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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瞿无辜状,“我说什么?”   赵嫤摇头失笑,“行啦,别装了,看上他家帅小伙了?”   “那是他先说,你外孙女那么优秀,我孙子也不差呀,我俩开始还这么合计着,不然介绍你们认识认识,结果他又说不行,说他孙子眼光挑啊,别人给介绍的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听着就来气。”   赵嫤轻笑一声,“叫什么名啊?”   “谁?”   “那不差的孙子。”   霍瞿先是哦一声,转脸又啧她一声,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   “姓李名然,他爹就是那长川实业的董事长,李嵘啊。”   这俩人名她都不认识,“有照片吗?拿来我看看。”   霍瞿拿过棋盘下的手机,推着一旁霍萱的胳膊,“快帮我把那什么……相册,对,相册点开。”   这之前被说成是黄毛小丫头的霍萱,正咔嚓咔嚓的啃薯片泄愤,她搓搓手指头,不情不愿地接过手机,哒哒几下解锁开相册,撅着嘴递回去。   霍瞿抹两下沾着油光的屏幕,“来来来,你看看。”   赵嫤顺势凑过头去,接着眉毛一挑,这张单人照是从家庭合照中裁剪下来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浅笑端方,拍摄的季节应是冬天,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藏蓝的大衣,像韩剧里的男主角。   “这颜值我喜欢,放心,交给我吧。”赵嫤坐回身子,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一口。   “爽快!”霍瞿拍了一下桌案,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外孙女。”   赵嫤也笑了笑,仿佛胜券在握的向他保证,“最多三个月,给您拿下。”   “慢慢慢,我话还没说完呢!”霍瞿拦下道。   赵嫤疑惑的问,“不是让他给您当外孙女婿啊?”   “是别让你妈知道,否则又该说我多管闲事,她最讨厌我干涉你的事了,说什么你有自己的人生,不要给你胡乱安排,这话说的,我是你外公哎,我不给你安排谁给你……”   赵嫤连忙打断他的话,“行行行,您甭说了,我知道了。”   谈笑间,下完几局棋的时间过去,眼看将要日薄西山,赵嫤帮忙把棋子收好,扣上棋碗的盖,她起身准备离开,霍瞿抬头问,“不留下吃晚饭啊?”   “晚上我还有事呢,过两天再来找您玩。”   霍瞿点头,没再挽留。   赵嫤捏捏霍萱肉乎乎的脸蛋,然后朝着走廊走去。   路过花梨木的博古架时,她突然停下,视线固定在那一只红釉美人肩旁边,放着的黑木底托,上面架着一枚金元宝,一看就是塑料材质制成,浮现的纹样又龙又凤,完全刺激了她的视觉感官。   赵嫤愣一下,转过身来面向不远处的一老一少,她指着那枚大金元宝问,“这是什么?”   “摆件,前几天隔壁搬来的一户邻居送的。”霍瞿尚不理解她是何意,便如实回答。   没想到赵嫤听后,“哦,我帮您扔了。”她拿走金元宝,马上就要抬脚离开。   霍瞿忙伸出手作拦下的姿态,“好端端的,你扔它做什么!”   “这玩意儿太……而且它摆这里和装修格调也不搭,回头要是隔壁邻居问起来,就说您已经把它妥善保管了。”   赵嫤说完转身就走,给他们留下一抹齐腰长发的聘婷背影。   直到隐约听见保姆送她出门的声音,霍瞿回过神来,喃喃道,“这孩子什么毛病?”   “爷爷,我知道,这叫强迫症。”霍萱举手抢答道,可是眼珠子一转,又迟疑,“不过,也有可能是颜控……”   她开始纠结起来,“那到底是强迫症,还是颜控呢。”   霍瞿笑她一声,回头望着线条整齐无比的棋盘,若有所思。   走出霍家的大门,赵嫤将那枚金元宝扔进路旁的垃圾桶里,随即折身钻进刚刚开来她面前的一辆车内,保姆站在门前,目送着那辆车缓缓驶离。   霍瞿的私人司机是中年男人,一身正装,手握方向盘,目光正视前方,询问道,“您要去哪儿?”   赵嫤张口就顿住,才搬进新家不久,没记住地址,她从包里翻出一张便签纸,递给驾驶座的司机,“这是地址。”   她靠回座椅背,再掏出手机,拨去一通电话。   “忙吗?”没等那边的人答复,赵嫤接着说,“不忙就帮我个忙。”   “有事您说话。”电话那边的男人叫陆琛,是她为数不多的男性好友之一。   赵嫤羡慕过他的工作,因为很酷,不见光的情报网,为商业人士有偿提供资料,但由于获取某些信息的方式常在边界游走,因此定期送给相关单位的几处毒窝或私点,他们管这叫人情业务,而外界管他们叫知情群众。   她开门见山的问,“听说过一个叫李然的吗?”   陆琛挂着耳机,在他眼前有六面电脑屏幕,而他工作起来却游刃有余,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反应极快的回答她,“有投资商的李然,打网球的李冉,前两天还有一个蹲进去的李燃,你说的是哪一个?”   “好像是什么实业公司老董的儿子。”   陆琛的手停顿两秒,想起是谁后,又开始接着工作,“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赵嫤伶俐一笑,“当然是想泡他呀。”   此话一出,驾驶座的司机抬眸,通过前视镜中看了一眼后座的人。   赵嫤察觉到前面的视线,她先移开目光,对电话那边说道,“等我到家再跟你联络。”   结束通话,她把手机扔在腿上,慵懒地伸着懒腰。   在赵嫤回国前,她的妈妈霍芹就给她买下了这间高档单身公寓房。幸好霍芹知道她女儿的诸多毛病,提前问过她在装修方面有什么意见。赵嫤二话没说,立马画了一张设计图,发至霍芹的邮箱。   进门刚刚换上拖鞋,仰躺进沙发里,被她甩在一旁的包中手机就开始嗡嗡响。当她看见联系人名字时,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到家了!”   陆琛语气平平的说,“你手机定位开着。”   赵嫤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到眼前,发现最上面真的显示着小箭头,这么神奇?!   等她再将手机靠在耳旁,就听见陆琛说着,“李然,二十七岁,单身,父亲是长川实业董事长,现就职于禾远集团,市场部副总监。”   隔了一会儿,赵嫤说,“就完啦?”   “那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他平时喜欢做些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关键是口味。”说完这句话,她又想起陆琛这人就是直线思维,怕他理解不能,补充问道,“你能理解吗?”   几秒钟后,他说,“我找找他前女友都是些什么款式。”   “不要太*的料,我知道了也不舒服,只要告诉我大概就好。”   “懂了。”   “孺子可教也。”赵嫤站起身来,去拿过桌上的笔记本,然后将其丢在床上,人扑上去,开机。   这时,陆琛突然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赵嫤挑眉,“难得你有问题,我洗耳恭听。”   “茫茫人海,而且你回国没多久,是怎么知道李然的?”   “我外公介绍的。”   陆琛沉默一下,然后听不出语气的说,“你真听话。”   赵嫤无所谓的说道,“可能吧,不过我自己也觉得,该是时候谈谈恋爱,既然他推荐了各方面都挺合适我的人,我为什么要拒绝。”   话音刚落,随即听见抢线的声音,她忙拿到眼前一看,想也没想,顺口就说,“先别挂,我妈来电话了。”   接通后,霍芹温柔的问道,“甜甜,在哪呢?”   甜甜是赵嫤的小名,因为她小时候就不爱笑,所以希望以后她能甜一点。   “白天都呆在外公那里,现在到家啦。”赵嫤翻身躺在床上,揪着床幔的一角,一边和霍芹说着话,最后亲亲腻腻地结束通话。   刚挂断这边,又立刻恢复与陆琛的通话,她一愣,再翻过身,趴在床面上,“还真没挂,你这业务一分钟多少钱,先说好,我可付不起。”   “为朋友泡仔,两肋插刀,义不容辞。”虽然他口吻平淡的说着这番话,还是惹得赵嫤一笑。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你说李然自己家就是开公司的,为什么要跑去别人家打工?”   “商业间谍?交流经验?谁知道呢。”陆琛耸肩。   “还有这禾远集团也是,给对家的儿子打工资,这心可真宽。”   “也许禾远根本就不把他当成潜在威胁,毕竟长川各方面和他们还是有点距离。”   天色渐暗,笔记本屏幕的光映在赵嫤的脸上,她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着,“你快跟我说说禾远的事,我正在看他们集团官网,居然这几天可以投简历,职位空缺的还有设计部。”   “你想去试试?”   赵嫤嗯一声,“反正我正好毕业回来没事做,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国内最大的家族企业,概况它的官网有。目前的ceo叫宋迢,是宋家的长子,年纪不大,战略布局的经验却很老道,前几年三角债闹得那么凶,子公司半点都没有损伤,还有经融危机时期,集团总部也没有受到影响,与他当时的决策有分不开的关系。”   赵嫤面露犹豫,“我最怕这种玄乎的人了。”   “据说他一般不在公司,神出鬼没的,要联络只能通过他的秘书,而且你又不准备进高层工作,应该是不会遇上。”   如此倒是好,赵嫤点着头合上笔记本,速度爬下床,同时说道,“辛苦大情报员给我当狗仔用了,回头请你吃饭。”   “择日不如撞日。”陆琛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滞待。   “还是改日吧,今晚我有事。”赵嫤拨开一排衣架从中拿出一套衣服,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   他好奇,“有约?”   赵嫤将选好的衣服往旁边椅子里一抛,“我哪来的约,我是去观察别人约。”   这一家法国菜餐厅坐落于s市钻石地段,有别于最近法餐流行的冷淡风,正统的桌椅,丝绒的窗帘,红木家私柜,摩登的同时,不失典雅大方。   一路进来,赵嫤将这家餐厅环视一遍,甚是满意它的装修格调。她选的座位靠窗,伴着夜色入餐盘,最重要的是正好能看见斜对角的一桌男女——   年轻的女人穿着淡黄的连身裙,一张清素白净的脸蛋,看着极为舒服,尤其是那双眼睛灿若星辰,她对面坐的男人衣着得体,年龄约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这两人应是也刚来不久,桌上只有开胃前菜。   白衬衫黑马甲的侍者递上菜单,赵嫤顺势收回目光,翻着菜单时,在以手风琴为主的四重奏音乐声中,她听见勺子敲击碗的声音,不自觉抬头看去。   就在她的正对面,独自坐一桌的男人,亚麻材质的衬衣,袖口挽在小臂上,他安静的吃一碗粥,碗前还摆着两碟小菜。   赵嫤缓缓转过头,对身旁的侍者问,“你们这里卖粥吗?”   她原本清淡如玉的嗓音,忽然变得掷地有声,让侍者一愣,也让对面的男人看过来。刚刚没正脸就觉得他肯定相貌不俗,这一抬头,果然是颇具美感,沉稳的气场中隐藏着一点桀骜的感觉。   他的视线在赵嫤身上停留短暂,有可能不到一秒。   当他朝侍者微微点头示意后,侍者立即回头向赵嫤问道,“请问小姐要什么粥?”   赵嫤恍然,哦,原来是老板啊。   既然老板都同意,不点白不点,“雪菜肉丝的有吗?”   这名侍者刚才还犹豫为难,现在几乎连想都没想就应下,“有,还需要别的吗?”   “白芦笋番茄泥,还要一份青口,不要奶油,其他做法都可以,谢谢。”赵嫤合上菜单递还给他。   侍者礼貌的退后两步,转身离开后,赵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正对面看去。他似乎已经结束晚餐,拿过纸巾优雅又利落地擦拭过嘴巴,站起身离去。   男人腿很长,好像走路都带风。   没有紧追不舍地盯着他,赵嫤很快就将头转向窗外,不一会,餐前料理一样没少上来,紧跟着是白瓷碗盛的热粥。   一边享用法国菜餐厅的中式粥,一边不着痕迹的留意斜对角那桌男女,直到半碗粥消失,她放下餐勺,起身走向一名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像未卜先知一般,抬手指路,同时说着,“前面直走,洗手间在您左手边。”   五分钟后,从厕所隔间出来的赵嫤,被穿着淡黄连身裙的年轻女人堵住去路,她张口就问,“怎么样?” ☆、第02章 经理   差点迎面撞上,赵嫤身体一怔,绕过她走向洗手台,“你相亲又不是我相亲,问我怎么样……”   石净追上说道,“我已经审美疲劳,全指望你了。”   赵嫤低着头,目光停在水龙头哗哗地流水下,自己相互揉搓的手,一边说着,“仪表堂堂是不假,只不过他对你没兴趣。”   “你怎么知道?”石净困惑的皱眉。   “他跟你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表。”赵嫤抽出一旁的纸巾盒,用纸巾擦几下手,扔进旁边精致的垃圾桶中,“也挺没礼貌的。”   她转身面对石净,两手一摊,耸肩说,“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看法了,你自己斟酌。”   “还斟酌什么呀,人家都对我没兴趣了。”   赵嫤很是不理解的问道,“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着急要把自己嫁出去?”   “你刚回国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妈已经给我安排了五次相亲,不是我不想拒绝,是有心无力。”   在她意料中,赵嫤听后露出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   “大概觉得早点把我嫁出去,我就不会跟我哥争什么了。”石净越抱怨心里越是堵得慌,不自觉音调也高了些,“他们也不想想,我是那种胸怀大志的人吗!”   说起胸怀大志,赵嫤视线就落在她胸口的位置。   石净抬手向她的肩头捶去,“往哪看呢你!”   赵嫤面带笑容的转过身,对着镜子撩撩长发,从手包里拿出口红补妆。   身后传来石净轻轻一声叹息,“反正我没想过要和他争家产这种事。”听她语气,情绪挺低沉。   石净家的产业,全靠她爷爷白手起家,从收购废钢开始,一步步成为今天企业史上不容小觑的人物。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总能在爷爷身上嗅到一股江湖义气,但是她坐享其成的一对父母,却精明自利,过着上流社会开放的生活,实则骨子里封建,重男轻女。   霍芹有一句话,赵嫤一直记在心上,视为准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妄自评论,不横加干涉。赵嫤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是要她尊重自己的朋友,也尊重她的家人,但她把握不好尊重和交心的距离,所以每每听石净谈起她家里的事,她就只能岔开话题。   比如说道,“这家餐厅味道真好,而且服务态度没话说。”   石净对她这番评价感到些许莫名其妙,“味道好我承认,但是像这样水平的餐厅,哪家服务不都差不多吗?”   “我点了一碗粥。”赵嫤认真的说道。   石净一愣,“法国料理餐厅……你真点了?”她说完自顾自地笑起来。   赵嫤偏过头,略带遗憾的说,“其实我还想要一盘蒜泥白肉。”   石净笑着说道,“不如再来一碗东坡肘子?”   “那敢情好。”   “这服务态度是真好,没把你轰出去。”石净总算止住笑,“回头谢谢你的小表妹,这间餐厅还是她推荐给我的。”   赵嫤有些惊讶,所以重复道,“萱萱推荐的?”   她那只分得清泡面种类和薯片品牌的吃货表妹,什么时候眼光变得这么好了。   石净看着镜中的人,问道,“你有想过,最后怎么要买单吗?”   赵嫤扬起眉骨没放下,神情懵然,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石净笑笑,表情一收,煞有其事的说,“最近新闻里说一只大虾都要八十,你那一碗粥可能……要八千。”   知道她是开玩笑,赵嫤配合的佯装严肃紧张,“快把工商局电话给我,以防万一。”   结果,当侍者递来的结账单上,并没有出现那碗粥时,赵嫤稍稍一愣,但是没有多问就递出她的信用卡,然后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抿上一口,有些不大好意思,下次再也不来了。   夏季未至,走出餐厅,迎面而来的夜风依旧带着凉意。石净短信问她怎么回去,她回,打车。坐在计程车里,看着窗外被璀璨霓虹染成的夜幕,她想自己是不是该去考驾照了,虽然这夙愿从几年前产生,至今未能达成。   三日后,周一的早上。   赵嫤坐在咖啡店内靠窗的座位,望着一栋藏在晨雾中的摩天大楼,它像矗立的高塔,冷漠的俯瞰这座城市。   她咬下最后一口鲔鱼三明治,拿起手边的美式喝一口,擦擦嘴,补好妆,她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朝着那栋大楼走去。   三面玻璃墙环绕的大厅光线透亮,此时距离上班时间已过许久,仅有几人来往,安静的能听见她鞋跟落在大理石地上的声音。赵嫤来在前台,说道,“你好,我是来参加面试的。”   说明来意后,接待员确认过她的面试信息,微笑着指明方向,“请从电梯上十二层。”   线条明朗的电梯间内,赵嫤看着即将关上的门外匆忙赶来的女人,连忙帮她按下开门键,她一身灰色ol裙装,妆容完整,形象干练,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迈进电梯时向赵嫤点点头。   她用一张卡刷过楼层键下方的感应区,然后按下三十九层。赵嫤因此注意到,三十五层至四十层的按键,它们就像是独立成为一块区域。   站在赵嫤前面的女人,始终没有停下和手机那边的对话,用的是英语。当电梯升至九层时,她突然慌张地按下十层,等电梯门打开后,她就这样走了出去,留下不明所以的赵嫤。   赵嫤倚靠着电梯墙板发愁起来,虽然以前参加过学校社团的面试,但是正规严谨的工作面试,还是第一回,不免心里没底。忽然,大片的光亮从身后扑来,她下意识地转身,瞬间眯起眼睛,电梯墙板居然变成透明的玻璃,能够一览城市风景。   她一愣,心中暗喊不好,回头去看显示的楼层数。果然,在她发呆的时候,电梯已经升过十二层,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正朝亮着蓝光的三十九层而去。   准备按下正要升至的楼层出去时,她的指尖在距离数字键仅厘米的地方停住,接着缓缓将手收了回来。机会难得,高层领导的办公室品味,那可是等于整个集团的品味,而且她就是看一眼。   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   赵嫤身形未动三秒,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她迈出电梯,绕出电梯厅,眼前空间宽阔,现代风格强烈,整体呈现出流线型,运用灰绿色彩,达到冷静与灵动结合的效果。她感觉奇怪的是,这里是刚开始生化危机,还是已经世界末日,为什么连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她左右张望一番,最终探究心胜过一切。跟着发现越往里走,格局越没有明显的划分,几乎是相容的,如果这是一个人的办公室,那真是大的可怕。   赵嫤停住脚步,视线固定在离她三步外,悬挂的一盏灯上。因为它从上到下透着浓烈的违和感,让她浑身不舒服,脑袋里涌出许多批评的词汇,有些极尽难听,比如,一粒老鼠屎糟蹋一锅粥。   她抱着胳膊,一直皱紧眉头盯着那盏灯,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正朝自己走来的人。   “你在看什么?”是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   赵嫤走神的脱口而出,“灯。”   蓦地清醒,她慌忙转身,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身做工考究的西装,很高,面颊有些许瘦削感,却不减轮廓的均匀,五官何其艳丽,放在他脸上半分不显女气。他稍敛下巴,看着赵嫤。   “您好。”赵嫤反应很快的说道,“请问您是……经理?”   他不答,反问道,“那盏灯有什么问题吗?”   赵嫤欲要开口,突然想起她不是这里的员工,甚至来参加面试的,就敢在高层人物面前,数落人家的灯,实在不妥。她及时改口道,“是我冒昧了。多有打扰,请您见谅,我马上离开。”   一抹长发仙袅的身影闯进余承的眼里,他就这么注视着她匆匆去往电梯门前,按下下行键,走进电梯中,全程虽短短十几秒,他也没舍得眨眼。   有些愣神的不止是他,还有走在他前面的艾德。只不过艾德回神的相对迅速,抬脚就要向里面的办公区走去。可惜,余承更快一步扑上来拦住他,“那是谁?什么来头?”   艾德瞥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你问我,我去问谁。”   余承下巴朝前一扬,指的是谁,他俩十分默契的心知肚明。   “我把胆子借你,你上。”艾德语气诚恳,他是真的想知道,也是真的没胆去打探。   余承立马侧身摆出请的姿势,连已经在这一层工作四年的行政秘书都不敢的事,他哪里敢。   禾远集团员工守则言明在先,三十五层以上任职的人员,需要谨记三点,第一,专注自己的工作,工作以外的事不听不议,第二和第三,同上。通俗的解读就是,闭嘴干活。   在稳速下降的电梯中,赵嫤疑惑的想着,刚刚与她说话的男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是,还来不及想起来在哪见过他,思路就被安静流动的空气中,产生的紧张感给冲散了。此时的赵嫤正坐在用来面试的小会议室内,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摆着一张长桌,后面坐着四位面试官,在她进来前,已经知道他们分别是公关部专员、人力资源主管、设计部经理和副经理。   “你的简历上说,你毕业于帕森斯设计学院,来应聘我们所需要的职务,似乎有点……”岳凯刻意停顿,说的模糊,“大材小用了。”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主修的是服装设计,专业不对口,更没有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经验。”赵嫤一语点破关键,口吻真诚的说道,“但是我对室内设计非常感兴趣,而且我有基础,相信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改进,对我来说没有问题。”   接来下,他们又提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就结束了这次面试。   赵嫤走出会议室,外面还坐着不少等待面试的人,在他们之中,估计像她这样,凭着一本国外的学历在手就敢来的寥寥无几吧。虽然他们应该都是有硬实力的人,可是脸上的表情,也不比她显得轻松。   在这样蜚声国际的大集团中,站在云端的人,拥有俯瞰世界的视角,而有机会往上爬的人,脚下总能看见梯子,只怕一不小心就跌下深渊,而最底层的员工,就在灌木与杂草中兢兢业业,也不一定能触摸阳光。   但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在这片底层的泥沼里,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总结来总结去,赵嫤觉得自己的这次面试,算是砸了。   三十九层。透过玻璃墙,天色忽然乌云密集,光线须臾间暗下来,似乎有闷雷蠢蠢欲动的迹象。   艾德步伐稳健的来到一张办公桌前,不重不轻地向桌后的男人问候,“宋总。”   正在低头阅读文件的男人没有应答,片刻后,他合上文件夹递给艾德,“让郭辽再改,告诉他改不好就晚上加班改,明天早上放在我面前的,一定是让我满意的方案。”   艾德点头,拿起文件夹准备转身离开。   宋迢突然叫住他,“你觉得旁边那盏灯怎么样?”   “灯?”艾德迷茫一下,看他伸手指明的方向,犹豫着说,“还……不错?”   那盏灯配备光感应功能,天色渐暗的时候,它会自动开启,现在乌云层层,自然它就亮起来了。   这么一看,宋迢若有所思的说道,“好像确实有点奇怪。”   艾德张了张口,“啊?”   宋迢轻笑一声,摇摇头,“没什么。”   随后,他站起来,取下衣架上的外套,说着,“下午我就不来公司了,有事联系。”   “好的。”艾德点头,等宋迢先走在前,他跟在后。   在赵嫤那一组五人的面试结束后,正好是中午下班的时间,作为设计部经理的岳凯,一份份择选着简历。当他捏起赵嫤的简历,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最终还是摇着头,将它放在淘汰的那一堆时,旁边伸来一只手,把他拦住,“诶。” ☆、第03章 上车   这时间里,黑白色调,加上镜面钢化玻璃,突显开阔的会议室内,现在仅剩两个人,所以岳凯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没有顾忌的问,“怎么,你亲戚?”   “你再仔细的看看。”说话的人,是人力资源主管马睿。   岳凯困惑的皱起眉,拿着这份简历端详,“我再看……难道还能看出花来?”   结果,就真让他瞧出点东西来,“咦……”   虽然暂时没有人进来,岳凯还是不自觉压低音量,“这霍芹,是不是那个霍氏的?”他指的是,简历上赵嫤母亲的名字。   马睿似乎早有所知的点点头,“我听说霍芹的女儿确实去了国外留学,而且年龄也对上了。”   这可就难办了,岳凯眉间拧成川字,“上面有人带话吗?”   “谁会乐意留下这号和其他企业挂钩的人物,你看看市场部的李然就知道了,那处境,说是四面楚歌不为过。”   他这么一说,岳凯反而更困惑,“那你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马睿一脸看他不开窍的样子,就把话说的直白些,“这么多年老朋友,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如果你想攒点自己的人脉,就把她留下,将来万一有什么变动,说不定还能多条路走。”   经由他一番话,岳凯陷入沉默,马睿说的不全无诱惑力,但是,“我还是想在这坐的长远些。”他说着,就将手中的简历放在淘汰的那一叠上方。   见他已然熟虑后做的决定,马睿便不再说什么,岳凯有自己的打算,他不好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太积极,主要是与禾远相比,而霍氏无论哪方面都不足挂齿,实在不好糊弄。   马睿早就猜到,霍老想要他外孙女按这条路进禾远,恐怕是不行。老人家的算盘,放在如今人才济济,求不应供的时代,没有那么容易打响了。   有百分之九十九把握自己面试失败的赵嫤,站在禾远集团大楼外的玻璃顶下,仿佛在体会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眼前大雨气势汹汹,似乎要把整座城市淹没,一时半会儿没有停止的迹象。   从来不记得看天气预报的她,自然是没带雨具出门。赵嫤叹口气,张望一番,转身又进大楼,坐电梯下至负一层,因为她看见停车场的出口朝向,应该是离马路边的计程车停靠牌更近一些。   只是她走在停车场的上坡,看着出口处水流如注的雨帘,和耳边嚣张的落雨声,脚步逐渐慢下来,离停车牌再近,这走出去就是浑身湿透吧。   在她踌躇不前时,身后传来一声车喇叭。   赵嫤没有回头,而是下意识往旁边躲去,让出路来,但是那辆车毫无预兆地,停在她身侧。   此刻副驾驶座的车窗已经是降下的状态,她歪头看向车内,先是他的下颌,然后才是他轮廓分明的脸,在三十九层遇见的男人。   他倾身说,“雨挺大的,不介意的话,我送你。”   赵嫤稍愣一下,没有客气的推拒,而是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跨坐进去。刚刚扯过安全带扣上,她就发现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上,放着纸巾盒,余光里,他收回手臂的动作还在进行中。   “谢谢。”赵嫤抽出几张纸巾,擦拭她裙面和小腿上的雨水。   “去哪?”他问。   她立刻把纸团攥在手心,从包里找出一张折叠的便签,展开,递给他,“这是我家地址。”   因为下雨天路况紧张,他很快地侧目,跟着接过她的便签纸,还来不及看,就捏在手里握着方向盘,对于她为什么记不住自己家地址,也没有任何的疑问。   虽说四月初夏,但是气温不高,好天时微带凉意,下起雨来就闷热湿黏。宽敞的车内不知道是开着冷气还是除湿,维持着凉爽舒适的温度。   趁红灯,在导航内输完地址,他转头看向她,问道,“随便就上陌生男人的车,你就不害怕吗?”   赵嫤表情认真的反问,“那你随便让陌生女人上车,不怕我现在拿把刀出来抢劫你吗?”   他微抬下巴思考,然后摇头,“看你的样子不像。”   赵嫤轻轻地嗯了声,“我看你也是一样。”   他不禁笑了。信号灯变绿,他重新看向前方,雨刷器外的景色随之而变。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就她而言,害怕是仅限相貌不佳,还透着猥琐气息的男人,遇上像他这样的,如果心跳加速,一定不是因为恐慌。   出于好奇心,赵嫤忍不住,“我能否问问,您在禾远是什么职位?”   他似有若无的笑着,“你认为呢?”   赵嫤目光扫过方向盘,他手腕上的表,价格不菲,大概抵得上她一年的学费,还有这辆保时捷,没有估错价的话,应该在三百万左右。   “开得起ra,不是老板,就是司机。”她语气笃定的说。   他正色回应,“我是司机。”   赵嫤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司机的待遇这么好,那我明天就去考驾照。”   他又笑了,随后问,“你来面试什么部门?”   “你怎么知道是我来面试的,而不是禾远的员工?”赵嫤说的理所当然,“今天上三十九层纯属阴差阳错,我平时都在底下工作,是没有机会认识你们这些高层领导的。”   他唇角有笑意,稳稳地摇摇头,“我敢肯定,你不是禾远的员工。”   “这么大的集团里有多少员工,你全部都见过?”   “即使集团内部员工我见过的在少数,但是他们知道,在周一例会的时间段,总监以下级别者,不能擅自上来,否则不问原因,一律开除。”   即使他声线低沉润泽,叙述平缓,仍然让她感受到来自气场的压迫,假如她真是集团的员工,下一秒估计就要报上员工号,明天开始就可以在家睡大觉了。   再遇红灯,车速又一次降下来,他有机会凝视着她,“而且如果我见过你,一定有印象。”   赵嫤闻言挑眉,漂亮的男人,话说的也漂亮,可惜,“今天以前我们见过一回,你就不记得。”   “在翡翠园?”他不假思索的问。   她稍愣,他说的那家法国餐厅的名字。那时在一定的距离外看他,有种隔岸观花的感觉,是模糊的,所以差一点没认出,他就是那天请她喝粥的老板。   见她哑然片晌,他笑了笑,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来面试什么部门?”   赵嫤目光流转如烟波,“你这么好奇,是打算帮我走后门?”   有瞬间他的神情变化,让赵嫤不明其意。而后,他含着笑意轻摇头,没说话。   大雨埋城的情况下,一路上车堵得不严重,甚至是过于畅通,而且沿途街景和她来时不一样,由此推断出早上计程车司机绕路了。   保时捷驶入小区正门,按照她的指路,停稳在公寓楼下。   赵嫤不着急解开安全带,转头对他说,“谢谢。”   他淡薄的笑,“不客气。”   “那我们就说好了。”赵嫤边说,边低头解开安全带。   他拧起眉,很是疑惑,“说好什么?”   “刚刚我问你是不是想帮我走后门,你没有回答,我就当做你默认,所以我说谢谢,你又回答不客气,这算坐实了吧。”   这下他总算有点懵然的表情,赵嫤满意的笑,“我是说着玩的,你不要当真,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无奈的笑,又回答一次,“不客气。”   赵嫤摸上车门把手,打开车门的刹那,仿佛湿气漫进来,对了,“还没请教您高姓大名?”她再次侧回身来,看着他问。   “宋迢。”他的嗓音低醇,无论说什么都透着沉稳,从容不迫。   她主动伸出手,“赵嫤。”   宋迢没有犹豫,礼貌地回握她的手。在这片刻的接触里,赵嫤不自觉多看他的手一眼,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手背有一颗很小的褐痣。   赵嫤转身弯腰下车,举着包遮在头上,高跟鞋踩过公寓楼前的小坡。她站在门檐下,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在进入公寓门前,回头朝他一笑。   她推开玻璃门,保时捷缓缓驶离。   回到家后,赵嫤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纸团扔进垃圾桶,搁下包,急忙打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在午餐时间还腹中空空,饿的她顾不上先去洗个澡。   准备点击下单时,她忽然记起什么,愣住,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马上又回过神来,退出订餐的页面,打开通讯录,拨去一个号码。   对方几乎是秒接,赵嫤省去招呼,直接问道,“你上回说,禾远集团现在的ceo叫什么来着?”   陆琛工作室和房间一体,厚重的窗帘遮挡所有大自然的光线,明明是白天,室内却像黑夜,唯有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他脸部的轮廓。   “宋迢。”他没有停顿的回答后,那边似乎倒抽一口气,就彻底没了声音。   半响,陆琛疑惑,“喂?”   接着,耳机里传来赵嫤的笑声,笑的他一阵莫名其妙。   “我真是太厉害了。”她似乎已经看见美好的前程,就在不远处向她招手,“还没有正式入职,就抱上这么粗的大腿,何愁不能平步青云啊!”   陆琛淡定的问,“你的目标不是李然吗?怎么变成平步青云了?”   赵嫤一下清醒过来,“对哦。”   联系她刚刚所说的,陆琛想来,“你今天见到宋迢了?”   “何止是见到,我瞧了他整整二十分钟。”   赵嫤将今天面试后预感自己失败无疑,谁知峰回路转,多亏一场大雨,居然让她遇上宋迢,还被他送回家的事,告诉了陆琛。   当然,陆琛对此表示困惑,“既然你都说是开玩笑,怎么又确定,他一定会帮你?”   “因为他对我有兴趣。”赵嫤声线带上一点缠绕,轻柔而笃定,“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兴趣。”   荷尔蒙告诉她,这事一定有戏。   在车外不耐烦的喇叭声中,宋迢松开方向盘,这段路堵得水泄不通。   注定陷进漫长的等待,雨水敲击着车窗,他陡然想着,本该是一套放在职场中,绝对不会出错的通勤裙装,穿在她身上,会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还有,不笑的冷淡,浅笑的风华,和长及腰下的头发。   很快,他认为自己没必要再去想这些,过眼的烟雾。于是,他点开音响,随意接上的电台,偏偏在播放着《can’thelpfallinginlove》,当听清歌词,他莫名笑出一声。   爵士编曲铺陈背后,歌者声音慵懒,融进周遭的雨声中。   同样的时间,同样是在车内。   后座衣着光鲜的中年女人,戴着钻戒的手轻轻撩动一下,耳旁波浪均匀的头发,她全然不顾气氛凝固,而说道,“今天让你见的人,是德望电讯在中国地区的总经理。”   听着她的话,石净不由得讽笑一声,仿佛前几分钟还在争执不休的母女,不是她们一样。   石净向驾驶座倾去,对司机说,“前面停下。”   严茹皱起眉头,扯过她的手臂,“这就要去吃饭了,你不许走!”   石净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缓的说,“朋友约我有事。”   严茹不改威胁的语气,“是你朋友重要,还是我给你介绍的朋友重要?”   “妈,我求求你,让我静一静。”石净忍无可忍的朝驾驶座喊道,“停车!” ☆、第04章 断片   属于早晨的光线,清新柔和的铺在眼皮上,她缓缓睁开眼,视野中出现浅灰的松木天花板,一盏四方形的灯。   这是她完全陌生的环境,有了这个认知后,其他的感官系统也渐渐苏醒,马上她就感觉有什么重物压在胸口,她低眸看去,一只线条均匀的胳膊,横架在她身上。   石净僵直的转头,瞬间屏息,脑袋一片空白。   睡在她身旁的男人,鼻梁挺直,唇形秀美,眼窝很深,不同于亚洲人的轮廓,皮肤是象牙白,茶色的发丝散在枕头上,似乎发质比她还要好。   但这些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昨晚,她好像……喝断片了。   石净小心翼翼地拎起他的手臂,按住胸口被子坐起时,宿醉的后遗症袭来,如同有人拿着冰锥敲击她的后脑勺,疼得她张口却不敢发声,掀开被子全身酸涩的跌下床。   幸好有毛茸茸的地毯阻挡一些动静,她猛地抬头看向床上的男人,他呢喃一声,翻过身继续熟睡。石净松一口气,捂着自己胸口,开始满地找她的内衣。   捡起一路散落进卧室的衣服,她抱着自己的包躲进浴室,飞快地穿上衣服后,再拿出手机来。   微风轻拂窗帘,画架前坐着背影看来骨架纤细的女人,她的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脚边几只小水桶,随着画笔的进入,颜料坠在其中,慢慢散开。   赵嫤身上套着一件在作画时穿的围裙,手中托着调色盘,正专心地涂着她的画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她转头看去。   电话接通后,石净背靠着浴室的门,用手遮挡在嘴边,低声说道,“甜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赵嫤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头之间,想着这么厉害的秘密,“我能不能选择不知道?”   然而,石净并不理会她的想法,直接说道,“我和一个男人睡了。”   赵嫤来了兴致,沾着颜料的手,匆匆在围裙上抹几下,拿过手机,“你的相亲对象?”   “不是。”   “我认识吗?”   石净垮下肩膀,无力的说,“连我都不认识他,别说你了。”   赵嫤愣一下,不由得笑了声,“哇,饮食男女呀,真时髦。”   “你还笑得出来,我现在在他家厕所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嫤急忙严肃的问,“长得帅吗?”   石净直起腰来,“你居然关心这个!”   “这多重要啊!”赵嫤立马反驳。   “帅。”石净沉默几秒,还是承认了这事实,然后她抓着凌乱的头发说,“好像还是混血。”   这句话像是点醒她脑海中,关于昨晚的零碎记忆,它们似乎开始自己拼凑起来,接踵而至。   昨天下午,一辆车的轮胎碾过路旁的水洼停下,石净不顾车内她母亲的厉声阻止,甩上车门,顶着大雨跑进附近的艺术区,站在屋檐下时,她身上的衬衣已经湿透了。   她拨两下刘海,回头就见一块艺术区的介绍牌,这里是曾经的电影制片厂,如今年代久远,一间间咖啡馆、精品屋、餐厅酒吧林立其中,原来的文艺发源地,彻底变成商业集中地。   石净在这放映老电影的电影院里坐了一下午,一场接一场的影片在她眼前闪过,对白如雨水冲刷她的神经,最后能够清晰记得的,只有在观影期间她打了十三个喷嚏。   等饥饿感逼迫着她走出来时,衣服早就干透,她看见的是繁华夜幕,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可能由于天气和工作日的关系,来往的行人寥寥,想找一家填饱肚子的餐厅,却发现正在营业的全是灯光暧昧的酒吧,门缝里倾泻而出曼妙的音乐。   接着,她发现有温润的光,从一间红砖水泥墙的餐厅散发出来,她走近一些,抬头看餐厅名——blue。   石净推门进去,这间餐厅整体面积很小,不显得拥挤,像酒吧一样的餐台后,有扇门似乎是通向厨房,装修的很随意,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格调,也许赵嫤在这,就能为她解惑了。   穿着黑色衬衫的女生,本来在摆着餐椅,见有人进来,急忙上去说道,“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打烊了。”   “门口挂的牌不是说十点吗?”石净低头看一眼腕上的表,抬头看着她说,“还有一个小时。”   女生噎一下,面带歉意的说道,“因为我们餐厅的食材是当天采购的,已经都用完了,所以很抱歉,没办法为您提供料理……”   石净也不想为难她,但是,“随便什么都好,我现在……很饿。”   女服务生正苦恼着,微张口准备说话时,突然一个声音加入,“lily。”   循声,石净转头看去,厨房门前出现的男人,就算身穿厨师的服装,也像是在拍料理杂志的模特,而且是英伦风的那一款。虽然她不是颜控,但无可否认,还是被惊艳了。   他朝女服务生点头示意,随即转身走进厨房,视线似乎没有多在石净身上停留。   “您坐这儿吧。”李莉搬出餐台前的高脚椅。   石净回过神来,朝她微笑后坐下,就见那女服务生掀起餐台的板,进了厨房。   过一会儿,李莉再出现时,已经换下工作服,她低着头脚步匆匆的离开,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走出餐厅带上玻璃门后,她抬眸看了一眼石净。   而正在盯着对面墙上,那些照片和手写食谱打量的石净,并没有发现门外的目光。李莉嘴巴一抿,将门把上的木牌翻成停止营业,然后离开。   等待晚餐的过程中,石净数着墙上木架中的酒,很快数完酒,视线落在另一排的书时,一股食物的香味掠过鼻尖,勾起她直腰伸脖,向那通往厨房的路张望。   没多久,男人端着盘子走出来,衣袖堆叠的小臂,在她眼前放下,一盘咖喱饭。   石净第一时间说着,“谢谢。”   接着,她拿起在灯光下滑亮的银勺,看着面前这一盘,有些热气升腾,胡萝卜和土豆,几块牛腩肉,普普通通的咖喱饭,和她以前吃过的没什么不一样。   这么想着,石净舀起一勺米饭加咖喱汁,往嘴里送去。   下一秒,她眼睛就亮起来,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这盘咖喱饭。就算她现在饥肠辘辘,可是味觉不会失灵,它竟然好吃到让石净觉得,她以前吃过的咖喱饭,全都白吃了。   简衍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在餐吧后的椅子里坐下,翻着手中的书,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吃饭的女人,明明瘦的脸上也没有肉,吃起东西来就像一只……花栗鼠。   对,简衍越看她越觉得像,包括那双灵动的眼睛,他忍不住笑出一声,再抬眸时,她嘴里塞着饭,刚好与他对视。   很快,简衍就后悔了。   他不该给她倒第一杯威士忌。   空盘中残留盛过咖喱的痕迹,连着几杯烈性蒸馏酒下肚,石净脸颊染上绯红,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胡话,好不容易停下,竟是因为打了个饱嗝,她才想起一个问题,“大厨,你会说中文吗?”   “我母亲是中国人。”简衍用还算标准的普通话回答她。   石净哦一声,又问,“那她对你好吗?”   “一定对你很好吧。”不等他开口,石净自顾自的说道,“我妈呢,下这么大的雨,她只关心我能不能按她说的去赴约,不关心我会不会淋雨,会不会感冒生病,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所以我常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看着她说完就一头栽倒在餐桌上,嘴里不知道在呜咽着什么,简衍愣住眨眨眼,无奈的扔下手中的书。   要把一个醉酒的人塞进车里实在不易,即使简衍比她高出许多,还是比不过她会折腾。石净被压在副驾座里,想挣扎,他先一步扣上安全带。   简衍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打开导航问她,“你家在哪?”   石净激动起来,“我不回家!”   “抱歉。”简衍摸向她腰下侧的裤袋,掏出她的手机时,这么说着。   但是,六位数的解锁密码让他犯难,“你手机密码多少?”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石净朝他歪过头,手指在面前晃了晃,“绝对不是我的生日。”   简衍哭笑不得,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道,“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生日啊……”她拉长音思考着,最后拉下脸来,“想套我手机密码,没门!”   三十五分钟后,昏暗的室内来不及开灯,石净背部撞上门板的响,掩过门锁轻轻扣上的声音。   他们唇齿相依,舌尖交换彼此的唾液,简衍的手从下撩起她的衬衣,不同于自己的温度抚摸着她的肌肤,说不出的刺激感。   石净搂住他的脖颈,双腿缠上他的腰际,他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撞上鞋柜,那鞋柜上存放有各国硬币的玻璃罐随即摇晃着,仍然没有人愿意停下,用最本能的方式,持续着深而烈的吻。   火花发生的突然,但是酒精催化,和她本来就欠缺关爱的情绪下,又是自然而然。   简衍抱着她倒在床上,她全身只剩内衣,白皙的肩头透着淡红色,像小孩一样柔软的头发,散开在床单上,他两手撑直在她身侧,望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石净对他笑着,“安吉丽娜·朱莉。”   简衍轻笑,“真的吗?”   “当然是……”顿了顿,她垂下圈着他颈项的胳膊,“假的。”   石净伸出右手手掌,左手指尖在掌心写给他看,“我叫石净,石头的石,干净的净。”指甲在掌心的纹路划过,痒的不可思议,为什么她要撩自己,她想知道这男人被撩到了吗?   “嗯。”简衍轻声应道,拉起她的右手,亲吻她的掌心。   后来,她步步沦陷,毫无招架能力,就像一层层化不开的雾遮挡在眼前,他闯进来的刹那,没有特别疼痛,只有一些拥挤的感觉,也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懂该怎样迎合的渴望。   满室凌乱的气息,身体与身体却很有节奏的碰撞,薄汗渗出背部的肌肤,忽地颤栗,累到虚脱。   “事情就是这样。”   此时,经过昨天大雨的洗礼,今日阳光透彻的照进,这间装修别致的单身公寓中。石净盘腿坐在床上,诉说完她花了大半天时间,差不多回忆起来的内容,当然省略去床上的细节。   赵嫤坐在书桌后啃着苹果,正听得饶有兴致,忽然就没下文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石净如实说道,“趁他还没醒我就跑了。”然后,她心虚的连家也不敢回,直接投奔赵嫤来了。   “你难道不打算……和他发展一下?”   “发展什么?男女朋友?”   “现在地价涨得比地铁都快,还开得起餐厅,应该经济条件可以,而且……”赵嫤朝她眨了眨眼,“还很帅。”   石净嘴一抿,可预见结果的摇摇头,“我妈不会同意的。”   也是,赵嫤缓缓点着头,从小她就和石净玩在一起,对石净母亲的看法,实在不好说。   或许只是需要有人倾听,否认赵嫤的提议,同样也是否认石净自己心里想过的,她开始的迷茫,逐渐变得清晰,在所有可能的选项中,压根不存在发展下去的这一项。   就当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醒来仍是各自生活,保持再见如陌路的默契。   安静不到片刻,石净想起,“你不是去面试了吗?结果怎么样?” ☆、第05章 背景   徐辉说,午休前去一趟他的办公室。马睿立刻答应,接着手机那边就挂断了。   马睿将手机收进西裤口袋里,拿起一杯刚刚煮好的咖啡,走出茶水间。如果是因为公事,徐辉作为他上级的上级,最先找的应该是他的上司,越级让自己去他办公室谈话,却没有通过助理来传达,显然这事徐辉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所以,马睿在临近午休前,自然的起身,他是走去徐辉的办公室,其他职员则当他是提前下班,并无在意。   徐辉是hr总监,年近六旬,老油条的名声在外,连他也常调侃自己说,爱喝麦茶是为了给肚里刮刮油。实际上,徐辉逻辑清晰有条理,跟谁都客客气气,老油条的油在于他擅长打太极,但是做事稳妥,眼看岁数将近,上面也没提关于他退休的事,可见其能力。   他抬头看见走进办公室的是马睿,随即合上文件夹,等他坐下后,徐辉问道,“前天你是不是去给设计部面试了?”   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事,马睿有些疑惑,“是,怎么了?”   “有没有面上一个叫……”徐辉顿住,仔细回想来,“赵嫤?”   马睿稍愣一下,“女字旁的嫤?”   “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是这么念,有几个赵嫤?”   “俩,一男一女。”其中的男性是有两年以上设计师经验的赵锦,但是马睿有种预感,他所指的是赵嫤,虽然这种预感没有确实的根据。   “哦,女的女的。”徐辉又问道,“那就是面过了?”   马睿尚不明白他的意图,如实说,“但是岳凯没要。”   “设计部的经理?”徐辉垂眸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道,“你和他熟吗?去跟他说说,是宋总说的,让他关照一下。”   中午,马睿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岳凯,他们约在集团大楼外中环街的西餐厅,这里主营精品的葡萄酒和牛排,环境优雅安静。   “这是要关照谁?”岳凯拧眉问道。   马睿不慌不忙的切着牛排,“还记得当时我让你留下的?”   “赵嫤?”岳凯几乎在瞬间就记起这名字,沉吟片刻,举起红酒饮一口,摇着头庆幸道,“好歹设计名校毕业,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门外汉。”   马睿扬眉,“你对她印象还挺深。”   “跟仙女似的,印象能不深刻吗?”岳凯语气有些轻嘲的说道,“小宋总看上她,合情合理。”   他口中的小宋总,是禾远的副总宋茂,美其名曰监管财务,可是手里没有实权,也没有培养自己的人,职位基本算是架空,他本人更是无心发展事业,典型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   但是,马睿却说,“不是小宋总,是宋总。”   得知这消息时,他和现在的岳凯,是同样惊讶的表情。   宋总,禾远目前的总裁宋迢,行事作风老练缜密,不像三十出头的男人,就是行踪神秘,这么多年,马睿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恰恰在这几次的照面中,宋迢给他的感觉,使马睿彻悟冷漠并可怕,可怕的是笑里藏刀。   也难怪岳凯只能想到玩世不恭的宋茂,毕竟他不是第一次难过美人关了。但是这件事要放在宋迢身上,就让人不得其意了。   岳凯犯难了,“那你觉得……我要不要多照顾一下,这个赵嫤?”   马睿提醒道,“在一切没有定论前,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多做多错,不如不做。   当天下午,赵嫤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剧,指间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玩。这时,屏幕右下角蹦出一封新邮件提醒。   她立刻直起腰来,点开邮件,果然是来自禾远集团的面试合格通知信,另附报到时间及注意事项,欣喜之余,她顺手把邮件转发给了陆琛。   没过两分钟,赵嫤的手机就响起来,拿来一看,正是二十四小时工作在电脑前的人。   她接通就说,“怎么样,不出我所料吧。”即使不敢肯定是宋迢给她开的后门,但是凭她的资历再没点关系,想要进禾远,不算登天那么难,也比她真的去考驾照还难。   陆琛口吻淡定的问道,“那按你所说,他对你有兴趣,应该会进一步追求你,到时候你要接受吗?”   解决一桩心头事,赵嫤心情很好的说道,“为什么不接受?”   陆琛说,“商人和企业家是我大部分的客源,我和他们打交道这么久以来,始终没有找出他们的思维模式,就像你永远猜不到,长着三个大脑的怪物在计划什么,甚至有些人能根据每分钟的情势变化,提前预测下一秒将要发生的事。”   赵嫤听得云里雾里,抓不到他的重点。   而陆琛的重点在,“宋迢就是‘有些人’,你知道如果他放出去一句话,有多少企业可能会因此倒闭。”   赵嫤哇一声,笑着说,“这是霸道总裁的人设呀。”   陆琛音色没有起伏的说道,“事实往往比我形容的更夸张。”   “听你这么说……”赵嫤转个弯道,“你是不喜欢宋迢啊?”   “只要你接触的狼多了,就会更喜欢兔子,所以相比起来,我认为李然适合你。”   “你先不要着急站队,我就是说说而已,没真想去招惹宋迢,虽然……”赵嫤说到这里顿一下,然后又说,“没什么。”   虽然无可否认宋迢对她的吸引力,要说没有一点绮念怎么可能。   但是她跟陆琛考虑的一样,宋迢和他们是不同阶层的人,而这阶层中间隔着银河的宽度,所以,可能宋迢只是一时兴起逗逗她玩,就像看腻了血统高贵的猫,忽然发觉野猫很有意思。   一辆宝石蓝的兰博基尼驶进庄园,在划为停车的区域随意的停下,占走两格车位,从驾驶座下来的男人,食指按低鼻梁上的墨镜,一眼扫过旁边他哥的三辆车,特别低调,一点也不拉风,他不感兴趣的撇撇嘴。   宋茂两手放在裤兜里,大步流星地靠近门前,马上有人为他打开大门,就见这里的管家陈叔,正向他走来,老人西装革履步伐沉稳,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气质如劲松。   “我哥呢?”   “先生在茶室。”陈叔往身侧一抬手,为他带路。   茶室内的家具以实木色为主,房顶高有横梁设计,沙发朝向整面钢化玻璃的墙,外面连成一片深绿的植被,起风才见狭光乍现。   有人进来时,宋迢正好泡完一壶茶,随着茶水倒入杯中,清香四溢。   宋茂拿出双手,坐进单人的沙发里,直奔主题的问道,“见过我说的那人了?”   宋迢在他眼前放下一杯茶,同时说道,“上午在我这的沙龙,我请他也来了。”   “怎么样?”宋茂俯身过去捏起茶杯,吹了几下。   “老江湖,如果做小本生意,说不定能发家致富。”   宋茂扁了扁嘴,“你直接说他眼界窄不就完了。”   宋迢笑笑,“对,没有可以开发的价值,别在他身上费工夫了。”   宋茂一脸愁容的感叹道,“现在想找一个人才,怎么会这么难,老的驾驭不来,年轻的火候不够。”   宋迢稍抬眼皮,“其实……”   宋茂打起精神认真倾听,顺便抬起胳膊,让手中茶杯靠近嘴唇。   “你按李然的标准来找,还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宋茂就被茶水烫了一下,他吐着舌头搁下茶杯,然后急忙道,“说到李然,你把他放在市场部也太危险了吧?”   宋迢笑说,“我还让你监管财务呢。”   “我和他能一样吗?起码我知道那是我家的钱,我才不会乱花。”宋茂说的激动,手一挥指着空气数落,“那李然是什么心思,他就是想拿我们的市场部当跳板,把客户资源都拉走!”   “有进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宋迢神色带点赞赏的说着。   宋茂往后一靠,哼哼得意道,“那当然,我蛰伏这么多年,又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真的不是吗?宋迢低眸笑了笑。   “既然你决定养一只狼,那你肯定要让它吃饱,这样它才有力气去帮你咬人。”宋迢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他走的时候,和他来的时候,随身的东西不会少,也不会多。”   宋茂眯起眼睛,瞧着他说,“谁跟你一比,都是小绵羊,你才是大尾巴狼。”   对此评价,宋迢只是无所谓的笑了一声,又将茶壶拎至他眼下的茶杯上,缓缓注入。   突然想起什么的宋茂眉毛一挑,倾身凑近他一些,阴阳怪调的说道,“哥,我可是听徐辉说,你弄个女人进设计部了?”   对于不常出现在的宋迢,那些人皆是怀着畏惧的心态来观察他,因为在禾远没有谁是不可被替换的,但是宋迢脸上不显山水,心中却有衡量,他们不会读心术,只好千方百计的去找宋茂套近乎,通过他来知道宋迢的想法。   宋茂又信誓旦旦的保证,“没传开,就是天知地知,他知我知。”   既然都能被他知道,这件事又怎么能瞒得住呢,宋迢表情无奈,“你别打她的主意。”   一听这话,宋茂立即轻佻的说道,“哟,你这么说我就要去会会她了,我必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能把我们宋总都给迷住了。”   “听不出来我是在警告你吗?”宋迢依然是笑着,眼神却透出几分威胁,“不要打她的主意。”   这下宋茂听出来了,可惜更引起他的好奇了。   周四早晨,八点五十分。   赵嫤再次踏进这座高耸入云的大楼,早上差点睡过头,出门又打不到车,幸好赶来的还算及时。   人力资源所在的这一层,大概是禾远集团内环境最为严谨的部门,布局分割整齐,以黑灰白为主色调,置身其中,能感受到有条不紊的工作节奏。   敲了敲门,赵嫤走进这间小会议室,里面的所有人同时看向她,而站在圆桌旁的女人,应该是负责为他们职前培训的人事行政专员。   赵嫤随即对她说道,“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吗?”   王玥抱着小臂打量她,昨天同事提到这次设计部有背景不简单的新人,也不知道是谁,她没进来前,王玥一眼扫过在座的,有哪一个看起来像不简单的样子。   直到赵嫤踩着点出现,王玥心里抑扬顿挫的哦一声,就是她了吧。   王玥转动手腕看了看表,抬眸对她说,“没有,距离报到时间截止,还有五分钟。”   听着她刻意咬重五分钟这字眼,赵嫤一百零一次想去考驾照。   “你叫赵嫤是吗?”   她点头,“是。”   王玥递给她两张卡,“这是你的员工证,和门禁卡。”   所谓职前培训就是详细讲解在禾远的标准作业流程,以及提醒他们,接下来的三个月是试用期。   一番讲话结束前,王玥随手拿起身边人的门禁卡,晃了晃,“我再重复一遍,门禁卡很重要,不管去哪记得带上,不然你们有可能被困在厕所里。”   这一两天,设计部内已经传开了,某位新晋虽然是国外名校毕业,但是念的服装设计,又没有工作经验,假设现在人才稀缺,以这样的资历进来,也只会是助理设计,可是这位上来就设计师,那不等于头顶明晃晃地,悬着‘关系户’三个字。   总结来说,谁摊上谁倒霉。   周围全是两三人成一小组的模式,只有许旦还是独自完成工作,他双手交握,默念领导脑中隐形咒,祈祷完的下一秒,就被叫去经理办公室了。   听见敲门声,赵嫤回过头。   许旦一进门,目光就不由自主的先落在她身上,一愣。   之前,同事间揣测这位关系户是什么背景时,毕竟尚未谋面,占多数人认同的是,哪位高层的千金,而现在,许旦看着她的容貌和身段,他猜多半是以色事人者。   因为他想,如果她是哪位高层的女儿,直接送进影视圈捞几票说不定能大红大紫,闲着没事干才来这里瞎耽误青春。   岳凯介绍道,“以后你们两人一组,许旦很有经验,你多跟着他学习。”   她浅笑着向许旦伸出手,“你好,我是赵嫤。”   人对美的事物总是会多一些宽容,尤其是美的人,所以许旦对她的厌恶感已经骤降八十,目前好感度为二十,负的。 ☆、第06章 宵夜   禾远集团大楼内的图书馆,也是出自设计部的手笔。   朝向自由覆盖柱廊的落地玻璃窗,打开图书馆通往外界的视野,几何书架错落交叠的放置组成风景,与明亮光滑的地板相衬,给予空间一种现代感,底墙和天花板采用黑色,白色的笔记书写着禾远的历史,走进其中,像阅读一份巨大的简报。   赵嫤站在这面书架前,目光在琳琅的书籍里搜寻着,不时低头比对手中的一张纸。   这张纸上全是许旦写给她的书名,其中划掉的三本她前几天刚刚看完。   也不知道是中的什么蛊咒,赵嫤身边的男性朋友十个里面八个弯,所以初次见面她的第一感觉,不是许旦似乎对她有些偏见,而是他不直。   赵嫤抱着一摞多到快挡住她脸的书,放在她原本就不够宽敞的办公桌上,坐在她对面的许旦,眼看着这一切,表情微愣。   “你真准备把这些……”许旦指着她面前堆成小山的书,“全部读完啊?”   赵嫤一边整理着书籍,一边说道,“我就是大概的翻翻,找一些有用的摘出来。”   许旦点点头,心思转回他的电脑屏幕上,抽空瞄她几眼,还是看不下去的伸手。   “这本,还有这本……”他挑出来一本就递给她一本,结束后说道,“这几本我看过,都不错。”   赵嫤捧着四本书想来,他话的意思就是,“那其他的你都没看过?”   “其他……”许旦心虚的噎了一下,“是以前我导师推荐的,多看看也没坏处。”   上班的第一天赵嫤就向他自首,说她在很多方面的知识储备量不足,所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恶补,那时许旦对她颇有偏见,写下的多半书名全是鸡肋,读来无益。   现在想想,她可以靠关系进来,也完全可以当一个甩手掌柜,不必担心会否给他添麻烦,也不必拿出认真对待工作的态度,许旦意识到这些,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已经放下很多对她的成见。   午后光线慵懒,室内空调温度舒爽,倦意袭来,许旦刚刚打个哈欠,就有人伸过手来敲了敲他的桌面,他转过头去。   赵嫤夹在两摞书中,真诚的请教,“我能出去买杯咖啡吗?”   许旦感觉好笑的说道,“你是来上班,又不是来蹲牢房的,为什么不能出去?”   赵嫤恍然的哦了一声,开始翻起凌乱的桌面找她的钱包。   一旁的许旦托着腮帮子打量她,可能因为长相的原因,她看上去浑身透着股难相处的气质,实际上,“经过这几天相处,我发现你还挺可爱的嘛。”   赵嫤愣了一下,故意说道,“原来之前你一直觉得我不可爱。”   许旦面露不满地啧一声,“夸你的时候就虚心接受。”   赵嫤笑笑,拿起钱包准备起身,“要喝什么我帮你带?”   他急忙用食指挡在嘴上发出嘘声,“小声点,不然你就要成外卖小妹了。”   咖啡馆里总是弥漫着浓浓的香气,无论昼夜,灯光一定要柔和。   赵嫤推门进来时,正好点单台前没有人,她走上去,一边打开钱包,一边仰头看着菜单,身后有人靠近也没太在意,应该同样是顾客。   而在赵嫤的钱包里,放着一张她和妈妈的合影,站在她斜后方的人,无意间扫见那张照片,稍显一愣,目光定格上面就再没离开。   发觉有人正盯着她手中的钱包,赵嫤迅速合上钱包,转过头去,准确的对上男人的视线。   这男人身材高挑,他的五官看起来像是混血,如同从杂志画报里走出来的相貌。   在赵嫤回头后,他就立刻致歉,“不好意思。”   念在他模样如此出众的份上,赵嫤没有说什么,拎上服务员递来的咖啡,不作停留的离开这里,毕竟心怀不轨的人,又不是靠颜值来分辨。   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出咖啡馆,男人后脚跟着追了出来,拦下她。   “你好,我叫简衍。”他伸出手来,见她迟迟未给反应,马上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认识你。”   赵嫤稍放警惕,松松地握上他的手,微笑说着,“你好。”但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稍等。”简衍摸索着上身的牛仔外套,然后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支笔,“借用一下,你的……”   赵嫤顺着他的指向低头,从牛皮纸的咖啡托里,拿出那张买咖啡的账单,递给他。   他翻过账单,在背面空白处边写着,边说道,“这是我的餐厅,一些简单的料理,希望你有时间来尝尝。”   他写完后,赵嫤接过,表情淡淡的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简衍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直到赵嫤停下脚步,等信号灯变绿的空当,她感觉有趣的低眸看看手中的纸,心想着,难道现在餐饮行业不景气,发小传单都用上美男计了。   两边的车辆陆续停下,她将这张账单夹进钱包里,随着人群,穿过斑马线。   晚上九点过半,夜幕笼罩已久,沉寂的大楼如同巨大的镜面,立于城市中心,同时也映着它的繁华,唯独三十九层还亮着灯光。   宋迢的目光没有离开电脑显示器,说着,“按照修改过的,重新整理打印一份给我。”   站在他办公桌前的女人,表情有些怔愣,“现在吗?”   宋迢转头看着她,肯定而缓慢的重复,“现在。”   “我马上就去!”周露急忙应道,逃也似的离开他视野范围。   她拔下自己笔记本旁边的u盘,正好看见被她借用办公桌的人回来,周露随即问他,“艾德,打印机在……”   艾德打断她,“这里没有打印机,你可以去其他部门借。”   周露睁圆眼睛,仿佛在说着,这么大的一层楼,居然没有打印机?   艾德牵动嘴角扬起很官方的微笑,虽然不知道余承是怎么将打印机玩坏了,但是他再三保证明早悄悄赔一台新的进来,让艾德帮忙不要声张,所以这一天只要有人来问,他就把责任推给宋迢。   现在也是,他稍稍凑近周露耳侧,压低声音说,“宋总他不太喜欢,打印机的声音。”   即使理由如此的牵强,可是谁敢去向宋迢求证呢,况且谁又比他更清楚自己boss的底线,只要别闹的太过分,宋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露只能自认倒霉的抱怨道,“都这个时间了,哪个部门有人……”   然后,艾德的视线中,就是她踩着一双细高跟鞋,还能脚步飞快地奔向电梯厅。   宽敞的办公室内,剩下一半的灯亮着,当他听着宋迢那边视频会议的声音,周露再次出现,从他办公桌前匆匆晃过,艾德转过手腕,看一眼藏于整齐的衬衫袖口下的表,她只用了十五分钟。   他抬头看向女人走进去的背影,她挽起头发有些许散落在颈上,背后衬衫印出了些薄汗的痕迹,他站起身推进椅子,绕出办公桌。   周露站在办公桌前,宋迢正在用流利的英语和屏幕里的人对话,她轻声说,“宋总。”   他很快的看她一眼,手指点了点桌面。   周露将似乎还带着热气的一叠a4纸,放在他手边,他拿过来捏在手中没有看,目光聚焦在屏幕里滔滔不绝说话的人,她只好等着。   幸好没过多久,就听见他们互道结束语,宋迢转正座椅开始审阅这份文件,她捏着手心,他一张张翻过去,最后说道,“可以了,你回去吧。”   周露顿时松一口气,像古代丫鬟那样毕恭毕敬的退下,转身差点撞上艾德,她反射地后退小半步,视线缓缓落在他递来的一瓶矿泉水上。   她一愣,忙接过,“谢谢。”   这趟跑上跑下,确实渴了。   “速度挺快。”他听不出情绪的说着。   也许是夸奖?周露在禾远呆了近小半年的时间,还是搞不明白这位的想法,难怪那些老奸巨猾的都喜欢去讨好小宋总,而放弃最靠近宋迢的他。   她拧开瓶盖,笑笑说着,“运气好,碰上设计部有人在加班。”   遗憾的是水还没喝到嘴里,背后先传来一声,“lucie。”   这声音低沉而清冷,但是在周露耳朵里,就如同大魔王的召唤,听得她寒毛竖起。   她僵直的转过身,就听宋迢问着,“设计部还有人?”   办公区漆黑一片,只留一盏台灯的光,安静的可以听见翻动书页,和笔触在纸上唰唰的声音。她低垂着头,露出纤细脖颈,肩线支起一边,握着笔专注地记录。   宋迢斜靠在墙边看了一会儿,才直身走进去。   “据我所知,最近没有什么紧急的任务下发给设计部门?”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赵嫤吓一跳,停下书写转过头,男人已经来到她身侧,倚着旁边的办公桌。   “我是自愿加班,而且开的是led节能灯,不浪费公司资源。”赵嫤说这话时,顺手拿笔敲了敲桌上的台灯,接着语气调侃道,“不知道对待我这样勤劳的员工,领导有没有什么奖励政策?”   他抿起唇来,思考了一下,“你准备留到几点?”   赵嫤回头翻着桌上的书页,嘀咕道,“还有小半本就结束了……”   她再次看向宋迢,眼中带笑,“十点半吧。”   他点了点头,“好。”   然后,她看着宋迢站直身子,大步流星的离开办公区。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赵嫤才回神。   就这样?   她眨眨眼,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笑了。   连城市最繁华的路段,沿街的灯火也逐渐阑珊。赵嫤搁下笔,两手交握着伸向头顶,闭上眼活动脖子,听见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眼就愣了。   一大袋的外卖放在她眼前,里面还沾着水蒸气的塑料袋上,印有餐厅的名字,她保持愣住的表情,抬头看向他。   “听我的助理说这家的点心不错,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了一点。”   原本挺暧昧的话,被他说得如此自然,也可能是因为美食当前,她竟然没有察觉哪不对,立刻站起身,拖来旁边的椅子,“老板请坐。”   宋迢顺手接过椅背,坐下,也不着急走的样子,说着,“下班时间,不用在意称呼。”   赵嫤浅笑点头,然后拉开塑料袋端出里面的打包盒,除了琳琅的广式茶点,还有一碗粥,她打开盒盖,雪菜肉丝粥。   她稍顿一下,接着不动声色地将装有虾饺的盒盖打开,摆在他面前。   宋迢对她笑了笑,却没有要碰它的姿态。本来他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用湿纸巾擦完手,估计是真饿了,赵嫤有些迫不及待的捏出一只流沙包,往嘴里送来,咬下后溢出蛋黄味的浆汤,不出意料的把她烫到了。   一时她不知该仰起头,还是先慌乱地扇着嘴巴,眼里的泪花都被烫出来。   宋迢笑着给她递上纸巾,“慢点。”   赵嫤接过纸巾捂住嘴,留意到他衬衣领口的纽扣开着,颈线上有些薄汗,紧跟着她的目光,就从他小臂上卷起的袖口,回到她面前的桌上。   已经入夏,即使是夜晚也不会有多凉快,这些外卖盒还维持微烫的温度,除非他一路过来车里没开空调。   宋迢什么也不提,向来对细节观察甚微的赵嫤,就装作没有发现这件事。 ☆、第07章 巧合   临走前,赵嫤将未动过的点心装在一只打包盒里,扣上盖,放进干净的塑料袋中,用过的空盒叠空盒,盒盖塞进一边,最后扎紧塑料袋的提手。   这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没有他搭手帮忙的空隙。   终于,见她要拿椅背上的包,宋迢轻声说了一句,“我来吧。”然后不等她反应,他就把她手里装垃圾的塑料袋接了过去。   看着他推进椅子,赵嫤顺手关上桌上的台灯,跟上他的步伐,办公室一片寂暗,窗外夜景更甚。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她再一次合情合理的,接受宋迢送她回家的建议。   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光滑如镜的门徐徐合上,在下降中,有些失重的感觉传来。   赵嫤思虑着说道,“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宋迢转头看向她,稍有讶异,“原来你也会觉得冒昧。”   她佯装冷下脸来,“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皮没脸吗?”   他不禁笑了一声,然后问她,“你要打听谁?”   “市场部总监。”   “李然?”他脱口而出,接着皱起眉,“为什么问我?”   赵嫤笃定的说道,“因为你坐的位置最高,肯定不会关心我一个小职员,探听他一个稍微有头有脸的职员,是怀有什么目的。”不管什么目的,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宋迢平静的注视她,“你怎么知道我不关心?”   赵嫤怔愣时,叮的一声,到达地下停车场。   “不说就算了。”何必撩我,她心想着后半句,已经迈出电梯外。   远离晚班高峰期,没有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刺耳,路面通畅。   赵嫤单手托住下巴,看着车窗外高高的路灯,一盏隔一盏的划过。   一直专注开车的宋迢,突然说道,“我对李然不太了解,我只留意他的工作能力,他的私生活我没兴趣知道。”   她的手肘滑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看他,回想他在电梯里说的话,她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打听他的私生活?”   趁路况宽松,他很快的看她一眼,“一个小职员,还能关心他什么呢?”话中有淡淡的笑意。   余光瞥见她皱了皱鼻子,他脸上笑意更深,问道,“周末有什么安排?”   赵嫤有些犹豫,想了片刻,“暂时没有。”   不准备和他发展超出上司下属以外的关系,就必须与他保持距离,但是她潜意识里却渴望接近,所以编不出其他的回答。   赵嫤以为刚刚那是要约的开场白,她已经盘算着如何拒绝,没想到他却说,“我知道一个不错的驾校,主要是教练的脾气很好。”   她一下就想起,那天也是坐在他车里,只是调侃般的随口一提,他居然记住了。   宋迢继续说道,“需要的话,我可以把联系方式给你。”   他说的不是替她代劳去联系,这让她感觉很舒服,同时生出危机感,面对这种人,只要他有心下套,恐怕她早晚沦陷。   当然,这是赵嫤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作出的判断。   车停稳在她的公寓楼前,因为她最终决定要考驾照,所以他们顺理成章的交换了手机号码。   赵嫤放回手机,一边摸上车门,一边微笑着对他说,“谢谢,再见。”   她稍稍低头下车,关上车门。   而看着她走上公寓楼前的斜坡,宋迢再看一眼自己手中的手机,心情飞扬的拍了一下车喇叭。   赵嫤闻声小惊,跟着回过头,结果只看见那辆保时捷的车灯闪烁,调头驶离。   发生什么事了?她有点懵的歪歪脑袋,转身走进公寓楼。   周六的早晨。   耀眼的日光从南面的阳台照进来,落在淡木色的地板上,轻薄的白色纱帘被空调的风,吹得轻轻摆动,室内流动着淡淡的茉莉香。   赵嫤坐在餐桌旁,正在和驾校教练通话,教练的声音听上去是中年男人,而且脾气真的很温和,温和到她居然听出一丝丝,诡异的恭敬。   几句对话下来,她有些讶异的问道,“不用我本人去报名也可以吗?”   得到那边肯定的回复,以及理论笔试时间和地点,还亲切的提醒她不要忘带身份证。赵嫤连忙道谢,结束通话,她显得有些茫然。   她在大好的周末早起,敷面膜,换衣服,擦粉描眉抹口红,喷上她常用的香水,装备齐全后,现在望着窗外白到晃眼的光景,失去下一步该做什么的人生,感觉有点空虚。   发呆数十秒后,她决定出门买教材,刻苦研读考过科目一。   赵嫤取下头顶的太阳镜,架在鼻梁上遮住大半张脸,拿起桌上的钱包,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捏出其中的一张咖啡馆的账单,翻过来。   艺术区……应该也有图书馆吧。这么想着,她挎上包,转身出门。   中午十二点五分,赵嫤坐在这家餐厅里,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转过手腕看表,忍不住给石净发去信息,问她现在到哪儿了。   刚提示短信发送成功,她眼前就出现戴着棒球帽和蓝□□用口罩,几乎看不见脸的女人,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赵嫤很迅速的凭身形认出了她,“你搞什么,过敏啦?”   她还来不及点头回应,餐厅服务员先抱着菜单过来打断。   石净低着头清了清嗓,但是声音依旧是闷在口罩里,“一份白汁培根意粉,柠檬茶。”   今天赵嫤说要请她吃饭,她是一秒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接着收到餐厅地址,不超过二十个字,她却反复研读十几遍,最后确认这间餐厅,就是那场风花雪月开始的地方。   幸好服务员不是那天的女生,她收起菜单离开后,石净闷得不行了,摘下口罩的一边。   赵嫤盯着她帽檐下白皙的脸蛋,困惑的说,“我怎么看你……”话没说完,她的视线越过石净,落在酒吧台后出现的男人身上。   简衍朝她点头,她默契的浅笑回应,只是他的目光在她对面坐的那背影上,短暂的停留,才转身走进厨房。   石净不敢回头,警惕的问,“你跟谁打招呼?”   “请我来这的人,我还以为他只是发传单的,没想到还是厨师呀。”赵嫤尚未察觉出什么,颇有感慨的说道,“长得那叫啧啧,你应该看一眼。”   “不必了,我们吃完就走吧。”   其实石净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推掉这次见面,但她焦虑许久,还是全副武装的出门来赴约,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服务员端着餐盘过来,在赵嫤面前放下一盘海鲜烩饭,和一杯青柠莫吉托,随后她放在石净面前的,是一份咖喱饭。   苦等许久好不容易吃上饭的赵嫤,第一口就被这盘饭的味道所折服,她激动的抬头,只见石净愣愣地盯着那份咖喱饭。   赵嫤马上回忆起,“你点的不是意粉吗?”说着,她就准备招手让服务员过来。   几乎同时,石净压下她抬起的胳膊,“没关系!”   赵嫤摸不着头脑,她又说道,“不要叫服务员。”   看着石净懊悔的轻叹一声,握起勺子拌了拌饭,再舀一勺往嘴里送,这样沉默的吃着饭,让赵嫤瞬间将咖喱饭、餐厅大厨、混血美男,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想。   她愣一会儿,拉着长音轻轻说,“不会吧……”   石净闻声抬眸,四目相对,她又是一声叹息,低下头一口口吃饭。赵嫤明白,她肯定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这表情就是默认。   于是,两人开始埋头吃饭,争取赶紧吃完好走人。   一盘海鲜烩饭被消灭掉大半时,赵嫤已然满足口腹之欲,捏着餐巾纸擦擦嘴,就看见身穿厨师服的简衍,正绕出酒吧台,朝着她们走来。   果然只要有模特,哪里都是t台。   他还没张开口,赵嫤急忙扬起明媚的笑容,“原来你是这里的大厨。”   简衍仅仅回以微笑,就转头看向一边,正在默念‘你看不见我’咒的石净,他说道,“那天你走的很早,也没有叫醒我。”   他从语气到神态的坦然,更衬得扭头向墙壁的石净,愈加羞愤纠结,而作为第三人的赵嫤,尴尬的拿来杯子,吸着只剩冰块的莫吉托,薄荷味上脑分外清醒。   半小时后,赵嫤环着手臂站在餐厅门前,无表情的脸上架着大墨镜,连衣裙下是细直的一双腿,八厘米的高跟鞋,周身散发着傲慢冷淡的气质。   她应该很是惹眼,但是天气炎热如同一口巨大的蒸锅,街上来往的行人寥寥无几。shuk   终于,身后传来一些动静,她转过头就看见石净走出来,帮她推着门的是简衍。   石净走下台阶,再挽上赵嫤的胳膊,没有停顿地带她离开这里,顺便不用她问,先回答道,“交换手机号而已。”   赵嫤刚想开口,又被她堵上,“快找厕所!”   “餐厅里就有洗手间……”   石净打断她说,“一分钟我也不想在这多呆!”   工作日的上午。   不得不说,禾远不愧是财大气粗的集团,从洗手间的装潢就可以看出来,如果没有马桶,她还以为这里是练瑜伽的地方。   厕所的隔间里,赵嫤整理好衣服,差一步就要开门出去,外面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和女人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然后听她说的内容,可以确定是赵嫤的同事。   “还不都是因为许旦,有些细节我是忘记留意了,但是他至于那样说我吗?跟我比起来,他那搭档不更是过分?”   许旦的搭档,可不就是她吗?赵嫤挑眉想着。   这位女同事大概不知道,在她出差错的时候,许旦都是怎样羞辱她的,然而他们早就默契的达成共识,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即使工作方面对她再严厉,下班还可以一起去吃烧烤。   赵嫤没兴趣听下去,正要开门时,另一个尖腻的嗓音,“你说赵嫤呀?”   这声音她认识,是总监助理,齐璐。   “不是她还是谁。”陈歆颇有不满的说道,“太能端着了,真当自己不食人间烟火。”   齐璐笑意嘲讽,“她后台硬着呢,你能比吗?”   话音落下,紧接着是转开门锁的声音,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去,看见出来的是赵嫤,陈歆心虚的退了小半步,齐璐只是稍怔,妆容精致的脸立刻挂上笑容,眼中却没有笑意。 ☆、第08章 凉茶   盥洗室上方是藤条编织的灯罩,光线柔和,半身镜边缘成弧形,镜面不沾一丝灰尘。   赵嫤站在大理石的洗手台前,双手伸向水龙头,水流发出哗哗声,她专注的洗手,表情一贯冷淡,就连余光也没有分给身旁的两个女人。   “你也在呀。”齐璐谄媚的说道,“刚刚我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赵嫤轻轻甩手,抽下一边纸巾擦手,欣赏自己十指纤纤,白如凝脂,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齐璐不介意的继续说着,“我们呐,都是羡慕你呢。”   不光是陈歆有些愣,赵嫤也看向她。   齐璐依旧笑着,“这小尖下巴,多好看呀。”   赵嫤皱起眉,还没搞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就伸出手,捏住了赵嫤的下巴,她指甲上涂着鲜红的颜色,目光故作真诚的问道,“哪儿打的玻尿酸?”   赵嫤不客气地挥开她的手,眼眸深冷的说,“捏坏了你赔吗?”   说完,她扔掉手中的纸巾,利落地转身走出洗手间,正好碰上站在外面,似乎目睹一切的许旦。   齐璐见她半点不恼,自己反而恼了,马上回过身,冲她离开的背影嚷道,“我说吧,现在的整容技术,高超着呢!”   这声音伴随着赵嫤走出女洗手间,她没有回头争执的打算,顺便对许旦摇着头翻白眼。   许旦看着赵嫤消失在消防门后,转过头朝齐璐说道,“是啊,所以建议你攒够钱有时间就去做一个换脸,不对……”   顿了顿,他指着脑袋,示意她,“是换头手术。”言下之意,就是最好连脑内组织也一起换掉。   虽然许旦在别人面前袒护她,但是回到办公室坐下,他立马就问道,“你下巴真的假的?”   “如假包换。”   许旦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你刚刚可不是这样敷衍齐璐的。   赵嫤感觉心累的叹气,说道,“这大楼里有那么多人,要是每人说一句,我就要辩解十句,那我可不用工作了,时间全拿来喝水了。”   “还挺明白。”许旦给予赞同的点头,然后想了想,又说道,“你要是有点上进心,说不定能爬到高位。”   赵嫤既有长相优势,工作又可以靠磨练,而且重要的是不缺背景,他想到这一点,忽然靠近她,小声的问道,“其实吧,在你身上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她扬了扬眉,表示让他接着问。   “是谁把你弄进来的?”   赵嫤眨眨眼,凑近他耳边,“讲真,我也不知道。”   许旦原本准备给她翻一个大白眼,但看见齐璐将要走近他们,他立马低声道,“等会儿,我表情夸张一点。”   赵嫤尚未反应过来,他就两手捧着自己惊讶的脸,“天呐,怎么会是他!”   下一秒,她看见旁边走过的齐璐,立刻明白许旦在想什么,她无奈的笑笑,拿来手边的水杯。   趁人还没走远,许旦抓紧说道,“那会不会有一天,你不小心就成了这的老板娘呀!”   听见这话的齐璐背影一顿,倒是赵嫤差点被呛着,“也太夸张……”   砰的一声响,正好打断赵嫤,也吸引周围的同事齐刷刷地抬头,向声源看去。   他们盯着同一间办公室的门,四周安静,门内男人的声音变得尤为清晰,“你既然去过市场部了,为什么不把统计报告带回来?”   刚刚那动静应该是书本摔在桌上的声响,而砸书的人是萧泽,设计部的总监,许旦这么形容他的,“虽然萧泽脾气像个爆竹,但没事不点着他,他就是个好战友。”   不管这位萧总监,是不是一个值得为他卖命的上司,赵嫤只留意到市场部三个字。   老同事们对萧泽的脾气习以为常,又继续自己手头未完成的事,没过多久,总监办公室的门后走出一位女同事,她的腹部微微隆起,身材不胖是孕态。   见那女同事出来,齐璐举着小镜子整理一下头发,抿了抿嘴唇上的口红,她将镜子收回抽屉,扭着窈窕的身段去了总监办公室。   许旦嗤之以鼻,正想再找赵嫤撬出点八卦,就看这边的人也娉娉婷婷的走去,才逃离萧泽魔爪的女同事桌前,站定,微笑着对她说,“我替你去吧。”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二十五层的风貌,就在她眼前展开。   这里的办公空间以开放的姿态呈现,接待区、办公区和会议区三个区域用大型液晶屏作隔断,屏幕滚动播放静音的企业宣传视频。暖灰大理石墙,和铝板切割的天花板大气结合,白与灰的办公家具,搭配拼色地毯。   市场部和研发部并肩,是集团两大部门,能够跨进这门槛的个个是精英,与之比较,设计部的氛围就显得相对轻松许多。   但是在快节奏严谨的工作氛围,赵嫤只需要随意找一位同事询问,都不用自己找方向,这位女同事领着她直奔一间办公室,顺便帮她敲门说,“amy,设计部的来拿今年的报……”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办公室里间传出的声音给打断——   “我是不是告诉你要核对至少三遍,如果在你这出差错,是我要来承担造成的损失!”   里间的门敞开着,所以赵嫤可以看见面朝她这边,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正在厉声训斥一名男员工,“知道你少算一毛,底下那帮经理都跟你没完吗!”   赵嫤一眼就认出,那男人是李然,虽然他长得比照片好看。   李然站起身的同时,把文件往桌上一甩,“拿回去重新审核,还有以后我不希望再出现类似的错误。”   那名男员工拿起文件放在胸前,朝他微微欠身致歉,匆匆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总监都一样凶,但是他和赵嫤想象中不一样,单凭长相,她觉得李然会是气质温柔的男人,还是印证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李然走来办公室的门前,握上门把时,他注意到外面站着的赵嫤。   目光撞上的瞬间,两人眼中皆是毫无波澜,短暂的两秒,李然几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率先移开视线,只说了一句,“amy,咖啡。”   话音落下,门关上。   amy准备去泡咖啡前,将一份报告表交给赵嫤,还安慰道,“吓到你了,我们总监平时就挺严厉的。”   以为她下一句会说,不过他人是挺好的,结果并没有。赵嫤微笑着点点头,走出这间办公室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她轻轻地啧一声。   三天后,赵嫤得知与市场部对接的女同事要请产假,岂能放过这等天赐良机,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去向萧泽毛遂自荐了。   “你?”萧泽看着眼前这位新晋职员,素雅的职业装,倒是给她穿出了脱俗的味道,也有耳闻一些关于她的议论,因此,他略带怀疑的问道,“你确定要负责和市场部对接吗?”   这件事愉快的确定下来后,许旦劈头盖脸的来了一句,“你疯啦?”   赵嫤不明所以的问,“我怎么了?”   “你接什么市场部,嫌工作轻松也不用赶着去投胎吧?”   她露出有点不信的表情,“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吗?”   他激动地张口准备说什么,想了想,又恢复平静,伸手拍拍她的胳膊,一脸同情的说着,“等你去了就知道了,保重。”   然后,经过一个月的时间,赵嫤总算明白什么是生活给你一巴掌,又接着赏你一颗枣。   比如,当amy通知她,那份她熬夜整理完的资料,不幸被李然看错成是要销毁的文件,一起扔进碎纸机里时,赵嫤就收到信息说,她科目一笔试成绩,正好踩在九十分的合格线。   多亏消息发来的及时,她才能够心平气和的去市场部,而不是提着刀。   但是,李然的态度,她着实没料到。   让amy把她叫上来,只是听他说道,“明天早上再交给我一份。”   赵嫤有些怔愣的站着没动,他话语中连半分歉意也没有。   “怎么?”李然终于看向她,口吻轻慢的说着,“还要我帮你粘回去?”   岂敢。赵嫤捏紧了手心,挤出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   虽然她和李然实际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一个对人冷漠,对事挑剔,不是霸道总裁,却得了霸道总裁病的男人。   恐怕再接触下去,最后很有可能,对象没有攻略成功,玩家先弃权了。   回到设计部后,许旦看她周身乌云笼罩般的怨气,也不敢去招惹她。   赵嫤坐下就默默不语地将文件拷进u盘,同事商量着去哪里吃晚饭时,她拔出u盘,关掉电脑,提上包,准时在五点半下班。   走出大楼,离开空调的环境,夏季的热雾在夕阳下,像要融化城市中的建筑。   即将走向地铁口时,她的身后传来两声喇叭,路上很多人下意识地回头,又陆陆续续地往前走。   只有她站在原地,等那辆保时捷缓缓开来,在她身旁停下。   副驾座的车窗已经降下,车内的冷气送出缕缕凉爽,她弯腰往里看去,是他线条利落的下巴,还有他启唇问着,“回家?”   她不禁再压低一些身子,才看见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先笑了,“上车吧。”   也许是天气太热,连给自己找个心安理得的理由都懒得,她拉开车门,折身坐进去。   她系好安全带,旁边的男人没有着急开车,而是打开扶手箱,拎出装有饮料杯的袋子,有些小心怕倒地递给她。   赵嫤接过去,他才握上方向盘,同时说着,“天气躁容易上火,喝点凉茶好。”   “谢谢……”她有些愣意的轻声说着,拿出塑料袋中的凉茶,杯上印的名字是一个老牌的中医堂。   她揭开杯盖,怕味道呛先抿一口,苦味不重,微甘,温度凉凉的,很好入口。   经历过李然这等浩劫,她觉得宋迢简直是一轮白月光。 ☆、第09章 学车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交通有些拥堵。   宋迢余光见她一点点仰起头,咕咚咕咚的喝光一杯凉茶,他扬起笑意,“你很渴?”   “还好。”是很上火。   她重新扣上杯盖,扯开塑料袋准备放进去,听着身旁悉悉索索的声音,宋迢说道,“最近翡翠园在更换菜单,大部分是新的菜品,今晚我得去尝尝。”   赵嫤手上的动作一顿,“也对,新菜品上菜单前,应该先让老板尝一尝。”   宋迢正打算说的再明白些,忽然皱了皱眉,“你在装傻吗?”   她坦诚的笑,“被你看出来了。”   “为什么不想和我吃饭?”   赵嫤飞快的想了个理由,“我在减肥。”   见宋迢神色稍显一愣,她自己也感觉确实有点牵强,轻咳一声,改口道,“维持身材很重要。”   他笑了笑,不再强求,转而问道,“驾照的事进展如何?”   “笔试考过了。”   宋迢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像是表扬,听得她莫名心跳快一拍,难道是戳中她的苏点了?她心里这么想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车窗外,他又问道,“什么时候去学车?”   赵嫤把头转回来一些,看向前方,回答,“这个周末。”   回到家中,她随意的挽起长发,打开空调,走去厨房的料理台。   拉开吸油烟机旁的橱柜,准备抽出一袋方便面时,她已经捏住包装袋,却犹豫了。   明明有人想请她吃法式大餐,为什么要委屈她的胃呢?她转身走去沙发,拿过手机,解锁后指尖悬在联系人的图标上,良久,她以放弃的状态扑倒在沙发椅背上,扔下手机。   锅中热水沸腾,她将面和汤料倒进去。还是石净说的,这新加坡的叻沙拉面非常好吃,推荐给不会做饭的她。   她用筷子搅动着面,略微走神,啊,好想吃那天的海鲜烩饭。   石净坐在餐厅角落的位置,窗外已经是夜晚的景色。艺术区的酒吧一条街,已经喷过一回的地面喷泉,留下斑驳湿迹,倒映着霓虹灯。   他关掉餐吧上的灯,整间餐厅只剩厨房,和她桌上的那盏琉璃罩的灯还亮着。   听见拉开椅子的动静,石净的视线从窗外,移至她对面坐下的男人身上。暖色的光晕映在他脸上,原本轮廓深刻的五官,就显得柔和许多,却仍然出挑。   简衍给她倒了一杯水,刚刚放在她面前,就被她拿起来一饮而尽,咚的一声搁在桌上。   “我能先说吗?”她这样问道。   简衍稍愣一下,点了点头,接着拿过她手边的空杯,往里倒水。   这些天来,石净对他发来的信息视而不见,打来的电话不是拒接,就是用正在忙不方便接等等理由火速挂断,可是,这么明显的拒绝,他竟然完全不放在心上。   “虽然那天我喝醉了,也是自愿和你发生的关系,但是我不想和你建立长期身体研究小组,也不会和你交往,嗯,就是这些。”说完,她立刻拿起水杯,再次仰头饮尽。   简衍轻轻拧眉,“为什么?”   “因为……”石净憋了半晌,心想,有些原因没必要对他解释吧,转而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纠缠我?”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他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愣了,“没有理由?”   他回答,“没有理由。”   石净轻笑一声,低垂眼眸,看着手中的玻璃杯,“能让你一见钟情的人,不止我一个吧?”她是想用揶揄的语气说这句话,怎么连自己都听出一点酸酸的味道。   简衍想了想,说,“有两个。”   没料到他如此诚实,也不打算哄骗她一下吗?   不过,她的嘴角来不及彻底垮下来,先听简衍静静的说,“一个是那天见到的你,一个是今天见到的你。”   那天她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简单干净,今天她是因为晚饭又被逼着去相亲,所以没时间回家换衣服,一身小黑裙,一双高跟鞋,就像她耳边的珍珠发夹,依旧干净,却多了些柔美的光华。   石净抿了抿嘴,然后笃定的说道,“我不相信。”   简衍无奈的笑,“我是说真的。”   她补充,“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他轻松应对,“因为你没有尝试过。”   “那按你这样的说法,我就不能质疑了?”   “当然可以。”   石净深吸一口气,抬起些下巴,说道,“之前,你在不认识赵嫤的情况下,请她来你这里,却没想到她是我的朋友,那么你开始的意图是什么呢?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是在遍地撒网,重点捞鱼。”   “是我不小心看见她钱包里一张照片,那照片上在她旁边的女人,对我很重要。”   石净有些讶异,没有表现在脸上,她当然见过赵嫤钱包里的照片,那女人是霍芹阿姨,赵嫤的妈妈。   “她是你的什么人吗?”   简衍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   “不答应。”她直接打断,以防他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我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简衍哭笑不得的说,“你——”   他的身体稍往前倾,朝她伸出手,她屏息来不及反应,他的指尖点在她从开始,就一直蹙着的眉间,像只小刺猬,谁靠近就扎谁。   他认真的说着,“还是喝醉的时候,可爱一点。”   石净眼睛圆睁着,正准备挥开他的手,他先一步收回胳膊,往后靠去。她看着他掏出一叠什么东西,他手臂枕在桌上,展开是两张门票。   他修长的手按住其中一张,推到她眼下,“我是想请你,陪我听一场音乐会。”   石净没有立刻答复他,她抿着唇,捏起那张折痕明显的门票,在这安静的时间里,能隐约听见外面喷泉广场上传来的歌声。   有人坐在那里,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原曲是莫文蔚的《爱情》,他音色清润,淡淡的抵达人心。   次日。   赵嫤抱着她几乎通宵,再加一个上午赶出来的文件,走进市场部。   路过公共办公区时,正好看见有人在收拾桌面,把东西一件件放进纸箱中,她多瞧几眼就认出了他,上次被李然训斥的职员。   通过他脸上的神情,还有周围同事的安慰,都表现出不像是要转部门,应该是被炒了。赵嫤轻轻摇头,不用想也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就是死于谁之手。   同情完那位男职员,接下来就是同情她自己了。   赵嫤把小时候作文都没有这么用心写过的文件,放在他办公桌上,却得到李然很是不耐烦的说着,“这种东西以后你交给amy,不要进来打扰我。”   快到下班时间,许旦拎着他洗干净的马克杯,走进办公区,看见赵嫤已经从市场部回来了,而且在专注的写着什么,他靠近一瞧,她正握着铅笔在纸上涂速写,像是人物。   他好奇的探头过去问,“你画什么呢?”   “李然。”赵嫤平静的回答,同时搁下笔。   接着,她将那张纸高举在空中,用力地将它撕成两半,然后慢慢捏进两手掌心,泄愤。   许旦就笑了,“撕纸人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去撕真人。”   “没本事。”赵嫤将纸团扔进垃圾桶,两手伸向上空,放松的说道,“所以总算熬到周五啦!”   “这么开心,周末有约?”   她笑着,“有。”   周六的上午。   宋茂跨出车门,走进这坐落于s市核心娱乐地段的私人会所,就有服务生上前来,轻松认出他是谁,并且礼貌的问候,“早上好,小宋先生。”   服务生引领他沿着小径绕过竹园来到室内,这家会所整体强调融入自然,一切装潢逃不开诗意场景,就连过道地面也采用亮面瓷砖,在光线的折射下,如同一泓池水。   宋茂进的包间只有他哥和管家陈叔,行为自然随意许多,他坐下后,先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   今天他是被叫来参加金融圈的座谈,听说是一群老头子,难怪喜欢在追求所谓精神内涵的地方。   但是宋茂最想抱怨的不是这环境,而是,“哥,你派来接我的那司机,以前是不是开洒水车的?”   只要十五分钟的路程,愣是开出三十五分钟来,差点没把他急死在半道上。   “看来开的很稳。”宋迢缓缓点头,转向身边的陈叔,“记得给他发奖金。”   然后,他又看向宋茂,“避免了我花另一笔钱修车。”   宋茂自知理亏的扁起嘴,前几天他在深夜和朋友环山飙车,过隧道时一不留神就撞了。   幸好人没事,不过,才入手没多久的跑车,基本算是报废了。   宋茂挠挠鼻尖,又想起什么,问道,“老夏呢?辞职啦?”   老夏是在他哥身边多年的司机,脾气特好,还自带导航系统。   宋迢漫不经心的说,“我让他去开车了。”   宋茂听不懂了,“他不是你司机吗?去给谁开车?”   骄阳如火,扑晒着空荡荡的练车场。   房檐遮挡的阴凉处,赵嫤食指按下鼻梁挂的墨镜,以便在眼神中显出她的惊讶,并且尝试用手去触摸,眼前这一尘不染的车前盖,无法忽略车头的bmw标志。   她直起腰来,转向身后的男人,难以置信的说,“师傅,你们驾校配车都用宝马3系?”   只见这位夏师傅温厚的笑笑,“最近条件好了。” ☆、第10章 晚餐   石净坐在梳妆台前,戴上一副耳环,细细的银链坠着橘色的玛瑙珠,然后,她盯着镜中淡妆的自己好一会儿,又果断摘掉耳环,扔进首饰盒。   她走出房间时,严茹正坐在客厅里,闻声看向她,再将她打量一圈,“你要出门?”   石净嗯了一声,“和甜甜去看电影。”她边说着,边快步走去玄关,始终低垂着眼眸,怕被严茹看出破绽,于是,差点撞上刚刚进门的石准,她的哥哥。   他有些不悦的皱眉,“走路看着点。”   她抿了抿唇,没有任何回应,绕开他走向鞋柜。   严茹抬起下巴,看着玄关换鞋的石净,眼神有几分冷冷的探究,等石准来到她面前,她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温柔起来,“知道你今晚回来吃饭,我特地让阿姨蒸了一条青斑。”   话音落下,也传来关门的声音。   晚餐时间的咖啡店有些冷清,她面前红格的桌布上,摆着一盏琉璃罩的灯,它照射出柔和的光,像果味的软糖。   石净的手离开咖啡杯,从包里拿出那张门票,音乐会是晚上七点半开始,她看一眼手表,现在是七点四十二分,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对面就是音乐会场,仍有三三两两的人匆匆赶来,检票入场。   始终有一个男人坐在会场门口的长椅上,他两手放在口袋中,姿态慵懒的靠着椅背,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空,只是,他时不时看看楼梯的方向,在等待谁的出现。   石净收回视线,端起咖啡杯。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不知不觉,咖啡店里的客人慢慢多起来,夜幕也渐渐深沉下去,杯底残留的咖啡已经干涸成渍。   终于,她捏起门票拎上包,买单后走出店门。   旁边车流穿行,映成灯河,而通向会场的楼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往上走。   坐在长椅上的简衍转过头,正好看见她走上来,裙子底下是纤细的双腿,白色的高跟鞋,最后站定在青灰的石砖地上。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没有丝毫责怪,“堵车吗?”   反而她语气不好的问着,“你为什么不进去?”   简衍耸肩,“怕你错过时间,见不到我。”   石净感觉可笑的呵一声,抬起胳膊指着对面的商业街,说道,“我一直坐在那家咖啡店里,我不出现就是因为不想和你听什么音乐会。”   他听完居然笑起来,“可你还是来了。”   她愣一下,望进他的眼睛,心里某一个地方就开始乱糟糟的,她忍不住宣泄道,“所以你至少给我一个理由啊!”   简衍的表情微怔,接着认真的说,“我不想骗你,我也知道你不相信一见钟情。”   他稍顿一下,“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在她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似乎听见人潮熙攘声,以及会场内又一轮掌声雷动。   简衍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着,“现在进去,应该还来得及听最后一首。”   然后,石净眼中出现的,是他伸来的手,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希望她来牵住。   世界一贯喧哗,他却安静等待。   她有些犹豫地往前迈出小半步,他一点也不着急。   石净把手交给他,感受着他手掌上薄薄的茧,不同的温度融合在一起。   他握着比自己细软很多的手,慢慢收紧了些,牵着她走进会场,直到他们在一片乐声中悄悄坐下,也没有放开手。   听众席的光线昏暗,她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欣赏音乐,所有的感知都在手上。于是,她松开些手,换成十指交替,再紧握。   简衍偏过头看了看她,她若无其事的盯着敞亮的舞台,下一秒,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温柔的安抚,就像是还给她丢失已久的安全感。   石净莫名其妙的心里一阵酸涩,不自觉的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关掉浴室的灯,赵嫤身上裹着浴巾,趿着拖鞋走去冰箱。   冰箱里食物罗列的整整齐齐,连矿泉水瓶的标签方向都一致,她拿出一盒洗净的樱桃,甩上冰箱门,扑向沙发,打开笔记本,一气呵成。   正准备咬下一颗嫣红的樱桃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   她拔下樱桃梗,伸手摸来一看,是短信:「成果如何?」   看清发件人名称的瞬间,她就从沙发上坐起来,先愣着一会儿,才去思考这句话肯定是问她,第一次握上方向盘的感想。   赵嫤回想一下今天的画面,然后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连换好几种句型都觉得不好,又删掉颜文字,打上句号,这样看起来会不会显得成熟一点?   按下发送后,她恍然想着,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她能纠结这么久,大事不妙。   紧接着,手机突然响起的来电铃声,又让她迅速回过神。   此时,戴着白手套的陈叔,缓缓展开一副山水画,坐在沙发里的宋迢正要说话,桌上的手机亮起来,是她的回信:「感谢教练不杀之恩。」   宋迢看着轻笑了一声,想了想,他抬手示意陈叔,自己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给她拨去电话,却听见提示音说着,正在通话中。   另一边,赵嫤手机贴着耳朵,礼貌的问候道,“严阿姨?”   严茹语气亲和的说道,“我听小净说你回国有段时间了,都忘记问问你最近怎么样,还适应吧?”   “嗯,都挺好的,最近在忙工作的事,我也忘记和您打声招呼了。”   “那么见外干嘛,听你声音有点闷闷的,不会是中暑了吧?”   有吗?赵嫤虽然困惑,还是说道,“可能是在太阳底下学了一天车,有点累了。”   严茹挑起细眉,口吻如往常般,“你今天去学车啦,感觉怎么样呀,才回家吗?”   赵嫤丝毫未有疑心,“下午就回来了,刚刚洗完澡,累的想早点休息。”   听着手机那边的声音,严茹已经走来一间房门前,握上门把的手,精心修过涂着墨绿颜色的指甲,她同时说着,“也是,趁周末有时间就多休息,阿姨不打扰你了。”   严茹垂下捏着手机的手,走进这间空无一人,幽暗的房间,她站在梳妆台前,盯着没有盖上的首饰盒里,那副随意扔在上面的耳环,她将其摆好,再慢慢扣上首饰盒。   她走出石净的房间,徐徐带上门,房间地板上的光线一点点褪去。   禾远的员工自助餐厅在十五层,从电梯门出来的玄关,就是一片绿植天地,呼应健康饮食理念,餐饮种类多样,中式到西式一应俱全。   夏日的中午,阳光充沛,玻璃窗将烈日交响曲阻挡在高楼外,空调下适宜的凉爽,和食物的香气总能勾起人的食欲。   赵嫤准备去拿那一碗玉米浓汤,从她旁边突然伸来男人的手,先拿起了汤碗,放在她的餐盘上。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看见的是李然,不由得一愣。   他唇角微扬,对赵嫤表示友好的微笑,却让她感觉不对劲,回以硬挤出来的笑脸,端起餐盘打算转移。   没料,李然抢在她离开前一步说道,“这几天在和客户打遭遇战,所以我的态度有点不好,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就当是向你赔礼道歉。”   在周围许多未曾见过面的同事,向她投去目光中,赵嫤走来餐桌前,一脸匪夷所思放下餐盘。   许旦拿下嘴里的勺子,“我没看错吧,李然主动找你搭讪?”   她瞄一眼左右,凑近他一些说着,“他约我晚上吃饭。”   他睁圆眼睛,“该不会是看上你了?”   这正是赵嫤迷茫的地方,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自己不是内涵派,不是通过了解就会感受人格魅力的那一类,所以,如果李然能看上她的脸,早在初次见面时,他就不会是那样的态度。   筷尖戳在青菜上,赵嫤头一歪,“谁知道呢。”   六点半,晚高峰,路况拥堵是再寻常不过,可是,现在她身边驾驶座坐着的是李然,她还曾无数次扎过他的小人,没有话题聊,这就很尴尬了。   这时,李然先打破安静的空气,问道,“你的实习期过了吗?”   “还有一个月。”   “只要别碰上我这样的上司,应该都会过的。”他自我打趣的说着,尴尬的氛围才有些缓和。   下高架后,李然注视着前方说,“快到了。”   赵嫤看向车窗外,这地段有种熟悉感迎面而来。   于是,在她走进这间名为翡翠园的法国料理餐厅时,看着周围摩登典雅,没有太大变化的装修格调,自然就想起那碗雪菜肉丝粥。   好巧不巧,李然选的座位,就是上次她观察石净相亲坐的地方。   男侍者为她拉出身后的座椅,赵嫤往椅中迈一小步,心里正感叹着,历史总是相似的,来不及坐下,就见李然表情忽然一亮,视线是看向她的斜后方。   赵嫤不明情况的转过身,一眼就看见那个男人,他穿了件棉麻的立领衬衣,休闲而干净,恍如初见。   同时,他对上了她的目光,短暂的停留,然后朝着他们走来。   李然扬起笑容迎上去,“宋老板,久闻你的餐厅大名,今天总算有机会来一饱口福。”   “这位就是我们禾远的宋总裁。”李然积极的介绍道起来,“设计部的赵嫤。”   当赵嫤措手不及的想着,是该自然的打招呼,或者装作不认识,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宋迢说着,“我还有事,你们慢用。”   他淡淡的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不管声音还是表情,都揣测不出情绪。   赵嫤却莫名有点慌,好像她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个正着。   接下来,按照前菜、例汤、主菜的顺序,有条不紊的进行。   用餐的过程中,李然频繁和她搭话,而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间餐厅是宋迢自己名下的,不属于集团产业。据说本来是宋茂开着玩的,经营不善就不想做了,才被他哥接手,时至今日算是挺出名的餐厅吧。”   李然说这话时,盯着手里的餐刀,慢条斯理的切着鹅肝,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她,“对了,你应该认识小宋总吧。”   赵嫤抿一口香槟,眼神清澈的摇头,“不认识。”   李然明显一愣。   放下细长的香槟杯,她补充道,“我只是听说过小宋总,还没有真正见过。”   此刻,李然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她的回答出乎他意料,这让赵嫤产生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他稍抬眉骨,微带笑意,刚才那样的神色很快就消散,仿佛不曾存在,“没有,我随便一说。” ☆、第11章 迟钝   这一顿你我各怀心思的晚餐结束后,他们走出翡翠园,李然说着,“我去开车过来。”   赵嫤留在原地,看着他穿过餐厅外面的小花园,快步走向停车的地方,然而这时,从同样的方向开来一辆宾利欧陆,在她面前停下了。   她以为车里的人是要进餐厅吃饭,还怕挡着人家的路,往后退了小半步,结果正好看着车窗降下来,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显得眸色很深。   他稍稍敛着下巴,与她对视着,说道,“跟李然说一声,我送你回去。”   赵嫤一愣,想了一下,“我能拒绝吗?”   宋迢坐正回身,目光看向前方,干脆的说着,“那你明天也不用去上班了。”   她睁圆眼睛,张口要说什么,吸气又咽回去,想着,现在不是和他争执的时候。   原本一顿饭下来,她感觉和李然距离近了许多,正好趁月黑风高他送自己回家月,顺便借助九点以后看人更美的理论,打算进一步和他交流感情。   眼下这情形,赵嫤只好放弃的走去停车区。   李然坐进驾驶座,还没有将车开出去,就看见她走来的身影。   他按下车窗,赵嫤微微弯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向他解释道,“宋总他和我顺路,就捎带我一程,今天谢谢你,下次有机会换我请您吃饭。”   李然表情微动,却没有太惊讶,视线不着痕迹的看向不远处那辆车,再移回她身上,“客气了,明天公司见。”   赵嫤直起腰来,身前的车缓缓而动,她微笑着朝驾驶座的车窗挥了挥手。   目送着李然的车开走,她瞬间沉下脸,转身走向另一辆车。   而坐在车里的宋迢,正通过后视镜看着她。   因为白天上班的需要,她穿着风格简单的职业装,中袖的白衬衫,领口微开,麂皮的高腰半身裙,带着温柔的气质。   赵嫤打开副驾座的车门,坐进车内,拉过安全带系上,这过程中她脸上的表情可不温柔。   宋迢是完全不在意身旁散发出的怨念气息,也不用问她路线,直接开车上路。   车窗外的灯光换过几轮,她终于憋不住,语气有些冲的开口说道,“身为集团的最高决策人,怎么能用无理由的辞退来威胁别人。”   他不紧不慢的回应,“下属不听从上司合理的安排,也不算无理由。”   赵嫤提着气转向他,用手指打着手表说,“现在是下班时间!”   宋迢轻轻点头,“你说的对,我以后会避免同类错误。”   他突然间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低头认错的姿态,反而让她懵了一下。   赵嫤先是轻声细语,“我不是有意要指责你什么……”但是,她话没说完,忽然想明白什么,呵的一声,扭头看向车窗。   路况还算畅通,宋迢只能很快的看她一眼,“怎么又生气了?”   赵嫤浑然不觉自己在闹别扭,也忽略掉了他语气中的宠溺。   她笃定的说着,“你就是想着先把我骗上车再说,对吧?”   目的被看穿,他很是淡定,还模仿起她的句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吧?”   赵嫤又一次把脸转向车窗,深知自己斗不过他,但是她可以拒绝和他对话。   似乎是看出她想法,宋迢轻笑出声。   赵嫤听见他轻笑,宛如落在心湖的水滴,泛起涟漪,她不自觉抿唇,看着行驶过这条路带起的风,吹动路旁树梢上的一片六月雪。   保时捷换成宾利,停在她的公寓楼前。   赵嫤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抬头向他道谢,却见宋迢低眸偏过头,按下身侧扶手里的保险,一下锁住两边的车门。   四周安静,车门锁上的声响尤为清晰,她愣在一时。   “赵嫤。”   他靠向椅背,转过头来看着她,用低沉的嗓音继续说,“你是不是在感情方面,很迟钝?”   “是。”她肯定的回答,对上他的目光,她瞬间就瞥开,又触及他堆叠着袖口的小臂,青色的脉络,线条明显的腕骨,每一处都在加快她的心跳。   她的视线无处安放,干脆盯着自己的手,“所以你千万别说破,我承受不起。”   安静了一会儿,才听见宋迢有些疲惫的深吸气,妥协道,“好,我不说。”   “可是李然这个人心思重,很危险,不要接近他。”   也许李然功利心重,两面三刀,有种种不好,但是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不吸引她。   所以,赵嫤轻咬一下嘴唇,看向他说道,“对我而言,你更危险。”   白月光再美,也是触不可及的东西,却总是让人渴望不止,这样还不够危险吗?   宋迢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   下一秒,是解开保险的声响,赵嫤顾不上其他,连忙打开车门,弯腰下车,迅速关上车门,没敢往回看一眼的朝前走去。   直到她站在公寓楼的大门前,才转过身,而那辆宾利只留给她车尾的灯光,在夜色中。   赵嫤失神的走进电梯,倚靠着墙,反复回想着,他最后那一句,再轻一些就听不清的话。   在她心烦意乱时,即将关上的电梯门中间,突然挤进一个人来,伴随着扑鼻的酒气,那人直接软倒在赵嫤身上,她吓得哇哇叫着。   电梯门打开,赵嫤扶着齐肩短发的女孩走出来,刚刚电梯上升的十几秒内,她已经认出这醉鬼,就是她对门的小邻居。   赵嫤把她往墙上一靠,摇晃着她说,“到家啦,你醒醒啊!”   小邻居像活着的尸体,半点反应也不给她,赵嫤叹口气,去搜她身上的口袋,一边问着,“钥匙在哪儿?”   她脸蛋绯红,闭着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叮嘤,就是没说钥匙的事。   赵嫤扯起她耳朵,“我说!你家钥匙呢!”   这下,她连声也不出,腿软的要往下坠。赵嫤平时就不爱运动,纤细的身板还没有二两肌肉,自然支撑不住一个大活人的重量。   看着地上瘫坐的女孩,仿佛有声音在她耳边说着,不可以赵嫤,她会把你家吐得一团糟,想想那些酸臭的味道,你怎么能忍受的了,早晨起来面对乱七八糟的家呢,所以不可以把她带回去!   这声音成功说服她,赵嫤最后看一眼对面地上的女孩,缓缓关上了她自己家的门。   甩下包,坐进沙发里,她放空三秒,接着伸个懒腰,掏出手机。   几乎是电话拨去就被接通,赵嫤已经习惯他的速度,连招呼都省略,直奔主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李然前女友款式?”   陆琛含着吸管,另一头在听装的雪碧里,他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摸上键盘,顺便吸空一罐雪碧,马上就听见那边的人说,“少喝点碳酸饮料。”   他一愣,条件反射的抬头,四处寻找摄像头,没几秒就镇静下来,然后对她说着,“发你微信了。”   赵嫤将手机拿到眼前,开扬声器,打开微信,第一个就是陆琛的头像,旁边显示的几条未读,她点开来,慢慢的变成问号脸。   来回滑动这几张照片,赵嫤不由得想,难道是她脸盲,“怎么感觉就像一个人?”   “的确是三个人,照片是她们自己贴在社交网络上的。”   陆琛的话说完,她发现看久了还是有区别,不过,这清一色的大眼睛、空气刘海、粉□□白的皮肤,甜美可人的模样。   “和你完全不是一路人。”陆琛替她说出心中所想。   他以为赵嫤在用沉默表示认同,其实她正在思考着,李然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就凭这专一的口味,八成不可能是因为看上她,还有他选的餐厅如果不是巧合,一定和宋迢有关。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她认识宋迢,又为什么真的好像不知道一样。赵嫤越理越乱的同时,一直想起躺在门外的小邻居。   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啊——”   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陆琛脑袋一炸,扯掉耳机,差点撞倒桌上的泡面,等了几秒,小心翼翼戴上一边耳机,“你没事吧!”   赵嫤冷静的说,“有事,先挂了。”   几分钟后,她架着烂醉如泥的小邻居进来,用脚往后勾上家门。   “我警告你哦,要吐就去厕所,我家马桶盖随时为你敞开,不准吐在超出厕所范围……”赵嫤把她放倒在沙发上,看着她现在的状态,感觉这番话说了也是白说。   蓦地,赵嫤灵光一现,打个响指。   她先将浴缸中铺着沙发靠枕,再把人放进去,浴缸旁边摆上脸盆和水桶,预防万一半夜要吐。   做完这一切,赵嫤站在熟睡的女孩身旁,感叹着,“我真是中国好邻居。”   保安在电话里说先生的车已经开进园子,陈叔挂上门旁的听筒,匆匆赶来门口等待。   走进门的宋迢拧着眉,脸色略显苍白,一手按着胃部的位置,他没停下,只说了一声,“陈叔。”   陈叔点着头,立刻转身吩咐佣人几句,而他自己上楼去拿药。   早些年,在宋迢承担起整个集团的时候,因为作息不正常,顾不上吃饭,伤了脾胃,累积成老毛病,只要饮食不当,或者情志不畅就会犯病。   没一会,陈叔出现在书房,他端来的木质托盘中放着一杯水,和白瓷小盘,里面是几颗药。   看着宋迢仰头喝水,将药吞咽下去,他关切的说道,“先生,我让厨房煮点粥,光吃药也伤胃。” ☆、第12章 车祸   第二天早晨,赵嫤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她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去,心里咦了一声,就把门打开。   站在她家门外的女孩,留着浅浅的栗色齐肩短发,眼睛清澈明亮,穿着白t恤,牛仔背带裤,整个人就像夏天清新的风。   倒是和昨天晚上的醉态判若两人,只不过,她是什么时候醒来又出去的?   陶嘉抬起胳膊,举着手中的塑料袋说,“你好,昨晚真是不好意思,我买了些早餐……”   赵嫤走进厕所环视一圈,浴缸里的靠枕已经不在,下面摆的脸盆水桶也干干净净,她还算满意的拿过漱口杯盛水,挤上牙膏。   洗漱加护肤完毕,她习惯性的去拨开一排衣架,正要拿出一套衣服时,旁边突然幽幽地传来一句,“早餐要凉了哦。”   赵嫤吓一跳,猛地转过头,就见那女孩扒在门框边上,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她余惊未退,缓缓拿下衣架,勉强的笑着,“……我换件衣服,很快。”   十分钟后,赵嫤坐在餐桌前,目光扫过桌上的早餐,豆浆、油条、生煎包、水煮蛋,虽然很平常无奇,但是数量未免也太多,光是油条就有七八根。   赵嫤犹豫一下,拿来豆浆配生煎包吃着,还没吃上几口,就听对面的人说道,“真的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她微笑着回应道,“没关系,大家都是邻居嘛。”   “对了,我叫陶嘉,陶渊明的陶,嘉奖的嘉。”   她点点头,继续保持微笑,“赵嫤。”   陶嘉咬下一大口的油条,还没来及的咽下,就好奇的追问,“赵钱孙李的赵吗?哪一个嫤?”   赵嫤放下豆浆和半块生煎包,抽着桌上的纸巾盒,同时说着,“我现在要去上班了。”   陶嘉嘴里塞着油条,声音含糊的说道,“我送你吧,我有车。”   这还是赵嫤头一回下来停车场,陶嘉开心的走在她前面,掏出车钥匙,响应的是不远处那辆红色的大众polo。   坐进不算宽敞的副驾座,看见内视镜下坠着一串食物形态的挂件,赵嫤认命的拿出粉饼和口红,伸手去翻下挡阳板,结果唰唰掉下一堆小票单据。   陶嘉见此情景,憨笑着说,“我都是顺手夹在上面,然后我头顶这里夹不下,就塞到那边去了。”   赵嫤干笑几声,开始一张张捡起来,包括脚下的,接着她直起身时,就被随着拐弯而摇晃的一长串挂饰打到额头,她轻呼一声。   陶嘉赶紧问道,“没事吧?”   其实挺疼的,赵嫤抿了抿唇,“没事。”   将这叠小票收拾好,她总算可以打开粉饼,对镜整理着自己。   开车的陶嘉,时不时瞥着身边的人,她安静的在补口红,枣色染唇,冷艳动人。   “其实,因为我和男朋友……前男友分手了,所以就喝多了。”   赵嫤捏着口红的手一顿,有些尴尬的说,“抱歉,我不太懂怎么安慰人。”   陶嘉连忙说着,“没事没事,我也是想着,说出可能会好些。”   紧跟着,她叹息道,“我是倒霉体质,从小到大就没有好事轮到我头上,我买的茶叶蛋永远是最小的,上学时吃食堂的鸡腿也比同学的小一半,一个月手机能掉马桶三次,钱包被偷总是在监控死角。”   赵嫤想说点什么,却又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听起来确实有够倒霉的。   陶嘉转过头来看着她,“不过,我最庆幸的,就是在我开车以来,还没出过车祸。”   话音未落,赵嫤表情惊恐的指着前面,喊道,“喂喂喂,红灯啊!”   下一秒,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车内剧烈的震晃一下。   幸好被安全带勒住,赵嫤缓缓抬起头来,看见撞上的那辆灰黑的兰博基尼,她不忘说着,“这下你圆满了。”   在陶嘉愣住几秒后,前面那辆车的驾驶座车门扬起,她急忙按着赵嫤的胳膊说,“你别下车,我去解决。”   她说完打开车门下去,而坐在车里的赵嫤感觉糟糕的啧一声,大众撞上雷文顿,要怎么解决?答:光是它的车尾灯,就可以换她整辆车。   陶嘉看着那辆车里出来的年轻男人,他摘掉墨镜,露出俊朗的长相,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的站在车尾,盯着他自己的车。   此时此刻,他在回想着,自己跟宋迢好说歹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画面,他抛弃尊严换来的这辆,还不满一周就给撞掉一块漆,真是心痛难言。   陶嘉上前几步,正要开口,就被他堵回来,“你有驾照吗?”   她愣一下,“有的……”   宋茂拿出手机打电话的同时,毫不客气的呵斥着她,“那你是怎么考过驾照的,三岁小孩都知道红灯停绿灯行,你是色盲还是智商不健全?”   骂完她这边电话就通了,他接着就说,“喂,保险吗,我现在……”   因为停在马路中间,一旁上来的车辆按着喇叭,惹到他反叫嚣回去,“你不会绕道啊!”   陶嘉见状,立马转身跑回她的车里,拿出她的驾照。   在宋茂和保险公司通电话时,她凑过去说着,“先生,是这样的,这是我的驾照,还有电话,因为我朋友还赶着去上班……”   他冷脸瞥着她,“你朋友要上班,那我就不用上班是吧?”   这时,宋茂目光扫过那辆大众,马上定格住,因为车里下来的美人,一张精致的脸,肌肤胜雪,长发湛黑,尤其是那双细直的腿。   她款款走来,说着,“陶嘉,不好意思要留你在这处理,我上班快迟到了,有事再联系。”   陶嘉赶忙摆着手,“没关系,我没事的,你快去吧!”   看着赵嫤的背影逐渐远去,陶嘉转过头来,就对上他的眼睛,她往后缩脖。   宋茂挑眉,“你朋友?”   半小时后,穿过玻璃的旋转门,小跑赶上即将关闭的电梯间,上升过程中,她顺便整理着头发。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赵嫤走进设计部的办公室,总算松口气,把包往桌上一放。   办公桌对面传来一句,“十五分钟以内扣一百。”   她一愣,抱怨道,“早说,我就不用跑了。”   许旦翻个白眼,“扣两百不用找是吧,瞧把你给懒的……”   赵嫤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就听他说着,“有任务,我发你邮箱了。”   还没开机,她先好奇的问,“是什么?”   “邀请函。”许旦难得状态认真的说着,“下午两点前交给我,不然没时间改。”   赵嫤点点头,打开邮箱,滑动着鼠标,她又疑惑道,“年终酒会,通常不是在年底吗?”   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所以显得我们集团不走寻常路。”   集团年终酒会筹办地点的布置,和各项细节都需要设计部来完成,所以整个上午的时间里,赵嫤仿佛置身于菜市场。   然而,在她这封邀请函的款式,改了不下二十几次,对颜感快分辨不清时,一个女声在喧闹的办公室内响起,“有谁现在闲着吗?”   问话的是齐璐,那双就像刷着十几层睫毛膏般的眼睛,扫遍四周后,踩着高跟鞋走去一个方向。   余光看见一张薄薄的表格,轻飘飘地降落在她的桌上,赵嫤转过头来。   齐璐口吻指使的说着,“去财务部报一下预算。”   许旦不爽的呛道,“你不就闲着吗?”   齐璐不甘示弱的微抬下巴,“是啊,怎么了?”   财务部里坐的都是些老头,除了宋茂,但是凭他一年光顾几回的频率,能不能碰见全靠运气,她才不去浪费这时间。   赵嫤本来就受够了周围的吵吵闹闹,这俩人还要她面前争执起来,她二话没说的拿走那张表。   十分钟后,她站在财务主管的办公桌前,等待他审核后,盖章,批款。   突然,主管抬眼看向她的身后,说了一声,“小宋总。”   赵嫤跟着转过头,看见走来的男人,她稍愣一下,这位不是早上被倒霉邻居撞的倒霉车主吗?   很快,她对他遭遇的同情就化作乌有,因为他不打招呼,直接拿过那张表,看也没看几眼,就说,“报不了,得减。”   赵嫤立刻反驳道,“开始财务给的最高预算就是六十万,我们报的五十一万,为什么报不了?”   宋茂抱着手臂,表情无辜说着,“是吗,我不知道开始财务给你们多少预算,不过……”   他低头靠近赵嫤耳边,轻佻的说,“你陪我吃顿饭,我就给你报了。”   赵嫤往后退了一步,深吸着气,对他勾唇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看她走远,主管为难的说,“小宋总,那这……”   宋茂事不关己的耸肩,“不报咯。”   当天下午,艾德的皮鞋踏过仿草坪的地毯,身影映过会议室的玻璃外墙,在距离总裁办公桌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宋总。”他转向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的人,问候道,“小宋总。”   艾德再次面朝宋迢,说着,“监纪部说,有员工投诉小宋总……”   他停顿了一下,“性/骚/扰。”   宋迢瞬间皱起眉,搁下钢笔,抬眼看着对面坐的人。   当艾德说出这三个字,宋茂随即就想到是谁,没皮没脸的仰头笑出声来。   宋迢略显疲态的揉着额头,“你知道这件事如果传到媒体耳朵里,明天集团的股票会跌多少吗?”   可惜,宋茂现在笑的很欢,完全不去考虑他说的后果。   “谁投诉的?”宋迢顺口一问,马上就只想尽快解决,指着宋茂说,“你,和她去监纪解释清楚。”   但是,艾德习惯事无巨细的回答,“设计部的赵嫤。”   宋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紧张的做出举手投降状,期期艾艾的开口,“哥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碰她一下!”   艾德有些摸不清状况,因为宋迢缓缓靠向椅背,指尖一下下轻点着桌面,这通常是他考虑裁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动作。   宋茂快哭出来的表情,指天说道,“我发誓,就是跟她开了个玩笑。” ☆、第13章 检讨   赵嫤站在电梯间内,她身边的男人,是宋迢的行政秘书,他面对着电梯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盯着蓝色的数字上升至三十九层,清脆的叮一声,这是她第二次上来,原因也是一言难尽。   艾德在前面带路,脚步停下时,展臂做请的姿态,赵嫤顺势看去,是用玻璃墙划出的会议室,里面坐的都有哪些人,一览无余。同样,他们也能看见她走来。   她礼貌的敲敲门,走进两步,对在领导者座位上的人,说,“宋总找我有事?”   宋迢抬手请她落座,赵嫤轻轻颔首,拉开离她最近的椅子。   会议室里坐有三人,坐在宋迢左手边,翘着二郎腿的是宋茂,二世祖对面是监纪部的陈经理,赵嫤去投诉的时候见过一回。   艾德站在距离会议室三米外,两手放于身前,神色平静的注视着里面。突然,他肩上多了一双手,耳边出现一个声音,“什么情况,三堂会审?”   只听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于是他毫不留情的拍掉余承的手,“你想留在这看就闭嘴。”   余承小心翼翼地挡住自己的嘴巴。   会议室内,宋茂放下翘着的腿,拉着座椅往前一些,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我跟这位员工开了个玩笑,没掌握好分寸,我在这向你郑重的道歉。”   他看向赵嫤,诚恳无比的说着,“希望你原谅我,毕竟只是没有恶意的玩笑,如果影响你的工作,给你带来的不便,我深感歉意。”   这番话说的,明明他调戏在先,说成毫无恶意的玩笑,显得她没事找事,自己耽误工作还要扣在别人脑袋上。   连旁边的陈经理听着也点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赵嫤,就像是在问她,都已经这样解释,她还有什么不满。因此,赵嫤顿悟,这根本不是道歉,这是先发制人。   如果是这样,那好,比比看谁的后台硬。她这样想着,不说话不回应,目光笔直的看着宋迢。   陈经理正因为她的表现而不解,只见宋迢低眸思考,用指尖摩挲额头,然后,他对着宋茂说道,“承认这件事由你而起,你就要负全责,没有异议吧?”   宋茂眼珠转一圈,扬眉点点头,反正就这点事,难道还能打他三十大板?   “写份检讨,明天交到监纪去。”   宋茂愣住,有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炸的快跳起来,“我是小学生吗?因为这事写检讨?!”要是传出去,他脸都要丢完了好吗!   陈经理回过神,憋不住低头闷笑一声。   闻声,宋茂立刻直腰拍桌,“你笑什么!”   宋迢很是冷静的说着,“你不写,就是否认这件事的原委,那我们走流程调查,你先停职。”   宋茂忍着股愤意,抿唇重重地点头,“好,行,我认了,写就写。”   他说着的同时站起身来,作势要走前,还看一眼赵嫤,准确的说是瞪。   然而,赵嫤微扬着下巴,视线不跟他对上,就当他不存在般,见陈经理站起来向宋迢点头,她也跟随着要离开。   “赵嫤。”宋迢忽然叫住她,“你留下,有些工作上的事想和你谈谈。”   她有些茫然的站住,已经快要走出会议室的宋茂,他听到这句话,立马向陈经理嚷道,“我举报,有人假借工作名义,以权谋私泡员工!”   陈经理一脸无措时,宋迢开口道,“看来你是太闲了,既然这样你的检讨就用手写,小心点,我认得你的笔迹。”   默默看戏许久的艾德出现,在宋茂张嘴正要发作前,果断的架走他,“您少说两句吧。”   他们前脚离开,宋迢就大步与她擦肩而过,关上会议室的门。   赵嫤干脆在原位坐下,他转身走来,就站在她身旁,整个人倚靠着桌边,低头看着她,“这样处理他,能接受?”   距离很近,转头就是他的大长腿,赵嫤一时不知该往哪儿看,尽量自然的撇开目光,“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宋迢撇嘴,表情遗憾,“我倒是想让你计较一下。”   她抬起下巴看着他,刻意的跳过话题,“宋总让我留下来,是因为什么事?”   “没事。”他缓缓地合了下眼睛,浅笑说着,“难得见你一面,想多看你几眼。”   赵嫤屏息注视他的时候,心跳就像漏一拍,她慌忙扭头,避开相对的视线,很快地眨几下眼,站起来说着,“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了。”   宋迢站直身,抬手看一眼表,“再过十五分钟,可就到下班时间了。”   她已经平复情绪,微笑道,“应该没有哪家企业,喜欢他们的员工拿钱不干活,就等着下班吧?”   他低眸笑了笑,没有阻止她离开。   走出会议室没几步,赵嫤看见不远处的艾德,和另一个面生的男人,她想朝他们点头时,就听身后传来,“晚上我有个会议,不能送你回家了,路上小心。”   她定住脚步,转过身见宋迢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浅蓝的衬衣,笔直的长裤。   听见这话,余承的惊讶表现在脸上,艾德面色如常,在心里惊讶。   而赵嫤愣住是因为,她正要脱口而出的回答是,没事,你工作重要。这不对,太暧昧,就像默认他们之间有什么微妙的关系,接着她发现怎么回答都不对。   看着她愣在原地的模样,宋迢不由得笑起来,低头点了点手表说,“你还有十分钟。”   赵嫤回过神,“先走了。”说着,她转身,步履匆匆的离开。   余承维持着惊讶的表情,目光跟随着她走,还歪着脑袋欣赏她那双腿。直到艾德咳嗽一声,他马上转回头,艾德下巴朝前一抬,他顺势看去,对上宋迢的眼眸,浑身一震。   宋迢听不出语气的问他,“看什么?”   余承额了一会儿,抬手指着前方,“……灯!”   他边指着,边冲过去,就差没抱住那盏灯痛哭流涕的说着,“快看这灯,哇塞,简直鬼斧神工!”   看着他的背影,宋迢摇摇头,抬脚朝反方向走去,艾德利落地拿上平板电脑,跟着他离开。   余承在一顿猛夸后,回过头不见人影,他扁着嘴曲起食指,弹了一下灯罩。   周六的下午,体育中心的负一层停车场。   白蓝的灯光下,一辆宝马三系正在反复的前进,再倒车,试图停进线内的车位。   趁这会儿没有车辆来往,赵嫤就停在路中间,放开方向盘,松下肩膀休息,顺便转头问着副驾座的人,“师傅,你有女儿吗?”   老夏想起女儿满面笑意,“有。”   赵嫤好奇的问,“那她多大啦?”   “今年过完生日就六岁了。”   她缓缓点着头,伸手摸着方向盘中间的标志,又问道,“如果……将来你会反对她嫁入豪门吗?”   老夏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是他想了想,回答道,“现在都讲究门当户对,所以我想让她平凡一点,可能获得的幸福更多一点。”   赵嫤听着轻轻嗯一声,两手重新握上方向盘。   老夏觉出点什么,补救的说着,“不过,也是不一定的,因人而异嘛。”   可是,她好像完全没听见这句话,一拍方向盘,兴奋的说,“您看我这车停的,漂不漂亮?”   老夏表情一顿,立刻转头探出车窗,看看地上的线,笑着说,“漂亮!”   夜色已深,高楼的灯光,如同立着的河流。   烤箱前,模样清丽的女人,戴着厚厚的手套捧出这一盘英式烤苹果,勺子刚刚舀下去,手机就在裤兜里震起来。   她放下勺子,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走去厨房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滑过绿色的接听键。   石净把手机贴在耳边,温柔的说着,“怎么啦?”   趴在沙发上的赵嫤,听见她的声音传来就翻过身,仰躺着说,“没事,就想和你聊聊天。”   接着,安静了好一会儿,石净无奈的说,“然后你又不说话。”   赵嫤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遮住灯光,说道,“我可能过段时间,就要有男朋友了。”   石净听着来劲了,“那个霸道总裁?”   “是李然。”赵嫤给她浇盆水。   石净哦一声,“瞬间失去兴趣。”   因为这回答,让赵嫤笑了笑,“你应该替我开心。”   “你听听自己的语气,像开心吗?”   纤瘦的手臂下,赵嫤嘴角慢慢成平线,没有说话。   石净说道,“你怎么不能向最近的流行语看齐,什么来着……”   她努力想着,抬了抬下巴,“哦,不将就!”   赵嫤轻轻叹息,“我这不是将就,是认清现实。”   “还有,你知道不想将就的人生,要过的有多辛苦吗?”赵嫤伸直手,拉着自己坐起身来,继续说道,“我这么懒的人,还是现实点好。”   结束通话后,石净将手机拿来眼前,看了一会儿。等她感觉有人靠近,来不及回头,就被身后的人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吹着,“和谁讲电话?”   石净还是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但是没有躲开,她脱口而出,“甜甜。”   简衍听这名字,疑惑的皱起眉。   见他的表情,石净笑了一下,“就是赵嫤啦。”   此时,沙发里的赵嫤拿着手机,翻出半小时前,李然发来的那条短信:「明晚有空吗,朋友的酒吧开业,想请你一起去逛逛。」   她咬着指甲犹豫片刻,就在手机上编辑着:「好,到时候见。」   按下发送,就听见一串门铃声。 ☆、第14章 间谍   陶嘉拧着眉在门前来回踌躇,伸手要碰到门铃时,又像触电般收回去,最终还是按下它。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她直接朝着眼前的美人扑上去,“好邻居,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赵嫤瞬间露出惊恐的神色,指着她踏进来脚,吼过去,“鞋1   这一嗓子,吓得陶嘉连连踉跄着退步,站稳后,呆呆的看着她。   赵嫤刚才的表情立即消散,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请你脱鞋。”   几分钟后,陶嘉穿着一双白棉布的拖鞋,规规矩矩的坐在她家沙发里,两手叠放在膝盖,赵嫤拿来一瓶矿泉水,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赵嫤在另一边坐下,抓过靠枕抱在怀中,就看陶嘉捞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的灌了自己几大口,她疑惑的提醒,“这是水,不是啤酒。”   陶嘉用手抹过下巴的水,侧过身来,看着她说,“你还记得前几天早上,被我撞的那人吗?”   想起那位写检讨的小学生,赵嫤扯扯嘴角,“印象深刻。”   陶嘉又问道,“你认识他吗?”   “认识。”赵嫤点着头,马上说道,“不过,是在你撞完以后,我们才认识的。”   “我就知道!”陶嘉激动的抬起手,水瓶重重地砸在她自己的大腿上,差点从瓶口溅出水来,看的赵嫤心惊肉跳,就听她接着说,“他肯定是那时候看见你,然后就想追你。”   赵嫤赶忙从她手里接过矿泉水瓶,拧紧盖放在茶几上,一边问着,“何以见得?”   “他那辆车还是什么08年停产的限量版,光是掉这么一小块漆……”陶嘉伸出手比着鹅蛋的大小,扁嘴说,“就要二十几万。”   “但是他说,只要我随时向他汇报你的行踪,就不用我赔偿了。”她无比真诚的看着赵嫤,说道,“可我不想这么干,所以我就来告诉你了。”   赵嫤轻轻挑眉,“那么,你决定要赔二十万给他?”   听见二十万,她的小脸就变成欲哭无泪,委屈的嚎着,“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赵嫤摇摇头,发自内心的觉得她这位邻居,单纯的没药治,她说着,“我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每次你向他汇报之前,先来问过我,不就行了?”   陶嘉一听,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可以这样吗!”   “你还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陶嘉感动的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她,“你吃辣吗?”   赵嫤懵一下,点了点头。   她立刻笑逐颜开,说道,“我去买十三香小龙虾,一起吃宵夜吧!”   没反应过来的赵嫤张了张嘴,“啊?”   当陶嘉真的从小区外面的餐馆,打包回来一大锅油光光的小龙虾,稳稳地放上餐桌时,赵嫤实在佩服这位邻居说风就是雨的行动力,只是有点跟不上她情绪转换的速度。   美食让人无法拒绝,尤其是在晚餐早已消化完的夜里。赵嫤犹豫一下,还是戴上薄薄的手套,准备拎起一只龙虾,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吸引去她们的视线。   陶嘉看向自己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当即翻了一个白眼,“就算是间谍也分上班和下班时间吧。”   她抱怨完,又问着眼前的人,“那我接吗?”   赵嫤想了想,“接。”   陶嘉点点头,摘下手套,要接电话。   赵嫤连忙去找自己的手机,迅速的编辑出一行字,举到她眼前:「跟宋茂说,明晚我要去探春路新开的酒吧。」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   一辆奔驰amg停在这栋公寓楼下。   男人靠着车门,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让他有些不耐烦,正准备掏烟出来,听见不远处电子门打开的动静,便抬眼望去。   她朝他走来,容颜娇美,酒红的细肩带连衣裙,收腰设计显得不盈一握,裙摆遮及大腿,黑色的高跟鞋,一颗小钻石坠在纤细的脚踝骨上。   李然打开副驾座的车门,一手挡在门顶上,同时笑着说,“看来邀请你当我的女伴,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赵嫤本想折身坐进车里,却站着不动了,“原来除我以外,你还有别的人选?”   他先是俊眉轻扬,接着故作惆怅的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来,我可能要成为今晚最失意的单身汉。”   赵嫤浅浅一笑,坐进车内,身边的车门就被关上,看着长相不俗的男人绕过车前,来到驾驶座,心中竟毫无波澜。   走进这间酒吧,耳朵就像被强烈节奏感的音响撞击,朝他们迎面走来的高瘦男人,一头雷鬼辫,手臂上全是纹身。   雷鬼男隔着几步远,热情的喊道,“然哥!”接着,他就看见赵嫤,毫不掩饰惊艳的眼神,打量着她。   “江东,这里的老板。”李然指了指她,“我朋友赵嫤。”   江东眼睛跟长在她身上似的,顺便推着李然的肩,不满的说道,“然哥你真是,有这样的朋友,不早给兄弟介绍。”   赵嫤对他礼貌的笑笑,侧过身故意看着别处,提醒他收敛自己热切的眼神。   这时,李然开口道,“你准备让我们在罚站整晚?”   “哪能啊!”江东咧嘴笑着,领着他们去已经坐有七八个人的沙发区。应该皆是与李然相熟的人,见他带着女伴来,立即开始起哄,还有吹口哨的,导致他要先喝三杯,才能落座。   李然在她旁边坐下,他身子往后靠去,自然的展开手臂,搭在她背后的沙发上。赵嫤肩膀僵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掩去。   没多久,桌上摆满色彩艳丽的酒水,陆陆续续的变空杯,骰子在骰蛊里摇甩着,一轮接一轮,规矩简单,就是输的喝,因此李然替她挡下好几杯酒。   虽然赵嫤在酒吧文化发达的美利坚混过几年,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介意给他体现绅士的机会。   洗手间内,她抽出几张纸巾擦干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抹去眼尾的晕妆,将落在脸上的碎发别去耳后。   她出来没几步,看见在拐角处的李然,他有些醉态的倚靠着墙,嘴角带着笑意。   赵嫤不再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问他,“怎么出来了?”   李然没有回答,一步步朝她靠近,她本能地往后退,却发现无路可退,他伸出手撑在她背靠的墙上,低头说着,“你真的很美。”   在光线更暗的地方,有人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他们,连按快门。   当话语沾染酒气,吹拂她的耳朵时,赵嫤捏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她试图闭上眼睛接受,清晰的反感就像多足的虫爬满全身,逼着她推开身前的人。   赵嫤缓着呼吸说道,“……太快了。”   再被推开的瞬间,李然有些不爽的情绪闪过,随即就换上带有歉意的神色,说着,“不好意思,是我心急了。”   与此同时,宋茂半躺在软沙发里,正握着ps4的手柄打游戏,放在边上的手机震一下,他的目光紧守着开液晶屏幕,伸手摸索半天,才将手机拿来。   点开信息一看,他当即直起腰,扔下游戏手柄,翻身跃过沙发,跑向宋迢的书房。   不巧的是,他推门进来,宋迢正在通话,抬手示意他稍等一会儿。   宋茂瞥见他的桌上还放着一碗白粥,和三碟小菜,那粥已经失去热雾,结着一层膜,看样子是没有被动过。   一听就知道他在和外投谈话,一串英语砸得宋茂脑袋疼,只好晃晃悠悠地扑向沙发,再拿出手机,拇指和食指在屏幕上划着,拉大照片,看清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总算等他讲完电话,宋茂扁扁嘴,关切的说道,“哥,你别老是忘记吃饭,身体好才是本钱。”   宋迢对他笑了笑,点点头,“你来找我有事?”   听他这么问道,宋茂立马嘴里哼哼着,起身走来书桌前,“我有张照片要给你看。”   宋迢疑惑的接过,他递来的手机,看见她站在暧昧的光影下,轻敛的眼睫像蝴蝶般,还有另一半的脸,被男人的背部遮去。   宋茂挑起一边眉,说道,“看来,她和李然关系不简单呢。”   宋迢在微不可查的叹声后,淡淡的说着,“我知道。”   “你知道?!”   宋迢目光离开手机,笑了笑问道,“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吗?”   “不是……”宋茂结巴一下,完全搞不懂的喊道,“你们什么情况啊?”   宋迢轻轻皱眉想了想,回答他,“目前,没有任何情况。”   宋茂深吸一口气,咬牙指着桌上的手机,“就因为她,我还写了检讨!”   “这跟你写不写检讨有关系吗?”   “既然她和你没什么……”宋茂抬起下巴,朝他伸出手说道,“那你把检讨还我。”   宋迢觉得有趣,继续装出不能理解的表情,“所以,这跟你的检讨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反正你还我!”   “那可不行,你想从别人手里得到什么,总要拿出比它价值更高的东西来交换吧?”   宋茂眼珠一转,俯身靠在桌面上,嘴角歪起,“我可以帮你把赵嫤弄到手。”   看见宋迢笑了出来,他啧一声,“你不信还是怎么?”   宋茂眼睛一眯,说道,“我有一招必杀技。” ☆、第15章 雨天   周三的下午,烈日当空,热雾白光,难以嗅出它将要带来一场暴雨席卷城市的气息。   走进这座如同玻璃房的大楼,远远地看见前面熟悉的背影,她加快脚步,只差几步的距离,她喊道,“许旦!”   这时,在她身边突然响起陌生女人的声音,“请问你是赵嫤吗?”   赵嫤闻声看去,眼前是个容貌成熟的女人,她疑惑的问道,“您是?”   她递来一张名片,说着,“我是行政高经理的助理,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有时间我们能聊一聊。”   赵嫤出于礼貌收下她的名片,她不再纠缠,微笑后便抬脚离去。她路过许旦身边,妆容干练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赵嫤朝着许旦走去,困惑的捏着这张名片翻了翻,马上就听他说道,“你现在是大红人啦。”   见赵嫤一头雾水的表情,他解释道,“因为你把小宋总投诉的事,估计整个集团都传遍了。”   她睁圆眼睛,“监纪部不是说会保密信息吗?”   “哪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种八卦。”许旦伸手按下电梯的显示灯,微微斜身向她,小声说着,“而且说好保密你个人信息,可是你那天回来,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说小宋总故意刁难不给批,两件事连在一起,谁都能猜出来了。”   电梯到达一层,他们前后脚进去。几秒后,门合上,这时间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许旦就用正常的音量说话,“你也是,这种事情忍一时风平浪静,非要往上捅。”   赵嫤摇摇头,“就算还有下次我也忍不了。”   许旦瞥着她,顺便扫过她手中的名片,提醒道,“最近要是有人挖你转部门,千万别答应,大把想拍小宋总马屁的,都等着找机会整你呢。”   她的表情稍稍一顿,低眸看着那张名片。她可以不屑这些手段,只是借由这件事,想起在背后替她撑腰的人,但是从她故意向宋茂透露行踪,看见有人偷偷拍下她和李然开始,她就已经决心要跟宋迢撇清关系。   赵嫤收回目光,撇撇嘴,“我对其他部门没兴趣。”   他别有深意的说道,“我看你往市场部跑的就挺勤快嘛。”   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戴着深黑的墨镜,衣着休闲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把褶皱工整的折伞,从电梯间里走出来。   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办公室,一路上碰见的员工全都向他点头致礼,但他均不予以回应,似乎目标明确。   当宋迢正在专注的阅读文件时,一把折伞突然从天而降,咚的一声,戳在他眼前的桌上,他视线缓缓向上,就见鼻梁上架着墨镜的宋茂,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宋迢眼一瞥那把伞,再看他,“什么意思?”   宋茂摘下眼镜,坐进他桌前的座椅中,说道,“我最近一直在留意天气预报,今晚要下雨,你去接赵嫤下班回家。”   他暂搁下手中的钢笔,摸了摸眉毛,要笑不笑的说,“这就是你说的一击命中?”   宋茂直起腰板来说道,“看你这一脸瞧不起的,那诸葛亮等东风,和我等雨,难道性质不是一样的吗?”   他微微张口,然后笑着轻轻摇头,还是不说了。   “我去勘察过地形了,她家那栋楼前面有道坡。”宋茂这么说着,抬手往上一滑,再指着桌上的伞,继续道,“你只带一把伞,肯定要撑伞把她送进家门吧?”   宋茂拔出伞套,抖了几下,直接撑开来给他展示,“我好不容易找着这么小的一把伞,绝对能让你淋上雨,她看见就会说,哎呀,你的衣服都湿了,这样会感冒的,去我家拿条毛巾给你吧。”   他将伞靠在肩上,捏着嗓子模仿女人声音的模样,倒是逗笑了宋迢。   宋茂把伞一收,半个身子都往前倾去,一拍桌面笃定道,“先进她家的门,接下来有什么事,上了床都好解决!”   见宋迢表情微愣,宋茂接着故作深沉的说,“著名文学家曾经说过,通往女人灵魂的路,后面半句你懂得。”   宋迢偏头看着他,“能不能麻烦您,把看这些著名文学的时间匀出来,多看点财经消息。”   一提这个,宋茂立即扁起嘴巴,放下交叠的腿站起身来,对他说道,“事成后,记得我的检讨。”他两指并拢放在额头旁边,朝着宋迢挥一下,然后两手放在裤兜里,大步离开。   目光跟随他的背影远去,宋迢低眸轻笑了一声,抬眼的瞬间,他静静注视一会儿,桌上躺着的那把雨伞。   看见同事陆陆续续下班,赵嫤习惯性的抬手,看见细白的手腕,想起早上不知为何手表停止走针,她就没有戴出来,感觉空落落的。   她按下手机,看一眼屏幕上的时间,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许旦从洗手间回来,向他打了声招呼,她背上包,将自己的座椅推进桌下。   走出大楼,赵嫤抬头看着此时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也开始刮起风。不会要下雨吧?她这么想着,赶忙加快脚步。   距离地铁口仅有十几步远,她的步伐却慢了下来。   倚在保时捷旁边的男人,他穿着白衬衫,袖子叠上小臂,衣摆别在深色的长裤中,他低着头,无聊的摆弄腕上的表。   她怔一下,急忙移开目光,改变脚步的方向,绕开他一些,尽快进地铁站。   但是这时,“赵嫤。”   她站住,慢慢转过头去,四目相对。   宋迢直起身,说着,“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赵嫤下意识地抬手,也许是紧张的忘记自己没戴手表,她动作顿顿的垂下手,冷静的说道,“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吧?”   “私事。”他看着她的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中,显得安静而定。   没过多久,车窗外乌云压城,路旁的树被风吹斜,天际的白光闪过,响起闷雷,一滴滴的水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几秒后,下起雨来。   宋迢打开雨刷器,淡淡的说,“好像那天也是下着雨。”   赵嫤眼神晃动一下,始终看着窗外,轻轻地说了一声,“是啊。”   他声音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天。”   这句话说出,赵嫤稍愣。   宋迢口吻故作随意的说着,“好歹是我让你进的禾远,你就这样过河拆桥?”   她靠向椅背,低着眼眸,视线固定在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沉默一会儿,说出,“我们不合适。”   他声线不复刚刚的轻松,“哪里不合适?”   赵嫤侧过身来,看着他说,“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她情绪上涌,说的急而快,“不管嫩模还是明星,只要你勾勾手指她们就来了,不想玩了,要打发也很容易,结果会让大家都开心。”   宋迢转头看她一眼,微微张口,又回头注视着前方的路,然后说着,“在你看来,我就是想和你玩一玩?”   赵嫤缓缓坐正身,眼神有些闪躲,她轻笑一声,轻的像叹息,“如果不是,那更糟糕。”   她只想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交往、结婚,可以不爱他,也不在乎他是否爱她,就像活在不被对方打扰的世界,维持表面的稳定就足够了。   而这个合适的人,不能是宋迢。   赵嫤平稳心绪,说道,“霍氏只是很小很小的企业,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李然对于我来说,已经是高攀。”她顿一顿,苦笑说,“而你,我高攀不起。”   他们之间存在差距,是否会导致未来的变数,她不想预测,更不想去面对,宁愿从现在就放弃,也不要将来,因为应付那些变数而疲惫,消磨本该美好的爱情。   她是这样一个不愿意付出,或者承担责任的人,不值得,也配不上他的心意。   宋迢听她说话时,一直皱着眉,等她说完,却突然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你抱着这样的想法,把责任推给我,说这都是因为我一厢情愿,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雨势湍急,赵嫤捏紧掌心,觉得喉咙一阵干涩,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等不到她的回应,宋迢自嘲的说着,“如果不是看出你对我的感觉,你以为,我会让你随意就闯进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然后全身而退?”   她好不容易张口,“我没有……”   停稳车,他解开安全带的同时,打断说着,“放心,以后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赵嫤愣住,就看他打开置物箱,拿出一把伞来撑开,下车,绕过车前,走来副驾座的车门外。她连忙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高跟鞋落在地上一层薄薄的积水里。   她站在伞下,发现周围的景致已经是她家公寓楼前。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紧紧扣住,拉起来。   宋迢把伞柄放进她手里,利落的转身,走进这一场大雨中。   短短几秒,却将他的头发、肩膀、整件衬衫打湿,他折身坐进车内,她全程愣着,仿佛手背上还有他掌心残留的温度。   身前的车准备驶离,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就看那辆保时捷,一点点远去,直至消失。   赵嫤举着雨伞,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衣袖冰凉的贴着手臂,鞋底已经湿透,她才想起该回家,转过身,看见距离安全门的这段坡路。   其实,他可以送她走进公寓楼,然后自己撑伞离开,或者,她还会煮生姜茶,淋了雨容易感冒。   只可惜,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第16章 酒会   陶嘉身上套着雨衣,嘴里哼着歌,手腕上挂着袋打包回来的日料,费劲地从雨衣下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时,听见鞋跟敲在瓷砖地上的声音,她迅速转身。   饶是赵嫤只顾往家门走,并没有看见她,陶嘉仍然扬起笑脸,举起手中的袋子,“好邻居,我买了寿司……”   她话没有说完,对面砰的关上门,陶嘉随之一震,感觉有风扫过脸庞。   一进门,赵嫤就扔下手中的雨伞,甩开高跟鞋,走去阳台的落地窗前,她随意的放下包,唰地拉开窗帘,外面的雷雨喧哗。她立好画架,抽出一张纸夹在画板上,搬出椅子坐下,打开颜料。   动作急躁的用清水混合颜料,浸湿她衣服的雨水快要干透,还没有描绘出雏形,这时,笔头却毫无美感的压下。   她蓦地站起身,哐的一声椅子被撞倒在地,她将画笔重重地摔在纸上,再把整个画架推倒在地上,才冷静下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画架、纸张、颜料,凌乱的像被疾风暴雨洗礼过,就连她的手和小腿,也沾染上脏乱的颜色。   有许多事,不能凭她的情绪而为,后果就是满地狼藉。   窗外白光闪过,她立即捂住耳朵蹲下,如同要将城市轰塌般的雷声响起,她闭紧眼睛。   赵嫤再回过神来,是许旦在她眼前打了几个响指,她眨眨眼,周围的环境是设计部的办公室。   许旦装作斥责的口吻道,“工作时间开小差,扣两百。”   她兴味寥寥的笑了笑,低头看着桌面,手却一顿,想不起该做什么。   “一个上午没精打采的,你怎么了?”   赵嫤抬眸,有些懵然的看着他,“没事呀。”   许旦扯扯嘴角,怎么瞧她都有种强颜欢笑的感觉,他仗义的说道,“走,请你吃面。”   对面商业街的面馆,说是面馆,内部的装修却颇具时尚感,也更适合白领聚集的地段。原始墙面,锈铁框架隔断,木质的桌椅与壁龛。   他们坐在后厨窗口前的长桌,赵嫤点了一碗海鲜乌冬,从面碗端上桌到动筷,她始终很沉默,没有主动开口说一句话。   许旦想了想,找话说道,“后天晚上,就是各路妖魔鬼怪齐聚一堂,真是期待啊。”   赵嫤笑着问道,“请问许设计把自己归入哪个门派?”   “当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派。”   “不就是办个年会,有什么热闹可看?”   许旦瞅着她,那表情就像在说,你还是太嫩点,“知道去年出什么事了吗?”   赵嫤脑袋像拨浪鼓般,连连摇着。   “原来的行政经理还不是现在那老头,是年轻貌美,听说家里有点背景的,但是在两年前的年会上,她悄悄筹划了一场告白,灯一亮,就是她在台上弹钢琴,当众向总裁大人示爱。”   正说到关键,赵嫤迫不及待的问着,“然后呢?”   许旦神秘的说道,“想知道?”   她睁圆着眼睛点点头。   “其实吧,这事的发展就到她收买音响组为止,连台都没上,后面那些是我编的。”   赵嫤连白眼也懒得翻给他,低头夹起乌冬面吹着。   他摊手说着,“嘿,我是为了逗你开心呀。”   她眼也不抬道,“谢谢你啊。”   “这件事要给公关部点个赞,及时将她的计划掐死在摇篮中,我们九天之上的宋总裁,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见那个形容词,赵嫤吃面的动作顿一下,忽然失笑,“……九天之上。”   “有什么好笑的,你是没见过他,那简直是风流倜傥,腿长两米八,赛过韩国欧巴,比过国内小鲜肉,最重要的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   他摇着头继续说道,“也难怪我们集团的那些女同胞,都把自己当成织女,就趁着办酒会这天跟他相会一次。”   禾远集团年会当晚,不少应邀前来的合作企业代表,也不乏新闻媒体。   举办年会的地点,选在傲踞s市寸土寸金地段的酒店,挨着一望无际的江景。身置其中,就能感觉居繁华而不闹,天花绚丽的雕塑灯饰如同流水般,影影绰绰,浮光掠影。   许旦挂下给她指路的这通电话,就在庭院式的拱门前,看见她徐徐走来是身姿。及膝的黑色小礼裙,长发盘成松散的髻,几缕落在她精巧的锁骨上,连首饰也没有戴。   走近些,看她的脸上略施淡粉,与平时没有多大的差别,顶多是换了口红的颜色。   许旦觉得没劲的撇嘴,“我以为你会闪亮登场。”   赵嫤耸耸肩,因为是总部员工才有幸参加,又不是来抢谁的风头,当然越低调越好。   虽然如此简单的妆扮,却衬得她出尘脱俗,长睫如羽扇,眼波流转之下,引得周围男士的目光,不自觉的她身上停留。   许旦作为男人,敏锐的感觉在场许多同类,正散发出的捕猎气息,他挑眉,“不过看情况,你还是赢了。”   赵嫤无心去结交所谓的钻石名流,吸引她注意力的,只有星级米其林餐厅供应的美食。她站在餐桌旁,各式的甜品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从哪儿下手,无意间的抬眼,就看见离她不远的男人。   白色西装外套,内搭黑色衬衫的李然,正与几人举杯相谈甚欢。他轻抿一口红酒,稍稍移开视线,也看向了她,随即扬起彬彬有礼的笑容,对她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周围说笑声渐小,几乎安静下来,纷纷朝同一方向望去,赵嫤也不例外,无疑是主角出现。   那男人走得不慢,方向明确,每一步都给人沉然稳健的感觉,与生俱来的气质,被灯光勾勒的更甚,让她看愣了一下。   往年全由小宋总代劳的致词,今年宋迢亲自上台,在大家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掌声来的迟了一秒,却更为热烈。   赵嫤前面站的女同事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透出难掩的激动之意。   许旦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这会儿稍稍倾向她些,轻声说着,“没骗你吧。”   她低眸笑笑,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台上的男人。   可能因为宋迢的声音太好听,不是特别的字正腔圆,却低沉的恰如其分,才让她觉得这番不算短的致词,尤其的言简意赅。   后来的宴会中,虽然没有限制交流的对象,可是无形的阶层分明,上层高管,下层员工,各有圈子,总监级以上更是距离遥远。唯有一次,宋迢与她的目光相碰,她微微怔着,而他疏离的带过,就像完全不认识她。   也对,明明是她推开了他,又再期望什么呢?赵嫤略显自嘲般的轻笑一声。   这时,旁边递来一杯红酒,她先是一愣,再转头看去,是身穿酒店服务套装的男生。   负责开酒倒酒的服务生,模样看上去很稚嫩,赵嫤也是闲的无聊就逗逗他。于是,男生耳尖通红着,开一瓶红酒,就先倒一杯给她。   一杯接一杯,她的意识逐渐开始轻飘飘的抓不稳。   赵嫤有些醉意的后期,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看见宋迢走出宴会厅,她举杯饮尽红酒,抬脚跟了上去,留下玻璃的高脚杯,在灯光下孤单的璀璨。   宴会厅外是像长廊般的露台,可以一览起风时,波澜的江水。   艾德察觉有人靠近,原打算阻止她上前,但是看清来者,胳膊却迟迟没能抬起来,主要在他脑海的关系表中,她还没有一个合适的位置。   艾德在独自犹豫的时候,她已经走去宋迢身边,靠在护栏上。   赵嫤托起下巴,就这么专注地看着他,然后说道,“宋总裁,你长得真好看。”   他轻轻皱眉,江面吹来的风,纠缠她的发丝,她的脸颊和耳朵均是染上绯红,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就像海棠,眼眸荡漾的笑着。   宋迢平静的开口,“你喝多了。”是肯定的语气。   “没有,我才喝这么点……”赵嫤用手比出一杯的量,接着嘿嘿笑着,“每瓶。”   每瓶就喝这么点,她伸出手来数着,“一共喝了八、九、十瓶吧。”   说完,赵嫤脚底一软,踉跄着后退两步,宋迢没有迟疑的去扶住她,但是慢了半步,她直接坐在了身后的长椅上。   宋迢的手虚放在她肩头,又垂下,对艾德说道,“倒杯解酒茶过来。”   话音刚落,艾德神色毫无波澜的朝他点头,步伐急而不慌的离开。   还忙碌着与人碰杯的周露,瞥见走来的艾德,她立马放下酒杯,迎面上去,就听他处变不惊的说着,“你去问酒店的后厨有没有解酒茶,如果有就先拿去给宋总,然后再通知我,我现在出去买。”   周露连连哦着回应他,匆忙的转身,差点崴到脚。   此时,坐在外面的赵嫤,正在没完没了的找宋迢搭话。   她歪着脑袋,问道,“你缺秘书吗?”   宋迢冷淡的回答,“不缺。”   “那你缺特助吗?”   “不缺。”   “缺司机吗?”赵嫤问完这句,跟着补充,“我的驾照马上就到手了。”   他还是回答,“不缺。”   赵嫤皱起眉头,嘴里非常不满地啧一声,却没有再开口。   安静半响,宋迢转身看着她,“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她低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揉捏着自己的手,轻轻的说,“不敢问了。”   宋迢目光沉然的看了她一会,又转向霓虹斑斓的江景,说着,“胆小鬼。”   赵嫤抬起头来,不由得感慨道,“你骂我的声音也好听。”   他稍怔,才清冷的说道,“你要借酒装傻的话,也找错对象了。”   她直起腰来,气势不依不饶,“我就想跟你说话!”   宋迢偏过些头看着她,神情冷静的回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如果你嫌我吵,那你可以把我丢在这。”赵嫤这么说着,就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她脸上是执拗的表情,眼睛却泄露着不安,又倔又可怜。宋迢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去,将要落在她头顶,忽然顿住,他收回一些,勾起食指,弹在她脑门上,清脆的一声响。   赵嫤防备不及的啊了一声,捂着额头抱怨道,“本来挺灵活的脑袋,要是被敲傻了,你负责啊?”   听见这句话,宋迢陡然心中涌出些情绪,使他开口慢了,被她抢先。   “可是我没有这机会,让你负责了。”赵嫤抿唇笑着,夜风撩起她的发丝,凌乱的很美,他只能深深闭一下眼睛,移开目光。   或许是借着酒劲,赵嫤站起身,朝他展开双臂,“来,给我一个安慰的抱抱。”   宋迢摇着头,无奈的说,“你老实呆着,等会茶来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往前一步,撞进他怀里。   赵嫤因为站不稳,就环紧他的腰,脸颊埋进他的衬衫,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像融化的雪水,却温暖的可怕,完全不想放开手。   宋迢低眸看着她柔软的发顶,理智告诉他,最大的限度,就是不推开她。   但是,他缓缓抬起手时,她已经慢慢松开手,往后退离他的胸膛,他顺势垂下手臂,如同不曾想要拥她入怀。   赵嫤退后几步,感觉到旁边向他们投来的目光,她迷茫的转过头。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一身白色的西装,不知从何时开始注视着他们,只是最后与她对视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第17章 一次   虽然看不清那个男人的五官,但是她还认得出他的身形和西装,只是有些不肯定。   赵嫤略带怀疑的皱起眉,看向面前的人,“是我喝的眼花了?那是李然吗?”   宋迢嘴唇轻抿,耸了耸肩,无辜的表情就像在说,这事和他无关,是她要抱上来。   对视几秒,她突然感觉从食道里涌上的空气,赶紧捂住嘴巴,肩膀一抖,同时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回长椅上。   宋迢颇有疑问的看着她,“你不去解释?”   赵嫤拍着胸口,摇了摇头,“不去。”   她再抬头,口吻像稳操胜券般,缓缓道,“这招,叫欲擒故纵。”   顺利让宋迢笑出一声,又收住笑意,“那你不怕他误会?”   她很无所谓的摆摆手,“不至于。”   “你的意思是,他觉得我对他不构成威胁?”   “怎么可能!”赵嫤先是激动的反驳,而后真诚的说道,“您这风流倜傥,赛过韩国欧巴,比过国内小鲜肉。”   她垮下肩膀,轻飘飘的说,“是我对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只不过我天天在他眼前晃悠示好,突然一下,我又转投别人怀抱,他心里当然会不舒服啦,等他醒过来想想,就会觉得我跟谁暧昧不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关他的事。”   “你既然知道……”宋迢顿了一下,情绪不明的说,“为什么要选择他。”   赵嫤举起双手,急忙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放下手臂,看向江岸的霓虹,闷闷地说着,“我妈让我出国念书,那我就出国,他们说我有设计天赋,我就去学设计,我外公说李然好,那我就想办法跟他交往。”   似乎听见一声沉沉的叹息,赵嫤纳闷的转过头,就看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她欣赏着他的轮廓,从鼻梁、喉结,再到整齐的衬衫领口,他却问着,“你就没有为自己打算些什么吗?”   “没有。”她干脆的回答,“想那些东西,太累。”   宋迢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然后摇摇头,撇开目光。反而赵嫤弯起嘴角,无声地笑,因为那神情她很熟悉,经常有人这么看待她,觉得她真是没救了。   接下来,周遭许多的声音,充斥他们间的沉默。   由赵嫤率先打破这份沉寂,“那你呢?”   她偏头,看着他问,“你为自己想过什么?”   宋迢没有回答她,而是静静的望着江景,游船缓缓破开如墨的江水,船上的彩灯倒映在江面,光影晃晃。出乎意料的,她也没有再说话,像是偏执的等待答案。   他已经准备要开口,下一秒,就有重物倒在他的肩头。   赵嫤靠着他的肩膀,相当平稳的呼吸,眼睫像薄薄的羽扇。   “我想过放弃你。”他说着,放慢动作的脱下,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尽量不影响她。   宋迢让她靠向自己的胸膛,将外套披在她肩上,终于,揽过她在怀中,他无可奈何的说,“但这事,显然没有我想的容易。”   大约几分钟后,周露捧着一杯解酒茶,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踌躇不前。最后,她一咬嘴唇,快步过去。   “宋总,茶……”   她话没说完,宋迢就接走她手中的茶杯,“给我吧。”   紧跟着,他低眸对怀里的人,严厉的说了一句,“起来。”   这一声,瞬间让周露回想起平时的大魔王,原本伸出要帮忙扶起那位女士的手,哆嗦一下,又老实的收回去。   赵嫤努力地睁开些眼睛,眉头皱得很深,对上那双格外深邃的眼眸,听他说,“把茶喝了。”   因为她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迷蒙不清,他说什么都照做,所以她勉强坐直身体,宋迢就把茶杯靠近她嘴边,她指尖搭在他手背上,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一旁的周露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出奇的镇静,毕竟她作为在宋迢身边工作的人,这惊天大八卦,绝对不能拿去办公室分享,注定只能烂在她的肚子里。   在周露稍稍走神时,宋迢将茶杯递来给她,同时说着,“你和宋茂交代一下,我先走了。”   周露接过茶杯,只见他轻松就抱起那位女士,但是她的一只高跟鞋,随即掉在地上。   她赶忙上前捡起那只鞋,还没有出声,宋迢转身看了看,就说道,“你收着。”   周露目送着他们离开,再低头瞧着手中的鞋,一脸茫然。   坐在行驶的车里,赵嫤的意识忽醒忽沉,一段段灯光,掠过眼皮,她使劲让自己转过头,看见开车的男人,又安心的睡过去。   赵嫤彻底清醒时,车已经停稳不知多久,她揉着额角,晕眩感还未完全散去,动了动酸麻的腿,感觉什么东西滑下去了。   她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在周围静谧的夜景里,他的声音显得清冷而低醇,“酒醒了?”   正好,赵嫤抓住了那件西装外套,缓慢地拉上来,不敢看向他,尴尬的无地自容,“……醒了。”   宋迢摇头说,“你的酒品不怎么样。”   她瞬间侧过身,反驳道,“胡说,我酒品很好的。”   “谁骗你的?”   “我自己录下来看过!”   宋迢用很不理解的表情看着她。   赵嫤慢慢靠回椅背,小声的解释着,“因为怕我喝多了,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闻言,他扬眉,“那还记得你今晚做了什么吗?”   缄默须臾,她重重地点头,“记得。”   赵嫤深深吸气,态度诚恳的说道,“对不起,是我无情无耻,还有无理取闹。”   可惜,对方似乎不接受,“你觉得道个歉,这件事就翻篇了?”   “我不就是抱了你一下,你吃亏了吗?”   宋迢平静的阐述着,“一般情况下,我拒绝与陌生人亲密接触,而你的举动,已经构成对我的骚扰。”   赵嫤正要辩驳,记起她状告宋茂的那一出,顿时哑口无言,半响,才问,“那你想怎么解决?”   等待他的答复时,她垂着脑袋,攥紧手掌,心里在打鼓,或许他会提出的要求,说不定就能有一个理由强迫她自己,去改变什么。   只是,他说,“坐一会儿吧。”   她不由得愣住。   宋迢低眸看了看表,再抬眸,凝视着她说,“大概到十一点,你就可以走了。”   赵嫤突然间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不知从哪儿泛出的酸意,如同那杯茶的温度还留在身体里,她就要失去被这份温柔对待的权利。   “……我可以十一点半再走。”   宋迢稍抬眉,不懂她的意思。   她不甘心的说着,“你就当我还是醉的,我还想做一件事。”   不留给他迟疑的时间,赵嫤解开安全带,往他身上扑去,扶着他的肩膀,轻轻贴上他的唇瓣,蜻蜓点水般的吻,连他嘴唇的柔软,都还没有感受完整,她就迅速撤离。   这下,换成宋迢愣住,原因是,“就这样?”   她眨眨眼,认真的答道,“就这样。”   宋迢愣半晌,轻笑出声后,果断的伸手揽过她的,压住她像樱桃般,等人采撷的红唇。   毫无防备的被侵入,占领,她难以抗拒的软下身来,只能搂住他的颈项,迎合他反复的描绘,肆意的品尝。   她逐渐想起,靠在他怀里的感觉,他的心跳,他的气息,若是将来要拱手让人,她做不到。   这吻不知倦意的持续了一会,才得到清凉的空气。   赵嫤喘息着,半闭着眼睛,感受他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脸上。如果不是宋迢抱着她,恐怕她早就瘫软在座椅里了。   她声音带上点颤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在对我说?”宋迢收紧手臂,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那像电流般的触感,赵嫤不由得颤栗一下,“是对我自己说。”   他笑意正浓的说着,“那我应该不用遵守。”   赵嫤来不及开口,就被他堵回去,力道比刚刚更加缠绵。只是唇舌的安抚,他已经不满足于此,很快就放过她的唇瓣,从她的下巴开始,沿着颈线,锁骨,虔诚的寸寸描绘。 ☆、第18章 不谈   宋迢的呼吸里全是她的味道,白苍兰的馥郁,混合着清爽的,就像丰润熟软的梨,沁人心脾,他欲罢不能。   她穿的小礼裙是低胸设计,大片白皙细滑的肌肤,隐约曼妙的线条,而他的吻一点点靠近,像伪装成沾着露水的玫瑰,放松她的警惕,实际已经兵临她最后遮掩之地。   感觉他炙热的掌心,贴上她的大腿,迷恋这片细腻的游移,然后慢慢往上走去,即将钻进裙底时,赵嫤在慌乱间及时找回理智,推着他的肩膀,“等等等……等一下!”   宋迢倒是很配合的收回手,与她分开些距离。夜色中,她的眼眸里像是有些微光,如水般漾着,脸颊染上桃花汁,气息微喘,却肯定的说,“到此为止。”   他没有说话,选择深深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已压下胸口的灼烧感。松开困住她肩膀的手,宋迢靠回椅背上,目光不再逗留在她身上,而是向前方寂静的小路看去。   赵嫤低下眼眸,不敢看他,但能听见他稍重的呼吸声,很快的整了下裙摆和肩带,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微微打颤。   “谢谢你送我……”赵嫤这么说着,身体就朝向车门移动,突然发现一件事,“……我的鞋呢?”   她诧异的愣着,宋迢的表情像是思考稍许,冷静的得出结论,“可能抱你上车的时候,弄丢了。”   听完他的话,赵嫤保持着愣住的神情,缓缓地转头看向车窗外,那段通往公寓楼大门的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宋迢今晚停车的位置,比以前离她公寓要远一些。   夏夜的草丛里虫鸣不休,车门关上的声音惊扰了它们,安静一阵,又复起。   赵嫤伏在他的背上,随着他迈开的步伐,她的两腿在他腰侧轻晃,而他的手里拎着一只高跟鞋。公寓楼的大门虚掩着,没有锁上,他在发现后,随即皱起眉,抬脚将门顶开。   宋迢背着她走来电梯前,“这套楼盘去年才开盘,但是安保措施需要加强,你要记得锁好门。”   “我才搬来没多久时间。”赵嫤如实阐述,“谁知道对门的邻居又话唠又麻烦,饭量还很大。”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转身让她够得着楼层键,“你来按。”   赵嫤伸出手轻易地按亮数字十五,同时还不忘告状,“而且你弟让她监视我,随时向他汇报我的一举一动。”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得意的轻哼一声,“幸亏我深得人心,邻居不肯出卖我,从他打这个算盘开始就告诉我了。”   宋迢早有预料的点头,“那么你是故意透露给宋茂,你和李然去酒吧的消息,好让他转告我?”   赵嫤噎住,抿嘴静默。然后她郁闷想着,原本只打算让他背进公寓楼的门就行,怎么就进电梯了?   宋迢略带严肃的说道,“找时间我们好好谈一谈。”   “不想谈。”被她一口回绝。   “你这样逃避问题也不是办法。”   “我逃避当然是有理由。”赵嫤直起腰说着,也只能看见他的眉梢,还有干净的眼尾。   宋迢稍稍偏过头来,“有什么理由?”   看见他睫毛落在下眼睑的青色,她的目光就缩回去,沉默半响,轻声说道,“我们在一起的话,未来会有很多的麻烦。”   话音落下,电梯到达。宋迢背着她出来,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不徐不疾地朝着前面的过道口走去,同时问着,“哪边?”   也许是贪恋被他背着的感觉,赵嫤老实的回答,“……右边。”   “你指的麻烦是什么?”   她声细若蚊吟的说,“我也不清楚。”   宋迢一下站住,正准备开口,就被她抢先,“但是,给我一点时间。”   距离她家门只差三步,他却止步不前,“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准备找借口拒绝?”   “不是!”赵嫤立即反驳道。   然后,她搂紧宋迢的脖颈,埋下脸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像内敛的成熟,带有一丝丝寒意,不炽烈,却会上瘾。她说,“因为……我想拥有你。”   赵嫤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细微的感觉着,她睫毛扑簌在颈后,随即一怔,他蹲下身,放下她。而她光洁的脚刚刚触及地砖,突然被他揽进怀中,她所沉迷的味道,瞬间充盈周围的空气。   “如果我收回那天的话,你依然有机会打扰我的生活,甚至可以完全占领它,你愿意吗?”他的嗓音压得很低,传进她耳里却有几分轻柔。   赵嫤缓缓抬起头,视野里先是他线条分明的喉结,最后是他的眼眸,她突然开口,“我知道了……”   她睁圆明亮的眼睛,恍然彻悟的说道,“你这招叫以退为进!”   宋迢稍愣一下,忍不住薄唇微扬,正想向她解释,旁边传来第三个人倒抽凉气的声音。他们相继转过头,站在那儿的女生微张着嘴巴愣住,她拎着kfc的塑料袋,凭形状应该是全家桶。   陶嘉抱起全家桶挡住脸,一边喊着,“我什么都没看见!”一边与他们擦肩而过,跑回她的家门前,慌里慌张的掏钥匙开门。   接着,砰的一声,对面的门关上。   宋迢回过神来,“这就是那位饭桶邻居?”   “就是她。”赵嫤趁他手臂放松时,挣脱出他的怀抱,拿着准备好的钥匙,飞快的打开家门,身姿盈盈一转,就落在门后。   她扒着门板,探出半个脑袋来,对他嫣然一笑,“晚安。”   宋迢看着那关上的门好一会,最后笑了。   当晚,墙上白灰色调的钟表,指向十二点四十分。浴室方向的流水声静止下来,赵嫤洗完澡走出来,用毛巾捏着湿透的发尾。   她走进房间,蹲在床头柜前,把毛巾搭在肩上,拉开抽屉,拿出背面盖在里头的相框。   将相框翻过来,框住的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从她脸颊旁滴下的水珠,砸在照片中的男人上,她用掌心抹去。   她起身坐在床上,放下相框,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霍萱的头像,给她发去一条:「明天我回家吃饭。」   没睡的小夜猫很快就回复:「好哒,等你哦~」   看一眼手机,赵嫤就将自己往床上抛去,不自觉按住胸口,只要静下来就会想起宋迢,怎么办?   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窗帘后透着微光,她意识朦胧的翻身,按亮手机屏幕,看见时间的刹那清醒。   赵嫤迅速收拾完自己下楼去,公寓楼前停着一辆私家轿车,边上站着霍瞿派来接她的司机。   因为起得晚,霍家又靠近郊区,她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霍瞿见她先瞥一眼,念叨句,“好身体是好作息养出来的,不是到了周末就熬夜,白天就睡觉。”   外公家的装潢风格,一直是她颇为赞赏的古朴味道,餐厅也不例外,浅木色格栅做墙面,垂挂着的灯,远看如流水,近看是一片片的白纸,犹如清泉之水天上来。   赵嫤撇撇嘴,拉出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再往里挪挪,左右张望着,“萱萱呢?怎么不在家?”   霍瞿张开口正要回答,这时,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先端着盘走来,她和蔼的笑道,“早上霍老说你要来,我就做了你喜欢的糖醋鱼,还有白灼虾。”   上学时的寒暑假,赵嫤总是在这里度过,所以她和家里的阿姨十分熟稔。   赵嫤非常捧场的伸长脖子,嗅嗅放在桌上的鱼,“好香呢,谢谢阿姨。”   “小丫头片子早上就出门了,我刚刚就给她打过电话,说是马上回来。”霍瞿执起筷,朝她点点,“我们先吃,别管她。”   没有吃早餐的赵嫤,胃里早就闹着饥荒,他话音落下,她就用筷尖挖下一大块鱼肉,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   这顿饭将要行至结尾,是该说出她的来意,“外公,有件事我想问你。”   霍瞿一听,不由得笑起来,“嘿哟,稀奇了,你还有事需要问我。”   赵嫤抿了抿唇,说道,“是关于我爸。” ☆、第19章 棋局   霍瞿沉思良久,最终他平静的问了一句话,“你为什么突然想知道了。”   十二年前,九月三十日,曾誉为新代化工龙头的红双诚化公司,萧条的就像那场阴雨绵绵,企业家赵海生跳楼自杀了。   据说,他在生前写了三份遗书,其中一份,是给他的女儿。   可悲的是,因为他至离世前还忙于奔波,没有时间陪伴家人,所以,那会儿赵嫤年纪尚小,对他感情的很淡,尽管过眼皆是悲伤的脸孔,却似乎与她无关。   她最后一次打开那封遗书,是在准备出国之前,仅仅阅读了几句,五味杂陈,干脆折好封起,交给她妈妈保管。赵嫤至今仍记得,遗书的第一句话是:「若你能夠读懂时,我想和你說一声,对不起,闺女。」   “我……不会和李然交往。”   听见她这么说,霍瞿并没有讶异,只是压压嘴角,表示完全可以随她自己的意愿。   谁知,赵嫤又来一句,“我决定和宋迢在一起。”   霍瞿眉目显露些怔色,马上恢复沉稳的神情,他闭上眼揉着鼻梁的穴位,喃喃道,“禾远集团的继承人……”   赵嫤做好准备的开口,“所以,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霍瞿深深叹口气,说道,“当年的事,放大了说,你爹是在商战下的牺牲品,放在你面前说,也有我的见死不救。”   “你爹的红双诚化曾经有过辉煌的成绩,所以被禾远集团盯上了。那时候禾远的决策人还是宋卫,在他强劲的打压方式下,诚化的资金链崩断,多家合作方受牵连翻脸,银行发现风险就第一时间抽回贷款,结果负债累累,走投无路。”   他颇为感慨的摇头道,“现在看来,多么辉煌,也是昙花一现。”   “当时我不管你父亲的死活,不愿施以援手,是因为我真的无能为力,总不能把霍氏上下几千人的饭碗都搭进去吧?所以我想给他几十万,让他跑路。”   霍瞿顿一下,长吁说着,“可惜你爹这人,太死心眼。”   赵嫤垂眸回想着,难怪在她的记忆中,妈妈和外公没有过争执,却总有些说不出的疏远,大概就是因为当年的这些事,可以理解,不能原谅。   “虽然始作俑者是禾远集团,但他们要的只是一个企业,是你爹紧抓不放想鱼死网破,才导致事情无法挽回,最后选择一走了之的,还是他自己。”   听完他的讲述,赵嫤沉默一会,好不容易正要开口,被少女的朗声所打断,“表姐,你来啦!”   她随即转过头,就看见飞奔进餐厅的霍萱,笑的两团白脸蛋像肉包一样。   赵嫤睨着眼瞧她,“你还知道回来呀?”   “和同学聊的忘记时间了。”霍萱嬉皮笑脸的坐下,眼睛瞥见桌上的红烧小排,一亮,把手伸去。   赵嫤拿起筷子,就敲在她手背上,“洗手去!”   霍萱被她打的缩回手,撅着嘴站起来,离开座位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对赵嫤示威般扭扭屁股,马上溜走。   小花园池塘旁,洗手钵点了一下头,发出干净的噔一声。   赵嫤捏着一颗白棋,在指腹间摩挲,浓墨般的发丝随着她抬手下棋子,从肩头滑落。再看几乎无路可走的棋盘,她不禁摇摇头,要输了。   一下午,三局棋,她全输。   花园中,麻雀扑扇翅膀,天色微泛昏黄。赵嫤推说有事,准备离开霍家时,霍瞿突然开口,“甜甜,外公有句话要和你说,你听着。”   “听到你说决定和谁在一起,我很开心,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用上「决定」这个词。”   赵嫤愣了一下。   他继续说道,“上一代人的任何恩怨,不需要你来背负。”   “无论将来怎样,你还有外公。”   霎时,赵嫤被这句话触动,毫不犹豫地扑去拥抱他,回想起儿时的点滴,心头涌上许多暖意。   霍瞿轻拍着她的背说,“行了行了,回去吧。”   窝在沙发里的霍萱,嘴里含着饼干没啃下去,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告别后,霍瞿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猛地想起什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赵嫤站在走廊中,盯着博古架上的金元宝好一会儿,她转过身,指着那枚金元宝质问道,“又是邻居送的?”   霍瞿能说是因为她扔了一个,才费劲弄来一模一样的顶替,免得邻居来家里做客找不见它吗!   姑且念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他眼一闭,挥手说,“你扔吧!”   赵嫤将那枚金元宝,扔进距离霍家大门不远的垃圾桶里,拍拍手,走向前面那辆私家车,折身坐进车后座。   司机照例问她,“您去哪儿?”   赵嫤下意识地张口,却犹豫一下,“稍等。”   脑袋里塞的东西太多,迫切的想找人倾诉,所以她掏出手机拨去石净的号码,得到暂时无法接通的回应,她放下手机,想了想,对司机报出艺术区的地址。   此时的霍家,在赵嫤离开后,棋盘未动,静静躺着黑白分明的棋子。   书房中,霍萱叼着饼干趴在桌上,打开电脑,连上视频,然后躲去一边,摄像头对准她身后的霍瞿,而窗口里出现的,是霍氏企业的总经理。   霍瞿嫌弃的拧着眉,扫去桌面上的饼干屑,才向经理交代一些事,最后说道,“进展比我设想的顺利,你那边能拖多久是多久,相信很快,我外孙女就和他摊牌了。”   他们结束谈话后,霍萱关闭视频,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扭头问他,“爷爷,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霍瞿面露讶异,笑一声,“难得你动脑子,说来听听。”   “既然你把事情都跟表姐说了,那他们摊牌以后,宋迢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傻丫头,我没把事给你表姐说全咯。”霍瞿靠着椅背,说道,“宋迢那么心思缜密的人,肯定要查清当年的事,他就会发现,我给他留了条路。”   前年开始,禾远集团就在策划吸收霍氏企业,只是没有摆上台面,鲜少人知,目前已经通过收购陆续拿走了百分之十的股权,已能看见定局。   霍萱半懵着点点头,忙说,“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霍瞿初现不耐,“你问。”   “为什么不让表姐直接去找宋迢,要从李然开始,这样绕一大圈?”包括霍萱按照他的指示,特意向石净推荐餐厅,这么迂回。   “因为你表姐听惯了别人的安排,没有自己想要的方向,所以无意间的吸引,比有意图的接近,更能抓住她。”   她拉长音哦着,又举起手,“再提问!”   霍瞿皱起眉来啧一声,“还问!”   “为什么还要陆琛警告表姐,别接近宋迢?”   霍瞿慢条斯理的说,“人呐,越是拦着你,你才越有好奇心。”   他话音落下,正准备站起身离开,被霍萱阻拦道,“我最最最,最后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霍萱全然不顾他的厌烦,接着问,“爷爷做这些……不就等于把霍氏拴在表姐身上,万一表姐没有和宋迢勾搭上呢?”   霍瞿讲道,“谈生意用的是双方手里的筹码,现在局面已定,你觉得我们还有生意可谈吗?”   “最坏的情况已经是当下,这一把赌输了无所谓,可要是嬴了呢?”   她沉吟一阵,有些开窍,“接下来就看,宋迢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霍瞿摇头道,“对我们来说是江山,对他来说,仅仅是江山的一座城池。”   听后,霍萱思考半晌,彻底开窍,“我们只是想在城中封个王而已。”   霍瞿叹口气,难得称赞道,“总算聪明一回。”   华灯初上,附近的酒吧街有逐渐热闹的趋势,路过的几间餐厅门前,更是客喧如沸。   她站在这间名叫blue的餐厅门口,拿出手机一看,是来自石净的短信:「相亲中。」   赵嫤愣一下,抬眸的时候,刚刚好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他随即走来,拉开玻璃门,自然的摆出请她进来的姿态。   半小时后,简衍亲自端着海鲜烩饭专用的铁盘,来到她面前,稳稳地放下,顺便坐在她对面,惹来周围女食客的目光。   毫不介意成为焦点的赵嫤拿起勺子,就听对面的人说,“每次都是海鲜烩饭,吃不腻吗?”   她抬眼,看着托腮的男人,“作为主厨问这话,不是打自己脸吗?”   简衍耸肩表示不在乎,而后盯着她说,“奇怪。”   赵嫤不紧不慢地吃着饭,抽空应他一句,“奇怪什么?”   “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动作稍顿,没有说谎,只是省略一些细节的说着,“我来找石净的,已经走到门口才收到她信息,就干脆进来吃顿晚餐。”   简衍缓缓点头,又在她安静吃饭时,说着,“其实我挺想知道,她相亲对象是什么样。”   赵嫤被呛一下,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她喝一口水润完嗓后,“你可以向她建议,和她一起去。”   简衍哦一声,“原来她真的去相亲了。”   她抿住嘴,把勺子捅进饭里,愤愤的想着,回家前一定要买一张智商充值卡,最近怎么老是被套话。赵嫤轻轻摇着头,舀起一勺饭,发泄的塞进嘴里,没有再搭理他。   这时,简衍想起什么,“对了,我有件事,一直很想告诉你。”   已经成功吸引来赵嫤的视线,他却皱起眉,苦恼的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20章 早餐   简衍说话的口吻虽然有些轻佻,可是听出了他故意轻描淡写来掩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她发现隔绝室外炎热憋闷的冷气,已经不足以驱散她内心的烦躁。   赵嫤搁下勺子,神情疲惫的对他说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事。”   他双手一摊,“好吧,那我下次再跟你……”   “不介意再多一件。”赵嫤打断他说着。   但是,简衍环顾左右,用这样的肢体语言告诉她,他所要说的事情,不适合放在公开的环境下,“现在不方便,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稍等一下。”   赵嫤轻巧的答应他时,完全没有考虑过外国佬的「一下」是指多久,以至于餐厅里最后一对食客买单离开,以及,积压已久的低气压,终于化成倾盆大雨,他提前挂上打烊的牌,才算结束她的稍等。   赵嫤坐在酒吧台前,单手托着腮帮子,看着玻璃门外灯光和雨水糅杂的景色。而他站在吧台后,摇着调酒杯,伴随着雨水冲刷路面,和冰块在不锈钢杯里滚动的声音,她的耐心到达临界点,指尖停下敲击桌面,回头正要张口,就看他推来一杯颜色像海洋般的鸡尾酒。   “我不是调酒师,不过觉得还可以,你试试看。”   赵嫤没有去碰那杯鸡尾酒,而是质疑的看着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简衍转身走进后厨,少顷,最显眼的是他拿着一把折伞,放在她面前手边,“你走的时候带上。”   她礼貌的道谢,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表情打量他。   “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主动向你搭讪,原因是你钱包里的照片。”简衍说完的同时,拿出一张照片,纸片从他掌心滑过,贴在桌面。   一切就像慢镜头,她的视线缓缓垂落在那张照片上,耳边他的声音说着,“这是我父亲……”   那男人五官的轮廓很深,灰色哔叽背心,由于照片的原因,分辨不清蓝或白的衬衫,看上去英俊笔挺,典型的英国绅士。   “她是我母亲。”   那是标致的美人,甚至在她一生中不曾见过,第二张这样的面孔,因为那是她的妈妈,霍芹。   赵嫤接近崩溃时最为冷静,她回想着目前为止发生的种种,如果她能够立场坚定的,抵挡住宋迢给她的诱惑,就不用知道她爸爸的事,如果她不踏进这间餐厅,就不会知道在这世上她可能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从这些如果、就的标准关联句中,她深刻领悟出麻烦不长脚跑来,都是她自找的。   “这世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多的是外貌极其相似却毫无关系的人。”赵嫤不否定这张照片的真假,毕竟它的质感看上去有些年头,而且他应该不会无聊到编出这件事,还伪造一张照片来骗她。   简衍平静的看着她,陈述道,“他们在剑桥相识,她的英文名是hollie。”   据她所知,霍芹确实是剑桥大学毕业,也确实叫hollie,这些细节的高度吻合,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赵嫤往椅背靠去,并且想翻个白眼,感谢这荒唐如同电视剧的人生。   他继续说着,“在我出生三个月后,她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就离开了伦敦。”   “当我父亲得知,她有可能在这座城市,就让我来到这里,顺便我开了这间餐厅。现在他的时间不多了,只想在生命的最后,还能够见她一面。”   赵嫤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对你父亲的情况,我表示很抱歉,但是我妈妈不在国内,近期也不会回来。”   听出她有些不情愿接受这件事的感觉,简衍说着,“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很难……”   “我能问一下,他们结婚了吗?”赵嫤打断他问着。   他如实回答,“没有。”   “为什么?”*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shukuai.com   简衍遗憾的摇头,“我不知道。”   赵嫤直起身靠向桌面,直视着他说道,“一个女人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就生了孩子,然后抛下自己的孩子不告而别,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你一概不知,是吗?”   简衍欲言又止,最终点头。   “单凭你父亲的一面之词,而且还是藏头露尾,难道就能概括当年的所有?”她说完这句话后,表情愣了一下,就像遮挡在眼前的雾越来越稀薄,快要看清什么。   赵嫤很快回过神来,带有歉意的说道,“请原谅我在没有弄清楚整件事之前,不能贸然帮你做什么,也不能……”   她顿一下,“承认我们的关系。”   简衍点头,“我理解你。”   目光的交流间,相信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赵嫤从椅上起来,拿来那把雨伞,走去餐厅的门前,她推开了些门,雨声就像瞬间擦燃的火柴,却又松开手,玻璃门缓缓收回来,嘈杂的雨声熄灭。   赵嫤转身面对他,心有疑虑的开口,“你是因为我,才接近石净吗?”   他眼神肯定的说,“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朋友。”   “那就好。”她点点头,回头推开门,打开雨伞,踏着雨水离去。   半小时后,在干净整洁的卫生间内,半身镜里的赵嫤被这场暴雨打的有点狼狈,她将手机夹在脸和肩头之间,手上正用纸巾吸着高跟鞋里的水。   电话一接通,她习惯跳过打招呼,直接问道,“为什么网上查不到更多关于红双诚化的新闻?”   那边的陆琛有点懵,“你说什么?”   赵嫤扔下湿透的纸巾,握过手机,一字一句的放慢速度说,“红双诚化,十二年前老板跳楼的那家企业。”   陆琛哦了声,又顾虑的说着,“那不是你……”   “对,是我爸爸。”她替他补充。   两分钟后,陆琛开始向她阐述,当年某家担保公司不明原因的破产,负责人跑路,导致数百家企业受连累,首当其中就是最大的客户红双诚化,紧跟着诚化资金枯竭,银行抽款,并且收到多方违约起诉,它就像卷进绞肉机一样,慢慢被折磨而亡。   最终,演变成一场悲剧。   赵嫤沉吟片刻,或许是与她爸爸感情的淡薄,尽管换另一个人重复叙述这些,带给她的悲痛仿佛一片的雪花,也仅是点滴的寒意。她目前只想着,陆琛说的内容,跟她今天听到的并无二致,看来外公所说的是实情,是她多疑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陆琛拿来可乐喝了一口,虽然他只是对赵嫤隐瞒了一部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而这感觉大概是,良心不安。   他自言自语道,“……这笔买卖做的有点亏啊。”   另一边,赵嫤拎着吹干高跟鞋,走来玄关,打开鞋柜,毫无悬念的要看见在成双的鞋中,那只孤零零的高跟鞋,接着毫无悬念的想起那个人。   整整一天,他连短信也没有发来一条,赵嫤有些怄气的不去想他,但是洗完澡躺在床上,又不自觉拿起手机,好像认为这么盯着,下一秒它就能响起来似的。   赵嫤摇摇头,赶紧把手机放下,关掉壁灯,压好被角,一秒、两秒、三秒,她翻过身摸来手机,打开通讯录,点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后迅速贴在耳边,准备一接通就挂掉,等他回拨过来就说打错了。   可是,很快就听见冷冰冰的女声说着,“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她没有生气,而是有点闷闷的失落,脑袋里莫名蹦出个词汇,始乱终弃。   赵嫤轻轻哼一声,“要弃也是我弃你。”   遇上这种「你爸可能间接害死我爸」的狗血剧情,简直麻烦的要命,但是就像她自己说的,想要拥有宋迢,那就必须要去面对。   因为决心很悲壮,所以失眠到凌晨四点,第二天上班,理所当然的迟到了。   赵嫤走进办公室,隐约听见争执的声音从会议室的方向传来,离她的位置越近,声音越清晰。   “你的艺术品鉴对项目本身影响能有多少?在工程紧张的情况下,请你不要用一些无所谓的理由,充高大上来堵我的话,现在我是设计行政经理,不是!”   赵嫤坐下拉近椅子,同时伸脖子张望,“一大早就吵起来了?”   会议室的墙是钢化玻璃材质,她先看见熟悉的萧泽,然后是一个穿着打扮成熟的女人,生得有些媚态,此时的气氛是剑拔弩张。   她连忙去敲敲许旦的桌面,问着,“为的什么?”   许旦没有转回身,而是向后仰一点,小声说着,“集团和澳洲那边谈下了合作项目,大客户部海外区派经理来和我们组建团队,就里面那女的,是挺娇气,因为萧泽那脾气,你懂的,一言不合就嘭——”   他两手放在空中,随着自己配的音效做着炸开状,接着又无声的模仿宋丹丹小品中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赵嫤用手背挡在嘴上笑出一声,这时,会议室里传出萧泽的一句,“既然你不尊重我的意见,那我们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   萧泽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但是那位海外区的经理,比他更先一步走出会议室,赵嫤有点膜拜这位女英雄。只是她脚下生风的路过办公室,视线却在赵嫤身上停顿一下,顺便很是不待见她的皱了皱眉。   在赵嫤稍愣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办公区,女英雄的形象荡然无存。   “她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赵嫤微怒着说,就差拍桌了。   许旦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无解,就猜道,“嫉妒你比她长得好看咯。”   趁现在还有时间八卦,他赶忙好奇的问,“酒会那天晚上抽奖你也不参加,跑哪儿去了?”   她眨了眨眼,避重就轻的问道,“抽奖?奖品是什么?”   “宋大总裁的一个拥吻。”说着他就抱住自己的肩。   赵嫤心里紧张一下,要不是因为了解他,还真以为他那天晚上看见什么了。但是她反过来想,为什么要紧张呢,哪条规定也没有说,不能和ceo谈恋爱啊。   等等,所以他们算是确定关系了?   她陷入独自纠结,许旦在一旁看着正准备抬起手,在走神的人眼前晃一晃时,被一把尖腻的嗓音抢先道,“赵嫤,总监找你。”   赵嫤回过神,又是一愣,仔细回想她除了迟到以外,好像没有犯别的错误,怎么才吵完架就换她上阵。于是,在走去总监办公室的短短几步路,她接收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同情目光。   “市场部说需要换人和他们对接,给的原因是沟通不良……”萧泽非常困惑的说道,“所以,你是在什么地方出问题了,还是和那边的同事有什么过节?”   原来不是上阵,是下场。   赵嫤深思后,解释道,“我不知道和他们在沟通上出了什么问题,并且我和市场部的同事也没有起冲突。”   虽然这件事情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但是萧泽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考虑片刻,说道,“尽快找机会去了解一下,及时解释清楚。”   当赵嫤坐回她的办公桌后,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否认,干脆就随便认个罪,让萧泽给她判死刑好了,这样起码不用特地去「了解」,能省去多少事。   这一天下来,她没有去市场部走动,而是稳定的保持撑着下巴,处在鼠标半分钟点击一下的精神旷工。主要是居然到现在,宋迢还没有任何回音,不可能没有来电显示吧?不可能一整天都不看手机吧?   准时离开办公室前,她看一眼手机,搭乘地铁回家的途中,她再看一眼手机,然后就像这个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夏夜,终于盖过白昼降临般,放弃的将手机扔进包里,不看一眼。   电梯到达她家的楼层,叮的一声打开,同时,她的手机开始响起来。   赵嫤迅速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人名,之前的憋闷已经散去八成,但是手指悬在绿色的接通上,迟迟不按,她想,至少还要等过五秒再接。   感觉即将被自然切断前,她先滑过接通,贴在耳边。   那边,是宋迢低沉而温凉的声音,“下班了?”   赵嫤心里是很没出息的雀跃,却又不咸不淡的应他一声。   宋迢解释道,“昨晚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在飞机上,所以没接到,后来工作的事情比较赶,不方便给你回电话。”   想起今天早上许旦说的,她反应过来,“你去澳洲了?”   他鼻音轻沉的嗯了一声,补了句,“悉尼。”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尾音落下时,赵嫤就像喝了一口冰镇的糖水,哪还有烦闷的情绪,全部驱散而走,她将手机夹住,两手去摸钥匙。   听她没有回应,宋迢问道,“晚上吃过了吗?”   总算找到钥匙,赵嫤回答着,“还没有,刚刚到家门口。”   “那陪我一起?”   赵嫤开门走进家中,语气有些不可思议的笑意,“飞去悉尼?那只能陪你吃早餐了。”说完她发现不对,悉尼那边现在是什么时间。   那边似乎一顿,然后他说,“我已经回来了。”   夜幕正在吞没焦色的迟暮,宋迢走出机场,身边依然是人来人往。拖着行李的艾德大步跨上前,为他打开车门,他折身坐进车后座。   此时,赵嫤好像听见了关上车门的声音,惊讶的问道,“这么快,你留在那有一天时间吗?”   他转过手腕,看着表回答,“四个小时左右。”   这么短的时间,只够开个会吧,她说,“怎么不多玩几天再回来,就当放假呀。”   他颇为无奈的说着,“因为没有回某人的电话,怕她会生气,但是我想见她的人,而不是声音。”   听的赵嫤一愣,感觉脚底软绵绵地靠向餐桌旁,她抿着玻璃杯的边沿,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宋迢说,“我过去接你。”   赵嫤忙问,“你要去哪儿吃?”   “回家。”他沉静的声音,如同往她心湖抛下的石子,泛起涟漪。   赵嫤想从容应对,却脱口而出,“那不用这么麻烦,把你家地址给我。”   宋迢稍有停顿,来不及说话,她先紧张的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奔放了?”   他好像在笑,“我觉得你可以再放一点。”   赵嫤故意很重地哦了一声,表达不满,可是压不下漾出的笑意。   “不过,我家不好找,接你也顺路。”   放下手机,反正距离他来还有一些时间,赵嫤坐在化妆台前,补上一点口红,然后梳着头发思考要不要换件裙子,蓦地,她握着梳子的手顿住。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   完了,恋爱中的蠢女人。   赵嫤有些慌乱的扔下梳子,整理起桌上的化妆品,将它们依照大小高矮排序,最终没有换衣服。   宋迢坐在车里,转头向外面看去,在公寓楼映出的灯光下,她穿着墨绿的针织上衣,黑色包臀裙长及膝盖,眼帘低垂留意脚下的路,迈着修长的双腿走来。   司机替她打开门,她低眉顺眼的坐进车里,再顾盼生辉地抬起头,他缓缓地合了下眼。   本该是温情的见面,一路上,赵嫤却含羞的挨着车门,始终将头扭向窗外,他们隔着能坐下一个人的距离。   宋迢不明白的看着她,“离我那么远,嫌热?”   赵嫤瞳仁乱飘了一下,镇定自若的说,“我想看风景。”   所以,这风景真被她看出些问题,虽然在这座城市住了没多久,但是她记得机场的方向,现在他们等于折返了一半,这是顺的哪条路?   直到前面碳色的栅栏门徐徐打开,赵嫤才理解他,不是不好找,是有可能进不来。就算不看新闻也知道,这几年房价泡沫涨得有多厉害,而他的家,竟然是一座庄园。   行驶的车穿过两旁栽种梧桐的道路,隐匿在深幽绿意中,独栋的高级别墅逐渐显出,赵嫤半愣的说着,“别人的家是按平方米算,你家是按亩算的吧?”   宋迢说,“我不喜欢在外面就餐,所以一些应酬都会设在家里,总不能太寒酸吧。”   整座庄园是闲适写意的格调,别墅是现代与园林的完美结合,夜幕下,地灯铺出一条通向室内的路,两边的水池中浮着几片荷叶。   他的管家陈叔,即使年逾半百,仍是气质斐然,是一个老绅士,亲切的对她说,“晚餐马上准备好了,不知道赵小姐有没有什么忌口?”   赵嫤对他微笑着摇摇头。   趁晚餐前的时间,她慢慢环顾四周的装潢,不拘束于传统,又处处透着沉静之力,例如巧妙的利用太湖石的元素,在空间中感受群山万壑的境界,简洁明了中暗藏玄机。   一旁的宋迢抱着手臂,目光追随她移动,但是越看越不知何味,因为她对他家里的陈设,甚至是对陈叔,也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喜欢,偏偏忽视了他。   宋迢走上去,扣住她的手腕,在她没反应过来前,再转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只说了一句,“去吃饭。”   落地窗旁摆着一张方桌,上面铺着素净的布,端上桌的佳肴无论是香味,还是卖相都不亚于酒店级的水准,看的赵嫤食指大动。   这时,陈叔端着餐盘走来,在宋迢面前放下一碗白粥,她有些疑惑,只是没有开口询问。后来,满桌珍馐饕餮就像为她准备的,他很少去碰,享用着他寡淡的一餐。   望着他安静喝粥的模样,瘦削的下巴线条,垂落的眼睫,在灯光下留着青色的阴影。赵嫤咬了一会儿筷尖,“你胃不好?”   宋迢稍顿,抬眸看着她,颔首说着,“前几年习惯不好,日积月累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赵嫤听着更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比如,让他以后好好吃饭吧,可是他现在已经好好吃饭了。   她小脸愁恼的拧着,宋迢想伸手去捏捏,也就这么做了,“别担心,肾还行。”   赵嫤愣一下,霎时脸颊微烧,力道不轻地拍下他的手,“谁问你这个了!”   晚餐后,坐在他的茶室里,主轴为原木色调,朴实而稳重,深褐色系的真皮沙发,钢质的窗框,空间中蕴含一种禅意。   宋迢从柜中拿出一罐茶叶,在她身边坐下,“云南的普洱,尝尝吗?”   她开玩笑道,“悉尼带回来的?”   他低垂着眼眸,动作娴熟的摆上茶具,嘴唇弯出一抹弧度。   赵嫤捧着脸,歪过脑袋看着他说,“别人泡妞都是请喝酒,怎么轮到你就请喝茶?”   宋迢扬眉,转来面对她,神情认真的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不用喝酒就能醉了。”   她直起背来,敷衍的笑笑,“也是,不过我现在很清醒,先回家了。”   赵嫤说着站起身,下一秒,就被握住了手腕,整个人向后倒去,猝不及防地坐在他的腿上。   宋迢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让纤瘦的背脊紧贴着他。   禁锢在温热的胸膛里,似乎臀部还顶着某个地方,她愣过一秒,开始想要挣脱。   “别动!”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的掀起,她波澜的心跳。   宋迢撩开她的长发,放在她另一边的肩上,将脸埋进她白皙的颈间,长时间工作加飞行,好不容易能安适的闭上眼,“让我抱一会儿。”   他在享受的同时,赵嫤却不好受,他灼热的呼吸,不断不断地喷洒在她皮肤上,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挠也挠不着的感觉,堪比折磨。   好一会儿,身后的人真没动静了,不会睡着了吧,她提高音量嚷道,“我明天不想上班了。”   他声音沉而闷像即将入眠,深深的呼吸后,说着,“那就别去。”   她满意的点点头,正打算表示同意,宋迢继续说道,“工资还是要扣。”   赵嫤听见这句,立即去撬开他的手臂,准备走人。   毕竟实力悬殊明显,腰上的手臂瞬间收紧,她根本无处可逃,反而更严丝合缝的贴着他,感觉薄唇碰上她白软的耳朵,“你不是说,要陪我吃早餐吗?”   他说话时,滚烫的气息拂进她耳蜗,仿佛细细的电流通过全身,从后颈一直流去脚趾。 ☆、第21章 开车   赵嫤转过头,拉开与他脸庞的距离,一双翦水瞳望着他,“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宋迢凑近她的小脸,轻轻地咬了下她的唇瓣,他嘴角遗留笑意的说道,“我最喜欢折腾言而无信的人了。”   然后他没有离开,她感受着他的鼻尖滑过脸颊,接着是嘴唇,一切若有若无的触碰,她再也忍不住,扭身搂上他的脖颈,主动贴上他的唇,一下又一下,柔情的含弄。   温热的掌心抚在她背上,一点点,推压他们之间的距离,紧挨着她柔软的身体,他大方迎接她舌尖的触碰,反客为主的勾卷起她。   分开一瞬,像饥渴般的喘息声加重,又再次吻缠,口鼻间全是彼此的气息。   这场缠绵后,赵嫤抱住他的腰身,把脸贴着他的肩膀,闻着他衣领上的味道,就像是雪山顶上支起篝火,轻嗅燃烧的木头,呼吸清冷的空气。   赵嫤用他的衣服蹭蹭脸,声音闷在里面说,“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宋迢的手来到她腰际,压平她针织上衣别在裙边里的褶皱,但在这时,赵嫤推着他的肩坐直,问出了长久以来困扰她的,“是什么香水?”   他稍愣,皱眉思考一下,“不记得。”   宋迢抽出她藏在高腰裙中的衣服下摆,而她只想着,“拿给我看一眼。”   “现在是该鉴赏我香水的时间?”他哭笑不得的说着,掌心已经滑进她的背后,触碰那宛若丝绸般的皮肤。   赵嫤连忙按住他的手臂,“如果我没搞清楚的话,心里就放不下这件事。”   她的话音落下,顿觉宋迢的眼神中有些狡黠,果然,他说,“它在我的房间里。”   赵嫤被抱来放在他的床上,昏黑的视野里,他的动作似乎在解开衬衣的纽扣,走向床头,打开一盏壁灯,亮起柔和的灯光。   他的房间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一些,家私全是暗色调,深灰的窗帘、床单、沙发,或许因为感觉过于冷静,所以在正对着床的方向,有一扇壁炉,如同在黑暗的孤山荒野中的温暖。   感觉到松软的床面在下陷,看着宋迢离她越来越近,衬衫还差锁在裤腰里的没有解开,从领口开至线条紧实的腹部,他跪于床面,按着她的肩头,顺势欺身过去。   赵嫤虽然被他按倒在床上,但是推住了他,“你要是上完就把我扔一边,我找谁说理去?”   在她认识的朋友中,也有冠冕堂皇的说着,对每一个女人都是认真的,实际是把集邮当成乐趣,可以出一本花言巧语大全的花花公子,通常在猎物没到手前,将自己伪装的特别好。   宋迢撑直手臂,指尖撩走她脸颊上的一缕头发,“那么你觉得,我该向你保证什么?”   “说你喜欢我呀。”她笑的像只小狐狸。   他表情为难的闭了下眼,跟她商量道,“我已经都这年纪了,那些毛头小子说的话,不必了吧。”   “那就算了。”赵嫤无所谓的说着,然后两手抵上他的肩膀,试图把他推开,“你起来,我要回去了。”   宋迢投降的笑了笑,压下身去吻了一下她的唇,轻轻的说,“yyou.”   被那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弄得心尖一颤,她故意皱着眉,不满道,“再说一遍,没听清。”   宋迢看似要重复一遍的来到她耳边,结果咬了一下她的细颈,正好是她一块痒肉,她反应剧烈的缩着脖子,不依不饶的打闹起来。   陪她在床上折腾一会儿,他就搂起她的腰,贴着自己的身体,在她唇上轻轻滋润,舌头伸进她口中,吻得她放松下来。   赵嫤软似无骨的倒在床上,灯光下,那双褐色的眼睛,渐渐染上情/欲的雾。   他分开腿跪在她腰身两侧,解开皮带扣,退去她的衣服,墨绿的针织衫脱出她的头发时,发丝像墨般流动。   宋迢将衣服扔在床下,看着她骨架纤匀的身形,内衣包裹着诱人的地方,他低头吻着,伸手向她背后,打开。   那三月的樱花被他含入口中,她的手不自觉伸进他发间,稍稍仰过头,听见吮吸时,细微的湿润声,某处的硬烫贴着她大腿。   他的手从她胸前向下游走,经过她平坦细滑的小腹,找到裙侧的拉链,退下她的裙子。隔着薄薄的布料,在她的三角地带摩挲,勾住最后那片遮覆,往下拉去,脱离她的腿。   轻薄的布料落地,灼热的掌心重新覆上来,那里的温度比她身体还要烫,他却频频流连,用指尖浅浅探入,里面紧而羞涩,他在里面轻柔慢捻,她微微张开唇瓣,呼吸渐促。   两节手指离开她的身体,他的呼吸就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沙哑性感的声线,“我要进去了,你要不要睁开眼睛?”   赵嫤眼睛闭的更紧,扭过头去,“不要……”   似乎听见宋迢低低的轻笑一声,她来不及判定那笑是什么意思,就闷哼着攥住身下的床单,感觉胀的要命。   他缓缓推进她的体内,如同生生挤进婴儿的小嘴,一番蚀骨滋味。   用最慢的速度进攻,一下一下的浅入,亲吻她的身体,让她能够适应,所以当她双腿交缠上他的背后,撑在她肩两旁的手,改握住她的纤腰,毫无顾忌的深撞。   赵嫤难忍的轻吟出声,抓住他结实的手臂,指甲划过他的皮肤,她偷偷睁开眼,却被他发现,俯身下来吻她的唇,含住她的舌头纠缠,身下也没有停止律动的节奏。   冷气充足的情况下,她颈背溢出薄汗,比汗液更多的湿濡,来自和他腿根相接处。她无数次挺腰再跌落,想要快点到达最极致的快慰,却又贪恋过程的煎熬,或许是上瘾了。   终于,一阵控制不住的痉挛过后,她喘得厉害,清晰感受着体内涌出汩汩的水,又被他全部堵回去,仿佛要淹没她自己。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间,听见宋迢的声音,近在耳畔,“早上你想吃什么?”   赵嫤皱紧眉头,眼皮挣扎几下睁开,先看见窗帘缝中透出的自然光线,提醒她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然后感觉有人勾走她脸上的碎发,想别进她耳后,她随即抓起被子蒙上头,闷在下面轻哼一会儿,答非所问,“……我腰疼。”   宋迢拉下一点盖住她的被子,露出一双明眸,“我帮你按摩?”   她瞬间掀开被子,愤愤瞪着他,“就是被你给掐的。”   半小时后,赵嫤上身穿着他的t恤,带着清爽的气息走出浴室,昨晚她累的匆匆洗过就睡下,早上才有精神好好洗澡。   房间门外的走廊就是通向小餐厅,而那里没有窗帘,玻璃墙外是封闭的复古花园,种满葱郁的藤本植物,视野内敞亮而清新。   她走进来,就看见正在翻着英文报纸的宋迢,休闲的着装,他轻抿着唇线,专注的阅读,完全不像昨晚在她耳边厮磨着「还没完呢」的人。   赵嫤腹诽着在餐桌旁坐下,望着桌上的早餐,十分有胃口,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单面煎的鸡蛋、鲜嫩的培根、烤土司,几片牛油果和小番茄,中间还有一罐甜橄榄。   宋迢听见椅脚的声音,抬眸发现她坐下,就将报纸叠放在一旁,然后,他稍稍愣住,看着她由小到大的摆好果酱和调料瓶。   眼前一排瓶瓶罐罐已经整齐,她满意的点点头,对上他的目光,“这是病,体谅我。”   宋迢笑一下,表示理解的点头。   盘中的早餐几乎消失,残留着一片咬过几口的吐司,赵嫤端着茶杯,忐忑的开口,“你有调查过我的背景吗?”   “没有。”他肯定回答,皱着眉拿来餐巾擦擦手,放在一边,“为什么这么问?”   她放下茶杯,神情认真的说,“十二年前,我爸的企业被禾远整垮,不久后,他跳楼自杀了。”   闻言,宋迢怔住。   难得看见他有这样的表情,赵嫤抬起下巴说道,“我就是来报复你们宋家的。”   只见宋迢怔意更深,接着用手背挡在嘴边,笑出一声来。   她直起腰来,“你笑什么!”   他含笑问道,“报复这么麻烦的事,你确定?”   赵嫤被他问的哑口无言,这男人不仅把她身体摸完了,还把她的性格也摸透了。   她扁着嘴,宋迢想了想,还是配合她,清清嗓正色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等我怀上你的孩子,我就离开这里,再把他养大,让他来对付你。”赵嫤已经觉得没意思,干脆随口一说。   他表情严肃的思考着说道,“提议很好,不过我觉得只有一晚的经验,怀上的概率比较低,我建议你可以多试试。”   赵嫤眯起眼睛,说出她酝酿一早上的,“衣冠禽兽。” ☆、第22章 借宿   餐厅的墙外,安静的花园中摆着丹麦风格的家具,藤蔓盘根错节。   “后面虽然是我乱说的,但是关于我爸的部分……是真的。”赵嫤低下眼眸,过去这么多年,以为早已没有对赵海生的感情,说出这句话时,竟然溢出些苦涩。   宋迢有几分疑惑的问道,“你父亲的企业叫什么?”   她抿了抿唇,眼神沉定的望向他,“红双诚化。”   宋迢神情一顿,自然地移开与她接壤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的茶杯上,仿佛看见雨水滴进红茶中,泛起一圈涟漪。   那一年,烟雨雾笼罩着墓园,他坐在车后座,听雨刷器机械的走动,司机悄悄打开电台,女主播声音甜美的播报着天气,连续数日的强降雨,导致相邻的某镇被洪水包围。   他静静的看着车窗外,宋卫撑着一把伞的背影,想要走向一座墓碑。那墓碑前站着的一些人,穿着麻布的丧服,其中一个女人走来挡住他的去路。   虽然相隔甚远,宋迢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可以看见她愤恨的目光,像把锋利的刃,直指宋卫。她还搂着一个女孩在身边,雨势渐大,砸得车窗模糊一片。   宋迢降下车窗,略带腥味的雨水,争先恐后地打进来。   这时,只有那女孩注意到他,歪过头看着他。她皮肤白净,几缕发丝湿粘在脸颊上,丧服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松。   他们隔着这场雨雾对视,她觉得有趣,就笑了一下。   宋迢一愣,看见宋卫转身的动作,他随即按上车窗,低头拍着淋在身上的雨水,感觉着有人坐进车内,关上车门,车身稍稍一震。   随后,窗外的风景徐徐移动,听着宋卫因为喉炎咳嗽的声音,他转过头向墓园看去,像是在找寻着谁。   当这段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甚至差点忘记的回忆结束,宋迢缓缓抬眸,眼前的人,居然与他记忆中的女孩重合。   他在沉默须臾间,神情似乎有变化,赵嫤连忙问着,“你有印象?”   宋迢犹豫一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那时候我还没有接手禾远,具体情况等我调查清楚,再告诉你。”   赵嫤点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宋迢把手靠在餐桌上,偏头问道,“今天准备做什么?”   她没明白过来,理所当然的说,“去上班。”   他眉目带笑,问着,“你知道现在几点了?”   赵嫤稍愣一下,立即活动着脑袋,目光在四周找寻着什么,最后定格在墙上挂的石英钟,十点五十分。她放弃的靠向椅背,想着说,“先回家换身衣服。”   宋迢正要说什么,被她继续的话语打断,“下午可能去找……我哥哥。”   见他皱起眉,露出困惑的表情,赵嫤随即道,“说来话长。”   本该保持疑问的宋迢,突然眉间舒展,眼神含着温柔浅意,因为她走来身边,环住他的颈项,侧坐在他大腿上。   赵嫤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额间,在交换呼吸的距离,眼前失焦,他只能低眸,就看见她身下没有任何遮体的衣物,白皙的腿,还有t恤挡住的部分,无形却牵引他向里探索,勾人心扉。   她在宋迢耳边,轻声细语的说,“如果晚上你请我吃饭,我就跟你解释。”   他搂着赵嫤的腰,另一只手在肌肤细腻顺滑的腿上来回安抚,慢慢靠近她隐藏的地带,嗓音很低,呼吸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你想吃什么?”   问完这一句,他没有准备要她的回答,而是稍抬下颌,吻住她。   赵嫤打算张口说话的时候,突然被他吻上来,于是跳过温柔的前奏,直接与软热的东西激烈缠绵,同时,他的指尖侵袭她最柔嫩的地方,撩拨,带着玩弄的感觉,惹得她嘤咛几声。   原定的会议时间将近,宋迢匆匆离开。与之相反,赵嫤不慌不忙的穿上衣服,对镜梳理完头发,无名指沾上口红,点在唇上。   燠热的夏天,白昼的光线白而刺眼,赵嫤拎着包走出别墅的门,立刻就抬手挡在额头上,可是脚步却顿住,不是因为那辆有点眼熟的宾利欧陆,是因为站在车旁的司机,是她非常熟悉的老夏。   赵嫤愣愣的走上前,确定那人就是她的教练老夏。   “不好意思……”老夏打开后座的车门,对她说道,“上车吧。”   赵嫤二话没说就去拉开副驾座的门,弯腰坐进去,带上车门,扣上安全带,表情严肃的坐着。   老夏无奈的抓抓头,刚刚坐进驾驶座,她就语速飞快的问道,“你是指什么事不好意思,你骗了我不好意思吗?”   “我……我也不是有意要隐瞒你。”老夏扣好安全带,慢慢开车上路。   赵嫤接着问道,“你是不是从驾校辞职,然后来当宋迢的司机?”   老夏闻言,忙不迭应道,“是是是是!”   可惜被她一眼看穿,“是个鬼,你给他当司机几年了?”   他老老实实的回,“我也不记得,好几年了。”   “那我驾照还拿得到吗!”   “指定能拿到啊!”老夏赶紧应道,憨厚的笑着。   炎炎盛夏,路面像正在融化般冒着热雾,一辆宾利欧陆疾驶而过。   回家后,赵嫤换了件丝质的睡衣,昨天的衣服统统塞进洗衣机,爬上她的床,翻身躺着,给她妈妈打去电话。   她清着嗓调整音调,电话一接通,带点撒娇的问道,“最近在哪儿玩呀?”   霍芹声音含笑,“我在尼日利亚。”   赵嫤在脑袋里那颗球体的世界地图上,转了好几圈,扯了扯嘴角,“啊……非洲。”   她心里有几分忐忑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怎么了?有事吗?”   明明张开了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赵嫤咬住嘴唇,犹豫半响,那边疑惑的还以为是信号不好,重复问了一遍。   赵嫤已经准备先从「剑桥」这个关键词开始切入,却被几下敲门的声响打断。   “有人敲门,我一会儿再打给你。”一边说着,她走来门前,往猫眼里看去。   十几分钟前,陶嘉拎着外卖回来,恰好看见赵嫤关上门,所以她确定现在家里有人,应该是没听见,抬手正要再敲几下,眼前的门就被人打开,她敲了个空。   门里的女人两手环在胸前,握着手机,随意挽着的头发,身上穿着低领的睡裙,半倚着墙,妩媚的像带露蔷薇。只是,陶嘉视线很快落在她雪白的胸口,那里有好几处深红的印记,看得她一愣。   赵嫤拉了拉肩带,轻咳一声,脸上写着「你有何贵干」的表情。   陶嘉嘴巴一扁,可怜兮兮的说道,“好邻居,我能进去说话吗?”   前日,不晓得宋茂从何而知,陶嘉已经将间谍的事,向赵嫤全盘托出,并且两人联手在欺骗他,他恼羞成怒就让陶嘉按价赔偿,她只能把自己的大众卖给二手车行,填上这笔钱。   谁料,倒霉事接踵而来,在工作上的重大失误,导致她被公司辞退。临近月底,她怕是没这么快找着新工作,如果再除去下个月的租金,那她就要喝西北风了。   因此,在s市举目无亲的陶嘉,想到了对门人美心善的好邻居。   表明自己想借宿的意图后,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赵嫤,小声的问,“……可以吗?”   赵嫤无言的看着她良久,最终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你睡沙发。”   “好!”陶嘉笑逐颜开的应道。   赵嫤稍稍抬手,“我还没说完。”   她立即端正的坐好,听从领导安排的模样。   “早上起来请你把被子叠整齐,然后放进我房间衣橱左手上边的柜子……”   陶嘉打断她,“可是,晚上还要拿出来盖?”叠好放在沙发旁边就行,何必多此一举。   赵嫤口吻轻巧的说着,“那你可以选择别盖被子。”   她赶忙连声答应下来,“好好好,我知道了。”   “用过的东西记得放回原位,你的杂物不可以随便乱摆,使用完厨房要第一时间清理干净,不要留下油渍,洗漱台上不要留下水迹,地上不能有头发丝。”   这一连串的话,听得陶嘉目瞪口呆,眨眨眼问道,“你是不是有强迫症?”   “对。”赵嫤很快的回答,然后说着,“不过你放心,不是很严重。”   陶嘉慢慢地哦一声,目光惯性地跟随着她走进房间,那抹娉婷婀娜的背影,她要是男人都会流口水。   蓦地,赵嫤转过身说道,“哦还有,冰箱里的矿泉水,记得保持它们标签方向一致。”   这难道……还不算严重吗?陶嘉不自觉摇摇头,摸来手边的靠枕,想要抱在怀里,又怕弄皱它,赶紧放回去,拍平两下。   没过多久,已经换好衣服的赵嫤走出房间,胳膊下夹着包,一边戴着耳钉,一边说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晚上在家吧?”   陶嘉正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闻声点点头,“嗯!”   “那我把钥匙放这里哦,你找时间下楼磨一把。”赵嫤把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她踩着细跟的凉鞋出门前,特地回头说了一句,“洗衣机好像有点毛病,记得帮我看住。” ☆、第23章 火灾   午后的蝉鸣嘶哑,餐厅门前挂着写有「closed」的木牌。   安静的环境下,可以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一张桌旁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   他两手交握着放在桌上,稍稍低着头,微敛着深邃的双眸,表情有些严肃,身上还穿着厨师服。   她指尖摩挲着玻璃杯,杯中是纯净水、冰块和半片柠檬,开口道,“从我开始读大学,我妈妈也开始了她的旅行,她想走遍世界每个国家。”   “实话告诉你,如果让我妈妈现在回来,对我来说,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赵嫤非常了解她的妈妈,霍芹看似开明,通达人情,其实是有些固执己见。因此,她猜不准当霍芹得知,她正在和宋卫的儿子交往后,会有怎样的举动。   简衍并不知道她目前的情况,自然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她不准备详细的解释,直接从包里掏出手机,迅速的解锁后,说着前提,“我可以开扬声器,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别出声,更不准抢我的手机。”   简衍没有片刻犹豫的点头,他知道她这是要给霍芹打电话。   趁电话尚未接通的时候,赵嫤说道,“在这之前,我没有和她交流过这件事,所以我先问她,你听着就行。”   手机那边传来霍芹刚刚起床的嗓音,比北京时间慢七小时的尼日利亚,现在是早上。   赵嫤暗自深呼吸后,问道,“妈妈,你还记得,在剑桥的那段时间吗?”   然后,那边仿佛连呼吸声也消失,如同死寂般的沉默,默的赵嫤有点心慌。   她继续问道,“你还记得,有一位朗费罗先生?”   霍芹终于开口,“他来找你了?”   “不是他……”赵嫤抬眸扫他一眼,“是他的儿子。”   又是半响的沉默后,霍芹语气略带强势的说道,“我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你不必理会他们。”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洞察简衍的动作,赵嫤抢先挂断了电话,锁上屏幕,将手机搁在桌上。   他没能抢来手机和霍芹对话,神色着急的说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同意,肯定是有误会。”赵嫤毫不迟疑地接上他的话,转而冷静的说道,“但在这误会当中,受到伤害最多的是谁,我们都不好下定论。”   简衍不能理解的睁大眼睛,“所以你不要阻止我,误会是应该去解除的。”   “我没有打算阻止你去解除误会,可是我必须先清楚的知道,你的「解除」方式,不会使我妈妈因此受到二次伤害。”赵嫤平静的说着。   他有想让他的父亲,完成在有生之年见霍芹一面的夙愿,同样,她有要保护自己家人的立场。   简衍拧着眉准备说点什么,最后垂下眼帘,掌心撑在额间。   赵嫤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其实在中国呢,兄长给妹妹做饭,是天经地义的事。”   闻言,他放下挡在眼前的手,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所以,来一盘海鲜烩饭,小份的。”   赵嫤从起床到现在,只吃了一顿早餐,然而,已经消化完了。   简衍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知道中国的一句俗话。”   “什么?”   他发音准确的说,“嘴尖皮厚腹中空。”   她完全不介意的笑着道,“多放虾,谢谢。”   正是落日黄昏时分,站在公寓楼底下,就像有某种预感似的,赵嫤抬头数着楼层望上去,看见她家的窗户居然开着,这样炎热的天气,陶嘉难道不开空调吗?   电梯门一开,随即闻见一股浓重的烧焦味,而这股味道是从她敞开的家门里飘出来的,赵嫤紧锁眉间,难以置信的缓缓走进门,瞬间喉咙痒的咳嗽几声。   陶嘉听见她的声音,立即朝她奔来,“邻居,你总算回来了……”   而此时,赵嫤则是捂着口鼻,眼神愣愣的,看向左手边整间开放式的厨房,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墙体焦黑。   “你……你听我解释,下午的时候,我正看着电视剧呢,感觉脚底下有点湿,我一看,坏了!洗衣机往外漏水!”   赵嫤愣在原地,脑袋暂时停止思考,就看脸上还留着脏灰的陶嘉在慌张的解释。   “然后我怎么弄它都不行,想到楼下有一家修理水电器的,我就跑下楼,打算把师傅领上来,谁知道那师傅忙的要死,我等他老半天。”   这串废话要什么时候说到关键,赵嫤抬手指向厨房。   陶嘉面露惨色的说着,“我下楼那会儿,锅上还煮着泡面,我给忘了……”   “那消防员说,你家里应该备上灭火器……”她越说越小声。   赵嫤睁圆眼睛,半懵着说,“怪我?”   陶嘉两指并拢,指天发誓,“我会把这里收拾干净的,我保证!”   此时,赵嫤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径自转身走向她的房间,万幸没有波及这里。从床下拉出行李箱,搬出衣服,她跪坐在地毯上,一件件叠放进去。   陶嘉扒在门边,紧张的问,“你要搬走?”   赵嫤叠衣服的动作一顿,想了想,口吻还算温和的说道,“我朋友她最近连续好几晚都做噩梦,要我过去陪她几天。”   实际上,赵嫤就是准备撤离,这样的环境,除非用枪指着她脑袋,否则她不可能住得下去。随便编扯个理由,是怕陶嘉太过内疚,只要她能收拾干净,赵嫤就不会追究,毕竟她已经如此倒霉了。   陶嘉哦着点头,“这样啊……那你晚饭吃了吗?我去叫份外卖?”   看着她期望的小眼神,赵嫤残忍的笑笑,“不用,晚上我有约会。”   陶嘉抠着门,一脸羡慕的说着,“啊,真好,我也想吃大餐……”   赵嫤封上内衣收纳袋,起身路过她身边,顺便说着,“楼下兰州料理馆欢迎你。”   陶嘉目光随她走进卫生间,眨着眼思考了一下,还觉得很有道理,“对,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夜幕将至,赵嫤拖着行李箱走出公寓楼的大门,就看见他站在光泽暗流的车前,天空半染深蓝,星光朦胧的景致,不及他的好看。   她拽着行李下坡还没几步,修长而宽大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从她手中拉走行李箱的杆,她抬眸,入眼是他的领带夹,设计简单,却镶着一枚翡翠。   宋迢关下后备箱,走上前打开驾驶座车门,折身上车。   准备上路前,赵嫤说着,“先找离集团大楼近一些的酒店,我要开间房住几天。”不是没有考虑过干脆在宋迢家住一段时间,主要是他的庄园离上班地点太远。   他得空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嫤淡定的说,“邻居把我家给烧了。”   “你没事吧?”宋迢连忙侧眸,将她从头到脚扫一遍。   “我那时候没在家。”   他有些不解的说,“那你的邻居是……”   赵嫤紧闭上眼,捂住耳朵,“不要再提「邻居」这两个字,我害怕!”   车灯成河,夜色弥漫。   隔着老远就看见傲立在那里的高楼,以及它象征品牌的孔雀羽毛logo,距离禾远较近的酒店有很多,他偏偏选了丽斯威尔,本市奢侈酒店的榜首,世界享誉。   门童推着行李车,跟在他们身后走进酒店的正门,西装工整的男人即刻上来,两手交叠在身前,标准的微笑欠身道,“宋先生,晚上好。”   赵嫤稍怔,这时,搂着她肩膀的手收紧一些,宋迢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我在这里有间套房,你住多久都没问题。”   电梯门徐徐闭合,门童按下楼层键,随后安静的站在一旁。   赵嫤偏头看着他,“今天下班很早?”   宋迢扬眉,“有吗?”   她缓缓点头说,“平时你有来集团,就会加班到很晚。”   他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平时什么时间下班?”   赵嫤得意的笑了笑,“电梯按键。”   宋迢还是没懂的蹙着眉。   她解释道,“如果三十五层以上没有人,按键就全是暗的,有人就是亮着。”但是三十五至三十八层,不是用来日常办公的楼层,唯独三十九层是ceo专属的办公室,只有可能是他在加班。   初来乍到那段时间,赵嫤自觉加班弥补知识欠缺,常常熬到很晚,她看见三十五层以上的按键偶尔会亮着,偶尔不亮。慢慢的,就能猜出一些端倪。   现在想来,每当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进电梯间,如果那一层的键亮着,感觉就像是他在陪着她。难怪宋迢会说,是她先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他打量着赵嫤走神的脸,捏捏她的肩头,“在想什么?”   她扬起下巴,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她踮起脚,两手攀上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   宋迢眼眸明亮,薄唇勾出笑意,“我知道。” ☆、第24章 红酒   电梯门一开,她的高跟鞋无声地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走廊厚重的深棕墙上,挂着一幅幅亚金框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门童停住行李车,上前往里推开两扇浮雕门。   穿过玄关罗马式的石柱,就是悬着水晶吊灯的客厅,宽大舒适的沙发,走近那一架雅马哈的三角钢琴,在她轻轻拂过琴盖时,门童把手放在腹间,欠身离开。   赵嫤掀开琴盖,指尖触碰白色琴键,琴音恰好落在一声闷雷之中。她一惊收回手,缓步走向高而长的窗,目睹着外面的城市,正在接受大雨的洗礼,模糊了那一幢幢被灯光包围的高楼,全部变成五光十色的光斑。   宋迢靠近她时,她掌心压在大理石的窗台上,专注的望着窗外,瞳孔映有雨点,她的声音仿若飘散在雨中,说着,“下雨了。”   赵嫤随即看向他,眼眸弯弯的说,“就不出去吃饭了吧。”   宋迢半倚着墙,温柔的笑,“你想吃什么,可以让酒店做。”   下午在简衍那里吃的那盘海鲜烩饭,似乎还没有消化完,她面露纠结的想了想,倾身去拉住他的手说,“其实我不饿,所以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她捏着宋迢修长的指节,一段段搓揉过,他不吭声,突然反握她的手,往回一拉。   赵嫤向前踉跄半步,鼻尖差点碰到他的前襟。她抬起头,宋迢顺势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她敛眸,眼睫半闭着微颤,是邀请的暗示。   感觉他俯身而来,她适时的偏头躲开。   赵嫤松开他的手,忍着笑说,“我去洗澡了。”   说完,她奔去立起行李箱,就茫然的站在原地,她眨眨眼,转过身看着宋迢,双手分别指向两边,用表情问着他,浴室在哪儿?   宋迢环抱起手臂,微抬下颌,自有料峭傲然的气质,他摇了摇头。   赵嫤不做声,睨着他好一会儿,他认输的笑了出来,指向她的右手边。   单面透光的玻璃窗挨着浴缸,大片斑斓的雨夜。简单的洗完澡,她换上吊带的睡裙,一边解开盘着的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恰巧,瞥见服务生打扮的男人快步离开,低着头关上门。走进餐厅,餐桌可坐一围台,摆着七张单人的沙发椅,她满心好奇的凑到宋迢身边,看见他面前的晚餐,一下没了兴致。   一碗高汤面,几片鲜切的霜降牛肉,少许青菜。   但是见她探过头来,宋迢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递去她嘴边,下巴抬了抬,“嗯?”   赵嫤张口咬走,仰头用手对着嘴巴扇几下热气,她嚼完咽下,还津津有味舔了下嘴角。   他笑,“想吃吗?”   “还是不饿。”她摇摇头,忽然眼睛一亮,瞧见旁边的餐车上放着一瓶酒,还有时令水果。   赵嫤绕过他身后走去,拿起那瓶酒打量,“红酒?”   她捏起一颗新鲜的草莓扔进嘴里,拿走酒刀,抱着酒瓶转身坐上餐桌边。宋迢在吃面的同时,看着她轻轻放下红酒,掰开酒刀,沿着防漏圈割开,再将螺丝钻缓缓旋进去,握住瓶口提出木塞,手法熟练,他眉骨一扬。   赵嫤低下头,鼻尖凑近瓶口,酒香馨悠。她倾身向桌面,捏来一只高脚杯,用餐巾托住瓶口转一圈,缓缓倒入杯中。   她捏起酒杯晃动着欣赏,在灯光下,酒色呈现灵透醇和的光泽,酒韵迷人。   宋迢对那杯酒的兴意寥寥,目光落在她的肩头,丝质的睡裙贴着身体的轮廓,白皙纤细的脚踝,干脆一把抓来,握进手中,别再晃得他心痒。   被捉住脚踝的赵嫤一愣,也不反抗,脸上天真的表情,脚下轻轻落在他大腿上,还要来回蹭几下,最后滑向他两腿间,踩在沙发椅上,脚尖抵着的地方,也不知是哪儿。   她若无其事的递来那只高脚杯,宋迢凝视着她接过。   赵嫤直接用瓶口和他碰杯,然后眼睛和他对视着,举瓶,抬下巴,饮一口,酒在口中含上一会儿,才缓缓咽下,她笑的娇娆,他心神摇曳。   宋迢喉间滑动,放下酒杯偏头看她,微着皱眉问着,“你好像很喜欢酒?”   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拿来他的酒杯,她说道,“我大学的室友家里是开酒庄的,每次都会带几瓶不一样的酒来给我们常常,所以我教她斗地主,她教我品红酒。”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如何品酒最佳?”   赵嫤晃几下手中的酒杯,尝一小口的酒,俯身过去,扶着椅背,吻住他。浅红的酒,顺着她的嘴角滑下,舌头交缠间,幌如披着柔幔的少女,娇憨清新,唇齿流芳。   被她随手一放的酒杯,倒在了餐桌上,红酒像没有棱角的宝石,缓缓铺开。   宋迢揽住她的腰,她顺从的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   这一吻慢慢平息,红酒已经干涸在她皮肤上。   赵嫤抵着他额头,回答,“用爱人的嘴。”   宋迢唇角轻扬,一下一下的亲着她胭脂色的唇,拉起她的睡裙,钻进去,沿着腻如膏的肌肤往上,掌心握住一团莹软,揉得她呼吸渐乱。   赵嫤制住他的手,“你还吃吗?”   他咬着她的肩,又回到她耳边吹气,“当然。”   “不是说我!”赵嫤推开他,双脚落地后,不敢停下的往后退,还不忘指着桌上的那碗面。   只是,她逃出餐厅没几步,就被他从身后抱了起来,她低呼一声,接着笑的肩膀轻颤。   宋迢抱着她进房间,把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两手撑在她身侧,问她,“你还难受吗?”   赵嫤小脸拉下来,委屈着说,“难受。”   他唇角微抿出一些弧度,大手覆在她头上揉了揉,安抚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可能会很晚,你困了就先睡。”   目送着宋迢走出房间,她环视一圈房间,往后一躺,视线内是深红的欧式床幔,抓来枕头抱在胸前,她深嗅了一下,陌生而清淡的味道,确实有一点倦意。   雨中的城市光陆怪离,车灯和霓虹杂糅,感觉着污浊,发现着污浊的美。   冷白的灯光照亮厨房,他有条不紊的收拾着厨具,石净捧着一盒曲奇饼干放在腿上,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   终于,她酝酿已久的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简衍站直身子,疑惑的转向她。   石净抿了抿唇,浅颦着问他,“你是因为甜甜,才来接近我的吗?”   因为简衍早就向她坦白,他和赵嫤是同母异父的兄妹,石净知道这件事她帮不上忙,最好就是别帮倒忙,所以她同意保持沉默,让他自己来对赵嫤解释。   他稍愣一下,不禁无奈的笑了,她们问了一样的问题。   “这很重要吗?”简衍淡淡的问道。   石净立即反驳,“当然重要。”   “哪里重要?”   她噎了一下。   简衍走来她面前,说着,“无论是谁想要接近谁,都是有目的,它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重要的是结果,而结果是忠于自己感情的选择。”   石净张了张口,终究是被堵的没话说,就纳闷,明明他是半个外国人,怎么把她给绕进去了。   简衍半蹲下身,拉来她的手握着说,“我喜欢你,这是我的选择。”   好吧,光凭他那双,胡说八道都具有说服力的眼睛,她就没有胜算。石净捏出一块饼干,塞进他嘴里,表示投降。   简衍吃完饼干,说道,“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歪着头,他拧着眉,不像提问的口吻,更像是略带威胁,“你就不能……别再和那些人见面了?”   石净不明白,“哪些人?”   简衍说,“你的相亲。”   “那是我妈安排的,必须要去,而且我都和他们说的很清楚,我有喜欢的人……”她说话声渐小。   他摇摇头,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是必须要去?”   石净深吸口气,望着他说道,“因为我的一切,都是我家人给的,从小到大,他们供我吃喝上学,还有工作,现在他们仅仅是要求我和别人吃顿饭而已。”   这么多年,即使父母重视她哥多过她,也没有将她放逐,任她自生自灭,他们供她上名校,给予她优渥的生活条件,只是没有给她任性妄为的权利。   她是石家的掌上明珠,放在丝绒软垫上的明珠,稍有妄动,便会摔在地上,沾染尘土污泥,一文不值。   石净轻笑一声,自嘲的说道,“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可能早就听从他们的安排,定下我的后半辈子了。”   简衍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她眼里的雾气将化,又被她仰头憋了回去,也躲开了他的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家人,但是我会努力去想办法,你要是接受不了……”她说着哽咽了一下,眼泪就淌下来。   她哭着反悔,“我不管,你就等等会死吗!”   简衍浅皱着眉,叹了口气,把她拉进怀中,将她脑袋按在肩上。   “你早说出来,就不用自己扛着。”   石净愣一下,脸在他肩上压得更紧,仍能听见啜泣声。 ☆、第25章 火锅   赵嫤觉得这个梦很真实,那是在漆得光亮的黄包车上,坐着穿绸缎衣裳女人的时代,电车顶上的集电器,跟高悬的电线脱节,擦出火花的声音,它的橡皮轮胎在行人间穿梭。   走过书店和古董店密布的街道,身影映在橱窗里,她的目的地是街角的裁缝铺子。忽然,她停住,转头看着玻璃窗,这是间珠宝店,那枚躺在丝绒布上的翡翠吊坠,牢牢抓住她的目光。   珠宝首饰既浪费钱,又不能填饱肚子,戴在身上还会招贼,对她来说,不仅是可有可无,还是麻烦的东西。她如此想着,就低下头快步离开。   可是连续几天,每当她路过这间店,都会放慢脚步。因为不可否认它的美好,那么迷人而纯粹,谁不想要呢。   她盯着那翡翠吊坠发呆时,没有察觉到里面的人走来,那搭着银色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玻璃窗,咚咚两声,她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看着橱窗里出现的男人。   他穿着深棕的外套,马甲在衬衫外工整的扣着,像留过洋的打扮,奇怪的是,明明看不清男人的脸,却认为他笑的温柔。   将要醒来时,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恍惚间睁开些眼睛,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黑的环境中,须臾,又暗灭。   赵嫤伸出胳膊去捞,却发现隔得很远,根本够不着,她撑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意识逐渐清醒,不是在熟悉的床上,她倾身去抓来手机,结果是无用的广告。   手机锁屏前,她注意到时间,凌晨一点过半。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凭她的睡眠习惯,不可能给自己盖上被子。   她躺着不动半响,已经没有睡意,打开手机短信箱,想了想,发给宋迢:「可以过去打扰你吗?」   不过几秒,对方只回了一个字:好。   盯着他的回复,她抿着的唇线慢慢勾起,就像往温水里倒进白砂糖,一点点融化。   赵嫤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也没穿上,找到他办公的房间,把门推开一些,探进脑袋。长窗外渲染着夜色,衬托房中暖调的光线,他坐在办公桌后,换了身休闲的衣服,透着干净清爽的气息,吸引她走进去。   房间里铺着羊毛地毯,踩上去尤为柔软,她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趴在桌面上,单手撑着脸,凝望他的姿态。   宋迢抬头就看见她那张素净秀雅的脸,眼眸藏着吊灯落下的光斑,有点像那天喝醉时的模样,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笑非笑。   赵嫤把下巴枕在手臂,眨着精神的眼睛说,“我刚刚睡了一觉。”   她扁起嘴继续道,“然后被饿醒了。”   宋迢很是平静的嗯了一声。   赵嫤坐直,“就嗯?”   “你不是要维持身材吗?”他装出不理解的表情,难掩唇角的笑意。   这男人,光记着她那些不成熟的小借口。赵嫤扬起下巴,“你认为我需要维持身材?”   宋迢煞有其事的摇头说,“有点远,我看不清。”   闻言,赵嫤起身绕过这张办公桌,来到他面前,抬起膝盖压在他的腿侧,一手按住椅背,一手扶着他的肩,俯身停在能够掠夺他呼吸的距离,她挑逗的说,“看清了?”   宋迢不动声色,“视觉有偏差,这必须靠感受。”   “你觉得我会上当?”   “就算你会,我也不敢碰你。”   她瞬间蹙眉,“为什么!”   “怕你明天也上不了班。”   赵嫤表情一顿,烟视媚行的抿住唇,干脆转身坐在他腿上,一边玩弄着他的钢笔,一边问道,“这么晚了,能做火锅吗?”   宋迢拥住身前的人,胸膛贴上她的背,握住她的手,拿走钢笔随意搁下,将她的手裹进自己掌心,嗓音温柔而慵懒的说着,“当然可以。”   只有餐桌正上方的一盏灯亮着,光线柔和得过分,小锅里滚着汤,下面垫着迷你的电磁炉。除了一堆下火锅的菜,还有一盘蒜蓉青口贝,一枚鲜切的海胆,一份干冰环绕的玫瑰露。   不得不说,坐在空调下涮火锅,尤其的舒爽。赵嫤夹着熟透的山药,另一手怕滴汤的接在下方,送到旁边的人眼前,他却稍稍往后靠去,摇着头。   既然不吃,她把山药扔进自己的碗里,将捞勺和筷递给他,说着,“那你帮我烫吧。”   宋迢笑了一笑,夹起红对虾放进滚汤中,轻轻搅动一下,热烟袅袅。没几分钟,他夹出烫熟的虾放在她碗里,就见她捏着虾头和尾巴,直接带皮咬住中间,在嘴里磋磨出虾肉来,两秒解决一只虾。   宋迢看着她这懒人吃虾的方式觉得好笑,就问,“你这样吃到东西了吗?”   赵嫤朝他伸出舌头,展示给他上面未嚼烂的虾肉。他闭了下眼,将脸撇去一边,她还得意的窃笑。   在湿毛巾团上擦两下手,她拿起筷子伸进锅里的同时,问着,“你常住这儿?”   “离得近,方便。”宋迢说着,捞出已熟的虾放进他自己的碗里。   赵嫤没有察觉,而是突然想到,“旷班一天,工资要扣多少?”   “不多吧。”他先是猜测着回答,然后肯定的说道,“只是,无故旷班,可以辞退。”   她把筷子一拍,振振有词的说,“满足总裁的生理需求,怎么能算是无故旷工?”   宋迢抬眸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反问,“你确定我满足了?”   赵嫤被噎住,赶忙低头咬着菠菜的梗,突然碗里多出一只剥好的虾。她看向宋迢,他正用湿毛巾擦手,接着继续往锅汤里放食物。   再次转换成欣赏模式,她将脸靠在手背上,透过汤面升起朦胧的烟,怎么看他,都好看的要命,应该把他藏起来,抛头露面必然招蜂引蝶,多不安全。   翌日,赵嫤散着长发,将脸颊两侧碎发别进耳后,穿了件藏青色的无袖连身裙,出门上班前从餐桌上叼走一片吐司,无视了坐在旁边翻着报纸的男人。   宋迢有些愣意的看着她消失在餐厅门外,没几秒,又折返回来,低头吻住他的嘴,舌头温软的纠缠几番,她先停止,咬上只剩一半的吐司,转身离开。   他回过神来,抖了抖报纸,发现读不进上面的字,却忽然笑出一声。   比以往的时间要早一些走进办公室,周围的同事也是寥寥可数。赵嫤坐下,打开笔记本没一会儿,穿着浅蓝的竹节棉t恤,九分牛仔裤的年轻男人,在她身后走来。   许旦放下电脑包,顺便盯着她问道,“你什么情况?”   以为他问的是昨天她为什么旷班,赵嫤弱声弱气的回答,“……我起晚了。”   可是她没想好该怎么跟经理解释,总不能直接说,因为起的太晚,住的太远,她一想,干脆就旷班吧。所以,她对许旦抱拳道,“求前辈指点我怎样逃过此劫。”   谁知,许旦听的云里雾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问你和艾德什么关系!”   “艾德?”赵嫤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困惑的问,“谁是艾德?”   “呦呵,少来这套,昨天他特地跑这儿一趟,就为了给你请假。”   赵嫤瞬间抓住重点,明明给她请了假,就是故意逗她,偏偏她还控制不住的,翻滚心里那锅糖水。这么想着,她豁然的哦了一声,“宋迢的秘书!”   许旦不吃她这套,“装的还挺像,老实说是不是上次,他找你去跟小宋总谈话,然后你俩就勾搭上了?”   她犹豫着说,“我和他确实认识。”   “只是认识就帮你请假?”   “怎么就不能帮我请假?”   “在这里,除了宋迢的事,其他任何事情,他一概不管,钱都塞不进他兜里,会是那种随手帮人请假的活雷锋?”许旦说完这句话,又自己拍板定案,“要么就是他对你有意思。”   为了避免他继续乱猜测,赵嫤无奈的说道,“告诉你实话吧……”   许旦往前一倾,压低肩膀,竖起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她用手挡在嘴边,小声说着,“宋迢是我男人。”   他倒抽一口气,故作惊恐状,然后对她说道,“汤姆·克鲁斯跟我有一腿。”   “我就知道你不直!”赵嫤不敢大声的指着他说。   四周日常工作的声音逐渐明朗后,看一眼空荡荡的手腕,才记起她的那块手表,老是忘记拿去修理,按亮手机屏幕,已过上班时间二十分钟。她推着桌边起身,走出办公室,进电梯,楼层上升至市场部。   熟门熟路的走向那间办公室,随即看见紧闭的门,赵嫤站在他秘书的桌前,轻声问道,“amy,李然总监在吗?”   “总监他在开会,你可能要等会儿。”   赵嫤点点头,“那我过个十几分钟再上来吧。”   然而,这场会比她预想开的要久,基本可以确定没有所谓的会议,只是找理由不见她。但是她整个上午的时间,几乎浪费在进出电梯间里,所以就算是耗,也要和他耗到底。   中午休息时间结束,赵嫤掐着点就上去,对amy问道,“这会还没开完?”   她面露为难的说道,“总监他……刚刚出去了。”   赵嫤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着,“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amy抱歉的摇摇头,“不太清楚,没交代。”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赵嫤正准备抬脚迈出,一阵热意似乎翻涌在鼻子里,接着是液体流下来的感觉,她用手一抹,血。   她捏着鼻梁迅速跑进洗手间,弯腰捧水洗着,眼前全是被血染红的水,像漩涡般流下去,套用那句广告词,孩子流鼻血老不止,多半是给气的。   好不容易止住些血,赵嫤用纸按住鼻子,将前面的湿发甩两下,拨去背后。接着,镜中出现那位大客户部海外区的经理,成熟有风韵的女人。   赵嫤见她走进来,却不准备与她搭话,毕竟她和萧泽争执的画面仍然记忆犹新。   不曾想,她主动开口问道,“上火了?”   华玉慢条斯理的洗着手,同时说,“最近天气燥的很,吃东西注意点,我那有牛黄解毒片,回去给你拿。”   这般示好,让赵嫤稍愣一下,随后向她微笑道,“谢谢。”   华玉轻轻抖几下手,抬眸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那未擦去的血印就像误抹的胭脂,衬得她肤如白玉,仔细打量来,确实容貌甚美。   华玉朝她勾唇一笑,问道,“你和他交往多久了?”   没有根由的问话,赵嫤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别装傻了。”华玉笑了笑,说着,“酒会那天我看见了。”   赵嫤这才知道了她指的是年终酒会那天,应该是看见她和宋迢在一起的时候。   “总裁和小职员,听起来还挺梦幻。”   华玉拨弄着波浪的卷发,继续说道,“不过,姐姐作为过来人,可要劝劝你,有所尝试是好事,但是千万别以为找到什么真命天子,男人都会逢场作戏,尤其是有钱有势的男人,哪儿来那么多深情专一的金主。”   “你这么年轻,趁他还有点情义的时候,善用些小手段,赶紧找个好位置爬上去,以后万一交情不成,还有买卖在。”   听着她一番嘲讽的话,赵嫤感觉自己的任督二脉都要被上涌的血气打通了。华玉稍有停顿的间隙,她就冷冷的抛去一句,“跟你有关系吗?”   赵嫤扔掉带血的纸团,转身看着她,直白的说,“我和谁交往,借谁上位,上谁的床,这些你管得着吗?”   她表现的无奈,“我也是出于好心,大家同事一场,何必说话句句带刺呢?”   到底是谁在句句带刺,赵嫤扯了扯嘴角,“那真是怪我没听出你的好心,幸亏你解释清楚,不然我年纪轻,脾气又差,搞不好在金主面前哭诉一下,恐怕你的位置就要让给我了。”   话音刚落,里头的隔间响起冲水声,原来还有人在。赵嫤懒得再搭理她,径自走出洗手间,只是出来没几步,就听见身后高跟鞋的声音,像是要追上来。   接着,伴随仿佛近在毫厘鞋跟落地声,齐璐那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干得漂亮,老娘早看她不爽了。”   赵嫤停住脚步,她却甩着头发直行直走。望着齐璐的背影,她愣了一下,然后失笑。   洗手间里,华玉将手机举在眼前,看着自己发出一条信息:「有空我们聊聊。」   虽然尚未得到回复,她丝毫不着急,面对半身镜整理了下衬领,用指腹抹去多余的口红,肩膀一抬,转身出去。 ☆、第26章 果汁   这辆车后座的门未开,先有人上前撑着阳伞等候在一旁。烈日当头,车里下来的老人,站在伞底的阴影里,打开折扇,抬头看着「早雪园」三个字。   早雪园是一间私人会所,位于市郊的老别墅区,环境清幽。独立的院子,院中陈设古朴整洁,越是往里走,越有一番别有洞天的感觉。   原是与主堂相连的四角亭,现隔出来做包间,四面嵌上玻璃,遮着轻薄的白纱帘,光线通透。早已坐在圆桌旁的男人,见霍瞿进来,站身相迎。   宋迢微笑道,“霍老先生,请坐。”   即使眼前的男人比自己小一辈,霍瞿哪敢轻慢,“宋总也请。”   他记得当年宋迢上位,禾远的各方股东确实有诸多意见,所以新官上任的首要,就是树立自己的威望。谁料,宋迢直接从文莱的对手企业下刀,短短四周,请对方坐上一趟从两亿上涨五亿,再跌至三千万的过山车,文莱一方面临崩盘,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   消息传出,市场顿时哗然。宋迢因此声名鹊起,当初持相悖意见的人,也没了声音。   霍瞿坐下,艾德适时递上一支雪茄,却被他摆着笑脸给挡回去,“戒了戒了。”   宋迢朝他使个眼色,他随即收起雪茄,在旁边的沙发椅里坐下。这时,进来三个穿着唐装的服务生,一人倒茶,两人上菜,又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霍老先生不妨尝尝这里的明前龙井,味道不错。”   霍瞿端起茶杯,先观色,再闻香,他喝茶喝了怎么也有三十几年,好茶次茶,这其中细微的差别,他还是能分辨出来。而这壶是明前特级,一般私人会所轻易不拿出来,泡上定是招待贵客。   心已有所明,霍瞿说道,“收购的事走到今天,宋总这时候请我来,倒是稀奇。”   宋迢笑了笑,对旁边坐的人打个手势,然后说着,“我知道霍老先生喜欢玩字画,恰巧前几天我收到一幅《春山行图》,晚辈不懂这些,看不出什么门道,就借花献佛了。”   艾德捧来檀木的书画盒放在桌上,两手打开,小心地拿出画轴,缓缓展开。   要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这幅画至少价值八位数,如此丰厚的礼,霍瞿却故作不懂的说道,“这又是请喝茶,又是送画的,宋总是有什么深意?”   “不瞒您说,我和您的外孙女正在交往。”   霍瞿吹口茶,点点头,“我晓得,她跟我提过,也问了我关于她爹的事。”   听似随意的最后那半句,其实是重点,宋迢就没有把他当成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自然不需要绕圈子,“我调查过红双诚化的事件,也找过当年采访赵伯父的记者,他说您给了封口费。”   霍瞿端着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这才说道,“虽然我同情女婿,但是我理解令尊,想必宋总也是如此吧?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谁手里不沾点腥的,那就是没出息。”   宋迢听着,随即笑里带有轻嘲的味道,分明是处心积虑找到宋卫的疏漏,看起来是在替他善后,实际上是给自己埋下后手。   “当年的情形,就连我女儿都不知道详细的来龙去脉,只要我不开这个口,其他的功夫,对宋总来说难道不是轻而易举?”   宋迢低眸想了想,笑了一声,抬眼看着他,“您这一步走的很险,如果我对赵嫤不感兴趣呢?”   “不光是我外孙女,以前这些那些的网络媒体不发达,搁现在这件事真闹到明面上,怎么样都不太好看吧?”   宋迢眼神有一瞬的凛意,随后笑着说道,“霍老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爽快!”霍瞿放下茶杯,称赞道,“我就喜欢爽快的人。”   接着他伸出一根指头,往前压了压身,说着,“我只有一句话,别动我的股权,你们爱怎么收购,且随意。”   宋迢沉默片刻,回答他,“可以。”   听见这句答复的霍瞿喜色难掩,又突然记起,“对了,还有一件事。”   “我外孙女不知道我给她下了套,你可别挑拨我们祖孙的关系。”他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的说道。   宋迢笑意不达眼底的说道,“您多虑。”   啪——   赵嫤站在玄关,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客厅的主灯。   厨房的洗碗池里堆满了挂着油水的碗筷,烧过的墙还没有修整,垃圾桶快被塞的溢出来,沙发上扔的全是衣服,茶几上散落着零食包装袋,眼前的一切,让她目瞪口呆。   赵嫤只是在下班时,想起回来拿走她的手表,却看见她家变成垃圾场这一幕。她往前走一步,鞋底咔哧一声脆脆的响,她抬脚,那薯片已经碎成末……   闭上眼深呼吸压住火气,再环视四周,陶嘉不在。赵嫤从笔记本里撕下一页,写了张字条,用力拍在冰箱上,带走鞋柜上的手表,饱含怒意的甩上门,发出砰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包里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下。   站在下降的电梯间里,她疑惑的看着手机,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可以猜出是谁。   夜色朦胧,赵嫤应约来到这间酒吧,暧昧颓废的灯光下,不知哪来的烟雾缭绕,按照正常酒吧营业时间现在尚早,音乐却已经震耳欲聋,男服务生贴在她耳边讲话,她感觉不舒服的偏头躲避。   在晦明交错的视线里,宋茂出现,拔声对她说道,“正打算出去接你呢!”他挥挥手,让服务生走开。   赵嫤堵着耳朵,蹙眉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宋茂背靠向吧台,得意的挑眉,“小爷我想知道谁的号码,那还不容易?”   她问,“你说的「非常重要的事」呢?”   他一听就笑起来,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脸蛋,“重要的事就是钓你呀,小妹妹。”   小妹妹?!赵嫤呵笑一声,环起手臂看着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宋茂无视她的眼神,对调酒师打个响指,随即两杯鸡尾酒摆上吧台,他笑眯眯的递给赵嫤一杯,说着,“来,顺便为我们冰释前嫌,干一杯!”   赵嫤不推拒,反而从他手里接过,碰上唇瓣,冰凉的液体涌进喉咙,就知道虽然那味道像甜果茶,但是酒精度数不低。   宋茂眼看她放下空酒杯,掏出手机,点几下屏幕,把手机贴在耳边,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直到她盯着自己,对着手机说,“宋迢,你弟又调戏我。”   “哎哟哟,我好怕……”宋茂做作的拍几下胸口,立即又换了表情,吊儿郎当的叫嚣道,“我就不信你真敢打。”   她扬了扬眉,报出地址,“文岩路酒吧街390号。”   结束通话,赵嫤放下手机,对他笑的百媚生辉,“走着瞧。”   这下,宋茂有点慌了。因为宋迢曾经警告他不要再提赵嫤的事,所以估摸着他俩应该是没戏,才敢来找她麻烦,而他并不知道,宋迢那么说,就是猜准他会自己去处理掉间谍邻居。   宋茂硬着头皮把她带去,坐满他那群狐朋狗友的卡座,赵嫤脸上显然是等着看他怎么收场的表情,他就越发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   名冠夜场的宋小爷,身边不缺莺莺燕燕,但是这回带来的最美,最动人心魄,她嘴角勾着笑意,就瞧着宋茂,那巧笑倩兮的神态,这里的男人几乎都向他投去欣羡的目光。   马上就有人嚷道,“宋小爷,哪儿找来这么正的妞?”   宋茂恨不能堵上他的嘴,压低声音说,“你别招惹她,小爷我可能要大难临头了。”   她倒是自在的坐下,宋茂速即凑上去,殷切的喊了声,“嫂子。”   赵嫤眨眨眼,“谁是你嫂子,我是你小妹妹呢。”   “谁给你弄的这些酒,真没眼力劲!”宋茂赶忙转移话题,推走她面前那些酒杯,指使着服务员,“快,弄杯鲜榨果汁来!”   他光顾着嘘寒问暖,完全没有考虑周围膛目结舌的表情,没一会儿,旁边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录视频,毕竟,宋茂这狗腿的模样,百年难得一见。   半小时后,手机在强劲的音乐声下只有震动,赵嫤正打着哈欠,她看一眼,滑过接通,递给宋茂。   一瞧显示的名称,不等对方开口,他先说着,“哥,我把嫂子伺候的非常舒坦,不信你问问她。”   宋茂把手机贴上她耳朵,她却有气无力的说了句,“我头晕。”   “一定是这里环境太吵了!”宋茂触电般的收回手臂,自己听着手机,然后说道,“这不,哥让我把带你出去,他在外面候着呢。”   她睨着眼,“你是在赶我走?”   他喊冤,“我哪敢啊,你要想留下,我就让他们把音乐全关了!”   赵嫤兴意阑珊,拿走手机,笑着向在座的人挥挥手,“你们玩吧,我自己出去。”   宋茂想也不想的跟上,“那可不行,你要出什么事都是算在我头上。”   他们一人一句的走出酒吧,夏夜暖风拂面,他喊了一声哥,她抬眼看去,那男人的长相俊美,气场透着股沉稳而清冷的感觉。   赵嫤有些犯愣的看着他走来面前,接着被他揽入怀中,嗅着他身上清冷的味道,头顶传来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别太晚,别闹出事。”   宋茂朝他敬个礼,“遵旨。” ☆、第27章 醉驾   车窗外的风景正往酒店疾驰而去,车内有些淡淡的檀香味,与她自己衣服沾染的,酒精和烟的味道混合,赵嫤抿住嘴巴压下一个嗝,喉咙涌上一股酸苦。   “我是真头晕,宋茂给我喝的那杯酒,后劲挺大。”   趁前方路况宽松,宋迢转过头,她脸颊透出薄薄的绯红,唇线紧闭,用手压着胸口,他随即问道,“先睡会儿?”   赵嫤偏过头看着他,一段段的路灯光线,深浅不一的映照在他身上,从额头到下巴,再到喉结,炎夏的闷热被空调冷气隔绝,听不见城市的嘈杂,仿佛在逃离繁喧。   她盯着宋迢,“又有点清醒。”   宋迢笑起来,洁白的牙齿在她眼前晃呀晃的,他又看她一眼,“那你到底是晕还是醒?”   赵嫤那双清眸流转几番,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她答非所问,“有钱有势的男人都会逢场作戏吗?”   他笑意减淡几分,轻轻耸肩,“可能吧。”   “你会吗?”她很快的接上问道。   宋迢头一偏,抿了下唇,“这是一种交际的方式。”   赵嫤差点翻白眼,“我说的是对待女人。”   宋迢稍愣,接着再次失笑,摇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不会?”   他笃定的说,“不会。”   良久,赵嫤才淡淡的开口,“那我相信你。”声音如同清凉的水,伴有一丝确定的味道。   宋迢犹豫片刻,问道,“如果我在其他事情上,对你有所隐瞒呢?”   赵嫤干脆侧身倒在椅背上,看着他说,“只要不是欺骗我的感情,其他都不重要,我说真的。”   他没有想到的愣一下,最终说道,“你的想法很特别。”   “每一个和我说这句话的人,结果都爱上我了。”她还颇为无奈的叹口气。   他挑眉,笑道,“那因为这句话爱上你的人,一共有几个?”   赵嫤掰着手指头说,“我的小学思想品德老师、中学物理老师,还有大学的若干校友,他们都被我的魅力折服了。”   “再数一遍。”宋迢看向她,似深不见底的眼眸藏着专注,“加上我。”   虽然心里顺着清甜的滋味一路奔去,但是她严肃的摇了摇头,“不接受曲线表白。”   推开套房的门,赵嫤被钳制着腰身,踉踉跄跄的走进来,男人只用单手就固定住了她的后脑,她如愿得到渴望已久的清冽,同时被剥夺了氧气。   宋迢将自己的舌滑入她口中,那样强势的掠夺,感觉到他越来越强的占有欲,像性感的猎人,对方稍有退让换来的是他更深的纠缠。   赵嫤脚底一软,往后一躲却跌坐在地上,攀着他的手臂,她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他蹲下,笑着说,“哪有人接吻能接成这样的?”   “我是被口水呛到了!”她反驳的声音喑哑。   宋迢伸手绕到她的后背,轻轻拍着,等她不再咳嗽的平静下来,就问道,“没事了?”   她最后闷咳一声,点点头。   他笑了笑,低沉的声音很是诱人,“要不要先洗澡?”   “要……”赵嫤朝他张开手臂,软绵绵的说道,“但是我没力气。”   宋迢轻叹,从她腿窝下捞起整个人,无奈的拉长声音说,“好,我伺候你。”   搂住他的颈项,甩掉两只高跟鞋,赵嫤被他抱在怀里往浴室走去,那张清俊的脸近在眼前,略深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忍不住捏了捏他的下巴。   在浴室里将她放下来,双脚落地,赵嫤仍然搂着他不撒手,动情的开口,“你对我好的时候,我真的很想……”   他呼吸已经近在咫尺,还在慢慢往前,直到她臀部抵上洗手台,无路可退,她接着说,“认你当干爹。”   宋迢哭笑不得,“你说什么!”   赵嫤继续膈应他,“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受。”   回应她的,是宋迢落在她脖颈上的吻,微凉的唇瓣温柔贴肤,没有办法拒绝,反而拥上他的宽肩,鼓励的行为让他的舌尖经过脖颈,描着耳廓,在她腰上摸索着拉链的位置,从她的肩上,剥下她的连身裙,堆积在腰上。   男人的手滑进内衣,或重或轻地揉捏她胸口的绵软,同时在亲吻着她,吮吸她的舌头,传达着甜蜜而危险的信号。   稍稍分开些距离,她低着眼眸,声音迷离的问着,“你不是要帮我洗澡吗?”   最后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他说着,“正在……”   所以,宋迢正在解开他的衬衣纽扣,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腹部,正在解开皮带扣,已经看见内裤的边,她知道要发生什么,还是害羞的将目光避开,抓来放在不远处的沐浴露。   打开盖,凑近鼻尖,味道就是一颗橙子,有橙皮的苦,果肉的酸和果汁的甜。   他再度欺身过来,赵嫤往后躲,举起瓶子说着,“你闻闻我的沐浴露。”   宋迢毫不费力的就将她的手腕一转,压制在她背后,沐浴露滚进洗手池里,另一手抚摸她光洁的背脊,打开她内衣的扣。他低头,而她感觉着灼热的气息,拂上那松开束缚的柔白上,包裹住了半遮半掩的嫣红,用舌头绕着它画圈。   赵嫤不自觉耸起肩膀,已经忘记那橙香,满脑子都是他吮吸的声音,她想闭紧双腿缓解心里的难耐,却像提醒般,夹住他的腰身。宋迢撩起堆叠的裙摆,放开她的手腕,两手退下丝薄的布料,扔在地上,掌心贴上她同样滚烫的地方。   她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在,他用手指轻轻拨弄的动作上,被他勾缠的那颗,就像打火石,点燃她的理智,双手发软的向后撑着冰凉的洗手台。   他继续揉搓树叶,她的嗓子愈发干燥起来,终于烧断屏住的阀门,燎原的颤栗窜至脑中,居然化成春寒料峭的山谷,她软下来微微颤着,被他温柔的搂住。   宋迢的嘴唇贴上来,她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吻住,就像饮一口清甜冷冽的泉水。   他进来的时候,扶住赵嫤的腰肢,一点点填满,然后极为缓慢的研磨,而后又突然的使力,她敏感的绞着对方,感觉辛辣而热烈,无法言喻的快意让她轻哼出声。   赵嫤牢牢搂住他的肩膀,双腿缠在他的腰上,他轻抚着她的背,每一下,都像挤压青涩的苔藓,露水滴滴答答的落下。   她的裙子还挂在身上,忍不住向后仰着美好的颈线,泛红的脸颊和唇齿间的喘息,让宋迢不能自持,疼爱地含弄着她的耳垂,她的味道,如同洁净的雪松。   从浴室到卧室,赵嫤几次溃不成军,总算迎来他的释放,随之而来的亲吻,落在她汗湿的发鬓处。   满室迷乱的气息,像潮湿的秋雨。   因为懒得整理主卧的那一摊脏乱,就换了间房睡。然而折腾一晚,加上酒醒,赵嫤神采奕奕的推开他腿上的笔记本,取而代之的趴上去。   宋迢背靠在床头,抬高手臂举着笔记本,一时不知该放在哪儿,就问她,“睡不着?”   赵嫤慵懒地枕着他的腿,幸灾乐祸的看着他有些艰难的,将笔记本放去床头柜上,他坐回身,她就伸出手,轻柔地描绘着他的喉结,“你知道哪有地方修表吗?”   她补充,“机械表。”   “我……”   “不用你送我一块新的,我就喜欢旧的。”他刚刚说出一个字,就被赵嫤打断。   宋迢失笑,抓住她的手,“我是想说,明天给我看看,也许我可以修。”   赵嫤抽回自己的手,撑在他身两侧,惊讶的问,“你会修表?机械表哦?”   “上学那会儿因为感兴趣,研究过一段时间。”   “修不好怎么办?”   宋迢低笑道,“赔你一块新的。”   有些场所,依靠夜晚的美丽而生,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   不知名的驻唱歌手坐在台上,深情的演唱,而台下几乎没有愿意认真倾听的听众,他们只是找一个地方避开日常的枯燥,不在乎歌词是否煽情。   李然指腹摩挲着酒杯,开口问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可以聊的?”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穿着低胸的露肩裙,拨弄散落肩上的卷发,吸引着周围男人的目光。   “当然是聊……你我共同的目标,宋迢。”   李然轻嘲的笑了声,“怎么,你也想爬他的床?”   不在意他的嘲弄,华玉自怜的说道,“我有自知之明,男人嘛,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即将枯萎的花,肯定是无人问津。”   马上,她就要过三十四的年纪,虽然事业小有成就,身边不乏追求者,但是他们的水平却呈下降趋势,足可见一斑。   李然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嗯?这话说的不对,我觉得成熟的果实,自有一种韵味,比年轻的够劲。”   华玉笑了笑,“我不是来跟你*的。”   随后,她彻底隐去笑意,“我和你想的一样,要他身败名裂。”   李然稍微一愣,放下酒杯,动作有几分投降的意思,“我可没有那么恨他,这顶高帽子,你自己戴着,别扣我头上了。”   “我有一个计划,你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华玉按住自己的酒杯,推去他的面前。 ☆、第28章 圈套   一束灯光透过威士忌中的冰块,凌乱的折射在桌上,她的指甲修剪整齐,涂着砖红的颜色,像艳丽的扶桑在它离开后,留下浓郁的芬芳,和一只酒杯。   李然不打算碰那杯酒,却盯着它,“说来听听。”   “你不先答应我,我怎么敢告诉你?”她的脸庞隐藏在晦涩不明的阴影下,浅浅的勾起唇角,看似风情万种,实则洞察不出感情。   李然略带玩味的笑了笑,抬眸看着她,“一笔买卖做不做得成,得先验货吧?”   “我做买卖,讲究的是彼此信任。”华玉笑着说道,眼底一片凉意。   李然把手放在酒杯上,指尖一下下敲着杯沿,最终选择拿起酒杯,仰头饮尽。他将只余冰块玻璃杯放在杯垫,目光移至她那张渐染笑容的脸上。   华玉换腿交叠,不紧不慢的说道,“霍瞿那老头,能保住他在霍氏的地位,和他的好外孙女脱不了干系。”   她稍作停顿,“相信你也知道,他的外孙女就是赵嫤。”   听见这个名字,李然毫不掩饰嘲讽的表情,“有本事上宋迢的床,还怕捞不着好?为什么要背叛他?”   华玉满意的觉得自己找到一位聪明的合作对象,省去她多费口舌的功夫,她舒心的笑道,“是啊,什么能凌驾于利益之上?”   她自问自答,“大概只有仇恨吧。”   李然疑惑不解的将俊眉一拧,她说这句话的根据在哪儿,也就是赵嫤的仇恨从何而来?   “而且我试探过她,不像是牟利的人。”华玉接着说道。   对李然质疑的神情,她回应淡淡的一笑,扭身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同时说着,“我有办法让她对宋迢失去信任,你再把这个……”   华玉按着那份文件,推去他的面前,“交给她。”   李然急不可待的翻开,一页一页的扫阅下来,难掩眼神的惊诧,“既然你手里有这些,直接曝光出去,目的不就达到了?”   怎么方才在心里夸他聪明,现在他就开始犯蠢了,华玉好笑道,“你在禾远呆了这么久,还没摸清他们的手段有多厉害?到时候这件事没曝光出去,你我先人间蒸发了。”   李然顿时沉默,盯着手里的这份文件。华玉勾唇冷笑,靠近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所以,找一枚最重要的棋子,万一不成,她就是咱们的替死鬼。”   日光扑晒着川流不息的马路,站在室外几乎睁不开眼,在这间以哥伦比亚美食为主的咖啡餐厅里,混凝土格子砖堆砌的拱门,乡村风的木地板,到处运用着鲜明活泼的色彩,而此时,坐在其中的赵嫤,却感受着无形的压抑。   原因是中午的时候,华玉竟然主动邀请她一起吃饭。   本来没想搭理她,可是她态度恳切,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如果能嗅出丁点恶意,赵嫤也不会勉强答应,所以面对面坐下后,在抬头就能看见华玉的脸,低头仿佛还能闻见她香水味的情况下,完全没有胃口,权当减肥了。   赵嫤聊胜于无的舀着玉米浓汤,听见她开口道,“抱歉,那天是我失言,伤害了你。”   这番真切的致歉,反而让赵嫤突然仔细想来,虽然华玉的傲和脾气都摆在面上,但是她精明能干,处事圆滑任谁都能观察出来,这样的人,为什么明知宋迢与她的关系,还要来得罪她?   华玉自怨自艾的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我太感情用事,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   停在这里不继续往下说,她肯定要问,“下一个什么?”   然后,华玉喟叹着闭上眼睛,不得不说出,“……受害者。”   赵嫤紧蹙眉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华玉目光深幽的看了她一眼,将一部手机,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是我妹妹的手机,短信我都删了,只留下一些照片,你看看吧。”   迟疑片刻,赵嫤拿起那部手机,点开相册,随即愣住,她停留在屏幕上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下,一张张划过。   所有的照片里,都是同一个男人,他放在耳后的手,他皱眉却不影响线条流畅的眼睛,办公时的神态,讲电话时的低眸,与人交谈时出现的习惯动作,有的背景是在集团办公室,有的是在酒店,在她熟悉的那间书房。   华玉打量着她那张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苍白,她说道,“我妹妹叫华琼,虽然这里面已经没有了她的照片,但是她真的很美,就像你一样。”   赵嫤低垂着眼帘,眼睫像羽扇般落着,手机屏幕上是他熟睡的容貌,笔直的鼻梁,引人想吻的唇形,如果不是床上女人的胳膊和长发入镜,这张照片好看的她想保存下来。   这么想着,赵嫤轻笑出一声。   她意味不明的笑,华玉稍有疑惑,继续说道,“可是,宋迢却把她当成一件玩具,玩腻了,随意的丢弃,偏偏她就死心眼的相信那些情话,最后做了傻事,以为能挽回他。”   她尾音沉淀的悲伤,恰到好处的藏着恨意,像埋在沙土下的蝎子。   回到办公室的赵嫤状态不佳,自己抬起手腕贴着额头,似乎有些感冒了。   许旦见她神情恍惚,就用笔帽戳着她的手背,“怎么啦,跟男朋友闹别扭?”   那天齐璐在洗手间里偷听到的内容,也只是确定赵嫤抱上某位高层的大腿,因为她本来在其他同事眼中,就是铁打的关系户,所以消息传出,却没掀起什么小风浪,倒是让许多男同事死了心。   这时,负责接内线的同事站起来喊她,“赵嫤,市场部的人说,让你上去一趟。”   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的李然,松开手中的笔,砸在桌上弹起被他握住,再松开,他反复回想着华玉的那句话,“动作要快,不能让她有冷静下来的时间。”   敲门声响起,最后一下,笔是握在他手里。赵嫤出现时,姣好的容颜透着一股虚弱感,他随即站起来离开座椅,走过她身边,关门上锁。   听见落锁的声音,赵嫤不免紧张的往旁边让一步,与他分开距离,没来得及开口,他先示意,“坐。”   李然表情严肃坐回他的位置,她保留疑虑,谨慎的坐下,“李总监……”   “先听我说。”他抢过话来。   “我进禾远的目的有二,其一,来自我父亲那方的商业原因,其二,我想调查一件事。”   “曾经有一位老师,给予我诸多的帮助,教会我许多道理,而我想调查的事,就是他枉死的真正原因。”   他这几句话,听得赵嫤摸不着头脑。她微启双唇,正要出声打断,李然就说道,“就在昨天,才知道原来我的恩师,也是你的父亲,赵海生。”   赵嫤着实一愣,他眼神里找不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这些是我目前查出的,可能对你来说,会有些难以接受的真相。”   李然将那份文件交给她,让她没有时间去判别他的话是真是假,他深沉的说着,“但是我想,你有权知道。”   赵嫤捏着这几张薄薄的纸,从未感觉印刷字体看上去如此的沉重。   十二年前,禾远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对她父亲的企业表达合作意向,并且出资大方豪爽。   没有任何怀疑的赵海生,通过担保公司向银行借贷一大笔款项,大批资源投入生产,而宋卫看准此时,通知子公司撤资,指使担保公司的负责人跑路,对银行施压让他们抽回贷款,收买记者揪住红双诚化在生产环节上无可避免的小失误,引导民众舆论,最后红双诚化公司被要求限期停产。   每一招皆是命中要害,赵海生无力还击,与他合伙的兄弟负债累累,不幸病重卧床,却拿不出救命钱。   看起来赵海生是因为不堪重负,而选择自杀,其实他生前所写的一封遗书是留给了律师,上面清楚的写道,他死后得到的保险理赔,由受益人也就是赵嫤的妈妈,转交给赵海生的合伙人。   她回过神来,是因为李然愤恨的捶着桌面,“这根本……根本就是谋杀!”   他眼里映出赵嫤脆弱的模样,渴望得到她信任的说着,“我想为赵叔叔讨回公道,需要你的帮助。”   其实,现在她脑袋一片空白,或者是一片白线交织成窒息的杂乱,只能看见鸿毛般浮起的,简单的想法,比如,这次麻烦不是她自己找来的,却愈加措手不及。   赵嫤声音细如烟雨,“我该怎么做……”   鱼儿已经上钩,李然眼眸里掠过极为复杂的光芒,“要委屈你,先装作毫不知情,以免打草惊蛇,时机差不多,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无知无觉的点头,起身准备离开,微微吸了吸鼻子。   以为她是忍不住难过的啜泣,李然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还有我。”   赵嫤反感的躲开,他略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打开酒店套房的门,眼前典雅奢靡的装饰,黯淡的光,夺目的是长窗外,黄昏正在沉寂中燃烧,等待它烧完,就是夜晚。   赵嫤忽然不敢往里走,站在门外,将手机贴上耳边。   电话接通后,她惶惶地开口,“外公……”   霍瞿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几声轻咳,亲切的问道,“甜甜啊,怎么了?”   她顿时眼眶隐隐发红,深呼吸说着,“没事,我好像打错电话了。”   霍瞿将手机举在眼前,屏幕上显示已经挂断,他怀疑的皱起眉头,打错电话,还能张口就喊他「外公」?   另一边,赵嫤穿着高跟鞋,直接跑进他的书房,不顾弄乱桌面的翻找着,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她纤细的身形在窗前如同剪影。   纸张哗哗作响,什么收购策划案,什么霍氏企业股份承认书,她一股脑的抓起来,甩出去!   可惜,那些纸,太轻,它们徐徐飘落,带着风的声音,像黄昏下盘旋的白鸽,她越是用力抛出,越是感觉无力。   赵嫤扶着这张皮质的办公桌,颓然的坐下,再次拿起手机,她声音极轻的说,“陆琛,我再问你一遍,不……”   “你是不是被我外公收买了?”   得到回答,她垂下手臂,目光定格在桌上和地毯上,那从窗外印进来的,有颜色的框,难怪诗人有一双黄昏的眼睛。   已经出离愤怒,剩下众叛亲离的孤独感,不是应该相信谁,而是能够相信谁的无助。   无意间,她视线触及那没有完全合上的抽屉,疑惑的蹙眉,她伸出手去缓缓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块被拆解的手表,仿佛时间跟随它静止下来,唯独微风吹拂着窗帘。 ☆、第29章 生病   门是虚掩着,宋迢眉间轻蹙,握上门把缓缓推开,没有灯光照亮的大厅,只有在窗外繁华迷醉的夜空下,能够看清家具的轮廓,一切沉静如死寂。   他打开卧室的门,空无一人,深眸微沉。   走进餐厅,随即看见那抹纤瘦的身形,缄默的坐在餐桌旁。   “怎么了?”宋迢说着,迅速把餐厅的顶灯打开。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赵嫤不适应的闭了下眼睛。   而此时,宋迢看见的,是她脸色惨白如同素纸的病态,他三两步上去,伸手将她垂落在脸上的碎发拨开,掌心贴上她的额头。   赵嫤也不反抗,任他那微凉的手按在额间,听着他很低的声音说,“……有点烧。”   这一刻,她脑海里闪过许多凌乱的想法,包括李然的话,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管是报复也好,讨回公道也罢,伤害的是她眼前这男人。   “先回房间躺着。”宋迢握住她的胳膊,准备扶起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赵嫤低下脑袋,把手机的相册点开,嗓音有些虚弱的开口说道,“我今天……向别人要了一张照片。”   宋迢看着她将手机屏幕翻过来,那张照片里的人是他,仔细一点说,是他在熟睡时被人所拍摄,但他并不知情,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   见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就没有搞懂情况似的,赵嫤把手机收回去,有几分赌气的问着,“你不准备解释一下?”   宋迢抿着浅色的唇线,无奈的笑,“也要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严肃的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赵嫤蹙着眉问道,“你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她那张小脸苍白着,还紧抿嘴唇,宋迢心疼敛了笑意,果断的摇头。   “那你认识华玉吗?认识她妹妹吗?”   宋迢顿时恍然,眼底流过的思量沉寂后,看着她,“我长话短说,听完你乖乖去床上躺着。”   赵嫤定定的盯着他。   “华琼曾经是我的助理,对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所了解,她向我表示过好感,被我拒绝了,我担心这会影响到她的工作,所以将她调离,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她可能存在精神疾病的问题。”   宋迢平静的陈述,却把自己拖进过往的场景中,那些记忆就像腐坏的食物,每当想起,他就会逼迫自己遏制呼吸。   那时,艾德走来他的办公桌前,向来沉稳的神色里,也显现了些浮躁,“宋总,又是华琼。”   宋迢搁下钢笔,扶了扶额。   华琼被调离后,不仅没有去分公司报到,而且每天打电话给他,开口就是询问他的日常,因此他换了号码。她变本加厉,不断拨打在他身边工作的同事电话,试图联系上他。   艾德紧拧着眉头,“可以起诉了,她这是骚扰!”   宋迢沉默片刻,说道,“你去办吧。”   他点头,如果不是念在曾经共事过的情分,早就该走法/律程序了。   那天晚上,山呼海啸般的雷鸣,整座城市陷入骤雨瓢泼。   陈叔步履匆匆的走进书房,对他说道,“先生,不好了。”   这些年来,能够让陈叔表情凝重的事情不多,所以,宋迢握住电话听筒前,先按下了录音。   那边狂风呼啸的暴雨声异常清晰,几乎要掩盖她说话的声音,“你能不能来看看我,就现在过来,要是你不来,下次见到我,就是在我的葬礼上了。”   他深吸口气,劝解道,“华琼,你是成年人,应该学会控制情绪,为你的家人想想,不要做傻事。”   “家人……”她莫名的笑起来。   “我和他们说,你本来是要和我结婚的,可是你骗了我,你不要我了……”   她嗓音尖锐而嘶哑的喊道,“我什么事都做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爱我!”   宋迢沉厉的呵道,“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你知道安眠药有多难买吗?”   “每次最多只能买三十片,致死需要八百片,那我得跑多少家药店,所以我决定换一种方法。”   风声刮耳,她啜泣着说,“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救我的,你救救我好吗?”   宋迢忍让已久,冷漠回应道,“如果你认为凡事都能通过伤害自己,来胁迫他人达到目的,那么就随你的意愿而为吧。”   那边嘈杂的风雨声,她神志不清的话语断断续续。   “你分得清爱和胁迫吗?”   “你根本分不清,怎么会有人爱你呢?”   “以后不会有人爱你了。”   “真可怜……真可怜……”   华琼举着手机已经不语,落在身上的雨,冷得像一把把刀子,割的她遍体鳞伤,实在太疼了。   于是,她低头望向脚底下汹涌的江水,将手机放在一旁。   再也没有她的声音传来,忽然间,他意识到什么,缓缓放下了电话听筒。   天际的白光闪过,紧接着是雷声,就在这时,陈叔听见他说,“报警。”   最后的场景,是身穿警服的男人说道,“华琼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根据她家人的说法,她有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碍,以前接受过治疗,基本可以判定为自杀,宋先生的录音将作为证据提交,希望您能协助我们的后续工作。”   因为这件事,导致宋迢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电话铃声很敏感,尤其是家里的座机,所以陈叔每次在他回家前,都会拔掉电话线。   他回过神来,是因为赵嫤说道,“你们一人一种说法,而且关键的人已经不在世上,这不是死无对证?”   宋迢看着她,眼里充满了认真,“我只是告诉你,站在我的角度所看见的事实。”   “你看见的事实……”赵嫤想笑却没力气提起唇角,只能重复的喃喃。   她抬眸,声音虚弱,但是透着股倔意,“那你看见我外公了吗?看见我爸了吗?”   “站在你的角度告诉我,什么是事实。”   听着她的质问,宋迢深沉的呼吸一声,坦诚道,“我不否认,我的确对你有所隐瞒,原因是我不希望,你父亲的事会影响到我们的将来。”   赵嫤立刻回驳道,“我不是说过,除了欺骗我的感情,其他都不重要?”   “那么你也说过,你相信我。”   宋迢沉寂的看着她,眼神很容易读懂,他在坚持,无论如何不会放开她的坚持。   赵嫤紧抿着唇,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说着,“如果我不相信你,你就不会看见我坐在这里。”   她明显生病的嗓音已经藏不住,宋迢却觉得这句话很动听。   “如果我不相信你,我早就拎包走人,顺便把你潜员工的事情传出去,搞臭你的名声,说不定你还要谢谢我,因为到时候就会有女人排着队来等你睡。”   赵嫤说着说着,鼻尖酸起来,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看着她眼眶泛红的哽咽,宋迢顿时蹙眉,伸手去抹她的泪,又觉得好笑,“怎么骂着别人,自己先哭了。”   赵嫤挥开他的手,理直气壮的说,“我觉得委屈还不能哭了?被亲外公利用还不能哭了?你差点就让别的女人睡了,我还不能哭了?”   “最后这点我不同意。”   “都生病了还堵我的话!”   宋迢拉过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嗓音低沉而柔,“既然你相信我,那就回房间吃药睡觉,等你醒来以后,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他偏过头,眼神温柔的问,“好不好?”   难以抵抗这攻势的赵嫤,噘了半天嘴,就朝他展开双臂。宋迢没有停顿的反应,将她拦腰抱起,往卧室走去。   赵嫤搂住他的脖颈,头靠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清冷,她的身体好像知道不需要再硬撑,瞬间把最疲惫的状态释放出来。   宋迢要将她放下,屁股刚刚挨着床,她随即说道,“我还没吃晚饭呢。”   掀起被子,盖过她的肩膀,他说着,“我让他们煮碗粥,你先躺着。”   赵嫤不满的皱起眉,“我想吃牛排。”   宋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扯起嘴角,“呵。”   她把脸转向一边,冷声说,“牛排都没得吃,这感情要破裂了。”   他爽快的应道,“那就先破着吧。”   赵嫤连忙把脸再转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现在很任性,非常任性。”   宋迢表示认可,“所以没得商量。”   因为脑袋又沉又痛,赵嫤很快就睡了过去,难受的感觉就像置身在被拧紧瓶盖的空瓶中,呼吸困难,直到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   恍惚之间,她睁开些眼睛,朦胧的视线只能隐约看见正在说话的男人,他穿着医生的白褂,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但是找不见宋迢在哪儿,她下意识的慌了。   赵嫤微微抬起手,马上被握住,他轻声说着,“没事,我在。”   原来他一直坐在床边,她逐渐舒展眉间,再度陷入沉睡。 ☆、第30章 牛排   听见一些小动静,赵嫤皱了皱眉,深重的呼吸后,她费劲的睁开眼睛。   房间里很是昏暗,只有床头的一盏壁灯亮着,浅淡昏黄的光晕,落在他的侧脸上,很奇怪,明明不阴戾的五官,却显得漠然和冷意,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将目光投向她时,又是那般温柔。   宋迢扶起她,拉起枕头垫让她靠着,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赵嫤捧着温热的水杯,嗓音有些朦胧的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他端来放在床头柜上的粥碗,一边低着眼眸,用白瓷的勺轻轻搅动,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梦见什么了。”   她隔着被子抱起膝盖,懒懒的说,“想不起来了。”   宋迢浅淡的笑了笑,舀起一勺粥,在碗边刮了一下,送去她嘴边。   含下他递来的一勺粥,温度刚刚好入口,赵嫤那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自觉藴着笑意,虽然小脸还是白的没有血色,但是比先前要好多了。   喂她吃下半碗白粥,将碗搁在床头柜上,宋迢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半小时后让她吃药。   “几点了?”   赵嫤长发披散在肩上,有些凌乱,眼底映着微弱的灯光,如萤火,在她眨眼间忽隐忽现。   “一点多了。”宋迢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拢过那松软的发丝,勾在她耳后,“现在想听吗?”   她先是稍愣一下,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听见他接着说的话,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他目光平静的继续说道,“我所知道的事实。”   赵嫤轻抿嘴唇,默默的看着他一会儿,然后简单直白的总结,“整垮我爸的公司逼他走投无路的人,就是你爸,对吗?”   宋迢怔了一下,霎时恢复一如既往的沉稳,“我不为他的行为辩解什么,也不请求你的原谅,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愿意,他就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她敛眸思考,眼睫垂落着,素白的脸上没有表情,须臾,才点头,“行。”   听见她轻吐的字,宋迢松下些肩膀叹出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   嗯?赵嫤缓缓扬起嘴角,偏头打量着他,“你刚才好像很紧张?”   他与她对视,眼眸含笑的说出,“对啊。”   这般坦然,反倒是赵嫤心悸一下,有些许慌乱的移开目光,可是转念一想,明明是她的男人有什么不敢看的,又毫无顾忌的看向他。   正好,宋迢说着,“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   她神情疑惑的等待,就听他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   赵嫤很快的回答,“李然告诉我的,他给我看了一份文件。”   “他说让我维持现状,不要被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可是谁又知道,他想利用我做什么呢。”她眼神通透的说着,耸了耸肩。   宋迢笑了笑,夸奖道,“生病了脑袋还这么灵活。”   猝防不及的,被他宽大的手掌在脑袋上揉了一把,赵嫤放弃反抗,又想到什么,“他还说,我爸和他关系匪浅,他进禾远就是为了调查当年发生的事情。”   闻言,宋迢眉间顿蹙,“你以前见过他吗?”   她不禁笑出一声,“我爸去世的时候,我才多大,怎么会记得他?”   “而且小的时候,一直是我妈妈在照顾我,不管是生日,还是家长会,我爸爸从来没有参与过,或者说,他很少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赵嫤将下巴靠在膝盖上,目光幽静的盯着床面,呼吸似叹息般,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那会儿我喜欢玩弹珠和游戏机,他送我的礼物全是洋娃娃,他不了解我,就像我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忙都不回家,说起来挺没良心的,连隔壁邻居叔叔还仍然在我的记忆里,却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   她抬眸看着宋迢,说道,“我这个人比较自私,所以相比之下,我觉得你更重要。”   “但是我的爷爷奶奶,还有我妈妈,他们不一样,生养的父母,一起生活过的夫妻……”   赵嫤再度撇开视线,惴惴不安的说着,“如果被我妈知道我们在一起,肯定要我分手。”   她低下头,半张脸闷在被子里,声音快要听不清,“他们不像我,这么没心没肺。”   安静了片刻,宋迢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会答应?”   赵嫤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他深邃沉寂的眼眸,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假使真如她的猜想,霍芹要她分手并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应该会答应。毕竟,那是她妈妈。   “不让她知道呗。”   她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宋迢却是心里清楚,她在犹豫之后,还是给了他模棱两可的答案,他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声,不再深究这个问题,转过手腕看了一眼表,时间差不多了。   宋迢拿来准备好的药,她乖乖的伸出掌心接着,等他递来一杯温水。赵嫤咽下一堆药丸,看见他撕开冲剂的小包装,要倒进碗里,她连忙摆摆手,示意他拿过来。   宋迢半惑不解的递给她,就看她仰头将药粉全部倒进嘴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咕咚咕咚的吞咽。   他先有些愣意,随即笑了一下,“你还真是……”   赵嫤把水杯递给他,振振有词的说着,“少洗一只碗,难道不是节约水资源?”   宋迢缓缓点头,一脸「你说的有道理」的表情,同时将她背后的枕头放回床面,扶着她重新躺下,俯身关了壁灯。   光线瞬间暗下来,感觉到身上的被子掀起,凉风侵袭进来,她往床中间挪了挪,再给他腾出点地方,接着就被揽进一个怀抱里。   他将手臂枕在她脖子下,另一边胳膊搂着她的腰,他的衣服上似乎还挟着空调的冷气,凉凉的贴着她背脊。   赵嫤抓住放在她腰上的手,指尖与他勾缠,稍稍偏过头,“不怕我传染给你呀?”   宋迢反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将它们改成十指相扣,抬起些下巴蹭蹭她柔软的头发,“这样我安心,快睡吧。”   可能是刚刚睡过一觉,虽然她脑袋还有些朦胧,意识却很清醒,甚至细微的感受着,躺在他怀里,丝丝缕缕的暖意,仿佛渗进她的身体。   赵嫤忍不住出声问道,“我的手表什么时候能修好?”   “等你病好了。”他的声音微微带着点倦意。   “病好了我想吃牛排,神户牛排。”   宋迢沉沉的嗯了一声,在四下安静的环境里,格外的动听。   她动了动脑袋找到更舒服的姿势,目光落在窗帘没有拉紧而露出的夜景,“你说……”   城市建筑比夜晚的颜色还要深,那些灯光零碎,越往下越光亮,远处广告牌上坏了好几颗灯泡,跨江的桥承载着,偶尔驶过的车。   “这城市的灯,什么时候能全都关掉?”   话音落下,原本握住她的手,突然松开,她来不及反应,眼前就被覆盖,他指腹有点凉,熄灭了整座城市的灯,她轻声说晚安。   赵嫤隔天再醒来时,床边已经没有人。她觉得身体轻快许多,下床先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才拿起手机,看见时间是十点三十五分。   很好,又不用上班了。   她身上裹着浴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卧室,就被窗外的白光刺着眼睛,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了一下,可以想象,外头的天气定似火舌般。   赵嫤瞥见书房的门好像开着,于是朝着那方向走去,站在门前看见背对着她的男人,正在捡起她昨晚乱扔一地的文件。   宋迢似乎有所察觉的转头,她准备进去帮忙整理的动作,停止在他说,“去吃饭吧。”   拉出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一眼扫过桌上的食物,一碗白粥,三碟小菜,没了。   赵嫤夹起一块萝卜丁扔进嘴里,支起胳膊撑着脑袋,嚼了半天,完全没有食欲。   口腔里酸酸咸咸的味道刚刚消散,听见有人走来的动静,还没转身,就被温热的掌心贴上额头,另一手按住她的后脑。   她眨着眼睛,仰视着站在身前的男人。   “宋迢,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你能告诉我该投资什么,才能赚到很多的钱?”   他拉开沙发椅坐下,疑惑的问着,“你缺钱?”   赵嫤双手捧起脸,专注的望着他,嗯了一声,“想包养你。”   宋迢稍愣,抿唇压着笑意,正好钱夹在身后的玻璃柜上,他从里面取出一张卡,放在她手边,大方的说道,“我可以先借你。”   她捏起这张全黑的信用卡,眯起眼睛狐疑的问,“要是我还不起怎么办?”   他坐在沙发椅里,耸了下肩,“老办法。”   “以身相许啊?”   赵嫤微抬下巴,故作思量着说,“那你赚到了,我可是无价的。”   宋迢顿然失笑,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那碗粥上,以及旁边干净的瓷勺,便问道,“没胃口?”   她干脆往椅背一靠,表情拧巴着说道,“对着这些没胃口。”   宋迢正要开口,就见她立即直起腰,对他说着,“我已经好了,没事了。”   “不信我给你转个圈,保证不晕。”   没有显出病态的赵嫤,轻轻咬着下唇,清澈的眼神含着期待。   复古摩登的法式餐厅,配上隐隐约约的古典音乐,无时无刻都具有情调,夏季午时的闷热,被寂静无声的隔绝。   赵嫤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不施粉黛,却更多了几分出尘的味道,她握着餐具,如愿以偿的切着,看起来就很诱人的牛排。   对面的男人眼里盛满了笑意,还有些无奈,虽然她烧是退了,但紧接着就大吃大喝,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赵嫤没吃几口牛排,就开始好奇的问道,“你既然知道华玉是华琼的姐姐,还敢把她留在集团工作?”今天是诱导她对宋迢产生恨意,明天就指不定是什么花样了。   “不是我决定的,因为她的工作能力被认可,当然就能留下,那时我以为她能理智的分析情况,所以没有特别交代什么,现在看来是我考虑不周。”宋迢语调平稳的说着,同时握着餐具,帮她压开罗宋汤上盖着的酥皮。   赵嫤舀出一勺汤来,尝了一口,抿了抿嘴,问着,“那李然呢?你怎么想的?”   “你不用再和他接触。”宋迢把话说的干净利落,定定的看着她。   赵嫤不买他的账,摇摇头说,“我想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宋迢眼眸微沉,掺杂危险的感觉,“我不希望你对他太有好奇心。”   她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是愈发明媚的笑起来,“你吃醋呀?”   他轻抿薄唇,沉默片刻,最终点头,“我承认。”   赵嫤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压低肩膀,格外认真的轻声问着,“在你的餐厅,可以接吻吗?”   宋迢同样凑近她,低声回应,“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我认为这件事,应该回酒店进行。”   她眼眸清亮的说,“那就不止是接吻了吧?”   他粲然一笑,表扬道,“真聪明。”   虽然临近夏末,不改昼长夜短,七点才开始天黑。   在没有开灯的公寓房里,一份打包回来的外卖被放在鞋柜上,厕所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陶嘉蹲在马桶前,用筷子夹出掉进里面的手机,就在这时,门铃毫无预警的响起,她手一抖,咚的一声,手机又掉了下去。   迅速夹出手机,放在洗手台上,陶嘉马不停蹄地跑来开门。   门外站的女人似有三十来岁,淡雅的容颜,头发是挽成髻,气质尤其出众,陶嘉觉得有几分眼熟,再瞧她手里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像刚刚远行回来。   女人看见陶嘉,也有些怔愣,随即温柔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敲错门了。”   陶嘉表示没关系的笑了笑,就看她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又突然回过头,“冒昧问一下,你知道原来在这儿住的……”   啊,陶嘉恍然的喊了声,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那是我邻居,您是她的?” ☆、第31章 辞职   陶嘉把客厅和厨房的灯全都打开来,顿时亮如白昼,她帮忙往屋里抬行李箱,热情的招呼着,“阿姨您坐,我给您倒水,要不喝饮料?”   在沙发里坐下,霍芹环视着四周,顺便向厨房的人说道,“水就可以了。”   陶嘉答应一声,麻利的冲洗了一只玻璃杯,倒上水。自从前几天回来,看见拍在冰箱上的一张黄牌警告,才发现这里确实被她折腾的一团乱,连忙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可惜不到两天,就开始慢慢打回原形。   她端着杯水转身,就见霍芹拾起茶几的零食袋,扔进垃圾桶里,陶嘉迅速上去,在她面前放下水杯说着,“我来我来,您喝水。”   陶嘉蹲跪在地毯上收拾起来,余光瞥见霍芹欲言的表情,她立即坐正身子,介绍起自己,“我叫陶嘉,陶艺的陶,嘉奖的嘉,是邻居的邻居,不对不对,我是赵嫤的邻居。”   介绍完自己,陶嘉准备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管她问没问,就说了起来,“因为我前段时间出了车祸,所以把车卖了赔事主的钱,谁知道这么倒霉,又被公司辞退,幸好邻居肯收留我……”   “那她现在在哪儿?”霍芹打断她问道,就怕她讲到天亮。   陶嘉顿住一下,“好像是住到她的朋友家里去了。”   “朋友?哪个朋友?”   陶嘉连连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她没说。”   霍芹若有所思的点头,要说她在国内最好的朋友,应该是石净吧。   这时,陶嘉抱起靠枕,眨眨眼问道,“阿姨,您是邻居的妈妈?”   她没有出声回答,只是淡笑着点点头。   陶嘉好奇的继续问着,“那您今年有四十?”   霍芹略有感慨的轻叹口气,“再过几年就奔五字头了。”   陶嘉睁大眼睛,“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您就三十多岁……”   她往前一扑,连续追问道,“阿姨你是怎么保养的?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每天都敷面膜吗?”   霍芹赶忙说着,“麻烦你给赵嫤打个电话,我出机场的时候包被偷了,手机也在包里,现在联系不上她。”   陶嘉尴尬的挠挠头,“我的手机刚刚从马桶里捞上来,可能也打不出去……”   “不过,我知道她在哪儿上班!”说完这句,她反应过来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点……应该也下班了吧。”   “等我明天……”修好手机,再给她打电话的后半句还没有出口,再次被霍芹打断。   “没事,你告诉我地址,明天我过去找她。”   霍芹朝她一笑,虽然眼角有些细纹,却不减秀丽清雅的美感。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陶嘉不由得感慨,遗传基因是多么的强大。   翌日。将至正午,那阳光炽烈的要烤化玻璃的窗,终于有人过去,唰地放下窗帘。   许旦走回他自己的座位,嘴里责骂着,“一个个都是懒癌晚期,连窗帘都懒得拉,热死你们算了。”   光线一暗,电脑屏幕清晰了不少,赵嫤抬头向他投去赞赏的眼神,就被他指个正着,“尤其你!”   她张开口,只发出了一个音,“我……”   “赵嫤!”负责接线的同事喊了她一声,见她闻声转过头来,便说道,“一层前台,有一位姓霍的女士找你。”   走出电梯时,赵嫤还是脑子空白,在心里不停地默念那位姓霍的女士,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位女士。然而,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那抹背影,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也有些难以言说的思念,一时交织在一起。   赵嫤只停顿了一下,就匆忙朝她走去,“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听见熟悉的嗓音掺杂着鞋跟轻叩地面的声音,霍芹随即转过身,就被她抱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给我打个电话?”   霍芹拍拍她的背,“昨天下午回来的,出机场包就被偷了,没法联系你。”   赵嫤松开她的肩膀,紧张的问道,“那你的卡和证件都挂失了吗?”   “早上为这事跑了一圈,办完我才来找你的,现在能走吗?附近找个餐厅?”   “可以呀,正好是休息时间。”   没过多久,在这间主打中式面食的餐厅里,阳光从四周的窗扑进来,肉眼可见隔壁桌上的碗中,飘起袅袅热气,似乎鼻尖还能嗅到那浓郁的香气。   赵嫤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然后对她说道,“这家的海鲜乌冬特好吃,上回我和同事来过。”   服务员离开后,霍芹说着,“昨晚我回了趟公寓,就见到你的邻居,她说你搬去朋友家了?”   赵嫤还正疑惑着,她是如何得知,自己在禾远上班的,这么一听,想起曾经送她上班,却在半路出了车祸的邻居,就不用问了。   “家里成那样,你知道我的毛病,怎么可能住得下去,就随便找个借口搬出去了。”   霍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她,“那你就打算放着不管了?”   赵嫤顿时语塞,回答不上来。   霍芹皱着眉摇摇头,“赶紧找人把厨房的墙重新漆好,还有你那邻居……”   她顿住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道,“你看着办吧。”   提起那位「一言难尽」的邻居,赵嫤充分理解她的感受,没忍住笑出一声来,赶紧抿住嘴巴。   “那你都住哪儿啊?”霍芹问道。   她眼神稍晃一下,如实回答,“……酒店。”   恰好,两碗面相继上桌,汤□□人,赵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大麦茶。   霍芹微蹙着眉,又问她,“怎么不去外公家?”   赵嫤拿起筷子的同时说着,“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了。”   说起上班这件事,霍芹的目光沉下来几分,看着对面低眸顺眼的女儿夹起一筷面条,轻轻吹着,便问道,“你不是想走服装设计的行业,怎么突然进公司当白领了?”   这口面还没有吃到嘴里,赵嫤先说着,“我就是想要磨练一下。”   “哪里都可以磨练,也可以去你外公那儿,为什么选了禾远?”霍芹冷静的问着。   赵嫤抬眸看着她,故作轻巧的笑笑说,“是碰巧看见他们的招聘信息,我想这集团不是挺有名的嘛,就过来试试看,没想到真进去了。”   听着她的回答,霍芹缓缓点了点头,神情毫无波澜。   赵嫤随即低头吃面,因为掩饰紧张,而无法专心品尝味道。   良久,在她以为顺利过关的时候,霍芹淡漠的抛下一句,“辞了吧。”   赵嫤怔愣着眨眨眼,慌忙的找借口说道,“也不是说辞就能辞的,而且我现在手上有工作,不想连累同事……”   见霍芹开始显现出不悦的表情,她当即保证,“手里这项目一结束,我就辞职。”   两点半,正是喝下午茶偷懒的时间,赵嫤用手机打着自己的掌心,在电梯厅里徘徊,记得早晨她出门前,他说下午有个会议。   赵嫤捏住手机,面对着电梯门,决定上去找他,但是她没有楼层禁卡,准备给他发短信的时候,却瞥见电梯停住的楼层,她挑了挑眉,是财务部。   显示的楼层数字开始下降,她果断按下下行键,碰碰运气呗。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玩着手机的宋茂,疑惑的抬眸,瞬间惊了一下,“哎呦姑奶奶!”   脱口而出后,才记起身边还有他的助理,立即正色整了整衣领,咳几声试图掩过。很显然,他的助理已经呈现茫然状,甚至怀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电梯门徐徐关上,赵嫤笑得明媚,故意打趣道,“我这称谓升的挺快。”前几天还是小妹妹,转眼就变姑奶奶了。   宋茂双手放在裤兜里,干笑两声作为回应,发现助理的视线在他和赵嫤身上来回打转,他马上瞪起眼睛,齿间啧一声。   紧接着,就听赵嫤说道,“我要上去。”   宋茂拧巴着脸的问,“去哪?”   赵嫤没有回答,而是抬手点了点三十九层的数字键。   他嘴唇一抿,把头偏向身边的助理,“给她刷!”   总裁办公室宽敞的布局,让光线变得柔和许多,没有人打扰,赵嫤趴在桌面上,盯着正在流逝的沙漏,分外认真。   宋迢低眸翻阅着手上的文件,和艾德交谈着走向他的办公区,抬眸就看见坐在他桌前的人,她披散着柔顺的长发,白皙通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清澈又透着些许无聊的眼眸,注视着沙漏,指尖将它按住,倒过来。   赵嫤走神的时候,没有察觉身边有人靠近,直到背后袭来大片阴影,是他俯身下来,单手撑在桌面上,他低沉而微微沙哑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有这么好玩?”   她稍稍转过些脸,闻着他衬衣领上清淡的味道,就像沾染湿气的晨雾,让人心神安定。   目光向上,落在他轮廓明显的侧脸,她表情凝重的说道,“我妈妈回来了。”   宋迢俊眉轻蹙,想了想,“所以?” ☆、第32章 报复   “所以……”赵嫤眼底流过一丝思虑的神色,最后把双手向他一伸,掌心朝上,“你知道哪家装修公司的技术好,把电话给我。”收拾收拾糟心的公寓,她就该搬回去住了。   宋迢稍抬眉直起腰,倚向桌旁,环抱起手臂,偏头看着她,“就不能让我和她谈谈?”   “你谈?”她质疑的脱口。   谈什么?谈谁的势力掌控范围大,还是谈多少的股份可以换您女儿?霍芹不是商人,对她外公有效的手段,在她身上,用不了。   赵嫤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太了解她,现在她连我们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就让我辞职走人,如果她被知道了,不是我死……”   她顿一下,认清现实的说着,“还得是我亡,反正她动不了你。”   宋迢的视线向四处晃了一圈,薄唇微抿像在思考,把手搭在桌上,轻敲了几下,“那你有什么打算?”   坐这儿等他的十几分钟里,赵嫤就打算好了,“我妈回来不外乎因为简衍,就是我那位同母异父的哥哥,只要能搞定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可以顺利的让她再次搭乘,周游世界的航班了。”   “你只解决眼前,那以后呢?”宋迢冷静的问着,却是一针见血。   她的想法就是典型走一步看一步,但是霍芹不可能一直旅游,总有回国安顿的那一天,这才是最关键的难题,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认为此题无解而已。   赵嫤靠向身后的椅中,扬起下巴,两手一摆说着,“大不了我把户口本偷了,先斩后奏呗。”   宋迢顿然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眼眸漾着笑意,还要故作懊恼的说道,“原来你这么想和我结婚?”   她轻轻挑起一边眉梢,打量着自己的指甲说,“你不乐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他拧起眉,口吻严肃的说着,“那怎么行,我还后悔没录下来。”   赵嫤忍不住唇角弯起,眼神柔媚眨了眨,“真替你感到遗憾。”   宋迢低眸笑了笑,把手往前一压,靠近她一些,问道,“今晚什么安排?”   她故意叹口气,“外公家吃饭。”   正对办公桌的落地窗外碧空如洗,透亮的光映入他线条漂亮的眼睛里,染成深褐色,赵嫤不禁将手肘靠在桌上,托着自己欣赏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说道,“晚上我还是要回酒店的,不过,能回几天就不知道了。”   宋迢轻轻闭了下眼睛,还没开口说话,她心痒已久,伸手抓来他的衣领,微热的呼吸直接喷洒在他颈间,顺便嗅着他身上那股薄凉的味道。   猝防不及地被拉过去,他单手撑在桌面,另一手扶着椅背,赵嫤微仰着头,眼眸清透看着他,轻启唇,“你可别放过我。”   她声音千回百绕,意味不言而喻,惹得他笑了,“我记得昨天有人说,大病初愈,不宜劳累?”   昨天下午吃完牛排回到酒店,已经将撩完跑技巧融会贯通的她,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去洗澡睡午觉了。   赵嫤松开他的衣领,无所谓的说着,“我可以收回那句话,你想再后悔一次吗?”   没料,宋迢马上捏住她的嘴巴,微挑着眉,“不想。”   她瞪起眼,拍掉他的手,“口红!”   天将晚,最后的余晖似鱼鳞般,潋滟着的霞光,像正燃烧的火,使这傍晚也凉爽不下来。   霍家的别墅前有一列挺拔的冷杉,格外庄重,赵嫤站上大理石的台阶,按下门铃没过多久,就听见里面传来妇人的声音,“来了来了!”   开门的阿姨腰上还系着围裙,她笑的眉目温婉,“回来的正好,大闸蟹刚出锅,趁热乎劲才好吃呢。”   紧跟着,走廊拐角处探出的少女,笑逐颜开的嚷道,“表姐来啦?”   闻声,玄关换鞋的赵嫤抬头望去,那张稚嫩的小脸带点婴儿肥,怎么看都人畜无害,她想起那天傍晚,电话里陆琛的一番话:「其实霍萱给石净介绍餐厅只是第一步,如果你没有去,或者宋迢没有出现,还会有别的计划。霍老爷子很了解你,但是他不了解宋迢,把你当做谈判条件的方式看似断港绝潢,却还在这上面孤注一掷,显然是走投无路下的选择,现在他目的已经达到,我的建议……出自我本心的建议,不要和他撕破脸,这样你才处于有利位置。」   虽然她经常寻霍萱开心,却也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疼爱。因此,当她得知霍萱参与外公的计划来设计自己的时候,差点没控制住浮上来的躁怒。   而现在,霍萱蹦蹦跳跳的来到她身边,挽住她胳膊往里走,赵嫤陡然发现,心里找不见那些怨怒,只剩悲凉。   霍芹不知道要在国内呆几天,所以暂时先住外公家,只是赵嫤看得出,她和外公之间的关系,仍旧那么疏离。   菜肴陆续上桌,比较传统的家常菜系,色泽和卖相极佳,添杯加筷,酒满杯。   霍瞿喝了几口酒,脸色红润,两眼神采奕奕,“你妈妈还怪我没拦着你去上班,我说哪能拦着孩子求上进啊,对吧?最近工作怎么样,这朝九晚五的,还习惯吧?”   一旁,霍芹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沉默如常的吃饭。   听他提起这些事,赵嫤夹着红烧肉正往嘴里送的手顿住,心里翻涌起难以名状的反感,眉眼一舒,对他微笑道,“挺好的,而且我很满意转正以后的工资。”   霍老爷子朗笑说,“你呀,什么时候变成小财迷了?”   霍萱咬着螃蟹腿出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赵嫤睨眼看她,“会不会说话,那你是鸟?”   被噎住的霍萱嘴里叼着蟹壳,连霍芹也轻笑一声。   这顿看似温馨融洽,实则各怀心思的晚餐结束,赵嫤要离开霍家的时候,霍芹跟上她说道,“我送你。”   她愣一下,慌忙说着,“不用了,有司机呢。”   “没事,我想和你多说会儿话。”霍芹说着,已经弯腰换鞋。   无法拒绝的赵嫤,心里开始敲起鼓来,搞得她和宋迢像地下情似的,担心被发现。她扶着车门坐进去的姿态停顿一下,想着,可不就是地下情嘛。   霍芹握住方向盘,专注的目视前方说着,“好久没开车了,怕手生,我开慢点。”   缓缓驶离霍家所在的别墅区,不多时,汇入高架上的车流。   赵嫤转头看着她,忽然说道,“其实我考了驾照。”   霍芹难掩惊讶的神色,感觉不可思议的说着,“以前我不管怎么劝,你都懒得去考。”   她闻言低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时,霍芹想起她要说的,“对了,那老男人的儿子,你和他有保持联络吗?”   赵嫤懵然的眨眨眼,老男人的儿子指的是谁,该不会是宋迢和他爸?她不由得慌了起来,压根没往别处想。   霍芹很快的看她一眼,视线又回到前方,解惑道,“你哥。”   她松了口气,“算……有吧。”   “你把他约出来。”   落下这么一句,赵嫤有些愣意的回答,“可以直接去他的餐厅。”   “那你跟他说,明天我过去找他。”霍芹目光淡然的说道。   赵嫤点点头,亮起的红灯,留住周围的街景,路旁是富丽堂皇的俱乐部,彩色的光透过窗玻璃,映在她白净的小臂和腿上,她低眸盯着好一会,忐忑的开口,“妈妈,过去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霍芹暗叹口气,开始说道,“我和他在剑桥认识,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彼此都付出了真心,后来我才知道,他叔叔生前拥有一大笔财富,却没有结婚生子,唯一的继承人就是他,但是遗嘱说,他必须有了自己的孩子,才能继承他叔叔的遗产。”   赵嫤愕然的看着她,眼神晃得厉害,“那不一定,他是真的爱你,只是想早一点……”她越说越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逐渐没了声音。   霍芹淡漠的笑了笑,“你太年轻,总是把很多事情都罩上浪漫色彩,可现实就是现实。”   这么多年,她仍然记得,那时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掐住她的脖子,说不出话,更难以呼吸的感觉,霍芹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释怀,庆幸后来她还能有一个家庭,纵然短暂,也给她带来过幸福。   但是她想那个孩子是无辜的,总该给他一个交代。   霍芹回过神来,察觉身边赵嫤沉默的低垂着脑袋,她随即笑道,“怎么交了男朋友,也不准备告诉我?”   赵嫤慌乱的抬头,磕磕巴巴的说,“我,我哪来的男朋友?”   这么紧张,哪像没有的样子,霍芹笑着说道,“听你那邻居说的,又高又帅,不老不小?”   不老不小算什么形容词,明明是成熟性感,虽然赵嫤心里是这么想,依然矢口否认,“她瞎说,没有的事!”   听见霍芹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她强迫自己恢复冷静,语气平稳的解释道,“那天是公司办年会,我喝多了点,同事把我送回来,可能被她误会了。”   霍芹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车水马龙,霓虹辉映,转个弯就看见酒店恢弘大气的门,霍芹摇着头念她,“你可真会享受。”   车停稳,戴着白手套的门童上前打开车门,赵嫤只是想放松她的警惕,故意问她,“要不要上去坐坐?”   果然,她说着,“不了,早点休息别熬夜,看看你那黑眼圈!”   赵嫤皱了皱鼻子,弯身下车,门童关上车门,她站在原地朝车里的人挥着手,目送那辆车驶离视线,才转身走进酒店。   她发现自己面对霍芹的压力和痛苦,从来无能为力,所以现在她和宋迢的事,只能讳莫如深,不敢想将来。   赵嫤推开套房虚掩的门,宽大的电视屏幕正在播放自然生态节目,她往里走没几步,正好跟熟悉的老人打个照面,“陈叔?”   他微笑着颔首,“先生最近不回家,我来送些换洗的衣服。”   赵嫤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挂着的西装外套,点了点头,对他扬起一抹笑意,再往沙发走去。   光华璀璨的吊灯下,他沉静的坐在沙发里,已经换上居家的衣服,连发梢都透着温润的感觉,似乎没有察觉她走来,心神全在腿上放的笔记本上,那修长的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几下。   赵嫤点着手机在他身边坐下,拨出号码后,她俯身向茶几,捏住樱桃的梗拎起,放进嘴里,没有发现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扬声器。   电话接通,那边先问道,“甜甜,怎么了?”   闻声,宋迢抬眸看她。   赵嫤没有发现他的目光,换回听筒模式,重新贴上耳边,“你帮我跟简衍说,我妈妈明天会过去找他。”   石净声音虚了一些,像用手挡住嘴巴说道,“我现在不方便和他联系,我妈开始查我的通讯记录了。”   她一愣,掌心放在唇下吐出樱桃核,还来得及开口,那边先说,“你顺便告诉他,先不要给我打电话……”   赵嫤恍惚的答应下来,将樱桃核扔进茶几下的垃圾桶,放下手机,想起石净妈妈严阿姨的脸,她都觉得背后一凉。   “甜甜?”   他的声音低沉而慵懒,裹挟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转过头,就看见宋迢斜靠在沙发边,正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唇角微扬。   赵嫤大方的回答,“那是我小名。”   他抿着嘴点头,无比认真的说,“确实挺甜的。”   她歪过头,秀眉一挑,“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耍流氓。”   宋迢皱起眉,沉声道,“你想哪儿去了?”   话音落下,没有给她疑惑的时间,眼看着慢慢贴近的胸膛,清冽的气息随之倾覆而来,他低低的声音,就在她耳侧,“我只是说你的性格甜,声音甜,还有哪里甜?”   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轻得像穿过纽扣的棉线,却在最后紧紧的勒住,动弹不得。   他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另一手抚摸着她白得像绸缎,薄得像只剩一层釉的细瓷,那腿上的肌肤,鼻尖游走在她颈间,像要报复她白天的勾引,呼吸烫的她咬了咬红唇。   赵嫤微微张口,说了什么,他没听见的偏过头,将耳朵凑近她。   她柔软的笑意灌入耳蜗,“陈叔在呢。”   宋迢稍怔,回过头去,果真看见站在不远处,屡次想找机会开口的陈叔,他总算说道,“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趁他回头的时候,赵嫤迅速捏来一颗草莓,扔进嘴里。   目送陈叔关门离开,宋迢还没将视线回到她身上,就听见一句,“还有嘴巴甜。”接着被她搂过脖颈,吻住他的唇。 ☆、第33章 见面   赵嫤想把草莓的味道哺渡到他嘴里,分享那种毫无酸涩的甜,略带青草味的甜,于是将他搂得更紧,但是他不够配合,她只能把自己送过去,被他得逞的揽过腰身。   那双性感的嘴唇包住她的吸吮,反客为主的啃咬,有力而霸道,卷进她口腔的温软,既动情,又带着些进攻的残意。   赵嫤咬了一下他的薄唇,示意他暂停,随即推着他的肩膀,翻身跨坐在他腿上,明显感觉出他身体有了反应,却还是任由她两手绕在他颈上,清澈的眼眸还淌着些妩媚,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她低下头,几缕柔软的头发洒下来,思考的眼神在长睫下流转,顺便捏着他颈后的衣领,她说,“你肯定知道了,其实我们的相遇不是巧合,是早就被我外公安排好了。”   宋迢顿然稍抬些下巴,不在意的表情。   半响没有回应,赵嫤抬眸,有些固执地想问出答案,“你有什么想法?”   宋迢轻挑一下眉,先将落在她脸颊的头发拂开,温柔的勾在她耳后,然后认真的看着她,说,“万分感谢。”   那不沉不轻的语气,却像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在心里一番汹涌后,骤然平静下来,只剩暖融融的心动,赵嫤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拍手称赞道,“回答满分。”   这时凑巧,沙发上的什么东西震了一下,她好像看见屏幕上显示着谁的名字,马上捞起了自己的手机,果然是来自李然的短信:「明天见一面。」   终于来了!赵嫤有些兴奋的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一眼掠过短信的内容,宋迢神情微嗔,“我让你别去,你能别去吗?”   她不安分的眨眨眼,“恐怕……不能。”   这李然到底想利用她做什么,赵嫤已经困扰很久,不光是好奇,更是防范于未然。   宋迢抿唇摇摇头,妥协道,“那你把见面的地点告诉我,手机放在身边,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不禁笑出一声,“我又不是去跟恐怖分子接头。”   他稍偏头,目光直直的望进她眼里,语气带点少有的任性,“在我看来没有差别。”   赵嫤扔下手机,捏捏他的脸,“你吃醋的样子真好看。”   宋迢捉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放躺在沙发上,俯身抵着她额头,声音极具诱惑的说着,“那你一定要看清楚。”   赵嫤感觉着他埋在颈间的吻,她的上衣正在一点点被蜷起,皮肤接触着微凉的空气,那喑哑着喉咙,还贴在她耳边的声音说着,“睁开眼睛看……”   这个男人伪装的太好,当发现剥开他温柔的外壳,里面却是□□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的上瘾,让她想不了那些烦忧,只顾今朝有酒今朝醉。   翌日上午,秋老虎的嚣张,不愧于它的称呼,闷热难耐的天气,走在室外就像置身一口大锅炉,赵嫤怎么也想不到,李然把她约在博物馆见面。   这间博物馆经历过三年的翻修,最近才向公众开放。三楼的画廊需要凭票进入,那里陈列永久的收藏品和特殊的展览品,游客少之又少。   李然坐在一幅抽象画前的长椅上,终于看见向他款款而来的女人,他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但是他一点也不焦急,耐心非常,仿佛距离他的目标达成,就差这一关。   他们走在宽敞明亮的画廊中,视线周围空无一人,李然说道,“你知道前不久禾远和澳洲那边,谈下合作项目吧?”   赵嫤微微抬眉,点了点头。   他像是在欣赏着艺术品,嘴上却说着,“这项目的每一个环节都是拆开来,打乱次序的分配给每个部门,避免重要的商业机密泄露,最后汇总到他手里复审的,就是完整的一套文件。”   赵嫤一怔,眼眸里映着的灯光随她在思考时闪烁,李然所说的「他」必然是宋迢,这套完整的文件,就是集团最高级别的保密文件。   他继续说道,“你只要从宋迢随身的笔记本里,把它拷贝出来,发送给那些大大小小的企业,澳洲的合作方就会起诉禾远。趁着他们内部乱作一团的节骨眼,我们才有机会把赵老师的事摆在公众面前。”   赵嫤神情一片怔愣,只是条件反射的跟着他往前走。   “虽然禾远的根基深,不那么容易动摇,但是数额庞大的合约官司,和舆论的双重压力,足以使他再也爬不上今天的高度。”李然顿住步伐,递来她眼下一支u盘。   盯着那支小巧的,光面全黑的u盘,赵嫤总算明白,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真是被宋迢说对了,她的确在跟恐怖分子接头。   手机的来电铃声闷闷地响起,在空旷的室内尤为清晰,她随即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掏出一看,装修公司打来的电话。   赵嫤先挂断了电话,然后抬眸看着他,“我家里还有点事要回去处理,这个我带走了。”说着,从他手里拿走u盘。   她正要转身离开,李然出言提醒道,“小心点,不要让他有所察觉,他不是什么善类。”   赵嫤平静的朝他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   然而,在转过身背对李然的刹那,她觉得自己演技实在太好了。   一小时后。   公寓的凌乱间接告诉赵嫤,黄牌警告的有效期已过,沙发上再次铺满了衣服,桌上堆着吃得干干净净,残留汤汁的饭盒,和几瓶听装的可乐罐,不知道为什么地毯还被卷起来放在一边。   躺在沙发里的陶嘉听见开门声,就回过头来,正好与门口怔愣的人对视。   两秒后,难以接受的赵嫤退后一步,凶狠地带上门,把自己关在门外,接着朝里面喊道,“我给你十五分钟,把地上的、沙发上的、所有的垃圾收拾好,不然我就把你打包了直接从窗户扔出去!”   站在赵嫤身后的装修师傅,还没有搞懂发生什么事了,就先被她吓住。   当他感慨着,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发起火来真可怕的时候,赵嫤转身脸一变,无奈的笑着说,“不好意思师傅,劳烦你稍等一会儿。”   师傅连连摆手,“没,没事儿,我打个电话哈。”   赵嫤靠向瓷砖贴覆的墙壁,听着房里乒呤乓啷的收拾声,以及身旁的师傅操着一口方言普通话说着,“诶小姜,你到哪儿啦?”   她心思飞远,也不知道霍芹那边怎么样了。   中午就餐的高峰时间一过,简衍就换下厨师服,放了服务员的假,他坐在餐厅里,有些紧张的等待,除了自己的呼吸,还能听见空调运转的细微声音。   不知过去多久,简衍低头整理了下着装,余光看见有人推开餐厅玻璃门,他立即站起身来。   走进来的女人气质淡雅,娟秀的容貌与那张照片无异,唯独多了些岁月的痕迹。   他回过神,拉出椅子的动作显得有些慌忙,“请坐。”   霍芹看着他深邃的五官,居然能捕捉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以为已经深埋皮肉下,不会再摸着它的刺,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坐下后,简衍马上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   霍芹将玻璃杯握在手心里,低垂着眼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简衍。简单的简,繁衍的衍。”   发音不错,至少没有外国人那种别扭感,霍芹抬眸看向他,发现他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意思。她笑了笑,“你中文说的很好。”   简衍点头,“特意学的。”   话说到这里,霍芹如鲠在喉,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见面才知道,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可能冷得下心,待他像陌生人。   “听说,他告诉你……”霍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说道,“是我丢下你,不告而别?”   不等简衍回答,她先摇头一笑,带着几分冷嘲,“他是人老了糊涂了吧。”   片刻,他低头眼里流转几番,然后说道,“其实我和赵嫤说的,不是真的,我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他全都告诉我了。” ☆、第34章 爱情   站在人字梯上的女生身形偏瘦小,她叫姜夏,是跟着装修师傅一起来的学徒工,赵嫤坐在餐桌旁啃着油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深深觉得她和姜夏是一见如故。   于是,当看见她抬起胳膊活动了一下,赵嫤马上说道,“小夏,你休息会儿,洗个桃吃?”   “不了,我这就快好了。”她回头对赵嫤笑笑,接着继续手里的活儿。   姜夏不算标致的美女,但是五官精致,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清爽,而且她说话让人听着舒服,做事又干净利落,反观在一旁吸着奶茶的邻居,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赵嫤扔掉桃核,忙说,“没关系呀,反正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今天就到这儿,你快去洗洗吧。”她肯定是不着急,巴不得进度慢下来,能拖延一天是一天。   并不清楚她所想的陶嘉倍感惊奇,因为身患强迫症的邻居,竟然能忍受事情只做一半,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姜夏被她说动,看了看面前的墙,说着,“那我就先放放……”   话未说完,先被开门的声响打断,她们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开门进来的人是霍芹。   赵嫤正想开口,身后的声音随即越过她,热切的喊道,“阿姨你回来啦!”   霍芹朝她点了点头,跟着看见坐在梯上的姜夏,不禁问道,“就你一个小姑娘来做啊?”   赵嫤刚想替她解释,就听姜夏先说道,“带我的师傅赶着去接他女儿放学,才走没多久,就剩一些零散的边,我做过很多次,您放心,绝对没问题。”   “我不是不放心……”霍芹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都五点多了,差不多就明天再弄吧。”   因为知道自己女儿的臭毛病,她又转向赵嫤,问道,“行吗?”   赵嫤笑笑,“当然可以啊,难怪我肚子也饿了。”   霍芹的目光落在另外两个女生身上,说着,“那行,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陶嘉闻言,眼睛一亮。   姜夏却是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怎么好意思!”   赵嫤立即接下说道,“就是吃顿饭,人多热闹呀。”   不好再推辞,晚上也没有要紧的事,姜夏腼腆的笑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下楼的时候,天已是傍晚的颜色,余晖正在消逝,留下绯红的霞光。赵嫤打开副驾座的车门坐进去,闷热的气息包围上来,车座被先前的阳光烤得有点烫,她来不及扣安全带,先开了空调。   行驶在路上,冷气充盈车内。赵嫤刚刚和后座的人说笑,回过头来,就听开车的霍芹问道,“驾照都考了,想过买车吗?”   经她提醒,赵嫤这才想起,“是哦,该买车了。”   “要我陪你去看看吗?”   “我自己去就行。”   霍芹带她们来的这间餐厅,是在她回国的航班上,翻杂志时偶然看见的,装修颇具现代感,黑白的碰撞,空间隔断采用玻璃对比黑□□格的设计,恍然让人想起裙摆上的蕾丝。   走进餐厅的时候,她们还在聊着天,赵嫤感慨道,“很早就别人听说,生活的幸福指数,其实取决于邻居,当时我还不信,果然是太年轻。”   陶嘉反驳道,“你看我都自带倒霉体质了,也还是积极乐观的生活,这不是很正能量吗?所以有我这样的邻居,才能提高幸福指数。”   不明情况的姜夏始终笑着,赵嫤则是哑口无言的摇了摇头,正好这时,服务员上前递来菜单。   这间餐厅的料理风格多元化,没有限制于某个国家或菜系,看着琳琅满目,只是不知味道如何。陶嘉在最后点了一块威尔士蛋糕,并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姜夏脱口而出了句,“英国的蛋糕?”   陶嘉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吗?”   赵嫤优雅的抿了一口柠檬水,低笑说道,“有一个笑话,世界上最薄的两本书,美国的历史,英国的菜谱。”   当英国这字眼频繁出现时,霍芹眼前一张张笑靥如花的脸孔,如同慢镜头播放,略去了声音,也让她陷入回忆。   当年在剑桥求学的第二年,一位名叫谢尔斯·朗费罗的年轻教授,走进她的视野,他举止风度翩翩的同时,对课堂的态度又是极其严苛,因此他迷倒了许多女学生,这其中,也包括了她。   在他上课时,霍芹总是认真的倾听,课后却不会多和他聊几句,尽管他经常被女学生缠住,虽然他耐心的解答,但是不难看出他对这种情况的反感,所以霍芹不愿意成为让他反感的人,宁可不与他接触。   他是严谨而绅士,温和而内敛,好像不会对任何事物或人动心,那样的一个人,却在某天,在她的笔记本里夹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诗,关于时间的诗,笔迹很美,用的英语是苏格兰方言。   霍芹深感困惑,但没有表态,之后连续好几周,他的课结束,她拿回自己的笔记本,里面都有一张纸,有时是一首诗,有时是文摘选段。她旁敲侧击过周围的同学,发现只有她收到了这些东西。   仍然记得,那天下着雨,雷声远在云层之上,霍芹抱着一摞书本,下楼梯的中途,看见那熟悉高挑的背影,终于她忍不住,追过去问了他。   而他说,那些都是他所喜欢的文章,因为她没有明确的拒绝,所以他会继续写下去,如果她拒绝,那么他会换另一种方式,追求她。   这时候的霍芹,是将爱情视作艺术品般美丽的年纪,他说话的语调,就像水珠划过罩住艺术品的玻璃,突然发现,似乎爱情触手可及。   完成学业的那天,他们正式确立关系,没过多久,她意外怀孕。他的坚持,让霍芹以为新生活即将展开,于是鼓起勇气接受母亲的身份,生下了孩子。   再后来,当她得知,朗费罗没有办法与她结婚,原因是他已有妻子,正在瑞典养病,而他的妻子无法生育的时候,他说,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唯独不能给她一个身份。   能不能为了他委曲求全,霍芹心中的答案快要浮现,接踵而来的,是他用孩子继承了遗产的消息,仿佛那件名为爱情的艺术品,摔在了地上,她正要去捡起,却被碎片割的满手鲜血。   霍芹没有等他解释,或者已经不需要所谓的解释,她最后的力气,都花在了抛下自己的孩子,不告而别。   时至今日,听着简衍告诉她,她离开后没几年,朗费罗在瑞典的妻子因病去世,他独自抚养孩子,没有再婚。   简衍说,“他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天黑如浓墨,而灯火绚烂,两者辉映下,是繁华的不夜城。   回到酒店时,赵嫤看见他已经坐在书房,垂眸敛目地翻阅文件,一字一句看得仔细的姿态。她踮起脚悄悄走过去,他有所察觉却不动声色,只是嘴角若有若无的扬起。   正准备吓他一下,宋迢先抬起头,神色不惊地看着她。赵嫤一愣,感觉没意思的呿了声,霸道地将手包甩在他的桌上,压住了他的文件,直接往他的腿上一坐。   宋迢不仅没有半分恼怒,反而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把她牢牢地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脖子。   赵嫤缩了下肩膀,将早就捏在手里的一支u盘亮出来,挥了两下,问着他,“你猜这是谁给我的?”   他眉心微拢的思考片刻,露出了然的表情,笑着说道,“拷不走,不信你可以试试。”   在赵嫤因为他跳过猜测直接给出回应,正愣住时,他又说道,“而且我相信李然知道,这么做是没用的。”   她顿时拧眉直腰,要讨个说法的架势,“那他给我这个什么意思?”   宋迢搂过她的腰身,单手挪来笔记本,将u盘接上去,电脑马上变成黑屏,接着显示一排英文提醒,已阻止外接存储设备,重启笔记本需要输入密码。   她看傻眼的时候,他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输入密码,同时说着,“所以你用了它,一定会被我发现,倘若我无动于衷,就证明这事还不足以触到我的底线。”   “他只是想知道……”伴随着宋迢的声音,她眼前的屏幕重新亮起,他继续说道,“我对你能容忍到什么地步。”   一方面是试探,一方面是以便计划怎样更好的利用她,这套路玩的厉害,堪比俄罗斯套娃。赵嫤放弃的说着,“ok,你跟他玩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宋迢不禁低头轻笑出一声,却又听她说道,“我很想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抬眸的瞬间,迎上赵嫤娇俏的笑,“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因为我在你的法国餐厅点了碗粥,还是嫌弃你办公室的那盏灯?”   宋迢稍稍抬眉,缓缓点着头想了想,开口说道,“你记不记得,在你最近一次回国的那一天,纽约飞本市的航班。”   赵嫤一愣,歪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笑的粲然,“凑巧,我也在飞机上。” ☆、第35章 遇见   关于最近一次回国的航班,赵嫤记忆犹新,上机前半个月,她在忙着毕业设计,把咖啡当水喝,每天都是睡眠不足强制精神的状态,就指着这趟全程十五个小时的航班,可以用来好好睡一觉。   毕业party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赵嫤兵荒马乱的奔赴机场,本来就check-in晚了,还以为赶不上这趟航班,庆幸空姐说有一位大人物比她更晚,他没登机,就不能关闭舱门。   乘坐的这架是宽体机客机,头等舱是两连座,分左右。   她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有个差不多六七岁的男孩,亚洲相貌,已经坐在座位里,晃着两条萝卜腿,他身上穿着航空公司显眼的黄马甲,是无人陪伴儿童。   赵嫤站在座位旁,看了看手里的机票,应该是她的靠窗座位,现在被那小孩儿占领着,她回头打算叫来乘务员处理,想想算了,反正睡哪儿都一样。   当时她没有注意在飞机上还有宋迢,也是情有可原,因为身边坐着一个熊孩子。   那位比她更晚check-in的大人物,由vip接待的地勤引领着登机,正好,就在她低眸坐下的瞬间,从她的身旁走过。   坐下的宋迢微微仰头,闭目养神,身边的艾德已经翻开笔记本,两手放在上面不重地敲击着键盘。   没一会儿,头顶响起端庄的女声说着起飞前的广播词,空姐走过来,在男孩身前蹲下说道,“小朋友,我帮你把安全带扣上。”   赵嫤看着那小男孩玩闹似的扭来扭去,不肯配合空姐,心里顿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只盼他别影响她睡觉。   然而,在飞机滑入跑道,缓缓起飞的时候,熊孩子就开始发功了。   他捂着耳朵尖叫起来,扯着嗓子的声音,比爬升时高分贝的噪音,还让人头疼。赵嫤堵着耳朵,闭上眼把头扭向一边,直到飞机进入巡航阶段,他才安静下来。   看见赵嫤拉起座椅下的垫,空姐贴心的递来厚毛毯。解开缠绕的耳机线,塞上耳机,把毛毯往身上一盖,戴上眼罩,万事俱备,她平稳的呼吸,准备入梦乡。   紧接着,隐隐约约听见身边的男孩,嘴里不停发出咻咻的声音,赵嫤拉下眼罩,看见他手里捏着从杂志里撕下来的一页纸折的飞机,高举着手,挥来挥去的玩。   赵嫤翻了个大白眼,把音乐的音量调高,拉起毯子盖过脑袋继续睡。   不多时,遇到强气流,机身颠簸的厉害,广播响起,男孩兴奋地用手掌拍着嘴巴,发出猿类的喊叫声,周围的乘客都被吵得受不了,尤其是坐在前面的外国男人,不耐烦的合上报纸,直腰按了一下服务铃。   但是现在乘务人员不便移动,所以暂时关闭了空乘服务。他无可奈何,只能自己转过身来,用英语对男孩说了句请安静,明显没有什么用,男孩不仅没有安静,反而拉起耳朵,伸着舌头发出怪声音,再用中文对他叫嚣,“黄毛怪!”   宋迢紧蹙着眉睁开眼,指了下斜前方的位置,示意艾德想办法处理,然后推上遮光板,看向窗外的云层。   艾德倾身过去,正准备出言阻止那位外国朋友和那小男孩的争执,就听那边响起清澈的女声,“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她说是中文。   闻声,宋迢缓缓转过头来,却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见她的脸。   男孩扬起下巴,一字一字的喊道,“为什么!”   赵嫤阴沉着脸说,“因为很吵,因为我要睡觉。”   他仍然表情很嚣张喊着,“为什么要睡觉!”   哪知道下一秒,赵嫤就捏住他的脸蛋,把他的嘴巴捏成了个小章鱼,他一时愣住。   她压低声音说着,“你再敢喊一句。”   男孩拉拢下脸,葡萄般的眼睛瞬间聚起朦胧的水雾,红着眼眶怒视着她,不甘心的哭了。   赵嫤非但没有放手,反而不屑的说,“除了哭你还有别的招吗?”   男孩用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招,顺便挣扎着要打她,可惜被她轻而易举的抓住,两只合在一起还不够甘蔗粗的手腕。   赵嫤随即加重力道捏着他的脸,让他哭也哭不出声来,“你再哭,信不信我把你眼睛的缝上,以后你就变成个小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现在空姐都被绑在墙上呢,看谁来救你!”   不远处坐在安全椅上,系着安全带的空乘人员没有听见,而坐在斜后方的宋迢,不光是看见那男孩哭闹的样子,还听见了她的威胁,没忍住的低眸笑出一声。   艾德回头看了看他,有些没明白情况,不过好像那边的问题,已经不需要他出言解决,便慢慢靠回椅背。   赵嫤没有察觉后面的视线,对着男孩说道,“别人好好指正你缺点的时候,你应该静下来反思自己是不是真有这方面的问题,不是无理取闹,只会哭着让别人来迁就你。”   她抽了几张纸巾,搓去他的眼泪和鼻涕,同时说着,“大家不想和你计较,因为你是小孩儿,谁会伤害一个像你这样的小孩呢,当然人贩子除外。可是你总有长大的一天,当你没有了不懂事的挡箭牌,就要为你的调皮付出代价。”   “我知道小孩的天性都是相差无几,因为教育的不同,才会成为不同的人,虽然我没有资格批评你的爸爸妈妈,但是我相信他们再怎么任由你胡闹,也希望你长大能成为一个阳光又有担当的人,所以你不应该为了自己开心,吵到别人休息。”   即使她说话声音控制的很小,少了男孩的吵闹,还是能依稀听见,宋迢觉得她这人很有意思,不是站在成人的角度责骂,或者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引导,她是把自己和小孩儿放在同样的位置,跟他长篇大论,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赵嫤把纸巾往他手里一塞,自顾自的继续睡觉,虽然他抽抽搭搭的哭着,也不敢动静太大,显然是被她弄怕了。   接下来的航程中,男孩一直很安分,偶尔忘乎所以的大声些,只要赵嫤啧一声,他就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食物的香味唤醒了她,恰巧空姐送来了午餐,亲切的说,“您好,打扰了,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午餐。”   赵嫤坐起来,一眼扫过午餐,浓汤、酥皮羊排、半只青柠黄油烤鸡,甜点是一块布朗尼。   接着空姐问她要配什么酒水时,她没有回答,疑惑的指了指,身边眼巴巴望着她们的男孩,他身前的桌板上什么都没有。   空姐解答道,“这位小朋友是升舱上来的,不提供头等舱的餐饮,稍后商务舱的乘务员会给他送来午餐。”   赵嫤睡的脑袋有些发懵,点了点头,让她倒了杯可乐。空姐转身离开,她就把看上去格外诱人的食物,端去他的眼前,不忘那杯可乐,顺便警告他,“别吃的到处都是。”   他倒是不犹豫,拿起勺子才问道,“你不吃呀?”   “我不饿,我想睡觉,所以你安静吃饭。”赵嫤说着,拉扯身上的毛毯,疲惫的困意压倒一切食欲,没过几分钟就睡得死沉,辛亏那熊孩子识相,没敢吵她。   赵嫤再次醒来,已经是清晨。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看见身边的男孩仍在熟睡,她无奈的给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找出洗漱用品起身去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轻轻扣上的声音,让原本盯着笔记本的宋迢抬眸,接着视线再移向斜前方,只留下毛毯的座位,不过须臾,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飞机落地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舱门即将打开,头等舱的乘客先行下机。   艾德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听见乘务员耐心的说道,“小朋友,你要稍等一会儿哦,姐姐机上工作结束就带你下去。”   男孩撒泼打滚的就是要现在下去,又是哭嚷又是闹,空姐被他折腾没辙,正打算找乘务长。   已经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离开的赵嫤摇了摇头,然后出声道,“我带他下去吧。”   空姐张口停滞了一下,随即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她说着,“这是他妈妈的信息,麻烦您了。”   赵嫤接过那张写有姓名和电话的纸,朝男孩伸出手,“跟我走。”   他立刻抹了把眼泪,拉了下书包,就牵住她的手,生怕她食言似的。   赵嫤无语的笑了一声,几乎是被他拖扯着下机。   与此同时,艾德拎上黑色的公事包,小声说道,“宋总,可以走了。”   闻声,宋迢将目光从窗外移回,站起身。   下电梯时,他无意间看见站在前面,距离不算远的女人,一头柔顺的长发,身边是背着书包的男孩。   大片的光亮,从旁边钢化玻璃的落地窗投射进来,她微微转过头,似乎在看什么。宋迢的视线先是落在她的侧脸,而后跟随她的目光,看向外面的天空,一架飞机正在跃过视野。   帮着熊孩子取了行李的赵嫤,给他妈妈打了通电话,接着陪他在机场门口等待的时候,偶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位气质不凡的男人折身上车,虽然没瞧清脸。   坐在缓缓向前行驶的车里,宋迢抬头就看见机场的出口旁,她坐在行李箱上,不知道那男孩和她说了什么,她笑了起来,很美,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产生的很奇怪,也很自然,并没有太多的绮念,只是想着,如果下次有机会再遇见,一定要问问她的名字。   不过,宋迢有这想法的同时,就笑了。因为他认为自己不会花费心思,去记住她的容貌,并且他从不相信类似命中注定的论调,所以即使未来与她有任何邂逅,只会无疾而终。   太过笃定的结果,就是他怎么也没料到,某一天,在他的餐厅,突然听见一句,“你们这里卖粥吗?”   宋迢抬眸望去。 ☆、第36章 太太   近商业街的4s店,即使是在周末,也不如火爆的餐馆或商场有人气,敞亮的展厅铺着大理石地砖,光洁的倒映着人影。   销售经理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两人,而他们随意的走过展示车位,似乎没有留意过哪款车,主要是在聊天,经理不敢出言打扰,脸上没有显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笑的恰如其分。   赵嫤将双手握在身后,蹙眉盯着身边的男人,“所以,你就是欣赏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领?”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意见。”宋迢磁性的声音藏着点笑意。   她张了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不经意的瞥见一辆车,随即停下脚步,目光聚焦在她身前这辆矿石白的宝马m4敞篷车。   赵嫤感兴趣的挑眉,问道,“能试试吗?”   “当然可以啊!”销售经理毫不犹豫的回答,并且上前去为她拉开车门,“您请。”   “不用办什么手续吗?而且这好像是展示车吧?”赵嫤有些疑惑的站着没动,顺便指了指放在引擎盖上的提示牌。   销售经理忙不迭一个俯身,捞走那块还写着「请勿试驾」四个字的牌子,笑眯眯的说着,“不用,我给您作担保,您放心开。”   赵嫤微扬下巴,回过头就看见那男人,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立领衬衫,袖口翻叠在小臂上,整个人特别修长挺拔,他正打量着身旁另一辆车,察觉到她的注视,很快与她对上视线。   宋迢先是有些茫然,只见她指着那辆m4,望着他的眼神透出询问,他似笑非笑起来,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赵嫤朝他明媚一笑,转身走到车旁,跨坐进去关上门,缓缓开下展示台,驾驶这辆宝马在开出4s店跑了几圈,中途收起顶篷,想体验开着敞篷车那种风在耳边跑的感觉,结果下一秒就是*的太阳。   将车开回店里,正向宋迢介绍其他车型的销售经理,立即过来弯腰趴在窗口,问道,“您感觉怎么样?”   她松开方向盘,微微点着头,满意的说,“不错,我喜欢。”   销售经理转而殷切问询着身边的男人,“那您看呢?”   赵嫤突然醒过味来,虽然之前收了他的一张黑卡,但是她至今没有掏出来用过,只觉得是一种情/趣,所以他说来看看车,也就没当一回事,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他是真准备给她买辆车。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宋迢下巴一抬,“就这辆吧。”   赵嫤登时趴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这男人,一掷千金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半分,简直是用最俗的方式撩她,可是,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有魅力的人吗?她自问道,然后肯定的摇了摇头。   所有的手续交给经理去办,他们只需要坐在客户休息室的沙发里,一边喝杯下午茶,一边等着就可以了。   对面是看得见车间的玻璃墙,赵嫤托着腮帮观察半天,故作烦恼的叹道,“一百三十万,我怎么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呢?”   宋迢抿一口茶水,从容不迫的回答,“你要真觉得良心不安,尽早将户口迁移我名下,我随时恭候。”   她听着这句话,防不住嘴角自己要往上挑,偏头看着他,却问道,“身为极具影响力的集团领导人,你是不是太过草率就决定了未来的伴侣,不需要审查我一段时间?”   宋迢同样看着她,反问道,“一分钟能够决定的事,为什么要多花百倍的时间去思考?”   赵嫤眨了眨眼,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但是细想一下……   差点被他给绕进去,她垂下手臂,直起腰来驳道,“你这套理论说不通啊。”   宋迢好笑地问,“哪里不通?”   紧接着,他就倾身下去,掌心压在她臀后,薄唇若有若无的触碰到她耳朵,轻声说着,“我帮你通。”   这话说的太有影射含义,不由得浮想联翩,赵嫤咬唇止笑,推开他的肩,“通你个鬼。”   半小时后,坐在熟悉的保时捷里,街景徐徐掠过车窗外,她无暇欣赏,只专注在切换音乐上,发现来来去去就那么几首歌,没得选。   宋迢余光见她放弃切歌,老实靠回座椅,然后车内慢慢响起《can’thelpfallinginlove》这首老歌的旋律。他稍稍一怔,微不可查的笑了笑。   赵嫤低垂眼眸,指尖划着手机屏幕,连着几条都是4s店发来的短信,这时,旁边的男人出声说道,“下午我有个会在家里开,你是跟我回去,还是我送你去哪儿?”   话音刚落,正巧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本地号码。   赵嫤疑惑的看向他,接通道,“喂,您好?”   “我是萧泽。”   那边的人先自报家门,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接下去说道,“今天下午有一个项目研讨会,我现在联系不上齐璐,你抽出时间来,暂代我的助理参加。”   赵嫤愣一下,“我?”   “对,回头我跟岳经理说,算你加班一天。”   这不是重点吧,赵嫤脱口而出,“为什么是我?”就算会议再小,可她什么准备都没有。   萧泽有些不耐烦,“一定要我把话说白吗?”   “你只要站在那儿保持微笑,记住你代表的是设计部的整体形象,这样就可以了,不需要你发表任何高谈阔论,明白了?”   简言之,就是需要一只花瓶,摆在那里不显磕馋。赵嫤顿了一会,答应道,“……好。”   萧泽马上说道,“把你的地址给我,我开车过去接你。”   其实赵嫤刚刚就猜,时间如此吻合,这会议八成是在宋迢家开,所以没多想就说着,“不用麻烦,我顺路就过去了。”   “你知道地点在哪儿就顺路?”   赵嫤被噎了一下。zyl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不愿意让他接送,也不勉强的说道,“我把地址发给你,下午三点,别迟到。”   萧泽特意加重强调了最后的「别迟到」,才挂电话没几秒,就收到他发来的信息。   她看了一眼,就将手机递给身边正在开车的男人,顺便说着,“我去这儿。”   宋迢在接过手机前,对她这通电话还存有疑惑,抽空低眸扫过屏幕,短信里写着他家的地址,顿时有些了然。   萧泽的时间观念向来很强,当他把车开进这座庄园的时候,才两点未过半,大面积的绿林园景美而森幽,逐渐靠近那在树影蚕食间的别墅轮廓。   下车前,他还给赵嫤发去短信,再次提醒她别忘记时间,然而,他走过别墅前庭的露天石径,却看见赵嫤已经坐在会客厅里。   她穿着香槟色的露肩上衣,带一点点性感的味道,白色的半身裙,轻薄的覆盖住纤细的腿,弧度慵懒的长发披在背上,无可否认她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可是她这身,不是参加会议该有的打扮。   最匪夷所思的是,坐在她身边的人是宋迢,那个在商场上需要仰视的男人,他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她,萧泽隐约听见他说着,再试试这个。   赵嫤捏着酒杯,稍稍仰头,红色的液体染上她的唇,接着,她抿了抿嘴,微蹙着眉说,有点太酸了。   萧泽没发觉自己已经走近他们,还是赵嫤先回头看见他,出声道,“总监……”   她将酒杯放下的瞬间,萧泽回过神,不卑不亢的颔首道,“宋总。”   “坐。”宋迢淡淡的应了句,目光早已不在他身上。   萧泽看着他往玻璃杯里倒酒的动作,才注意到他手边的小桌上有五六瓶红酒,全都开了封,皆是来自名酒庄,想必价格不菲。   宋迢将酒杯递给他,浅笑着说,“1982年的左岸,萧总监尝尝。”   “宋总客气了。”   萧泽坐的远,要起身来接过酒杯,即使他接触宋迢的次数不算少,可是哪一次也不免拘谨,反观赵嫤神情自在的捧着一瓶红酒打量,而且她与宋迢坐的距离,实在暧昧。   他们明显没有想向他说明什么,赵嫤只是来问着,等会儿开会需要怎么配合他。萧泽镇定的拿出笔记本,简单的对她进行一番交代。   赵嫤用心记下他所说的,恰巧这时,陈叔走进她的视线,他是来向宋迢确认会议上的准备,还有晚餐的细节。   得到答复后,陈叔点了点头,抬脚离开,赵嫤径自起身跟上他。萧泽目光随她的背影远去,又回头落在宋迢的身上,但是他没有反应,完全放任她在他的家里行动自如。   关于这两人的关系,萧泽心里有底,又像没底了。   跟着陈叔走进的餐厅,是她没来过的,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没有分割的线条,可以看见外面的人工建景,十分大气。   旁观着陈叔有条不紊的指挥佣人,好不容易他得空下来,赵嫤见缝插针的问道,“陈叔,我是不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   听见这个问题,陈叔不禁一笑,然后说道,“先生平时应酬都在家里,来的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我实在是记不住。”   赵嫤环起手臂,无法反驳的说着,“这官腔打得好啊。”   反正从这句回答上,已经侧面得到她想知道的讯息了。   她这么吃味的想着,就听陈叔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曾经和先生提起过,称呼您赵小姐,会不会太生疏?先生说……”   他顿了一下,“也可以称呼您,太太。”   赵嫤稍愣,接着笑出一声,立即压住笑意,摆着手说,“不要不要,怪不好意思的。”   陈叔还未给出反应,她又匆忙说道,“偶尔还是可以叫一下。”   他失笑点头,“我知道了。” ☆、第37章 美人   重新回到会客厅的时候,时间刚好是三点,赵嫤眼前晃过许多人,但是除了萧泽,她都不太熟悉,甚至素未谋面。   由于她走进来的方向很微妙,在场人士纷纷将目光有意无意的,投放在她身上,打量着她的妆扮,猜测着她的身份。   而此时,离她两步远的萧泽,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过去。   萧泽先给她引见正与他聊天的方经理,就是他顶替了华玉,成为大客户部海外区的新经理,面相挺和气的中年男人,只是有些温温吞吞的感觉。   紧接着,萧泽向他介绍道,“我的助理,赵嫤。”   周围一双双的耳朵都尖着,听见萧泽这般介绍,他们脸上的表情明朗了些,或许没有想的复杂,说不定只是借了个洗手间。然而,前阵子出现比较频繁的名字,却被忽略了。   赵嫤环顾四周,也有寥寥几位女性的身影,她们的打扮尽管不算特别严谨,起码是时尚的职业化,所以和她穿着一样「不看场合」的,只有坐在沙发中间的宋迢,他正在和一个留着板寸,眼神精明的男人相谈甚欢。   会议开始前,站着寒暄的人陆续落座,留给她的空位不多,她挑了一个距离宋迢,中间隔着两个人的位置。   赵嫤坐下,打开萧泽的笔记本,没有开机画面就直接亮起了屏幕,一看电量显示红格,便急忙翻出充电器,但是她拿着充电器的头,茫然的到处瞄着,找不见插座在哪儿。   这时,旁边传来男人低醇的声音,“给我。”   转过头,看见宋迢朝她伸着手,她下意识地上交充电器。   明明有艾德在一旁,他亲自起身绕过沙发,将充电器一端接入墙下的插座,拉回来的线不够长,只能靠人移动。   赵嫤只好抱着笔记本,从两人膝前走过,轻声说着,“不好意思。”   最终还是坐在宋迢身边,这一点点的小插曲,反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平时摸着宋迢脾气,他最讨厌别人在主观原因上犯错误,例如,忘记提前充好笔记本的电。   可是刚刚宋迢的一番举动,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到底是看重萧泽,不介意这些小失误,还是这位助理不简单?   整个会议的过程,与赵嫤的想象大相径庭,氛围没有那么严肃,大家品尝着红酒,配着茶几上摆的果脯点心,有点觥筹交错的意思。   只不过,她看得出宋迢是真随意,而剩下的人,恐怕都是假轻松。   吃着喝着就进行到萧泽的部分,赵嫤不敢懈怠,打开蓝牙连上投影机。   站在众人眼前的萧泽,正在层次井然的做着说明,宋迢却突然俯身,在没有人动过的果篮里,选了一颗苹果,开始慢条斯理的削起苹果来。   原本在周围人的眼里,他的每个微表情都会被放大,衍生出各种含义,因此即使现在发言的人是萧泽,他们更留意宋迢的一举一动。   目前的情况,好比众目睽睽,那把银亮的刀身分离果皮,再切下一小片,居然递去了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嘴边。   赵嫤专注于工作,眼睛盯着笔记本,心无旁骛,旁边人递来的苹果,被她自然的张口接下。   霎时,安静下来。   察觉不对劲,赵嫤速即抬头,发现不管是萧泽,还是其他人,全都直愣愣地看着她,忽然意识到嘴巴里残留着苹果的清甜味,她低头将视线放在屏幕上,抿唇咽下口水。   与她同时,宋迢切苹果的动作一顿,目光疑惑的向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萧泽脸上。   萧泽处变不惊的继续解说,他知道赵嫤是走后门进来的,但是岳凯没说她走的是哪道门,他更没有兴趣打听,无非就是哪位高管的情人,或者亲戚之类的角色。   压根没想过,她会跟宋迢扯上关系,而且是明眼人能看出来的,那种关系。   几小时的会议开下来,一个个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实则风靡云涌,无一不在揣测着,宋迢把自己的情人放在设计部,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候,有人顿然记起,之前就是她投诉的小宋总。该不会是兄弟闹翻,想拔除弟弟的势力,借着投诉这事儿的后续,看看有谁急着跳出来向宋茂表忠心,又有谁蹦跶的最起劲。   晚上自然是宋迢做东,请他们留下吃饭,这就像惯例般,所有人在会客厅里聊些时事,等待开宴。也有胆子大的人,借故缺席,其实宋迢并不介意,多一个人少一份粮,形式上的饭局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大概在七点左右,陈叔模样稳当的进来,请大家前去餐厅用餐。   佣人阿姨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的人三两结队,低声客套着。   赵嫤将要走过陈叔身前的时候,他音量适中的说道,“太太,今晚的青口是当季活贝,蒜蓉和白酒煮的都有,一定合您的胃口。”   听见那一声「太太」,众人当即定在原地,目光或惊愕或复杂的,统统向赵嫤投去,而她吸着一口气,睁圆眼睛注视着陈叔。   虽然宋迢不免也有些讶异,但是他回神的快,好笑地问道,“怎么都站着不动了?”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相互客气的请着去往餐厅。   赵嫤压声说道,“陈叔你可真会挑时机。”   陈叔煞有其事的扬眉,“哦,是吗?”   餐厅里的长桌,落在点缀着古铜的天然大理石地上,室外的天空已呈现靛蓝色,衬托精美华贵的吊灯盘踞上空,也许是用来宴客,因此视线所及之处,均是弥漫着恢弘气韵。   这顿酒席赵嫤吃的不畅快,因为这群人不聊自己的事,逮着她一顿狠夸,天上有地下无的,她既没那么多词回应,又碍着她吃饭,不回应吧,显得她没礼貌。   反观宋迢若无其事的剥了几只虾,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再把盛着虾仁的碗,搁在她眼前。   这一幕看在眼里,他们就更来劲了,尤其是那位张总监,似乎有意把话题引去她的家世背景上。   宋迢觉出些味道来,正要开口,就听身边的女人,声音带着娇俏的笑意,“张总监这么好奇,是想给我介绍对象?”   一句话堵得一桌人没顾上呼吸。   宋迢忍笑,顺势抬眉质疑的看着他,张总慌张的打起马虎眼,把这话题给揭了过去。   推杯换盏的酒席结束,已经将至深夜。   越是靠近别墅的大门,就越能感受到夏末的灼热,赵嫤喝多了点红酒,脸颊悄悄染上绯色,被宋迢揽住肩膀,送走这些乱献殷勤的人。   没过多久,赵嫤趴在茶室里的沙发上,望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纳闷的问道,“为什么他们把我夸得那么可怕,好像我拔几根头发都能治病一样?”   那些人精在想什么,宋迢岂会不知道,他淡笑着反问道,“你听着不开心吗?”   “我长的漂亮是事实,过多的吹捧只会适得其反。”   她这话说的无比认真,惹得宋迢不禁笑出来。   赵嫤戳着他的肩,“你笑什么?”   宋迢仍是低眸笑着,一边还摇头。   她不乐意的瞪眼道,“是谁有生理需求的时候,总在我耳边说我很美,还说恨不得把我弄死在床上?”   话音刚落,传来敲门声。   赵嫤一愣,回头就看见敲门的佣人阿姨,手里端着一杯茶,应该是听见了她刚刚的话,表情有些难以言说。   阿姨进来放下茶杯,脚步匆匆的离开,隐约感觉她在憋笑。   赵嫤使劲一闭眼,干脆把脸埋进沙发扶手里。   宋迢偏头看着她,“知道羞啊?”   见她没反应,即刻拉起她的胳膊,他将茶杯递过去,说着,“解酒的,喝了。”   赵嫤接过茶杯吹了吹,抿了一下,就将它捧在手里,站起来,好奇的走向一面柜墙。   因为那里面摆着一幅字,写着「艺花可以邀蝶,累石可以邀云,栽松可以邀风,贮水可以邀萍,筑台可以邀月,种蕉可以邀雨,植柳可以邀蝉。」   “幽梦影?”她脱口而出。   柜门上的玻璃映出他的轮廓,赵嫤不用回头,也能感觉他在身后,于是说道,“我也很喜欢这本书。”   “这字不是我写的,我只是对它其中的一句,比较有同感。”   “哪一句?”   他嗓音过分磁性的说,“美人之姿态。”   几乎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她接着回忆起后半句是,皆无可名状,无可执著,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   赵嫤没忍住呵的一声轻笑,然后扭头走出他身影覆盖的地方,散步般打量一圈这里,大到格局,小到摆件,都透着股韵味。   赵嫤靠向一张木桌,将茶杯随手放下,两臂向后撑在桌面上,她早就想问了,“这房子的装修,都是谁设计的?”   “我。”他简洁的回答。   她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会儿,又缓缓点着头说道,“确实很像你。”   “像我?”   赵嫤笑的眼波似烟流转,“对呀,感觉不可亵渎,又偏偏让人想扯开你的衬衫,看看你的另一面。”   宋迢稍有豁然的神情,似乎正在理解她这句话,并没有再多的表示。   她顿时蹙起眉,难以置信的问,“我话都说的这份上了,你还不想和我做点别的事?”   “你指的是什么?”   宋迢似笑非笑的说着,同时来到她身前,直接把她放倒在桌上,分开握住她的大腿,一个顶胯撞进她两腿之间,他唇角微扬,坏心眼的说,“这样?”   赵嫤措手不及的懵了一下,瞬间觉得他痞起来的时候,也帅的无药可救,她捂起脸来闷笑出声。   宋迢被她弄得也失笑,“乐什么呢,小流氓?” ☆、第38章 上路   他放开赵嫤的腿,捉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双手从脸上拉开,他俯下身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了蹭她的,她笑的声音像细碎的砂糖,融化在他耳朵里。   她抬起下巴,宋迢却往后躲,不让她亲上。   赵嫤笑意未止的瞪他一眼,手腕挣开他的禁锢,搂过他的颈项。开始只是她主动的,点水般的亲吻,换来他想要将她吞下去的攻势,深得如同要卷走她的呼吸。   她沉迷于这份抵死缠绵,阻止不了宋迢的手,正掀起她的衣摆。   丝滑的衣料攥在手里像绸缎,又有点细微的粗粝,比不上她的肌肤美妙。如此想着,就将她的衣服堆叠在胸口之上,放开她的唇,从她的下巴,吻至颈间,最后流连在她的柔软,不重地啃咬,胳膊绕到她的背后,解开内衣的扣。   下一秒,没有遮覆的胸前,被男人的舌苔扫过,含住,顽劣的揉弄,而他的另一只手,在最贴近她私密的地方,按压着,挑逗着,留下她的裙子,将那层蕾丝滑过她的腿,从脚尖掉落。   在这场看似温柔,实际却汹涌的前奏下,赵嫤给他撩拨的感觉自己差点化成一滩水,又瞬间被点燃,她双腿早已缠上他的腰身,难耐的轻轻扭动。   有完没完,就是不给她。   赵嫤气急败坏的嚷道,“今天为什么折腾这么久啊!”   宋迢笑着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然后在赵嫤没有防备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低呼一声,弓起腰背,两秒又落回桌上,不自觉仰过头深吸气,双腿被他架在胳膊里,很快抽出来,重重顶回去,有技巧的反复迫使她吞食自己。   不是第一次和他做,宋迢就像了解她的性格一样,对她每一处隐蔽的弱点,了如指掌。   她全身上下火烧火燎的翻腾,无奈受制于他,就像支配着她的意识,她想反抗,又想沉浸,不小心挥倒了茶杯。   褐色的茶水顷刻间流淌,汩汩的液体,仿佛浇在他神经末梢,她腿蹬了一下,身子微微打颤,投降的喘息着。   “你有点快……”   宋迢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性感的声音饱含笑意。   那些濡意让他再不用顾及,赵嫤觉得身体还未从坠落在地面,又被动情的牵起来,任凭他开疆扩土,连跟他抬杠都没办法出声。   翌日早晨。   宋迢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柔软的长发,身边空出的地方变得突兀。他坐起来,发现房间的窗帘大咧咧敞着,阳光耀眼的晒进来,他眯起眼睛抬手挡了一下。   陈叔看见他换了身有些正式的衣服,一边扣着袖口,一边穿过走廊,来到餐厅里,随即为他拉开椅子。   宋迢接过他递来的报刊,同时问着,“人呢?”   陈叔就像他肚里的蛔虫,不必指名道姓也知道他问的是谁,想也没想的回答,“一早上班去了。”   话音刚落,宋迢来不及点头,家里的阿姨就将早餐在他眼前放下,单面煎的鸡蛋、微焦的吐司、火候太过的培根,还有快泡成深棕色的红茶,望着这些东西,他神情的停顿显得有些茫然。   阿姨解释道,“这是太太亲自下厨做的早餐。”   先不管这顿早餐的技术含量有多少,宋迢此刻只想知道,“你们怎么突然间……都喊她「太太」?”   阿姨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陈叔,就听他不慌不忙的说道,“太太嘱咐了,以后在先生面前,都得这么称呼她。”   宋迢闻言稍愣,随后是拿她没辙的笑了笑。   他握着餐具,划开淋上一点酱油的蛋黄,并没有橙黄诱人的液体流出,煎得太熟了。   陈叔见他低垂着眼眸,表情平和的吃完盘里的食物,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很专注的吃早餐,没看报纸,餐巾抹过嘴,他最后说了一句,“以后别让她进厨房。”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自己被下了厨房禁令的赵嫤,在前台打了卡走进办公室,同事只是条件反射的看她一眼,接着埋头各干各的事。   她把包放在桌上,单手扶住椅背拉开,刚刚坐下,对面的许旦就飞来一只圆珠笔,她眼疾手快的接住暗器,他跟着说道,“你最近动不动就迟到,要么玩失踪,严重的消极怠工啊。”   根据同事们瞧她的眼神和平常出于一辙,再听他说的这话,很显然赵嫤「即将成为禾远老板娘」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来,也许只差一天的时间。   正这么想着,许旦就塞给她一架微单相机,他拎着包,下巴一撇说,“走!”   赵嫤犯懵的看着他,“去哪儿?”   在下降的电梯间里,许旦才将详细事宜告知于她,因为前两年集团有个项目是外海东侧的城市综合体,预计今年下半年开放,所以他们今天就是去看看,写字楼的内部装修完成情况。   电梯门打开,眼前是地下停车场,冷亮的光线,映在坪漆的地面。赵嫤掏出车钥匙,不远处的宝马车回应了一声。   两人走来她的车前,许旦不吝啬的称赞道,“哟呵,车不错啊。”   赵嫤一笑,拉开车门矮身坐进去,扣上安全带,副驾座的人也带上车门,抓过安全带,看见她握着方向盘,小幅度的深呼吸。   许旦不解的问道,“你好像很紧张?”   赵嫤承认的点头,因为除了教练以外,“我是第一次带人上路,所以不要跟我说话。”   “那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说的上路,上的是什么路?”   她故意表情严肃的开玩笑道,“你买保险了吗?”   导航不怎么好用,赵嫤凭直觉竟然歪打正着,到达目的地,比原定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没料,那位房地产公司副经理,比他们更早。   许旦和他交换了名片,介绍她说,“我的助手,赵嫤。”   “你好,高辽。”他微笑着与赵嫤手掌相握,短暂的接触就分开。   他们坐在这栋甲级写字楼的服务大厅,全新的沙发罩着塑料膜,稍微挪动就会发出摩擦声。等待工程负责人的时间里,他们就闲聊几句,高辽的长相看着干净,算是舒服那一类,所以赵嫤对他没什么防备心,后知后觉,他似乎问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比如,她毕业哪所学校、工作几年、是不是本地人。   工程负责人带着腾腾热气进来,一边拉着领口扇风,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从这点上,许旦和赵嫤同时发现高辽的心细周到,他是提前过来开了中央空调。   可惜坐电梯上了楼,条件限制,就没有空调可以吹了。   虽然许旦贴心的给了她容易掌握的微单,自己拿着笨重的单反相机,但是她真搞不定这些摄影器材,拍出来的照片是索然寡味,毫无生气。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高辽突然说道,“我来帮你吧。”   赵嫤犹豫不到片刻,就将相机交给他,见他往后退了几步,半蹲下身,然后起身走回来,找出他拍摄的照片递给她,问着,“你看这样可以吗?”   看着那张与她采用的角度截然不同的照片,赵嫤小小的惊艳一下,“太可以了!”   “我读大学那会儿是摄影社的成员,学过一些摄影技巧,也都是皮毛而已。”   “可是我看着跟杂志上的照片差不多呀,你已经很厉害了。”赵嫤说这话的出发点特别简单,多夸他几句,指不定就乐意帮她把照片拍完,她就省事了。   果然,这一招对高辽很受用,他马上就提出,可以替她拍摄,赵嫤先装模作样的表示一下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把相机交到他的手里。   许旦将他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颇感趣味的挑了一下眉。   偌大的会议室内放置的长桌旁没有虚席,宋茂的坐姿最不羁,指间转着笔,沉默听着别人发言,他只在开会过程中,偶尔瞄一眼最高位上坐的男人。   宋迢没示意他开口,他就不说话,长时间以来一直如此,因为他哥知道他肚里没货,多说几个字立马就被那些老油条摸着底了,只有藏得深,人才会惧他。   散会的时候,第一个站起来的是宋茂,虽然平时他亦是如此嚣张,但是经过昨天庄园的会议的人,都在相互使眼色,似乎认定是兄弟反目,这会儿宋茂就是示威呢。   另外,他们还思忖着,设计部的那位「准老板娘」,该不该去巴结一下。   众人依次离开会议室,坐在高位的宋迢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冷不丁的出声,“李总监稍等,有些事情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李然背影顿住,他转过身来,那男人背后是落地窗外鳞次栉比的风景。   他走近面前,停下脚步,宋迢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初进公司的时候,我相信你是怀有赤子之心,有一展宏图的抱负,所以我不介意你的家业,与禾远存在竞争关系的这些沟壑。”   “当然,现在我更不介意,重新提拔一位市场部总监。”   “我不明白宋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轻笑一下,抬眸看着李然,“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调走华玉,换一个成不了事的人上来?”   宋迢深感可惜的摇了摇头,“能力怎么比得上听话重要呢?”   李然咬着下颌,面颊动了动,他怎么就忘记了,眼前的男人比起宋卫,是有过之无不及。难怪他觉得那些在座的老头都是蠢货,以为自己手里攥着禾远的大权,还想挟天子令诸侯,其实没一个斗得过宋迢。 ☆、第39章 生日   宋迢将那枚u盘放在桌上,在日光的衬托下,金属的质感愈显冰冷。李然随即闭了下眼睛,目光看向窗外,顿感水泥森林带来的压力,他用极短的时间稳定状态,再把视线移回桌上。   也不跟他绕圈子,宋迢直白的说道,“李总监的上进心强是好事,但有些事不该你知道,就别去好奇了。”   “你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李然的神情冷静,心里却有些乱了阵脚,被赵嫤出卖实属意料之外,所以不敢断定她有没有录音。   宋迢笑容淡漠的说道,“别紧张,单独找你聊,就证明我暂时没有撤掉你的打算。”   “我只是想提醒你,安分一点,乖一点,不然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就打包走人,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他扯起嘴角,眼神却毫无笑意,“谢谢宋总的提醒,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宋迢点头,颇具讽刺意味的说着,“希望你能听进去我的话,不要异想天开。”   李然抬脚离开,没走出几步,他的声音再次扬起。   “啊,对了。”   他身形一顿,站在原地,面对着会议室的门。   宋迢口吻清冷的说道,“赵嫤托我转告你,她不想和你玩了,请你以后别再打扰她。”   走出会议室就是主廊道,空间设计里灰与蓝的完美结合,一侧摆的是十九世纪的英式座椅,在他看来简直碍眼。于是,李然拉住椅背将它扯倒在地,同时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   周露听见砰的一声,从会议室的方向传来,放下手头的事情匆匆赶来,差点迎面和李然撞个正着,多亏身后的男人拽了她一把,但是她跌进艾德怀里的姿势,也有些暧昧。   可惜,她心跳稍快的时候,抬眸看见艾德的表情,一如既往,就像块阴沉沉的桐木。   另一边,外海新建未开发的写字楼里,因为室温闷热的关系,中午他们点了隔壁川菜馆的外卖,在一层大厅解决了午餐。   在忙着向工程负责人指示细节问题的许旦,以及举着相机的高辽,三人的对比下,突出了握着一杯冰乌龙茶靠窗而坐的赵嫤,是如此的清闲。   时不时,高辽将相机拿来给她瞧一眼,顺便听她称赞两句。   好不容易见他走远了些,许旦靠近她身边,悄声说道,“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我对他没意思。”赵嫤果断的回答,神情轻松的捏着吸管搅动几下。   “那你赶紧想个借口,他刚刚问我们之后还回不回公司,看样子是想约你吃饭。”   果然如他所言,工作接近尾声,也差不多是下班时间,高辽说,中午那顿饭太过仓促和简陋,既然大家聊得这么投机,不如他来请客,晚上去酒楼吃饭。   许旦闻言,不着痕迹地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我……”赵嫤这才张开口,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她随即说道,“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转过身走了几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人名,她有些疑惑的接起来,就听见那边的男人,亲切的喊她,“诶嫂子,什么时候下班?”   “问的好像你不用上班一样。”   宋茂哂笑几声,从来迟到早退,也和不用上班没什么两样,他问道,“一起吃个饭?”   赵嫤拒绝的话语正要脱口,却突然挑眉,提了些音量,“今晚啊?”   细细软软的嗓音,在空荡宽阔的大厅回响,引得身后的人向她看去。   宋茂微感莫名,说着,“对,你有空吗?”   “很要紧的事吧?”   他稍显讶异,“你怎么知道?!”   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着,“那好吧,一会儿跟你联系。”   单方面结束通话,赵嫤转身走回他们面前,对她先行离开表示抱歉,甚至都不用多解释,许旦看向高辽的表情,也是一脸爱莫能助。不过,许旦同时想着,谁让高辽放话说要请客,可不管他开始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这顿饭是赖不掉了。   夏秋交接的季节,傍晚时分,微染倦黄的天仍是亮。   赵嫤回到自己的公寓,进门先从玄关鞋柜开始,接着将客厅、卧室、厨房、书桌打量个遍,虽然离一尘不染还有距离,但是有「糟粕」在前,现在起码算是整洁了。   走进卫生间,看见按照她的想法,淋浴前的帘子已经换成玻璃门,姜夏正握着门把,拉来关回的调试。   赵嫤满意的点着头,跟着发现这里就她一个人,便问道,“陶嘉呢?”   姜夏想了想,“她说有事,然后出去就没回来,一个多小时了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赵嫤的手机响了起来,不出意料的是宋茂,毫不犹豫就按了静音,任由它等待接通。   望着姜夏不明所以的表情,赵嫤巧笑道,“晚上跟我吃饭去?”   洞察到有人即将走进视线的时候,宋茂正坐在这间除了他以外,只剩服务员的餐厅里,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香槟。   光线黯淡,人影绕过磨砂质感的玻璃隔断,他看见是一张白净纤秀的脸蛋,而拥有那张脸蛋的女人,也在看着他。   按理说,赵嫤美貌与身段更甚,居然莫名其妙的被他忽略,独独将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应该归结于,从未谋面。   赵嫤给她介绍,“宋茂。”   再转向他,说着,“我朋友,姜夏。”   她脸上浮现一抹礼貌的微笑,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他微微勾起嘴角,请她们入座。   宋茂抬起胳膊动动手指头,服务生随即上来,往她们面前的高脚杯倒上香槟。   姜夏不禁将目光偏移去他那里,几乎被他瞬间捕捉,大方对上她的视线,带些笑意,而她局促的低眸。他轻笑一下,举杯抿了口香槟。   宋茂本就相貌不俗,优渥的生活环境给他一副贵公子的皮囊,有些举止,换做别人是轻浮,安于他身,就是举手投足的风流溢彩。   忙着环顾四周的赵嫤,完全没有察觉短短几秒钟内的波澜,餐厅环境是她喜欢的幽沉,纱与灯的巧妙搭配,就像深海般的光感。以及,现在是晚餐的高峰时段,可见他是包下了整间餐厅。   这么想着的时候,宋茂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当然问的是赵嫤,所以她不客气的回道,“关你什么事。”   他蹙眉,啧声,“我就闲的问一句,怎么了?”   姜夏原想解释她们认识的起因,但是她以前没有过的自卑感,亦或者是虚荣心,突然间漫上她的喉咙,无法发出半个音节。   宋茂将视线落在她脸上,这样问道,“这家餐厅没有菜单,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有什么不能吃的?”   她笑起来回答,“我都可以,没什么忌口。”   终于听见她的声音,少有媚意的弯绕,多是矿泉水的清白,没什么特别,没什么味道。   赵嫤那把莺燕的嗓子响起,“你不问问我?”   宋茂看向她,“我早就向陈叔打听过了。”   说完,他的目光又重新找回姜夏,望进她的眼眸,笑了笑。   她微怔,坐下之后,第一次拿起酒杯。   享用这顿精致的晚餐时,趁氛围不错,宋茂开始说道,早些时日,他想投资一家刚冒出头来的小企业,碍于第三人在场,他没有明说是哪种企业,但是宋迢至今未能给他答复,估计是搁浅了。   所以,他想让赵嫤帮忙,打探一下宋迢的口风,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吹吹枕边风。   赵嫤故意思考的很久,磨他的耐心,纤纤素指捏着高脚杯,香槟入口,细细品味,杯底悄然落下,正准备开口时,姜夏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   下意识地一瞥,赵嫤看见那条信息:「生日快乐小夏,爱你么么哒!」   她惊讶的问道,“今天是你生日?”   同时,姜夏锁上屏幕,然后笑着圆场,“可能是吧,我也不记得了,有好几年不过生日了。”   赵嫤知道她的家人都在外省,想着借这顿饭当做她生日宴,打算跟她表达生日祝福的时候,宋茂倏地起身说着,“失陪一下。”   他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只绒面的首饰包装盒,是放置项链所用。   “知道比较突然,所以准备的匆忙,一点心意。”   姜夏慌忙推着他的手,“我不能收……”   宋茂打断道,“你先打开看看再说。”   他又抬了抬手,她愣着不接,他直接拉来她的手腕,把首饰盒塞进她手里。   姜夏有些惶惶地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她懵然的眨了眨眼。   一根细长的烟火棒。   紧接着,不远处的舞台亮了起来,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开始演奏起小提琴,服务生推着餐车走来,小心翼翼的端出一块蛋糕,放在餐桌的正中间。   方形的小蛋糕,点缀着新鲜的草莓,简单而可爱。   宋茂直接抽走她手里的烟火棒,将它的尾端陷进奶油里,他掏出打火机,擦开盖,点上。   那燃起的光,碎的璀璨,让她说不出话来。   他眼帘缓缓眨了一下,笑的极尽生辉,又那么柔和,对她说着,“生日快乐。”   姜夏努力的想把目光从他眼里移开,发现纵使不互望,心绪依然平静不下来,她低着眼眸,轻声说,“谢谢。”   目睹这一切,赵嫤扶额,不愧是宋迢的亲兄弟,这撩拨人的技能肯定是家族遗传。   姜夏按着桌边起身,笑着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始终不敢看宋茂一眼,而宋茂的目光却跟随着她,直至偏过头,也看不见为止。   下一秒,他吃痛的呼了声,回头瞪着赵嫤,“踢我干嘛?!”   赵嫤蹙着眉,“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   她直腰扬起下巴,“你敢骂我!”   宋茂好笑的说,“明明是你恶人先告状。”   赵嫤敛回下巴,怀疑的问道,“你喜欢她?”   “谁?”   “姜夏呀。”   宋茂不禁笑出一声来,“怎么可能?”   一定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姜夏,只能是寡淡,而他喜欢浓艳的女人,骚入骨子里就是媚,所以,怎么瞧她,都不会是他的菜,也未必在床上,会是另一番风味。   赵嫤哪知他那些肮脏的想法,只说道,“那你没事撩她,知不知道女孩子不能随便招惹,万一她对你上心了,你负责?”   一针见血的话,并没有让宋茂有所畏惧,反倒觉得还挺新鲜的,他勾起唇角,笑道,“未尝不可?” ☆、第40章 宵夜   那双纤瘦的手离开水龙头,水流自动关闭,她抬起头来,镜中照出女人素白的脸,像雨雾下苍翠的柳,没有一丝脂粉气。   姜夏把松垮的马尾扯下来,重新捋过头发扎紧,额前耳旁还是有几缕碎发,她长吐一口气,走出洗手间。   餐厅灯光晦暗,换别的角度可以说是浪漫,舞台上的男人下巴抵着小提琴,仍在优雅的演奏着音乐,那张桌旁面对而坐的两人见她回来,谈话戛然而止。   姜夏坐下对他们笑了笑,颇有静雅的味道。   可是,宋茂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干干净净的,就像燃烧殆尽的烟火,只留黑漆漆的棍。   他轻扯嘴角,不想她看着年轻,却可以自己收拾好感情,有意思。   赵嫤别的没再多说,打个响指唤来服务生,她说道,“打包一份炒面,再来一碗馄饨。”   服务生愣住,还没开口前,宋茂先出声,“人家是西餐厅。”   赵嫤不搭理他,问着服务生,“主厨是外国人?”   他诺诺的点头,“是,我们餐厅从法……”   赵嫤打断道,“后厨没有一个会做中餐的?”   “……您稍等。”他微微欠身,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过身,匆匆走进后厨。   宋茂看她朝自己得意挑了挑眉,俏丽如南国的白玫瑰,难怪弄得他哥五迷三道。他吊儿郎当的笑着,不经意就将目光移向旁边的人,本该在衬托下黯淡无光的女人。   那张平平淡淡的脸孔,挂着笑容,头一回,他有些慌乱的撇开视线,倾身拿来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随即自嘲的笑了笑,简直莫名其妙。   过没多久,服务生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只保温袋,宋茂用一种「看你把人逼成什么样了」的表情看着赵嫤,而她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显然这顿饭到此接近尾声,餐厅经理递来账单让他签字,姜夏和她聊着天,没有留意,他签字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以及经理的表情有变化,随后又恢复微笑。   宋茂搁下笔,转正身来说着,“那么……”   他自己捧起香槟,给新的一只高脚杯倒上,推去赵嫤面前,“我的事就拜托嫂子多上心。”   赵嫤坐在他的对面,递酒的距离需要他稍微往前倾一些,就在同时,姜夏的表情怔了怔。   宋茂靠回椅背,刻意不去看她,勾唇笑着,而姜夏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里,是被他塞进的一张纸。   “看我心情吧。”   赵嫤的声音,又让她速即攥紧掌心,抬起头来,神情无异。   “我还要开车就不多喝了。”赵嫤这么说着,举杯轻轻抿了一口。   谁带来的人,就谁带回去,姜夏矮身跨坐进宝马车里,身边车门被外面的男人关上,赵嫤以为他有话要说,马上把副驾座的车窗降下来。   宋茂趴在车窗上,脸上扬着笑意,姜夏偏头向里,只留给他,干净的后颈,散落的头发。他笑着说,“路上小心。”   赵嫤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车窗按上去,打着方向盘离开。   后视镜里宋茂的身影越离越远,她的视线跟着收回,无意又落在后座的保温袋上,好奇的问赵嫤,是给谁带的宵夜。   她笑的甜,“给我男人。”   姜夏不自觉想起,上次吃饭的时候,赵嫤当着霍阿姨的面,斩钉截铁的说自己没有男朋友。可是,霍阿姨看上去不像是不开明,会横加阻拦她的人,而且光瞧宋茂就懂得,他的家世不俗。   虽然姜夏有些不解,但是她没有必要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不管是宋茂,还是赵嫤,她和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想,在赵嫤家的工作结束以后,应该能慢慢的疏远了。   只不过……   忽然响起了闷雷,姜夏捏紧了手。   短短几秒,开始有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赵嫤轻轻嘟囔了句,怎么说下就下,随即打开了雨刷器。   雨势渐渐大起来,噼啪的砸下来,模糊了夜色。   时间稍晚,路上不是很堵,重要的是姜夏方向感清晰的指路,得以顺利开进低矮的平层楼区。   赵嫤眼前大片大片的楼房拥挤在一块,没有物业管理的地方,路都是黑黝黝的,远远才看见有灯光,可是路窄的,车已经开不进去。所以姜夏说,停在这里就好。   赵嫤不同意,打着方向盘调头说,“等会儿,我从那边绕过来,下这么大雨,你跑进去要感冒了。”   站在走道里抽着烟的老男人,楼下的车灯一闪,让他探出头张望,雨帘打在头顶,他看见车里下来一个女人,匆匆关上车门,跑进楼道里来。   女人上楼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吐出口烟圈,笑了,这不是他家姑娘吗?   姜夏看见楼上站的,那衣着邋遢的老男人,也是一愣,忘记抬脚上楼。   他眯着眼抽烟,“傍上大款了?”   姜夏回过神,一边低着头往上走,一边冷冷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我自己女儿,怎么着?犯法啊?”   姜山看着她走过面前,背对他掏钥匙,他喊道,“诶,说你呢,那车什么来头?”   开门的同时,姜夏简洁的了断他所有想法,“雇主,女的,我给她家修墙,人家好心送我回来。”   她摸到墙上的开关,灯光忽闪半天,才亮起来,瞬间看清整间简陋的出租房,还有一股梅雨的味道。   身后的男人挤过她往屋里进,姜夏眼底晃过一阵烦躁,换上拖鞋,她把包放在薄薄的餐桌上,回头看一眼男人,正在冰箱前骂骂咧咧的找啤酒。   姜夏走进狭窄的浴室,关上门,她抬起手来,发尾滴着水,渗进她的背脊,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也暂时未有心思管。   一路捏着的那张纸,在橘黄的灯光下,那么安静的躺着,已经有些被打湿的痕迹。   姜夏将它捋平,发现是今晚的账单,有的人就是可以在一晚上,花掉她需要半辈子才能赚来的钱,多么疯狂的数字。   比它还要疯狂的,是背面写的手机号码。   雨势不减,呼啸疾走。   偌大的办公室内,却安静的听不见丁点雨声。   男人眉间微蹙着,专注的盯着屏幕,直至一只保温袋空降在他的办公桌上,待他看去即是纤细白皙的手。   宋迢的目光随之从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慢慢往上寻去,是她笑起来眉目流丽的脸蛋,樱桃檀口抿成温软的弧度,灯光下象牙白的细腻肌肤。   赵嫤的气质很特别,没有表情的时候清冷孤傲,一旦牵动她的情绪,那抹藏在幽静里的艳诡,让人心起涟漪。   美中不足的是她眼底映着灯光,没有映出他。   如此曼妙的人,竟有一些抓不住的感觉。   赵嫤摸过臀后的裙坐下,托腮看着他,眨了眨眼问道,“见到我开心吗?感觉像在做梦吗?”   宋迢脸上倒是看不出惊喜,只是有些疑惑,“你怎么上来的?”   可能是在一起的时候,欢愉的温情掩过细枝末节,比如,给她一张楼层卡。   “第一句就问我这个?”赵嫤睁圆美目,随后不悦地啧着声,“感情淡了。”   宋迢低头有几分无奈的摸了摸额角,正要开口,被她抢先,“猜不出来?”   “消防通道呀,笨。”   尾音娇俏的萦绕他心头,不由得嘴角漾出笑意。   “为了给你送个宵夜我容易嘛。”赵嫤这么说着,已经拉开保温袋,搬出里面的打包盒,温度还有些烫手,她捏了捏耳垂。   宋迢温笑说,“辛苦了。”   赵嫤无所谓的扬了扬眉,“就当是饭后百步走。”   紧接着,她揭开盒盖扔在一边,递上筷勺说道,“西餐厅做的中餐,请您品鉴品鉴。”   宋迢舀了一勺馄饨汤,煞有其事的闻了闻,缓缓点头说不错,惹得她笑。   其实暖汤下胃,感觉确实不错。他低眸安静的吃馄饨,她目不转睛的打量,这男人吃饭总是很认真,不急不赶的,看着都觉得舒服。   可是,这张办公桌太大,距离这么远,不能瞧得仔细。   赵嫤半身趴在他桌上,单手撑着下巴,眼里清清楚楚映着他的模样。   宋迢顿住,下意识的抬眸,却从她垂落的衣领里,窥得那片风光,缓慢的开合眼帘,移不开目光。   赵嫤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接着语气不善的说,“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   宋迢闻言稍愣,然后忍不住的笑出来,那眉眼和皓齿,笑的她心旷神怡,差点忘记件事。   坐回椅上的小女人弯腰捡起什么,下一秒,一只高跟鞋出现在他桌上。   宋迢拧起眉说着,“哪有人在吃饭的时候,把鞋摆上桌的?”   她唇角微挑,“我呀。”   不过,赵嫤还是很给面子的,把鞋摆的稍远一些,再问他,“认得这是谁的鞋吗?” ☆、第41章 相亲   雨夜的湿闷,在近乎封闭的楼梯间更甚,有种空气稀薄的错觉。   赵嫤拎着保温袋踩上最后一阶楼梯,好不容易从三十五层电梯出来,爬上三十九层,结果站在消防通道的门前,却发现门是锁着的,硬掰两下,无计可施的准备掏出手机。   还想着给人惊喜,白白折腾了自己。   就在拨出号码的前一秒,走廊尽头的那道门玻璃上晃过人影,赵嫤用力拍了拍门,顺便呼喊了几声,虽然隔了几米的过道,周露很是及时的看见了她。   应该是宋迢的助理,步伐匆匆地踩着高跟鞋过来,赵嫤也往后退了半步,心里想着,她与周露仅仅几面之缘,要怎么向她说明情况呢。   可是人家根本没有要她解释的意思,直接把门开到最大,自己侧过身替她压门,让她进去。赵嫤微笑颔首,跨进过道里,就见她随即把门锁上。   周露跟上她往前走,瞄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歪头笑着,“来送宵夜?”   “嗯。”赵嫤笑的眼眸微弯。   周露感叹着,“有恋爱谈的感觉真好。”   “那赶紧找一个呀。”   “我跟木头人说喜欢他,他能回应我吗?他就是块木头。”周露说完就撅了下嘴。   赵嫤眉梢一挑,笑着说,“那找根火柴擦他一下,说不定燃起来了。”   “好主意。”周露望着她一笑。   推开过道的门即是宽敞的办公室环境,踩在地毯上,脚步无声,赵嫤正要继续往里走,却听身后的女人喊道,“稍等一下!”   虽然叫住了她,但是周露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从桌下抱出一只鞋盒,还没有走到她的面前,就说着,“这是你的鞋。”   赵嫤疑惑的睁着眼,“我的鞋?”   周露打开鞋盒,边说着,“当时宋总让我收着,一直忘记还给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看着躺在里面的高跟鞋,她着实愣了一下,脑袋里跟倒带一样往前翻着,豁然开朗。赵嫤伸出手勾起那只鞋,笑了笑,“谢谢。”   随后,宋迢的视线里,是柔白的手捻起那只鞋的后跟,轻轻扔在桌上,小脸似笑非笑的问他,“认得这是谁的鞋吗?”   摆在那儿的高跟鞋,鸦青的鞋面,红色的鞋底。说实话,是很眼熟,印象却依稀,宋迢费解的盯着它打量。   他犹豫越久,赵嫤脸色越沉得阴测测,故意勾起唇角来,能听出些吃味的说着,“你是想不起来,还是候选人太多,不知道该说哪个?”   宋迢正欲张口,恍然记起,酒会那天晚上,似乎就在他抱起赵嫤的时候,她的鞋掉在了地上……   他清了清嗓,抬手指了一下那只高跟鞋,先撇清关系,“它是真的自己掉了。”   看似真诚的眼神,总能捕捉到一些狡黠,他说着,“我只是合理的利用了这个客观的条件,创造了某些机遇。”   赵嫤的本意就不是弄清来龙去脉,弄清那些做什么,反正该做的事都做了。所以听完他的解释,她微眯起眼睛,“我看起来像是兴师问罪吗?”   “不像。”他立即正色回答道。   “可我就是呢?”   宋迢稍顿,哦着一声抬起下巴,然后说,“原来还有人兴师问罪起来,可以这么好看。”   嗤的笑出声,赵嫤起身走来。就像早有预感,宋迢将座椅转出桌下,让她顺势轻盈的落在他怀里,搂住柔软的身子,这阵淡淡的冷香,停留还不够一秒。   赵嫤扭过腰来面对着他,曲起两指,夹住他挺翘的鼻子,那双潋滟的眼波,仿佛勾着他的魂魄,她说,“嘴巴这么甜,身经百战吧?”   宋迢攥住她的手,拉来吻了一下,“难道不是谁的嘴巴更甜,还让我尝过吗?”   薄薄的嘴唇触碰她的手背时,心头痒的她忍不住笑,还要装作不懂的模样,“谁啊?”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修长的手捏住,往他的方向一带,被他吻了过来。   赵嫤像挑逗般的舔了他的唇瓣,换来入侵她口腔的猎人,将所有的津液掠夺一遍,上颚、舌底、唇角不放过每一处,最后咽下喉咙。   嘴唇分开,额头仍是相抵,赵嫤低着眼眸,只能看见他漂亮的唇形,略感冷峻的下巴,线条明显的喉结,微微喘着气,身体被他不安分的手到处撩拨,烧的一塌糊涂。   他声音有几分晦涩,“记起是谁了吗?”   她笑的得逞,双手勾近他的颈项,再度吻上他。   翌日,下午两点半左右,霍芹打电话说下班来找她,又把赵嫤吓了一跳。   主要这一次是因为她人还在酒店套房里,昨晚被宋迢折腾惨了,压根没去上班,这会儿接通电话的时候,正从床上鲤鱼打挺的起来。   本着做戏做全套的精神,赵嫤掐着差不多快下班的时间,开着宝马进了集团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霍芹一个电话打来,随即开出停车场。   据石净说,上回她去简衍的餐厅碰见霍芹,然而霍芹瞧她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瞧儿媳妇,感觉下一秒就要脱个玉镯之类的给她戴上了。   由此,赵嫤判断,霍芹即将跟随简衍回英国的可能性,又多一分。   霍芹看着眼前的这辆宝马车,愣了一下,确定驾驶座里的是她女儿,才开门坐进去。   一边拉过安全带,一边说着,“看来你工资是挺高哦?”   赵嫤的初衷只是想炫耀一下车技,让她知道知道「您女儿也是会开车的人」,偏偏忘记了她这个没有存款习惯的人,如何凭空拿出那么多的钱来买车。   她急中生智的说,“贷款买的。”   霍芹稍有怀疑的问道,“贷款那么麻烦的手续,你都办下来了?”   “托我朋友办的呀,只要提供材料就好了。”   “那你分几期?每期还多少钱?”   这番追打的提问,赵嫤打着马虎眼回应,“不多不多,我还得来。”   又赶紧转移话题,“约我们晚上吃饭的樊姨是谁呀,我怎么没印象,亲戚?”   霍芹被她带了过去,想着说,“也不算亲戚,怀上你那会儿我身体不好,你外公很早以前认得小辈,他的媳妇就是你樊姨,来照顾过我一段时间,一直到你满月,还帮你换过尿布呢。”   赵嫤缓缓地点着头,也不怪她没印象,那么久远的事情。   酒楼旁的停车场是露天的,挽着霍芹的胳膊走过这段路,母女亲亲昵昵的耳语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里下过了雨,今天的秋老虎没有往常猛辣。   那位樊姨选的中式酒楼,一板一眼的装潢,大红大黄,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意。赵嫤发现唯一的亮点,是引路小姐的旗袍。   旗袍小姐推开包厢的门,赵嫤跟在自己妈妈后面进来,冷气开的比外面还足,看见原本坐在圆桌旁的中年女人站了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脸孔和身材,打扮的富贵。   她乖巧谦顺的喊人,“樊姨。”   樊丽看着眼前娇俏的人儿,那脸蛋明艳的恰如其分,还有那纤纤娉婷的身段,她情不自禁的欢喜,拉过赵嫤细嫩的手来,说着,“哎呦,这是甜甜吧,真是女大十八变,樊姨都认不出来了!”   她眨眨眼,俏皮的问,“变得好看吗?”   樊丽拍拍她的手背,给了个赞赏的眼神,“真漂亮!”   霍芹拆台道,“可别再夸她了,本来就挺傲的,再夸不得以为自己是仙女啊。”   赵嫤皱起鼻子,朝她轻哼一声,扶住樊丽说,“樊姨,我们坐吧。”   坐下之后,服务员很有眼色的进来摆小碟,上茶,一杯杯倒过,茶香弥漫起来。   樊丽笑笑说道,“等会儿阿辽来了,让他给你们赔个不是,这孩子当个经理就是特别忙,见不着人的那种。”   霍芹有些惊喜的问道,“阿辽现在当经理啦,做的什么行业?”   听得云里雾里的赵嫤插不进话,握起筷子夹了颗炒花生,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味道竟然非常不错。   “房地产。”樊丽先回答,又表情苦恼的说着,“我跟他说吧,不要太忙,难道事情不可以交给下属去做吗?说不听,非自己拼事业,要什么亲力亲为,才对得起人家老董的看重。”   赵嫤咬着筷尖,听出那么点夸耀的意思,不过,哪有母亲不夸自己孩子的,这很正常。她还以为话题跟自己扯不上关系,正准备继续向那碟酱螺下手。   没想,紧接着,樊丽就点了她的名,“你看你看,甜甜都不知道我们说的谁。”   酱螺没夹稳掉了下去,赵嫤听她说着,“阿辽是我的儿子,比你大那么六七岁。” ☆、第42章 相亲   聊起关于樊丽儿子的话题,赵嫤不知道该怎么应答,硬扯出个笑容点点头,把桌上的螺拨到一边,留下酱汁渗进缎面台布的印迹。   讲着讲着,樊丽突然感叹起,“回想起当初啊……”   “芹妹生你的时候,差点难产,你爸坚持保大人,你妈妈偏要保小孩,两人隔着产房的几道门都能吵起来,幸好,母女平安。”   从来没听霍芹谈起过这些,深受触动的赵嫤表情微怔,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妈妈。霍芹倒是不当回事儿,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当初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并且她不后悔,执意要生下女儿的决定。   “不说这个,先上菜吧。”樊丽招来服务员,翠色的宝石戒指在灯光下晃了晃。   霍芹问道,“不等阿辽来了再上?”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呢,不等他了,咱们先吃,甜甜肯定饿了吧?”   樊丽这么一问,正准备夹花生的赵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低下头,恰在此时,包厢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不算太高,但是发型整洁,五官舒服。   “抱歉,来晚了。”   他说完这句话,抬眸即看见坐在那儿的赵嫤,马上一愣。   她亦然,没想到樊丽的儿子,居然是高辽。   樊丽提醒道,“愣着干嘛,快叫人呀。”   “霍阿姨好。”   他先向霍芹问候了一声,然后与赵嫤视线相汇,两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另外的两位女士,也在同时觉察出些微妙的味道,只有樊丽喊了出来,“你们认识?”   高辽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在坐下前顺便朝他母亲颔首,“因为工作的关系,之前见过。”   “哎呀,那真是太巧了。”樊丽喜不自禁的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向身边的两人,露出想获得认同般的眼神。   赵嫤配合的笑笑,暗自祈祷着赶紧上菜,吃完走人。   高辽不禁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长发慵懒的挽在后面,眼睫随她所望之处而动,活色生香。   没过多久,一道道摆盘精美的佳肴上桌,看得食指大动,尤其是那锅鸡煲蟹,黄油蟹下面铺陈着鸡肉。赵嫤尝了口汤头,味道鲜的她眼睛一亮。   樊丽夹起满满一筷子的清蒸鱼,放在她碗里,同时说道,“芹妹说你喜欢海鲜,我才选的这酒楼,他们做海鲜那是一绝。”   她浅淡的笑,“谢谢樊姨。”   接下来,樊丽看似是在问着她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实际上不仅频繁给她布菜,还一直让高辽把菜转来她面前,而且他没有不耐烦的神色,所以她越吃这顿饭,越有一种鸿门宴的氛围。   赵嫤偷偷瞄着自己妈妈,一眼读出霍芹的表情,是有些闹不明白的不自然,她反而放心的吃吃喝喝,起码证明妈妈是跟自己站在一起的,莫名的有安全感。   新鲜的果盘落在桌上,敲出细微的声音,就是饭局的尾声。   东拉西扯半天,樊丽总算问出关键,“听你妈妈说,你还没有找男朋友吧?”   赵嫤捏着这片西瓜没来得及咬下,有点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霍芹,这什么情况,相亲?!   只见霍芹微微蹙眉,低眸眨了眨眼,示意她应付一下。   “我听阿辽说,那什么电影今晚首映吧?”   高辽正要开口回答,樊丽先盯着她,笑道,“正好,你们两个小孩去看看呀。”   哪有电影什么事儿,就是强行促进感情,又因为樊丽是她的长辈,不好直接拒绝,弄得赵嫤一时间尴尬的失了声。   还没有发出求救信号,就听霍芹说道,“电影嘛什么时间都能看,他们白天工作一天肯定都累了,晚上哪有精神看电影呐,不如改天?”   赵嫤立刻附和道,“是呀,我真有点累了。”   毕竟是霍芹开了口,樊丽知道进退有度,“那说好咯,甜甜就算答应了樊姨,别赖掉哦。”   矿石白的宝马车开出酒楼停车场的范围,天色已经浓如墨,华灯盏盏,车流喧嚣。   霍芹抬眼看着前视镜,跟在她们后面的奔驰开向别道,她说着,“我不知道今天是这么个局面,以后要是高辽联系你出去,你没兴趣就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吧。”   握着方向盘的赵嫤稍稍一顿,才问着,“会不会让你难做啊?”   霍芹笑了,“你还知道体谅我呀?”   赵嫤撇撇嘴,就听她又问道,“公寓到底什么情况,弄没弄清楚?”   “……昨天就差不多整好了。”   “那你还不赶紧搬回去,一个女孩子成天睡在酒店里算怎么回事儿?”   怕霍芹继续念叨,她赶忙应声,“知道啦!”   远处的红光亮起,街景缓缓停下,车里的电台在播放,很早以前风靡过的影视剧插曲。赵嫤咬了咬唇,轻轻喊了声妈妈,然后问着,“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和你不愿意让我和他在一起的人,我们在一起了。”   她有些怯意的看向霍芹,“你会生我的气吗?”   霍芹倒是疑惑起来,“我不愿意让你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什么人?”   “就像,禾远集团的……”   当她说出「禾远」这两个字,霍芹的神情已有变化,所以她急忙改口道,“经理啊,总监之类的。”   霍芹沉默片刻,问道,“你外公跟你说了什么?”   不想,她妈妈依旧如此的敏锐,或者说是敏感。赵嫤故作自然地摇摇头,“没说什么,就是我自己好奇,随便问了问。”   霍芹似乎叹了口气,“只要别跟姓宋的扯上关系,其实你跟谁谈,我都没什么意见,不过结婚的对象,你得拎回来我瞧两眼,我是过来人,比你有经验……”   她的第一句话,就够赵嫤心惊肉跳的睁圆着眼睛,根本没听进去她接着说的什么,直到她喊了声,“绿灯了!”   赵嫤被唤回过神,握住方向盘,踩上油门。   开出一段路,她用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要是就跟姓宋的在一起了,怎么办?”   霍芹点着头沉吟,也像是开玩笑道,“那就……打断你的腿吧。”   刚过晚上十点,在酒店上升的电梯间里,赵嫤正在用手机搜着轮椅的种类,然后垂下手臂,重重地叹出口气,如果断条腿能解决问题就好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的同时,她的手机一震,是短信:「我是高辽。」   赵嫤微愣着走出电梯间,一边考虑着该怎么跟宋迢提起搬回公寓,一边推开套房虚掩的门,随即看见提着一方商务行李箱的艾德。   这瞬间,她恍然想起,昨天晚上,宋迢是说去哪里的什么镇上,总之是国内的某个地方,见一位叔父级别的长辈,她累的迷迷糊糊,没有记清楚。   赵嫤望向那男人的身影,只见他挂下电话走来,因为客厅仅仅几盏壁灯亮着,光线黯淡,他的五官在眼前才清晰,也不妨碍宋迢行至她面前时的气质,足以颠倒心魂。   见状,艾德拎着行李箱走出门外。   她抬头看着他,明知故问,“什么时候走?”   “现在。”   宋迢将那几缕垂在她脸颊的碎发,揩到她的耳后。   赵嫤鼓了鼓腮帮子,“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最快明晚。”   “不要着急赶回来,没遇见你之前的二十几年,我都能好好的活着。”   闻言,他笑了声,眼底的深邃被柔意取而代之。   那阵清冷的,就像泉水般干净的味道,覆盖过她。   宋迢握住她纤薄的肩头,薄唇轻轻贴在她的额间,低沉的声音特别有安定力,“早点休息,有事联系我。”   当他的手离开肩膀,即将与她擦肩而过,赵嫤心里陡然患失。   宋迢还没有走出一步远,胳膊就被拉住,听见她别扭的小声说着,“你不在我睡不着。”   前一秒才说能活的很好,马上就食言了。他失笑,又露出思考的表情说道,“看来我要换个大点的行李箱。”   赵嫤蹙起了眉,嚷道,“为什么!你还想去几天?!”   宋迢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把你这个小傻瓜一起装进去啊。”   混蛋,乱叫什么昵称,简直犯规。   压不住上扬的嘴角,赵嫤将盈满笑意的眼眸垂下,狠狠地打了下他的手背,挥着手赶人,“快走快走……”   人一走,赵嫤回到房间,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找出一套睡衣,并不知道,她走进浴室的时候,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洗完澡的赵嫤在书房耗了很久,捂嘴打了个哈欠,才准备回去睡觉。爬上床又下来,习惯性的找手机,就看见高辽发来的短信,时间是几小时之前。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对你产生了好感,但是你的同事告诉我,你已经有男友,所以今天见到你,听你亲口说你并没有交往对象,我很开心,我相信我们是有缘分,希望以后有更多的机会了解对方,好吗?」   赵嫤犹豫半晌,正要打字,发现还剩下百分十的电量,发个短信应该够了。   于是,她仰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删了打,打了删,退了信息又点进来,认真的想了想,决定不等明天,现在就回复他,这种事就要快刀斩乱麻。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目前我想以事业为重,没有准备经营一段恋情,所以我们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彼此身上,祝你前途似锦,早日觅得佳侣。」编辑完这句话,按下发送键,紧接着,她愣住了。   看清收件人名字,赵嫤瞬间清醒过来,脱口而出了句英骂,从床上弹坐起来,脑子里想的全是宋迢,结果真就把短信发给他了。   慌忙想电话给他,就眼睁睁看着手机白屏,然后出现被啃了一口的苹果,接着黑屏,自动关机了。   事已至此,赵嫤为自己蠢出新高度鼓了个掌,倦意全无的下床找充电器。 ☆、第43章 家长   夜雾下,客机驶离停机坪,沿着沥青铺就的跑道旁,光点排列出方向,缓缓起飞。   飞机正在爬升的时候,引起短暂的耳鸣,赵嫤扔下杂志按住耳朵,咽了几下口水,感觉好一点,又捧起杂志,阅读着上面对即将到达的城市介绍。   多亏了误发的那条短信,才让她尝试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除了充满电的手机,钱包和证件以外,什么也没带。   虽然是红眼航班,不过全程只需要一个半小时,落地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十分,黑夜与敞亮的灯光对比,把机场显得更空旷。   赵嫤不需要提行李,和人群错开方向,走出安检门,张望等候的人屈指可数,她看见男人站在那里,高挑的身形,笔直修长的双腿,尤为显眼,而他早已将目光追放在她身上,就等着她走来面前。   越是看清他的容貌,她脚步愈快。   宋迢抱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女人,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再揽过她肩头,往候机楼的出口走。   出了候机楼的自动门,湿气扑鼻,顿感夜露深重。   见他们走来,那辆黑色卡宴旁的艾德打开车门。   宋迢站在她身后,把手挡在车门顶上,以免她进去的时候磕到头,随后折身坐进去,车门被关上的同时,她就像黏人的小猫钻进他怀里,双手环在他的腰上。   他低眸就能看见赵嫤密密匝匝的睫毛,贴在他衬衣上的头发有些凌乱卷曲着,他伸展胳膊,将她搂的紧了些,另一手拨开她的头发,拇指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脸。   枕着他的心跳,她感觉踏实,车子行进时微伏的颠簸,都像在催促她入眠,仿佛之前消失的困倦,顷刻袭来,不愿意睁开眼睛。   副驾驶座的艾德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她斜倚在宋迢的怀里,闭目休憩,而他微抿着唇,正好车窗外的灯光,掠过他高挺的鼻梁,眼神看不出情绪。   推开酒店房间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双人沙发,赵嫤走上前,往软沙发上一趴,白纱帘轻薄地遮住漆黑的城市,这里的夜晚要比s市宁静许多,没有那么高楼拔地而起,傲岸又险恶。   宋迢望着她徘徊在窗外的眼睛,倒是还有些精神,于是,他问道,“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赵嫤微怔,扭过身来看着他。   几小时前,她把手机的电充至可以开机,正常运行后,短信接二连三的跳出来,全部是宋迢的未接来电提醒,一共十几通。   慌里慌张的回拨电话,也不知道怎么,接通的第一句话,她说,我过去找你吧。   那边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赵嫤却在这瞬间想的很清楚,所以她又说,就现在。   她低眸一瞬,展颜笑道,“我人都来了,还要什么解释?”   宋迢直接点破她的小计谋,“不要跟我在这问题上投机取巧。”   “既然短信不是发给我的,那是发给谁的?”   他坐在那儿,眼底沉静晦暗,让她有些害怕。其实,赵嫤也早猜到,有可能躲不过去,在飞机上就酝酿着该怎么说,所以现在她把「相亲」的经过,向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宋迢眉心蹙起,“已经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   “继续把我隔绝在你的生活之外,然后彻底变成你闲暇的消遣?”   赵嫤闻言下意识微微张口,明明应该反驳的,却发不出丁点声音,只见他目光深沉的盯着自己。   “我理解你无法向你母亲坦白的心情,可是你这么做,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始终隐忍着语气,但是话里藏不住的失望,还是让她听着低下头,心底泛酸。   赵嫤声音泠然的开口,“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   生怕他误会,她急忙解释,“我没有反讽的意思,是认真的忏悔。”   “但是我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因为我很清楚,如果被我妈妈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将要面对什么……”   宋迢没有想要惹哭她,可是那双浸透水光的眼睛就像琉璃般,尤其是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的时候。   赵嫤声线微有起伏的说着,“我可以承受你的指责,甚至不介意你跟我冷战,只要不失去你,我怎样都可以。”   宋迢叹了口气,过来将她揽进怀抱,她的誓言很坚决,也很卑微,尽管如此,她还是赢的毫无悬念。   她感觉自己被他紧紧按在胸口,听见他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说两句重话我都狠不下心,怎么舍得跟你冷战。”   赵嫤把脸埋在他的味道里,攥紧他背后的衣服,他给的位置总是太过舒服,让她从此沉迷。   然而,如何公开他们的关系,原本是压在一堆日常琐事下的难题,现在翻到面上来,就变成破不了的僵局。   当晚在酒店的床上躺了没多久,因为生物钟的催促,她的意识逐渐清醒,眼皮掀不开,但是已经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见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扑进来的白昼光线,赵嫤想抓来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时间,才发现腰上横着一只手臂,限制了她的动作。   赵嫤放弃这个举动,在被底下翻个身,面对这男人好看的脸。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呼吸平缓温长,薄唇的形状,引诱她去触碰。   宋迢感觉脸上很痒,闭着眼睛就能握住她的手,将其拉下来放在自己胸口,再度揽住她。   起床之后,自然是早午饭合在一块吃了。   半躺在沙发上的小女人,把橘子皮朝着茶几下的垃圾桶一扔,掰下一瓣橘肉,抬起胳膊塞进他的嘴里。而她身上那件浴袍,从昨晚穿到现在,也懒得换下来,衣襟敞的不像样,大片雪白的□□,半遮半掩,看得他心痒。   赵嫤指腹离开他的薄唇,正想问他,不是说来见长辈,怎么成了度假的时候,就听两下敲门声。见她不慌不忙的爬起来,宋迢抓住她的衣襟往里一拉,一下捂的严严实实。   先进门的是艾德,紧跟着是一位中年女人,手里拎着一件衣服,罩着黑色的防尘套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这位气质青兰的阿姨走来面前,就为她拉开了防尘套,露出蟹壳青的旗袍,卵色的暗花,漂亮的她眼睛一亮,接着是半惑不解地,看向身后的男人。   宋迢温声问道,“下午陪我过去?”   赵嫤微讶,“见你那位……叔叔?”   他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她的脸上笑意渐起,头一歪问着,“这是见家长?”   “是。”   虽然他笑着回答,赵嫤却开始有点紧张了。   十几分钟后,宋迢看见成衣店的老板娘从卧室出来,门外窥不得里面半点风景,随即让艾德送人回去,他径自走进卧室。   站在镜前的女人背对着他,这件旗袍仿佛贴着她的身材裁剪过,衬出腰身的纤细,她低垂着眼眸,柔白的指尖整理着盘纽,眼尾都是带着灵气的冶艳。   宋迢来到她的身后,撩起那微微卷曲的长发,指间从中游走过,松软顺滑的不释手。感觉这男人在玩弄她的头发,赵嫤抬头瞪着镜中的人,特别嫌弃的微嗔,“你会不会梳呀。”   他诚实的笑,“不会。”   “那你在这瞎抓什么,松开!”   他听话的放了手,赵嫤自己抓起头发来,三两下就要将它们盘在一起,同时,她眸光流转,表情生动起来,“好看吗?”   宋迢上前半步,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腰,看着镜中的美人,“好看。”   她狡黠的抿唇一笑,垂下手臂转身来,点漆般的眼睛微微弯着瞧他,“有多好看?”   赵嫤刚刚这么一转身,使得他们的身体几乎相贴,他稍稍低头,呼吸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脸上,“好看到你才穿上,我就想给你脱掉。”   不敢对上他那双灼然的眼睛,仿佛要烧化她的骨头。   “那就只好……”   赵嫤配合着他手上力道,往他身上挨去,两手绕过他的颈间,揪着他衬衣的后领,声音轻灵带笑的说,“忍着了。”   坐在车里,她顺利戴上一边耳钉,偏过头准备给另一边戴上,宋迢欣赏着别有风情的画面,忽然想起对她说,等会儿见着人喊他四叔就行。   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开进镇里,停在了一座石板桥旁,赵嫤挽着他的胳膊,走过青石板铺的路,周围的景致格外古色古香,据说这里是因为地理位置不够便利,才没有变成旅游胜地。   很快的,赵嫤眼前出现一栋大宅,跨过门槛时,旗袍的下摆轻扬。外院种满了大树杜鹃,这个时节尚未开花,不过叶子茂密葱郁的,也是养眼。   走进内院的小楼,隐约可见,木质雕花的隔断后面坐着一个男人。   宋迢牵着她往里走,不重地喊了一声,“四叔。”   她看见被称作四叔的男人,戴着金边的眼镜,穿着素色的褂子,能看出年龄的脸庞,和夹白的鬓角,倒是有些劲竹道骨的气场。   在他闻声看过来的时候,宋迢简练的介绍,“赵嫤。”   不用加上说明关系的前缀,反而关系更显通透。   赵嫤盈盈笑道,“四叔好。”   祖戌一眼将她上下打量个遍,最后挑眉,“就是你啊。” ☆、第44章 抉择   赵嫤对四叔见到她的第一反应有些好奇,可惜,宋迢什么也没说,神色如常的牵着她坐下。   进来的阿姨在她手边放下一杯果汁,就听祖戌略显沧哑的声音说着,“现在年轻人哪有喜欢喝茶的,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何况天气还热着呢。”   这边对宋迢说完,他把目光移向赵嫤,马上变得笑眯眯,“所以四叔特地给你准备的鲜榨番茄汁,养颜美容。”   赵嫤稍愣一下,随即大方的笑道,“谢谢四叔。”   可喜欢这样模样娇俏精致的姑娘了,祖戌的眼尾都弯出几道皱纹,“真好真好,舒心!”   赵嫤有点被献殷勤的感觉,迷茫的目光投向坐在身边的男人,只见宋迢无奈的抬了抬眉,这位四叔年轻时红颜遍天下,老了依旧不改风流秉性,至今无妻无子,活的倒是潇洒。   屋里只有三个人,宋迢和他四叔谈着事情,赵嫤喝着果汁,透过嵌在绢窗里的玻璃,可以看见大宅后院里栽种的白花泡桐,高大的树干,随风而动的树叶,那间隙里是澄澈的天空。   再环视四周,小楼内清雅古朴,摆件讲究,大有天宝物华,盛世遗风的痕迹。一呼一吸间,书墨的气味,掺着一些淡淡的花香,颇有情致。   赵嫤无意倾听他们的对话,但是听着听着就蹙起眉头,怎么听出宋迢的话里话外,有要脱离禾远,自立门户的意思。   可能是赵嫤此刻的表情太过显眼,也或许是四叔对她十分留意,“你好像很惊讶,他没跟你说过嘛?”祖戌指的「他」,当然是宋迢。   所以,宋迢毫不避讳的对她说道,“我的确在着手准备离开禾远。”   “为什么?”赵嫤脱口而出的问。   “禾远集团能走到今天已经是尽头,从盛转衰只剩下时间问题,而我不是,我要走的路很长,尽管我知道这不能一蹴而就,不小心可能会前功尽弃。”   说话间,他清明笃定的神色,莫名的让赵嫤想起,外界对他的评价,家世显赫、手腕狠戾、商业奇才,诸如此类,而在她的眼里,宋迢是一个深谙处世规则,心里却有一片孤城万仞山的人,明知前途陡峭难行,一旦下了决定要攀登,绝不会有半分钟的迟疑。   赵嫤突然觉得自己每天跟他谈情说爱,还真是赚到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祖戌瞧见外面的动静,眉毛一抬,“来人了。”   通过玻璃窗看见从后院的小门外,进来了几个衣着正式的男人,其中还有金发的外国人。   宋迢随即起身,朝他四叔点了点头,从赵嫤身旁走过的时候,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她在这儿安心等他回来。   前后发生的种种,使得赵嫤恍然悟出,原来探亲只是掩人耳目,其实这里是他为自己谋划和铺路的媒介。   当她走神的想着这些,四叔瞄不见宋迢的身影,就稍微往她那儿凑了凑,抓紧问着,“说说,他是怎么就栽在你这小姑娘的手里了?”   赵嫤很快回过神,眨了眨眼,“您真想知道?”   “太好奇了。”   “那要交换的。”   祖戌狐疑挑起一边眉,“交换什么?”   她狡黠一笑,“换他是怎么跟您评价我的。”   “成交!”他爽快的答应。   “说来也简单……”赵嫤故意顿了顿,卖个关子,接着微微蹙眉,神情认真的对他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祖戌一愣,随后朗笑了几声,摆摆手道,“他没跟我评价过你。”   赵嫤环起手臂,抬着下巴说,“您这不是耍赖吧?”   他闭了下眼睛,很肯定的说道,“真没跟我怎么说起过你。”   她不信的问,“一句也没有?”   “这么跟你说吧,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就他那家庭环境,反正换我是够呛,所以他从小就懂得谨言慎行,没个小孩儿样,也就是昨天晚上,我头一次见他坐立不安的模样,最后给我撂句话人就走了。”   “我还是找的他身边那个木头人撬了半天,才知道这事儿跟你有关。”   “而且啊……”   天色将晚,正是万家炊烟升,四叔说家里没闲米,让他们自己去外头下馆子。   于是,被赶出来的两人,在湖边素木搭建的廊道里慢慢走过,陆陆续续有商铺点了灯笼,一盏盏红色的灯笼,悬在逶迤的廊下,煞是好看。   尽管这里不是很出名的风景区,还是有三三两两的游客,不乏背着相机的摄影人,记录下这片烟水乡。   “你不是很了解我?”赵嫤偏过头瞧着他的脸,似笑非笑的问道。   “嗯?”   “怎么猜不到我是发错短信了?”   他缓缓点头说道,“我想过这个可能性。”   幸好她掌握了四叔的「证词」,不然就被他这事后诸葛亮给骗过了。赵嫤颇有些得意的轻轻扬眉,问着,“那你紧张什么?”   宋迢笑了笑,然后不假思索的问她,“你知道黑格尔的主奴辩证法吗?”   赵嫤懵着神情摇了摇头。   “主人主宰了奴隶的命运,奴隶却对他的主人了如指掌。”   宋迢静静的望着她说,“我认为这句话反之,也是一样,我虽然了解你,但你仍然控制着我的身心。”   赵嫤没忍住笑了声,又及时屏住笑意,故作思虑的嗯了一声,“好像挺有道理的。”   这顿晚餐,因为宋迢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没有给出什么实际的参考建议,所以她凭眼缘挑了一家做私房菜的小酒楼。上了三楼的包间,临窗而坐往外望去,楼下就是歌楼舞榭,可惜无人笙歌曼舞,只当是建筑风景来欣赏。   点了几道特色菜,服务员周道地端来一小盆微烫的水。赵嫤拆开餐具的塑料膜,一边假装自己很随意,其实很在意的说着,“四叔说,你们有约定,只能是准备结婚的对象,才可以带来见他。”   “是我母亲生前和他的约定。”宋迢说这话神色如常,顺手就接过她的碗具,放进热水里抄洗了几下。   意思就是跟你没关系咯。赵嫤气闷的鼓了鼓腮帮子,正准备开口,就听他说,“当然,我也要遵循先母遗愿。他既然想见,就让他见见吧。”   赵嫤偷笑一下,然后把手臂撑在桌上,捧脸看着他,“你问过我同不同意吗?”   “连个钻戒也没有,就想让我跟你结婚啊?”   宋迢低头笑笑,好看的让她移不开视线,微启红唇想说什么的时候,手机不适时宜的响起来,屏幕显示煞风景的人是,简衍。   赵嫤把不耐烦写在脸上,接起电话来听那边的人说,他从昨晚开始就联系不上石净,怕她会出什么事。差点要问他是不是发错了短信,被石净误会闹脾气呢,但是她迟疑了下,毕竟听语气简衍是着急,也就不跟他开玩笑了。   服务员逐个端上热腾腾的佳肴,肉是红菜是绿的,引人食欲。宋迢夹起一块酥肉放进她的碗里,赵嫤握着筷子的同时,给石净打了个电话,嘟声响了片刻,还真是没通。   宋迢见她蹙着眉,咬着筷尖,又拨出去一通电话,只好端碗来帮她盛汤。   此时,已经结束了晚餐的石家,厨房里的保姆却正在往碗里盛着米饭。   坐在客厅沙发里的中年女人模样富贵,穿着绢丝的睡衣,她瞧了一眼手机,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接通电话贴在耳边,然后面无表情的听着,“严阿姨,小净在家吗?”   严茹靠向沙发,一边打量自己的指甲,一边说着,“咦,她出去旅游啦,没跟你说嘛?”   “……没有。”赵嫤疑惑的稍顿一下,又问道,“那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也没有告诉我去了哪儿,就说是出去散散心。”   “可是我打她的手机没人接,我担心她……”   话没说完,严茹抬着纹得精细的眉毛,打断她,“这就奇怪了,下午我还和她通过电话,她说一切都好呢。”   “这样啊……”赵嫤犹豫的说道,“那好吧,我迟点再联系她看看。”   严茹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的同时,保姆端着有菜有饭的托盘,从沙发后头走过,在一间紧闭房门卧室前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单手托着餐盘,另一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没有开灯的卧室,因为她开门进来,才有一片光线照亮被摆件衣服书本等等杂物,摔得凌乱不堪的地板,她把这份晚饭放在桌上,也没敢跟抱膝坐在床边的人多说句话,就匆匆离开,不忘重新锁上了门。   窗帘的缝隙下,摆在桌上的汤升腾着热雾。石净抱紧了双腿,把脸埋进膝盖里,闭上眼睛都是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   当石净在餐桌上听见她爸爸说的话,她蓦地站起身来,“我不答应!”   愤意和不解就像一下涌上胸腔,她指向桌旁的男人,也就是她的哥哥石准,委屈的质问道,“凭什么他生意失败,要搭上我的婚姻来补救?!”   石峰眼神锐利的看着她,声音略带呵斥的说道,“石家是你的家,石准是你亲哥哥,你哥出了什么事,你这做妹妹不懂得分担一下吗?”   “这不公平妈妈,你们不能替我做决定……”石净知道在她的父亲这里俨然没有希望,马上去拉住严茹的手祈求着。   没料,严茹更是横眉冷对,“是谁十月怀胎生的你,又养了你这么多年,凭什么不能替你决定?”   “我有喜欢的人,我想和他好好的在一起,我求求你们行不行?!”石净声泪俱下地抓着她的胳膊,直接跪了下去。   她的膝盖愣生生敲在地上,却眼睁睁看着她的母亲,冷漠的撇开了头。   “别来这套!”石准抬起胳膊指着她,气焰嚣张的嚷道,“就你会下跪是不是?就你会装可怜?老子他妈好吃好喝供着你,谁知道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不想听见他声音的石净喊着,“你闭嘴!”   “你敢让我闭嘴?!”石准凶悍地瞪着她,同时收到严茹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即冲上来抓住她的头发。   石净尖叫着挣扎,但是面对与自己力量悬殊的一个大男人,也是无济于事的被拖扯着,往卧室的方向去。最让她感到可怕的是,坐在桌旁的父母选择冷眼旁观。   他毫不留情地将人往房里一推,她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再爬起来的时候,门已经被关上,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握上门把使劲掰了几下,无果,用力拍打着门板嚷道,“石准你把门打开!开门啊!”   石净回过头来找她的手机,却发现不止手机,就连笔记本也没了。她扑向窗户,随着夜风灌进来,楼下石准养的狼狗警觉地跳起来,冲着她狂吠不止。   原来他们是计划好的,让她无处可逃。   石净无助的捶着门哭喊,“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会报警的!放我出去!”   正如她所想,严茹早就知道有简衍这么一个男人的存在,似乎跟霍家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相信用不了多久,她自己就能想明白,然后听从他们的安排。   一遍遍回忆完这些画面,石净起身走来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机械般的吃着晚饭,但是没吃几口,她就伏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哭了。   翌日,在艳阳高照的机场跑道上,驶过一架客机,慢慢飞越过航站楼。   机舱内温度凉爽舒适,让人犯困,所以进入巡航阶段,赵嫤就解开了安全带,往身边的男人肩膀依偎去,顺便拉起他的手揉捏。   这只手不但骨节分明而修长,而且在青色的脉络衬托下,肤色白的快赶上她了。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握手的时候,赵嫤就注意到他手背有一颗很小的褐痣,“听说手背有痣的人心思缜密,精于算计。”   宋迢闻言蹙眉,“谁说的?”   不记得是在哪儿看到的,她仰起头,“我说的,怎么了有意见?”   宋迢反扣住她的手,指间从她指间穿过,握紧,他笑的很是哄人,“说得对。”   如此,赵嫤满意的笑了笑,将头靠回他的胸口,就像枕着他平缓的心跳声,她闭上眼睛。   飞行时间很短,落地接近中午。   走出安检口看见麦当劳显眼的招牌,赵嫤突然很想吃吉士汉堡,再配个甜筒。   宋迢对那些快餐食品颇有微词,却还是拗不过她,在点单台前排队的时候,不巧有电话打进来,被赵嫤瞧见,主动催促他出去接电话,留下艾德陪她在这儿排着队。   另一边的安检口,看见度假回来的老董,高辽大步上前接过他的行李车,两人交谈着走向候机楼的出口。   这时,张诚无意间瞥见站在远处的男人,随即改变方向,朝着那男人走去,高辽虽然困惑,也还是不作停顿的推着行李车跟上。   当他们靠近,男人正好结束通话。   “宋总?”   宋迢转过身来,几乎没有迟疑的时间,就微笑着伸出手,“张董。”   张诚笑容满面的握住,热切的说道,“真是您啊,好久不见,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一旁静静看着他们寒暄的高辽,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的身上,明明比张诚年轻许多,还要对他用着尊称,陪着笑脸,所以越往上爬越能发现,而今的时代,早已不是年龄可以衡量尊卑了。   他们公司与禾远集团常有合作,包括今天,他一共见过宋迢三次面,但是没有一次被引荐。高辽深知,自己还不够资格被他认识。   松开礼貌相握的手,张诚紧接着问道,“您是出差刚回?”   宋迢保持着微笑,摇了摇头道,“探亲。”   张诚哦了声,又问他,“那在这儿是?”   “等我的未婚妻。”宋迢说着,自然的向麦当劳里看了一眼。   不仅是张诚,就连同高辽也是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捕捉到一抹眼熟的女人身影,只是人影重叠挡住了她。   不等高辽辨认清楚,放在外套内侧的手机震动起来,他转向一边低声通话,没有半分钟,他就俯来张诚耳旁说了几句。   听后,张诚向身前的男人致歉道,“不好意思,赶着回公司开会就不多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再跟您太太打招呼。”   高辽看着他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即刻荡然无存,才走出几步,张诚就万分疑惑的拧着眉,低声道,“这个未婚妻是什么来头,你听说过吗?”   高辽如实的摇头,却在不自觉回头的刹那,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宋迢搂着的小女人,乌黑微卷的长发,没有遮住那张白皙精致的瓜子脸,一双晶亮的眼眸流露着笑,仿佛眼里除了她身边的男人,容不下别人。   明晃晃的灯管下,工厂内机械运作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里充斥着机油的味道。   上午霍瞿接到电话说工厂出了点问题,正巧霍芹在旁得知,反正无事,便来查看一趟。因是感测到电压下滑,半导体设备自动停工,现在已经恢复运转。   静待第三回测试的时候,霍芹的手机响了,她摘下手套的同时,跟主管说了声,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走向无人的地方。   “我说芹妹,你知道你的女儿干了什么好事吗?欺骗我们母子就算了,跟害死自个亲爹的人都谈婚论嫁了,我想这事儿她没告诉你吧?”   半小时前,樊丽给她儿子拨去电话,原想明天是周末,撺掇着他主动点约赵嫤出去,却听高辽有几分失意的说起在机场所见,一时气愤上头就打了这通电话。   有些事情高辽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清楚,当年赵海生的死,与那宋家有着何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很了解霍芹的性子,绝不可能接受自己女儿和宋家的人牵扯在一起。   果然,隔了一会儿,才传来霍芹有些愣意的声音,“你说什么……”   酒店的套房中,赵嫤身上带着清香从浴室里出来,揉着自己涂过护肤液的脖子。   因为有一堆事务还需要宋迢回去处理,下午就剩她一个人呆在酒店,正打算把被子掀开睡一觉,突然接到霍芹的电话,让她现在就回公寓,除此之外,没有说是为什么。   挂下电话,赵嫤不敢耽搁的起身,找了套衣服换上,有种不好的预感在盘旋,引得莫名心慌。   用钥匙打开公寓的门,临近黄昏,室内的光线沉沉晕落,看见霍芹在厨房倒水,她轻声喊道,“妈妈……”   赵嫤在来的路上,都以为是要计较她没有搬回公寓的事,所以马上解释着,“那个墙漆的味道有点重,我就没搬……”   霍芹打断她问道,“你消失的这两天去哪儿了?”   她抿了抿嘴,“突发状况,出差了两天。”   咚的一声,霍芹放下水杯,质问道,“你还要继续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是故意试探我?”   赵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愣着看她,或者还在盼望她说的是另一件事。   可惜,霍芹直接说破,“你和宋卫的儿子在一起,是吗?”   再无可隐瞒的机会,她极力争取道,“妈妈,我们认真的,因为我害怕跟你说实话,但是他说过只要我不愿意,我就不会见到宋卫。所以……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就这一次。”   霍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原谅你?我怎么原谅你?”   “我原谅你,你爷爷奶奶会原谅我吗?”   她的声音出现哑意,驳斥道,“我死了以后,你爸爸会原谅我吗?!”   赵嫤扁扁嘴,不甘的情绪顷刻宣泄出来,“我爸爸,我爸爸……你口口声声说他是我爸爸,可是我根本就不记得他啊!”   她说着眼眶红了起来,按着心口争辩道,“对我来说他就像陌生人一样,为什么要把一个陌生人的仇恨,加注在我身上……”   耳边响起清脆的一声,赵嫤慢慢摸上脸颊,有点火辣辣的疼。垂落的长发遮挡住了脸,她还愣着一动未动,因为在记忆里,霍芹还从来没有打过她。   “你不记得你爸爸对你的好……”顿了顿,霍芹声音微微发颤,“我记得啊。”   她记得赵海生曾说过,「我会证明给老丈人看,只要我努力工作,也能让你和甜甜过好的生活。」   还记得他总是抱着赵嫤逛商城,然后将女儿看上的玩具一件件买下来,被她责备,他却固执的说,「甜甜是我的女儿,我就是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霍芹双眼通红的望向她,“我替你记着啊,赵嫤。”   半响,赵嫤垂下手臂,吸了吸鼻子,“还是……就打断我的腿吧。”   她听了哭笑不得,“我打断你的腿有什么用?心疼的不还是我?”   这一句话,瞬间让赵嫤的眼泪淌下来,无论怎样委屈,霍芹始终是她的妈妈,是独自抚养她长大成人的女人。   “如果你还要我这个妈妈……”   霍芹深吸一口气,冷却情绪对她说道,“和他分手,然后跟我回英国。”   闻言,赵嫤睁大眼睛,溢满泪水的眸子剔透无比。   霍芹冷静的看着她,分析道,“爱情的保鲜期能有多长?要怎么证明你们之间不是一时的新鲜感?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对你上心,把你扔在一边,跑去外面花天酒地养别的女人,你敢肯定,你就不会后悔今天的坚持?”   赵嫤的眼神有所动摇,她接着敲打,“你这么年轻,拥有大好的时光和条件,能够尝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很好吗?而且我有朋友在设计领域认识不少人,完全可以帮助你。”   “所以,跟我回英国。”   “可是……”顿了好一会儿,赵嫤哑着声音问,“这公寓怎么办?”   霍芹稳稳点头道,“我来处理。”   其实,她想问的是,那宋迢怎么呢。   “总得让我跟他……”赵嫤低下头,用力咬了咬唇。   她艰涩的说出,“好聚好散吧?”   这一道选择题,赵嫤终于执笔,填上了亲情。   霍芹握住她的双手,娓娓道,“我知道走出一段恋情或许很痛苦,但是不代表你不会遇上更好的人,到那个时候,你也是更好的你了,对吗?”   不知不觉间,夜幕铺开,墨黑的天空缓缓划过,飞机闪动的光点。   收拾完行李的赵嫤倚坐在窗边,静静凝视着外面繁华喧闹的城市,明明是一样的钢筋水泥,霓虹交错,初见的风景,与现在却截然不同。   没过多久,感觉冷意席卷全身,她从窗台上下来,想去把空调开高点,正好看见有人推门进来。   男人穿着白衬衣,眉眼略带倦意,陡然想到以后再也不能拥抱他,赵嫤吸着气把眼泪逼回去,对他笑道,“你回来啦。”   宋迢上前想应答,想抱住她,目光先一步落在她身边的行李箱上,霎时蹙起了眉。   不等他开口问,她抢着说道,“我要去英国了。”   宋迢眉头蹙的更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赵嫤嘴唇微颤,急忙抿紧,又再说道,“我做不出伤害我妈妈的事,就只能……”   可是在她内心挣扎过后,仍然说不出那句话,说不出要跟他分手,说不出结束这段感情。   宋迢沉默稍许,深幽的眼眸直直望着她,“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已经答应她了。”   他轻笑了声,像自嘲般挑着嘴角,“所以你决定要失去我了?”   赵嫤压抑着的情绪,被他带了出来,“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做选择?!”   “现在作为一个被舍弃的人,我连一句责问都不能有?”   他的确是心怀不满,因为她顾及自己母亲的感受,就轻易放弃他们的感情,多么草率的结果,简直不可理喻,他不能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听到他的这句话,赵嫤感觉心里酸涩的难受,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你的感情。”数落着自己,她眼前漫上雾蒙蒙的一片。   宋迢似有若无的叹口气,“你没有强迫我付出,谈不上辜负,别自责了。”   赵嫤扯了扯嘴角,装作轻松的说,“都到这个时候,还为我说话呢?”   “可能是,不小心养成的习惯。”   这样宠溺她的话,恨不能捂上耳朵,半句都听不得。   宋迢的喉结滚动了下,妥协的问道,“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她摇着头,声音细似蚊吟。   缄默良久,赵嫤抬眸看着他,迫切的问他,“你会等我吗?”倘若他愿意,她可以慢慢说服霍芹,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就这么耗下去总有人……   宋迢肯定回答,“不会。”   见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又确认一遍,“我不会。”   赵嫤神情恍惚一下,慌乱的点着头,“你可以这样选择,我懂的,我理解。”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是自由的。”   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赵嫤,还停留在他不愿意等她的回答里,没忍住眼泪坠了下来,她偏执的问着,“你爱我吗?”   宋迢望着她,同样肯定的说,“我爱你。”   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三个字,却是带了许多未完的后半句。赵嫤压住自己的哭腔,调整了下呼吸,轻轻说着,“再见。”   她握住行李箱的杆,即将转身离开,宋迢闭了闭眼,似深叹般说出,“等一下。”   赵嫤茫然的停下,目光跟随着他走进书房,能够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没一会儿又再出来,站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   当他手心的温度松开,她的手腕上多了只一表。   赵嫤手臂顿在半空,愣愣的看着那原就属于她的手表,表盘上的秒针稳稳地走着时间,她却哽着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宋迢想替她抹掉眼泪,终究还是垂下了手,嘱咐,“照顾好自己。”   从前,她以为面对分离的时候,就算不是歇斯底里,至少是痛彻心扉的,但因为这男人一贯温柔待她,最后竟然连离别,也被他变成仿佛只是送她出门远行。   可是,谁都明白,她不会再回来。   赵嫤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进电梯间,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难以克制的泣不成声,拼命抹着脸上的眼泪,却好像永远抹不完,胸口一股股钝涩的空气,抽动着心脏。   原来不是没有痛感,只是它们晚来了点,反而更汹涌。   她知道爱一个人有很多不同的方式,最残忍是他的,我爱你,却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第45章 最爱 打开后座的车门坐进来的女人,在白色的吊带外面,穿了件浅蓝的长袖衬衫,戴了副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简衍正疑惑着,炎夏的余韵已经消散,今天连阳光都不见踪影。 接着,车子缓缓往前开去,赵嫤仍然没有摘下墨镜,他忽然明白过来,不再打量她。一路上,前排副驾座的霍芹没有出声,身边赵嫤同样沉默的只看窗外,他屡次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没有注意到简衍的犹豫,赵嫤专注的想把沿途风景记住,觉得或许脑子里的东西塞得越多,越能把他的位置占据。 抵达机场后,他们排队等待办理登机手续,赵嫤坐在行李箱上,刚掏出自己的手机,霍芹就递来她眼前一部新手机,“以后你用这个。” 她愣了半晌,急切的保证道,“我不会和他联系了。” “那就交给我保管。”霍芹一把夺过她的手机,直接将新手机塞给她,同时说着,“已经帮你存了家里人和石净的电话,还缺谁的你当着我面存。” 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并不知道整件始末的简衍,一脸的摸不着头脑。 往伦敦希斯罗机场的航班将要起飞,机舱内的广播响起,循环着安全提示,简衍和赵嫤的座位挨在一起,与霍芹隔着一条宽敞的走道。 不出他所料,赵嫤摘下墨镜的眼睛印着红,不像是疲惫造成的,像是哭过的痕迹。她瞧了一眼简衍,对上他探究的表情,想了想,干脆就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多么简单的爱恨情仇,三两句话就可以讲完,甚至用不完飞机滑上轨道的时间。 简衍拧起眉,情急的用英文问道,“你为什么要放弃?”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和谁都没有关系,哪来那么多的阻碍?”他非常不理解的说着就直起腰板来,打算找霍芹理论的架势。 赵嫤一把拽下他,用中文反问道,“˙知道明哲保身是什么意思吗?” 他茫然的摇摇头。 “就是少说话。” 赵嫤低下眼眸,静静说着,“不要对我的事发表任何意见,毕竟身为当事人的我……都没有说什么。” 飞机开始先前加速行驶,窗外透亮的光线落到她的发顶,低垂的眼睫,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表,简衍移开视线,深深的叹息,被起飞时低频的震动隐去。 她突然想起,“对了,你就这么走了,石净怎么办?” 这两天她自顾不暇,哪还管的上石净的情况。只不过,赵嫤发给她的短信,也确实收到了她的回复,虽然语气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听她这么问,简衍抬起下巴瞄了一眼空乘,然后偷偷开机,点开短信让她看,石净发来的信息:「我们分手吧,下个月我订婚,你愿意就来。」分手还不够,订婚接着凑,这是要把他往死里逼啊。赵嫤眨了眨眼,望向他的目光,是同情和不解掺杂在一起,“你看起来……也挺想得开?” 他微微一笑,口吻释然的说着,“我听过一句话,你可以为了突然的失去而哭泣,但是别让你的心停留在冬天。” 赵嫤想想,点头呢喃道,“嗯,有道理。” 长相厮守求不得,既然已经知道挽留不了,就该省下死缠烂打的力气,努力经营和完善自己,反正未来人山人海。 不怕忘不掉,因为爱是积累,不爱也是。 而这一份距离加上时间的配方,迟早,会让他们把彼此戒掉。 两年后。 英国伦敦,时装周秀场后台。 赵嫤这才帮助模特穿上头版,那边同样是设计助理的大卫,就按着耳麦疯狂的挥手,喊道,“快快快!别管它了!” 一边拆着模特身上的别针,一边匆促的赶来,几乎同时笑着把模特送上t台,接着液晶屏里出现他们配合音乐漫不经心的行走,吸引着观众的视线。 两年前赵嫤第一次置身后台,开始满满的信心,马上被完全混乱无从下手的状态,打的七零八落,对比起来,曾经的毕业展简直是小打小闹。起初以为这行业十足风光,大家一起讨论下个季度的流行款、被明星邀请一起拍照、优雅的告诉助手,你需要两份奶一份糖的uth咖啡。 没有多久,她就认清了现实,风光的只有设计师,比如她的boss卡森·罗威,赵嫤作为他的da(设计助理)之一,连喝一杯速溶的时间都要挤出来,而她提的意见多半不会采纳,她画的设计图都是白画,她所要做的就是挑选大至面料、颜色,小至拉链、纽扣,协助打版的工作。 即便是现在还算不上游刃有余,至少肢体比她头脑行动的更快,所以结束一场秀,松懈下紧绷的神经,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 看着设计师携手模特走上台,接受掌声和鲜花,赵嫤站在液晶电视前跟着鼓掌,有些走神,直到有人喊了她一声,“zoe!” 她才回过神来,取下耳麦,跑来和大家合影。 尽管工作的内容与自己最早的想象大相径庭,但是在创造一件时装,和体验每次争分夺秒的过程,却让她感觉无比的充实。至于未来,罗威答应过她,再磨练几年,等她决定去哪家设计室任职,会为她写封推荐信。 这是今秋最后一场秀,不用给下场腾空间,大家都是不慌不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唯独赵嫤神色紧张的翻找着什么。 大卫端着一盘偷偷出去盛来的水果沙拉,走上前来想看看她需不需要帮忙。还没来得及开口,赵嫤先着急的问道,“大卫,你看见我的手表了吗?或者这里的一堆样衣?” 因为手表老是勾住衣料,她嫌碍事,就摘下搁在这儿,没曾想它会连同一堆衣物不见了。 大卫明显是记起了什么,捏着叉子表情纠结半晌,眼睛一亮说道,“搬去订货会了!” “刚走不久你追的上,快去吧!” 话音未落,赵嫤就已经转身跑了出去,远远地飘来一句谢谢。 大卫懵了下,耸肩说了句不客气。 幸好,在秀场的员工推着一排衣架,正从三楼的走廊过去的时候,被她喊住了。 为了不挡道,他们把衣架挨着走廊的围栏,让赵嫤可以仔细找找。可是搜遍每件衣服、每个口袋,也没有找到她的手表,随即将目光放在衣架下面,装着杂物的箱子。 情急之下,赵嫤抓起那摞厚麻的围脖抖了抖,这一瞬间,眼睁睁看着她的手表,从围栏外掉了下去,摔在大理石的地砖上,传来清脆的声响。 赵嫤扑向围栏,就看见一位外国男士弯腰捡起它,接着疑惑的抬起头,她立刻喊道,“谢谢,我就下来!” 匆匆跑下楼梯,从他手里接过手表,她又道了一声谢。 没来得及检查手表是否完好,先听他问道,“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赵嫤稍愣,犹豫的同时捏了捏手表,然后说着,“我想……如果下次有机会。” 对她委婉的拒绝,他表示不在意笑了笑。 终究没有准备好和新的人在一起,展开新的恋情,她认为这是在伤口结痂期,所呈现的正常心态,却不敢承认是因为忘不掉旧人,旧事。 赵嫤打量着她的手表,表面的玻璃碎了,时间不动了。 结束时装周后,她有整整一个星期的假期,决定坐火车回曼彻斯特。 火车驶离站台,昏黄的落日下,入秋的景色浓厚,光影掠过的场景比电影更真实。途中,赵嫤托着腮,上网搜着哪里有修表的店,却没有忍住,在搜索栏里打出他的名字。 出现的新闻是,日前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国际商业通讯企业,居高不下引人关注,传闻称宋迢即将卸任禾远集团ceo一职,出任该企业的董事长。 消息传出后,禾远集团的股票连续数日开盘即跌停,业内专家预估市值蒸发将达到……这些新闻逐一点阅下来,赵嫤关注的重点不在禾远会损失几个亿,而是他的企业总公司设在k市。她迅速敲击出关键词,果然,在房产中介的网站上,看见那座她留有记忆的庄园,目前信息栏里挂着「已售展示」四个字。 关掉网页,赵嫤仍有些恍然若失,接着又笑自己真是对他关心入微。 但是,怎么办呢,她还能想起他的模样,就像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里,说好的人生匆匆,说好的时间会带走一切,统统不灵验了。 只可惜,与他最后那一点联系,似乎随着那座庄园的易主,也要断了。 夜幕初临的郊外,格外静谧。赵嫤抱着一束鲜花,走进这栋别墅的正门,就闻着一股美食的香气,她先把行李箱立在楼梯口,再将花束安放进玄关的花瓶里。 听见身后的声响,赵嫤回过头,对坐在轮椅上略显老态的男人,自然的笑着打招呼,“嗨。” “我看见它们开的很漂亮,就买下来了。” 朗费罗不能说话,就对她笑起来。 摆弄完这束花,赵嫤绕来他的身后,握住轮椅的推手,推着他往餐厅走去。 吊灯下,铺在长桌上的餐具洁净到反光,她将朗费罗安置在桌旁,再碰碰他的肩,才走进厨房。正在烹饪着晚餐的简衍,一回英国就在曼彻斯特开了间餐厅,迄今为止,已经多次上过美食杂志的封面,厨艺占的原因不大,主要还是凭脸。 所以,赵嫤往他手里塞了张纸,“认识的模特,问我是不是你妹妹,顺便给了我这个,希望你能……联系他。” 简衍拧起眉,“他?” 赵嫤分明是忍笑,却装出凝重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翌日上午,难得的阳光明媚。 网上的资料告诉她,火车站出来步行十分钟左右,瞧见一座后哥特建筑,对面街就有一间修表的老店,深受赞誉。 极其简练的指路,赵嫤愣是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读错单词,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好几趟,问过几个路人,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一回头,居然就看见了。 只能说,这间修表店真的非常非常不起眼,而它紧闭的门上贴着一张纸,写有营业时间,她看了看手机,还要再等半个小时,难以置信,这都几点了! 十分钟后,赵嫤坐在市政厅前的台阶上,啃着附近茶餐厅买来的菠萝油,偶尔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一口。 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市以工业为主,虽然什么都有,生活方便、气息时尚,但是相对的,总感觉比伦敦少了些情调。 当然,除了眼前这些鸽子。 毋庸置疑,整个英国都是它们的落脚点。 赵嫤掰了一小块面包,马上就被扑来的鸽子啄去,而且完全不怕人,倒是她有点被吓到了。 她擦了擦手,抬眼看见一位褐发络腮胡的大叔走来,也是碰巧对上视线,他就在她的身边坐下,笑着对她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 赵嫤回以一笑,接着见他打开自己拎来的铁丝笼,抓出笼里的灰鸽子,往空中一抛,这个瞬间,它扑腾起翅膀,似乎有要奔赴的方向。 他说着,“去吧,去享受生活吧!” 赵嫤愣愣的望着,那成群的鸽子在盘旋,风与挥动翅膀的声音,让她快要想明白什么,预感某种情绪,即将不受控制的涌现,她逼迫自己马上逃离这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坐在四周全是钟表的店里,却安静的没有一点响声,穿着马甲衬衫的老人,正在检查着她的手表,然后说道,“就是镜面碎了。” 赵嫤质疑的说,“可是它不走了。” “应该是轴脱了,把它按回去就行了。”老人这么说着,手法熟练的拆下表盘,展露出机芯的时候,他的神情为之亮起。 “这机芯……嗯……” 听他连连感叹,赵嫤凑上来瞧了瞧,小声问着,“很好吗?” “它可比钻石贵多了。” 他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看它多美,就像拥有着自己的心跳,只要好好保护,在你的一生里,它都不会停歇。” 「连个钻戒也没有,就想让我跟你结婚啊?」 赵嫤莫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而那时候,他只是低眸笑了笑。 老人沉迷于欣赏这块机芯的细腻复杂之美,再抬眸就是一愣,因为坐在对面的她,紧紧捂着嘴巴,哭的不能自已。 它的分秒,亦如我的心跳,但愿有幸,能陪你走完这一生。 …… 今天的晨间新闻头条是,禾远集团通过全资子公司收购长川企业的优先股,约占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成为其最大股东一事,成为热议的焦点。 财经网站的评论员开玩笑称,这招釜底抽薪挽回局面的手段,就像是宋迢最后送给禾远的分手礼。 而此时,在禾远集团大楼内,一切工作正常有序的进行。 三十九层的总裁办公室,却在忙于「搬家」之中,因为在明天的早会上,宋迢就将宣布卸任自己,顺便再带走几位心腹下属。于是整间办公室,除了桌椅,几乎搬空了。 宋茂作为走马上任的新总裁,这会儿坐在办公桌上指点江山,“我说,那盏灯……也太丑了吧。” 闻言,周露抬头望向他所指的灯,没觉得有多不好看啊。 他接着嚷道,“你们把它搬走,不然我就扔了啊。” “线是接地下的,搬不走。”周露为难的解释。 他再要开口,就被沉而不郁的声音堵住,“留着吧。” 说话的男人走出来,宋茂随即从桌上下来,跟在他的身边,好声好气的说,“哥,我想跟你打个商量,晚上不是有个会嘛,反正你又不着急走,就顺便替我开了呗。” 宋迢顿住脚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替你开会,那你干什么去?” 他自认为理由充分的说着,“去机场接我老婆,她好不容易放个假,我都一周没见她了。” 开个会需要多久,宋迢费解的问,“你们差这两个小时?” “小别胜新婚,以后你就会懂了。”宋茂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语重心长。 宋迢不可理喻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下午三点半。 这间对面就是音乐会场的咖啡店里,石净接过老板递来的明信片,“谢谢。”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翻过这张明信片的背面,写着:「你说过喜欢盖·里奇的福尔摩斯,它就是在这里拍摄的,其实它是市政厅。」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中文字写得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她会再次走进这间咖啡店;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才让老板记住她的长相,将明信片准确的转交给她。 只知道这样的情节不是电影,知道这两年来,她收到了六十二张明信片,也知道昼夜往复,从未忘记过他。 但是,多执着,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平白为无济于事这四个字,添上重量。 石净转头看向窗外,正巧,对面会场门口的led广告牌亮起来,也在这时,她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赶往医院的路上,石净慌张的催促着司机,没留意窗外有了黄昏的影子。 当初她之所以妥协,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爷爷石光荣,被下了癌症晚期的病危通知书。石净不忍他的心血毁于一旦,而摆在面前的选择就是商业联姻。 订婚两年,迟迟没有结婚,也因为石光荣坚持在他离开人世之前,不能举行婚礼。 匆匆赶来的时候,严茹和石准已经守在病房里,而石光荣的律师说,“老先生希望,能跟石小姐单独谈谈。” 走出病房前,严茹母子看了她一眼,有些警告她的意味。 石净默不作声的等着他们离开后,正要上前握住爷爷的手,律师先拦下她,“石小姐,这是老先生托我准备的机票,还有你的护照,严女士那边有老先生拖住,现在我们就出发去机场。” 懵着的接过机票和护照,她才低眸,这是一张飞往英国的机票。 病床上的老人发出呼唤的声音,石净回过神,上前跪在病床旁,握住他历经沧桑的手,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他像用尽全力般回握她的手,发声干涩的说,“我这辈子最佩服你奶奶,她教会我很多,她说爱一个人,是要用余生奉陪,所以,我要去陪她了。” “老先生花了很长时间,才了解到你的苦楚,有些晚了,他想向你道歉。” 听见律师的话,她哭着摇头。 抵达机场已经是晚上,敞亮的机场人影来往。 过了安检以后,石净有些紧张,决定先给赵嫤打去电话。比起以往总是等待很久,或者直接断线的情况,这次竟然很快就接通了。 她脱口而出的问道,“你在哪儿?” 出乎意料的是,赵嫤回答,“我在机场。” 石净愣了一会儿,才说着,“好巧,我也在。” “你要去哪儿?” 似乎想到什么的石净,笑着问她,“那你呢?” 此时,远在英国曼彻斯特的霍芹,正在展阅一封信。 妈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搭乘了回国的航班,对不起。 就像你说的,现在的我,活成了我最想要的样子。可是我发现,我失去了最爱的人。 在我们分开的时候,他曾说过不会等我,是因为我不能每天困在思考如何回到他身边,不能被他的等待束缚,应该自由的去享受生活。 这样爱着我的人,需要花多么大的力气去割舍,才能让我成为他生命里的局外人。 我想见他一面,假如他仍对我抱有期盼,我不愿再让他独自等待。 假如他现在身边已有人陪伴,那么至少我可以当面祝福他,尽管我是多么羡慕能够被他所爱的人。 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原谅我。 霍芹慢慢垂下捏着信纸的手,却又被身边的男人握住。 她一顿,低头看向轮椅里的男人,最终是叹了口气,勉强的笑了笑。 已不在晚高峰的金融街,清冷的像是霍珀所绘的城市夜景,赵嫤从计程车上下来,仰头望着高耸的大楼。夜雾里,最高处的那一层还亮着灯。 满怀希望的跑进禾远集团大楼,却在电梯厅前被保安拦下来,“不好意思小姐,你不能过去。” 赵嫤机智的塞给他,被自己保存下来的员工证,一边往电梯的方向,一边说着,“我是这里的员工,我的东西忘在上面了。” 下一秒,保安就发现这员工证不对劲,连声喊着追过来,电梯门刚刚好合上了。 与此同时,艾德站在办公桌前,接下宋迢递来的文件,收进公文包,就听他说,“走吧。” 等待电梯上升的过程,艾德不免慨叹着,这就是留在禾远集团的,最后几十秒钟了。 没有那么多感慨的宋迢,看见电梯上升前停留的楼层数字,略感奇怪的问,“三十五层,是不是文印部门?” “是,有什么问题吗?” 自己的话语刚落,艾德就反应过来,虽然文印部门必不可少,却是最清闲的部门,哪会需要人加班,但是他正要说出疑惑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没什么。”宋迢如此说着,就走进了电梯。 一口气跑上楼梯的赵嫤,累的直喘。历史总是相似,当她试图打开消防通道的门,才想起门是锁着的,因为跑的腿软,她往后趔趄了半步,意外发现放在地上的灭火器。 砸开了门锁,赵嫤推开最后的门。 可是,每往里走一步,心就凉半截。 整层办公室,一片漆黑,寂静的让她精疲力竭。 突然—— 距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亮起了一盏灯。 愣了一下,她没有转身,慢慢捂住了嘴巴,眼泪夺眶而出。 - 如果某天,你的城市漆黑,不要害怕,我心有一盏灯。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