有那么一点“传说”,如果她去找蒋文文,那可能会给医院的小伙伴一种“贵圈真乱”的错觉。所以,她让周一鸣找了个小伙伴趁着吃饭时间把蒋文文约出来,并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站到镜子前自己都认不出来那种。 虽然说多管闲事不太好,倩倩也不喜欢她插手,但是探探情况总没事吧,她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不可以惹事,就看看,聊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气场太强大了,蒋文文坐在她对面就像受了惊的小白兔,不敢看她也不敢说话。冯初一从墨镜里看出去,确实觉得挺可爱的,圆圆脸,有点婴儿肥,五官不说个个标致吧拼在一起还挺耐看,就是这好像很怕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她长得很可怕吗? 也好,那就走“难搞小姑”的路线好了,刚好今天的打扮特别浮夸。冯初一回想偶像剧里男主妈妈的嘴脸,琢磨了会儿,将下巴抬高一点,坐姿可以更嚣张一点,可惜墨镜不能摘,不然就可以做一个不屑的眼神,接下来就是声音,要用那种有点拖音的欠揍语气说话:“你就是蒋文文啊?”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小白兔怯生生地问道。 冯初一身体往后仰,双手抱胸,高高在上地嘴角一勾:“没什么事,听说你跟我哥哥搞上了,我爸让我来看看。” “你……” “没错,我就是夏飞飞的妹妹。你不用紧张,随便聊聊嘛,我们家也不是那么难进的。”冯初一不能用眼神演戏,只好在语气上下功夫,每个字都要透露出“想进我们家没那么容易”的意思。 看着小白兔瞬间垂头丧气的反应,冯初一非常得意自己的演技,当初要是留在娱乐圈,说不定已经被挖去做明星了呢。谁让她心系施吴为情所累呢,唉,一颗演艺新星就此埋没。 “没什么好聊的……”小白兔垂着头,轻声说,“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应该去找另一个人。” “哦?”冯初一故作惊讶,问道,“你是说破坏你们感情的那个小三?” “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传成那样了,其实我……只见过他几面,那天看到他们两个,说了几句气话……” “嗯,那你打算怎么办,不争取一下?”说完,冯初一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万一人家本来没有抢的心思被她一说开窍了怎么办? 小白兔大概觉得她不可怕了,不再畏畏缩缩的:“算了,那样我就成小三了。反正我也要走了,随便吧。” “去哪儿啊?” “我爸爸安排我出国,过不久就要走了。他们……是我的错,我回去会想办法澄清的。” 冯初一看她不像说谎,心说这姑娘三观挺正啊,本来都想了好几招对付她的方法,这下用不着了,竟然有点小失望。好了,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封口了。她起来站到蒋文文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先表扬一下:“你是个好孩子。今天找你这事儿,你可别和别人说啊,你知道,我哥不是很喜欢我们插手他的事情。” 蒋文文点点头:“我明白的。” “好,那我走咯,你慢慢吃,单已经买过了。” 从餐厅出来,外面竟然下雨了。本来太阳高照她戴个墨镜还合适,现在这样就有点装逼了啊。透过雨帘,冯初一想起昨天的事,忽然对冉立华有不一样的感受。昨天只觉得他变得有些可怕,可是现在想来,那明明就是伤心的样子,因为她,很伤心。 对于他的感情,她回应不了,但也不好逃避吧,还是应该说清楚比较好。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回不去从前了,但还是舍不得失去这样一个朋友。 冯初一打定主意,给冉立华打了个电话,可是打不通,她便直接上他工作的律所去。那是个很高级的写字楼,名气杠杠的,社会新闻里常常会出现“某某律所的律师说”等字样,而冉立华在他们律所里,似乎地位还挺高。 律所的前台小姐也是一副律政佳人的样子,在冯初一说明来意后,她似乎很惊讶,说道:“冉律师辞职了啊。” “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去哪儿了?” “就前两天的事,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冯初一被这消息击懵了。前两天就打算好了,那他是有预谋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她和施吴和好了?难道不能继续做朋友了吗?他查到她的事情那会儿就该知道啊,除了施吴,她没办法爱上别人。既然如此,他当初又何必要赖着她做什么好朋友呢。 明知道电话打不通了,冯初一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一遍遍地打,前台小姐还很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水。 “你是那个……你找老冉是吧?” 冯初一抬头望去,眼前的男人有些眼熟,她和冉立华在一起的时候见过,他们关系似乎还挺好。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连忙抓着他问:“他去哪里了?走的时候说什么了没有?” 那人说:“说是开拓疆土去了,这小子,把烂摊子都丢给我,太没良心。” “去哪里了?” “说是去南非讨老婆,成天没个正经的,谁知道去哪儿了。他没有跟你说吗?” 冯初一摇摇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律所。冉立华他也许真的去南非了吧,他一向对黑妹子情有独钟的。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了。 *** 两天后的半夜里,冯初一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把她从睡梦中震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就听见那边的人精神奕奕地跟她打招呼:“早啊,我在彩虹之国,这几天想不想我?” 58. 干坏事 听出来是冉立华的声音后,冯初一哇了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得跟小孩似的。冉立华也不催,就等着她哭完,哭完了她大骂一声:“滚!”然而因为哭没了力气,并没有该有的气势,软绵绵地像是撒娇。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冉立华说:“我都滚得这么远了还要我往哪儿滚啊,要不我滚火星去?” 冯初一听了又要哭,不知道最近怎么老爱哭,眼睛刚消了肿明天又要不行了。然后她听见冉立华说:“你别哭,你再哭我就忍不住回去抢你了怎么办?”她瞬间就不哭了。 冉立华被气笑了:“小没良心的。行了,等我想开了我就回来,还是你冉爸爸。唉,这是我撩妹史上的污点啊。” 冯初一抽抽:“那你记得给我带个妈妈回来。” “行,再给你生个妹妹。” 挂掉电话眼睛一闭,冯初一又难过了,这情绪跟水闸似的,开了就一泻千里。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看时间竟已经是中午了,脑袋昏昏沉沉,鼻子还堵住了,特别难受。她摸到手机划开看了看,有几个施吴的未接来电,打回去他很快就接了,能听见那边有一些杂音,似乎是正在厨房忙着。果然,他说:“过来吃饭吧。”冯初一“嗯”了声就窸窸窣窣地起来,随便洗了把脸就拿着钱包手机出门了。 应该是感冒了。冯初一没开车,打了辆车去施吴家里,一进门她就挂到施吴身上,有气无力地说:“头晕,想睡觉,还流鼻涕。” “感冒了?” “嗯,你家有药吗施医生?”虽然是牙医,但好歹也是个医生,感觉家里应该常备常用药才对。 “房间抽屉里有感冒药,你先去躺会儿,我给你烧水。” 冯初一看着施吴走开去厨房,嘀咕了句:“讨厌,都不抱我过去。”她摸去他的房间,有一格抽屉里整齐地放着常用药,她拿了两样眼熟的,看了看说明书感觉没错就拿了放进嘴巴,想起水还没好,干脆直接干吞了下去,完了就往床上一躺,蒙上被子睡觉。 后来被施吴摇醒,手里拿着茶杯和药丸让她吃药,她摇摇头说吃过了。施吴温声细语:“吃点东西再睡?”她又摇头,施吴只好放她睡。 再后来,冯初一是被自己痒醒的。不知道睡了多久脸上开始发痒,发烫,她忍不住去抓,越抓越难受,这么难受着就醒了,从床上爬起来去照镜子。 啊!!! 这一声尖叫,几乎要把房顶给掀了。这次不比哭成兔子眼,这是完全变成猪头了!一张脸整个地肿起来,冯初一算是知道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了,而且还发红,那样子就跟猪八戒变身一样一样的! 她捂住脸蹲下来不停地叫,接着耳边嗡嗡嗡的,是施吴一直在问她怎么了,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听起来真是奇怪。哦,一定是她在做梦,对,在做梦。 于是冯初一站起来跟游魂似的往床走去,打算继续睡下,却被人拽住了。施吴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一下,然后问她:“睡前你拿了什么药来吃?” “感冒药啊,好像有一个叫阿……”冯初一回忆着,但是脑子不好使了,想不起来。 “阿莫西林?” “对对对,就是这个。”印象中,这个药和另一个是一起吃的。 “那药含青霉素你不知道啊!”施吴忽然吼得很大声,冯初一都被吼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开始害怕起来:“啊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死了,我不能吃青霉素的。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死了,我不能吃青霉素……”一紧张,不由变成了复读机。 “死不了,我送你去医院。”施吴拿了钱包和车钥匙后就一把横抱起她,匆匆往楼下赶。冯初一害怕,一个劲说:“施吴我要死了,你要当鳏夫了呜呜呜……” “闭嘴。” 一路折腾到医院,挂了水配了药,在输液室冯初一终于缓过来,开始不好意思了,把整张脸都埋进施吴的怀里。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吃药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冯初一一拳捶在施吴的腰上,娇嗔道:“都怪你,谁叫你不抱我进房间,谁叫你不给我拿药,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青霉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施吴稳住她输液的那只手不让她乱动。冯初一拿脑袋蹭蹭他的胸膛,心里感慨着,真好啊,第二次青霉素过敏,他又在身边了。 *** 当晚冯初一睡在施吴家里,第二天一早他出去上班,冯初一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有一张纸条。她满心以为是那种爱心满满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之类,谁知道是“楼下有早餐店,自己去吃”!哼,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脸上肿胀已经退去,有一点掉皮,冯初一去好好洗了一把脸,收拾干净下楼去吃早餐。吃完了她也懒得去上班,嘱咐周一鸣好好看店就又回了施吴家。她还没有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呢,不知道会不会发现什么秘密呢? 冯初一第一个就想到施吴的电脑。之前匆匆从里面拷了一些片子,今天可以好好再搜罗一遍了,嗯,还可以点开他用的播放器看看播放记录,嘿嘿嘿。 她掀开笔记本盖子,按电源键。哦,有密码?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竟然不对?难道是FCY520?还是不对。靠,说好的爱我呢!哦,好像没有说过。冯初一抓耳挠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在他桌子抽屉里面找了找,果然翻出一本小本子来。 密码本!哈哈哈哈。这上头,可是记载了他所有银/行卡、网站、社交账号等等各种密码,一本在手,施吴我有,哈哈哈。 在以前,她以为像施吴这种学霸级的人物一定是各种密码背得滚瓜烂熟,又或者干脆全部用一个密码,但后来发现他真是太可爱了,除了固定六位数的密码他没办法,别的都设得非常复杂,数字字母符号全上,而且字母还分大小写,符号甚至要按住shift才打得出来。可是安全级别这么高的密码他却全部抄在一本本子上,哈哈,要是丢了怎么办?真是太搞笑了。 从密码本里找到开机密码,冯初一成功地进到他的秘密领地。到时候就跟他说不小心翻到的密码本,什么也不会被怀疑,嘿嘿。她握着鼠标点啊点的,看看放片子的文件夹似乎没有更新,看来阿亮最近不勤快啊。东点点西点点的,还真给她点出点东西来。 E盘里有一个新建文件夹,没有改文件名,点开是一堆照片,往下拉唰唰唰有好多,几百张。冯初一捂住嘴,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喜欢用拍立得拍每日一照,也喜欢用手机自拍,更喜欢拉着施吴合照,只是他大多时候不配合。她以前长得瘦瘦小小的,并不太好看,但她还是喜欢往微信朋友圈传照片,每次传上去都希望施吴可以夸她一下,或者点个赞也行,但他不,高冷得很,偶尔回复也是“呵呵”这种画风的。 这样的人,没想到他把那些照片全部存下来了。这个文件夹里全是她的自拍照和几张他们的合照。微笑的,大笑的,皱眉的,嘟嘴的,剪刀手的,出拳头的……什么都有,全是她——那个叫冯窈的家伙。 冯初一兴致勃勃地去找别的文件夹,说不定还有一个里面会放着“冯初一”的照片,可是找遍了电脑的各个角落也没有她的痕迹。她想起冉立华和她说过施吴是喜欢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这个问题,好嘛,看来他还是比较喜欢冯窈。为什么呢?难道他比较喜欢飞机场?明明以前很爱笑她。 脑子里灵光一闪,冯初一想到了一个坏主意。她把这些照片全部打包发到自己的邮箱里,然后点删除,清空回收站,接着给施吴发了一条信息:“看到你以前女朋友的照片,很生气,删光了。哼!” 施吴的电话立马就飞过来了:“真的删掉了?” “对!不然你还想怎样?” “哦,好吧,删就删了。” 施吴的反应太淡定了,冯初一摸不着头脑。难道说,他其实更喜欢“冯初一”?移情别恋这么快?好吧,也不快了,都八年了。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你不生气吗?” “有你就够了。”施吴轻飘飘的一句,说完就说有病人来,挂掉了电话。 竟然真的移情别恋!还挂她电话!可恶!冯初一点开他放片子的那个盘,一口气全给删了。小样儿,看你寂寞的时候看啥! 干完坏事,冯初一心情变好,哼着歌出门上班去了。 59. 冯幼啊 冯初一发现,施吴不要脸起来跟她完全不同,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不要脸的样子。她从猫眼里看出去,他就站在她家门外,气质凛然,不自言不语也不玩手机,就对着门口微笑。这哪里是不要脸啊,这分明就是脑子有问题啊! 话说回来,他怎么就确定她在家呢?这一整天她都把施吴的号码丢在黑名单里,做戏做全套,微信也暂时拉黑了,反正就是一副“我很生气我不要理你了”的样子。难道他去发廊找过了?可是她跟周一鸣说她去逛街了,就算这小子出卖她,也不会知道她在家里。 哼,找来家里也没用,她不出声,没动静,他还能怎么着?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了……由弱到强,循环反复。冯初一机械地扭过脖子,看着茶几上的手机随着响铃不断震动。没事,没事,她安慰自己,她可以是把手机落在家里了,但是人不在。 “不等了?” 冯初一听到隔壁大妈的声音,转回头扒着猫眼看,就见施吴的身影一闪而过:“嗯,应该不在家吧。”脚步声渐远,接着是电梯开合的声音。 又等了几分钟,看外面没动静她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就在那一刹那,一个人从旁边拐出来,一把将她抱住转了一个圈,回过神,头还是晕的,门已经关上了,自己和对方都挪了位,已经转到门后了。 “你耍诈!” 眼前这个人笑眯眯的,一点没计谋得逞的小人样,还是那么帅。他越过她看向房子内部,冯初一一个激灵,想起来不得了的事。她一边慢慢地往后退,一边跟施吴打马虎眼:“你怎么来啦?那个,你先坐会儿?我给你泡杯茶……”说话间,她已经靠近房间门口,背过一只手去将房间钥匙拔下来,偷偷塞进兜里。 施吴慢慢走过来,她猛地往前一扑,抱住他,把他往沙发那边推:“你去坐着嘛,头一回来我家,让我好好招待你。”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似乎没使力,很容易就被她推倒在沙发上,顺便,他还把她也拉了过去。冯初一跌进施吴的怀抱,挣扎着要爬起来,被他禁锢住。他笑着问:“为什么拉黑我?” “生气了,哼!”冯初一头一偏,发现自己兜里的钥匙快要掉出来,干脆捏了在手里找机会塞进了沙发缝里。 “为什么生气?” 藏好了钥匙,冯初一松口气,也不挣扎了,乖乖趴在施吴怀里打情骂俏:“因为你对前女友太无情了,肯定也很快会忘记我,你个花心大萝卜!” 施吴捏起她的一边脸颊晃了两下,笑道:“那你是希望我惦记她?” “不是!我就是……就是……”就是不出来了。 “忘记也不行,惦记也不行,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 冯初一瞪着眼睛,不知道说啥好,自己挖的坑填不上了。施吴看着她笑的那样,好像在说她很蠢一样,过分。“笑屁啊。” “嗯,笑屁,小屁孩。”施吴笑着,脑袋越凑越近,冯初一一掌挡在嘴巴前面,做凶狠状:“不要试图勾引我,手机拿来!” “干吗?”施吴乖乖把手机递给她。 “看你有没有新欢,有没有脚踏几条船。”冯初一首先去翻通话记录,这一看不得了,上面有个叫麻烦精的,被称为“精”的都不是好东西。她将手机举到施吴面前,愤愤问道:“麻烦精是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施吴笑而不语,于是冯初一径直把电话拨了过去。咦,打不通?点开详情看了下,这个号码……啊,是她自己啊。 真是尴尬。冯初一把手机往他身上一甩,恶声恶气:“竟然叫我麻烦精,快给我改了!” 施吴捡起手机,一只手摸她头发,另一只手操作手机,一边问她:“改什么,你不麻烦么?” “不麻烦!快改!” 施吴笑着改完了,冯初一凑过去看——不麻烦精……喂!她拿起一个抱枕往施吴脸上蒙,这个人太坏了! 一阵打闹,两人滚成一团,自然又是亲亲抱抱,黏糊得不行。施吴被冯初一压在下面,止不住地笑,他勾勾手指,冯初一俯下身去听——“去你房间?” “不行!”她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进了那个房间,可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了,坚决不行。 “那……在这里?” 啊呸,这个大色狼!冯初一从他身上跳下来,死命扯他:“你该回去了!” 施吴嘟嘴:“你亲我一下就回去。” 呃……冯初一揉揉两条手臂,全是鸡皮疙瘩。她喜欢的高冷哪儿去啦?才不便宜他。冯初一抬手,一耳光抽过去!当然,只是轻轻的一下,最多只能算爱抚…… 最终,施吴还是被劝回家了,只是回去以后两人通的电话就不是那么和谐了,各种不可描述。饶是豪放如冯初一,也被撩得面红耳赤。她就知道,施吴这个人其实骚的没边。 没羞没臊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一个礼拜。施吴手机响起时,尤冰倩正好经过503的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去上厕所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手机一直响。鬼使神差,尤冰倩走向了那支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来电者是…… 冯幼。 那年,冯窈刚认识施吴不久,气冲冲地跑来与她抱怨。她以为自己在生气,其实在别人听来那根本就是秀恩爱:“施吴那个家伙太坏了!太坏了!倩倩你知道他叫我什么吗?” 冯窈清清嗓子,学起施吴的语气:“冯……幼?名字很配你,幼/齿小儿。” “他还看我的胸!看就看了,竟然还是用那种嫌弃的眼神!人家明明叫冯窈,文静美好的意思!竟然说我幼/齿,过分!” 冯幼,是施吴对冯窈的专称。 尤冰倩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那个名字出神。冯窈回来了?而且和施吴联系了?就她一个人不知道?回来了为什么不找她?她拿起施吴的手机,它还在响,她发现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跟得了帕金森似的,犹豫一阵,最终哆哆嗦嗦地点了接听。 万万没想到,电话里传来的是冯初一的声音:“喂,怎么不说话?施吴?喂,听得见吗?” 手机从手心里滑落,哐当一声掉在桌上,里面冯初一的声音还在持续传来。尤冰倩僵了一阵,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骂自己蠢。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一样的喜好,一样的做派,一样的姓氏,还一样喜欢施吴!为什么神经病一样要她公平竞争?为什么那么自来熟?她是冯窈,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还有长裙,从来没见她穿过短裙短裤,她当年烧伤最严重的不就是腿嘛!想起自己还曾经警告她放弃施吴,真是可笑。什么替代品,什么忘记不忘记,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施吴早就知道了,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回到办公室,尤冰倩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吴婷婷看见了忙问她怎么了,她头一偏,抽纸巾胡乱擦了一把就收拾东西下班了。 她要去找冯窈算账。 尤冰倩冲进牛顿发廊,撞开迎上来询问的小妹,径直冲上二楼大喊:“冯窈!你出来!” 冯初一听到尤冰倩的喊声顿时变了脸色,可她手头有客人,只好先打发小徒弟出去跟尤冰倩说让她等等,解决完客人后,她把尤冰倩请进来,让所有人都出去,并不许靠近。 尤冰倩面色苍白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痕,冷冷地看着她,眼睛里射出来的全是箭,支支扎她的心:“冯窈,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骗我你很高兴?” 冯初一心里全是慌乱,她不知道尤冰倩是怎么知道的,心里没底,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猜的还是谁告诉她的?“你……怎么知道的?” 尤冰倩皮笑肉不笑,冯初一从未看她有过这种表情,即使当年去质问她喜欢施吴的事情时也没有:“要不是被我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你眼里只有男人是吧?” 冯初一大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施吴也知道了?她着急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哦,我接了你的电话,我还想,怎么冯窈来的电话是冯初一接的呢,呵呵,原来是一个人啊。” “电话……来电显示?”冯初一懵了,不可能的,上次明明看见施吴备注的麻烦精,后来改成了不麻烦精。而且,他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冯幼,不是吗冯窈?请问这世上还有谁会让他叫这个名字?” 冯初一喃喃自语:“他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吗!”尤冰倩用尽力气,将全数的委屈吼了出来。 60. 是窈窈 “我不知道……”冯初一整个脑子都乱了。她怎么会知道呢,她都不知道施吴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既然知道了又为何不说,是在等她开口吗? 混乱中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如果以前自己多注意一些的话,确实能发现一些端倪。比如她跟施吴说及夏云,却因他态度不好吵架的那件事。也许那时候他就知道了,以为她要坦白,然而却没有得到期待的答案所以他失望了?或者是他追来机场的那天?拿来一个蛋糕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她以为他的意思是忘记过去放眼未来,其实还有别的什么深意?不然,难道是在医院相遇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吗? 怎么知道的呢?她的脸变了,个子也长高很多,完全不是过去那个干巴巴矮个子了。难道……是他们那个啥的晚上发现的? 胡思乱想一番,转眼发现尤冰倩已经不在了。冯初一惊觉不妥,不管施吴是怎么发现的,他应该是知道有一阵了,而尤冰倩才是刚刚站在她面前,还在生气的那个,她竟然就这样忽视掉她,让她自己跑掉了,太不应该了!冯初一往自己脸上呼了一下,拔腿追出去。 路上接到施吴的电话,似乎是要讲什么事,她来不及多说,只道:“明天找你算账。”算什么账呢,到底是谁该算谁的账,完全不清楚。 尤冰倩的家她轻车熟路,他们对面空着的那间房就是她家的,只不过长久没人住了,她自己也不敢住回去。 开门的是尤冰倩的父亲,冯初一喊了声“尤叔”后进门,经过尤冰倩母亲的时候点头示意了下,叫她“靓姐”,而后匆匆去敲尤冰倩的房门。 尤妈妈惊呆,看着老伴问:“你听见她喊我什么了没?”两双眼睛一对视,她终于确认,这事儿不是巧合。冯窈嘴巴甜,不喊她阿姨喊她姐,“靓”是她名字里最后一个字,这叫法除了她没别人了。转头看女儿房间,门开了又关上了,里头隐约传出说话声,听不太真切。 这门尤冰倩开得不情不愿,射向冯初一的眼神失望到冷漠。冯初一一进门就紧紧抱住她,先拉近物理距离,脑袋搁在尤冰倩的肩上,声音嗡嗡的:“对不起倩倩,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没有准备好,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们……施吴那里我没有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尤冰倩身体僵硬,心里明白,是她,真的是她,只有冯窈喜欢这么跟人亲近,没头没脑就抱一下亲一下。只是,回来这么久一声不吭,现在又抱着她做什么? “你恨我吗?”尤冰倩颤着声音问。 应该的,冯窈应该恨的,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她不会找来质问,也不会打翻了酒精瓶,也不会着起火来…… 那时候,她刚升大三,冯窈大二,不知她从哪里听来了什么,跑到实验室来大发脾气。尤冰倩从没看见她那么生气,小小的个子,爆发起来却连同在实验室的男生都被她吓跑。那双本来就不小的眼睛被她瞪得老大,她朝着她大吼:“你喜欢施吴是吗?” 面对质问,尤冰倩回应不了。是,可那又如何,她选择不说,自有自己的理由,为什么非要逼着她说,还一副要争男人的架势,算什么姐妹? 咄咄相逼之下,尤冰倩终于忍不住,怒从中来,不知怎么就推了她一下。冯窈被推得向后退,撞到桌子,上面的酒精瓶被撞下来,砸到她的腿上,跌落下去,酒精四溅。 尤冰倩一改往日温柔,大吼出声:“是,我就是喜欢他!早在你来之前就喜欢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得到确认,冯初一却顿时没了气势,整个人都萎了,腿上疼痛也毫无所觉,哆哆嗦嗦掏了烟放在嘴里,打火机拿在手上,眼看火打起来了,尤冰倩大骇,喊了声:“不要!” 冯窈一哆嗦,烟掉了,打火机也掉了,酒精所过之处开始燃起来,包括她的腿。 后来的情景,尤冰倩实在不愿意回想,那种惨烈不是人能够承受。手术室外面,施吴再不复往日沉稳,他快崩溃了。 治疗过程非常痛苦,尤冰倩去过医院一次,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冯窈即使睡觉也不安稳,整张脸皱在一起。尤冰倩逃开了,她不敢再去,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消失才对。直到后来冯窈的妈妈过来,紧跟着冯窈消失,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连施吴也不知道,尤冰倩才开始怨起她来,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因为自责而产生的痛苦。 她怎么会觉得冯窈质问她是为了男人呢,冯窈对她怎样,她心里不清楚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恨你。”冯初一抱着尤冰倩,眼泪滑进她的衣领,热滚滚的,“那时候我是生气,我生气你没有告诉我。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喜欢他的。你对我那么好,我太混蛋了,你得多难过啊。我宁愿你跟我争,咱俩打一架都行,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看着我在你面前秀恩爱,多难过啊。” 冯初一说着,再也忍不住,抽抽搭搭的,鼻涕也开始控制不住地流出来,可她不想放手,她就想这么抱着倩倩,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尤冰倩看她哭,也跟着哭。冯窈对她有多好呢?她妈妈去了国外,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能经常回来看她,但会常常寄礼物过来。那些来自远方的礼物,冯窈宝贝的不得了,别人摸一下都不行,可只要自己对那些礼物露出一点喜欢的样子来,冯窈就二话不说塞到她怀里。明明比她还小两岁,却总是说“妹妹罩姐姐天经地义”这样的话,那理直气壮的的样子,每次都让她怀疑自己搞反了姐姐和妹妹的意思。 还有那个防身器,也是她买的。大学的时候曾经被一个男生跟踪,后来被他按在墙壁上强吻,是冯窈救了她,她抓起边上的什么东西就往人脑袋上砸,那人后来进医院缝了好几针,而冯窈也因此进了派出所。 这样的好,她放弃个男人,又算的了什么。冯窈却尤在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爱施吴,没办法把他让给你了。” 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又不在身边的冯窈,施吴对于她意味着什么,尤冰倩是明白的。就像冯窈对她,对他们家的感情,她也明白的。 尤冰倩回抱她,右手轻轻在她背上抚着:“你回来就好了。”千言万语,只这一句,足矣。 冯初一呜呜呜涕泗横流,全糊在她衣服上:“你怎么这么好,呜,我都想和你在一起了……” 尤冰倩破涕为笑,拍了一下她的背:“你哥哥会恨你的。” 冯初一哭到跌智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你们和好了吗?” “蒋文文找我聊过了。” 一句话,不用再多问,什么都明白了,冯初一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夏飞飞他有点笨,但是人真的好。” “物以类聚。” 这下,冯初一很快就听明白,轻推了一下尤冰倩:“你讨厌,怎么说话跟施吴一个调调。”刚说完,她自己先尴尬起来。施吴这个名字在他们之间,还是不能自然地提及。 尤冰倩也不自在,但她不自在是因为冯初一的不自在,她皱皱眉,说道:“以后在我面前不用顾忌什么,行吗?我真的没关系了。” 冯初一上去又是一个大熊抱,轻声道:“倩倩,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像以前那样。” 两人一起洗澡,你帮我搓背来我帮你洗头发,过后亲亲热热挤在一张床上,总算真正得以一叙。冯初一搂着尤冰倩的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觉得自己终于回家了。这里的被子、枕头、空气,全是她熟悉的。她想好了,过阵子就把家给搬回来,她要和倩倩还有靓姐尤叔住在一起,天天吃靓姐做的清蒸桂鱼。 外间尤母握着老伴的手,确信道:“是窈窈,我们窈窈回来了。” 冯窈就像他们家的另一个女儿,四口之家,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她不在的这些年,两个长辈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觉得没了她家里寂寞。这回可好了,他们家终于团圆了。 尤冰倩看着冯初一现在的脸,还有许多疑惑,迟疑地问道:“你的脸……” “整的。”见尤冰倩从被子上往下看去,她忙说,“你放心我可没有敲断腿拉骨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长高了,很奇怪是不是?”说起来,如果没有长高的话,她换身份就不会那么彻底,毕竟一米五出头的人还是很显眼的。 是。尤冰倩在心里说。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一开始往冯窈这方面想,只觉得她们相似而已。 “头两年,身边那些人甭管是不是朋友,都拿一副觉得我很可怜的样子看我,见到我没别的话,先问好些了没。我受不了,自己跑出去玩,到韩国的时候突发奇想就把脸给整了。回去的时候他们全都不认识我了哈哈。” 三言两语,省掉了许多内心崩溃的细节。尤冰倩不再多问,还是那句话,回来就好了。 61. 一直爱 过了尤冰倩那关,冯初一并没有因此放轻松,因为最难过的还是施吴那关,他也是她最不敢面对的人。施吴这个人,面冷心热,惯会傲娇,因此他说“不”的时候并不需要太过担心,但他若真的生气,真要拒绝,就会从内往外地散发寒意,那种时候,饶是冯初一脸皮再厚也是不敢惹的。 心虚的时候就需要武装,于是冯初一虎着脸,作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进了施吴家的门,进去鞋也没脱,径直站定在施吴面前,语气不善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施吴还装傻,满不在乎地说:“知道什么?”也没想她回答似的,就走开往沙发上一坐,拿起盖在茶几上看了一半的书重新看起来。 冯初一郁郁,伸手:“手机给我。”施吴往边上示意一眼,她就自己弯腰去拿,开通讯录,找到自己的名字,戳到他面前质问:“这是什么?” 施吴瞅瞅她,没什么表情地说:“你自己名字还不认识么。” 如此轻描淡写,是想开了,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冯初一心一虚,气焰就下去了,不知怎么感觉挺憋屈,咬咬唇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即使猜测过,做过心理建设,但听到施吴亲口说出来心里震动还是不小。他说:“你来拔牙的时候。” “第一次?” “嗯第一次。” 果然是一开始就知道了,能装傻这么久也是厉害。或者,其实是她自己太蠢了?“怎么发现的?” “牙片。” 牙片……如果说施吴是从牙齿辨认出她的,那她真会怀疑自己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有人知晓未婚妻的手指粗细,买戒指都不需要本人试戴,也有人对女友身上尺寸了如指掌,衣服文胸鞋子不用问也买的准。这些在她看来确实有那么一点让人感动,但也只是一点,但是施吴看牙认人,则超出了她的认知。她的牙齿很奇怪吗?早年智齿都还没影吧。难道是接吻接多了连牙齿形状都记得很清楚?那舌头也太厉害了吧。他也太爱她了吧? 天马行空地想着,冯初一大概不知道自己表情变化有多好看,心里想什么一目了然,施吴嘲笑似的看她一眼,进了房间。冯初一摸不着头脑,跟上去,就见他去取墙上挂着的一只大袋子。这袋子她第一次进他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了,以为是工作上有用的东西,也没在意,难道有什么玄机不成? 施吴抽出里面的东西,递给她。是两张牙片,一张是她去拔牙的时候拍的,另一张……记忆终于被挖出来,就在她去找尤冰倩之前,就出事那天,她本来是跟施吴在一块儿的。她贪玩,非说要拍一张片子让施吴看看她的牙,然后拍完出来就听见有人说到自己的名字,好奇之下躲到一边仔细听了。 是两个学姐,施吴和尤冰倩的同班同学。她也就是从她们那儿得知了尤冰倩喜欢施吴的事情。两个不熟的人说的话,放以往她是决计不信的,还要冲出去骂她们一顿,但是她们说,是不小心翻到了尤冰倩的日记……这事儿,基本是真的了。 后来因为出了事,前面的小插曲就给忘了,所以冯初一到现在才看到自己那时候拍的牙片。她拿起来对比,除了后来长出的智齿,其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她牙齿长得挺好的,没什么奇怪的呀。 施吴的手从前面伸过来,点在片子上面的某一点,说道:“这里,空了一块。” 欸?冯初一这才发现自己下排偏右的一个地方空着半颗牙的位置,不过牙齿有密有疏,应该挺正常吧? “除了智齿,人一般都有二十八颗牙,你下面只有十三颗,自己数数。” 冯初一食指点在片子上,一颗一颗地数,还真是,上面十四颗下面十三颗,她竟然缺了一颗牙!“是掉了吗……”她自言自语。记得小时候老爱乱动,牙齿松动的时候就喜欢用手去摇啊摇,有时候真能把牙给掰下来。是多小的时候记不清了,本来想应该是换牙的时候,但少了一颗的话……是换牙后也曾被掰掉过一颗? 但施吴说:“不是掉的,这里就没长出来过。” “……”冯初一跑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底下还真的是缺了一颗牙。活了二十多年,奔三的人了,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残疾人”,怪不得施吴能认出她来了。 她转过头,施吴正靠在卫生间的门框边上,抱着双臂,盯着她看,表情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不太友好。 冯初一挪过去,在他跟前低头,小声问道:“你都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 “呵。”施吴冷冷地笑了声,“你还敢问?我照顾你那么多天,才走开一会儿你就消失了。你说说,该怎么弥补我这几年?” 冯初一的脑袋低得更低了。果然他很生气,果然这账不是她找他算,而是送上门让他算来的。 施吴伸出食指,将她的下巴往上抬,然后自己靠近,在她鼻尖前低声问道:“让你重新追我一次很过分吗?” 冯初一摇头。 “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在报复,让你重新爱上我,我再突然消失,让你也尝尝那滋味。” 冯初一猛地抱了上去,本来就离得近,只轻轻往前就亲上他的嘴巴,啄一下,说道:“我一直都爱你呀,不用重新。” 施吴一愣,不知怎么接。这情话说得太不害臊了,半天他才梗着脖子又指责了一句:“那你还消失?” 冯初一道歉道得越来越顺口:“对不起,我想错了,要是知道你这么爱我,我就不走了。” 施吴欲推开她:“恶不恶心,谁爱你啊。” “我爱你。” “……”施吴无语,只有任冯初一抱他越来越紧,最后干脆直接挂在了他身上,他往上一托,她跳起来,他只好扒住她的两条腿,托了托她的屁股,跟抱小孩似的抱着,硬邦邦说一句:“不许再走了。” 冯初一含情脉脉看着他,一秒变文青:“不走了。施吴,我丢掉了我过去的所有,唯独不想丢掉你。” 唉,败给她了。施吴无奈地想,面对她,总是发不起脾气来,罢了罢了。他又将她往上托了托,往床边走去,一边问道:“重那么多,你这个子怎么长的?” “人家发育得晚不行哦?” 施吴将她丢在床上,视线擦过她的胸,意有所指:“是发育得挺晚的,还好……发育得不错。” 冯初一抱胸尖叫:“啊!耍流氓啦!”下一秒,墙上刚挂好的袋子砸了下来,一样东西顺着光滑的牙片滑到床上。 手机?冯初一拿起来看,挺旧的款式,有点眼熟……她打开瞎点,碰开了通话记录,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好几个月前的。冯初一皱皱眉,向施吴看去,幽幽问道:“上次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这是施吴在九安的号,她刚碰见他那会儿试着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后来还关机了,没想到他真的还留着。这里面还有她发的短信呢,一条一条都还在,看起来跟个傻子似的。 施吴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人都看到了接什么电话。”他欺上来,抚着她的腰轻轻往上,低声诱惑,“晚上别走了。” 冯初一利落地抓住他的手腕甩开,双手交叉往前一挡,义正言辞:“不行!”成功让施吴吃了瘪皱了毛,她才继续说,“去我家如何?” 施吴哼哼,往床上横着一摊,不愿动了:“干吗,以前不是死活不让我进去。” 又来了,傲娇鬼。冯初一心中欢喜,看起来傲娇的十五大人已经不生气了,该生的气一定是在刚重逢她的时候就暗暗自己散掉了大半,如今相认,只剩缱绻,他真是爱她啊。这样的话,确实到了可以去她房间的时候,告诉他,这些年她有多想他。 冯初一吭哧吭哧爬过去,趴到施吴身上,俯着身子在他耳垂边轻轻游移:“跟我回家……你想要的,全部给你……” 施吴眯起眼,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自己身下,笑得颠倒众生:“不然,先兑现一部分好了。” 细密的吻落下来,从额头往下,到嘴巴后拐弯去旁边的耳朵及颈侧,再继续往下,在锁骨上停留,手不闲着,从腰往上,与唇会合在挺起的某处。 冯初一被刺激得一个激灵,推开他跑下床,边跑边理衣服,跑到门口才说:“去我家先。” 那样子,仿佛是有什么重要仪式,必须在她家中进行。施吴郁闷地瞅着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肚子应景地“咕”了一声。 62. 大结局 冯初一家里有什么呢?重逢之后,她去他家里很多次,但他去她家的次数则寥寥无几,并且唯一进去的一次,她还偷偷把房间给锁了。 施吴隐约能猜到一些,那里面,是他们相认之后才可以进的。那道房门,如同时空之门,在外面,她是冯初一,进了里面,那便是冯窈了。 冯初一背靠房门,面对施吴,一只手放在门把上,看起来有些紧张,她问道:“准备好了吗?” 施吴笑着点头。 球形门把顺时针慢慢旋转,咔哒,冯初一右手推门,左手牵施吴的手,将他带入。 “当当当~”呈现在施吴面前的,是一面挂满照片的墙,最早的都是他的照片,有不少是偷拍的,一次很多只是一个背影,或一个侧脸,有的甚至糊掉了看起来像是鬼魂漫步。 第一次见面,冯窈顶一头鲜亮的粉色短发,因此他多看了两眼,但也只是看见了她的头发而已,因为她实在太矮,他的视角,根本没看清她的脸。 第二次见面,她换了发色,但他依然知道那是她,风格实在太鲜明,学校里很少有人染那种夸张的颜色,而且个子真的很小,看起来就像小学生,但她打扮又十分成熟,准确的说是装成熟,全是性感系的,但穿在干瘪的身上就像偷穿了妈妈衣服的小孩,过高的高跟鞋不但不显高,反而衬得她更矮。她仰着头看他,他终于看清她的脸,哦不,还是看不清,脸上化着浓妆,不知扑了多少粉,白茫茫一片,眼睛则像熊猫,黑漆漆一圈,嘴巴一片猩红。 滑稽,这就是他对她的印象。但就是这个“滑稽”的小孩,站在他的面前直接说:“我要追你咯。”是的,她没有在问他意见,也没有问“要不要当我男朋友”这种讲明目的的话,只是叙述她要做的事情——追他。说完她就变出一台拍立得,迅速拍下一张他的照片,一边甩着照片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后来他被拍过很多次,均是不情愿的情况下被抓拍,所以上面的表情都不大正常。 “这些照片是从我追你开始拍的,你看你,太不配合了,不就合个影,看看,表情跟便秘一样。” 第一张合影的时候她还在追他的过程中,大庭广众的,威胁他要是不拍就喊非礼。其实他完全可以制止她的,但鬼使神差地就同意了,虽然表情还是很臭。 “哎呀呀,这是初吻,施吴你好羞涩。” 初吻,是被冯窈强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在强吻的时候还有空拍照。那个吻着实有些恐怖,沾了一嘴的口红,根本尝不到她本来的味道。 冯窈的手指在一张张照片上点过,他他他,全是他,然后在某个地方,停住了,脸上表情也微微变化,添了感伤:“这里,空着的时间,是我没办法拍照的时候。” 那时候,她躺在病床上,他守着她,看她痛,自己更痛。 “这里,我开始做复健了。” 她消失了。 手指划过一堆自拍照,照片上表情明明是笑着的,却看起来很不开心:“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她一一点过,最后总结一句,“每天每天都在想你。” 施吴心颤。那些日子,他也每天每天都在想她,带着恨的那种想,到后来,就有些麻木了,完成学业后,便来了孝城,抱着一点点希望,失望地活着。 “这里!是我重新遇见你!你来到我的城市,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经他手拔下来的牙,和他开的消炎药。 “后面的每天每天,都很幸福,因为有你!”冯窈扭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喃喃道,“施吴,我怎么这么爱你呢?” 施吴抱着她,在她肩窝笑:“这么多年了,说起情话来还是这么不害臊。”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害臊还怎么追你啊?”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和爱,即使换了一张脸也是一样,从来就没变过。而他却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和她赌气,他早应该在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狠狠抱住她,狠狠地爱她,比她爱他那样还要爱地来爱她。 施吴望进她那双全是他的眼睛里,万分庆幸,还好啊他来了,还好啊她也在这里等他。 “施吴,以后都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 “不嫌弃我好不好?” “好。” “现在让我上你好不好?” “好。” 冯窈笑眯眯。 “……”刚才问的是什么来着? “你说好的,快脱衣服!进了我的房间还想逃?”她开始恶劣地扯他的纽扣。原来,不是时空门,是盘丝洞。 裙子底下的打底裤终于一点一点地往下揭,露出一片片狰狞的皮肤,与上面白皙的部分差距如此明显。那时候,得多疼啊? 冯窈后来消失掉,她怎么恢复的他不知道,但傅云云从烧伤到愈合的全过程他都看在眼里,那么点大的女孩子,每天嚷着要去死,不是担心未来的生活如何,而是疼得想要去死。他每每看着那张皱起来的小脸,想象冯窈也是这样的煎熬,便止不住地落泪。傅云云的父母还道他善良,千恩万谢,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中间有着这样的因缘。 施吴轻轻抚上那双腿,脸上写满心疼。“疼吗?”他看着她问。 “嘶……”冯窈皱起小脸叫痛,施吴的手立即就收了回来。明知道过了好久了,却还是觉得她真的会痛。冯窈笑嘻嘻道:“本来不疼,你碰了就疼了。” “那我不碰了。” 冯窈拉着他的手盖在她腿上,臭不要脸道:“别啊,碰嘛碰嘛,我乐意疼。” 她曲着膝盖坐在床中央,施吴的手指一寸寸划过那粗糙的皮肤,然后俯下身,用最柔软的嘴唇,从脚踝处往上吻…… 冯窈缩了缩,见他抬头,顿时慌了。他脸上竟然滑下泪来,无声无息的。冯窈伸手去抹他眼底下的液体:“你哭什么啊,我不疼了,真不疼,都那么久了。” 施吴沾上泪水的唇欺上来,又咸又甜,害得她也哭了。 这是他们相认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施吴全程温柔地简直要化出水来,冯窈想啊,早知道这样,就早点坦白了。事后他搂着她不放,她伸出尔康手够到床头柜上摆着的拍立得,逼着他拍了一张床照,然后在照片后面写:最最重要的一天,为我哭泣的15! 施吴看着那行字皱眉:“你能不能别这么写啊,多难看。” 冯窈小人得志:“嫌难看你别哭啊。” “改个好听点儿的词行吗,比如流泪什么的?” “不都一样嘛!害什么骚!除了我,还能有谁看见。”冯窈爬下床,屁颠屁颠去把照片挂起来。 施吴在床上委屈脸:“以后孩子看到怎么办?”有损形象啊。 “谁跟你生孩子啊。”冯窈回头看他,目光沉重,笑容不见了。半晌,她轻轻开口:“医生说,我不能生。” 施吴愣了两秒,开始慌乱,怪自己说错话的那种慌,连忙说:“那我们不生了,不生了。” 冯窈见效果达到,马上又恢复笑嘻嘻的样子:“我跟你开玩笑的。” 施吴下来抱住她,抱得很紧很紧:“窈窈,只要你在,别的都不重要。” 他的声音,他的拥抱,都在诉说他对她的重视,冯窈都快被他感动哭了,使劲推他,故作嫌弃:“你怎么这么肉麻!也不害臊!” 他不放,抱得更紧:“都被你传染的,恶心死了。” 啧,不知道谁恶心。 *** 三年后的某一天,冯初一给施吴送爱心便当,他正给一位女病人拔牙,靠得极近。她恨得牙痒痒,可什么也做不了,就因为那是病人!哼,她早听医院里的小护士说了,最近有个女病人频繁来医院找他,每次都聊半天,她竟然长了四颗智齿! 从包包里拿出小镜子张开嘴看自己的牙,怎么自己就长两颗呢?下排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她不够聪明? 包里手机突然响起来,冯初一拿出来一看,又惊又喜。冉立华这小子终于联系她了!她酝酿了下情绪,接起来,打算先痛骂他一顿压压他的气焰,谁知对方劈头就是一句:“机场接驾,now!”说完就给挂了。 冯初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海绵宝宝T恤以及牛仔背带裤。这么去接人,真的好吗?可没时间换衣服了,她只好赶往机场。见到冉立华身边站着的黑美人时,她后悔死了,就说不能这么来,全被比下去了!她眼珠子转转,计上心来。 冯初一蹦蹦跳跳过去,张口冲着冉立华兴奋地喊:“冉爸爸!”扑上去熊抱。再转向黑美人,喊:“黑妈妈!”在她脸上吧唧亲一口。 黑美人会一点中文,听懂了,大惊,瞪着冉立华问:“She's your daughter!?” 哈哈哈,冯初一心里笑死了,表面上微笑着用英文回答黑美人:“是的,我是他的女儿,今年十六岁。” 冉立华三十多,她十六,嗯,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乱搞乱育了,坏蛋。 *** 那年,施吴对冯窈的追求十分嫌弃。 “你有十六岁没有?睡未成年犯法的。” “有了有了!超过十四就不犯法!” 那年,冯窈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施吴你说我去当兵好不好呀?” “你这么矮不会有部队要你的。” “这样的话,我们结婚以后,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和我离婚了。而且破坏军婚的小三就是犯罪,再没有人敢跟我抢你了!” “谁跟你说要和你结婚的?” “没说吗?” 那年,冯窈从来不知害臊为何物。 “施吴施吴,你为什么叫施吴呀,你是农历十五生的吗?” “不是,我是初一生的。” “那你怎么不叫施一?” “我爸姓施,我妈姓吴。” “你爸妈取名也太随便了吧,以后我们小孩也这么取名的话,不是得叫施冯?失心疯吗?” “谁跟你生小孩啊,也不害臊。” “你啊。哎呀,你真不害臊,竟然想跟我生小孩。” *** “我叫冯初一,因为我老公是初一生的。咦,好像哪里怪怪的?”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