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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安静瞬间转化为哗然。 “你个伪善的三八,以为这样假惺惺道个歉就好了吗?我老婆的孩子没了,没了!” 宁可安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朝她丢鸡蛋的男人,脑海里思绪乱飞。 现场骚动一片,记者的嗤笑像是冷宁的巴掌打在宁可安的脸上。 徐宫尧不知何时到了,他快速地拨开人群,径直冲上台。 于佳他们几个也围了过来。 “我带她走,你们留下来安抚记者。” 徐宫尧说着,脱下了西装罩在了她头上。 眼前登时一片黑暗。 宁可安被徐宫尧捏住了肩膀,推着往台下走。耳边无限嘈杂,此起彼伏的“咔嚓”声像是一把利剑挑开她头上的衣服。 宁氏总裁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就受了如此侮辱,这哪里是遮能遮住的难堪。 走了一阵,穿过了两道门,身后追逐着她的声音才算彻底被摆脱。 “宁总……” “混蛋!” 宁可安大叫一声,罩在头上的外套“呼”的一下飞了出去。 大厅回声嘹亮,她不耐烦地抹了一下黏在额角的蛋清。 “竟然算计我!” 没有人作声。 宁可安转头,这才看到她身边除了徐宫尧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身影颀长,面目冷峻,正低头盯着落在他脚边的外套。 显然,这外套刚才砸中了他。 “先生,不好意思。”徐宫尧捡起外套,开口道歉。 那个男人没回应。 宁可安呼吸微停,淌在脸上的鸡蛋清像是凝住了,浑身都皱巴巴的难受。 是言泽舟。 - - - 题外话 - - - 大家新年快乐! 新文,求收藏呀求收藏~ ☆、第二章 风住尘香2 “言检!人跑了!”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宁可安还没有反应过来,言泽舟已经快速地绕过她跑了出去。这片刻的交锋,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我们走吧,记者马上会跟出来的。”徐宫尧出声。 宁可安瞥了他一眼,徐宫尧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沉静得让她莫名排斥。 身后的脚步声正渐渐逼近。 宁可安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干净她的脸。 言泽舟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旋转门,跑到了广场的中央。 被他追赶的男子正立在斑马道上,一边回头张望一边胡乱地招揽出租车。 眼见有出租车停下来,言泽舟快步跑过绿化带,纵身一跃,利落地翻过了栏杆。 那男子坐上了出租车,正要关门,言泽舟左脚一勾,勾住了车门,男子慌乱的伸手推门想甩开他,却被他得了空档,一把拉了出来按在地上。 言泽舟身手矫健敏捷,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的就像是一出警匪片。 宁可安收回了目光。 徐宫尧的车就停在门口,门童替她拉开车门,她坐进去。 “宁总,去哪儿?”徐宫尧扶着方向盘,微微侧头。 车厢里暖气刚开,并不暖和。宁可安的手心却沁出了细汗。 她忍不住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言泽舟还站在原地,他把刚才逃跑的男人交给和他随行的青年之后,若有似无地回了回身,那清阔的目光好像往可安这边来了又好像没有。 五年未见,他还记得她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宁可安的眼眶就涩了。 “宁总,去哪儿?”徐宫尧又问了一遍。 她正要回答徐宫尧的问题,言泽舟身后的两个人忽然推搡起来,刚才逃跑的那个男人脱开了那青年的桎梏,随手拦了辆出租车跳上去。 那个男人劫持了出租车司机,一路向西。 言泽舟他们的车停在马路对面,车头还是反方向的,这会儿要追铁定费劲。 “拦下那辆出租车。” 宁可安抬手一指。 “宁总。”徐宫尧的声调平稳,但是可安能听出来,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拦下那辆出租车。”她又重复一遍。 气氛像是凝注了。 徐宫尧没有再作声,几秒之后,他方向盘微转,一脚油门由浅至深,车子快速地跑了出去。 这会儿是工作时间,路上车辆不多,视线还算开阔。可安紧捏这安全带,专注的盯着前方。被劫持的出租车横冲直撞的,像是逃出栅栏的牛。 徐宫尧车好,技术也不赖,没一会儿就和那辆被劫持的出租车并驾齐驱了。 “追上了!”可安兴奋地大叫,刚才被人攻击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徐宫尧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脚下的油门再加重。 那男人意识到除了言泽舟还有其他人再追他,更疯狂的威胁着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吓得面色如土,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停下来。 忽然,主车道一旁的小路上蹿出了一辆白色的轿车,车身上明显标着深蓝的“检察”字样。 是言泽舟他们。 ☆、第三章 风住尘香3 相比徐宫尧的沉稳,言泽舟的车技显然果敢许多。 他一个漂亮的甩尾,就把出租车逼停在了大桥上。车里的男人还不死心地想让出租车司机往后退,正好被徐宫尧的车堵个正着。 出租车司机趁着这个空档推门,连滚带爬的跳下了车。 “救……救命啊!” 可安下车,看到言泽舟已经走过去将出租车司机扶了起来。他低头安抚着,暖融融的阳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正义又温和。司机的脸色慢慢缓过来。 和言泽舟一起的青年走到出租车的副驾驶座上,毫不留情地伸手将那个男人揪了出来。 “都说了只是带你回去配合检察,你跑什么!做贼心虚是不是?” “检察官大人,我错了,那些钱真的不是我贪污的,真的不是我!” “是不是你法官会判,你说了不算!”那青年扶了扶太阳穴,又抱怨一句:“搞得像速度与激情似的,我头都晕了。” 可安被他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她也有点晕,可真的很刺激。 “诶,你叫什么名字啊?”那青年朝可安挑了下眉,又看了一眼岿然坐在车里不动的徐宫尧:“你们太彪悍了吧,海城竟然还有你们这样有正义感的好公民。” “我叫宁可安。” 那青年愣了一下。 不远处的言泽舟忽然抬头望过来,他的目光像一张网,凉薄且没有感情。 可安的手心又在冒汗。 “怎么这么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青年想了想,又大大咧咧地挥手笑起来:“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们啦。多亏了你们,要不然人从我手上跑了,言检铁定削我。” 可安还没说话,言泽舟朝他们走了过来。 “东生,把人带上车。” “是,言检!”被叫做“东生”的青年中气十足地答应一声,临上车还不忘对可安行了个礼。 可安笑了,笑得真诚又神圣。她抬手,依样画葫芦也回了一个礼。 言泽舟没管他们,他径直越过可安,走到徐宫尧的大奔前,敲了敲车窗玻璃。 一直坐在车里的徐宫尧降下了车窗。 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言泽舟先开口:“谢谢协助。”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徐宫尧面无表情地答。 言泽舟也不拖泥带水,再次对徐宫尧点头致意之后,转身就走。 “喂!” 可安冲过去,张开了双臂拦在言泽舟的面前。 “还有我呢!” 言泽舟沉默地看着她。 “我也协助了啊。”可安指了指徐宫尧:“是我让他追的。你怎么不对我说谢谢呢?” 她的声音柔亮,一着急会上扬。 言泽舟的瞳仁里像是飘着一朵淡漠的云。 可安莫名慌张。 “不说就算了,瞧你小气的,能少你一块肉呐。” 眼前的男人薄唇动了动。 “谢谢。” ☆、第四章 风住尘香4 宁可安坐回车里,言泽舟已经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头也没回,她想说句再见都没有机会。 五年了,他不待见她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 “徐特助,去医院。” “是。” 窗外的风景随着车子缓缓地动了起来,可安的思绪却停了。今天这一天,过得可真是“丰富多彩”。 医院位于市区,闹中取静的地段。整幢建筑的采光很好,一切崭新又宽阔,但可安每次立在门口,就觉得压抑。 徐宫尧一下车就在接电话,他没有避开可安,间或提到她时,也仍然是一脸的坦荡。他越是这样,可安越是辨不清他到底是敌是友。 “徐特助,你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徐宫尧一手收起手机一手给她按电梯。 “我很久没见宁副总了。” 他一句话,让可安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电梯一路向上,停在6楼。6楼最大的VIP病房前,守着两个穿着黑衣的保镖。见到可安和徐宫尧,保镖主动打开门,比了个请的手势。 病房里静静躺着的是可安的亲兄长宁容成。 两个月前,宁容成与父亲宁启仲前往平川巡视宁氏旗下的工厂基地,谁知仓库堆积的成品突然倒塌,宁启仲当场身亡,宁容成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之后,至今未醒。 可安当时正在国外,意外发生之后,她被急召回国,临危受命接下了她父亲宁启仲的公司。 这也是为何她的兄长还是宁副总,她却已经成了宁总的原因。 宁容成闭着双眼,脸色苍白而孱弱,呼吸面罩压制着他最引以为傲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更让人心疼。 可安走到床沿边,那里有把椅子,是她让人搬来的。这两个月,她时常来医院,坐在这把椅子上陪哥哥说话聊天。虽然没有回应,可她乐此不疲。 “宁副总最近情况怎么样?”徐宫尧笔直地站在床尾。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对徐宫尧说话的态度比对可安更恭顺。 “各项生命体征都很稳定,虽然脑部淤血未清,但是苏醒还是有希望的。” 徐宫尧“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可安。 可安的眼眶有晶莹的液体在晃动,眨眨眼就掉下来了。 “宁总。”徐宫尧朝她走过来,停在她的身侧:“你没事吧?” “没事。” 可安低头抓住了宁容成的手。那是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掌心宽厚又温暖。但是,无名指缺了一节。 她的心更拧巴难受了。 他会醒的,一定会。 徐宫尧见她这样,没有追问,他并不习惯强迫什么女人对自己敞开心扉。尤其,还是眼前这个女人。 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医生和他一起出去把空间留给可安。 医生会意,先他一步离开。 徐宫尧走到门口的时候,随手按住了门把。 “哥!他们往我身上扔鸡蛋了!他们竟然敢往我身上扔鸡蛋……要是你在的话,谁敢这么欺负我是不是……要是你在,就好了。” 门合上了,病房里的低语连同隐忍的啜泣声一起在耳边消弭…… ☆、第五章 风住尘香5 当天晚上,关于宁氏集团总裁宁可安当众被扔鸡蛋的新闻照片传遍大街小巷,全城哗然。但宁氏公关团队却立即发布声明,表示理解伤者家属的心情,不会追究其责任。 本来,宁氏是处于舆、论劣势的,但流产意外发生之后,宁氏第一时间道歉并采取挽救措施的态度已经加分不少。现在,宁氏高高在上的负责人被如此羞辱还如此大度,看客们已经纷纷倒戈。大家表示,孕妇失子值得同情,但宁氏勇于认错的态度也值得肯定。 这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不少等着看宁氏笑话的同行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逆转。 唯一让人唏嘘的,是宁氏失了面子的新任女总裁。 海城风雨一夜,可安却意外好眠。 她起床下楼的时候,家里的仆人刚准备好早餐。 “可安啊,快下来让我瞧瞧,昨天那家伙,没伤着你吧?” 木梯上迎过来的是宁可安的小婶沈洁莹。 沈洁莹一身米分色的毛线连衣裙,明明已经年近四十,看起来却和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差别。她细白的胳膊往可安肩头一绕,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就扑了过来。 “小婶,你放心,扔了颗鸡蛋而已,又不是硫酸,伤不了人的。” 可安捋起了衣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手捞起一片吐司塞进嘴里,嚼了几口才含含糊糊地叫人。 朝南主位原是她父亲宁启仲的位置,现在空着。主位顺次而下,分别是她的大伯父宁稼孟,小叔宁子季,大伯母王天奈和小婶沈洁莹。 “瞧你这孩子说的。”沈洁莹嗔怪着拍了拍可安,敛眉叹气:“虽然你爸不在了,但是你小叔和大伯也不会随便让人欺负你的,你要受了什么委屈,可千万别憋着。”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可安瞥了一眼宁稼孟和宁子季。这两个男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小婶,我真的没事。你不还常拿鸡蛋清做面膜呢嘛,我就权当是做了回美容。”可安笑吟吟的。 “话虽这么说,但……” “你怎么这么多话?”宁子季出声打断了妻子的话,他没好气地将盘子里对半切的白煮蛋推过去:“嘴闲就吃蛋。” 沈洁莹“哼唧”一声,还想说点什么。 宁子季瞪了她一眼。 “可安现在可是公司的负责人,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得为大局着想,你少在那里给我妇人之仁。” “小叔说得对。”可安对宁子季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又看了看一直沉默无声的宁稼孟,道:“我现在是宁氏的总裁,为了公司的大我牺牲小我是应该的。但是,麻烦董事会下次再做这样要牺牲小我的决定时,提前和我商量一下行吗?” 这句话虽然句式婉转,但可安的语气是强硬的。 “可安,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们不好。”宁稼孟终于出声,他朝可安投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但是事出有因,你的临场反应关系着整件事情的成败。若你当时表现地不够真实,那么我们所计划的一切都将落空,你明白吗?” 宁稼孟放低了姿态,可安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她善解人意地点头。 “大伯,我不是怪你们,我的意思是,就算不让我知道,好歹往我外套口袋里藏点湿巾吧,你都不知道,为了擦这鸡蛋液,我昨儿新买的大衣都废了。” 沈洁莹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啊?原来这一出闹剧都是你们策划的!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你闭嘴行不行?”宁子季看着沈洁莹满脸不耐烦,他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不吃了,倒胃口。” “诶,你说谁倒胃口呢?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是不是……”沈洁莹追出去。 餐桌上少了两个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大伯母王天奈起身给可安倒了一杯牛奶:“天大的事睡一觉就没事了。来,喝了牛奶,吃饱好去公司上班。” “谢谢大伯母。”可安朝王天奈露出一个甜笑,又看向宁稼孟:“我这几天不去公司了。” “为什么?” “因为被扔鸡蛋,心情不好。”她拉长了语调,一字一顿似控诉似撒娇。 她的无理取闹反而惹得宁稼孟好心情,他的眼神瞬间慈爱万分。 “好,那就玩几天调节好了心情再去公司。”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啊baby们~~ ☆、第六章 风住尘香6 可安参加了海城一年一度的环山骑行。 这次活动是由海城政府组织的,为期两天,无人机随行分段跟拍。活动主旨自然是为了宣扬健康环保的运动旅游方式。 可安是在闲逛贴吧时注意到的这次骑行活动,这恰巧中了她的意。即使没有这次“扔鸡蛋”事件,她也是要参加的。 在美国的时候,她经常一人一车跑去大提顿国家公园绕圈。回国之后,身边人多了,她反而想念那时候纯粹的孤独。 骑行是从海城的平川开始的,沿途会经过莫堂河,过左岭桥,最后上子目山。 没想到一到平川,可安就遇到了言泽舟。 言泽舟身边围着很多人,可可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听说,人在看见光时,周围的一切都会变暗。他是她的光,一直都是。 言泽舟带着头盔,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加蓝黑的骑行裤,矫健的像是一只鹰。 “嗨!这么巧!”可安摘下面罩,热情地打招呼。 “诶,你不是那天那个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吗?” 言泽舟还没转头,他身边的那个叫东生的青年蹿了过来。 “哇塞你一女生,竟然也喜欢骑行?” 东生自来熟地拍了拍可安的肩膀,顺势打量起她。 可安的冲锋衣是荧光绿的,骑行裤包裹着她纤细修长的腿,鞋子也是荧光绿的。她的长发编成鱼骨辫乖巧地藏在头盔下,露出一个鱼尾巴,面罩卡住纤秀的下巴,红唇精致。 这女人真是美得生机勃勃飒爽利落。 “女人就不能喜欢骑行吗?”可安冲他微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东生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放眼望去少有女生,我有点意外。” “别这么快意外,没准等下你会更意外。” “你很厉害吗?” “等下比一比就知道了。” 东生“嘿嘿”地笑起来:“你可真是特别。” 言泽舟看了过来,看到可安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对了,我们还没正式认识呢。我叫罗东生,那位是我们老大言泽舟,我们平时都喊他言检。” “那我也要喊你言检吗?”可安嬉皮笑脸地冲言泽舟眨了眨眼。 “你随意,你随意就好。”罗东生抢答。 言泽舟的目光跳过可安。 “东生,准备一下,要出发了。” “是言检!”罗东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儿,又看着可安:“你一个人吗?” “一个人。” “那不如和我们一起,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可安斜了言泽舟一眼。 “你们言检会不会嫌我碍事?” “怎么会呢?我们言检人可好了。”罗东生说罢看向言泽舟,大声地问:“言检,宁小姐和我们一路,你没意见吧?” 言泽舟扣起手套,拧着车把长腿一蹬,头也没回。 “走吧。” ☆、第七章 风住尘香7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随着言泽舟的一句“走吧”都动了起来。遥遥望过去,像是打翻了孩童的弹珠盒。 为了跟上言泽舟,可安起步就不慢。但罗东生是新手,过了个弯儿就掉到了最后。 四月初的平川,柳枝起了嫩芽,一树一树的花蕊儿蓄势待放,沿途都是好风光。但可安眼里只有一个背影。 言泽舟骑车的样子很迷人。 他身子稍微向前沉下,长臂把控车头的同时还有余力调整他背包的带子。迎面吹来的风填充了他的冲锋衣,他就像个大力士,蹬动踏板的每一脚都充满了力量。 可安卯足了力气才勉强不被他甩掉。 “言检,怎么这么快!莫堂河有相好等着呢?” 同行的人在开他的玩笑。 可安飞过那些人身边,侧目扫他们一眼。 “哟,不是莫堂河有相好,是身后有姑娘追着呢。” “身后这姑娘长得那么俊俏,言检你说你跑什么啊?” 可安乐了:“你们猜,我能不能追到他?” “追人还是追车啊?”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追车的话,论言检的实力,要动了真格你早被他甩出十万八千里咯。” “那追人呢?” “追人就看姑娘你的造诣了,虽然我们言检很受欢迎,但没准就好你那口呢。” “……” 言泽舟没理这些声音,甚至就像没有听到。可他的车速明显快了起来。 可安原本还能一前一后的跟着他,这样一来,她很快就被甩开了百米距离。渐渐的,连言泽舟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平川的风忽然就缠绵出了苦涩的味道。 她知道的,要追这个男人,没有这样简单。 言泽舟是第一个到达莫堂河的,可安紧随其后。 她刚停下车,就看到言泽舟坐在河边。他身后是油画般的蓝天白云和宽阔河面,可安觉得,这个男人快要融进这画里了。 言泽舟正仰头喝水,他冲锋衣的拉链开到了胸前,脖子里凝着一层薄汗,喉头滚动,性感万分。 “渴死了,赏点水喝。” 可安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抢了他的水瓶,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半。 她是真忘带水了。 言泽舟皱眉瞪着她。 骑行眼镜和面罩还挂在可安的脸上,一个往上推一个往下拉。她白皙的脸颊因为剧烈运动已经绯红一片。可能是真渴了,她灌得很急,嘴角有水流出来也毫不在意。 “言泽舟,你就不会停下来等等我么?”可安把水瓶还回去,抹了一把唇角。沾了水,她的唇红的更艳。 若是往深了理解,这真是一句亲昵入骨的话。 言泽舟很平静的拧上了水瓶的盖。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语气没什么起伏。 “追你呀。” 他的眸光一凛。 她没在意,乐呵呵地又补一句。 “谁知道你骑这么快。” - - - 题外话 - - - 没收藏,没动力/(tot)/~~ ☆、第八章 风住尘香8 没一会儿,大伙陆陆续续都到了。 罗东生身后多了一个女孩子,二十来岁,朝气蓬勃的样子。 “言大哥!” 那女孩一见着言泽舟就要扑过来。罗东生赶紧给拦住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我好久没见言大哥了,想得紧,就让我抱一下嘛!”那女孩在罗东生的臂弯里扑腾着。 言泽舟站了起来。 照他那脾气,可安以为他会掉头走开,没想到他竟然走到了那女孩的面前。 “什么时候回来的?”语气还很随和。 “昨天刚回的!”见言泽舟和她说话,女孩特别兴奋。她眨巴着眼,瞳仁亮晶晶的:“我听我哥说你要和大家一起参加骑行,我当天晚上就赶回来了。” “言检,我不知道小西这么任性,我就随口提了一嘴,哪知道她不止偷偷从学校回来了,竟然还偷偷混在骑行的队伍里。要不是刚给我撞上……” “要你知道干什么?”小西打断了罗东生的话:“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言大哥的。” “你还真是不害臊!”罗东生瞪了小西一眼,小西脸没红,他的倒先红了:“言检你快帮我说说她。她谁的话也不听就听你的。” 言泽舟勾了一下唇角。 可安的呼吸停了停。 认识这么久,她都快要忘了言泽舟还会笑。虽然这笑容里的温柔纯粹得如宁容成每次看向她时一样,可可安还是有些羡慕。 “既然回来了,那就玩痛快了再回去。” “欧耶!还是言大哥开明。” “不过。”言泽舟话锋一转,“下不为例。” “行,都听言大哥的。”小西挤眉弄眼地朝罗东生示威,忽然,视线一转,略带戒备地看着可安:“这是言大哥的女朋友吗?” “你胡说什么?”罗东生连忙摆手:“宁小姐,我妹妹还小不懂事,你可别生气。” “没什么可生气的。”可安笑。 她是求之不得呢。 “宁小姐骑车技术好,脾气也好。”罗东生眼角眉梢都是赞赏。 确定可安和言泽舟没有关系,罗小西眼里的警报一下子就解除了。 言泽舟带着罗东生去桥上和远道而来的骑友打招呼,罗小西跟不上,就坐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可安聊天。 “你叫什么呀?” “宁可安。” “海城姓宁的没几家,难道你是……” “罗东生是你亲哥哥吗?”可安转移话题。 “是啊。不像对不对?我妈都说,我比我哥好看几十倍。”罗小西露着两颗虎牙,笑起来的时候稚气未脱。 “有哥哥挺好的。” “好什么啊,我哥经常抢我吃的。还老是抢我的言大哥。” “你喜欢言泽舟。”可安用的是陈述句。 “当然。” “喜欢他什么?” 罗小西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可安问得如此直白惹她不痛快了,她是真的在思考。 半晌之后,她抿起唇微微一笑。 “你和言大哥不熟,你不会了解他的正直他的聪敏他的勇敢。他是我的英雄,说了你也不会懂。”罗小西下巴微扬,语气甜到发腻。 但可安却不觉得腻。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到言泽舟,他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桥,正帮一个纤瘦的少年抬车过石阶…… 可安想,罗小西说的那些,她都是懂的。 - - - 题外话 - - - 老朋友新朋友,你们在不在呀~~~ ☆、第九章 风住尘香9 可安认识言泽舟那一年,她大一,他大三。 他们虽然不在一所学校,但是可安所在的之大和言泽舟所在的警大只隔了一堵高墙。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后面的301路公交车上。 当时两所学校附近没有大型超市,学生们要购物只能搭乘301路公交去稍远一点的物美。 那天可安去物美大采购,拎着大包小包回学校的路上却遇到了小偷。 小偷会盯上她也不足为奇,毕竟没有学生会像她一样,穿着倒不显山露水,但背上背的却是CUCCI最新款的双肩包。 车里人多,路又颠簸,推挤之间偶有碰触可安并不介怀。所以她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把手伸进了她的包里。 言泽舟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站在可安的身后,他清楚地看到了小偷作案的全过程,但是考虑到其他乘客的安全,他没有作声。 小偷在可安包里掏到了想要的东西就准备撤离。言泽舟一路尾随他走到公交车的后门。 司机刚将门打开,言泽舟趁着小偷以为得手松懈,一把擒住了小偷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后车门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车上的乘客见后门有人打斗,都吓得往后退。车上有年纪尚小的孩子已经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可安就在这一片躁动不安间回头触到了言泽舟坚定的眼神。 虽然她从不信奉英雄主义,但那一瞬间如英雄般降临的言泽舟,成了她的命运。 “你的钱包。” 言泽舟抢过小偷手里的那个卡通小包,朝可安晃了晃。 车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是在擒贼。 大家都沸腾了起来,一时间帮忙擒人的擒人,报警的报警,好不热闹。 “谢谢。”可安拿回自己的小包,道谢。 “不客气。”言泽舟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补一句:“下次出门就别带这么多现金了。” 可安一怔,捏了捏手里的小包,随即笑起来。 “你知道这个小包里放的是什么吗?” 言泽舟看着她,不答话。 她狡黠地眨着眼,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的脸忽然就红了。 可安笑得直不起腰…… 警察很快就来了,虽然包里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人动歹念,但是那个卡通小包本身就价值不菲,小偷足以量刑。 录完口供,言泽舟就离开了。 围观的群众纷纷夸赞他身手好又仗义,可安却在想,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 再见,恰是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但季节已经更替。结束了漫长的夏伏天,气温开始悄悄回落。学校来来往往的人都穿起了长袖,世界都好像变了一个样子。 可安真怕再次迎头遇见,言泽舟已经忘了她的脸。 但是,他并没有。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 ☆、第十章 风住尘香10 他们再次见面是在之大和警大对面的湿地公园里。 因为荒于开发,这个湿地公园一直都免费开放着。这就正好为两大学校的小情侣们提供了约会的好去处。当然,学校附近的居民也常会带着孩子一起出来闲逛。 可安周末的时候喜欢去那里背单词。 那日正是周天,她睡了个懒觉过去,晨练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可安刚在自己的老地方坐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孩童的哭声。 她循着哭声找过去,在公园的半弯湖边看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怎么了?” 可安不善与孩子打交道,尤其见不得孩子哭。 女孩儿抽抽噎噎地告诉可安,她本是来这里完成美术作业的,可是贪玩不小心把画画本掉到湖里去了。 可安往湖里看了一眼,果然,那被涂得五颜六色的画画本正飘在湖面上。 因着孩子的哭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人愿意在这样凉飕飕地天气里下水去走一遭只为了那并不是很重要的本子。 孩子眼见着没人帮她,越哭越伤心,可安于心不忍。 “别哭了,姐姐下去帮你捡。” 她脱下了外套,牙一咬,正准备下湖,胳膊忽然被握住。 “我来。” 耳边的声音陌生又熟悉,可安一回头,就落进了言泽舟黑漆漆的眸。他一身运动装扮,脖子里还有涔涔的运动的痕迹。 “你……”可安急于说点什么,可是发了个音节就再没有其他声响。 言泽舟大掌稍一用力,将她往回拉了几步,自己下了水。 半弯湖并不深,言泽舟又高,湖水只没到了他的腰。他自如的行走在这一片粼粼波光里,背影被映衬出暖色。 那一瞬间,可安的心里也是暖的。 言泽舟刚把女孩儿的画本捞上来,孩子的父母就赶到了。听周围的人说了来龙去脉,孩子父母立马对言泽舟表示了感谢。 他还是那句平淡的“不客气”,说完就走。 可安拿起外套跟着他。 言泽舟的下半身全湿了,运动裤紧贴着大腿,腿型一览无余。 那是一双修长健硕的腿,带着原始的美感与力量,引人遐想。 “跟着我干什么?”走出一段距离,言泽舟侧头看她。 “你不记得我了?” “就为了问这个?” “不是,还有。你……你刚才抢了我见义勇为的机会。” 言泽舟停下来,无声蹙眉。 四目相对间,周遭都静了下来。可安的心却“噗通噗通”地跳出了声响。 言泽舟的视线忽然下移,停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他的目光好像通了电。 “看……看什么?” “刚才,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不适合下水。” 他的语气自然,让人无法起一点歪念。可安怔了半晌,才想起自己一个月前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是亲戚来要用的。” ☆、第十一章 风住尘香11 在莫堂河短暂休整之后,骑行队伍过了左岭桥进了子目山。 山路危险不好骑,为了给大家开路,言泽舟走在了最前头。 可安不是第一次骑山路,子目山的程度对于她来说本不困难,但罗东生罗小西这对兄妹不知不觉竟成了她的拖油瓶。 “眼睛看着前方的路,根据地形随时调整身体重心的位置。” “注意碎石!” “坡陡,你别骑太快!刹车!” “……” 一身疲惫,也没有指点出个东西来。 可安干脆把他们身上背的东西都接了过来,下车推行。 罗东生身为男儿,自尊心不容许他这样被一个女人照顾。 “宁小姐,你把我的水壶给我。” “不用,你好好看路。” “我自己能提着……” 话音未落,罗东生就脚踏青苔连人带车滚了一圈儿。 “唉哟!” 山林里一阵哀嚎一阵大笑。 可安满头黑线,无语凝噎。 罗东生“哼哧哼哧”地爬起来,他的骑行裤上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 “能走吗?”可安问。 “能能能。” 罗东生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答得飞快。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够意思到背了他所有东西,总不能叫她把他也背了去吧。 “那继续走吧。” 可安转身,推着车一步一步往前走。 罗东生紧紧地跟着,罗小西却已经没有来时那高昂的兴致了。 “要是言大哥在就好了。”她轻轻感慨一句,顺着风吹到可安耳里。 可安仰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好像要下雨了。如果这个点被困在这里淋一场雨,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也想,如果言泽舟在就好了。 又走了一会儿,山林里的旅馆还不见踪影,天空真的轰隆隆地起了春雷。这雷声不大,但是林中回响放大了几倍,就变得尤为慑人。 “是不是快要下雨了?”罗小西惊呼着打量起眼前的路,这段路乍一看还算平整:“不如我们还是上车骑吧,走要走到猴年马月呀。” “不行,你别乱来,太危险了。”心有余悸地罗东生立马拒绝。 “我又不是你,走路都能摔着。” “……” 罗小西急急忙忙地上了车,她是临时加入的,算是新人里的新人,不仅没有技术,装备也一点不齐。 “等等。”可安停下来,摘了自己头盔,随手撂在了罗小西的头上。 罗小西一怔。 可安捋了捋自己的辫子。 “戴上吧,万一摔倒了还能有个缓冲保护。” “我才不会摔倒呢。”罗小西撇撇嘴,手却乖乖地扶正了头盔。 为了不让罗小西落单,可安和罗东生也上了车。土路虽泞但并不影响骑行,罗小西渐渐抓到了感觉,速度也开始往上提。 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往往最无畏。 可安以过来人的经验苦口婆心地提醒她慢点,也不起任何作用,更别说是罗东生这个毫无威严的哥哥了。 “难怪言大哥喜欢在骑行,原来是这感觉啊?” “什么感觉?” “能听到风在说话。”罗小西一脸烂漫。 可安勾了一下嘴角,没再说话。 “啊!” 刚到转弯口,罗小西忽然尖叫了起来。 这声尖叫又高又亮,罗东生一下懵圈了。 可安心念一声“不好”,立马加快速度冲到罗小西前面去。 弯口后面是个下坡,坡下有个坑。 眼见罗小西要往坑里掉,可安下意识地调整车头甩尾去拦。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嘭”的一声,罗小西的前车轮卡在可安的车身上,戛然停止。但可安却被这猛烈地一击给撞了出去。 枝桠碎石擦过可安的皮肤,痛感如地雷般逐个在她身上炸裂。她紧紧地护着脑袋,翻滚间模模糊糊听到言泽舟的呼喊。 “宁可安!” ☆、第十二章 风住尘香12 可安最后被卡在了一根树枝上,锋利的树梢兜碎了她的冲锋衣,差点戳穿了她的肚皮。她睁眼瞧着自己满身满手的泥,张嘴就来了句:“卧槽!” “宁可安!” 言泽舟的声音近了,原来不是幻听。 她仰头,看到言泽舟扔了车正从坡上跑下来,这一路都是碎石滑脚,他却跑得又急又猛,几次趔趄,她觉得他都要摔倒了。 终于站到她面前,他的神色却比想象的要沉静。 “有没有事?”他屈膝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却没有伸手碰她。 可安起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枯枝落叶,手肘和后背疼得厉害,肩头和胸口也是麻麻的难受。 “没事。” “真的?” “你被人骗着长大的吗?”她咧嘴一笑。 言泽舟盯着她,她原本白净的脸上乌糟糟一片,纤秀的鼻头上落了灰,像是烟囱里钻出来的小花猫。 “能走吗?”他的嗓子有些哑。 “不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言泽舟停了几秒,长臂一捞,小心翼翼地触到她的身体。可安攀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挤到他怀里。 “身上不疼,就腿好像折了。” “哪条?” “左腿。”她晃了晃右腿,胡扯。 言泽舟没作声,一步一步抱着她往上走。上坡路难走,他却走得特别稳,没让她颠着一下。 他身上很热,隔着冲锋衣都能感觉到那温度,可安被他熨帖着,痛感慢慢变淡。 她歪头枕住了言泽舟的肩膀,他明显一僵。 “怎么?” “脖子痛,让我靠一下。” 他没拒绝。 可安目光停留在他紧绷的下颔上,笑了。 “笑什么?”言泽舟低头看她一眼。 “你比以前会体贴人了。” “你受伤了。”言泽舟语气默然的似陈述似提醒。 “我知道。” “知道就好。” 鼻尖是言泽舟身上的皂角香,她伸手就能触到他紧实的肌肉,即使他生硬地要和她划清界限,可安脸上仍笑意不减。 她又想起那时候。 自从在湿地公园遇到过言泽舟一回之后,可安经常上那里去守株待兔。去了才知道,要守言泽舟的女生还不少。 可安性子爽朗没有攻击性,出手又大方,很快就和那些“情敌”打成了一片。 她从那些人口里知道,言泽舟是隔壁警大的校草级人物。 警校的男生可不比一般大学那些打扮入流的小鲜肉花美男,那是疾风里的劲草,是经过艳阳雨雪锤炼,将来是要上交给国家的男人。 言泽舟是各中极品,不仅女生喜欢,就连男生都愿意为他变弯。 可安正中意这种类型,更何况她知道,言泽舟不仅身材好颜值高,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流着一腔热血呢。 所以,当湿地公园那群女生聚在一起商量着谁先出面“勾/引”言泽舟的时候,可安毅然跳了出来。 “言泽舟,我要定了!”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 ☆、第十三章 风住尘香13 宁可安要追隔壁警大的言泽舟,这事儿很快就传的人人皆知了。大伙都抱着看好戏的姿态,毕竟,不少女生在言泽舟那里吃过闭门羹。 万事开头难,虽然可安胆子大,但毕竟没有什么经验。有人怂恿她送情书,有人鼓励她去表白,她却什么都不选,就每天翻网页学做便当。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必先抓住男人的胃,如果两样都抓不住,至少让他看到诚意。这是哥哥宁容成说过的,她一直记得。 言泽舟看着她每天变着花样的食盒,冷冷问她:“你想干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答:“追你呀。” 他拒绝地不留一丝余地:“我不好这口。” 不好这口,也不知道是说她还是便当。 可安是越挫越勇的脾气,便当被退回来了,她一边自己解决掉一边找不足,隔天还是继续送,渐渐地,言泽舟什么想法她不知道,反正她做的便当味道是越来越好了…… 转眼一年,她从大一新生变成了大二学姐,言泽舟升入大四,学校给他们安排了密集的训练,随时准备将这拨精英血液输送给社会。 因为训练是半封闭的,可安一下子没了见言泽舟的机会。 几天不见,她竟然像是被人施了咒一样惶惶不安度日如年,才惊觉那点喜欢,已经从这“你追我赶”的日常渗进了骨子里。 之大和警大的操场只隔着一堵高墙,高墙上绕着铁网,很容易攀爬。平时也有很多女生为了一睹警大男神训练时的英姿不顾形象的爬上去又爬下来。之大的男生吃味儿了,都戏说这是一堵“花痴墙”。 为了能见到言泽舟,可安也试着爬了几次,她属猴,身手也灵巧如猴,同行的室友都还没有踩上铁网,她已经利索地趴在高墙上张望了。 言泽舟在人群里总是最扎眼的,他身穿迷彩服的样子远远望一眼都能让人心如鹿撞。 去过几次,就上瘾了。 渐渐地,她还摸到了集训那几个班场地分配的规律。 每周五,言泽舟所在的队伍会在高墙边的草坪上站军姿。那天是一周里唯一一天她能将他的脸看清楚的日子。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周五可安是断不会缺席的。 那日正是周五,她刚爬上高墙,就听见言泽舟那个班的教官在训人。 “你们一个个的,明着是在训练,暗地里都在招蜂引蝶。看看隔壁那面墙上,姹紫嫣红地挂了那么多姑娘,你们是不是很骄傲啊?” 教官声高喉亮火气又大,他一边训斥一边往高墙这个方向指过来。 排首的矮个男生没经住诱惑,顺着教官的指尖看了看,教官一掌就呼了过去:“让你看你还真敢看,怎么?有你米分丝啊?” 矮个男生滑稽的一挺腰:“报告教官,我长得丑,那里真没有。”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言泽舟也笑了。 他新理了个板寸,精精神神的,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泛着光。 可安觉得今儿这一趟算是值了。 “宁可安!”身后忽然传来了室友的一声大喝,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能穿透高墙,可安连忙低头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室友好心情地顺了她的意,用口型比划着:“又犯花痴呐!加油!” 可安笑着眨眨眼,一抬头却见言泽舟破天荒地往她的方向斜了一眼。 那一瞬间,风好像停了。 教官还在训:“谁还敢把头往高墙那边看,我明儿就去把铁网拆了……” 可安看着言泽舟的侧颜,一时怔忪,忘了自己还踩着铁网。她动了动脚,重心就失去了控制,人直直的往高墙另一面栽过去。 “嘭”的一声巨响,刚挨完训的男生还是齐刷刷地转头都朝她看过来。 教官恨铁不成钢,气得浑身一凛,他指着那些男生,大吼:“这又是谁的桃花债?站出来!” 队伍里鸦雀无声。 可安不想连累言泽舟,她正打算悄悄地爬起来开溜,耳边却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 “报告教官,我的!” - - - 题外话 - - - wuli言检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耿直boy 收藏了咩~~ ☆、第十四章 风住尘香14 言泽舟往前跨了一步,从整齐的队伍里脱离出来,严肃又认真地站在教官面前。 所有人都看着他,神色复杂。他却像是一棵英挺的白杨,迎风而立,无畏无惧。 教官深呼吸,眼看怒火就要喷薄而出,可安立马按住了自己的脚踝,大叫一句:“哎哟,痛死我了!” “这么高摔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教官捏着拳心,冲言泽舟扬了扬下巴。 “给你十五分钟,赶紧解决!” “是!” 言泽舟快步朝可安跑过来,他身上的迷彩浮着皂角香。 “哪里痛?”他半蹲下来,紧皱着眉。 可安实诚:“草坪厚,其实一点都不痛。” 他点点头:“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 “不是。” “那你是在干什么?” “既然没事,赶紧回去。” 他没了耐心,起身就要往回走。 “诶,等等!”可安攥住了他的手:“我脚好像扭到了,站不起来。你背我回去吧?” “不是不痛?” “现在痛了。”她笑嘻嘻的,面不改色。 言泽舟显然不信,但想了想,还是转身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你真的背我?”可安惊喜。 “快点。”他催促。 “来咯。” 可安欢快扬手,刚按住言泽舟的肩膀,就被他扣住了手腕一扯,他没有背她,而是直接像扛大米一样将她扛了起来。 “你怎么这样?”可安吓得揪住了他的外套。 “怎样?” “你不是答应了要背我吗?” “什么时候?” “就刚刚。” “我什么都没说。” 绿茵场上人多,不少人吹口哨叫好,言泽舟充耳不闻,扛着她大步流星的穿过人群。可安的小腹垫着他宽厚的肩膀,随着他走动的频率,又疼又痒。 “言泽舟,你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 “什么玉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碎?”他一本正经的。 “……” 可安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警大的医务室在教学楼后边,言泽舟一路把她扛到门口。 校医很年轻,和言泽舟认识。两个人打过招呼之后,言泽舟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你说她脚扭了,那她怎么来的?你抱来的?” “扛来的。”言泽舟如实说。 年轻的校医笑起来。 “你这样也太实在了,姑娘会被你吓跑的。” 言泽舟没答话,只是看了可安一眼。 可安下意识地摇头表决心:“我不会啊。” 年轻的校医笑得更大声。 “你们还都是实在人。” 可安看着言泽舟眼睛,又小声地补一句:“如果是公主抱,当然更好。” …… ☆、第十五章 风住尘香15 罗东生站在狭小的山路上,一手扶着车一手扶着罗小西。 “不会摔死了吧?” “闭嘴,你胡说什么呢?” 罗东生难得亮了嗓子,罗小西憋着眼泪却不敢反驳。刚才天旋地转的一瞬,她仿佛真的看到了死神伸出来的魔爪,哪知道被拖下去的会是宁可安。这个女人,第一眼看着分明又娇又傲的,没想到心地这么好。 头上的头盔,这会儿重得像个千斤顶。 “上来了。”罗东生松了手,往前走了两步。 罗小西跟上去。 坡下,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缓缓地往上走,他每一步都很稳,稳得有些僵硬。但这种僵硬又透着莫名的温柔。 他可真像个骑士,怀抱公主的骑士。 罗小西“啧”了一嘴,刚才那点担心一下全没了。 “看来没事。” “哪里像没事?你看宁小姐都焉了,她刚来的时候精气神多好啊。” 罗东生盯着言泽舟怀里的宁可安,收敛了初见时那股子英气,她这会儿柔软的像根藤蔓,发辫乱糟糟的,衣服黏着尘和土,明明狼狈不堪,却又美得自成风骨。 言泽舟走近了,他的脸色阴沉沉的。 “宁小姐,你怎么样了?”罗东生帮着扶了一把。 “我没事。” 可安疼得发憷,却不忘对罗东生勾唇一笑。 “你别逞强了。这可是个碎石坡,又不是厚草地。你刚才那样结结实实地滚了一圈怎么可能没事……” “回去再说。”言泽舟开口打断。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在颤抖,虽然她抖得极细微极隐忍,但这幅度在他的身上却像被放大了百倍。 “对对对,回去检查一下再说,看我急的。” 罗东生抹了抹额头的细汗,言泽舟已经转了身。 “言检,你要抱着走吗?” 言泽舟点头。 “你们留在这里看着车,我会让人过来带你们。” “好,那你小心着点。”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小心着点宁小姐。”罗东生强调。 “我知道。” 旅馆掩在林木间,还有段距离,一般人走过去大概要二十几分钟的脚程。言泽舟腿长体力又好,时间将近压缩了一半。 这一路上,可安不停的和他说话。 “算起来,我们其实很久没见面了吧?” “嗯。” “多少年了?” “忘了。” “整整五年了吧?” “不记得。” “那这些年你有想起过我吗?” “……” “你有女朋友了吗?” “……” “你这样抱过别的女人吗?” “……” “那天早上,你等我了吗?” 言泽舟的脚步忽然停下来。 可安在他怀里仰着头,那通透的瞳仁,像灵动着水声。 “说这么多话,你真的不痛?”他的声音仍然没什么温度。 可安低头,眼里的期待由浓转淡。 “痛才说那么多话。” - - - 题外话 - - - 今天还有一更,在晚上~~ 要收藏哦~~么么扎 ☆、第十六章 风住尘香16 她说痛的时候身子蜷了一下。冲锋衣的布料摩擦出声响,“呲”的一声,无端的像是拉远了彼此的距离。 “忍一忍,快到了。” 言泽舟重新迈开步子,他的速度又提了几分,手臂的姿势却没有调整丝毫。 “那天早上,你等我了吗?” 她还在执拗的要一个回答。 “没有。” 林子里寂静无声,可安窝在言泽舟的胸前,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乱,乱得没有头绪。 片刻之后,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正好,我也没有去,扯平。” 突然,又响了一记雷。 言泽舟的瞳孔随着天色暗下来,他低头看着可安脸上的辩不出真假的笑容,胳膊往后撤了一下。 “哎哟!”她登时疼得龇牙咧嘴。 她不笑了,他好像才满意。 “到了。” 这一片矮灌木后面,如密罗的星盘般散落着好几家旅店。他们入住的,是最外围的一家。 旅店几乎全木构造,笨厚的木头常年在山里经风沥雨凝霜褪雪,色调深重,乍一看,古风悠扬。 店门口的平地上,停了很多山地车,大厅里人声鼎沸,店里的服务生正忙里忙外地准备晚餐。 言泽舟抱着她一路往里,踏着木梯上了二楼。 “哟,言检察官,刚没见着你,还以为你这次没来呢。” 二楼的木栏处站着一个穿印花长裙叼着烟的女人。从她和言泽舟打招呼的姿态来看,应该是熟人。 “龚姐,拿药箱来。”言泽舟头也没抬,直接抬脚踹开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 “你相好受伤了?” 被言泽舟叫“龚姐”的女人掐灭了烟头,跟着进来。 可安看着她,她也看着可安。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也没有擦出什么火花,凉凉的只有审视。 言泽舟俯身,放下可安之前先把床上的棉被给掀开了。棉被很软不硌人,但可安坐下去的那瞬间,还是抽了一口凉气。 “骑车摔了?”龚姐问。 可安点头。 龚姐红唇一勾,带着几分轻诮,回头朝楼下喊:“阿橘,拿药箱来!” 没一会儿,楼道里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个小姑娘背着药箱匆匆跑进来。 “老板娘,你要药箱干什么?是我们言检察官受伤了吗?” “不是我。”言泽舟侧了侧身,看着那个小姑娘:“阿橘,再帮我找身干净衣服来。” “谁穿?” “她。”言泽舟朝可安扬扬下巴。 阿橘乌溜溜的眸子盯着可安,一下子犯了难。衣服她是有的,只是言检察官带回来的这姑娘穿不穿得了她的粗布衣服? “我衣柜里有,阿橘,去挑你顺眼的拿。”龚姐出了声。 “诶,好嘞。” 阿橘跑出去了,房间里又剩了他们三个人。言泽舟给龚姐让了一条道儿。 龚姐走过来,用刚才扶着烟的手打开了药箱。 药箱里的药比可安想象中周全得多。 龚姐翘着小指捻住了一瓶消毒药水,对言泽舟启了启红唇。 “把她衣服脱了。” - - - 题外话 - - - 很久没写,手生,写得慢,大家见谅。 ☆、第十七章 风住尘香17 山里风撞在木窗上,窗子“吱嘎”一声,屋里的气氛忽然欢快起来。 “别开玩笑。”言泽舟凛着脸。 “怎么?还没脱过她衣服啊?” 龚姐纤长手指一圈一圈抚弄着消毒药水的瓶盖,姿势语气皆是暧昧。 还没等他们两个说话,她又问:“是没到脱衣服这步?还是言检察官喜欢不脱衣服的来?” “都不是。”可安开口。 龚姐看向她。 “他喜欢让我自己脱衣服。” 龚姐一怔,随即弓着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凉薄的眸子里有了温度。 言泽舟脸上的表情风起云涌,可安也憋不住笑了。 “你的头盔呢?”言泽舟眯着眼,像是才发现她没有戴着头盔一样。 “嗯?”可安猜不透他的意图。 他走过来,扬手将她鬓间的碎发一撩,温柔地扣到耳后。他指尖的温度从她耳廓开始,蔓延全身。 一瞬间,可安脸上身上都是火辣辣的。 言泽舟的大掌顺势阖着可安的后脑勺,贴脸凑到她耳边,轻声对她吹气:“让龚姐检查一下,我看你是撞到脑袋了。” “……” 他大爷的! 言泽舟松手,转身往门口走。 “龚姐,既然她喜欢自己脱衣服,你让她自己脱。” “你就这么放心把她丢给我?”龚姐还在笑。 “我看你们挺合得来。”他没好气地回头瞪她们一眼,关门的时候又补了一句:“要下雨了,我先让人去把东生他们带回来。” 房门合上了,连着又响了好几个雷,他离去的脚步声,比雷还有力。 龚姐提着裙摆,往床沿上一坐。 可安自觉地把冲锋衣脱下来。 她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背心,紧紧缠着妖娆的身子。雪白的肌肤上,好几道深浅不一的擦伤。 龚姐拧开了瓶盖,等着棉签棒在药水浸透。 “你们不是相好吧?” “不是。只是我想跟他好,他不想。”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龚姐很有兴趣的样子。 可安抖了抖自己的冲锋衣,一半揶揄一半认真地说:“你看,他对我连脱衣服的欲/望都没有。” 龚姐无声地笑了,她似乎很中意这样的对话方式 门外又一阵脚步声。 阿橘敲门进来,她左手一条印花长裙,右手一条素色布裙。 “老板娘,你看这件行不?我拿不定主意,刚刚碰到言检察官,他指了这条。”阿橘把素色的布裙递过来。 “那就听言检察官的,放着吧。” “好。” 棉签棒在可安的伤口上滚着圈,龚姐出人意料的温柔,但疼痛还是密密麻麻的渗进骨子里。 可安咬着唇,一声没吭。 “都说女追男啊,隔层纱,隔他妹的,明明隔个大西洋。不过啊,也别苦哈哈的,最重要是坚持。谁追谁不都是旷日持久战啊……” 龚姐懒懒的声音传过来,酥酥麻麻。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 ☆、第十八章 风住尘香18 擦好药,换上了阿橘拿来的衣服,刚照了照镜子,楼下就传来了叫吃饭的声音。 “下去吃点?”龚姐提着药箱,侧身看着她。 可安疼得没胃口,但还是觉得应该下去坐一坐。 “龚姐,你能扶我下去吗?” “怎么?刚才上药都一声不吭的,这会儿倒给我娇气起来了?” 可安摇头,走到她身边,小声地说:“我骗他脚崴了。” 龚姐把药箱扔在门口,一把圈住了可安的肩膀:“好啊你这丫头,还挺机灵,有点我当年的影子。” “龚姐也追过人?” “是啊。”走廊里的光晕落在龚姐的脸上,她的鱼尾纹里露出几分朝气:“那家伙也和言检察官一样,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那追到了吗?” 龚姐不作声,半晌之后抿了下红唇。 “追不到咯。” “为什么?” “他怕我,躲我都躲到天上去了。” 可安一愣。 龚姐眨了眨眼,长长的假睫毛遮住了眸子里那层若有似无的水光。 “对不起,我……” “没关系,反正没追到,他也不算我的人。”龚姐笑了一下,却笑得不怎么好看:“走,吃饭去。” 楼下大厅里摆了好几桌,看着穿着,都是来骑行的。 罗东生和罗小西已经回来了,他们挨着坐在门口那桌,可安张望了一圈,也没见着言泽舟。 “找我吗?”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可安和龚姐一起回头,言泽舟正从厨房里走出来。 “不找你找谁,赶紧把人带走。”龚姐晃了晃挂在她手上的胳膊,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言泽舟没急着接,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可安。 可安一身素色的长裙,长发打散了,乖巧的落在肩上……相较于妖娆妩媚的龚姐,她可真像是流淌山间的一泓清泉。 “快扶着啊。”龚姐催促。 言泽舟的目光最后停在可安微蜷的右脚上。 “脚还疼?” “当然还疼,灵丹妙药也没有那么快见效啊。”可安理直气壮的。 言泽舟不置可否地点头,顺势把手递给她。 可安刚伸手要去握,他又把手收回去了。 “那你是不是疼错了?” “啊?” 可安下意识的把右脚放下,把左脚蜷起来,动作快得险些把自己绊了。 龚姐哭笑不得,言泽舟挑了下眉,不再理会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可安跟过去,他的身边,有空位留着。 “我可以坐这里吗?”可安问。 “当然可以,这是特意给你俩留的位置。”罗东生回答。 “谢谢。” “谢什么啊!是我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反应快,今天滚下去的可就是我家小西了。” 同桌吃饭的人听了罗东生的话,都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大伙纷纷朝可安竖起了大拇指。 可安一时不好意思,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忽然,她的手腕被轻轻地握住了。身边的言泽舟为她拉开了椅子。 她低头,触到他温暖的目光。 “女英雄小姐,脚疼还不坐下?” ☆、第十九章 风住尘香19 可安提着裙子,在言泽舟的身边坐下。 他冲锋衣的袖子挽着,露出一截精壮的手臂。她记得,刚才,他握了她的手腕。 人多,位置挤。可安紧挨着他,两个人的手臂一黑一白,时不时碰到一起,她是故意的,他也不躲开。 菜色很丰富,大家折腾了一天也饿了,都低头吃得专注。但可安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身上隐隐绰绰的疼着,她光坐着不动都有些费劲。 “不饿?”言泽舟侧头,看着她。 “嗯。” 他放下了筷子:“是不是不舒服?” 罗东生兄妹一起看过来,可安受不住这么多关切的眼色,立马摇头。 “不是不是,就是不饿。” 言泽舟没多问。 “那先上去休息吧。我让厨房熬了粥,等下给你送上来。” 难怪,他刚才是从厨房出来的。 可安心头一暖,笑嘻嘻地凑过去:“谁送?” 言泽舟身子往后仰了仰,避开她的视线。 “阿橘。” “不能你送吗?” 她身上飘着一股浓郁的药味,脸上却是戏谑的笑。 “不能。”他拒绝的干脆。 可安撇撇嘴,起身太躁撞到了桌角,疼得“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言泽舟动了动,想起身给她让路。可安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胸膛,把他固定在了椅子上。 “我能过去。”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缭乱。 言泽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她蹭着他的大腿过去了,她的裙摆带着风,他却有些热。 可安没有回头,径直上了楼。 天已经黑了,山里下起了大雨,雨势大得铺天盖地,她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浑身酥软不得劲儿。 木床上的被子还散着,她俯身铺了铺好,躺上去。 头有点晕。 她想,难道真如言泽舟说,撞到脑袋了? 见鬼,明明没有。手肘上那么多伤,就是她滚下去时抬手护着脑袋擦到的…… 楼下,言泽舟也站了起来。 “言检,你吃饱啦?”罗东生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问。 “嗯,大家慢吃。” 言泽舟冲大伙打了个招呼,转身往厨房走。 厨房里像刚经过一场战争,乱糟糟的。穿着白色制服的胖厨师正端着一个陶瓷大碗风卷残云地往嘴里舀饭,一回头看到他,抹了抹唇边的饭粒:“不好意思啊言检察官,我这里刚忙好,你要的粥还没来得及熬呢。” “没事。”言泽舟拍了拍胖厨师的肩膀:“你吃吧,我自己来。” 胖厨师也没有和他客气,随手翻出一把翠绿色的水果刨子递给他。 “番薯在水槽里。” 言泽舟走到水槽边,番薯红皮带着泥,新鲜的很。他把泥洗干净,拿出水果刨子认真的划拉削皮。乳白的汁从番薯肉上渗出来,黏住了他的手指。 他忽然想起宁可安柔软的身子擦过他大腿的感觉…… ☆、第二十章 风住尘香20 “言检察官,淘米的时候放一点盐,粥会特别白嫩。”胖大厨饭后搬了个长板凳坐在窗口抽烟,“哗哗”的雨声衬得他的声音特别柔和。 言泽舟回神,照他说的做。 米和切块的番薯一起下了锅,言泽舟走到窗口,在另一端的凳头上坐下。 “来支烟不?” 胖大厨把烟盒递过来,利群,紫色软包的。 言泽舟摇头。 “不抽烟也不喝酒,难怪我们老板娘总说你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好男人。” 言泽舟笑了一下:“龚姐最近情绪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忽高忽低的。开心起来能把人闹死,不开心起来也能把人闹死。”胖厨师吐出一口烟圈:“最近作的尤其频繁。” 言泽舟往窗外看了一眼,山里黑漆漆的,雨势不见小。 “过几天,就是刘警官的祭日,你们多担待。” 胖厨师叹了口气:“我们任她打得骂得,就怕她伤害自己。前两天梁医生过来,就正好撞见老板娘她……哎,好在梁医生及时拦下来了。也不知道心是什么做的,能情深成这样。” 言泽舟没作声。 “刘警官在世的时候,对我们老板娘一直不愠不火的,我是真看不出来他爱没爱上。” “感情的事,我们外人不懂。” “我是不懂啊。要换了我,有这么漂亮又善良的姑娘追我,我一定什么都不管了,就和她好好过日子。” 正聊着天,厨房的门被撞了一下,阿橘端着一叠盘子走进来。 “胖哥煮什么呢?这么香。” “熬粥呢。” 阿橘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看到言泽舟也在,她放下盘子走过来。 “言检察官,刚看你没吃多少就站起来,是没吃饱在这里开小灶呐?” “不是给我熬的。”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给楼上受伤那姑娘熬的吧。” 言泽舟点头。 “那姑娘谁啊?看着细皮嫩肉没吃过苦的样子,但是很硬气啊。刚才老板娘给她上药,我在旁边看着都起鸡皮疙瘩,她却一声没吭,还冲我笑呢。好特别的性子。” “哪个啊?”胖厨师有了兴趣。 “就刚才下楼穿着老板娘裙子那个。我觉得,那裙子她穿着,比老板娘穿着有仙气。” “有这么好看的姑娘,你怎么不叫我呢。” “叫你干什么?听说那是……”阿橘顿了顿,凑到胖厨师的耳边压低了声调:“那是言检察官的相好。” “你个丫头片子净胡说,言检察官的相好明明是梁医……” 言泽舟掀开锅盖,锅里的米开了花,鼻尖是香香甜甜的味道,闻着很有食欲。 他拿勺舀了一碗。 “言检察官,要我帮你端上去吗?”阿橘在身后喊。 言泽舟的眼前闪过一张喜笑颜颜的脸。 “不能你送吗?”她那样问他。 “不用了,我自己端上去。” - - - 题外话 - - - 打滚收藏哇~~~ 今天下午还会有一更,我是不是很乖呐~ ☆、第二十一章 夏有凉风1 言泽舟站在门口,碗沿有些烫手,他连敲了好几下,房间里都没有传来回应。 “宁可安,开门。” 屋里还是静悄悄的。 “你不开门我直接进来了。” 仍是没有回应。 言泽舟直接推开了门。 房间里灯光很亮,木床上的人却像睡着了。 他把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 被子是白色的,裙子是素色的,这两抹颜色融在一起,淡的如同一缕炊烟,唯有她散在枕头上的黑发,亮的好像拥有生命。 “宁可安。” 她脸上泛着异常的潮红。 “宁可安,醒醒。” 言泽舟探到了她的额头,如预想的一样,滚烫。 也许是他的手凉,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 “送粥。” “不是说让阿橘送吗?” 言泽舟蹙眉,她都烧得迷迷糊糊了,竟然还有心思同他计较这个。 “你发烧了。我去叫龚姐。” “叫龚姐干什么?她又不是医生。”可安扶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着,她快要连言泽舟的脸都看不清了。 “她学过医。” 言泽舟转身,却被可安一把抓住了胳膊。 “不用麻烦龚姐,你给我找颗退烧药就可以了。” 她借力坐起来,却摇摇晃晃的。言泽舟坐到床沿边,下意识地托住了她的身子,她的身子又热又软。 “言泽舟,你往哪里摸呢?”可安扬着下巴看着他笑,眸间流窜着细碎的光。 言泽舟松手。 “我什么都没有摸到。” “兄弟,那是因为你手放反了,背上能有什么。”可安挤挤眼:“你手往前面来,就什么都能摸到了。” 言泽舟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她面不改色地笑着。 “我看是不用叫龚姐了。” “嗯,这就对了。”可安挥挥手:“去拿药吧。” 言泽舟没挪动脚步,身子忽然往前一伏。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你干什么?”可安声音有了丝慌张。 “你说我要干什么?”他歪了歪脖子,淡淡地反问回来。 随着他的动作,他们已经近得连鼻息都纠缠在了一起。 空气里有暧昧在叫嚣。 停顿了片刻之后,言泽舟扬手。 可安吓得立马护住了胸口。 “你还真摸啊!” 言泽舟无声地笑了。在她惶惶不安地目光里,他用手捞过床上的一个靠枕,垫在了她的背后。 “没有胆子,就别乱撩男人。”他一字一顿地道。 可安倚在靠枕上,看着他出去的背影,一下泄了气。她胆子是不大,可她愿意为他勇敢啊。 没一会儿,言泽舟回来,他不仅拿了药,手里还多了一床被子。 “先把粥吃了,再吃药。” 可安看着那碗番薯粥,还冒着白白的热气,她的眼角有些涩。 “为什么是番薯粥?” “这里只有番薯能用来熬粥。” 他把被子打散了盖在她身上,头也不抬地回答,答案滴水不漏。 可安点点头。 “你喂我吧。” 言泽舟蹙眉:“你又来是不是?” 她把衣袖往上一挽,白嫩的手肘上被红药水染的触目惊心。 “我手受伤了,你喂我吧。” ☆、第二十二章 夏有凉风2 言泽舟曾是枪林弹雨里活过来的男人,见过的大伤小伤无数,但这一刻,这点擦伤竟然像戳进了他的心窝子。 “不怕留疤吗?”鬼使神差的,他问了一句。 “留疤了你会嫌弃我吗?” “……” 言泽舟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和眼前这个女人聊天。他在床边坐下,随手把碗端过来。 碗沿温温的,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烫手了。 他舀了一勺,勺子搁在碗口稍稍又凉了一会儿,才递到她的嘴边。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在眼角落了一弯光圈。言泽舟以为她又要得寸进尺说什么打趣的话,没想到她只是乖乖地张嘴,抿走了勺子上的粥。 他又递过去一勺,她吞下……如此循环往复。 屋里洋溢着出人意料的安谧与温情。 很快,碗里的粥少了一半。 “是不是饿了?”言泽舟问。 可安摇摇头. “不饿?” “嗯。”她扬了扬唇,笑容像个孩童一样干净纯真:“但我想吃。” 不饿,但是想吃。这又是什么道理? 言泽舟静静地看着她,她的表情,甜得像是经了霜的红薯。 “下次,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见义勇为,也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他的嗓音沉沉的。 “你在担心我。”她用的是陈述句。 言泽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面对他的沉默,可安心满意足。 她想,他不会知道,她之所以变得越来越正义,其实是在向他学习。也许,等有朝一日她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那个时候,他就会多喜欢她一点。 粥碗很快见了底,言泽舟起身放碗,顺手给她倒水拿药。可安按着胸口,强压下胃里的不适,若无其事地和他聊着天。 十几分钟之后,言泽舟的掌心托着几颗白色的药丸,走到她面前。 “把药吃了。” “嗯。”可安应声,却没有接:“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药你也一起喂了吧。” 言泽舟知道她又要耍花腔,却还是耐心的配合着她。 “你想怎么喂?” “当然是用嘴喂,电视上都是那么演的。” “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就算了,我自己来。” 可安忽然扬手将言泽舟的手掌拖到自己嘴边,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低头把唇贴了上去。 他的掌心微凉,她的红唇滚烫。 言泽舟像触电了一样猛然一震,那几颗白色的药丸在他收手的瞬间滚进了她的嘴里。 “啊!好苦!”她叫起来,一把夺过他手边的温水“咕咚咕咚”地灌下。 言泽舟正欲发火,她却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 “看看!让你胡来!”他没好气地俯身为她拍了拍背。 “你走开!”可安粗鲁的将他推开。 言泽舟往后退了两步,就见她把脑袋探出了床沿,那纤细的身子如扶柳一般颤了几颤,刚才喝下去的番薯粥就悉数吐了出来。 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 - - 题外话 - - - 每天都要求收藏~~ ☆、第二十三章 夏有凉风3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可安一手把自己的长发拨到耳后,一手在半空中挥舞着不让言泽舟靠近。 其实,吐出来秽物就是她刚喝下的番薯粥,白的白,红的红,也没有她想的那样恶心。但她就是不想被言泽舟看到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 “别乱动。”言泽舟挤到床沿上,按下她满是防备的手臂,将她软绵绵的身子拢进怀里固定住。 她身上烫得像是背着个火炉。 言泽舟随手抽了几张纸巾将她的唇擦干净,又给她递了杯水漱口。 可安靠在他的身上,面色苍白如纸,把仅有的生气都吐没了。 “你别嫌弃我,我想等你走了再吐的,可我没忍住。” 她说着,胃部又一阵痉挛,纤瘦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言泽舟下意识地把她抱紧。 “到底哪里不舒服?”他的语气提高了几分,听来竟像是担心。 这一刻,可安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他是喜欢她的。 但,只是这一刻,在他怀里的这一刻。 “哪里不舒服?”他又问了一遍。 可安仰头,干涩的唇贴住他的耳廓。 “哪里都不舒服,因为……你弄疼我了。” 言泽舟这才恍然想起她身上还有伤,他连忙松手,一转头却瞥见她在笑。这笑容虚弱中带着几分轻浮。 她婉转的低语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你弄疼我了。” 真特么像是在调情。 “你再这样,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办了?”他的眼神凶神恶煞的,短暂的温情如过眼云烟消失殆尽。 “我吐成这样,你下得了口吗?”她非但不怕,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你觉得呢?” 言泽舟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几乎吻住她的唇。 可安愣住。 现在,只要她往前一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能发生。可是,他终于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她却不争气地扭头躲开了。 “不行,现在不行。我刚刚吐完,至少也得刷个牙再说。就算你真的下得去嘴,我也不能不对你负责啊。” 她红着脸一本正经地样子把言泽舟逗得没了脾气,他抽走了她背后垫着的靠枕,扶着她躺下。 “别说胡话了,我去叫龚姐来给你看看。” “嗯。”她乖乖地应了声。 看着言泽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光晕里,可安忽然有些后悔。 或许,刚才她就应该二话不说地吻上去。谁知道错过了这个村,几时还能再遇到这样一个店。 龚姐很快就过来了,她在楼下喝了酒,一身的酒味儿,好在,人还是清醒的。 “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高烧又牵连出了其他的并发症。现在天黑了又下着雨,山路难行,没法子去医院,只能先吃消炎药和退烧药压一压。” 言泽舟看了一眼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可安。 “会有危险吗?” 龚姐还没有答话,可安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的铃声一点不花哨,是系统自带的。 “帮我接一下,就说我死了。”可安有气无力地把手机往言泽舟站立的方向推了推。 屏幕上的号码并没有备注姓名,但她好像知道是谁的来电。 言泽舟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那头顿了一下,几秒之后,沉沉开口。 “你好,我是徐宫尧。我找宁可安小姐。” ☆、第二十四章 夏有凉风4 徐宫尧的语气礼貌又带着隐隐的疏离。 言泽舟侧头看了看可安,她软在床上,龚姐正在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请问你是哪位?” “言泽舟。” 其实,言泽舟知道,徐宫尧真正想要问的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和可安的关系。但他,不想用类似“朋友”的字眼来定义自己的身份。 那头的徐宫尧一时没了声响,言泽舟正要结束这次通话时,床上的可安忽然又呕吐起来。 呕吐声伴随着咳嗽声,声声传进了听筒。徐宫尧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些声响。 “她不舒服?” “是。回头让她自己和你说,先挂了。” 言泽舟按掉了手机,快步走到可安身边。她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这次吐出来的全是水。 “看来,比想象的还严重啊。”龚姐说着,打了个酒嗝,自己也快吐了的样子。 言泽舟搀起可安,给她擦嘴。 他的眉头蹙得紧紧的。 “我没事啦。”可安捏着他的衣袖,轻轻一扯,小声地安慰。 “没事能吐成这样?” “是啊。没事怎么会吐成这样。”可安兀自重复,紧接着明眸一转,按住了他的手背:“所以,你是不是往我粥里下药了?” 言泽舟低头扫了一眼她不安分的手。 “我给你下药折腾我自己?我看着像有病吗?”他的声线又高又亮。 “你小子,吼什么吼?”龚姐甩手就往言泽舟背上呼过去。 他没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龚姐还不解气似的,絮絮叨叨地骂他:“跟谁学的这暴脾气?对女人温柔点会死啊?” 言泽舟没有还嘴,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可安忍不住笑了。 气氛刚有所缓和,她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之前那个号码。 可安几乎能想象电话那头徐宫尧执拗的表情,她揉了揉太阳穴,把手机抓起来按在耳边:“徐宫尧,我现在正在休假中,你能不能不烦我?” 徐宫尧清咳一声:“我不找你,我找言泽舟。” “什么?你说找谁?” “言泽舟。”徐宫尧不疾不徐地又说了一遍。 “……” 可安没力气管他们两个互不相识的大男人有什么话可聊的,她直接把手机丢给了言泽舟。 “喏,找你的。” 言泽舟一怔,但还是接了起来。 那头的徐宫尧不知对言泽舟说了句什么,言泽舟握着手机,转身去了屋外。 房门虚掩着,他的影子烙在墙上,格外修长。 可安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言泽舟进来,把手机递还给她。 “徐宫尧说什么了?”可安好奇。 “他说,要来接你。” - - - 题外话 - - - 是哒,男二徐先森正式上线,此处应该有……收藏_ ☆、第二十五章 夏有凉风5 “这深山野林还下着雨,车又进不来,他怎么来接啊?”龚姐嚷嚷。 可安没出声,言泽舟也没有。他沉着脸,拿起刚才盛粥的碗,转身出去。 “你去哪儿?”龚姐追上去。 “睡觉。”他的声音忽然变冷。 龚姐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停下来看看可安,可安的表情很无辜。 “你不管我啦?”她对着他喊。 “管不着。”他头也没回。 房门“呜啦”一声合上,好像生生隔开了两个世界。可安知道,他这一次走了,不会再回来。 “睡什么觉,明明都已经把被子搬到这里来了。”龚姐一个人嘀咕着,可安没听清。 她是真的累了,高烧让她整个人酸软昏沉,身上的疼痛都不再清晰。言泽舟出去了也好,这样她就不用强打起精神,生怕自己哪里表现得迟钝不讨喜。 她闭了眼,迷迷糊糊间好像沉入了海底…… 言泽舟并没有回房间,他下楼之后把碗还回了厨房,就开了窗,坐在刚才的凳头上。 雨声已经小得微不可闻。这场风雨,比想象的短暂。 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盒子是薄薄的木头片制成的,颜色深到发紫,盒面上的标签纸已经被撕掉了。 “我说你又不抽烟,总带着一盒火柴干什么?” 凳头的另一端有人坐下了。 言泽舟抬眼,看到龚姐长裙上繁复的花纹。 “她睡了?” “你不是不管吗?”龚姐瞟他一眼,他的脸逆着光,轮廓更深刻俊朗。 他又沉默了,如眼前这寂寂林川般不可捉摸。 龚姐朝他挪过去一些,抢了他手里的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明明都做好了要照顾她一整夜的准备,干嘛还让别人来接?” “她需要去医院。”言泽舟把火柴盒拿回来,握在手心里。 “你承认打算照顾她整夜了?” “我只是在回答你后面的问题。” 龚姐冷嗤,她狠狠吸了一口烟,烟圈撞进潮湿的空气里,久久不散。 “你怎么那么像刘叙,都特么滴水不漏的让人讨厌。” 言泽舟勾唇:“说清楚,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 “你丫给我闭嘴,老娘喜欢他个鬼。”龚姐瞪着眼,只一瞬,眼神就暗下来,她轻轻地啐了一口:“我呸,他现在还真是个鬼。” 空气里漂浮的尼古丁麻醉着人的神经。 言泽舟从龚姐落寞的神情里看到了很多伤痛很多往事。 “龚姐,刘哥走了两年了。你该放下了。” “两年还差六天。”她淡淡地纠正。 言泽舟无言以对。或许,在龚姐的世界里,刘叙离开她的时间,永远不会以年计。 这样的情深,让人肃然起敬。 窗外忽然刮过了一阵很大的风,渐渐地,耳边有了“隆隆”的声响。 龚姐掐灭了烟头,站起来往窗外探了一眼。 “卧槽,竟然是直升飞机。” ☆、第二十六章 夏有凉风6 忽然降落的直升飞机引起了店里旅客和员工的注意,大家纷纷披了外套下来围观。 言泽舟起身,关上了窗户。 龚姐按住他的胳膊,有些焦躁:“你告诉我,楼上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管什么来头,她要走了。” 言泽舟反手安抚似的拍了拍龚姐的手,快步往大厅里去。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直升飞机上下来的男人正站在人群的中央。他穿着米色的风衣,肩头虽落着雨痕,却仍是一身的儒雅。 那是徐宫尧,他们见过。 徐宫尧正在和阿橘说话,阿橘局促地指了指楼上,接着就跑在前头为他领路。 大厅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言泽舟穿过人群,也跟着上了楼。 他刚走到房门口,就看见徐宫尧抱着可安出来,他的风衣,此刻正盖在可安的身上。 四目相对,两个男人打量着彼此。 “言检察官吧,人我带走了,谢谢你的帮助。” 言泽舟并不奇怪徐宫尧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职业,从通完电话到出现在这里,徐宫尧有足够的时间将他的一切都查清楚。 “她身上有伤,高烧已经两个小时,吃的东西都吐了。”言泽舟把可安的症状都交代了一遍。 “好。外面有专业的医生在等着,请放心。” 徐宫尧说完,绕开了言泽舟,抱着可安下楼。 大厅里的人纷纷为他们让路开道。 徐宫尧怀里的可安意识昏沉,了无生气,只有她乌黑的长发在风里飞扬飘舞,像是舍不得离开。 言泽舟走到栏杆处,远远地看着他们上了飞机…… “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你看的行头都是名牌,出行又是直升飞机,还姓宁……天呐,她会不会是海城首富宁家的人?” “你是说那个家具王国?” “是啊,难道你没有觉得她很眼熟吗?” “说起眼熟,我还真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Ohmygod!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那个孕妇流产的新闻,那个宁氏新上任的女总裁,就……就是宁小姐啊!” 罗东生和罗小西兄妹在楼下一惊一乍地聊天,周围站了很多听八卦的人。 “年纪这样轻,就已经是大公司的总裁了,这样开了挂一样的人生真是让人羡慕啊。” “你们不早说,早说我刚才路上就去搭讪了。”有个骑友插嘴。 “你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男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大家都笑起来。 “是啊,这样有颜有家世的姑娘,我等凡夫俗子这辈子都配不上咯。” “……” 言泽舟在走廊的台阶上坐下来,火柴盒捏在手心里,几乎变了型。 他抽出一根火柴,在盒边的摩擦层上轻轻一划,火光闪现,他的心头才隐约有了暖意。 火苗沿着杆头一路蔓延,朝他的手指扑过来,被烫到的瞬间,言泽舟才如梦初醒。 他松手,将火星碾灭。 一切,又回到冰冷的起点。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 ☆、第二十七章 夏有凉风7 可安做了很长一个梦,梦境混杂无章,她就像一抹漂浮的幽魂,好像存在于那个世界里,又好像游离在外。她看到了言泽舟,也看到了宁容成。 梦中,言泽舟冷漠地从她身边经过,任她如何呼喊,他始终听不见也不曾回头。而哥哥宁容成,他被两个陌生的男人抬走了,那两个男人分别穿着一黑一白的衬衫,像极了死神…… 可安睁眼,她感觉到眼角有什么在往下掉,她下意识地想扬手去抹,但是,手却忽然被按住了。 “宁总,你醒了。”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可安一扭头,看见徐宫尧站在床边,他正俯身,按着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你在打点滴,不能乱动。”徐宫尧说着,松开了她的手。 可安眨了眨眼,刚抬起另一只手打算把眼角的泪水抹去时,徐宫尧抽了两张纸巾递过来。 “是不是很疼?”他主动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可安没答,只是接过他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角。 “现在几点了?” 徐宫尧抬腕看了看表。 “凌晨三点十五分。” “你什么时候把我带回来的?” “四个小时之前。” “和大家告别了吗?” “言泽舟知道。”徐宫尧冷不丁地答。 可安脸一红:“我又没问他。” 徐宫尧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按了按床头的呼叫铃,铃声刚响,走廊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一会儿,守夜的保镖推开了门,医生走了进来,是个女医生。 “徐先生,你还没回去啊。”医生先和徐宫尧打招呼。 徐宫尧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拿起自己的风衣外套和刚才手边的读物往后退了几步,给医生让出了空间。 医生仔仔细细地替可安做了检查。 “烧已经退了,伤口炎症也没有严重起来,只要今晚不再反复,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徐先生可以放心。” 医生一边对徐宫尧说话,一边摘下了口罩。 那是一张特别别致的瓜子脸,生眼看的时候会觉得凌厉,但只要再多看一眼,就会觉得秀丽。 “辛苦梁医生了。”徐宫尧客气地道。 “应该的。” 梁医生对徐宫尧甜甜地一笑,转而走出了病房。 “饿吗?”徐宫尧看着可安。 “不饿。”虽然烧退了,但是她仍然没有什么胃口。 “那睡吧。”徐宫尧把椅子拉到床沿边,如刚才那样默默地坐下。 可安没有闭眼。 “你不回去睡会儿?早上还要去公司上班呢。” 徐宫尧把风衣挂在椅背上,微微一笑:“宁总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算我加班。” “你缺这点加班工资?” “缺。”他答得坦然。 可安“嗤”的一声:“那你坐着吧。” 徐宫尧低头,继续翻阅着手里的书。可安的视线往书皮上一挪,他看的是高尔基的《在人间》。 - - - 题外话 - - - 默默加更的我,是不是该奖励我个收藏~~ ☆、第二十八章 夏有凉风8 夜深人静,病房里只有徐宫尧翻动书页的声音。 可安闭上了眼睛,却没有一点睡意。她回想起刚才的梦,还是觉得后怕。约摸过了十几分钟,她重新打开了眼帘。 徐宫尧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但是病房的灯光已经调暗了不少。南窗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缝儿,明亮的月光落在窗台上,空气里还浮着暗香。 “这里没下雨吗?”可安出声。 “嗯。”徐宫尧头也没抬,好像知道她没有睡着。 “子目山的雨下了很大的雨。” “同城不同天,正常。” 可安抿了抿唇,因为发烧,她的嘴唇很干。 “的确正常,人心那么小尚且难以捉摸,城市那么大,变个天又算什么。” 徐宫尧像是没有听出她意有所指,他不接话,只管自己看书。 这样被晾着,可安多少有些不快。 “徐特助难道不知道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低头看书很不礼貌?” 她话音一落,徐宫尧就把书本按在膝头上,自书页间抬眸,不咸不淡地扫了可安一眼。 “那宁总又知不知道,工作时间请假跑去出玩会显得很不负责?” “你在教训我?” “我在提醒你。” 徐宫尧表情平淡言辞间却步步紧逼,原本平和的氛围忽然有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徐宫尧耸了耸肩,算是默认。 可安的防备松了松,她自嘲一笑:“一个傀儡总裁而已,看起来负不负责任又有什么重要。” “自己把自己当成傀儡,别人自然也会这么认为。”徐宫尧居看着可安的眼睛,他的表情严厉中带着一丝安抚。 莫名的,可安想起了宁容成。哥哥每次教训她时,也总是这样的表情。他的严厉让她心生畏惧,他的安抚让她知晓自己被爱着……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哥哥还能起来,再教训她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不知道徐特助知不知道我被砸鸡蛋的事?”可安忽然话锋一转。 “知道,我当时在场。” “不,我是问,你在记者招待会之前,知不知道我会被砸鸡蛋?” 徐宫尧顿了一下,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 “知道。” 可安猜到了答案,但也没有之前那般气愤了。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他:“那请问徐特助,我堂堂宁氏的总裁,在整个董事会都知情独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哄着挨了一个鸡蛋,形象落地颜面尽损,我该怎么想?” 她又舔了舔唇。 徐宫尧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她的唇触到水,登时红如艳阳。 徐宫尧没有见过,在病床上还能美得这样生机勃发的女人。 “回答我,如果你是我,会怎么想?”可安又追问一遍。 徐宫尧放下水杯。 月色和灯光融为了一体,她的瞳仁却亮得脱颖而出。 “如果非要在傀儡和能屈能伸的负责人之间选择一个,我想,我会选择后者。” ☆、第二十九章 夏有凉风9 可安睁着眼睛,窗外的天开始蒙蒙发亮。 徐宫尧已经走了,他的话却还留在病房里,余音不散。 可安承认,这是一句蛊惑人心的话。 但徐宫尧这么说的意图,是什么呢?他真的是为了鼓励她,还是只是为了探探她的虚实? 这个男人,在没有确定他的立场之前,是不能轻易相信的…… 临天亮,可安反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儿,没有做梦,很安稳的一觉,最后是被医生检查的动静给吵醒的。 “宁小姐,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医生还是凌晨出现的那个梁医生,一夜没有睡,她却仍是精神饱满的样子。 “没有。” “那就好,挂完水再去验个血,没有问题的话,随时可以出院。” 她一边说一边在病例本上“唰唰”地写着什么,可安扫到了她胸口的铭牌,梁多丽。 梁多丽见可安不出声,抬眸看了看她。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可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就是我怕抽血了。” 是的,她最怕抽血了。 小时候每次去医院验血,都要哥哥陪着。后来出国,哥哥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她就争气的再没去过一次医院,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药店买个药就打发过去了。 “昨天伤成那样都没见你在怕,抽个血有什么好怕的。”梁多丽对她挤挤眼,“不疼,你就当被蚊子叮了一下。” 她的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子,可安摸摸鼻头,笑得更不好意思。 “吱吱吱……”病房里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声响。 “是什么在震?”梁多丽把笔插回白大褂的衣兜里,四处望了望。 可安也听到了,那若有似无的震动声,像是虫鸣。 她的视线捕捉到病床边的那把椅子,徐宫尧的风衣挂在椅背上,风衣口袋里有光一闪一闪的。 “梁医生,麻烦帮我看一下椅子上的外套,那里面好像有手机。” 梁多丽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椅子边,恍然大悟:“原来是徐先生的手机忘了带啊,难怪。”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手机。刚掏出来,屏幕的光暗了下去,那头的人挂断了。 “挂了。” “没事。放着吧。”可安没在意。 虽然,她很想分辨徐宫尧到底是敌是友,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去窥探他的私生活。 梁多丽把手机塞回原位,低头地时候看到了徐宫尧落下的那本书,她忍不住翻了几页。 “徐先生怕宁小姐你高烧反复,昨晚在这里守了整夜,凌晨天亮才离开。有这样体贴的男朋友,宁小姐你可真幸福。” 可安一怔,不经意间触到梁多丽羡慕的眼神。 “梁医生误会了,徐宫尧不是我的男朋友。你若是喜欢,还有机会。” 前半句是解释,后半句是玩笑。哪知梁多丽当了真,她立马摇头。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看到徐先生对你好有感而发。况且,徐先生这样温润儒雅的男士,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喔?那梁医生喜欢什么类型?” “我啊,我喜欢刚毅正直铁骨铮铮的男人。”梁多丽的脸有些红。 “这么巧,我也是。”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啊啊~~ ☆、第三十章 夏有凉风10 “什么?” 梁多丽没听清。 可安没来得及再说一遍,门口有个小护士探头进来。 “梁医生,院长找。” 梁多丽应了一声,回头对可安交代:“我九点之后换休,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可以找我同事。还有,记得去验血啊。” 可安点点头,就见她跑了出去,白色的单鞋踏在地板上,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医生,大概也算猫科动物的一种。 病房里又清寂下来,可安爬下床,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身子,伤口就被牵动了。 她“诶哟”一声。 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听到动静,一齐往里看了一眼。 可安冲他们勾了勾手指,其中一个保镖小跑进来。 “宁总,有什么吩咐?” “谁让你们守在这儿的。”她没好气的。 “徐特助。” “监视我?” 人高马大的保镖忽然慌了,连连摆手:“不不不,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徐特助让我们留在这里,是为了能有个照应。” 可安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大男人能照应个鬼,我换衣服能让你们帮?还是上厕所能让你们扶?” 话粗理不粗。保镖抿了抿嘴答不上话,墨镜下的脸还红了一圈儿。 “都回去吧。”可安说着捞起徐宫尧风衣,塞到保镖的手里:“顺便把徐特助的外套和手机带回去,告诉他我今天要出院,让他下班过来办出院手续。”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还使不动你俩了是不是?” 她挥挥手,有些不耐烦了。 正巧护士跑进来通知她验血,可安跟着往前走了两步,侧眸就看到站在原地的保镖正掏手机打电话。 她勾了一下嘴角。 虽然,她知道大家各司其职,不过都是工作。但是,她不痛快了,自然也想给徐宫尧找点不痛快。 医院的走廊宽敞明亮却非常的冷。 可安抱着肘,身子缩成了一团,越走越慢。她真想半路开溜,省下那一管血,没准还能多长几两肉。 思来想去,纠结到底,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可能,是因为哥哥也在这家医院缘故,她总不好意思让哥哥知道,她过了五年竟然连这点长进都没有。 早上这个点,抽血窗口的人格外得多,且还在不断增多。可安刚站到队伍的末尾,身后又凭空生出了一个长队。 她忽然想起了大学西校门旁的煎饼摊,每天早上,也是这样人挨着人的壮观。 队伍越是往前,可安越是觉得慎得慌。她真后悔,没把徐宫尧的外套留下,不能壮胆,好歹还能取暖。 “啊!” 前面传来了一声叫喊。 可安探头看了看。 窗口轮到抽血的是个两百来斤的女人,她胳膊上的肉厚实,血管不好找,扎针的医生一连来了好几下,愣是没抽出一滴血。 “啊!” 又是一声。 可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尖细的针头,双腿早已吓得虚软。她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 “害怕还看?” 耳边忽然有低沉地声音响起来,随即,她的眼睛被一双温热的手给覆住了。 ☆、第三十一章 夏有凉风11 可安抓住了那人的手,往下一拉,惊喜转头。 言泽舟正站在她的身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过了,但那熟悉的皂角香还在,清清淡淡的,盖过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你怎么来了?”可安笑吟吟的,刚才趁势握住的手也没有放。 言泽舟还没有回答,她立马又自己补了一句:“是不是不放心我?”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一定是不放心我。”她笑得志得意满,还宽慰似的晃了晃他的胳膊:“放心吧,一点小伤小烧不碍事儿。昨晚要不是徐宫尧大惊小怪的把我带来这里,我今天保准还能和你们一起再骑上两圈……”她的声音柔柔的,好像带着风。 言泽舟静静地看着她。 她一身蓝白条的病号服,领口的扣子打开了两颗,锁骨若隐若现的,显得她更纤瘦。但她身上的活力,却深种在了骨子里,即使病痛缠身,她仍让人看到了盎然的春意。 “你在想什么呢?”见他不说话,可安停下来。 “想你这牛,吹得挺清新。”他淡淡的。 “谁吹牛了,我是说真的。”她窘,嘴却还硬着。 言泽舟忽然笑了。 可安更不好意思了,她赶紧转移话题:“今天不是还有一天骑行活动吗?你提早回来了,他们怎么办?” 言泽舟反手牵住了她的腕子,把她塞回队伍里。 “别担心他们了,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他使了个眼色,可安这才发现队伍挪动的很快,马上就要轮到她了。她又紧张起来,甚至,更紧张了。 毕竟,她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抽血,也不知道言泽舟会怎么想。 “你过来,让我靠一靠。”可安伸手,把言泽舟拖到她的肘边,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言泽舟没动,任由她靠着攥着。 “诶,小伙子,不要插队啊。”身后不明所以的大妈轻声地表示了抗议。 言泽舟回头,正要解释,可安抢在了他的前头。 “不好意思啊阿姨,我贫血,怕等一下会晕倒,所以特地让我老公来扶着我。”她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身后的大妈恍然,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安悄悄地冲言泽舟比了个“V”的手势。 他默不作声地按了一下太阳穴。 “你老婆几个月了?”大妈突然和言泽舟搭话。 言泽舟一怔。 “你不会连你老婆几个月都不知道吧?”大妈斜了他一眼。 言泽舟低头,捕捉到可安幸灾乐祸的表情,那点小得意小狡黠惹得他心头一动。他挪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才三周。”他清了清嗓子,答得冷静。 “一个月都没到呢啊。”大妈打量了一下可安,宽大的病号服让她真有了几分孕相,“头三个月很重要的,你老婆这么瘦,你可得好好给她补补身子啊。” 言泽舟又认真地应了一声。 ☆、第三十二章 夏有凉风12 可安一直在笑,笑得瞳仁里亮起了星星。 扎针的医生见她米分白的胳膊上全是伤还笑得这样开心,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针头顶进血管的时候有些疼,她握住了言泽舟的手,那一瞬,言泽舟竟然也反握住了她的。 两个人的手心都有些细微的汗意,紧紧贴着的时候,好像会融到一起。 可安头一次抽血心情还这么棒。 完事儿之后,她一边用棉花絮按着针口往回走,一边热情的和那大妈说再见。 大妈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夸她:“孕妇就该像你这样开开心心的。” 可安笑得更欢了。 言泽舟全程纵容着她,直到走出验血中心的门,才凛着脸停下来。 “以后别这样,女人名声最重要。”他的语气很严肃。 “噢,这么说起来,你刚才把我冰清玉洁的名声都毁了,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啊?” “是你毁我名声在前。” “那我对你负责也行啊。” “……” 门口风大,她的挽着衣袖按着肘,颈间浮了一层薄薄的鸡皮。 言泽舟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把外套脱给她。但他原地侧了侧身,下了一级台阶,替她挡住风口。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你不送我上去吗?”可安撅了一下嘴。 “大白天的你是喝醉了还是不认得路?”他的意思很明白,不送。 “你这样没有绅士风度,以后一定找不到女朋友。”她笃定地激他。 “你不是想做我女朋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真是完美的反击。任可安再能言善辩,这一刻也只能语塞。 是啊,她就是想做他女朋友啊。 是啊,他多不讨喜,她都喜欢啊。 “走了。”言泽舟对她扬了下下巴。 可安沮丧,却也没有留他。她知道的,今天能在医院见到他,她就该知足了。 他转身的时候,手机响了。 可安站在原地,看着他掏出手机。 “我在医院……看个朋友……你不认识……” 风撩起他的衣角,也吹皱了她心底的涟漪。 他的车停在医院大门口,是辆黑色越野,车子明显改装过,霸气十足的样子,估计跑几圈山路也不会有问题。 黑色越野顺着花坛绕了个弯儿,刚腾出车位,一辆骚红骚红的跑车就挤了进来。 言泽舟的车很快就没影了,但可安站着没动。 跑车的车门一左一右被推开了,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位穿着亮色的外套,蹬着细长的高跟,遥遥看着模特儿似的。另一位虽然着装素雅些,但气场也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可安掉头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可安!可安!” 那叫喊声和高跟鞋的声音一起近了。 可安硬着头皮停下来,刚才跑车上下来的两个女人站到了她的面前。 是她的小婶沈洁莹和大伯母王天奈。 ☆、第三十三章 夏有凉风13 “小婶,大伯母,你们怎么来了?”可安对她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徐宫尧让人过来通知,说你病了在医院都没有人照顾。我们当然得过来看看你啊。”沈洁莹伸手,触到可安的脸。 她的脸在风里吹久了,凉的冰手。 可安在心里骂了徐宫尧一句小气,不就是把他的两个人赶回去了,他竟锱铢必较到这种程度,换了两个更折腾的人来。 “我没事。”可安往后退了一步。沈洁莹的指甲是新做的,有一股浓稠的香味,她闻不惯。 “没事就好,家里都急坏了,你说好好的人出去玩怎么就玩到医院来了呢。”沈洁莹的目光带着几分疼惜。 可安这次回国之后,沈洁莹总喜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起初并不排斥,直到有天她发现她的小婶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一条受伤的金毛犬…… “好了好了,进屋去聊吧,看可安穿这么点都冻成什么样了。”王天奈出声。 相比玲珑剔透的沈洁莹,王天奈显得更稳重更细心些。 可安点了下头,转身往回走,她们两个在身后跟着。 大厅里果然暖和不少,沈洁莹脱下了外套,她里面穿着短款的紧身毛衣,露出一截窈窕的腰肢。 王天奈扫了沈洁莹一眼。 可安知道,依王天奈保守的性子,肯定看不惯沈洁莹这样时尚的穿着。 “容成,就是在这家医院吧。”等电梯的时候,沈洁莹忽然说。 可安的心“咯噔”一下,眼前又浮起哥哥的苍白的脸。 “嗯。” “你大伯安排他转到这里来之后,我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沈洁莹叹了一口气,那张明媚的脸上挂着很真实的哀伤:“我总怕看到他了无生气的样子,索性,就不见了。” 可安很理解这样的心情,只是,她狠不下心不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沈洁莹小声地咕哝着。 王天奈一言不发,若换了平时私底下没人的时候,她倒还会宽慰可安几句。 “他会醒的。” 可安勾了下唇,把心底的声音说出来,坚定的,不容置疑的。 “我知道他一定会醒的,可我就是心疼你。”沈洁莹的手又伸过来,这一次,她按住了可安的手背。 可安没躲。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身边没有个男人照应怎么行呢。” “不是有小叔和大伯嘛。”可安淡淡地接一句。 “你大伯忙着替你照看着公司,至于你小叔,哼,他连我这个老婆都照顾不上,哪里还有精力管得了你。所以啊,我在想得赶紧给你找个归宿。” “小婶!” “你知道海城那个孙家吗?孙老那个儿子……” “洁莹,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可安这么大的人了,有自己的分寸。”王天奈出声打断。 “诶大嫂,什么叫乱点鸳鸯谱啊,海城孙家,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医药世家、名门望族,配我们可安,那是门当户对。” “你什么时候开始操这份心了?” “就像你说的,可安都这么大的人了,我/操这份心难道不应该?”沈洁莹顿了顿,接着话锋一转:“大嫂,说实话你也应该上点心了,你家正瑜都三十了还没男朋友,你不着急吗?” 王天奈的神色一滞,但很快掩住了:“孩子自有她自己打算,我着什么急。” “什么打算?她不会是还对徐宫尧有那心思吧。” ☆、第三十四章 夏有凉风14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为了逃避这奇怪的气氛,可安快速地闪到最里面。 关于堂姐宁正瑜喜欢徐宫尧这件事,她也听到过一些风声。 去年除夕哥哥宁容成来美国陪她过年,饭后聊天时也提起过一嘴。宁容成难得评判别人的感情,但对于这两个人,他并不好看。用他的话来说:“正瑜身为女人,攻击性太强。而宫尧,别看他平时很温和,但为人处事自有原则,也不是个轻易能被操控的人。” 可安当时对徐宫尧的印象并不深,唯一记得的是他开车技术很好。 她出国的那天,就是他送她去的机场,当时三环正在修路,路障特别多,但他让她安稳睡了一路,没有感觉到一丝的颠簸。 她下车的时候夸他把车开出了飞机的味道,他玩笑说:“那等宁小姐回来,可以把我调职去做你的司机。” 五年,她回来了,但一切物是人非。徐宫尧,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徐宫尧了。 现在的他,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亲宁启仲出事之后,多少人争抢着想把他拉进自己的阵营里,独他岿然不动,仍守着原来的岗位,给她这个傀儡做着特助。 这两个月来,他们虽然接触不少,但可安也没有见得多了解徐宫尧什么,只是隐隐的,她能感觉到他是有野心的…… “可安,我已经和孙老夫人约好了,过两天一起见个面吧。”沈洁莹话题一绕,又绕回到她。 可安嘴一撇:“小婶,这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你是不是该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沈洁莹不以为然:“我这不是和你商量着呢嘛。” “你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通知。”一旁的王天奈帮腔。 可安盯着镜面里的沈洁莹,不出声。 医院的轿厢很大,可这会儿也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 三个女人,各怀心事站着。 好一会儿,沈洁莹才承认自己理亏,她放软姿态,捏着可安的虎口轻轻地揉了一揉:“好姑娘,这次就算我不好,可我也是关心你啊。你看我都答应人家了,你就跟我去看看,不喜欢也没有关系的,就当走个过场好不好?” 可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况且,沈洁莹是个多好面子的人她也知道。要是让她在孙家那边下不来台,她恐怕要生好一段时间的气。 “可我现在……”可安低头,扯了扯身上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我这样浑身是伤,不适合相亲吧。” “你衣服一换,谁能看到你身上有伤。就算看到,那也无妨,都说带疤的男人性感,带伤的女人也很性感啊。而且,那位孙公子,正好学医的,没准还能支支招给你用用药,让你好得更快。”沈洁莹挤挤眼,眼神有些暧昧。 可安没法子再推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沈洁莹高兴地拍了下掌。 “那就这样定了。” ☆、第三十五章 夏有凉风15 验血结果一切正常,可安当天晚上就出院了。 出院手续是徐宫尧过来办的,办完手续,他又亲自送她回家。 小婶沈洁莹今儿在她病房聒噪了一天,可安这会儿还觉得烦躁,她上车就歪头闭了眼。徐宫尧工作了一天,也没什么精力聊天,他沉默地开着车,两人一路没说一句话。 夜快深了,但宁家大宅依旧灯火通明,亮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安谧。 可安下车往大门口走了两步,想想,又停下来,折回去。 徐宫尧正要调头,隔着墨色的车窗,那张小脸冷不丁地凑近,他踩住了刹车,停了几秒也没见她走开,他才熄了火。 车窗徐徐地往下降,她的脸在他视线里一点一点变亮。 “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徐特助,不知道你对相亲怎么看?”她的语气俏生生的,却让人摸不到头脑。 徐宫尧怔了怔。 “言检察官今天没有来看你吗?” 他的问题与她的一样,没有前因后果。 “我不是在问他,你不要总是忽然提起他!”可安的脸又热了。 她比想象中更容易脸红,徐宫尧心头莫名一软。 “我还以为你想见他。” “什么意思?”可安不懂。 “言检察官今天早上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我都没有接到。我以为你想见他,所以后来我也没有回给他。” “你没有给他回电话,和我想不想见他有什么关系?” “我不给他回电话,他得不到消息,自然会担心地跑来见你。” 可安的思绪转了转,明白过来的同时,她把手探进了车窗里,用力地拍了拍徐宫尧的肩膀。 “好你个徐宫尧,还挺有眼力界的嘛!” 徐宫尧侧头,看了看按在他肩头上那白松松的小手,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纤细的手,力道却那么大,竟然将他的左肩都按沉了。 “谢谢宁总夸奖。”他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想起她最初的问题:“宁总要去相亲?” “你也觉得很意外是不是?你说像我这样天生丽质的人,喜欢我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哪里需要去相亲啊对不对?”她说着,搭在他肩上的手收回去,左左右右地摸着自己的精巧的下巴。 徐宫尧笑了,她难得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淘气的一面。这一刻,他们一直不尴不尬的距离,好像近了很多。 “宁总,你有什么吩咐就直接说吧。” “你真是太聪明了!” 她又伸手过来,但这一次,她的手没有往他肩膀上去,而是拐了个弯停在了他的耳边。徐宫尧还没有所反应,她的脸也紧跟着凑了过来。 后视镜映着他们几乎贴在一起的脑袋,晚风不经意地送来她的发香。她温热的气息扑扇扑扇地落在他的耳廓上,像是蝴蝶的轻吻。 徐宫尧彻底僵住了,但可安并未察觉,继续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 ☆、第三十六章 夏有凉风16 可安只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小婶沈洁莹就热热闹闹地安排起了相亲。她什么都没有过问,唯独这见面的地点,她执意自己决定。 餐厅虽然选在了海城市中心,但那是一家普通的星级餐厅,沈洁莹平日里奢华惯了,这样勉强只能算中上等级的地方哪里能入得了她的眼。 对此,她颇有微词。 好在对方孙公子,意外的表示了支持。 见面那天,沈洁莹特地带着可安去购物置装,从头到尾地打扮了一番。可安看着镜面中焕然一新的自己,顿时理解了小叔宁子季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他说:“沈洁莹这个女人,什么都做不好,唯独在爱美这件事情上的造诣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一个女人,如果真能无忧无虑到一心一意只爱美,那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可安和沈洁莹到达约定餐厅的时候,孙家公子孙时已经到了。他一个人,还未点任何饮品,正低头翻动着餐厅的招牌菜单。 “孙公子,我们来了!”沈洁莹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孙时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等很久了吗?”沈洁莹一边落座一边问。 “没有,刚到而已。” 孙时笑着,朝可安看过来。 可安还立着,迎头撞上他的目光也不躲。她落落大方的朝他一笑。 “你好,我是宁可安。” 孙时立马站起来,对可安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孙时。” 两只手短暂地握了握,可安坐下的时候脱了外套。 孙时还在看着她。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可安掏出一面银亮的小镜子,来回照了照。 “没有没有没有。”孙时摆手,细白的脸竟然有些红了。 沈洁莹笑起来:“孙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家可安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啊?” 孙时也不含糊,直接点头说是。 “早听说新宁总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今日一见,真是惊艳啊惊艳。” “早听说孙公子博学多才,没想到出口成章啊。”可安学着孙时文绉绉的语气。 “宁总夸奖了,孙某不敢当不敢当。” 可安扶了下额,想笑又不敢笑。 “怎么不找个包厢坐?”沈洁莹一边翻动着菜单,一边嫌弃,“我们可安自从去了趟国外回来之后,作风也不拘小节多了。孙公子可别介意。” “没事没事,我正中意像宁总这样一点不铺张浪费的女孩子。”孙时的目光渐渐露骨起来,可安莫名起了半身鸡皮。 “叮。”包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一声微鸣,是短信的声音。 可安快速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短信来自徐宫尧,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天王盖地虎。” 她不由地笑起来,想起前天晚徐宫尧听完她整个计划之后蹙着眉问她:“非要这样吗?” 嗯,非要这样,这样才有趣。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可安对孙时和沈洁莹招呼了一声,站起来。 她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飞快地在屏幕上按下回复。 “小猫捉老鼠。” - - - 题外话 - - - 打滚求收藏啊~~没有收藏,留言也行啊~~~ ☆、第三十七章 夏有凉风17 洗手间在走廊深处,可安踏着细碎的灯光,从容优雅的步子还真像是一只猫。 但那个人,可不像老鼠。 郎阔的洗手台前,有个熟悉的身影站着。那人正俯身洗手,他的外套上有好大一块被酒水打湿的痕迹。 看来,徐宫尧是费了大工夫的。 可安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与那人并肩而立,那人没有注意她。 她的手探到感应水龙头之下,水流冲进她的手心里时,她叫了一声:“哎呀言检察官是你啊!好巧啊!” 言泽舟听到声响,侧头,看到是她,他抽手,调整站姿,擦了擦手上的水珠。 “你怎么在这里啊?”可安的手在水流里搓rou着,眼睛却看着他。 “你不知道我在这?”言泽舟的目光敞亮,照得可安有些心虚。 “我为什么会知道?” “徐宫尧突然要请我吃饭,说是谢谢我照顾你,我以为你知道。” “他说要请你吃饭你就来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请动了?” 言泽舟没答。 可安的小心思又涌出来,她挤挤眼:“你不会是以为来了能见到我,所以才来的吧?” “不是以为,是确定。” 他沉沉的嗓音,瞬间将她击中。心口一直乖乖的那头小鹿,忽然狂跳起来。 “伤好点了吗?”他打量着她。 “没有。” 可安立马耷拉下嘴角可怜兮兮地摇头,然后像武林高手点穴似的扬手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比划。 “我这儿疼这儿疼这儿也疼……” 言泽舟看着她耍宝,眼里渐渐有了笑意。镜面里映着他们的身影,一动一静。 “这么疼怎么还跑出来?” “嗯,出来相亲。” “相亲?”他眉头一皱:“才出院就急着相亲,你就这么寂寞?” 可安咬住下唇,凑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搅动着他外套上的拉链扣:“我这么寂寞还不是因为你。” 言泽舟不吃这一套,拂开了她的手,转身就走。 “诶,等下!”可安急了,连忙捉住他的胳膊:“你听我说,我相亲不是自愿的。” “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了?你身为国家公务人员,忍心眼睁睁看我被推进一段包办婚姻吗?” “我是检察院的,不是民政局的。”他毫不留情的挣开她的手。 可安绕过去,张开双臂拦住他。 “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 “让开。” “我真的不喜欢那个男的,你知道的,我一片丹心只向着你啊,不信你摸!” 她缠住他的手往她左胸口方向提。 “你疯了!”言泽舟黑着脸把手抽回去。 “那我该怎么证明我喜欢的是……” “别废话,怎么帮?”他打断她的话。 ☆、第三十八章 夏有凉风18 可安最喜欢看言泽舟一脸不耐烦却又撇不下她的样子,她笑嘻嘻地挨到他身侧。 “你看过那种电视剧没?就是女主角在外面相亲,男主角忽然出现,霸道地宣示主权,告诉所有人女主角是他的,最后,不由分说直接把女主角带走……” 她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说到动情处,还攥着他的手现场演习。 言泽舟任由她翻来覆去的摆弄,不发表意见,也没有说拒绝。 半晌之后,可安停下来。 “你听明白了吗?”见他沉默,她有点不放心。 “听不明白怎么样?你要给我减戏吗?”言泽舟没好气的。 “那不行,你是男主角,整场戏还指望着你来收官呢,怎么能给你减戏啊。我跟你说,你一定要走心,你要是不好好演,我就得嫁给那个掉书袋耍嘴皮的男人了。” 正说着,洗手台的镜面上遥遥闪过一个身影,那个人正慢慢往他们的方向来。 “就是他就是他!你情敌!”可安指了指镜中的人,顺势压低声调:“我先出去,你等一下再出来,我们坐在9号桌。” 言泽舟转了下头,她已经一溜烟地跑到了走廊上。廊柱上也有镜子,她对着镜面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和裙摆…… 他这才注意到,她今天是有精心打扮过的。 她和那个男人在走廊迎面碰上了,不知那个男人说了句什么,她很爽朗地笑起来,一笑,更明艳了几分。 言泽舟转开了目光,外套上的酒香,拨弄着他的神经,他忽然很想来一杯。 “在外面……见到了见到了……这宁总除了有钱有家世,还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的……” 那个男人用腮和肩夹着手机,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洗手,又用打湿的手指拨弄了几下自己油亮的头发。 “要我拿下她?哈哈,必须的……滚,谁说我上不了这么完美的女人……” 言泽舟扫了他一眼,走出去。 可安摆弄着手里的刀叉,对面的孙时殷勤地让她没有胃口,她不停地看表,心想着言泽舟怎么还不来。 “可安,你多吃点。” 沈洁莹见她心不在焉的,抬脚在桌下轻轻地踢她,示意她打起精神来。 “宁总是该多吃点,女人太瘦会教男人心疼的。” 孙时说着,将一份切好的牛排朝可安推过来。 “啪!” 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正好打在孙时的手背上,他“哎哟”一声,疼得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谁啊?”沈洁莹不满地叫了一声,伸手把打中孙时的硬皮小本拿起来:“海城检察?是检察院的工作证啊!” 沈洁莹话音刚落,想要把那工作证打开,本子就被人抽走了。 “还跑吗?”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可安抬头,看到言泽舟正盯着她。 那是检察官审视犯人时特有的眼神。 可安顿时懵圈了,她的剧本明明不是这样安排的呀。 “我问你,还跑不跑!”言泽舟提高了声调。 ☆、第三十九章 夏有凉风19 “你是谁啊?”孙时回过神来,掸掸手上那块火辣辣的皮肤,挺身挡到可安的面前。 但言泽舟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复杂深邃的目光,牢牢地只锁住可安一人。 可安有些不知所措,这一瞬,机灵如她,竟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跑?” 答不上来,就只能先把问题抛回去。至少,得等她摸清楚剧情,才能把戏唱下去。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言泽舟拨开了孙时,随手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慢条斯理地往可安面前一坐:“前两天在夜总会醉酒闹事还打架,现在和我装失忆?” “怎么可能!”沈洁莹尖叫起来,“这位检察官先生,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们可安不会醉酒闹事,更不可能去打架啊!” “不可能打架?”言泽舟一把捉住可安的腕子,随手将她的衣袖往上一捋,语气带着轻讽:“难道你要告诉我这身伤是见义勇为摔的?” 可安:“……” 他大爷的! 她这身伤明明就是见义勇为摔的! 沈洁莹顿时底气不足,那天徐宫尧通知她的时候,她还真没有问清楚可安为什么会住院。 一旁的孙时看着可安伤痕累累的胳膊,表情更是精彩。 他们孙家虽没有宁家富有,但好歹也是书香名门,而他为人医表,最注重的就是在外的声誉和面子,如果这个宁可安真的如眼前检察官所言是个放浪形骸不知轻重的女人,那么他是万万要不得的。 “都没话说了?”言泽舟趁势追问一句。 可安心一横,拍案而起。 “是我!我打人了又怎么样?那个臭女人抢我男人难道不该打吗?我告诉你,打她还算轻的,要再让我碰到这臭小三,看我不整死她!” 她言辞泼辣狠厉,惊得孙时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彻底打响了退堂鼓。 “这些话留着跟法官说吧。”言泽舟黑着脸站起来,擒住可安的胳膊,往她后背一扣:“这案子前两天已经移交检察院了,现在你跟我回去,配合检察!” 他说完,半推半押地带着可安往外走。 “你放开我!你是哪个检察院的?你知道我是谁吗?得罪我有你好果子吃……” 她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点一点消失,留下沈洁莹和孙时面面相觑,气氛好不尴尬。 “孙公子,你听我说,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可安她平时真的……” “不用解释了,我明白我明白。”孙时不停地挥手,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他差点,就被蒙在鼓里了。 “可安真的是个好姑娘,这次的事情等她出来可以解释的。” “我为什么要等!”孙时一声怒喝。 沈洁莹愣住,这温文尔雅的孙公子,原来是个双面人。 孙时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立马又软下来:“不好意思!是我配不上宁总!是我配不上她!我回去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走了,再见。”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哇~~ ☆、第四十章 夏有凉风20 言泽舟一路攥着可安,她低着头,长发半掩着娇俏的脸蛋,看不到表情。 宽阔的大厅里,不少人回过头来看他们。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闹架的小情侣。 言泽舟的车就停在店门口,黑漆漆的车厢,像是伏魔的屏障。他把她塞进车里,锁上了车门。 “诶!干嘛锁门啊!”可安叫了一声,手拍打着车窗,颇有几分心有不甘的逃犯腔。 言泽舟没有理她。他径直绕过车头,站在驾驶座那侧的车门边,掏出了手机打电话。 “你放我出去!” 可安在副驾驶座上扭动着身子,车厢里的空气随着她的动作欢快起来,这冷冰冰的庞然大物好像忽然有了生命。 “你还真关着我啊……” “哗”的一声,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了。 夜风从车门里溜进来,可安闻到了一股淡不可闻的微香,是言泽舟身上常有的那种味道。她闭了嘴。 言泽舟坐进来,把手机扔在仪表台上,随手关上了车门。 这一方不大不小的空间,变成了仅剩他们两人的世界。灯红酒绿的城市,此时只是倒映在车窗上的一隅,不声不响。 可安焦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有他在的地方,就算沉闷黑暗,她都不会觉得是牢笼。 “徐宫尧马上就出来。”言泽舟隔着挡风玻璃观望着前方,故意忽略了她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可安侧着身,靠在车门上,正儿八经地问他:“言泽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他淡淡地斜了她一眼:“怎么?演得不好?” “好是好。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次你是真把我名声毁了,你一定得对我负责。”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跳了跳。 “事前你并没有说还要提供售后服务。” “听你的口气,是想赖账了?”可安凑过去,几乎用鼻尖顶住他的脸。 言泽舟转开了脸,意有所指地道:“我从不赖账,是账总赖着我。” 可安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言泽舟没笑,还是那严肃的表情。 可安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你行啊,临场表现简直比专业演员还棒。虽然没按照我说的剧情走,但好在殊途同归。那个孙时,估计下次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她的语调,愉悦得如同打了胜仗,言泽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心头五味陈杂。 “下次相亲,眼睛放亮点。”一忍再忍,终究没忍住这句话。 “你又在关心我了。”可安笑得像个孩童一样满足:“不过,如果你像电视剧男主一样霸道地要求我再也不许相亲,我会更开心。” “以后少看点这样的电视。”他没好气的。 “哟,这种细枝末节你都要管啊。那不如你做我男朋友啊,等你做了我男朋友,我就让你管。”她死乞白赖地贴到他的胳膊上,用头枕住他的肩膀。好像这一刻,他已经成了她可以为所欲为的男朋友。 言泽舟毫不留情地把她的脑袋推开。 “管你?我吃饱了撑得吗?” ☆、第四十一章 梧桐雨上1 “你刚才不是管我了吗?你原本可以不用出现的。” 言泽舟静静的,一时没了声音。她还贴在他的胳膊上,隔着衣衫,那块皮肤仍是火烫。 “你为什么要来?”她又追问了一句,松手的时候也收敛了笑意。 究竟,他为什么要管她。 她很想,知道答案。 言泽舟开了车窗,他的胳膊支在窗沿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火柴盒。他把玩着,有些心不在焉。 “我总不能白吃了徐宫尧一顿饭。” 她认真了,他却没了正经。他总有办法,和她背道而驰。 可安扬了下唇:“那为什么改了剧本?就算是假的男朋友,也这么难为你吗?” “档期有限,怕你准备了续集。”所以,以他的方式走,比较安全。 可安抽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了解她。 她还真是这样打算的,但凡他今天入了她的坑,她势必顺藤而上,缠得他弄假成真为止。 可惜,他没给她机会。 见她不说话,言泽舟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说中了。他应该笑一下的,但逼仄在他心头的那团气,却没有让他笑出来。 “宁可安,别对我存那种心思,我们并不合适。” 是的,并不合适,早五年前,他就知道了。 “哪里不合适?” 言泽舟虚渺的侧影让她抓不到真实感,她明明坐在他身边,却感觉离得那么远。 车厢里静得让人窒息。 他没有回答。 可安没指望他能回答。如果,他那么轻易就能对她敞开心扉,他们五年前就该在一起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在你没有让我得到信服的答案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就算你烦我,我也没有办法。” 谁让她,那么喜欢他呢。 她明显是耍无赖却透着一腔的孤勇,言泽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的眸间,流窜着细碎的光和完整的坚定。 他在自己防线松动之前,挪开了视线。 餐厅门口,徐宫尧正走出来。他边走边低头按着手机屏幕。几乎同时,搁在仪表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言泽舟拿着手机下了车。 可安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没动。 她看着那两道颀长的影子在灯光下靠近,言泽舟对徐宫尧说了什么,徐宫尧点着头,他一边点头还一边掏出烟盒朝言泽舟递过去。 言泽舟并没有接他的烟,但是他用手里的火柴,给徐宫尧点上了烟。袅袅的烟雾,在风里远去,言泽舟踩熄了火柴棒……一切,莫名和谐。 可安没想到,这两个男人,竟意外地先熟了起来。 他们聊了一会儿,言泽舟朝副驾驶座这边过来了。 他敲了敲车窗,紧接着拉开了车门。 “下来,徐宫尧送你回去。”他的身上染了些许的烟味,更虚渺了。 可安扶着车门乖乖下车。 越野车车身高,她一脚没踏稳,就要往下倒…… ☆、第四十二章 梧桐雨上2 言泽舟眼明手快地稳住了可安的胳膊。 “当心……” 他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的人儿趁势扬手环了过来,她袖口的蕾丝擦着他的腮,像被羽毛拂过。鼻间一阵幽淡的清香袭来,他的脖子就被攀住了。 言泽舟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宁可安竟然敢这样堂而皇之地抱他。 怀里温软的触感,真实到不真实,言泽舟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应该立马推开她的,可是,他却只是僵直的站着,像被施了魔咒的人偶。 庞大的车身上,一对紧紧交叠的影子落在上面,亲密的不像话。徐宫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那儿了。 这四下无人的街道,只有风里带着微响。 她纤巧的下巴卡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动了动。 “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谢谢你。晚安。” 晚安。 这声呢喃让言泽舟忽然醒过来。 他推开了她。 可安脸上眼里都是笑意。 “言泽舟,刚才我抱着你的时候,你的心跳好快。”她的手掌在他面前一张一合,模仿着他心跳的频率:“你说,你是不是很紧张?” 她明明是在问他,可他却在她自信的眉眼里看到了答案。 “你知不知道,男人是猛兽,容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逗。”他的言辞冷厉,带着一种不容忽视地警告。 她的笑容反而更盛。 “这么说来,你体内里的野兽快要被我唤起了吗?”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 几乎电光火石的一瞬,言泽舟将她顶到了车身上,他刚硬似铁的身子和刚硬似铁的车子严丝合缝地夹着她,没有一处温柔。 可安疼得几乎冒出眼泪。 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摆,粗鲁的掐着她纤细的腰肢。 “你会后悔的。”他一字一顿。 “我绝不后悔。”她比他更坚定。 言泽舟无声地瞪着她。 可安并没有在怕,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男人,她比谁都清楚。她怕的,是没有定力渐渐失控的自己。 腰上的皮肤又酥又麻,言泽舟指腹的茧,好像通了电。 可安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言泽舟往下看了一眼。 她柔软的身子,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顶回去。 言泽舟猛然一颤。 “疯子!”他咒骂着往后退。 可安站在原地没动,她极力掩饰着身体里的空虚,笑道:“为什么躲?是怕自己忍不住对我兽xing大发吗?” “……” “嘀!” 徐宫尧的车过来了,他远远地鸣了一声喇叭。 可安整了整被言泽舟拨乱的衣服,镇定地对他挥了挥手。 “晚安。” 她说完就走。细长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平而稳。 言泽舟捏着拳心,侧身倚到车门上看着她离去。路灯下,她的身姿袅袅,像极了女人。可这,又算哪门子的女人? 晚安? 今晚,怕是怎么都安不了了。 ☆、第四十三章 梧桐雨上3 可安飞快地坐到徐宫尧的车里,车门“嘭”的一声关得有些重,引的徐宫尧回头。 她按着自己还在哆嗦的腿,痛快地笑出来。 “看来计划很成功。”徐宫尧说。 “多亏了徐特助配合。” 徐宫尧揉了一下眉心:“言检察官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看不出来我们是在算计他。” 可安点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言泽舟已经不在那儿了,连人带车,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帮了我,改天我会去好好儿谢谢他的。” 她把“好好”这两个字咬的特别轻俏,不过徐宫尧没有在意。 “现在去哪儿?”他问。 可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才一心应对着孙时什么都吃不下,这会儿回过神来,饿得没力气。 “先去吃点东西吧。” 徐宫尧“嗯”了一声,车子动起来。 她并没有说去哪儿,就等于把选择权交给了他。只是这样闹了一场,时间已经不早了,周围的餐厅多数都已经打烊。 他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这附近还有什么店可能开着。寻了半条街,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就那儿吧。”可安忽然出声。 徐宫尧并不知道她说的那儿是哪儿,但他先停了车。 后座的车门被推开了,她快步往街对面走过去。 徐宫尧跟着下车,不过回头锁了个车门的功夫,她已经在路边的大排档前坐下了。大排档的老板遥遥地招呼着她,她大声地报了几个菜名。 “宁总。”徐宫尧站到她面前,扫了一眼这简陋的环境:“你确定要在这里吃吗?” 可安抽了一张塑料椅子,朝徐宫尧推过去。 “吃啊,你应该也饿了吧。” 徐宫尧没动。 “别客气。”她抬起头来,笑得特别真诚:“想吃什么就点,我请客。” 风里带着刺激味蕾的香气,路灯的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好看的笑容有了烟火气息。他感觉到心头松了一个口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正往里灌。 徐宫尧坐下来。 他不是没有吃过路边摊,甚至,他有过很长一段只能吃路边摊的潦倒日子。 那个时候,他承诺过自己,以后,但凡生活有一丁点起色,他都会离这些东西远远的。 而此时此刻此景,再加上眼前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让他有些恍惚。 小摊老板把几个炒菜端上来。 “饭在锅里,自己打!”老板拍了拍徐宫尧的肩头。 他愣住了。倒是可安说了句“好”,她利索地拿了两个碗,起身去打饭。碗不小,她还打了冒头的两碗饭。 “宁总是不是觉得,吃路边摊对你来说很新鲜?”徐宫尧看着她递过来的碗筷,不动声色地问。 “饿了就就近找吃的,这是人的生存本能。”她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道:“难道在徐特助的眼里,我竟这么娇气?” 徐宫尧摇摇头。 不,她一点都不娇气。甚至出落得比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更爽快大气。 他对女人的认知,因为她,不停地被刷新。 ☆、第四十四章 梧桐雨上4 可安很快就把一碗饭给解决了。她大快朵颐的样子没有一个千金名媛该有的一切,却让人莫名多了好感。 徐宫尧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一动也没有动。 “你真的不吃?”可安蹙了眉。 “不饿。” “我没想到,徐特助原来比我娇气。”她很实诚,直接说出这样的评价听着也没有半点冷嘲热讽的意思。 徐宫尧笑了一下。 “也不是娇气,我甚至在比这更糟糕的地方吃过东西。宁总不会懂那是一段多么不美好的回忆。我犯不着在这里缅怀过去。”他抽出一根烟,想抽,却发现并没有火。 可安注意到徐宫尧的小动作,她想起刚才言泽舟靠过去给他点烟的样子。火光乍亮的一刹,那张俊朗的容颜,戳中了她心底的最柔软的地方。 “言检察官,今晚有和你说什么吗?”她先扯开了话题。 徐宫尧眨眨眼,手里的烟转了个圈儿,放回烟盒里。 眼前的女人面上虽坦然,但眼底的光却有几分拘谨。他看着,竟觉得可爱。 “他说你的伤还没好,如果可能的话,这几天别让你乱跑。”徐宫尧尽量模仿着言泽舟的语气。 可安眉眼一弯,尽管她想象不出言泽舟交代这些话时的表情,但是听来,很像担心。 凉风忽然有了温度,她的心情更好了。 “既然你不吃,那我们走吧。” 可安说着,起身去结账。 徐宫尧站在原地,吃宵夜的人越来越多,她走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分外醒目。他的目光一直跟在她的身上,从她掏钱包,到摆手不要找零……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放大。 小摊老板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把她逗得笑弯了腰。 她是宁家为数不多那么爱笑的人。而且,可以笑得特别有感染力。 徐宫尧收回目光,决定先去车子那边等她。 “徐宫尧!” 他才迈开步子,身后忽然传来她兴奋的叫声,他没有忽略,她喊得是他的名字。 徐宫尧侧头,就见她捏着两瓶汽水,朝他跑了过来。 “老板送我的,我帮你也要了一瓶,够意思吧。”她伸手一递,纤长的手指印在汽水瓶上,清清白白,像块绿玉。 够意思吧。 他的心一苏,把两瓶汽水都接了过来。 “不用,我自己能拧开。” 可安抢回一瓶,手刚扣到瓶盖,就听见“噗嗤”一声,瓶里的汽水全都化作气泡喷了出来。 “哎呀我去!” 她快速地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没能躲开,一时间,她的手上外套上到处都淋满了汽水,空气都清爽起来。 徐宫尧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见她正小心翼翼地舔嘴角的汽水,不由地大声笑出来。 他都快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笑得这样开怀过。 “你有没有点同情心!” 可安瞪他,顺势把他手里的那瓶汽水也抢了过来,将瓶口对准他,拧开。 “噗嗤!”又是一声。 他没躲没动,任由她像个孩子一样恶作剧。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理直气壮地朝他一笑,那清亮的声音在黑夜里摇晃,竟比汽水的滋味还要甜。 ☆、第四十五章 梧桐雨上5 可安看着窗外,排排树影快速地往后倒退着,风拂过来,她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汽水味。 弯入通往宁家方向的大道时,徐宫尧的车速慢慢降下来。 宁家大宅前,停了一辆车子。 那辆车开了后备箱的盖子,仆人正往外卸行李。 可安和徐宫尧说了句再见就下车了。走到门口时,她才认出这是谁的车子。 “正阳!”可安叫起来。 屋里有人走出来了,一男一女,男的高高瘦瘦,女的身材娇小但气场强大。 是宁正阳和宁正瑜两姐弟。 “怎么提前回来了?”可安跑上台阶。 “小婶打电话说你惹上检察院的人了,我们就改签了机票回来,反正,旅行到今天也差不多了。”宁正阳抬手摸了摸可安的发心,“只是你,真是让人不省心。” 可安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出来之后,竟然忘了同小婶沈洁莹报个平安通个气,这下好了,估计闹得全家都知道了。 “放心,我没事,已经解决了。”可安摆手,一动,身上的汽水味更浓了。 宁正瑜的目光越过了她,遥遥望着徐宫尧的车在大门口掉头。等到徐宫尧的车子开远了,宁正瑜才转过脸来看她。 “你现在已经是宁氏的负责人了,我们也不要求你能做什么大事,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别给宁氏招麻烦。” 宁正瑜黑着脸,字字凌厉。 在这个家里,谁见了可安都是客客气气的,明里暗里让着三分情面。唯有宁正瑜,对她总是这样生冷的态度。 可安知道宁正瑜的脾气,况且这事儿本来也是她欠周到。她没回嘴。 宁正瑜见她没吱声,转身就进了屋。 气氛有些尴尬。 可安朝正阳吐了吐舌:“宁大律师,你回来就回来,把这个炸药包带回来干什么?” 正阳耸耸肩,揽着她进屋。 “大姐没恶意,估计是路上折腾累了,女人嘛,总有那么几天情绪不稳暴躁易怒一点就燃。” 可安抬肘撞了一下正阳的小腹:“你这么了解女人,也不见你有女朋友带回来啊。” “大姐和你都还单着呢,长幼有序,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正阳笑着。 尽管经历了旅途的劳顿,但是他的笑容依旧精精神神的,让人觉得舒服觉得轻松。 可安想,只有正阳在,这个家才算有了一丝温度。 “真的解决了?”正阳把可安按进沙发里,他还在惦记着她的麻烦事儿呢。 “嗯。” “真是的,我都和我检察院的朋友联系好了,我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去见见他呢。”正阳小声地嘀咕一句。 可安伸手掐住了正阳的耳朵:“你小子,原来赶回来不是救我的,是想趁机见朋友啊。” 正阳笑着讨饶:“首先是救你,其次才是见朋友。” “什么朋友,还要拐弯抹角地去见。” “这个朋友不是一般人。” “怎么不一般了?是头上长犄角了?还是眉心挂月亮了?” 正阳白了她一眼:“你别胡说,言大哥可是名震江城的检察官,他惩治奸商手撕污吏的时候你还在美国学鸟语呢。” “你说谁?” “言泽舟,言检察官。” ☆、第四十六章 梧桐雨上6 言泽舟把停进标准线之内,下车之前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这个点快下班了,检察院里出外勤的车都回来了。这会儿车头对着车头,车尾连着车尾,每一辆都停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排原地待命的士兵,庄严肃穆。 他拿了法院的文件袋下车。 “言检!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又有什么大案子吗?”有人跑过来和他搭话。 言泽舟回头,是院里新来的同事小许。小伙子初出茅庐,年轻热血,每天都在期待着有什么大案子能让他施展拳脚。 “今天的卷宗都整理好了?”言泽舟把手里的资料袋丢给小许,快步走上台阶。 小许嘴角往下一耷拉,随口抱怨道:“东生哥也真是的,每天都让我去资料室整理卷宗,我都快无聊死了。” 言泽舟笑了一下。 小许小跑跟着他。 “言检,你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像你一样办几桩家喻户晓人人称道的大案子啊?” 言泽舟勾住小许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等你能把卷宗都整理清楚的时候。” 小许“噢”了一声。 同样的话罗东生每天都和他讲,多数时候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听就算了,但是这会儿言泽舟讲来,就格外令人信服。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快到门口的时候,小许凑过来。 “言检,今天有一个超级大美女来找你呢。”他的语气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多美?”言泽舟懒懒的,并没有多大兴趣。 小许想了想:“美得像个仙女似的。” “那你舍得出来?” “我是想陪着,可东生哥那么殷勤,哪里有我的机会。”小许有点不甘有点委屈。 说话的间隙,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 感应门刚往两边推开,就听到大厅里传来一阵明媚的笑声。 “哟,言检可算回来了!”是罗东生的声音。 言泽舟的目光跳过罗东生,直接落在了他身边那个女人身上。 宁可安今天穿着一款雪纺的刺绣连衣裙,颜色是典雅又充满仙气的白色,粗粗一看,还真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女。 难怪,小许那样形容她。 可安正面朝着罗东生,听到脚步声,立马转过头来。她绸缎似的乌发在肩头一扫,一张清清爽爽的笑脸就露了出来。 罗东生和小许识相地走开了。 宽阔的检察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什么事?”言泽舟看着可安,目光很平静,没有惊喜也没有惊讶。 “你看到我来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啊?”可安有些失望。 “在法院碰到正阳了,他说了你今天会来。” “知道我会来你还这么晚回来?” “我在工作。”他的语调带着淡淡的疏离。 “没事,等你我愿意。”可安一边说一边迈步朝他走过去。 言泽舟警觉地往后一退。 “找我到底什么事?” “来配合检察呀。”她冲他挤挤眼:“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的么?” ☆、第四十七章 梧桐雨上7 言泽舟看着她灵动的眸光,想起昨天晚上她忽然顶过来时的力量。 蕴藏在身体里的火种是如何复苏的,他现在还不清楚。他只知道,那是一瞬间的热烈,澎湃到足以吞噬他,也吞噬她。 回去之后,冷水澡也没把身上的躁动给压下去。他在客厅里坐了整夜,脚边的哑铃滚了一地,可有些能量,无穷无尽。 就像,着了魔似的。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你记错了,昨晚说好的是不演续集。”言泽舟绕开了她,“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安倒退着拦他:“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说正事。” 言泽舟没好奇她的正事是什么,继续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昨晚的事儿横竖多亏了你帮我,所以我得好好谢谢你。我已经和东生说好了,这里下班之后,我请大家一起去搓一顿。” 言泽舟停下来。 “大家?” “对啊,你和你的同事们。” “为什么是大家?”言泽舟眯着眼看着她。 “以你的脾气,我请你一个人你会去吗?”可安一脸“我最了解你”的样子。 言泽舟勾了下唇,重新迈开步子。 “以我的脾气,你请谁我都不会去。” “啊?言检你不去啊?”办公室里忽然涌出了一群人,男男女女,都直勾勾地看着言泽舟,表情各异。 言泽舟蹙眉,刚想开口训人,腕上的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到点下班了。 罗东生为首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冲过来,有架住言泽舟胳膊的,有勾住言泽舟肩膀的……一时间,威武不凡的言泽舟被擒得服服帖帖。 “言检,宁小姐请客,大家都是沾了你的光,现在你不去,我们算什么啊?” “就是就是,你一定要去啊。不然多没意思!”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言辞间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言泽舟脸上的表情还绷着,但眼神柔和了很多。 看得出来,就算工作中他是让人心存敬畏的风云检察官,但工作之外,他只是个格外受欢迎的“名人”。 “言检,我们院里最近都没有什么活动,大家忙得好久没有聚餐了。你看小许刚来,也没个欢迎仪式,今天宁小姐给了我们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不会真的要扫大家的兴吧?”罗东生口齿伶俐,边说还边朝言泽舟挤眉弄眼的。 大伙随声附和,场面登时好不壮观。 言泽舟笑起来。 “平时也没见你们谁吭声,想不到是积怨已久啊。”他抬手一人赏了一个毛栗,“既然这么想去,那就去吧。我请。” “喔!太好咯!” 大家一齐叫起来,浩浩荡荡地往大门口涌。 可安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回首,触到言泽舟难得温和的眼神,她撇了一下嘴:“你请,那我又算什么啊?” 身后奔上来的人推挤着她,她走着走着就被推到了言泽舟的身边。 不知谁大声地回答了一句:“你算言检家属呗。” ☆、第四十八章 梧桐雨上8 一群人快速的敲定了聚会的去处。是城西的一家自助KTV,里面不仅有吃有喝有玩,关键价格还实在。 罗东生他们几个开路,言泽舟的越野车里坐满了检察院的女同事。剩下的,都跟着可安走。 可安的车好,坐在她车里的几个同事不免有些局促,大家手挨着手,连动都不敢乱动。 “言检察官,平时桃花一定很旺吧,我看他的车都要被塞爆了。” 等红灯的时候,可安指了指前方两三米处言泽舟的车,主动开起了玩笑。 “可不是嘛,有言检在的地方,我们都是透明的。” “很多女孩子都是冲着言检才考检察院的。” “反正,我们都盼着快点有人来把言检收走,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找到女朋友。” 说起言泽舟,车里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言检这么受欢迎,都没有女朋友吗?” “言检从来不提他自己的私生活,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只知道,言检肯定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能嫁给他,绝对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 一路聊天说笑,KTV很快就到了,等车里的同事都下车之后,可安把车开去了停车场。 停车场很大,但里面的灯常年失修,没几盏能点亮。开车进来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一下车,森冷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她把手机掏出来,开了手电筒,疾步往前走。高跟鞋在黑暗里发出“咚哒咚哒”的声响,衬得四周更静。 冷风飘蹿,她的发梢不小心掠过皮肤,都能惊起她一身的鸡皮。 这样的场景,简直与恐怖电影如出一辙。 可安小跑了几步,远远地看到了出口才停下来。 出口处有个人站着。那人披着一身明亮的月光,虽然容貌不明,但那昂扬挺拔的站姿几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可安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言泽舟。 言泽舟握着手机,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低头在屏幕上按下一串号码。 可安下意识地掏出包里手机,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果然,手心里的手机很快就震动了起来。 她笑着躲到柱子后面。 “喂?” “你在哪里?”言泽舟的声音稳稳地传过来。 “我在停车场里迷路了。”可安压着嗓子,悄悄侧身观察着言泽舟的反应。 言泽舟听到她的话,径直往黑漆漆地停车场里走了进来。 “在哪个区?” “我不知道。” “周围有什么?” “全是车。” 他抽了口气,抬手扶住了额角。 “我是指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消防栓。”他踢了踢脚边的消防栓,极力克制着脾气。 “有个大柱子。”可安探头看着他,憋着笑照实说。 言泽舟原地转了个圈,犀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她。 “出来。”他放下了手机,冷冷地道。 可安笑嘻嘻地跳出去,立到他面前。 “好玩吗?”他瞪着她,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不好玩。” - - - 题外话 - - - 今天双更,求收藏~ 另一更在晚上,么么扎 ☆、第四十九章 梧桐雨上9 “不好玩还玩?” “我只是喜欢看你着急找我的样子。”可安把手机揣回兜里,扬着眉角微笑。 “知道我为什么着急吗?” “难道不是担心我?” 言泽舟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 可安不信:“那你说为什么?” “因为他们说这停车场闹鬼。” “你胡说什么?”可安表面故作镇定,但脊背上却已是凉飕飕的。 “真的,女鬼,车祸去世的。”言泽舟煞有介事的模样。 可安赶紧扯了扯他的胳膊:“我们快走吧。” “等下!”言泽舟站着没动。 “怎……怎么了?”可安顿住。 “这是什么东西?”他忽然伸手掸了掸她的发心。 “什么东西?”可安仰头,可是她什么都看不到。 言泽舟没说话,又掸了掸。 “到底是什么啊?”她莫名地焦躁起来。 “这是……”言泽舟看着自己的手掌,欲言又止地往后退了一步,表情露着一丝惊恐。 “你别吓我!” 四周冷风戚戚,可安的头皮发麻,被言泽舟掸过的地方好像黏糊糊的,她双腿忍不住就打起了哆嗦。 脑海里无数个鬼故事闪过,但她还是无法猜透言泽舟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是……是血吗?” 言泽舟沉默了几秒。 就在她快要被吓出眼泪的时候,他忽然收敛了神色,云淡风轻的把手抄进了裤兜里。 “是柱子上蹭到的灰。” “灰?” 可安几乎可以在言泽舟黑亮的瞳仁里看到一脸懵逼的自己。她差点就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是个随时入戏的演技派。 看着她精彩的表情变化,言泽舟眼里渐渐涌出笑意。 “你耍我!”可安大叫一声,气势汹汹地朝言泽舟扑过去。她的拳头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一下又一下:“耍我好玩吗?好玩吗?” 他任由她打了几拳,才伸手将她的双腕固定住。 “不好玩。但这样,就扯平了。” “……” 嬉闹了一场进去,罗东生他们早已经开始了。包间里闹哄哄的,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吃东西。见他俩一前一后地进去,大家都扭头停下来。 “言检,你和宁小姐单独消失这么久,是去哪儿了?” 言泽舟没答话,直接走到沙发处坐下。可安跟过去,挨着他的手气鼓鼓地坐下来。 他挪开了一个位置,她又贴过去,像是会移动的吸铁石。 “宁小姐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罗东生好奇。 可安瞥了言泽舟一眼,故意提高了声调:“你问他,他干得好事!” 所有人都顿了一下,随即朝着言泽舟大声地起哄。 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可安微微解了气,她拿起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扭头发现言泽舟正看着她。 “看什么看?”她擦了一下嘴角。 他靠过来,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地皱了下眉。 “在我同事面前,你最好别玩火,悠着点。” - - - 题外话 - - - 第二更提早了,晚上木有咯。 求收藏~~ ☆、第五十章 梧桐雨上10 他们贴得很近。 绚丽的灯光都聚集在言泽舟的脸上,他的轮廓被勾勒的更加棱角分明。 “如果我不听话,你会怎么样?”可安凑过去,和他脸对着脸。这真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他压着声音,剩下的那五成警告也变成了威胁。 可安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她歪了歪头,还是一副“我偏不信邪”的神情。 言泽舟预感到她又要耍什么小聪明,正准备离她远点,却见她张开胳膊,一把按住了他的后颈。 “这里太吵!你别说悄悄话!我听不到!” 她忽然扯开嗓子,一字一顿地嚷嚷起来。 罗东生他们几个听到动静,都回过头来。 这会儿可安正和言泽舟勾肩搭背地凑在一起,两张脸几乎贴到了一起。虽然他是被动的,但不明缘由的人遥遥一看,还真像是她喊的那么回事儿。 “言检,有什么话非得悄悄地说?大声说出来让大伙也听听呗。” “就是就是,平时也没见你有什么悄悄话对我们说啊?你这样可不公平啊!” “……” 几个男人逮着机会,轮番打趣着言泽舟。 言泽舟面不改色,可安这个始作俑者却悄悄地红了脸。 她连忙把手抽回来。 言泽舟清咳了声,站起来松了松脖子,又活动了一下手腕上的筋骨。是很随意的动作,只是由他做来,偏偏多了几分压制人心的胁迫感。 “我还真有悄悄话要讲,谁要听的?过来!”他勾了勾手指,眼神如机关枪似的扫了一圈。 没人往前。 也是,这会儿量是能问谁借个胆儿,量是听了悄悄话能发财,他们也不敢靠过去啊。 毕竟,大伙都看得出来,言泽舟这平和的外表下,分明藏着要把人耳朵都揪下来的气势。 “都不想听了?”言泽舟微扬着下巴,眉目间有了笑意:“不听你们会后悔的。” 可安仰头看着他,她忽然觉得,此时的言泽舟像极了大街上撩起衣袖就能打架的混子。郎当不羁却又虎虎生威。就像行走的荷尔蒙,让人欲罢不能。 “不听不听,我们不听,言检你还是说给宁小姐一个人听吧。” 罗东生几个面面相觑,挥舞着手臂赶紧散开。 可安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言泽舟看了她一眼,坐回她的身边。 “你要听吗?”他问她。 “我可以听?”她受宠若惊。 他歪了一下唇,带着几分痞气:“当然。” 可安立马把耳朵送过去:“什么?” 言泽舟学着可安刚才的姿势,长臂一环,压住了可安的后颈。可安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忽然勾住了她的衣领。 “你的内衣带子,松了。”他轻声地说。 ☆、第五十一章 梧桐雨上11 可安目光一转,赶紧低头。果然,领口有条纤细的带子正露在外面。 她下意识地伸手,站起来欲往外走。 言泽舟握住了她的手腕。 “需要帮忙吗?” “言泽舟,你是**吗?”她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脸上火烧火燎的。 “我是雷锋。” “你不要脸。” “彼此彼此。” 可安甩开他的手往外跑,因为起跑姿势太猛还撞到了茶几,疼得她几乎飙出泪来。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她隐约听到有人在问言泽舟:“宁小姐怎么了?” 他懒懒地回答:“人有三急。” “……” 洗手间里没有人,可安挑了最里面的一个格子锁上门。她褪了半截衣衫,心浮气躁地把手探进领口,肩带滑了好几次都没滑上。 需要帮忙吗? 她想起言泽舟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没想到,言泽舟竟然是这样的高手。每一次,她以为自己要赢了的时候,他就会出其不意的反败为胜……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那个女人是谁啊?”谁轻声地问了句。 “罗东生不是说了嘛,宁小姐就是言检一普通朋友,让我们别瞎好奇。” 可安听到她们在谈论自己,手里的动作缓下来。 “我不是说宁小姐,我是说大厅里把言检叫住的那个。” “噢,你说刚才那个啊。那应该也是言检的朋友吧。” “我看不像,她说话的时候,都快贴到言检身上去了。” 可安的手一顿,肩带忽然就顺利地滑进了扣子里。她快速地把衣服穿好,打开门走出来。 检察院的两个女同事看到她从格子里走出来,吓得立马闭了嘴。 可安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故作淡定地走到洗手台前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她洗完手,又照了照镜子,等那两个同事一左一右的闪进格子里,她才快步走出了洗手间。 言泽舟果然正和一个女人站在大厅里。 那个女人可安认得,是梁多丽梁医生。 梁多丽今天没有穿白大褂,她一身毛衣裙,曲线玲珑有致,整个人的神采比在医院时候更加饱满。她仰头对言泽舟说着什么,那姿态,像极了一株向日葵。 言泽舟沉默地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 梁多丽看着言泽舟的眼神的确奇怪,但还不至于如那个女同事所说的那样暧昧。 可安无意多想,正要掉头走开的时候,那厢的梁多丽忽然伸手抱住了言泽舟。 她的脚步僵住了。 这个拥抱,来得那么突兀可看起来又那么合乎情理。 言泽舟并没有推开梁多丽,甚至还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我啊,我喜欢刚毅正直铁骨铮铮的男人。” 那日梁多丽红着脸说出这句话的场景犹在眼前。 可安心口泛起一丝苦涩。 原来所谓的巧,并不是巧在她们喜欢同一款男人,而是恰巧,喜欢了同一个。 ☆、第五十二章 梧桐雨上12 言泽舟去大厅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看到可安正倚在包厢的门口。 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正把玩着一支烟。 “哪里来的烟?”言泽舟盯着她纤长的手指还有指间那根纤长的女士烟。 “刚才走廊里一个失婚少妇分给我的。”可安说着,慵懒地夹起烟把手伸向言泽舟:“你能借我个火吗?” 言泽舟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烟,折断。 “你干什么!”可安一瞬间被激怒。 她伸手想抢回来,却被他直接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 “我没火。”言泽舟语气冰冷。 “你没火是你的事儿,凭什么给我折了?没准别人有呢!”她有些委屈,委屈得不像是在说一根烟。 “别人有是别人的事,我就折了怎么样!” “你不占理!”她火气大。 “你抽烟还占理了!”他火气更大。 可安眨了眨眼,水盈盈的眸子里忽然起了雾。 “你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来管我!”她提高了音调,声音却有些哑。 时间像是凝注了,言泽舟一动不动的,她也一动不动的。四目相对间,他先挪开了眼。 “看到了?”他问。 “你这是承认了?” “是不是我承认,你就能消停点?” 可安苦笑,喃喃陈述:“你真的承认了。” 言泽舟没再理她,直接伸手推开了包间的门,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他的背影那么冷漠,丝毫没有了刚才抱着梁多丽时的温柔。 包间里有断断续续地歌声和笑声传出来,可安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心像是被剜掉了一个口子。 “宁小姐,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唱歌啊!”罗东生在里面喊她。 可安忍着眼泪,调整了一下情才往里走。言泽舟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但她没有再跟过去。 大伙还是笑的笑,闹的闹,唯有他们两个,静静地分坐在包间的两端,像是坐在另一个空间里,显得不合群极了。 大家了解言泽舟的性子,也不勉强。但是可安好歹算是客人,冷落了她终归不好。 没一会儿,罗东生就热情地过来拉可安去点歌。 宽阔的屏幕上,歌单又长又广,可安心不在焉地滑动着屏幕,直到后面有人过来排队,她才草草地按了一首英文歌。 前面有很多歌还没有唱,她选完就去沙发里坐着等。 茶几上除了零食,还有几箱啤酒放着,她随手捞了一瓶。 旁边有不认识的男人主动过来替她打开,她说了句“谢谢”,仰头一饮而尽。 “宁小姐好酒量啊!”那男人叫了一声。 “才喝一瓶就算好酒量了?那我要喝一箱呢?” “你还能喝一箱?看着样子不像啊!” “那你看着吧。”可安又豪气地抄起一瓶酒递过去,示意他打开。 那男的还未伸手去接,酒瓶就被截住了。 - - - 题外话 - - - 今天双更,还有一更在中午。 再提醒一次,大家记得收藏哦~ ☆、第五十三章 梧桐雨上13 “小杨,你去唱歌。” 言泽舟对着显示屏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目光却锁在可安身上。 “到我点的歌啦?”那个被唤作小杨的男同事回头看了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首不是我的啊。” “言检叫你去唱歌你就去唱歌,哪里来那么多废话!”罗东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勾住了小杨的脖子,将他往人堆里推。 小杨顿时懂了什么,回头冲言泽舟傻笑。 言泽舟侧身,挡住了可安的去路。 “看来这五年,你没少学东西。”言泽舟随手翻倒了茶几上的一个空酒瓶,酒瓶磕打着玻璃发出“嘭”的一声。 “会的再多,也没有你美人在怀过得精彩。” 他并不在意她语气里的冷嘲热讽,只是提醒她:“喝醉了没有人送你回去。” 可安抬手交叉抱住双肘,笑起来。 “别以为你不送我就没有人送我。言泽舟我告诉你,我宁可安行情好得很!海城遍地都是想娶我的男人,我不差你一个!” 言泽舟眸间底色一沉。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 可安看着他灯光下忽明忽暗的脸,有一瞬甚至觉得是自己的优越感过分了。 “知道就让开!”她粗鲁地撞着他的胳膊过去。 言泽舟没再拦她。 可安一瓶一瓶地往自己胃里灌酒,很快,脚边的空瓶子摞了一堆。 她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重,可她不愿意停下来。 “宁小姐,到你的歌了!” 有人喊过来的同时,音箱里已经响起了歌曲的前奏,前奏并不欢快,甚至有几分沉郁。 可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过了话筒。 屏幕上闪过歌名,是A.Fine.Frenzy的《almost-lover》。 这首歌的曲风,显然与刚才你飙一句我飙一句的《死了都要爱》或是你跳一段我跳一段的《小苹果》都不一样。 大家兴致不高。 但是,可安一张口就有了技惊四座的感觉。她的声音空灵中带着细腻,细腻里还揉着一丝哀伤。 才唱了个开头,包间里就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却浑然不觉。 屏幕前的那张高脚凳,像是专门为她放在那里的。她融了满身的光圈半倚半坐,曲了一条腿踩在固定框上的样子美得闲散又妩媚。 “Goodbye,my-almost-lover Goodbye,my-hopeless-dream I’m-trying-not-to-think-about-you Can’t-you-just-let-me-be So-long-my-luckless-romance My-back-is-turned-on-you Should’ve-known-you’d-bring-me-heartache Almost-lovers-always-do” 五年的国外生活让她的英文地道又性感,而她此时的情绪,随着歌词此消彼长,欲断不断。 言泽舟隔着光影看着她,她不经意抬手撩发的动作,都能让他出神很久。 忽然,她停了下来。 “怎么了?”几个男同事叫起来。 “不唱了。”她嘀咕一声,垂头的样子有些失落。 “为什么不唱了?” “不想唱了。”她把话筒递给下一个人:“我不舒服,我先走了。” ☆、第五十四章 梧桐雨上14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言泽舟抬脚蹿了罗东生一下。 “送她。” “啊?为什么要我送?言检你不也没喝酒吗?”罗东生觉得奇怪。 “送她。”言泽舟又重复一遍。 “大哥你饶了我吧。”罗东生苦着脸:“宁小姐那辆什么车?那可是玛莎拉蒂啊!我没那个胆更没那个技术去开……” 言泽舟没再听他废话,“腾”的一下站起来飞跑出去。 走廊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影子。 他急躁地掏出手机,一边找一边打她的电话,可电话那头却始终没有人接。 跑到门口的时候,又遇到梁多丽她们。梁多丽正在拦出租车,一回头看到他,立马迎过来。 “泽舟,你们也结束了吗?我搭你的车走吧。” “多丽,这谁啊?可不带你这样重色轻友的啊!”梁多丽的朋友们看着言泽舟,脸上浮起坏笑。 “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言泽舟说着,绕开了梁多丽,甚至来不及和她的朋友们打个招呼。 梁多丽被这样撂挑子,面上挂不住,她赶紧跑上去,又拦了言泽舟一下。 “那明天一早说好的事情,你别忘了。” “不会忘。” “嗯,那你明天早上记得来接我。” 言泽舟点头。 梁多丽这才笑着给他让了路。 言泽舟还未跑远,梁多丽的朋友们已经围了上来。 他听到她们兴致盎然地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边境之鹰’,那个帅空人血槽的言警官……” 言泽舟一直追到停车场的入口才看到可安。 她的手机按在耳边,一路疾走。裙摆飞扬间那两条细长的腿时不时缠在一起,让她晃得像个不倒翁。 找到了她,言泽舟心里的大石也算落下了。他在她的身后,保持了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慢悠悠地跟着。 “大姐,今天什么日子?啊?我不用你们一个个都来教训我……”长久地沉默之后,她只醉意阑珊地开了这么一句腔,就把手机砸了出去。 “啪!”的一声,手机屏幕着地,而她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 言泽舟蹲下来,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捡起,继续跟着。 清寂的月色勾勒着她落寞的背影,让她看起来脆弱的像个孩子。 “哥……他们都欺负我……你快醒过来,帮我教训他们好不好……尤其……尤其是那个言泽舟……他算哪根葱啊竟然看不上我……你妹妹这么漂亮是不是……你把他打趴下了,带他去洗眼睛……”她对着空气挥了一拳,说着说着起了哭腔:“哥,可我怕你打不过他……他很厉害的……” 言泽舟扬起了唇。 他快步上前,刚想伸手搀住她,她却忽然目光一转,朝着停车场里那辆亮起车灯的黑色轿车飞奔过去。 “宁可安!危险!!” ☆、第五十五章 梧桐雨上15 言泽舟大步追着她,喝了酒的她走路走不稳,跑起来却格外敏捷。 那一瞬他甚至根本抓不住她。 黑色轿车的车主正欲踩油门离开,可她却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按住了轿车的引擎盖。车主被吓懵了,急急忙忙踩住了刹车才没有酿成大祸。 “你疯了!找死吗?”言泽舟一把把可安拖到了边上。 可安挣开了他的手,摇摇晃晃地蹲下来,把头压低了看向车底。 “你疯了!找死吗?”她学着言泽舟的语气,对着车底方向大声地喊道。 她话音刚落,一团白色的东西受惊蹿出来,擦着言泽舟的裤管就跑远了。 是一只小野猫。 原来,她这么着急跑过来,不是单纯的撒酒疯,而是为了救这只小野猫的。 言泽舟心一软,把她拉起来,护在臂弯里。 黑色轿车的车主终于反应过来,他降下车窗,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有毛病啊!要死找别处去,别害人好不好!” 言泽舟道了个歉,推着可安走到边上,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儿。 车子“呼”的一下开出去,如果照着这个速度算,刚才不止那只小野猫,他俩都得死。是的,刚才他也疯了。 “酒醒了吗?”他问她。 可安推开他的手,不答他的话,好像没看到他似的,继续往前走。 言泽舟跟着她。 “把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家。” “不是说不送我吗?”可安转头,白他。 “你这样很危险。” “要你管!” 她语气很冲,但言泽舟依旧耐心十足,他扶着她的肩膀,径直把手伸进了她腰间的口袋。 “言泽舟,你往哪里摸!”可安扬手,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过去。 言泽舟擒住了她的手腕。 她另一只手也挥过去。 另一只手也被他擒住了。 “你混蛋!” “好,我混蛋。”他的语调轻轻的,像是一根羽毛撩拨着她的心:“把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她的眼睛像是两汪泉眼,毫无防备地冒出了成串的泪花。 言泽舟顿住了。 可安的双手趁机脱出来,可她还没走两步,人就打晃儿了。 体内有酒精在作祟,她头很晕,意识也开始模模糊糊的。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力量再支撑住她的身体了…… 忽然,她的人一倾,世界在她眼里换了一个角度。 言泽舟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没有掏到她的车钥匙,索性调转了脚步,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车边。 越野车又高又宽敞,副驾驶座容下一个东倒西歪的她,绰绰有余。 可安扬手捶打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似要炸开了。 言泽舟也上了车,他看了她一眼,忽然探过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扶稳。 他的发心干净清爽,短而精神的黑发根根分明。 可安看着,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第五十六章 梧桐雨上16 言泽舟没有抬头,但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碰触。那么轻,那么柔,就像是在抚摸小动物。他吸了一口气,没动。 “告诉我你家地址。” “我不要回家。” “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不回家能去哪?” 可安看着他,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还有一丝淡淡的酒香。但她知道,酒香不是他身上的,是她身上的。 他此时的表情认真又严肃,像个家长。 可安笑了,但目光舍不得从他脸上挪开。 许是被她盯久了,言泽舟性感有力的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 可安笑出了声。 言泽舟快速地拉过她的安全带,扣好。他正想抽身回来,脖子就被搂住了。 “你别闹……” 他转头,一开口就被吻住了。 可安的唇又软又香,她调皮地啄一下,又啄一下……他的理智瞬间被她啄乱了。 “宁可安你……” 他的大掌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她眸间波光粼粼,像是月光下的海。 “我就胡闹,你有本事报警啊。”她咕哝着,醉态越来越明显。 言泽舟还没说什么,她脑袋一歪,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色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言泽舟开了车厢里的灯,静静地看着眼前米分白米分白的小脸。 她睡着的样子,乖巧地让人心疼。 到底,哪一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言泽舟把副驾驶座的位置往后放倒,让她更舒服地睡下。他发动了车子,却不知道去哪儿。 可安的手机碎了,而他的,因为刚才不停地打她电话,已经没有电了。 这个世界,好像就剩了他俩。 车子在车河里游了一圈,最终开向了他的住处。 他的公寓亮着灯,能随意进入他公寓的只有一个人,他知道这会儿是谁在。因为知道,所以更加犹豫。 “冷。” 副驾驶座上的可安忽然嘤咛了一声, 言泽舟看了看她,把外套脱下来将她裹住,思索了片刻,还是把她抱了进去。 屋里的人是言泽舟的母亲言伊桥。 听到开门的声音,言伊桥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看到言泽舟抱着个酒气十足的女人进来,言伊桥怔住了。 “妈。今天怎么过来了?”言泽舟倒是泰然,他一边问,一边把可安放进了沙发。 沙发里有一床毯子放着,他打开给她盖好。 言伊桥跟过来,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可安身上,但她什么都没有问。 “你爸做了些好吃的,让我打包给你带过来。我不知道你回来这么晚,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帮我谢谢爸。” “嗯,东西我都放冰箱里了,你自己热着吃。我先回去了,你爸还在等我。” 言泽舟点了点头,母亲言伊桥自己有车,她经常会来看他,但很少在他这里过夜。他习惯了,所以从不挽留。 “路上小心。” “好。”言伊桥笑了一下,面目平静柔和。 她拿起自己的包,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泽舟,妈不想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但是你别忘了,多丽于我们而言算什么,而且,她一直在等你。妈是喜欢她的,很喜欢。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你们两个能有结果。当然,不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别让她受伤。” “我知道。” - - - 题外话 - - - 31号上架噢~~ ☆、第五十七章 梧桐雨上17 可安翻了个身。轻薄的被单贴在身上,又暖又软。鼻尖是熟悉的皂角香,这好闻的味道让她不敢睁眼。 真怕,又是梦一场。 外面似乎有了动静,她以为是管家上来了,微微开了条眼缝儿。 入眼的景致很陌生,甚至被单的颜色,都与她之前的不一样。 天!这是哪里? 可安几乎弹跳着从床上坐起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仔仔细细地把房间里的摆设扫了一遍。 她确定了这不是她的房间! 可安下意识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身上的衣服都是完好的,她微微松了口气,转头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床头柜上两张照片就这样闯进了她的视线。 她顿住了。 照片上的两个人都是言泽舟,但是这两个言泽舟给人的感觉,却是大相径庭。 左边那张上的他穿着警服扛着枪,蓝天白云给他做背景,他的眼神自由狂野得像是一只鹰。而右边那张,他已经穿上了检察官的制服,背后虽有庄严的检察院为背景,但他的眼里已经充满了平和与安宁。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可安回神,整个人陷入了正襟危坐地状态,就好像是误闯了别人的地盘。 “起了怎么不出声?”言泽舟看了看床上的可安,把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放在了她的手边。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吵着不要回家,我又不能把你卖了,当然只能带回我自己这里。” “我手机呢?” 言泽舟指了指床头柜。 可安这才发现,照片后面,有一个屏幕四碎的手机。 “忘了?”言泽舟挑眉看着她,见她脸上有懊悔的神色,他笑了一下:“用左手砸的,我帮你记着呢。” “我酒品不好。”她自己承认。 “是挺不好的。”言泽舟表示赞同。 “我还做什么了吗?” “非礼我了。”他一本正经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事后,你还建议我报警。” 可安扶了扶自己晕乎乎的脑门,她的记忆一片空白,而言泽舟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对不起。”她低了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样子不邋遢反而显出几分可爱,“如果给你和你的女朋友造成困扰,我道歉。” “我还以为全忘了。”他走到衣柜前,拿了外套穿上。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正装,从里到外,一身的黑。他的身形看起来更挺拔了几分。 “知道你有女朋友是在喝醉前,我没忘。” 言泽舟停了几秒没接话,房间里瞬间静悄悄的。 “态度不错,我接受你的道歉。”半晌之后,他淡淡地说。 可安眼眶一涩,咬住了唇。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洗手间在这里。”他抬手敲了敲房间另一边的玻璃门,转过脸来接着交代:“早餐在厨房的桌子上,也许不合口味,但足以填肚子。还有,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门。” 可安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到了门口,又把他叫住。 “言泽舟!” “嗯?” “谢谢你。”她眨了眨眼,藏住情绪:“我以后,不会再来缠着你了。” ☆、第五十八章 梧桐雨上18【万更】 言泽舟把车停好之后,望着副驾驶座的位置出了一会儿神。 梁多丽绕过来,拉开了他手边的车门。 “泽舟,你怎么了?” 言泽舟从车上跳下去,摇了摇头搀。 “龚姐还没来?。” 梁多丽抬手看了看表:“不该啊。她不会来晚的。悦” 话音刚落,林间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往这边飞驰过来了。轿车挨着言泽舟的车尾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戴着墨镜的女人。 “龚姐!今天是我小舅的忌日,你怎么穿成这样啊?”梁多丽打量着龚姐的装扮,皱起了眉。 龚姐摘了墨镜,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她化了妆来的。 “他喜欢看我穿成这样。” 梁多丽还想再说点什么,言泽舟上前一步打断了。 “走吧。别让刘哥等。” 龚姐点了点头,把墨镜别在胸前,整了整自己的头发。 言泽舟知道,他和梁多丽是来祭奠死者的。但对于龚姐而言,她是来见心上人的。 墓地很安静,他们三个人并排穿过整齐的青松,在一处墓碑前停下来。 今天天气很好,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里的人,笑得也很好。 言泽舟弯腰放下怀里的花束,抬手,对他行了一个军礼。 身后的梁多丽开始低低地抽泣,这苦涩隐忍的哭声,钻进言泽舟的胸口。他屏了屏息,开始沉默地处理墓碑上的灰尘和墓碑边上的杂草。 龚姐跪在软软的草坪上,从自己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了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我知道你看不上红的。但是今天我想喝,你就陪我喝点吧。”龚姐说着,拔了红酒瓶的木塞,往两个高脚杯里倒上了酒。 馥郁的红滚过透明的杯壁,热烈如血。 龚姐先仰头喝了一口。 “活着真好啊!”她晃了晃杯中剩下的酒,笑了,婉转的目光一挪,就落在墓碑的照片上,“可我怎么总是忍不住想去找你呢。” 她平静地问。 “龚姐!”梁多丽尖叫起来。 “嘘!”龚姐伸出食指压在红唇上,示意梁多丽轻点:“你舅舅最不喜欢女人大喊大叫的,就算他宠你,你也别招他头疼。还有,下次叫我舅妈。” 梁多丽苦着脸看向言泽舟。 言泽舟向她投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你的。你又不喜欢我,我干嘛总去倒贴你是不是?”龚姐笑呵呵的,听得旁人只觉得酸涩。 “你说你,为什么偏偏死了?如果你不是死了,如果你还活着,就算你说你有其他女人,我也比现在容易死心……可你为什么偏偏死了?” 言泽舟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眸看了龚姐一眼。 他在这张美艳的脸上,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说:“如果给你和你的女朋友造成困扰,我道歉。” 那个女人还说:“我以后,不会再来缠着你了。” 可安好几天没有来公司了。 助理于佳看到她,一时怔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宁总,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被革职了?”可安把手里的外套丢给于佳,顺势拿了于佳手里的资料翻了几页。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徐特助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还以为你会多休息几天。” “徐宫尧呢?” “徐特助正在开会。” 于佳话音刚落,会议室那边的门打开了。门口走出一大拨的人,为首的就是她大伯宁稼孟和小叔宁子季,他俩并排走着,但一句交谈都没有。 徐宫尧走在他们身后,正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并没有看到她。 “大伯,小叔。”可安站在原地,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她,徐宫尧也转过脸来。 “不是让你在家多休息几天吗?”宁稼孟走过来。 “我已经没事了。再不来上班,大家都快忘了我是谁。”可安冲宁稼孟身后的那群部门经理微微一笑。 “怎么会呢。忘了谁也忘不了我们宁总啊。”宁子季对于佳扬了扬下巴:“于佳,去准备一下,宁总不在这几天都有什么工作安排,都给一一汇报清楚了,别让宁总有什么不放心。” “是,宁总监。”于佳低低地应了一声,赶紧跑开了。 宁子季的手机正好响起来,他对可安示意了一下,转身就走。走廊里近乎一半的人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地离去。 宁稼孟看了一眼宁子季,笑了。 “你也别太操心,公司的事情交给我们,现在你姐也回来了,好歹能帮你分担一些。身体重要。” 可安的目光在人群里找到了宁正瑜,她站在徐宫尧的身后,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听到父亲忽然提到她,她的表情也没什么起伏。 “知道了大伯。” “嗯。那你先忙,我们先走了。” 宁稼孟说完,往宁子季的反方向离开了。走廊里剩下一半的人,也都跟着宁稼孟走了。 眼前只剩下了徐宫尧。 徐宫尧打量着她,她难得穿了套装,长发扎起来了,整个人利落干净,有几分总裁的气势。 “身体好了?”他问。 可安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宁子季和宁稼孟离开的交叉口出神。 “是这样的吧?”她没头没脑地问。 “什么?” “公司的格局是这样的吧?两派,以我大伯为首一派,以我小叔为首一派。”她的声音凉凉的,显得有些清阔。 徐宫尧顺着她的视线两边看了看。 “不,是三派。” “哪里来的三派。”可安把目光挪到徐宫尧的脸上。 他的脸逆着光,只能看到一个坚毅的轮廓。 “你。” “我?”可安自嘲一笑:“就凭我?” 徐宫尧没答话。 可安盯着他。 “或许,徐特助你,也是我这边的?” 徐宫尧还没说话,助理于佳“呼哧呼哧”地跑回来了。 “宁总,我把会议纪要都拿来了。你想先听什么?” “我想先听徐特助的回答。” 徐宫尧往前走了几步,替可安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说吧。” 可安耸耸肩,从门里走进去。 于佳抱着资料想跟进去,被徐宫尧拦住了:“你去忙你的,这里我来。” 他说着,接过资料和可安的外套,把门合上了。 可安的办公桌上很干净,没什么文件需要她批示。只有几盆绿植放着,绿得郁郁葱葱。她抬手扫了扫叶片上的小灰尘,勾着皮椅坐下。 “徐特助,怎么说?你到底是不是我这边的?” 徐宫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宁总,我只是个特助,我的力量,微不足道。” “你的力量有多大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爸和我哥出事之后,很多人都在暗地里较劲,就是为了要得到你。” 可安把心底的话彻底摆到了明面上,她想借此来观察一下徐宫尧的反应,但是事实如她预料的一样,徐宫尧还是镇定如初。 “宁总是哪里听来的这些风言风语。” “我刚进宁氏的第一天,就亲耳听到小叔对你抛出橄榄枝。还有大伯那里,他现在已经和我大姐正瑜连成一气,而我大姐正瑜,你一定知道,她对你一片痴心。” “照这么分析,我的行情似乎真的不错。”徐宫尧笑了。 他和言泽舟一样,并不是个常常会笑的男人,这一笑,笑得坦荡自若,让他英挺的脸庞,更加明亮了几分。 “所以,我必须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可安看着他的眼睛。 他们的眼睛一样深邃,也一样澄明。 “我要听真心话。”她又补了一句。 虽然,可安知道,在商场上这样动之以情的去窥探一个敌我不明的人的内心是不对的,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默默祈祷,她真诚待人,也能被同样真诚以待。 徐宫尧久久没有出声,似乎是在思索。 可安耐心地等着。 “宁总,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可安点头。 徐宫尧刚来的时候,只是宁氏的一个司机。她知道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如果不能走的更远,我想,我至少要守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要自保,这是个无可厚非的答案。 而且,徐宫尧能给出这样的回答,说明他对她,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遮掩。 可安悄悄地握紧了拳心,藏住自己的忐忑。 “那如果,跟着我不能守住你现在的一切呢?” 徐宫尧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我不知道我会怎么选择,但是,我希望,没有这样的如果。”依旧是坦诚的答案,也依旧似是而非。 可安笑起来,笑得有些乏力。 “徐特助你知不知道,太滴水不漏的人一点都不可爱。” “宁总也该知道,商场如战场,随随便便与人交心,很危险。” 可安摆手。 “算了算了,反正我来去一个人,谁也不碍我事儿,我也不碍谁事儿,总行了吧。”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感觉。 “掉以轻心,也很危险。而且,既然你已经踏入了这个圈子,那么,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你不用吓唬我。” “我没有。我是认真的。” “你讲正事吧。”可安不想和他再绕圈圈,她指了指于佳刚才抱来的那叠文件,“这些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一切正常。” “很好。” “暴风雨前也很宁静。”他话锋一转。 “我说了!别吓唬我!”可安看着他:“继续说,有没有我的工作安排?” “有。” 徐宫尧把其中一份会议纪要打开,推到可安面前,指了指其中一条。 “仁田那里有一个慈善活动,为期三天。” “仁田,那不是很远?需要我亲自过去吗?” “是董事会的安排。” 可安眼眸一转,微微有了怒意:“董事会就这么闲,每天开会讨论我的行程吗?还是,他们是不是就想把我支得远远的,好对我……” 她的话音停住了。 莫名其妙的,她竟然想起了哥哥和父亲在平川遇到的那场意外。明明,警方两个月前就已经立案,证明那只是一场意外。 可偶尔,她脑海里还是会冒出这样可怕的想法。 “宁总,能随时有这样的警戒,是正确的。”徐宫尧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不过你放心,这次慈善之行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别有用心,而且,我会跟你一起去。” 徐宫尧的眼里隐约带着安抚,可安晃了晃神。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会保护她吗? “你……你……”可安忽然结巴了。 “我先出去。”他又笑了。 他今天,笑得有点多了。 临出发那天,可安才知道,宁正瑜会跟着他们一起去仁田。 那天中午,徐宫尧还没有来接,她就早早打扮好了坐在客厅里等着。 想想也是,虽然是以公差的名义,但宁正瑜怎么可能会放心徐宫尧和可安两个人单独去那么远的地方共度三天两夜。 上车的时候,可安懂事的把副驾驶座的位置让给了宁正瑜。 徐宫尧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可安打了个哈欠:“我好困,坐后面躺下就可以睡。方便。” 这个解释有些蹩脚,但徐宫尧没作声。 一路上可安都静悄悄地,时不时闭眼假装睡觉。 宁正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徐宫尧说话,徐宫尧虽然每一句都有回复,但是他语气礼貌又疏离,听得可安这个局外人都直犯尴尬。 原来,女追男就是这样状态啊。那她追言泽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进入仁田区之后,风光骤变。沿途的高楼大厦被一望无际的田野替代,可安开了车窗,静静地感受眼前的辽阔和风里的清香。 沉郁的心情,忽然在这一刻被净化的很澄明。 徐宫尧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欢喜,他渐渐放慢了车速。 “忽然觉得,这是趟美差。”可安说。 徐宫尧应了一声。 而此时,副驾驶座上的宁正瑜,正睡得昏天暗地。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傍晚。 因为慈善之行的第一站是去仁田残障人士康养中心,所以酒店也安排在了这附近。 可安一下车,就看到了宁正阳的车正停在酒店的广场上。她拉着行李箱绕过去,看到车头三三两两立了好几个男人正在抽烟聊天。 “正阳!”她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围成圈的男人往两边打开了。可安还没找到宁正阳在哪儿,就先看到了坐在车头上的言泽舟。 所有人都站着,就独独他一个人坐着,背后一片火红的夕阳,山大王似的,懒懒回头,扫了她一眼。 “你怎么来了?”一身运动装扮的正阳从人群里走出来。 “这话该我问你。” “我们是和言大哥一起来做义工的。”正阳抬手,指了指言泽舟。 “真新鲜,你还会做义工?”可安看着正阳,只看着正阳。 “怎么新鲜了,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去年这个时候我们也在啊,是不是言大哥?”正阳看向言泽舟,急于求证似的。 言泽舟单手一撑,从车头上跳下来。也没有应声,也没有否认。 可安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朝言泽舟看过去,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忽然就紧张地手心冒汗。 “家里的炸药包也来了,我得先去办入住了,不然,她又得炸起来。”可安一边对正阳说,一边拖着行李箱拐弯往里走。 也许是走得太急,她一转腿就绊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人和行李箱直直往前倒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正阳连忙把她扶住了。 但行李箱没有稳住,“啪”的一声翻了。 “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三岁小孩子似的连路都走不稳?”正阳数落着,正要俯身去捡她的行李箱,却发现言泽舟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他先弯了腰。 “谢谢。” 可安伸手想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接回来,但言泽舟已经把行李箱提了起来。他的衣袖挽着,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臂。那么厚实的一个箱子,在他手里,却轻巧的像是一团棉花。 言泽舟回头,对那一大帮子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都进去吧。准备一下,该吃晚饭了。” 徐宫尧已经办好了入住手续,言泽舟一路把可安的行李箱送进了电梯才松手。 可安又道了一遍谢,才抬手按了关门键。言泽舟的背影在门缝里变成了一条线,可安转眸,从轿厢的镜面里看到了局促到不像自己的自己。 真是,没用极了。 酒店不大,各项配套服务自然也没有那么完善。可安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但宁正瑜这个平时出行都是五星级酒店住惯了的大小姐则是各种挑剔。 最后,没有人能拗得过她,只好苦了徐宫尧,饿着肚子开车陪她去找这附近“比较好”的酒店。 要不是知道宁正瑜就这德行,可安会以为她这是故意制造和徐宫尧的二人世界呢。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快六点的时候,宁正阳上来叫她吃饭。 可安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跟着正阳出去。 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就是可安刚到酒店的时候碰到的那群男人。言泽舟也在。 菜已经点好了,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言泽舟身边剩了两个连着的空位,是给他们留的。 正阳一屁股占了言泽舟身边的位置,可安挨着正阳坐下。刚好,刚和她心意。 男人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烟和酒。 同桌的一个高大个儿起身给正阳倒酒的时候,顺手把可安的酒杯也捞了过去。 “别别别。”可安连忙起身按住了自己的酒杯:“我不喝酒。” “怎么?不会喝酒啊?” “不是,我酒品差,喝醉了会乱来,怕到时候你们不安全。”可安一本正经的。 同桌的男人们都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言泽舟没朝她看过来,但也勾起了嘴角。 “这个答案挺新颖的啊!”高大个儿性子挺爽快的,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他挥了挥手:“既然你不喝酒,和言检坐一块去,他也不喝。你俩正好有个伴儿。” 可安“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高大个儿就冲正阳使了个眼色:“宁正阳你傻坐着干嘛?还不快腾地儿!你夹在他们中间干什么?你也不喝啊?” 正阳直愣愣地站起来,正不知道往哪腾地方的时候,言泽舟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和正阳换了个位置。 他们俩个,又近得手挨着手了。 但这一次,不像是在山里那次。 那时的可安,还能肆无忌惮地表达着对言泽舟的喜欢。而现在,她战战兢兢,只想躲他远一点。 没一会儿,几个男人已经喝得热火朝天了。可安和言泽舟一人一碗,吃得沉默又慢条斯理的,好像被编排在了那个火热的世界之外。 仁田这里的菜系口味多数偏辣,桌上唯一偏南方口味一点的,只有一盘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酸酸甜甜下饭,可安和言泽舟你一块我一块的,很快就消灭了大半。 最后,他们的筷尖同时戳向了盘子里仅剩的一块排骨。因为出手角度太像,两人的筷尖没有碰到目标物,就已经先架在了一起。 这是他们今晚最亲密的一次接触,虽不是肢体接触,却胜过了肢体接触。 可安自觉不妥,率先把筷子抽了回来。 言泽舟的筷子在半空顿了一秒,还是伸过去夹起了那块糖醋排骨。 可安咬住了筷尖,却见言泽舟的手腕一转,把那块排骨放进了她碗里。 “吃吧,不够再叫。”他说。 “够了。”可安赶紧低头,把碗里的米饭一扫精光。 他俩最先吃完了饭,正阳他们几个还在没玩没了的喝酒。 “差不多可以了。”言泽舟提醒他们:“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言检你放心,这点酒,睡一觉就全醒了,不碍事。”高大个儿摆摆手:“你要是吃饱了,带宁小姐去附近走走吧。这里的夜市挺有意思的,宁小姐第一次来,逛个新鲜。” 可安正要站起来,听到高大个儿这样贴心的为她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她反而不动了。 言泽舟看着她。 “想去吗?” “就我们两吗?”可安问。 “怎么,宁小姐你还不放心言检啊?”高大个儿笑得震天响,像听了个世纪大笑话似的,“你放心,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变坏了,言检也一定是好的。他绝对不会对你下手的。” 可安心里默想,她是怕自己对他下手。 “走吧。” 言泽舟对可安扬了一下下巴,人已经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可安跟上去。 仁田的月色比城市更撩人,晚风习习,暗香幽浮。 他们并肩走着,隔了半米的距离,像是同行者,又像是陌生人。 “这个,可不算我主动缠着你。”可安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瞄他一眼。 言泽舟似乎笑了,他点点头:“你这么介意的话,算我主动。” “本来就是你先说的走吧。”可安一脸得理不饶人的小别扭。 这下言泽舟是真笑了。 走过长长的街道,尽头就是夜市。 仁田夜市是出了名的繁荣。可安看着看着眼前灯火如画,游人如织的景象,一下恍若梦中。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热气腾腾的氛围了。 她印象里的上一次,还是母亲在的时候,那时候,她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懵懵懂懂,一根糖葫芦都能把她哄得很开心。 哥哥宁容成总说她容易满足,其实不是的,那时候一家人完完整整健健康康,是她能想到的最奢侈的幸福。 “想先逛哪里?”见她长久的沉默,言泽舟绕到了她的面前。 “都想逛。” 她脱口而出,其实并不经大脑思考,但是言泽舟却认了真。 他抬手看了看表:“离闭市还有两个半小时。” “来得及吗?” “来得及。” 言泽舟走到前面替她开路,可安紧紧跟着他。来来往往的人潮把他们推到了一起,不用谁刻意,也亲密得好像永远不会分离。 在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他一路带她从市头逛到市尾,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吃她在玩,而他,默默地跟在身后,替她挡开乌泱泱的人群也替她买单。 “言泽舟。”她忽然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言泽舟转头,看到她靠了过来,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袖。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表现出反常,他预感到有什么不对。 “嗯?” “三点钟方向,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是色狼。” 言泽舟顺着她的视线,微微侧目。 果然,不远处的小饰品摊前,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趁着人多对一个年轻姑娘上下其手。 因为拥挤,那年轻姑娘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碰触是有意的,她还低着头,专注地挑选着什么。 “怎么办?”可安问。 “你别动,我过去折了他的手。”言泽舟迈开了步子。 “等等。”可安握住言泽舟的手腕。 她的手心很凉,像沁人心脾的一汪水。言泽舟低头看了一眼,可安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了。 “你这样过去,他肯定不会承认的。我来。”可安说着,松开了手。 言泽舟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伸手拦了一下。 可安笑着冲他眨眨眼。 “放心,我不会给他占到便宜的。” 小饰品摊前都是年轻姑娘,三三两两,结伴而来。 可安独自一人,专挑往着往那个黑衣男子边上挤。 有美人主动送上门来,那男子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甚至主动给可安腾了个位置,让她站到他前面。 “谢谢。”可安回眸,对他嫣然一笑。 黑衣男子愣了一下。 可安趁此机会抬手,对准刚才一直被非礼的那个姑娘狠狠地掐了一把。那姑娘受惊回头,可安装作同样受惊的样子,指着黑衣男子大叫起来:“啊!非礼啊!” 人群立即***动起来。 “啊!我也被摸了!”那姑娘反应过来。 黑衣男子眼见形势不妙想逃,言泽舟抓准了时机跑出来,擒住那男子的手往后一折,将他按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疼疼疼!”那男子挣扎着大叫,他越挣,言泽舟擒得更紧。 “色狼!快报警!”刚才被掐的姑娘委屈地叫着。 周围立即有人掏出了手机。 夜市附近有执勤警察,接到报案,他们第一时间赶过来处理。有可安和那姑娘的指正口供,色狼很快就被带回了警察局。 这样刺激又新鲜的体验,让可安兴奋地朝言泽舟扬起了手。 言泽舟愣了一下。 “Give-me-five!”她笑着。 他还是没动。 可安讪讪的,正想收回手,却见言泽舟扬起了手。 “啪!”爽脆的一声。 他和她击了个掌。 警察走后,那些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言泽舟的身上。 也是,眼前这个正义凛然的英雄,虽然没有踏着七彩祥云而来,但他身手好颜值高,足以成为任何姑娘的意中人。 可安比谁都理解这样的感觉。 因为言泽舟,也是以这样的方式闯进她的世界里的。一瞬间的心动,蹉跎了五年的时光,依旧没有抵消。 爱是如此荒唐又如此理直气壮。 “我们走吧。”她说。 “不逛了?” “不逛了。” “为什么?” “把你好好地带出来,总得把你好好地送回去吧,不然我怎么交代是不是。”可安说着,对他努了努嘴。 言泽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别人虎视眈眈的艳遇猎物。 他神色一凛:“那走吧。” 可安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笑着笑着嘴角染了几分苦涩。 “言泽舟,你这样,你女朋友得多放心啊。” “嗯?”他没听清。 “没事,赶紧走吧。” “等等。”他拉了她一下。 可安站定,看着他往回跑到一个小摊前,快速地掏钱买了什么。 她等着,直到他捧回一盒麦芽糖。 “给我的?”可安打开盒子,排列整齐的麦芽糖,颗颗莹白圆润,珍珠似的。 “嗯。” “为什么?”她捻了一颗放进嘴里。 “奖励你见义勇为。”他说。 可安笑了,舌尖的甜味浓浓地裹住了她。 回来的时候,几个男人的酒局还没散。 他们一进门,就听高大个儿在喊:“回来了回来了!” 可安抱着盒糖走在后面,言泽舟停下来,她才看到大厅里站着的梁多丽。 梁多丽的长发散散地挽成了髻堆在头顶上,看起来风尘仆仆却又有别样的风情。 “你怎么来了?”言泽舟的语气有些意外。 “和同事换了班,想和你们一起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梁多丽笑着,朝言泽舟走了过来。她看到了站在言泽舟身后的可安。 “宁小姐?” “你好,梁医生。”可安上前一步,坦然的和梁多丽面对面。 “这么巧!”梁多丽脸上是很纯粹的开心。 “是啊,好巧。” “你一个人来的吗?” “没有,我和徐宫尧他们一起来的。” “喔,我懂了。”梁多丽坏笑着拉长了语调,神色变得有些暧昧。 “懂什么啊!”半醉半醒的宁正阳听到她们的对话,忍不住好奇。 可安扭头,想瞪了正阳一眼,却发现,言泽舟也在看着他。他不是八卦的人,那这样看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来工作的。”她下意识的解释,末了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梁多丽点了点头。 “那你呢?为什么而来?”可安问。 明明是知道答案的,可她就是想亲耳听到证实。 “我……”梁多丽的脸忽然红了,她悄悄抬眸,看了言泽舟一眼。 言泽舟并没有看她。 “不早了,都去休息吧。”言泽舟出声扯开了话题,他说着,走到酒桌处,抬手扣了扣桌面:“你们也是。赶紧散了!” 几个男人喝了酒,都懒洋洋的,但没人不听话。大家都站了起来,大厅里顿时闹哄哄的。宁正阳走路已经东倒西歪了,但是还不忘凑上来。 “你老实和我说,你和徐宫尧到底什么关系?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他说话没有遮拦,声音更是震天的响。 所有人都朝他们看过来,言泽舟也是。他深邃的目光里,带着凉凉的情绪。 可安有些尴尬却又莫名痛快。 “徐宫尧他……他……”宁正阳打了几个酒嗝,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嘴边。 “快回去休息吧。”可安推了推正阳,示意他闭嘴。但喝了酒的正阳,根本无法灵敏的注意到她的眼色。 他继续疙疙瘩瘩地说:“徐宫尧他……他有什么好的?你们……你们都喜欢他算是怎么回事?” “少废话!管好你自己!” 可安抬肘往正阳的小腹上一撞,不耐烦地推开了他往电梯口走。 大厅里的人都往电梯这边来了,里里外外围了一圈。 “泽舟,酒店没有房间了呢。”隐隐约约,梁多丽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都怪我没有事先计划好,今晚都不知道睡哪里呢。” “去我的房间睡。”言泽舟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可安听到。 可安的身子僵了一下,她飞快的转过头去,想要看清楚言泽舟此时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在说这句话。 倏的,竟对上了言泽舟的目光。 他好像,就是在等她回头的样子。 可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又补了一句:“我去正阳那里挤一晚。” 丫的!这大喘气!吓她一跳。 ---题外话---今晚还有更新,但是会很晚,可以不用等~ ☆、第五十九章 梧桐雨上19【5000+】 也许是因为梁多丽忽然来了,可安一晚上没有睡踏实。天一亮,她就起了。 酒店有提供早餐,她洗漱完下楼的时候,言泽舟正从外面进来。看着样子,是刚跑完步。 “早啊。”可安和他打招呼。 “早。”言泽舟对她点点头。 运动完的男人,鬓角莹亮的汗意,都是性感的,更别说那深邃的眼神悦。 可安端了自己的早餐,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不敢再去看他。人的情感,早上最敏感。她怕心头的那点悸动,会抑制不住泛滥成灾。 大厅里人少,静悄悄的搀。 没一会儿,耳边就有脚步声传过来。 她抬起头,看到言泽舟的餐盘已经在她桌上放下了,而他,正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可安有些意外,但他的神色很自然,自然的就像在外遇到个朋友,一起坐下来吃顿早餐,稀松平常。 窗外是清晨的阳光,一丝一缕都带着温柔。 两个人静静地拨弄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谁也没有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相反很平和很安谧。 快吃完的时候,大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言检,宁小姐,早!”昨晚的高大个也端着餐盘往他们这桌挨过来。 可安和他打了个招呼,顺势看了一眼他挑选的食物。相较于言泽舟健康的饮食习惯,高大个儿吃得又多又油腻。 “睡得惯吗?”高大个儿用筷子夹着一根油条,一边嚼一边问。 “还行。”她答。 高大个儿又看向言泽舟。 “言检呢?昨晚正阳没少折腾你吧?” 言泽舟微微点了点头:“喝醉了耍酒疯,闹了一晚。” “这小子,我就知道。这酒品,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高大个儿恨铁不成钢似的样子。 可安漫不经心一抬头,言泽舟也正好抬头看她。 “你看我干什么?难道像我吗?”她心虚地出声。 言泽舟勾了一下唇角。 他一笑,她更心虚了。 可安正要为自己再辩驳些什么,酒店门口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大奔。大奔披着晨光,亮得像是一块黑宝石。 言泽舟先回头看了一眼。 “谁啊?”高大个儿问。 车上下来的人是徐宫尧。 可安盯着车门,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车上再下来什么人。 “早。”徐宫尧先和言泽舟打了个招呼。 “早。” “我大姐呢?”可安问。 “她还没有起来,等下会直接去康养中心。” “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你。”徐宫尧看着可安,目光温和。 可安下意识地去瞄言泽舟,他已经吃完了,但是还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迟迟没动。 他们,好像都在等她的回答。 “好。”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站起来说:“你等一下,我上去收拾一下东西。” 因为康养中心的行程结束之后,他们马上要去下一个慈善聚点。所以,这里的酒店只临时住一晚,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可安收拾了一下她的行李箱,出门前不忘带上了昨晚言泽舟给她买的那盒麦芽糖。 糖盒沉甸甸的,塞在包里,包也变得沉甸甸的。 下楼的时候,言泽舟已经冲过澡换好了衣服,他正在和徐宫尧说着什么,两个男人站在一起,一样高高的个头,一样挺拔的背影,成了酒店一道别致的风景线,吸引了不少姑娘回头。 “好了,走吧。”可安上前,站到徐宫尧身边。 徐宫尧点点头,一边走过去开车一边对她交代:“言检和我们一起走。” “为什么?” 可安看向言泽舟。 言泽舟的目光黑漆漆的,一脸的坦然:“有点事情,需要提早过去。” 可安还没有审度出这话的真假,就见他又挑了一下眉:“怎么?不方便?” “当然不是。”能和他一起去,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谢谢了。” 她摆手,又淘气地躬了躬身:“你先请。” 言泽舟一点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拉开后车厢的门。 他刚坐定,就见她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钻进来。 车厢不大,她带着风和一阵甘冽的香,和他隔了一个弯肘的距离。 他扫了她一眼。 “我可不是为了和你坐一起才坐后面的。我来的时候就是坐后面的。”她解释。 虽然这解释有些多余,但言泽舟竟莫名其妙地有了兴趣。 “为什么是坐后面?” 可安想了想,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她是为了给徐宫尧和宁正瑜创造机会的。 “我是为了睡觉。”她歪着身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躺倒的姿势:“像这样躺下就能睡,多方便啊是不……” 她话音未落,车子忽然一震。 原本就歪着的重心哪里经得起如此一晃,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倒下去,枕在了言泽舟的大腿上。 两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可安,她紧张的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转。 言泽舟腿上的肌肉紧实有力,显然是长时间有规律运动锻炼来的。这要是在知道他有女朋友之前,她一定就躺着不动了。 “不好意思。” 可安挣扎着起来,刚刚翘起一个头,车子又是一震。 “嘭!” 这次是更激烈的碰触,她分明感觉自己的额角撞到了什么。 言泽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表情古怪。 她红着脸,连不好意思都不好意思说了。 后车厢里的气氛是尴尬到了极致也暧昧到了极致,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彼此一会儿,言泽舟才别开脸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撑起来。 “撞……撞疼了吗?”可安支支吾吾的,盯住他的裤裆。 言泽舟瞪了她一眼:“你确定要和我讨论这个?” 她捂住了嘴低头憋笑,言泽舟的脸更黑了。 驾驶座上不明所以的徐宫尧,悠悠回了回头。 “抱歉,这里的路不怎么好。” “……” 仁田的康养中心,虽然位置比较偏,但依山傍水,环境怡人。 可安他们到的时候,宁正瑜已经到了,院长和副院长正亲自陪着她。 言泽舟下了车就和他们分开了,他一路径直往康养中心的北院走,好像是真的有事。 “言检是这里的老义工了,他经常过来帮忙。”副院长是个心思细腻的中年妇女,她捕捉到可安的目光,主动把话题绕到了言泽舟的身上。 可安看着北院那条小径,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葱翠的灌木之后。 “这里的大人和孩子都很喜欢他。别看言检平时不苟言笑的,但他其实很能逗人开心。有时候病人闹情绪,我们医护人员都搞不定,偏偏他可以。” 可安笑了一下,点头。 她知道,言泽舟干什么都拿手,哄人也一样,只是,他从没有哄过她。 和院长他们聊了一会儿,门外就有大巴车来了。 大巴车上的,都是今天要和康养中心工作人员换班的义工们,正阳和梁多丽他们,都在其中。 可安也跟着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这次来的义工多为男人,仅有的几个女孩子年纪都不大,而可安只认得梁多丽。 梁多丽没见到言泽舟,一路都显得心不在焉的。 可安也没有告诉她,言泽舟去了北院。 最后,梁多丽因为是医生,被派去给整个康养中心超过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体检。而可安,则被派去东院的儿童区。 康养中心的孩子,都是被折了翅膀的小天使。他们年纪都在三到十岁间不等,明明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可他们却已经遭受了很多成人都无法抵御的苦难。 可安望着一张张可爱又带着戒备的脸庞,一时间手足无措。 她并不擅长和孩子相处,尤其,还是内心这样敏感的孩子们。 “大家好,我叫宁可安。你们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姐姐。”她一边自我介绍,一边试着套近乎。 然而,收效甚微。 孩子们不但没有靠过来,有几个胆小的,反而躲得更远。 “原来照顾你们的阿姨,她回家休息了,所以,今天由我来照顾大家,好不好?” “为什么是你?我们不要和你一起!”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小男孩跳出来表示抗议。 可安注意到,这个孩子的腿脚不利索,虽然他穿着裤子和鞋子,看起来完完整整,但那条左腿,明显是假肢。 “为什么不要和我一起?”可安走过去,她放下了自己的背包,蹲下来和那小男孩平视:“是因为姐姐不够漂亮吗?” 小男孩忽然涨红了脸,他用力的拂开可安的手。 “你滚开!漂亮顶什么用,我妈也漂亮,但她心肠坏,她不要我了!” 可安一怔,恍惚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小奈,我说过,不许没有礼貌。”是言泽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也带着不可名状的温柔。 可安没有回头,她还沉浸在刚才被戳中软甲的那一秒,心很疼。 “这么巧,我妈妈也不要我了。”她轻声地说。 那个被叫做小奈的男孩子顿住了。 言泽舟也是,他蹲下来,虽然是扶着小奈的肩膀,但目光却落在可安的脸上。 可安脸上仍挂着笑,这点透明的笑意,让她刚才说的话像极了玩笑。但是,她眼底的悲伤,却那么真切。 “你妈妈去哪里了?”小奈问。 可安抬手,指了指天。 “天上。” 小奈沉默了几秒。 “那就是死了。”他忽然说。 “小奈!”言泽舟喝止他。 小奈眼里有晶莹的泪花在闪耀,但是他没有让他流出来。 “泽舟哥哥,我和她不一样。我妈妈没死,她就是不要我,她生了更健康的小弟弟,她不要我!” 言泽舟站起来,顺手抱起了小奈。小奈晃了晃,搂住言泽舟的脖子,忍不住就呜咽起来。 “你等等,我和他聊会儿。”他回头,安抚似的对可安交代。 可安点点头,看着言泽舟抱着小奈,一路走到凉亭那边的木椅上。他轻手轻脚地将小奈放下,和他一左一右坐在长椅上。 小奈的双肩耸动着,言泽舟长臂一环,圈住了他。 两个紧挨着的背影,一个强大,一个瘦小,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和谐又神圣。 可安的眼眶也湿湿的。 “姐姐。”有个小女孩跑过来,拉了拉可安的衣角,“姐姐你别生小奈哥哥的气,小奈哥哥的妈妈不要他了,他很可怜的。” 可安摇摇头:“姐姐不生气。” 小女孩笑了。 “那就好,姐姐特地来这里照顾我们,你心肠很好,一点都不坏。我妈妈说,心肠好的女孩子最美了。喏,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手链,她说戴着漂亮,我送给你吧。” 小女孩扬起仅剩的左手,用两颗门牙咬住手上的链子,轻轻一勾,链子就脱出了手腕。 “为什么送给我?”可安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姐姐没有妈妈,姐姐很可怜。” 可安的眼泪,倏地涌出眼眶。 她想去抹,但还没有抬手,刚才围在一旁打量她的孩子们一窝蜂地涌过来,七手八脚地给她擦眼泪。 “姐姐你别哭,我妈妈她一个礼拜就会来看我一次,她下次来我让她给你带好吃的。” “对,还有我妈妈。她能踩出漂亮的花衣服,我让她给你踩一件,不收钱。” “……”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讲开了。 可安笑着听,一边听一边和他们拉钩。 眼前晴空万里,心也晴空万里。 她想,如果人人都能像这些孩子一样,即使自己经历了坎坷和挫折,却依旧能用悲悯的眼睛去看待这个别人的苦难,用温暖的双手去呵护别人的伤口,那么,世界得有多美好。 言泽舟牵着小奈往回走,远远地不见可安的身影。 他找了一圈,忽然在孩子堆里看见了她。她没有蹲着了,而是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孩子们围着她有说有笑的,她捧着一个糖盒,正随手派糖。 见他和小奈过来,她从地上起来了,朝着他们走过来。 “小奈。”她笑着把糖盒往前一递:“吃糖。” 小奈往言泽舟身边躲了躲,别扭地不肯接。 她不气馁,继续凑过来:“最后一颗咯,姐姐特地给你留的。” 言泽舟低头,她干净的发心就在他手边。微风佛过来,那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背,痒得让人心动。 是春天的感觉。 忽然,她抬起了头。 言泽舟还没有回神,就见她冲他眨了眨眼。那两颗黑宝石一样的瞳仁泛着光。 他看懂了她的眼色,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糖盒。 “小奈,想吃就拿着。弟弟妹妹们都吃了,不用不好意思的。”他轻声地哄着。 小奈的防备有了些许的松动。 可安乘胜追击:“反正,这糖也不是我的,是你们泽舟哥哥的买的。他的糖,你也不要吃吗?” 小奈抬头,看着言泽舟。 言泽舟点点头。 小奈这才伸手,把仅剩的那颗糖拿起来,放进了嘴里。 麦芽糖很甜,是能甜到人心里的那种甜。小奈虽然没有说话,但可安知道,他感受到了。 小朋友们吃到了糖,都兴致勃勃地聚到一处去玩耍。唯有可安站在言泽舟面前,没动。她看着言泽舟,眼神炽热。 那是爱慕与尊重,崇拜和虔诚。 她很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了。 可这一刻,忍不住。 “看着我干什么?”言泽舟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觉得,被她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身体会燃起来。 “觉得你很帅。” “现在才觉得?” “一直觉得。现在特别。” 他笑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糖盒,扯开话题:“我买的糖,为什么没有给我留?” “留了。想吃吗?”可安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哪里?” “这里。” 她咧开了红润的唇,莹白的牙齿咬着莹白的糖果,红得更红,白得更白。 “宁可安你……” “没错,我就是在对你耍流mang。” 言泽舟:“……” 【但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我会直接把糖送进你嘴里。】 【可你有,所以我没有做,也没有告诉你。】 ---题外话---不好意思,还是过了零点,这章就算是4月1日的吧 欠你们的加更,尽量在清明假期里补给大家,抱歉~ ☆、第六十章 梧桐雨上20【4000+】 可安一早上都和孩子们混在一起。她教孩子们识字,也和孩子们一起玩游戏。 她会的游戏也不多,好在孩子们给面子,一个“123木头人”的游戏,也玩得兴致盎然。 言泽舟看她渐入佳境,就去了别的地方帮忙,之后也没有再回来。 一晃到了饭点,可安还没觉得饿,但孩子们已经纷纷喊饿。 饭堂有些远,她一路唱着儿歌带队,慢悠悠地走着。孩子们喜笑颜颜地跟在她身后,手牵着手,乖乖地跟着。 她走几步回头看一眼,走几步回头看一眼……专注的连徐宫尧迎面朝她走来都没有看到搀。 “宁总。”他叫她一声,在她面前站定:“看来已经得心应手了。” 徐宫尧扫了一眼她和她身后的孩子。 可安得意的一挑眉。 “当然。我素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喜欢我的都是眼神有问题的人。” “看来言检得去医院检查一下眼睛了。” “你也觉得吧?我都怀疑他有白内障。” 徐宫尧笑了。 他真是头一次遇到能把玩笑话讲得这样正儿八经的女人。 “走吧,食堂那里都准备好了。” 可安点点头,也没问是什么准备好了。 “孩子们早就嚷嚷着饿了,你看我,像不像老母鸡带着一群幼仔去觅食?”她回头指了指孩子们。 徐宫尧却是静静地打量着她。 她穿着白色的T恤,外面罩了件黑色的短马甲,整个人精精神神的,明明和康养中心的所有义工都一样,却总觉得,又有哪里不一样。 “像。”徐宫尧顺着她的意回答。 可安突然眼睛一亮。 “那你做老鹰好不好?” “嗯?” 徐宫尧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兴奋地冲孩子们叫起来。 “姐姐想到下午玩什么了。我们玩老鹰捉小鸡好不好?让这位哥哥。”她拍了拍徐宫尧结实的胳膊:“让他当老鹰好不好?” 孩子们看了徐宫尧一眼,虽有几分戒备但都捧场地说好。 徐宫尧皱眉,凑到她耳边轻声地抗议:“我还没答应呢。” “孩子们这么给面子,你矫情什么啊?”可安瞪了他一眼,接着警告道:“我花了一早上树立的威信,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啊。” 徐宫尧没了声响。 这不是第一次了,但好像每一次只要是她,再不可思议的要求,他都能接受。 徐宫尧随着大部队一起走,也享受着大部队的福利。 原来,她不止能说会道,而且连儿歌唱得这么好。那空灵干净的嗓音配上简单欢快的歌词,让他都忍不住想要轻轻地和。 食堂还有段距离,但他却觉得去的路比来时有趣得多。 “姐姐!” 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可安和徐宫尧一同回头。 “怎么啦?” “小奈走不动了。”有人说。 果然,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奈,这会儿已经落在了最后面,他俯着身,按着自己的假肢,表情痛苦。 “小奈,哪里不舒服吗?”可安立马走过去。 “没事。”小奈倔强地摇头。 “姐姐,他骗你的。他的腿常常发作,根本走不了这么多的路,以前每天吃饭,都是阿姨推着轮椅去的。” 可安一听,顿时懊恼。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没事,我可以自己走。”小奈的眼神坚定,坚定得让可安心疼。 “不行,你不能走了,我背你。”可安在小奈面前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抓住姐姐的肩膀,上来。” 小奈红着脸,别扭着没动。 “上来啊。”可安急了。 徐宫尧走过来,握住了可安的胳膊,一把将她搀起来:“宁总,我在这里呢。你什么都亲力亲为,我算什么?” 可安站稳了。 徐宫尧走到小奈面前,抚了抚小奈的后脑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是,让姑娘背可不是大老爷们能干的事儿。来,我背你。”他说着,蹲下来。 小奈怕生,往后退了一步。 “小奈。别怕。”可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姐姐保证,这个哥哥他是个好人。” 她的语气诚恳而真挚,这一瞬间,徐宫尧仿若被雷电击中,不能自持。 这么多年来,他在商界摸爬滚打,“好”字如何界定,他早已忘了。 可这个女人,她凭什么说,他是个好人。 言泽舟忙了一早上,作为仁田元老级的义工,他不仅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还要帮助新加入的义工去适应这里的环境。 吃饭时间一到,他没有径直去食堂,而是往东院那里绕了一圈。 东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进去,收拾了一下孩子们闹乱的玩具,正准备转身出来,无意间却瞥到了小黑板上的字。 “言泽舟”和“宁可安”,这六个字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一笔一划都工整用心。而他的名字后面,还画了一只小船。 他几乎可以想象了,她是如何对孩子们解释他的名字的。 言泽舟扬手,用手指抹了一下小船上多余的米分笔灰,白色的米分笔灰黏上了他的指腹,他弹了弹。 透明的窗玻璃上映着他俊朗的容颜,可他没有看到,他的眸子里此时荡漾着什么样的温柔。 正阳他们打电话催促他快些去食堂,说要等他一起吃饭,他应了声,抄小路过去。 今天食堂的伙食比平时好很多,这些高档的食材,都是以海城宁氏的名义派送过来的。 言泽舟走进食堂,先扫了一眼,这里也没看见可安和孩子们。 他忽然担心,她一个人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泽舟,坐这里。”梁多丽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 她和正阳他们坐在一桌,已经帮他打好了饭。 “你们先吃,我等下过来。”言泽舟说着,折回去往门口跑。 他刚跑到门口,就看到通往食堂这边的大道上,那群孩子已经手拉着手过来了。他的脚步和视线一起顿住了。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徐宫尧。 徐宫尧伏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背着小奈。他一边走一边和小奈说着话,小奈虽然没有开口,但眉目间有和煦的笑意。 可安跟在他们身边,她一手托着小奈的假肢,一手扶着徐宫尧的胳膊,像是螃蟹一样几乎横着前行。但她这样,一点都不影响画面的温馨。 他们,可真像是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 言泽舟停了一会儿,转身。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有些躁。他只想快些走到阴凉的地方。 梁多丽已经追出来了。 “你不吃饭去哪儿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急切地问。 “没事。”言泽舟往前走:“吃饭吧。” 可安带着孩子们走进食堂。这长长的一段路,走出了她一身的汗。 因为来得晚,食堂排队的人已经不多了,她先安排孩子们在最前面的位置坐下,又挨个给孩子们打了饭。 孩子们是真饿了,再加上今天食堂的菜对胃口,一个个吃得寂静无声。 可安刚刚坐下,就看到食堂入口处涌进了一大批扛着摄像机和相机的人。那些人径直就往她的方向过来了。 是记者。 可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了。 她立马站起来,阻止记者的靠近。 “徐宫尧,你过来!”她皱起了眉头。 徐宫尧本也没有走远,她一叫,他立马走到她的面前,是待命的状态。 “这些媒体记者是谁叫来的?” “是宁经理。” “宁正瑜她疯了是不是?她要拉着我作秀可以,但孩子们不行。”可安压着声音,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泄露了她的火气。 孩子们都往这边看过来,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单纯干净。 徐宫尧对记者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等一下。 场面一时有些难堪。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你去把宁正瑜叫来,我和她谈。” 徐宫尧点了点头。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宁正瑜就踩着高跟赶来了。她一早上,都是穿着裙装,没有换衣服,也半点没有来做义工的意思。 宁正瑜的脸色比可安还难看。 “你想干什么?”她盯着可安。 “你想干什么?”可安反问。 “我想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把你从海城大老远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就是为了让你穿成这样哄孩子玩的吧?” 可安的脑海里细细地筛选着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从董事会安排这次慈善之行开始,她就隐隐预感到不会这么简单。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会有记者采访跟拍。 不,她或许也想到了这是一场给公司博版面的虚假的秀,但是,在她接触了这些善良的孩子之后,她忽然就不愿意按着董事会的剧本按部就班地演了。 “我不管你们之前的计划是什么,现在,必须听我的。”可安一字一顿的,言辞间有着不容辩驳的气势,“带着你的人,从这里出去。立刻!马上!” “宁可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宁正瑜扶了扶额,冷嗤一声。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现在是宁氏的负责人,你得注意你的言行,你不是你,你代表了整个公司,你懂吗?” “你说得对,我是宁氏的负责人。那么,我现在以宁氏负责人的身份命令你,带着你的人,出去!” “如果你搞砸了这次的宣传活动,你要怎么和董事会交代!”宁正瑜的语气已经有了警告的意味。 “那是我的事,你先做好你的事。我说第三遍,也是最后一遍,请你们出去,孩子和病人都需要好好吃饭。” “……” 也许是他们这群人太过显眼反常,在食堂吃饭的所有人都朝他们看过来,有人窃窃私语着,也有人指指点点着。 很多不满、愤怒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过来。 康养中心的残障人士,多数都是介意以这样的方式出镜的。 宁正瑜有些下不来台,她深呼吸一下,看向徐宫尧。 “徐特助,麻烦你收拾一下这残局。回去之后,也希望你能如实报告,宁氏的负责人,是如何擅做主张,破坏整个董事会的计划的。” 宁正瑜说完,转身就走。 她走路的姿势,已经不如刚开始进来那般气势汹汹了。 宁正瑜走了,可安绷紧的弦才微微松下来,她吐了口气,抬头却发现徐宫尧正在看着她。 “看什么啊?” “宁总刚才,很像宁氏的负责人。”他对她竖了竖大拇指,目光里有坦然的赞赏。 “我本来就是宁氏负责人。” “是。”徐宫尧笑着凑过来,低声地说:“对,你不是一个傀儡,你是宁氏负责人。” 他们挨得很近,近到可安足以看到徐宫尧眼底的星光点点。 她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别开头,却发现徐宫尧的身后有人靠过来了。 那人应该是康养中心的病人,他身材魁梧,但却只有一条腿。他盯着徐宫尧,眼神复杂。 徐宫尧还没来得及转身,这个病人忽然扬起自己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朝徐宫尧挥过来。 “当心!” 可安惊叫一声,扑过去挡住了徐宫尧身子…… ☆、第六十一章 竹外桃花1【5000+】 言泽舟忽然跳了起来,动作太猛,桌上的餐盘被撞了个底朝天,盘里的汤汤水水,洒了一桌。 梁多丽吓得抿着勺子往后缩了缩,转头言泽舟已经跑远了。 “怎、怎么了?” “那里好像出事了。搀” 同桌的男人拔萝卜似的一个个站起来,纷纷跟着言泽舟跑过去…… 徐宫尧只感觉到自己身上一暖,那强烈的震感就传了过来。耳边响起一记浅浅的闷哼,挡在他身前的女人,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悦。 众人哗然,孩子的哭声和尖叫连成了一片,四周乱糟糟的,他的心也乱糟糟的。 他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女人抱进怀里,抬头看到言泽舟拨开人群飞跑过来。 “大郑!”言泽舟扑过去将发了狂似的男人死死按住,那根把可安击倒的拐杖,被他狠狠甩得老远,“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我就是要教训一下这些家伙,他们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跑来这里卖弄同情心!我们是残了,但残了也是人!要拍是吧,我就让他们拍个够!” “别闹了!” 言泽舟对大郑厉声一喝。 宁正阳和梁多丽他们正好都围了过来。 言泽舟仰头看着他们,眼里有可怕的冷静。 “多丽,你快带着徐宫尧和可安去医护室。正阳,把记者都请出去,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能让它出现在任何一条新闻里。大壮,你和我一起把大郑带回去。剩下人在这里,照顾孩子们。” “是!” 随着一声整齐的应答,所有人都分头行动起来。 言泽舟手上还擒着大郑,但目光却穿过混乱的人群,紧紧地跟着徐宫尧怀里的可安。 她闭着眼,长发散在徐宫尧的胳膊上,像个洋娃娃一样。 刚才,他看到了。 她朝着徐宫尧扑过去的那一秒,她张开双臂紧紧护住徐宫尧的那一秒。 到底,是什么让她奋不顾身? 是勇敢,是善良,还是因为爱? “言检。你怎么了?”大壮推了他一下。 “没事。”言泽舟拎着大郑的领子,把他推到大壮手边,“你先把他带回去,我晚点再来和这家伙算账。” 言泽舟说完,就大步的往医务室那个方向跑。 即使知道那里有医生会照顾她,即使知道去了也帮不上忙。 可是,他的脚和他的心,总是不听使唤。 医务室的医生和梁多丽一起给可安做了检查,诊断结果并无大碍。这让所有人心头悬着的大石,都落了地。 言泽舟双手抄兜,站在床尾,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可安。从检查结果出来开始,他就一直那样站着,一动不动的。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泽舟,你不出去吗?”梁多丽拎着药箱,看到言泽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又折回来。 “你先出去。我再等一下。”他说话的时候,也依旧没有把目光从可安身上挪开。 “等什么?”梁多丽有些奇怪,她想了想,又问:“是等徐先生吗?” 言泽舟没答话。 梁多丽浅浅地笑起来。 “徐先生和宁小姐,看来是真的很恩爱呢。之前宁小姐受伤的时候,也是徐先生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了整夜。而今天,宁小姐为了救徐先生,竟然可以那样勇敢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挡。我真是佩服她。” 言泽舟还是没有说话,他的眼里像是飘着一朵云,冷冷的淡漠。 梁多丽放下手里的药箱,伸手勾住了言泽舟的胳膊。 “不过,你相信吗?如果今天换成是你和我,我也一样会和宁小姐一样,奋不顾身地保护你。” 梁多丽的脸红彤彤的,这番话,花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言泽舟推开了她手。 “多丽,我说过,我们不可能。”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淡的仿佛没有希望,也没有伤害。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断然的拒绝我?你给我一次机会,或许我们会很合得来是不是?”梁多丽仰头,红着眼瞪着言泽舟。 “你先出去。这里是病房,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 梁多丽忍着眼泪,虽然心里诸多不满,但也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是在这个地方,不是用三两句话就能理清楚的。 她拎上了药箱,走了出去。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床上的人并没有要醒的迹象,可言泽舟,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没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是徐宫尧从外面进来。 徐宫尧刚和宁正瑜通完话回来,事情闹成这样,不管原来的计划是什么,现在都得停下。也不得不停下。 宁正瑜虽然意外于这样的反转,但是她的火气并没有因为可安受伤而有所减缓。她依旧认定是可安搞砸了所有的事情,她甚至还说:“挨这一拐也好,让她长长记性,下次别那么嚣张。” 徐宫尧在宁氏这么多年,饶是早已明白宁家的格局,但还是会被这样冰冷的亲情给震慑到。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言检应该有趟忙头。这里有我看着,你去忙吧。”徐宫尧收好了手机,绕到床沿边。 “这次的事情,很抱歉。” “该说抱歉的不是言检。”徐宫尧停了一下,“而且,言检应该比谁都担心宁总吧。” 两个男人遥遥看着彼此,气氛忽然就古怪起来。 言泽舟还没接话,病房门口探进一个脑袋。 “言检,孩子们又吵又闹的,我们镇不住,你帮忙去看看吧。” 言泽舟先挪开了目光。 “那我先出去,这里,麻烦了。” 可安睁开眼,后背疼得想让她骂脏话。 最近真是撞了邪了,滚了一圈碎石坡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挨人打。真是世风日下,世态炎凉啊。 “醒了。”病床前头站着一个男人。 她眨眨眼,想看清楚,那个男人识趣地把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是徐宫尧。 可安长长的出了口气。 “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吗?” “也不是失望,就是没有惊喜。”她实话实说。 徐宫尧笑了一下。 “言检守了你两个多小时,他刚被叫走你就醒了。” 可安看了看徐宫尧,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徐特助,你不会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专挑我喜欢的讲给我听哄我开心的吧。” 徐宫尧搀着她的胳膊,扶着她坐稳。 “是真的。” “那他是被谁叫走的?”可安乌亮的眸子一转,又自己回答道:“肯定是梁医生吧。” “言检和梁医生?”徐宫尧有些意外。 “嗯。”可安垂了垂头:“你一定不知道,梁医生是言泽舟的女朋友吧。” 徐宫尧摇头,这个他真没听说。不过经这一提点,好像是那么回事。别的他不知道,但梁多丽看着言泽舟的眼神,总比看着其他人更热烈些。 那是一个女人,来自骨子里最深切的爱慕。 “所以,言检有女朋友,你就放弃了?” “那我能怎么办?”她轻声地反问着,带着一丝疲惫一丝无奈。 徐宫尧印象里的宁可安一直是充满生机的,她这样无力的样子,莫名戳中了他心底的柔软。 他想张口安慰,却又觉得,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如果他没有女朋友,我一定会去争取的。可是他有……”她的声音弱下去,“我可以去争,但绝不能去抢。” 可以去争,但绝不能去抢。 这样平凡却又震撼的答案,囊括了一个女人所有的原则、骄傲和自尊心。 他静静地看着,只觉得眼前的宁可安,有着一种让他不敢直视的美丽。 “好了不说这个了。”她收敛了一下情绪,再抬起头的时候,瞳仁又有了神采:“刚才那个男人怎么回事啊?” “是康养中心的病人。大概是怕记者忽然出现会打扰到他们原有的生活,所以情绪有些偏激。” “我就说,找记者来跟拍这样的计划不合适!董事会那些家伙,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成天就想着利用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卑鄙!”她骂骂咧咧的,言辞间对那个男人竟然没有半分抱怨和指责,反而表示了深刻的理解。 徐宫尧已经习惯了她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只是有一点,他仍然很好奇。 “为什么救我?”他问。 那一瞬间,女人身体的柔软和馨香,如汹涌澎湃的海。 人若掉进了深海,势必九死一生。 而他回眸的那一秒,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徐宫尧还没等到答案,言泽舟就从外面敲门进来了。 可安看到言泽舟,忽然大叫起来。 “啊啊啊!疼死我了!徐特助我是不是受内伤了,我会不会死啊!” 徐宫尧扶着额答不上话,倒是言泽舟真的皱了一下眉。 “姐姐,你很疼吗?”言泽舟的身后,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小奈。 小奈满眼的担心,他走到可安的床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虽然,这个动作仍让他红了脸,但小奈此时的表情,一点都不别扭。 “不疼了。看到你,姐姐瞬间就不疼了。”她伸手,搂住了小奈。 小奈似信非信。 “那姐姐真的不疼的话,可不可以不要怪大郑叔叔?” 可安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大郑叔叔是谁,但是她能猜到。 “大郑叔叔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以前是个很了不起的警察,他是为了抓坏人才变成这样的。他和我一样,没有腿。所以他平时特别疼我……”小奈说着说着眼泪就冒了出来,“他们都说大郑叔叔打了人,他可能会坐牢,我不想要他坐牢……姐姐,你是真的不疼对不对?” 可安的眼眶湿湿的,但她还是笑了。 “当然是真的不疼。”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她还扬手挥舞了一下手臂,“你放心,你大郑叔叔绝对不会坐牢的。不信你可以问你这检察官哥哥,法官是不会判好人坐牢的。” 小奈抹着眼泪,看向言泽舟:“是吗?” “是。”言泽舟边回答小奈边走过来,转手却握住了她的胳膊,“就算不痛,也别乱动。”他轻轻地将她的胳膊压下。 可安“嗤”的一声。 “你又不是医生,我为什么听你的啊?” “是医生交代的。”他说。 “对啊姐姐,多丽姐姐走的时候特地交代的,她说你不能乱动。”小奈在一旁接话。 “梁医生走了吗?”可安意外。 “是的,医院那里临时有个紧急的手术,非要多丽姐姐回去。” 可安把目光转到言泽舟身上。 “你女朋友走了,你怎么没走呢?” 徐宫尧和小奈同时看向言泽舟,言泽舟依旧云淡风轻的。他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可安的眼睛。好像,是要读懂,她说这句话的情绪。 可安自然不会让她看穿自己的醋意。她别开了头,躲掉了和他的对视。 “泽舟哥哥,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你的女朋友是谁啊?”小奈扯住言泽舟的衣角,把可安想知道的问题,全都问了个遍。 屋子里静得能听到人心的躁动。 所有人都默默地等着言泽舟的答案。 言泽舟停了几秒,低头,捏了捏小奈的脸颊。 “哥哥并没有女朋友。” 哥哥并没有女朋友。 并没有? 可安面无表情的盯着言泽舟,心里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咳咳咳!”她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徐宫尧立马递了一杯水过来,可安没有接,而是直接抓住了徐宫尧的胳膊晃了晃。 “徐特助,我好像真的受了内伤,你去帮我叫一下医生。” 杯中的水险些被她晃出来,徐宫尧赶紧放下了。 “小奈,徐宫尧哥哥他不知道医生办公室在哪儿,你可以给他带路吗?”可安又看向小奈。 小奈当真了,走过去牵住了徐宫尧的手。徐宫尧背过他之后,他们的关系已经亲近了很多。 “哥哥,走吧。” 徐宫尧犹豫了一下,可安立马又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懂的,怎么会不懂。因为懂,才不想把空间让出来。 “哥哥,快走吧,医生办公室在楼下,要走很长的路。我怕姐姐会难受很久。”小奈催促着。 徐宫尧应了一声,俯身把小奈抱起来。 “这样走,比较快。”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可安和言泽舟两个人了。 言泽舟若无其事地走到可安的床头,把刚才徐宫尧放下的那杯水拿起来,重新地给她。 “喝点水再说吧。” 可安遂意,直接托着杯底,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内伤能喝这么急这么快?”他打量着她,随手把玩着空空的水杯,嘴角藏着一丝戏谑。 “我没内伤,我撒谎。” 言泽舟耸了耸肩,没想到她承认的这么快。 “我承认我撒了谎,那你呢,没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有女朋友吗!”可安忍不住朝他吼。 言泽舟一脸的无辜。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指了指自己的嘴,“用这张嘴说的?” “你是没有承认,但是你也没有否认啊。难道你不知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那就是默认。”可安试图把自己的理念灌输给他。 正常的女人,都是会这样理解的吧。 “哪里的规定?” “这里的规定。”可安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言泽舟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忽然笑了。这是她醒来之后,他第一次对她笑。那笑容里的释然和宠溺,让可安觉得,她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揉了揉太阳穴:“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耍我?” “我哪里知道你们女人这么多内心戏。”言泽舟更无辜了。 “不是我们女人内心戏足,而是你们男人,不,是你,你太会演戏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演技派?” “……” 可安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随时随地都能把她气得呕出一口老血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没有女朋友这个消息,对她来说都是好消息。 阴云笼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现在神清气爽,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除了那几分浅薄的委屈,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你过来。”可安对言泽舟勾了勾手指。 言泽舟难得听话,他乖顺靠过来,和可安脸对着脸。她的眼里有他,他的眼里也有她。 时间好像静止了。 唯有窗外风起,风又落。 她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得更近。 “那么言检察官,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追你了?” 言泽舟眨了下眼,温柔地抬手将她的鬓发抚顺。 “欢迎。” ---题外话---和我一起,心疼男二三十秒^_^ ☆、第六十二章 竹外桃花2 康养中心的行程当天就结束了。晚上安排好病人休息之后,所有义工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可安也被叫去坐了坐。 大家喝了点小酒,热热闹闹地讨论着明天的行程。 “宁小姐,你明天不去了吧?”有人转头看向她。 可安点了点头。 虽然,她背上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大家都把她当成病人,她怕自己跟去反而会成为累赘。 “那什么时候走?搀” “今晚。”其实,宁正瑜的计划被打乱之后,她从下午开始就吵着要走,是徐宫尧一直牵制着她,才等到了晚上。 “那明天的人数一下少了很多诶,你不去,梁医生不去,宁律师和言检也不去……” “言检为什么不去?”可安忍不住打断。 餐桌上的人都停了下来,大伙看着她,似乎有些犹豫。 可安静静地等着,她知道,依言泽舟说一不二的性子,肯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不去的。 “怎么了?”她追问一遍。 “听说是大郑老家的弟弟出了点事情。” “大郑?” “就是误伤了你的那个大郑。大郑腿脚不方便,他家又远,在汝古县呢。这次他弟弟的事情好像闹得还挺严重的,要是没人出面解决,估计得吃官司。好在言检和宁律师仗义,愿意出面替他跑一趟。” 可安抬腕看了看表。 “他们什么时候走?” “估计该走了吧,十几分钟前就看到言检在和院长告别。” 可安站起来,顾不上和餐桌上的人打个招呼,就飞快地转身跑出去。 她一边跑一边拨了言泽舟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她立马按掉,转播宁正阳的电话,没响几下,宁正阳就接了起来。 “喂。” “在哪?” “停车场,怎么了?” “还没走吗?” 宁正阳似乎被她没头没尾的问题给问懵了,半晌才答:“刚上车,还没走。” “好。那先别动。”可安一路跑上楼,背上自己的包,“千万别走,我有惊喜要给你们。” “我们?你知道我和谁在一起吗?” “言泽舟。” “诶,你还神了。”宁正阳在电话那头笑,笑着笑着又好奇起来:“什么惊喜啊?言检说了,不知道什么惊喜他不等。” “不等他会后悔的。”可安快步穿过大厅,遥遥地朝迎面走来的徐宫尧和宁正瑜挥了挥手,来不及交代,就朝停车场奔。 康养中心的停车场很大,但可安一跑到入口处,就看到了言泽舟那辆越野。越野车头亮着灯,很惹眼。 可安心想,这言泽舟嘴上说着不等,身体还挺诚实的嘛。 她跑过去,没打招呼就拉开了后车厢的车门,坐进去。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两个男人同时回头看着她。 可安顺了顺呼吸,抬头冲他们笑。 “惊喜呢?”正阳期待地问。 “我!”她指了指自己:“我就是惊喜。” “你?”正阳瞪着她:“你什么时候改名叫惊喜的?我怎么不知道?” “呸,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忽然出现,难道不算惊喜吗?” “如花似玉,你只做到了前两个字,至于惊喜,真的只惊不喜。” “宁正阳你找抽是不是?” 可安扬拳朝正阳挥过去,正阳敏捷地躲开了。 他有些委屈:“本来就是,不信你问言检。” 可安的目光转向言泽舟。从她上车开始,他一直没什么反应,只是握着方向盘,平静地看着她。 不用问也知道,他非但没有喜,连惊都没有。 “你来干什么?”言泽舟问。 “听说你们要去汝古县,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们有事情要办。”他的言辞间,拒绝的意味明显。 “我知道,我也不是跟去玩的。” “那给我个理由。” 可安想了想,俯过身去,按住了宁正阳的肩膀:“你带着我弟弟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怎么放心他,所以我要跟着一起去。” 言泽舟还没有说话,宁正阳先“嗤”了一声。 “我说姐姐,我满世界飞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担心?现在我就跟着言检去趟汝古,要劳你亲自跟着?” 可安没管宁正阳,她只顾看着言泽舟,眼里的情感缭绕出一张网,她相信言泽舟看得懂。 “言检,满意我的理由吗?” 言泽舟还没说话,她又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地补了一句。 “如果不够满意,我再换一个包你满意的。” 她露/骨的眼神带着一丝挑/逗,一丝威胁。 宁正阳看着气氛古怪的两个人,还没看出点什么情况来,言泽舟已经转回去,发动了车子。 “言检,真要带她一起去啊?”宁正阳叫道。 言泽舟转动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车窗外的景致动了起来。 “你刚才不是说两个大老爷们赶路没意思,现在正好。” 宁正阳:“……” 去往汝古县路不仅远而且多为山路。 可安被颠得睡不着,她静静地倚在后座,看着驾驶座上言泽舟专注的侧影。正阳已经睡着了,车厢里响着他起伏的鼾声。 “疼得睡不着?”言泽舟忽然出声。 可安愣了一下。 他的声音在黑夜和发动机的衬托下,很温柔。 “不疼。”她轻声地答。 言泽舟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她一个人霸占着宽阔的后车厢,脸藏在光影下,美得神秘又不规则。她好像,是个特别耐疼的人。 “为什么要跟着?” “不是说好了要追你吗?那当然你去哪儿我都要追着跑。” 言泽舟勾了一下唇角。 可安从中间的位置挪到了他的身后,用手扳着他的椅背,和他靠得更近些。 “你困吗?”她问。 “不困。” “你应该说困,这样我才能陪你聊天解困嘛。”可安没好气地教他,“男人不能太实在。” 言泽舟又笑了一下。 “我在开车,现在不能聊天。” 可安盯着他的后脑勺,仔细的回味着他这句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有再开车,或者说等他的车停下来,他们就可以好好聊天了吗? “你睡吧,路还很远。” “今晚能到汝古吗?” “到不了。” “你要开一晚上吗?”可安有些心疼,“把正阳叫起来,让他替你开一会儿吧。” “不用,前面有个加油站,去那里休息一下。” 可安应了一声,乖乖地不再说话。 夜间山路,岌岌难行。黑暗里是看不见的悬崖峭壁,但是可安的心却很安定。 又开了个把小时,言泽舟所说的加油站终于出现了。他熄火后下了车,把打瞌睡的加油站工作人员叫了起来。 工作人员和他说了几句话,他点点头,就拐进了边上的便利店。 没一会儿,言泽舟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 可安想下车,他倒先过来了。 后车厢的车门被拉开了,他把站在门口,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 “吃点东西,不然得饿到天亮。” 可安往袋口看了一眼,里面是巧克力饼干面包和水。 她看了看他。 “那你呢?” “我不饿。”他按着车门,合上地时候交代:“吃完睡会儿。” 可安捏着手里的饼干,咬了一口,她的视线,隔着车窗却没有从他身上挪开。 言泽舟站在加油站外面的吸烟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 无边的夜空,苍凉的月色和抽烟的男人,这画面,真是性感。 这是可安第一次见他抽烟。 她记得自己之前问过罗东生,为什么言泽舟从来不抽烟。罗东生说,言检之前受过伤,那伤的位置很特别,医生不让他抽烟…… 可安推开了车门,从高高的越野车上跳下去。 他背对着她的方向,正吞吐出烟圈。听到脚步声,他回了一下头。 缭绕的烟雾让他俊朗的脸更添几分诱惑,抽烟的男人的确很man,言泽舟不能抽烟真可惜。 “风这么大,你出来干什么?”他看着她。 “提醒你不能抽烟。”她说着,抬手抢过他指尖燃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抬脚,将那点猩红碾灭。 言泽舟没说什么,只是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很累是不是?”她走近他:“我有办法帮你醒醒神。” 言泽舟抬眸,见她忽然贴过来,毫无预兆地攀住了他的脖子。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但她柔软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第六十三章 竹外桃花3【6000+】 唇贴着唇的一瞬,他们谁都没有闭眼。 言泽舟是因为错愕,而可安,是怕错过。她不想错过任何他可能会爱上她的瞬间。 然而,言泽舟的眼底像住着一片平静无垠海,她什么都看不到,除了满眼期待的自己。 她松开了他,有些尴尬地扫了扫言泽舟的肩膀。 “那个,这样,应该清醒了吧。” 可安的目光心虚地乱晃,言泽舟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她的脸绯红一片,如同月光下的罂粟,美的致命搀。 “疲劳驾驶很危险的,为了我和正阳的安全考虑,我才亲的你,我……我不是对谁都很随便的女人,我只是……只是,算了,不说了。”可安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他开口,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喑哑和对她的安抚。 “知道什么?” “知道你不是随便的女人。”他停了一下:“也知道,你随便起来不像女人。” “……” 他扬起嘴角,眼神里有轻松的笑意。 两个人往回走,正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车里吃东西。可安和言泽舟忽然一前一后地拉开车门,把他吓了一跳,他刚开的矿泉水瓶全都洒了出来。 “大半夜的你们去哪里了?我还以为自己被丢了呢。”他一边委屈地抱怨,一边抽了纸巾擦拭着被水打湿的座椅和裤子。 “要真准备把你丢了,就不会给你准备口粮了。”可安抢过他手里的袋子。 袋子里剩下的零食不多了。 “真能吃。”她白了正阳一眼。 “吃饱睡足了才好开车啊。”正阳看着言泽舟:“言检,接下来的路我来开吧。” “是山路。”言泽舟不怎么放心地提醒。 “没事。我以前玩赛车的时候也开过山路,你放心吧。”正阳说着,推开副驾驶座的门,绕过车头。 言泽舟想了想,还是把驾驶座的位置让了出来。 “噢,言检你坐后面吧。”正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副驾的位置被我弄湿了。” 言泽舟“嗯”了一声,拉开了后车厢的门。 可安刚把半块巧克力含进嘴里,见他进来,她把手里剩下的半块给了他。 “是山路诶,你确定要坐后面吗?”可安似笑非笑地问。 “怎么?” “山路很颠簸,你不怕再被我撞到吗?”她的目光下移。 言泽舟一僵,随即清了清喉咙。 “你敢的话,试试。” 可安悄悄地靠过去,在他耳边低语:“我真不敢。要是撞坏了,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可怎么保证?” 言泽舟转眸,触到她故作轻佻的目光。他大掌一扬,捏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脑袋往他大腿上一暗。 可安又如那天的姿势一样,枕上了他的大腿。 “别那么多废话,睡吧。”他轻声地说。 言泽舟的腿一如既往的结实有力,甚至细细感受还有几分弹性。 可安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总感觉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言泽舟,是个多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啊。 醒来天已经微微亮了,可安睁眼,看到言泽舟还保持着昨晚她入睡时端正的坐姿,一脸谨慎地观察着窗外的路况。 “前面五十米处有弯道。”他轻声地提醒着开车的正阳。 正阳“嗯”了一声,又忍不住埋怨:“言检,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以前又不是没赶过夜路,也不见你这样小心翼翼的。难道是因为多了我姐?” “别瞎猜。” “其实,我这个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真不是个会拘小节的女人,你看她,随随便便枕着个男人的腿就能睡得这样香,就足以说明她多糙了。” “那也是个女人。”言泽舟望着晨光里连绵的远山,神色温和。 “反正是她自己要跟来的。”正阳咕哝着,过了一会儿又问:“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来吗?” 言泽舟耳边回闪过她的话。 “不是说好了要追你吗?那当然你去哪儿我都要追着跑。” 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往上挪了几分,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她的长发。 忽然,他的手被握住了。 言泽舟低头,才发现,原来她早已经醒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神一样的明亮。她先对他笑了一下。 前座的正阳不知道她醒了,又接着埋汰一句:“不过她经常这样,人来疯似的。谁能知道她这次又是吃错什么药了。” 可安还维持着嘴角的笑容,镇定的像是没有听到正阳的话。 言泽舟也笑了。 “早。”他说。 “早。”可安握着他的手,紧紧的。 他没挣,任由她握着。 可安贪心,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换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他才把她推开了。 “醒了就起来。”言泽舟的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是,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开车的正阳听到动静叫起来:“也是真能睡,我都怕言检的腿会被你压残了。” “宁正阳你少说几句能死啊!” 可安跳起来,一脱开言泽舟的身体,顿时感觉到了一阵侵骨的寒意。她抱着胳膊抖了一下,身旁的言泽舟见状,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她的身上。 “谢谢。”他的外套和他的身子一样暖。 言泽舟动了一下腿,伸手捏了捏。 “我来。” 可安俯过身去,想给他按腿,他伸手挡开了。 窗外路牌一闪,他沉沉地声音传过来。 “到汝古了。” 汝古是个很小的县镇,镇上的房子多为土屋,棕砖黑瓦,矮矮地连城一片。放眼望去,有田野也有远山。 他们下车之后,找了个清澈的小溪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才进镇。 可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风景,她边走边看新鲜。镇上的居民也在看着他们的新鲜。 的确,这里大概很难再找出这样三个衣着容貌皆是靓丽的人。 大郑的家就在镇尾,三间平房外加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挂满了玉米棒子和辣椒串子,颜色鲜艳。 “郑叔。” 推门的时候,言泽舟朝屋里喊了一声。 屋里很快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皮肤黝黑的老人从里面跑出来。 “啊呀,小言小宁,你们还真来了啊!”被言泽舟唤作“郑叔”的老人憨实地笑着,脸上尽是叨扰了别人的不好意思,“大郑总是这么麻烦你们,我都替他难为情。” “郑叔你可别这么说,我们正好都在休假,就算没有二柱的事情,我们也得来看看你和郑婶,顺便呼吸一下这里的新鲜空气。”宁正阳一嘴的花腔,在这里正好派上了用场。 郑叔点着头,目光一转,看到了言泽舟身旁的可安。 “这位姑娘是?” “我姐。”宁正阳把可安拖到他身边,然后抬手揉了揉可安的发心:“也是大郑哥的朋友。” 可安对于朋友这个身份没有任何异议,虽然这位新朋友才挥拐打了她。 她乖乖地随着他们叫了一声:“郑叔。” “诶诶!”郑叔开心地应了两声,指了指里屋:“快进去坐吧。老婆子在里面做饭呢,我得让她赶紧多炒几个菜。” 郑叔说完,先他们一步跑进去,依旧是“踢踏踢踏”的声音。 可安低头看了一眼。郑叔脚上那双军绿色的农民鞋裂了个大口子,他黑瘦的脚趾露在外面,像颗破土的种子。 他们三个人进了屋。 屋里只有一张小方桌和四条板凳,其他什么都没有。 言泽舟随手抽了一条凳子放到可安面前。 “坐。”他说。 语气自然地跟在自己家里似的。 “来来来,大家喝水。” 郑叔提了个水壶和几个大碗往小方桌上一放。 可安正好渴了,她也不扭捏,直接放了背包捧着大碗“咕噜咕噜”地喝水。宁正阳挨着她坐的,见她喝水喝得这样汉子,忍不住又想开口数落。可安掐了他一把,他才没作声。 言泽舟在屋里转了转,径直往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很快传出女人中气十足的笑声。 没一会儿,他走出来了,厨房里的郑婶也跟了出来。 郑婶也很黑,看起来比郑叔年纪更大些,但精神头很足。她的腰上系着皱巴巴的围裙,两只手卷在围裙里头搓着。 正阳叫了声“郑婶”,又把可安介绍给她。 郑婶看着可安,眼角眉梢的皱纹里都是笑意。 “啊呀,这么俊俏的闺女啊。长得跟电影里头的明星似的。是不是啊老头子。” “你这一辈子都看过什么电影啊净瞎说,要我说啊,那比电影明星都好看。” 可安被夸得不好意思,她看了看言泽舟。 言泽舟正抬头看着房梁上的燕子窝,专注又仔细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郑叔郑婶,别夸得太过分了,我姐不经夸,一夸就上房揭瓦。再说了,海城比她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下次我带你们进城,保准你们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郑叔郑婶被宁正阳逗得直乐,可安却想掐死他。 言泽舟这时忽然回过身来。 “二柱的事情,怎么样了?” “噢,昨天晚上我去县长家里拨了电话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捎信,说二柱没惹上事儿,都是一场误会。我连忙想去通知你们,可是县长家里的人都去做客了,不在家。” “那二柱人呢?” “具体我也不知道,两天没回来了。不过昨天捎信的人说,他今晚就会回来了。这个臭小子,回来我一定教训他,真不让人省心,还让你们白跑了一趟。” 言泽舟笑了一下:“没关系,没事就好。” 郑婶擦干净了桌子,热热闹闹地招呼大家吃饭。 小方桌只有四面,但是他们有五个人,郑婶说她和郑叔坐一凳,让他们三个分开坐,但可安摇摇手拒绝,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言泽舟的凳子上。 凳子没那么长,两个人坐有点挤。言泽舟看了可安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大的空间。 正阳终于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了,他撅了撅嘴,闷声问:“姐,你为什么不和我坐一起,却要和言检一凳?” “因为我喜欢和长得帅的坐在一起。” “我不够帅吗?” “海城比你帅的男人多了去了,但是比言检帅的就不多。懂我的意思了吗?” “懂了,你这是在报复我刚才说你不漂亮。” “对,我记仇,下次说话小心点。” 大家都笑起来,餐桌上的气氛很好。 可安没什么顾忌,也不挑嘴,郑婶做什么,她就吃什么。言泽舟和她一样,两个人坐在一起,连舀饭的姿势都有些像。 “这闺女胃口好,将来一定好生养。”郑婶冷不丁地说。 宁正阳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可安也吓了一跳。 “郑婶,你的对比标准,是你们后头猪圈里的老母猪吧?”正阳大笑着。 “你这孩子,净瞎说。”郑婶假意瞪了瞪正阳,又看向可安:“闺女,有男朋友了不?” “没呢。”可安小声地说。 “小言,你也还没女朋友吧?”郑婶又把话题扯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言泽舟身上。 “没有。” “那你们处处呗。”郑婶眼里忽然有了光:“看看你们坐在一起多般配啊,跟回门的新婚小夫妻似的。再说了,小言和小宁又是朋友,知根知底的。多好啊。” 言泽舟不说话,可安不停地点头。 “郑婶,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会好好处处的。等事儿成了,媒人的大红包归你。我接你和郑叔去城里吃酒哈。” “哎哟真的啊,那可就这样说好了啊。”郑婶开心地合不拢嘴。 “嗯,说好了。” 桌上三个男人看着她们两个女人自说自话的,皆是寂静无声。 言泽舟看了可安一眼,可安厚脸皮地朝他抛了个媚眼。他转回去,伸手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可安碗里。 “多吃点。” 可安热泪盈眶:“你也觉得该像郑婶说的那样,好好处处对不对?” 一旁的正阳翻了个白眼:“言检的意思是,让你多吃点饭,少说点没用的话。” “……” 吃完饭,言泽舟就去车里补眠了。 正阳带着可安去四处闲逛,只要到了晚上,看到二柱平安回家,他们就可以返程了。 镇上什么有,而且很多东西,在海城也不一定能看到。 可安一路逛一路买,惹得宁正阳“嗷嗷”叫苦。 “言泽舟和大郑一家什么关系啊?”路上,可安忍不住问。 虽然言泽舟话少,但是,可安还是能在他的眼睛里感觉到他对大郑一家的感情。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地复杂感情,她看不透也猜不着,所以更好奇。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大郑和言检,以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大郑出事之后,言检一直帮他照顾着两老和弟弟二柱。” “出生入死?检察官的职业这么危险吗?” “你不知道吧。言检是近两年才转职的,他以前是边防警察。”宁正阳说起“边防警察”这四个字的时候,眸子里光彩熠熠,那是一种毫不遮掩的崇拜,“昨天康养中心遇到的那些男人,以前都是言检的部下,那个高大个儿大壮,现在还在职呢。” 可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她承认,岁月五年的留白,让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现在正喜欢着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曾走过了什么样的路。 而她的喜欢之所以还这么坚定,可能就是因为每一次她试图向别人打探这个男人的过去,她听到的答案都比她想象的惊艳。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个让所有女人憧憬的英雄梦。 “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可安接着问。 “什么什么啊?” “言泽舟啊。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正阳警觉地瞧着她:“你干什么?你不会真的想追言检吧?” “怎么?这么一个拉风的姐夫,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是你行吗?” “怎么不行了?你摸着良心说,我真的那么丑吗?”可安斜了正阳一眼。 “丑到不丑,可我总觉得,言检该配梁医生那样小家碧玉型的。而不是你这种类型的。” “我什么类型?”可安抬手朝宁正阳掐过去,“你倒是说,什么类型啊!” 正阳一边躲一边大叫,声音炸裂长空。 “你么,破马张飞型的。” “……” 言泽舟靠着睡了两三个小时,醒来人就精神多了。 他推开车门,下车舒展了一下身子。刚走到郑叔家的院门口,就看到可安坐在石头上,低头按着自己的手机。 “正阳呢?”他朝她走过去。 “东边干河,他正在那里看着他们捉鱼捡螃蟹呢。”她抬起头来,白皙的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睡着了吗?” “嗯。”言泽舟应了一声。 她把手机举起来,在半空晃了晃。 “这里信号怎么这么差?”她问。 “你要打电话?” “嗯。有个未接来电,是徐特助找我,我怕他有什么事情,想给他回个电话,可怎么都打不出去。你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信号稍微好点的地方?” “徐宫尧?” “嗯。有吗?” “没有。”他想也没想就答。 可安“哦”了一句,也没有在意。 言泽舟掉头往里走,可安跟着他。 郑叔和郑婶正拎着个大袋子从屋里跑出来,见到可安立马朝她招招手。 “哎哟闺女啊,你怎么给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这可使不得啊。” 言泽舟停了一下,转头看向可安。 可安已经朝他们跑了过去。 “怎么样?你们喜欢吗?”她接过那个袋子,打开了袋口,“郑叔,你脚上那双鞋底都快掉了,这样容易绊着,太危险了。你看,我给你买了新鞋。” 她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双新球鞋。 “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但是卖鞋的那个大伯说你以前的鞋都在他那里买的,是他推荐的尺寸,应该错不了。来,你把鞋脱了,快试试。” 她蹲下来,将那双新鞋放在了郑叔的脚边。 郑叔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满脸的局促。 “闺女,你这样我怎么好意思啊。” 可安会意,站起来。 “好好好,我不帮你,你自己进屋去试吧。我和那卖鞋的大伯都说好了,不合适可以退的。” 郑叔黑黝黝地脸都笑亮了。 “所以人家都说生娃要生女啊,果然,女娃就是比男娃贴心啊。” 可安点点头,忽然看向言泽舟:“嗯,我将来也想生个女儿。” 言泽舟轻轻地咬住牙,下颔动了动。 他盯着门栏上的女人,她正暖洋洋地笑着。那好看的眉眼,像是能带着阳光笑进他的心里。 他比任何一刻都确定,他心动了。 ---题外话---最近,真的有些忙 除了工作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会扰乱我的心绪和思路 希望大家多多理解 毕竟我也到了该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 这样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年纪 太迷茫 我只能慢慢适应和调节 更新少,对不住大家 今天更六千,算是补之前欠下的一更 我们,明天见~ ☆、第六十四章 竹外桃花4 等到天黑,二柱也没有回来。 轻松了一天的气氛,瞬间就逼仄起来。郑叔坐在门口不停地叹气,郑婶坐不住,一直在屋里团团乱转。 言泽舟一瞬不瞬得盯着腕上的表。表针一圈一圈地走着,他直觉,这件事绝对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郑叔,昨天来捎信的人你认识吗?”他问。 “认识。二柱的朋友小马。” “他住哪?搀” 郑叔想了想:“小马他们在北坡下的那个大仓库里做工,白天晚上都住在那里。” 言泽舟点了下头,穿好外套,准备出门。 “那个地方又荒又偏的,这么晚了,你要过去吗?” “既然只有小马知道二柱的行踪,我先去问问清楚。” “我也去。” 可安立马跳出来拦住他。 “你留在这里。”言泽舟的语气带着不容商榷的决绝。 “不行,我们一起出来的,就得一起行动。而且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 “正阳,你看着她,我去去就回。” 言泽舟打断了可安的话,顺势对正阳使了个眼色。男人之间的眼神,可安看不懂,越是看不懂,越是觉得蹊跷。 她还想耍个赖,言泽舟已经转身跑出去了。 屋外是苍茫的夜色,连绵的远山在黑夜里乌压压的,像是一只巨大的鬼魅。他脚步如风,只一会儿,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少了一个言泽舟,屋里不安的气氛更浓重了些。可安也加入了郑叔和郑婶坐立不安的队列之中。只有宁正阳,四平八稳地坐着。 “你们放心,有言检在,什么都可以解决。” 郑叔摇摇头:“你不知道,北坡那个地方,住了很多的小混混,我们平时都不太敢去,我是怕小言这样忽然找上门去,会有危险。” “郑叔,你瞎操什么心啊。你忘了大郑哥和言检之前的身份了?他们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就算真的有混混要闹事,言检也必定可以以一敌百。”正阳说着,挥舞着手在半空中比划了几个武打片的姿势。 两老见正阳耍宝,脸上的神色微微放松了些,可安却莫名更担心了。 她知道,以一敌百,那都是电影里的情节,虽说艺术源自生活,但是艺术就是艺术,生活就是生活。言泽舟再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约莫等了半个多小时,宁正阳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是短信的声音。 可安起初没有在意,但是正阳看过短信的内容之后,神色忽然变了。 “怎么了?”可安把脑袋探过去,想要看清楚屏幕上的短信。 正阳站起来一躲,躲开了。 “没事,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可安盯着正阳,他的目光有些跳跃。 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正阳一撒谎,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外面天都黑了,你在里面打吧。”可安转回头,佯装不再管他。 “不用了。我去外面。” 正阳沉着脸往外走,可安趁他松懈,忽然一抬手,将他握在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 手机屏幕正要暗下去,那条短信的内容若隐若现的,可安用指腹碰了碰屏幕,明亮的光一下子扑过来,照亮了黑暗中的一行字。 “北坡有毒窝,报警。” 来自,言泽舟。 言泽舟匍匐在半高的小矮坡上,借着铁皮仓库漏光的裂缝,观察着里面的场景。 这个地方,树是树,路是路,表面和普通的工厂仓库没有什么不同。守在门口执勤的男人,也是普通工人的装扮。 可就在刚才,那个守门人俯身系鞋带的时候,言泽舟分明看到,他的腰上,别着枪。 到底是什么样的工厂,工人是需要持枪工作的,他完全能想象得到。 蓝到发黑的夜空里忽而推过几朵云,遮住了漫天的星辰和月光。 门口有一群人出来了。 言泽舟把头压得更低。 “明哥,这次交货的速度,你该满意了吧?”灯光下一个矮个头的男人,仰着头满眼讨好的看着他对面那个瘦高个。 瘦高个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封袋,掂了掂袋子里的白色米分末,又闻了闻袋口,不怎么领情的样子。 “马马虎虎吧。” “哎呀你也知道,我这里人手少,招新人又不放心。” “调教人不是你最拿手的吗?” “那要看什么人了,你别以为这山里都是粗野的小子,一身正气的还不少。前两天就刚碰上一个惹事儿的,还把我的人给打了。”矮个男人往里指了指:“现在还在后面破屋关着呢。” “关着干什么?直接做了不就完了。” “这小子有点特别,他有个哥哥,之前是条子,我怕做了他会有风险。” 瘦高个大惊:“条子的人?那你他ma还留着?赶紧赶紧去给我做了!这荒山野岭的,多一个死人可比多一个活人安全。” 矮个男人还在说着什么,言泽舟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起身,往仓库后面的破屋方向绕过去。 破屋有人看守着,言泽舟环顾四周,确定只有一个人之后,才慢慢靠近。 看守者警觉性很高,听到细微的动静,他就把手按在了腰上。那里有枪。 风声凄凄,言泽舟快速地靠过去,那人回首要拔枪的瞬间,他捂住他的嘴折了他的脖子。 看守者昏死过去,言泽舟摸到了他的枪,放在自己的身上。 破屋一下成了失守状态。 他推门,看到成堆的草垛里,躺着一个人。 “二柱。”他压低了声音。 二柱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尼龙绳,听到声响,他翘起脑袋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死气沉沉的眸子里有了光彩。 “言哥!你怎么来了?”二柱受了伤,衣服破的能看见血肉。 “出去再说。” 言泽舟三下五除二地帮二柱松了绑。 两人刚站起来,破屋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妈的!还真有不怕死的!”随着一声啐骂,门就被堵住了。 言泽舟地把二柱推到了自己的身后。 来的人是矮个子男人和他的手下。 矮个男人瞧了一眼言泽舟,咧嘴嘻嘻地笑起来,回头交代一句:“去和明哥说,恐怕要多挖一个坑了。” 言泽舟拧着眉。 腰上的枪似乎在发热,可他并不打算去碰它。 “给我上!抓活的死的都成!反正结果都一样!” 矮个子一声令下,他身后七八个男人一齐围了上来。 言泽舟主动上前,先伸手擒了最前面的两个,狠狠甩出去。 后面的人如涨潮时的浪花似的一浪一浪涌过来。 他摁住一个,借力踢腿,蹿飞了一排。 随着“噼里啪啦”倒地声音,破屋里顿时稻草飞扬,原本堵在门口气定神闲看热闹的矮个子忍不住浮躁起来。 “妈的!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一个都对付不了吗?白养你们了是不是?” 他说话的间隙,言泽舟又冷静地撂倒了一个。 “大……大哥,这人身手……身手不简单啊!”剩下还站着的几个男人,脸上有了惧色。 本来,在这个土山村里要称王称霸,只要人多够横就行了,要说真本事,这个真没有。 “身手不简单要你和我说?我瞎看不出来吗?”矮个子原地跳脚,“你们是不是蠢?知道他身手不简单,还不赶快去抓他身后那个身手简单点的?” 随着这一声提点,挨了揍重新爬起来的那几个立马朝二柱围了过去。 言泽舟捡起地上的尼龙绳,勒住了几个推出去,身后冲上来的人如多米诺骨牌一样被撞倒了,可尽管这样,还是被钻了空子。 受伤的二柱抵抗了几个回合,但还是被他们抓住了。 “言哥!别管我了!你快走!” 二柱大喊一声,但立刻被甩了一个巴掌。 言泽舟分神回头,有人往他膝盖上蹿了一脚,他浑身一震,感觉自己的双肩也被按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脱开这些桎梏,额角忽然一凉。 矮个子拿枪抵住了他的额头。 “你他ma有本事再给老子牛?老子我现在就可以一枪崩了你!” 言泽舟没动也没吭声,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昏暗的灯火下,他站的如一株白杨。 “言哥谁让你来的!你为什么老是听我哥的!你又不欠他!你没必要为我们家付出这么多……” 二柱唇上染了血,眼里闪着晶莹。 “言泽舟!”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叫唤。 ---题外话---明天见~ ☆、第六十五章 竹外桃花5 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几乎同时,矮个子握枪的手就被击中了,不过不是子弹,是颗弹珠。 言泽舟飞速扫了一眼,破屋外的土堆上,一个纤瘦的身影,端着一杆枪,站得直直的。夜风撩起她的长发,也拂起她的衣角。即使逆光看不清她的脸,他也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美。 “卧槽!谁打老子!” 矮个子握着自己的手,话音刚落,已经被言泽舟擒住拢到一边,拔枪顶住了脑袋偿。 情势顿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都放下枪。”言泽舟勒了一下矮个子的脖子撄。 “唉唉唉!好好好!有话慢慢说,当心点枪。”矮个子惜命的很,他的态度,一下子就从老子变成了孙子。 “要我重复一遍吗?”言泽舟又顶了他一下。 “不用不用。妈的你们听到没有!都放下枪!别乱来! 矮个子的手下不敢轻举妄动,配枪了的都乖乖地把枪扔到了地上,举起了双手。 言泽舟抬脚,把枪都踢得远远的。 “言泽舟。”可安跑进来。 “带着二柱走。”言泽舟朝二柱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她没动。 “那你呢?” 言泽舟看着她,眼里的杀气渐渐淡出温柔。 “我会回来的。”他说。 可安想了想。言泽舟的本事到底有没有好到可以一个人对付这么多她不知道。但是她明白的,她和受了伤的二柱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给他制造麻烦。 “听话!”言泽舟催促。 “走吧。”可安朝二柱伸出了手。 “言哥他……” “走!”言泽舟提高了声调。 可安抓住了二柱的胳膊,回头又看了言泽舟一眼。 “我听话,你也要说到做到。不仅要回来,而且要好好的回来。” 言泽舟默默地点了点头。 门外漆黑一片,像是个无底的黑洞。可安拉着二柱往门口跑了几步,刚要跨出破屋,门口忽然蹿出了一个持枪的壮汉。 壮汉的枪口,对准了她。 “嘭!” 可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壮汉已经倒地。她的白衫溅了鲜血,红成了杜鹃。她颤抖着回头,言泽舟的枪口冒着烟。他的眼睛,冷厉的好似啼了血。 “看路!”他提醒她。 可安腿已经软了,但还是一脚跨过了躺在地上的壮汉。 野外的空气甜的像是在庆祝重获新生。 可安和二柱在仓库不远处的一个土坡后面躲了起来,她不想离他太远,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想。 风声似乎大了些,从一开始的凄厉变成了哀嚎。 破屋里却久久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言哥他不会有事吧?”二柱的声音在风里被击打成碎片。 可安没作声。 她的心已经冒到了嗓子眼,那如雷的击跳,快得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但那种慌乱,又远远深于那一刻。 她不敢想,如果他真的有事,她会怎么样。 “嘭!嘭!嘭!嘭!” 仓库的前门响起了枪声。 这是一个讯号。 可安张嘴,吃了口风,嗓子就哑了。 “警察来了。”她说。 但她不敢确定,这时响起枪声是对言泽舟有利还是不利。 果然,一直僵持的破屋里,也开始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言泽舟有枪,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好像并不会开枪。 “打起来了!”二柱跳起来。 可安一把将他按住了。 “他答应了,会好好的回来。” 二柱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这是个非常标准的美人,但是这会儿,却美出了几分可怕的冷静。 又或许,是她足够信任里面的男人。 风还在呼啸,屋里的打斗声也不曾停止。模模糊糊中,可安看到宁正阳,带着一队警察,往后围包抄过来。 “警察来了!”二柱兴奋地叫起来。 可安悬着的心却没有放下。 她等着,一秒一分地等着。破屋里至始至终都没有传出枪声。可她仍是害怕。 战斗很快结束,穿着制服的警察,一人押着一个罪犯从屋里走出来。 可安从土坡上站起来,她的目光清点着人。 她终于看到,宁正阳和言泽舟一前一后的从里面走出来。明明才几秒的光景,她却像是等了一个世纪。 言泽舟的身上打斗的痕迹明显,但是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狼狈。 宁正阳正在和他说着什么,他听着又似乎没有在听。 可安扔下手里一直紧紧握着不曾松手的枪,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他的目光在混乱无章的人群里搜索着,直到锁定她的位置,才像找到了方向。 可安开始奔跑,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像一个小女孩一样跑得跌跌撞撞。 那方昏黄的灯火前,她终于抱住了他,紧紧的。 宁正阳傻了眼,言泽舟却笑了。 他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柔声问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呢?”可安松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我也没有。”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好?我受伤了!”正阳在一旁叫着。 可安扭头看着他。 “伤哪儿了?”语气,也是紧张的。 “这儿。”正阳附身,撸起了裤管,他的膝盖上,有一片淤红。 “怎么弄的?”可安蹲下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 正阳“嘿嘿”地笑起来。 “这里路不好走,来的时候摔的。” 可安站起来瞪他:“你倒是好意思说!” “怎么不好意思说了?要不是赶着来救你们,我能走那么着急吗?” “……” 言泽舟看了一眼黑暗里沉默站着的二柱,他走过去。 这个黝黑的少年,眼里有倔强和委屈。 “言哥。”他叫了一声。 简简单单的一声,却诉尽了所有不为外人道的感情。 言泽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了。” 夜空里的乌云被风吹得散散的,明亮的月色,又露了出来。 没事了。 他们一行人,跟着警察去警察局做了笔录。 这场意外,生生端掉了一个毒窝,是绝对没有想到的收获。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但是郑叔和郑婶还坐在屋里等着。二柱虽然受了点伤,但好在都是皮外伤,并不碍事。倒是可安,身上一大片血迹,看着怪慑人的。 “闺女,吓着了吧?”郑叔坐在门栏,咬着烟杆,问她。 “是我吓着他们了。”可安笑吟吟地坐到郑叔边上,“郑叔,你那杆打鸟枪,使起来太得劲儿了。” “你这闺女,看起来文文气气的,没想到还会玩这玩意。”郑叔想起早几个小时前,可安提枪跑出去时视死如归的坚定,他们拦都拦不住。 可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我学过。” “为什么要学这个?”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了言泽舟的声音。 可安回头,他手里拿了块毛巾,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 “为了要像今天这样,忽然出现,来个美女救英雄啊。”她眉眼一弯,眼里的笑意像星星。 言泽舟的眼前,闪过她端着枪沉着镇定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半分此时这样鬼灵精怪的影子,那时候的她,沉着镇定的像个女战士。 “今晚,谢谢。”言泽舟看着她。 “怎么谢?”可安淘气地眨眨眼:“不如以身相许?” “哎哟这闺女!”郑叔朗声大笑,一边站起来一边用烟杆敲了敲可安的脑袋:“我看你今晚是真吓到了吧,说的这都什么胡话呐!” 郑叔说着进了屋,这门口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可安仰着头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胡话,对不对?” 言泽舟绕到她面前。 她衣服上黏着血,裤腿上沾着土,头发乱糟糟的,脸也不干净……完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狼狈样。 他心头一紧,她明明,不用跟来遭遇这样的事情的。 “起来,洗脸。” “你拉我。”可安坐在门栏上耍赖。 言泽舟往前小小地迈了一步,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指腹上的茧虽然粗糙,但是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可安握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本想故意装作惯性撞进他怀里的,没想到他先用了力。 她猝不及防,被他长臂一环,抱进了怀里。 夜已经很深了,深得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她依旧能闻到,那熟悉的、若有似无的皂角香。 即使经历了一番混战,但那香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牢固地长在了他的身上。 可安揪住了他后背上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对的,她本是耍尽心机都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拥抱的人。如今,他真的抱了她,她却忽然没有了底气。 “你……你想干什么呀?” “不想干什么。”他松开了她,转而牵起她的手,往井边走,“去洗脸。” ---题外话---没有意外的话,今晚还有一更~不过会很晚~ ☆、第六十六章 竹外桃花6 院子里有一口井,言泽舟掀了井盖,将一个系了绳的铁桶扔进井口。 幽深的井里传来“噗通”一声。他缠紧了手里的绳子,稳稳地往上拉。 清凉的井水从桶口扑出来,可安往后退了两步。 言泽舟把毛巾按进水里,顺势挽起了袖子。 他胳膊的线条结实流畅,竟然还带着伤撄。 “你刚才受伤了?”她连忙跑过去,想要看清楚他伤得重不重。 言泽舟拧干了毛巾,正好她的脸贴过来,他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将毛巾糊了上去偿。 一阵舒爽的沁凉。 可安扑腾了两下,什么都看不到了,却还在惦记着他的伤。 “你刚才怎么不说。” “小伤,没事。” “不疼吗?” “不疼。” 她“哦”了一声,停下来才意识到,他在给她洗脸。 他动作很轻,一下一下擦得格外认真,好像她的脸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件珍品。 可安安安静静的,怕破坏了这一刻的温情。印象里,除了母亲,没有人给她洗过脸。而母亲故去多年,她早已忘了被悉心呵护的感觉,原来如此甜。 给她洗干净了,言泽舟把毛巾扔回桶里,搓了两把,自己也洗了把脸。 同用一块毛巾,如此亲密的事情,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才显得格外顺理成章。 “郑婶在烧水,等正阳出来,去洗个澡休息吧。”他把桶里的水浇在菜园里。 可安一直没动,只是看着他。他高高的个子,硬挺的背影,做起这些琐碎的事情,怦然美好。 没听到回答,他回过头来看她。 “没带换洗的衣服?”他认真的问。 “你是指内衣吗?”她开玩笑。 “……” 言泽舟眯着眼地瞪她,什么女人,三分钟跳戏,冷不丁就挑逗他一下,他想防备都来不及。 “带了,我都带了。”见他瞪眼,她赶紧补救。 言泽舟转开了头。 “言泽舟。”她叫一声。 他俯身把井盖盖好,不理她。 “言泽舟。”她又叫一声。 他拎起了桶,继续不理她。 “言泽舟!”她忽然朝他跑过来。 言泽舟站在原地,两只手都占了东西,无法推开她也无法拥抱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踮起脚尖…… 她的脸干干净净的,眼神也是。 他静静的等着,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晚安。” 言泽舟目光一跳。 原来,只是为了说句晚安。 “晚安。” 言泽舟很早就起了,昨晚他最后一个洗澡,躺下的时候,正阳已经鼾声四起,他望着黑暗里显得越发低矮的房顶,脑海里回闪过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几乎整夜没有睡着。 厨房里亮着灯,他从门口往里望了一眼。 是二柱,他正立在砧板前,利索地切着什么。 “早。”言泽舟打开厨房门口的帘子,走进去,相比清冷的早晨,厨房里暖融融的。 二柱回头,看到是他,咧嘴笑了。 “言哥,你怎么不多睡会儿?”他放下手里的刀,手往围裙上一抹:“是不是睡不惯?” 言泽舟摇了摇头。 边上锅里的水开了,正“嗤嗤嗤”地叫着。 二柱跑过去,娴熟地夹出了炭火。一看,就能看出来,这些活儿他是做惯了的。 “你怎么和那群人扯上的关系?”言泽舟问。 “是小马,他骗我可以赚外快拉我进去的。我进去第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别的不说,我哥以前是警察,他和我讲过很多缉毒故事,我一猜这些家伙就是干这个勾当的。想拉我下水,呸,我的志向可是当警察,我才不干呢。”二柱一边把水灌进热水壶里,一边义愤填膺地说。 “所以你把人打了?” 二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啊,所以他们嚷嚷着告我,才会闹到我哥那里去。我知道这样做太莽撞了,但是我没有忍住。” 言泽舟勾了一下唇角。 这哥俩,还真是一个脾性。 “下次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确定又不想报警,你可以先给我打电话。绝对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知道了。”二柱乖顺地点了点头,他把装满地热水壶整整齐齐地排在墙边,又往锅里添了点冷水。 “伤还疼吗?”言泽舟替他把炭火夹回去。 “不疼。一点都不疼。”二柱动动胳膊,“比起当年你和我哥受的伤,我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当年…… 锅子底下的炭火很快就旺起来,言泽舟盯着那片灼热的红,眼前渐渐浮现一个被血色浸染的当年。 他很久没动动枪了,原以为这样,就可以忘掉那段踏着枪林弹雨前行的岁月,忘掉那时是如何高歌磨剑快意恩仇。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言哥,这次,多亏了你救我。我欠你一条命。”二柱忽然说。 “二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说过,你根本不亏欠任何人。相反,这两年来,我们一家蒙你太多照顾,这样的恩情,已经无以为报。”二柱说着说着又动了情,他吸了吸鼻子:“言哥,事情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为自己而活了。” “我一直为自己活着。”言泽舟的语气有些恍惚。 “不,你没有。”二柱激动起来:“如果你有,就不会放着可安姐这样好的姑娘不抓住。” 言泽舟挑了下眉,好似一瞬间被拉回了现实。 “她和你说的?” 二柱顿住了,半晌之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他不会撒谎。 “什么时候说的?” “从破屋出来的时候。” “怎么说的?” “她说她不怕死,就怕绕了一圈之后好不容易又遇到你,却还是不能在一起。” 言泽舟不能想象,那么一个乐天达观的她,会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样怆然的话。 他的心,有些疼。 “我觉得,可安姐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二柱的目光一闪一闪的,“她漂亮又勇敢,善良又真诚,还爱你爱得无所畏惧。” 言泽舟沉默。 二柱这个说客,太让人意外。这足以说明,宁可安的魅力,有多不凡。 “所以言哥,你千万别错过这样的人。”二柱靠过来,神色坚定也带着不易些许的安抚:“就算当年刘哥死了,我哥残了,但你能好好活着这绝对不是错。你就应该要好好活着,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言泽舟从厨房里出来,天还灰蒙蒙的。 二柱说他要给大家做早餐了,让他别在屋里碍手碍脚的。 几个月不见,这个小子,真的什么话都敢和他讲了。 但是,他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 关于那段过去,二柱看得比他本人更加透彻。那是他一直解不开的枷锁,纵然钥匙就在他手里,他也从没有想过要解放自己。 有时候,沉重地活着,反而更为踏实。 言泽舟摸到了口袋里的烟。昨晚换衣服的时候,他特地把烟也换了出来,还有那盒从不离身的火柴。 他点了一根烟,靠在柱子上,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 “啊哈!又被我捉到抽烟!” 对面的廊檐下,传来一声清亮的呵斥。 他的视线挪过去。 可安刚起床,她的长发盘成了丸子头,此时正咬着牙刷。白白的泡沫像胡子一样在她唇边黏了一圈,让她看起来朝气蓬勃。 言泽舟站着没动,烟只抽了一口,就夹在指间,没有再碰。 她快速的漱了漱口,低头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捧水,就大步朝他奔过来。 言泽舟看着她。 那张凝了水的白皙小脸,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她的眼睛,像是嵌在鸡蛋上的两颗黑葡萄,澄亮又精神。 她站到了他的面前,仰头瞪着他。 “一大早的抽什么烟!”她伸手去夺。 这次,他轻松躲开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不能抽烟!”她又来抢。 “记得。”言泽舟主动丢下烟头,将火星踩灭,接着,毫无预兆地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我记性很好,记得你的每一个步骤。” 可安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言泽舟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男人的气息带着甘冽的烟草香,而她的唇上,一片清凉。 可安动了动嘴角,言泽舟的舌头就悄无声息地探了进来。 那样有力又执着的深吻。 远山之后,朝阳初升,晨光那么温柔。 天亮了。 ---题外话---明晚见~ ☆、第六十七章 竹外桃花7 徐宫尧坐在会议桌的东南角上,身后是一大片落地窗。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参加会议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助理进来给他送了份文件,顺便在他耳边轻声地报告:“宁总已经到楼下了。” 徐宫尧点头,扶了扶自己的正装领子,这才开始端正了坐姿。 没一会儿,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宁可安踩着高跟鞋从门外进来。会议桌前的人还在以小团体聊天,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也不虚张声势,径直走到朝南的主位坐下。 徐宫尧看了她一眼,她正好转过脸来,两个人的目光相遇,她先笑了。 几天不见,她黑了也瘦了,但精神头却依旧饱满偿。 那日她匆匆离开之后,只传了一条短信给他交代行踪,后来,几乎完全处在失联状态。他尝试了很多种办法,但是依旧找不到她。 他很担心,但是这种担心求诉无门,只能压在心底。 “事情都解决了?” “解决了。”她又笑了,眉眼里带着阳光,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徐宫尧把手上文件递给她。这是他让助理特别准备的一份会议资料,上面一条一条列清楚了今天开会会讲到的所有决议事项。即使她没有提前做功课,也足够她临时抱佛脚了。 “徐特助,你最义气。”她靠过来,抬肘撞了撞他,江湖气十足。 “嗯。但宁总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显得不太仗义?” 她不好意思地抬手拨了一下头发:“山里信号不太稳定,我想给你回电话也总拨不出去。” 徐宫尧并没有真要怪她的意思,见她起了愧色,就更不忍心。 会议正好开始了。会议室的灯被熄灭,她的表情暗下去,只剩下两颗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亮。 主持会议的是宁稼孟,会议的主要内容是确定下一季度新产品的风格类型。 宁子季和宁稼孟作为设计部和销售部的负责人,展开了激烈的论战。 PPT一张一张的在眼前掀过,徐宫尧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无法专注。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就落在身边的那个女人身上。 “徐特助。”她忽然压着脖子凑过来。 徐宫尧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宽阔的会议桌,因为她的这个小动作,像极了教室里的课桌。而他们两个,是背着老师私语的学生。 “之前康养中心的宣传活动搞砸之后,董事会这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徐宫尧有些想笑。 当时是谁正义凛然又威风堂堂的?现在倒是后怕起来。 “有啊。”他吓她:“今天会议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留来声讨你的。” 她拧了拧眉,立刻将他准备的那份会议资料翻到了末页,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没有啊?上面并没有写到这一项。”她的语气莫名慌乱。 徐宫尧忍不住笑了。 她瞥见他的笑脸,才意识到他在逗她,她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不由朝他翻了个白眼。 “友谊的小帆船,真是说翻它就翻。”她咕哝着。 徐宫尧笑得更深了。 “放心吧,只要你坚信自己做的没有错,谁也没有权利指责你。” 会议结束后,宁子季和宁稼孟的人都没有离开,这场嘴仗,到最后都没有分出胜负,而不分出胜负,又不是他们的作风。 可安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争斗,倒是徐宫尧留了下来,帮忙调停。 “宁总,你去哪儿了?怎么晒黑了?”助理于佳跟在她身边,边走边和她聊天。 “黑了不好看吗?” “好看,宁总底子好,怎么都好看。”于佳笑嘻嘻的。 “嘴这么甜,有男朋友了吗?” “啊?”于佳忽然愣住了,原本活灵活现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可安以为自己问错话了,连忙摆手:“我就随口问问,你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于佳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有的。” 可安伸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她进去之后,站在门口没动,等于佳也进来了,她立马把门合上了。 “怎么了?”于佳有些摸不到头脑。 可安拉着于佳去沙发上那边。 “坐下说。” “不不不,宁总,我站着说就可以了。” “坐下。”可安扬手一攥,把于佳按到了自己边上:“既然你有恋爱的经验,那我想向你咨询个问题。” “宁总,你尽管问就是了。”她这样严肃的样子,让于佳有些惶恐。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一个男人,他长久地对你冷漠,却在有一天,忽然主动吻了你,这是什么原因?” 可安想起,那天清晨,言泽舟吻她的画面。 他近在咫尺的温润眉眼,他的呼吸,还有热烈悠长的纠缠。她甚至以为,她会缺氧晕倒在他怀里。 但那一瞬间,死也甘愿。 “宁总你被吻了?”于佳笑起来。 “不是我。”可安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我是替我一个朋友问的。” 真是,蹩脚又老土的解释。 她连自己都不信。 于佳果然又笑了,但是她没有再深究。 “只有两种解释。” “哪两种?”可安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天知道她被言泽舟吻过之后,已经失眠整整两天了。从汝古回来之后,她每天都想见他,却比从前更不敢去见他。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好像离成功更近了一步,她却反而迷茫又胆小起来。 “第一,他爱上你了。”于佳说。 可安想了想。 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言泽舟那样冷静自持的男人,绝对不是个那么轻易就会动了感情的。 “第二呢?第二是什么?” “第二,就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男人都是容易冲动脑热的动物,很多时候,他们表现出过分的亲密,都不过是时间和环境使然。” “那你觉得你男朋友对你是第一还是第二?” 于佳的脸涨得红红的:“宁总,说你呢,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不是说我。是我朋友。”可安否认的很快。 “好好好,是你那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朋友。” “……” 可安思来想去一整天,最终还是觉得被吻了一下兵荒马乱这不是她的风格。 就算言泽舟不是真的爱她,那么,至少也证明,他的荷尔蒙已经开始向她倒戈了。等她再加把劲,让他体内的兽性也为她爆发,那么,他就逃不出她的五指山了。 专家都说了,爱情是骗来的,感情是睡来的。 可安掏出手机,给言泽舟发了一条短信。 “今晚有空吗?”像是投出去一个炸弹,她战战兢兢地等着远方传来回响。 然而,到了下班,言泽舟都没有回复。 可安等得没了耐心,直接打电话过去。 电话也没有人接。 可安不气馁,拨了一遍又拨一遍。 “喂,你好。”那头终于有人接了起来,但不是言泽舟的声音。 “你好,我找言泽舟。请问这是他的手机吗?” “是言检的手机,但是言检今天出外勤,手机没有带。”那人语速很快,似乎在忙。 可安说了声谢谢,刚刚想挂电话,又想起什么:“等下。” “你说。” “刚刚手机响的时候,你看到言检屏幕上的备注了吗?” “你是说备注名吗?” “是的。”可安略显期待。 那头顿了一下,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没有备注,就是一串号码。” 可安正失望,就听到那头的人叫了一声,然后压着听筒说了几句什么,又松开对她道:“请稍等,言检回来了。” 听筒里有稳稳的脚步声传过来。 可安屏息等着,她从来没有因为一个电话而紧张成这样。但毕竟,这是言泽舟吻过她之后,他们的第一次通话。 对于女人而言,什么第一次,都是很重要的。 “有事?”是她熟悉的声音,一贯的清冷,但是那么好听。 “你怎么都没有存我的号码?”她劈头盖脸又没头没尾的。 “谁说我没存。” “那为什么没备注?” “你打电话就是为这个?” “怎么备注这个问题,很重要!” 言泽舟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之后,他淡淡的声音传过来:“那你想我怎么备注?” 可安在她的座椅上旋了个身,正儿八经地建议他:“亲爱的不错。” ☆、第六十八章 竹外桃花8 那头的言泽舟还没有作声,听筒里有人远远的在喊他。他轻轻咳嗽了一句,然后对可安说:“如果没什么事情,先挂了。” “哎,别。”可安叫住他,扫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问他:“吃饭了吗?” “还没有。” “我去给你做吧。撄” “去哪?” “你家啊。” 可安脱口而出,说完就有些后悔,果然,言泽舟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你有我那的钥匙?偿” 可安“嘿嘿”地笑着,只能坦白从宽。 “上次走的时候,你不是让我帮你锁门嘛……”锁完门,她就顺手带走了,然后,一直没有还给他。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言泽舟的脸黑成什么样了。 心更虚了。 “我不是故意……” “那你去吧,我晚点回来。” 他竟然没有深究,反而就那样轻易的允许了。 可安挂上电话的时候,心还在“噗通噗通”的乱跳着。 她反复咀嚼着他的那句话。 “我晚点回来。” 这多么像是一个晚归的丈夫对妻子的交代。 浮沉了一天的心绪,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回顺,如同活水,找到了源头。 他是她的救赎。 言泽舟停了车,望着公寓里那方灯火,微微出神。 以前,能让这幢冰冷的房子温暖起来的人,只有母亲。现在,又多了一个。 他下车,把车门关好。转眼看到她的车,正规规矩矩地停在他隔壁的车位里。 这个小区,车位都是业主购买标号的,他记得以前隔壁的车位是有人的,可今儿,车位前头的号码已经改成了她的车牌号。 “言检你回来啦!”正好迎面碰上物业的大叔。 言泽舟随手一指车位,物业的大叔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女朋友,把这车位买了。” “我女朋友?” “啊?不是吗?那姑娘以你的名字买了这个车位,我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呢。” 言泽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问:“原本的业主呢?” “你说小李啊?那姑娘给小李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李二话没说就同意让给她了。”物业大叔笑呵呵,盯着玛莎拉蒂车头的车标,意味深长地道:“言检,这姑娘可不简单呐。我看她就算现在不是你的女朋友,也早晚得是你的女朋友。” 言泽舟无言地笑了,他和物业的大叔告别,转身往回走。 他刚走到门口,还未开门,手机里跳出了一条短信。 是她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收起了钥匙,没着急进屋,而是倚在门框,给她回短信。 “临时要加班。” 短信发送没几秒,屋里就传来一阵哀嚎。 言泽舟勾了勾唇角,开门进屋。 可安正四仰八叉地倒在他的沙发上,听到声音,她颓颓地翘起来脑袋看过来,一看到是他回来了,她立马跳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你……你不是要加班吗?” 她脚上踩着他的大拖鞋,像只小企鹅一样摇摇摆摆地朝他跑过来。 “临时又取消了。”他一本正经的。 可安瞪着他:“你们‘领导’可真随意。” “还行,至少不会随便拿了别人家的钥匙走。” 可安顿时脸红了。 “我那是没找着机会还给你。” 他没说话,俯身打开了鞋柜的门,鞋柜上的第一排,有一双女式的拖鞋。拖鞋的款式并不特别,但是色调的处理让人无端感觉到一种典雅。 可安刚才并没有开鞋柜,这会儿看到,顿时有了防备的神色。 “这双女式拖鞋是谁的?” “怎么?” “看来你家里经常有女人来啊。” “偶尔。” “偶尔?那就是有咯!”可安不乐意了。 言泽舟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连我家的钥匙都有了,其他女人有我家一双拖鞋怎么了?” “那个女人是谁啊?” 言泽舟不说话,俯身给自己找了双备用的拖鞋换上。 他进了屋,她还跟着他,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 言泽舟喝了口水,倚着吧台转过身来,她站在他面前,来势汹汹,几乎都要贴到他身上的架势。 “看来不说是没饭吃了。”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餐桌上的菜。 可安又朝他迈进一步,两人快撞到了一起。 她昂首挺胸地点头:“你知道就好。” 言泽舟想往边上挪挪,可安看出他的意图,双手一撑,就来了“吧台咚”,将他两边的路都给堵死了。 “说不说?”她仰着头,额角几乎顶到他的下巴。 言泽舟进无可进又退无可退,无奈地举双手投降。 “我妈的。” 可安紧凛地神色一松,这才收手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是未来婆婆的啊。”她小声地咕哝着:“那就算了,去洗手吃饭吧。” 未来婆婆? 言泽舟按了按太阳穴。他只是由着她登堂入室,她倒好,已经得寸进尺地惦记上他家的户口本了。 “还不快洗手。”她催促。 言泽舟往厨房走。 厨房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狼藉一片,她收拾的很干净,用过的砧板和切刀都洗过了,用剩的食材也都分门别类的用保鲜袋装好了放在冰箱里。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个女人,几乎是十项全能的。 他洗了手,刚要出去,就听到她在餐厅里喊:“言泽舟,拿个汤勺出来。” 汤勺……言泽舟环顾了一圈。 他很少进厨房,这会儿突然要他找个汤勺,还真是有点难为他。果然,他翻找了一圈,什么都看到了,就是没有看见汤勺。 估计是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她“踢踏踢踏”地跑进来。 “找不到吗?” “好像没有。” “我刚才都看到了。”她麻利地蹲下来,打开放碗的那排柜子,一下就把汤勺找了出来。 言泽舟别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站起来,得意地笑了,但并不拆穿他。 “走吧。吃饭。”她说。 言泽舟走在她身后。 可安的长发用一条茶色的布条束着,安静贴在后背。她窈窕的身姿在灯光下带着光圈,柔和的不像话。即使穿了他的大拖鞋,她依旧走路带风。欢快地好像随时会飞起来。 她是有魔力的。 他觉得,他的房子,因为多了一个她,忽然变得更像一个家了。 三菜一汤,她的烹饪手艺带着西式风格,口感却是传统的东方味道。 “怎么样?” 言泽舟才尝第一口,她就迫不及待地问。 “不错。”他回答地很快。 她顿时来劲儿了:“怎么个不错法?” “比起当年的便当……” “哎呀!”她叫起来,有些害羞地挥挥手,“当年做便当的时候,我根本还不会下厨,那能比吗?” 言泽舟搁落了筷子,表情严肃。 “当时不会下厨,你就给我做便当?那你是拿我当什么?小白鼠?” “不不不,当然不是啦。”她摇着头,“我要是拿你当小白鼠,还能每天在你便当里淋个爱心酱吗?” “那你拿我当什么?”他忽然较了真。 可安眨眨眼,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我拿你当初恋啊。” 言泽舟没动,也没逃离她的目光。 她的眉眼里像是藏着星星花,每次只要一笑,总让人想起浩瀚的夜空,也想起温暖的春天。她的坦荡和洒脱,像是个无底的蛊。 “不过,你那时候不是都没有吃我的便当吗?”她撅了撅嘴,话题一转:“你要是吃过,你就会知道,我的厨艺,一直在为你进步。” 屋里浮动着菜香和温情,言泽舟的胃里和心里都很暖。 他伸手,给她舀了一碗汤,推过去:“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尝过你做的便当。”他很认真地说。 可安抿着唇,眼角忽然不争气的湿了,她佯装低头喝汤,却还是忍不住说:“嗯,活该你后悔,活该。” 言泽舟笑了,也低头喝汤。 她熬的汤很鲜,却不是那种用佐料硬提出来的鲜。 “我以后经常来给你做饭好不好?”她提议。 “为了来给我做饭,才买下了那个车位?” “你知道车位的事啦?”可安吐了吐舌,“谁告诉你的?” “物业。” “我可没和物业那大叔说我是你女朋友。是他一直在说。”她急着解释。 言泽舟笑了。 “你怎么说服那业主和你换车位的?”他好奇的是这个。 可安想了想。 “我和他说,我在追你。可你很难追。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希望我的车能和你的车停在一起。” ☆、第六十九章 竹外桃花9【5000+】 她一板一眼,说得真诚又有趣,反而淡化了那丝心酸。 言泽舟看着她出了神。 他原本冷峻的眉眼,在灯光下,灼热异常。可安不好意思起来。 “吃饱了吗?”她扯开了话题,站起来想收拾桌上的空盘子空碗。 言泽舟骨骼分明的大掌忽然伸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背,可安动了动,却被他按得更紧撄。 “干……干嘛?”每次,只要他一主动,她就紧张。 “我这么难追,是不是该罚我去洗碗?”他说罢,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站起来收拾桌子偿。 可安往后退了两步,给他腾出空间。 都说做家务的男人最帅,言泽舟本就生的那么好看,偏偏又在她眼前做起家务来,简直就是逼人犯罪。 “你等下。” 可安拉了言泽舟一下,让他暂时远离了那些油腻腻的空盘子。言泽舟回头看她,她跑进了厨房又快速地跑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围裙。 “来,我给你戴上。”她绕到了他面前。 言泽舟还笔直地站着。 他本就很高,军人特有的英挺站姿,让他看起来更加显高。 “把头低下来呀。”她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言泽舟动了动脖子,把头低下来。 可安把围裙套上去,却没有立马松手,而是趁此机会,将他的头型打量了个遍。 言泽舟配合着她没有动,但却抬眼看了看她。 “头发长了很多,该理发了。”她松了手,绕到他的身后。 言泽舟抬手,用胳膊扫了扫他的头发。 其实,这种程度并不算长。 只是,她喜欢看他修剪精短后更为轩昂凛凛的模样。 围裙是碎花围裙,戴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但是那种刚与柔的碰撞,却让人觉得温馨。 她特意给他腰后系了一个蝴蝶结。 言泽舟端着盘碗进厨房,可安想跟进去,却被他制止了。 “你在客厅里等着。” “我想看你洗碗。” 他不解风情地问:“我洗碗能有电视好看?” 可安郑重其事地点头:“你可比那些电影明星帅多了。要有导演请你去拍戏,就算你什么都不演,就站在那里洗上二十集的碗,我也保证不换台。” 言泽舟更不让她进去了,他堵在厨房门口:“既然这样,你要进来看的话就得收费了。” 他入戏这么快,把可安逗笑了。 “那出场费多少?” “至少得有个二五八万。”他正儿八经的,想了想又补一句:“我刚才陪吃陪喝陪聊的,这个更贵,也得算上去。” 可安冲他挤了挤眼睛,抬起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地说:“我再加点钱,今晚陪睡怎么样?” “不好意思,卖艺不卖身。” 言泽舟挣开了她的胳膊,转身往水槽方向走。 可安追过去,抬手光明正大的摸了一把他结实的胸肌和腹肌:“你这样好的身材,不卖真可惜。” 这语气,失望满满。 言泽舟手上沾了油腻,不好去推她,只能任由她吃着豆腐,哭笑不得。 “洗洁精在哪你刚才看到了吗?”“ 他的目光在台面上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安瞬间回到现实。 “噢,我忘了,洗洁精被我用完了。”她指了指垃圾桶,垃圾桶的桶口,洗洁精的空瓶子露了半个头,“得去附近超市买了。” 言泽舟按了洗手液,把手洗干净,自己解开了围裙。 “走吧。” “要去逛超市吗?”可安莫名兴奋起来。 “不想去?” “不是。”她看了看腕上的表:“这个点去,会遇上你的邻居吧。” 她只是不想在他意愿之外给他造成太大的困扰。 “你都在物业用我名字买车位了,还在乎遇到几个邻居?” “我就等你这句话,走吧。”她拍了拍掌,怕他后悔似的,快速跑到门廊里,给自己换好鞋。 言泽舟:“……” 她的欲擒故纵,玩得可真好。 饭点之后,正是散步之时,逛超市的人很多,且多是成双成对的。 言泽舟推了购物车,走在人堆里也格外的惹眼。可安一路看一路挑,洗洁精还没有买到,购物车里已经放了很多她的东西。 “你买这些干什么?”言泽舟对着购物车抬了抬下巴。 购物车里是牙刷、毛巾、水杯、拖鞋……全都是女式的。 “买来放着啊。”她略为暧昧地冲他眨眨眼:“没准有一天忽然要用到呢。” “不会有那么一天。”他斩钉截铁的,不给她留一丝余地。 可安撇了撇嘴:“我以前也从来没有想过,你有一天会和我一起逛超市啊。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说话的间隙,她又放进了一包卫生棉。 言泽舟粗粗扫了一眼,那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包装,让他有些头大,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挪开了目光。 又并肩走了一排货架,她忽然停了下来。 言泽舟走了两步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她。 超市的灯光明亮,而她的脸不知为何染上了一抹红晕,红得让人心驰神往。 她跑过来,给他使了个眼色,又轻声地说了句什么。 言泽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神色顿时一僵。 “买那个干什么!”他的压着嗓子,嗓子莫名其妙的有些涩。 可安立在原地不动,看着一对小情侣站货架前挑了一盒放进购物篮,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言泽舟拉了她一下:“走了。” 可安照了照柱子上的镜子:“我也是要腰有腰,要胸有胸的人,你对我就一点***都没有?” 言泽舟不理她。 她又追上来,按住了购物车,还是商量的语气:“我们真的不买一盒备着。” 言泽舟脸都黑了:“不买。” “那万一擦枪走火怎么办?” 他看着她,瞳仁黑漆漆的,又深又亮。 “那就真刀真枪的来。”他一字一顿,带着警告和威胁。似乎是警告她别随便玩火,也威胁她不许玩火。 但可安却一个激灵,顿时觉得自己要冒鼻血了。 眼前这个男人真不愧是铁血铮铮,竟然连情话都说得这般威风凛凛。 饶了一大圈,最后才找到了洗洁精。 洗洁精放在货架的最下层,过道里人来人往,可安穿了裙子,不方便蹲下去挑,言泽舟把她拉到购物车后面,自己蹲下去。 “哪个牌子?”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着货架上的瓶子,扭头看着可安。 “那个吧。”可安随手指了边上的一个。 他点了点头。 “宁可安?” 迎面忽然走过来几个女人。为首的是个孕妇,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可安一时已经想不起她是谁。 “啊,真的是你啊宁可安。”孕妇有些激动:“我是经管3班的田晓涵啊,你不记得啦。” 可安恍惚了一下,在女人甜美的笑靥里,忽然如醍醐灌顶。 “副班长!” “哎哟,还记得呐。”田晓涵笑得更深了,她随手拉了身边一个纤瘦的女人:“那她呢,她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可安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 那个纤瘦的女人也笑起来:“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当时并不是你们班的。” “对对对。”田晓涵点头:“我嫂子当时是我们隔壁班的,我们只是偶尔一起上大课。” “嫂子?”可安打量着她们。 “是啊,巧不巧,当时做同学的时候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和我哥走到一起,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对不对。” 可安笑着点头。 缘分,可不就是妙不可言。 “可安你呢?你结婚没有?”晓涵问。 “我还没有。” “啊!还年轻不着急不着急。”晓涵摆摆手,忽然话锋一转:“我们都还记得呢,当时你啊,那么勇敢地追着隔壁警大的那个校草。那校草叫言……言什么来着?瞧我,怀孕之后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言泽舟。”晓涵嫂子接话。 “对对对,言泽舟。”晓涵虽即将为人母,但是说起言泽舟,脸上还能露出一丝少女的娇羞:“当时学校多少女生看上他了,也就你敢真的追。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把你当成偶像呢。” 可安不好意思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一直蹲在她身后的言泽舟忽然站了起来。 “哎呀妈呀!”晓涵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撞到后面的人。 “当心。”晓涵嫂子连忙扶了她一把。 “这……这不是……” “言泽舟。”言泽舟把洗洁精放进购物车,一边自报家门一边对晓涵伸出了手:“你好。” 晓涵看了看她嫂子又看了看可安。 她嫂子推了她一下,她赶紧伸手握住了言泽舟的手。 “你好。”晓涵兴奋的连声音都在颤抖。 可安能理解这样的情绪。 对于女人而言,懵懂青春里那心心念念的喜欢,这不仅仅是一种纯粹的感情,更是留在过去里的深刻印记。无论年龄如何增长,身份如何调转,那种悸动都很容易突然被唤醒,但它不会影响既有的现在,因为它单纯又美好。 “可安,原来你做到了啊!”晓涵有些语无伦次:“原来你们在一起了啊。这可真是一个大好消息呢。” 可安看了看言泽舟,言泽舟并没有否认,他对晓涵她们笑了一下,顺势拍了拍可安的肩头,说:“你们慢聊,我先去结账。” 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在灯火下融出一片脉脉的温情。 晓涵的视线一直跟着言泽舟,直到他被货架挡住再也看不见。 “怎么还这么帅呐。”晓涵感叹着。 “不,是更有气场更有味道了。”晓涵嫂子补充。 “可安,当时很多人还打赌你能不能追上呢,我就知道你行的。” “我也觉得也就你能配得上那样优质的男人。” “……” 可安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 她知道,五年前她倒追言泽舟的时候,两所学校什么声音都有。有人说她“勇敢”,自然也会有人说她“不要脸”,但这一刻,她曾为言泽舟放低的尊严,已经被他用另一种方式,高高捧起。 就算不曾真正拥有,她也足够幸福。 可安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言泽舟正提着购物袋,站在外面等她。 路灯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他回头看到她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 可安遥遥地对着他笑,他朝她歪了歪头,示意她“走吧”。 夜风清凉,人心舒畅。 言泽舟配合着她的脚步,走得并不快。可安悄悄地把手绕进了他的胳膊里,他拧着眉,侧头看她。 “放手。” “不要。”她缠的更紧。 他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放之任之。 “你说,我们在外面装过情侣也装过夫妻,要不要弄假成真算了?”她攀着他的胳膊,笑盈盈地提议。 “什么时候?” “刚刚装了情侣,在医院装了夫妻啊。” “我怎么不记得。” “你别耍赖。” “到底谁耍赖?”他甩甩胳膊。 可安松了手,有些不乐意了。 他们各自沉默地并肩走了一段,快到家的时候,她忽然跑到前面拦住了他。 “言泽舟。”她咬着唇:“我有事问你。” “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下决心。 言泽舟静静地等着她。 微风在光影里吹啊吹,他们面对面站着,各自挺拔又彼此凝望,这场景,美得如诗如画。 “在汝古的时候,你主动吻了我这件事,你不会也忘了吧。”纠结了几个回合之后,她终于问出来了。 “有吗?”言泽舟的眸子亮如星辉,藏住了那点点笑意。 “哈!”可安转脸冷嗤一声,表情带着点微愠:“看你这样子,是吻了我又不打算认账咯。” 言泽舟俯身,和她脸对着脸。 “怎么这么小气?” “我哪里小气了!”她涨红了脸,瞪着他。 “你吻我的次数还少吗?你看我哪次同你计较了。”他勾着唇,笑出几分邪气。 可安语塞。 她真没想到,言泽舟竟然是这样的言泽舟。 “我都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你那可是深吻啊深吻。”她强调着。 “听起来是你吃亏了。” “本来就是我吃亏。”她甩了甩脸:“我不管了,反正你不承认的意思就是不会对我负责了,那我要吻回来。” 她话音刚落,就踮脚抱住了言泽舟的脖子。 言泽舟没动,任由馨软盈了满怀,手里的塑料袋被她撞得发出轻响。他笑着看她闭上眼睛,主动吻了过来。 她的唇上,有唇彩的香。 他记得,进超市之前,她还给自己补了补妆,说是万一真的遇到相熟的邻居,还能给他长一长脸。可是,她都不知道吗?她不化妆的样子,就美的足以光彩四射。 她的吻又急又笨拙。 言泽舟想起那日在汝古,他吻过她之后,她大口大口喘着气逃跑的样子。 原来她的所有挑逗都不过只是虚张声势,她会的,也不过就是蜻蜓点水的那一下而已。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一环,抱住了她的腰。她的腰又软又细,他怕自己一用力,就会不小心将她折断。他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 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他张了张嘴,她的小舌就如小鱼般游了进来。只是,她吻得依旧没有章法,像个急于求成的孩子,却偏偏不得要领。 言泽舟闭上了眼睛,把主动权夺回来…… ☆、第七十章 竹外桃花10【5000+】 “啊!”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m.. 移动网 可安吓了一跳,连忙和言泽舟分开。她有些缺氧,扶着言泽舟的胳膊,视线还是模模糊糊的。 花坛处,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 “妈。”言泽舟冷静地叫了一声,顺手把可安揽到了自己身边偿。 妈? 可安压着呼吸,赶紧抬手揉了揉眼睛撄。 她终于看清楚了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站在前头的,是一位清雅秀气的妇人,那是言泽舟的母亲。言泽舟的母亲身后,还跟着梁多丽。 此时的梁多丽,已是满脸的诧异和愤懑。她盯着可安的眼神,就像是秃鹰盯着猎物。 “妈,你们怎么来了?”言泽舟朝她们走过去。 梁多丽看也不看言泽舟,转身就走,她的脚边是散落了一地的橙子,有远的,已经滚到了花坛的另一边。 “多丽!”言泽舟的母亲赶紧伸手拦了一下:“你别这样。” 梁多丽垂着头,强压着肩膀的抽动。 “阿姨我没事,我先回去了。” “让泽舟送你。” “没事,我自己打车。”梁多丽说完就跑。 正好小区里有一辆出租车送完客人出来,她坐上车,车子呼啸而去,卷起一地风尘。 言泽舟立在路灯下,扫了一眼出租车离开的方向,神色虚渺又复杂。 “你要不要,跟着去看看。”言泽舟的母亲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她不是小孩子。” 言泽舟收回目光,看了可安一眼。 可安朝他们走过去。 她除了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害羞。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言泽舟怀里是什么意乱情迷的样子。 “阿姨你好,我叫宁可安,初次见面我……” “不是初次见面了。”言泽舟的母亲打断她的话,她的声线很柔和,并没有情绪,但也不显亲近。 “不是吗……”可安的目光朝言泽舟挪过去,他耸了耸肩,竟然在笑。 “之前我们见过。哦不,确切的说,是我见过你。那次你喝醉了,被泽舟带回家的那次。”她提醒道。 “噢,那次啊……”可安更窘了。喝醉了被撞见,还不如接吻被撞见呢。“那次是……” “那次是被我灌醉的。我不好。”言泽舟接过话茬,随手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进屋说吧。提着怪重的。” 言泽舟的母亲看向可安:“一起走吗?宁小姐。” 可安不傻,知道言泽舟的母亲这样问,多半已是逐客的意思。 “不了阿姨,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再见。”可安和言泽舟的母亲打完招呼,又看了言泽舟一眼。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可安跑的有些急,看她的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里,言泽舟和他母亲一起转身进屋。 “不送送吗?” 言泽舟摇头。 “她更不是小孩子。” 屋里的菜香还未彻底淡去,言伊桥一进屋就闻到了。 “你们在家里吃的?” “嗯。” “你下厨了?” “是她。” 言伊桥有些意外:“那个姑娘,看着可不像是会下厨的样子。” “妈,你不是经常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言伊桥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美,虽然已过半百,但是有一种气质,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言泽舟把手里的塑料袋放下来,转手把洗洁精挑出来。 “你先坐,我去洗碗。” “我来给你洗吧。”言伊桥跟进来:“妈妈虽然不会做菜,但是,洗个碗还是可以的。” “没关系,我自己来。”言泽舟挽起了衣袖,打开了水龙头,将洗洁精淋在油腻的碗沿上。 “怎么?是分工分好了的?” “不,是我做错事的惩罚。”言泽舟一脸的认真。 言伊桥笑了:“看来,是个有趣的姑娘。” “是。很有趣。” 言泽舟对一个女孩子如此不吝赞美的样子,言伊桥还是第一次见。她原本有很多的话想说的,这一刻,却只能默默地收回去。 “那你先洗碗吧,我去外面等你。” 言泽舟点了点头。 碗盘不多,他很快就洗好了。放的时候费了点劲儿,因为好几个盘子,他都不知道可安是从哪里抽出来的。 他想起,她对他说:“你家得添个女主人了。” 她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让人算计,这点,没有女人能比她好。 冰箱里有很多水果放着,应该也是她买来的。言泽舟拿出了些,洗好端出去。 言伊桥正盯着他从超市拎回来的那个塑料袋出神。 “妈。”言泽舟把果盘放到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下。 “泽舟,你是打算和那孩子同居了吗?”言伊桥问得小心翼翼。 言泽舟顿时明白过来,他摇了摇头。 “不是。” “那这些东西?” “以备不时之需。”他答得很实诚。 言伊桥苦笑。 “这两年来,我啊,总想撮合你和多丽。虽然,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但是,我以为,那是你性子沉,慢慢培养就会培养出感情来的。这次,看来我是真的错了。” 言泽舟用牙签插了一块菠萝,递过去。 言伊桥接之前,先拍了拍言泽舟的手背。 “说实话,刚才下车的时候,看到你和那女孩在一起,别说是多丽,就连我都吓到了。” “妈,我是男人。”男人为一个女人失控,太正常。更何况,还是那样一个有魅力的女人。 “妈当然知道你是男人。而且,我还知道,你个负责任的好男人。”言伊桥把菠萝送进嘴里,原以为会酸,却意外是甜的:“你和她都进展到这一步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有谱。只是多丽那边……” “我会去找她好好谈一谈的。” 言伊桥点头,有些内疚:“或许,是我做错了。你一直没有给她希望,是妈妈不好,一直乱点鸳鸯谱。” “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言泽舟转头,看向茶几处的那张合照。 照片里,三个男人肩拢着肩,笑得仿若天下无敌。 “多丽她,永远都是我妹妹。” 梁多丽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亮着,她的手指搁在键盘上,却一动不动的,思绪早已飞远了。 “梁医生。有人找。”办公室门口,有几个小护士探进头来:“你猜猜是谁?” 梁多丽站了起来。她不用猜,也知道,能让护士台有这么大动静的,只有言泽舟。 “人在哪儿?”她直截了当地问。 小护士们有些失望:“还以为你会开心呢。原来是早就知道了的啊。言检在楼下等你呢。今天理了发,超精神超帅噢!” 梁多丽笑了一下。 言泽舟很少来找她,如若换了平时,她一定会像中了彩票一样欢快的跑下去,一秒都不想让他多等。 可今天,她的脚步却有些沉重。 昨晚,他和那个女人接吻的画面还犹在眼前,她几乎可以猜到,他来找她,要说的是什么话。 她一点都不想听那样的话。 言泽舟正手抄裤袋,立在医院大厅的落地窗前。门外救护车呼啸往来,他的表情很凝重,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找我吗?”梁多丽站到他的身后。 言泽舟听到声音,回过身来。 梁多丽的眼睛有些红肿,抬眸看人的时候,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 “等下有手术吗?” “没有。” “那出去喝个咖啡?” “不用了,去后面花园走走吧。”梁多丽说着,转身先往后门走了。 言泽舟跟着她。 今天天气很好,后花园散步的病人不少。他们各自沉默地走在鹅卵石路上,走出好长一段,都没有人先说话。 “你应该不是来陪我散步的吧。”梁多丽忍不住先开了口。 言泽舟轻吸了一口气,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一点都不擅长处理这样的问题。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和宁可安在一起。”梁多丽主动把话题绕到了可安的身上。 言泽舟放慢了步子。 “你一直说我们不合适,你和她就合适了吗?” 才刚开始,梁多丽的情绪就已经不受控的激动了起来。 “泽舟,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可不是那种能陪你过柴米油盐简单生活的女人。她是海城宁家的人,她身上背负着一个集团的荣辱,她身边都是尔虞我诈的漩涡。”梁多丽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幢高高的大楼:“你去看看,她家的人住个院,都是有需要保镖看护一级戒备的!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言泽舟淡淡的。 “你知道?”梁多丽苦涩地笑起来:“你知道还要和她在一起吗?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是军人出身,你明明最讨厌复杂,你明明最讨厌和商场上的人打交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多丽,我今天来并不是要和你讨论她的问题。我想说的是我和你的问题。” “我和你?”梁多丽呐呐地重复着:“她的问题没有说清楚,我和你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说清楚?” “的确,我今天根本不需要来和你解释什么。” “你……”梁多丽气的冒出了眼泪。 虽然,言泽舟一直都是不解风情的,但是,他从来不忍心让她哭。 可今天,今天他好像就是铁了心的来让她哭一次的。 “我来,是想让你知道。就算没有你昨天看到的那一幕,就算没有她,我和你也不可能会在一起。” 梁多丽的抽泣声渐渐地大了起来。 她哭着哭着上前一步,抡起了拳头往他身上砸。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的白袍被风吹得鼓鼓的,她的拳头也是鼓鼓的:“你到底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你明明答应了的……你明明答应了舅舅,会好好照顾我的……你这个骗子……” 言泽舟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的按住了她的肩膀。 梁多丽一把抱住了他,哭得不能自己。 言泽舟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可安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 身后的徐宫尧没有防备,一下就撞了上来。 “咚”的一声,但她还稳稳地站着,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 “怎么了宁总?”徐宫尧问。 可安朝不远处那棵榕树抬了抬下巴。 徐宫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榕树下正站着一男一女,女的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生,男的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但背影有些眼熟。 他们,正抱在一起。 “那是?” “女的梁多丽,男的言泽舟。”可安冷冷地说。 徐宫尧又看了一眼,被她这么一提点,那男人还真只能是言泽舟了。除了言泽舟,没有人能站出那样有力挺拔的姿势。 “徐特助。” “嗯。” “你说,我现在应该冲上去呼言泽舟一巴掌,还是去车里静静哭一场?” “宁总和言检,在一起了吗?” “没有。” “那我建议选后者。” 可安抽了抽鼻子,顺手拍了一下徐宫尧的肩膀:“那你还不快去把车开来!” 徐宫尧笑了。 “还有个办法。” “什么?”可安眸子一亮。 “我去你替挥他一拳。” “别别别。”可安立马挥手:“他那身手,你打不过的。别惹事了,你知道的,我们公司报工伤的流程很复杂的。” 徐宫尧笑出了声。 眼前这个女人,明明伤心地眼圈都快红了,可是讲起笑话来,那还是一流的。 “那我先去开车?” “去吧。”她垂头,指了指后花园的小池塘:“等下找不到我的话,记得去那里捞我。” “至于吗?”徐宫尧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个动作,他做时自然,可回过神来,却僵住了。 可安也顿了一下。 “我……”徐宫尧搓了一下手指,饶是他平时能舌战四方,这会儿却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很尴尬。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立了一会儿。 “徐特助,你别以为我现在很伤心,就不会扣你工资。你到底还去不去开车了?”可安朝他挥了挥拳头。 尴尬稍稍缓解了些,但徐宫尧还是没动。 “不好意思宁总,我刚才不该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可安撇了撇嘴:“你别把我说得跟个土皇帝似的好嘛?” “对不起。”徐宫尧一脸的歉意。 “算了算了。摸头没什么的,你别乱摸其他部位就行。” “……” 徐宫尧知道她是故意在逗他,他心头很软。其实,他想做的,根本不只是那样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他也想抱一抱她,就像是言泽舟抱着梁多丽那样。 但是,他不能。 “徐特助……” “是,我这就去开车。”徐宫尧连忙转身。 “不,我不坐车了。”她拉住了他,对他交代:“你先回公司吧。哥哥的状况不用如实和他们报告。我晚点回去。” 她说完,就迈开步子跑了。 徐宫尧往榕树下看过去。 刚才站在树下的言泽舟和梁多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那么,她跑的这么急,应该就是去找言泽舟的吧。 心,莫名就空了一块。 ☆、第七十一章 竹外桃花11 可安看着言泽舟和梁多丽一前一后的走进大厅里,虽然他们彼此沉默着没有一句交谈,可光是她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就足够她不是滋味儿很久。 她掏出手机,随手编辑了条短信。 “你的新发型真帅。” 发送撄。 可安原以为,言泽舟至少会诧异一下她是哪里看到的他,然后猜疑心虚。可是没有想到,他的反应远在她预想之外。 他回复的很快,但内容只有两个字。 “谢谢。” 多么理所当然的回答啊,她甚至可以想象,他在屏幕那端是什么样的表情偿。 莫名更生气了。 可安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下一串字,用力地按了发送。 “我看到别的女人抱你了。” 几秒之内,收件箱里蹿出了新消息。 他的回复依旧让人牙痒痒。 “我看到别的男人摸你脑袋了。” “你是恶人先告状。” “你是后来者居上。” “……” 这样你来我往,可安明明该是占理的那一方,但到了言泽舟这儿,反而成了半斤八两。她愤愤不平的一个电话拨过去。 他接的也挺快的。 “喂。” “你在哪儿呢?”可安大声地问。 她话音刚落,身后有辆车忽然冲上来,停在了她身边。 车窗落下来,言泽舟坐在里头。他戴着墨镜,刚修剪的发型让他原本就英俊的脸庞更添了几分硬气。 “我在这。” 可安冷冷地站着,隔着一方车窗瞪着他。 “怎么不再梁医生那里多留一会儿?” 他把墨镜往摘了,露出一双精神的眼睛,从车上跳下来。 可安没动,他已经绕过车头,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不是急着找我算账吗?” “我最讨厌与男人算风流账了。”可安别着脸不看他。 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让她看着他。 “我哪里风流了?” 可安一把拍飞了他的手,鼻子酸酸的,有种委屈凝在心头。她本来不是这样容易被牵动情绪的人,可是在言泽舟面前,她的情绪却不属于她。 “总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女人搂搂抱抱的,难道还不够风流吗?” “那是被动风流。” “风流还分什么被动和主动……” “让让!让让!让让!”医院保洁阿姨中气十足的声音拨断了可安的话。 可安转头,看到保洁阿姨的推车上堆满了高高的垃圾,她的视线已经被挡住了,这会儿那辆推车的车轮已经偏转了方向,正歪歪扭扭地朝可安冲过来。 “当心!” 言泽舟一个前回踢,踢正了车轮。 推车的方向虽然笔直的往前去了,可依旧随时会倒的样子。 言泽舟快速地上前两步,长臂一捞,把可安搂进了怀里,按着她的脑袋,紧紧地护住。 “呼!”推车安全地过去了,保洁阿姨又轻松地哼起了小调,她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的惊险,但惊险已经过去了。 可安的额角还抵着言泽舟的胸膛,他的大掌阖在她的后脑勺上,久久未放。 她刚有点感动,就听到言泽舟在她耳边说:“这就是主动风流。” “……” 可安要回公司,言泽舟顺路送她。 医院门口那条路堵得厉害,车轮滚半圈停一下,滚半圈停一下。 边上的其他车主不耐烦地乱鸣着喇叭,言泽舟却很镇定地跟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安坐在副驾驶座上,半倚着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她总是看不懂他。言泽舟这个男人,多数时候是稳重的,偶尔也会轻佻,轻佻起来如水,稳重起来却是如山。 前方又堵死了,他踩刹车的时候注意到她的目光,扭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再看要收费了。” “怎么收?” “往贵了收。” 她的手摸进了自己的手提包,掏了一阵,掏出一个精致的钱包,放在他的仪表台上。 “这样,够我看到公司了吗?” 言泽舟无声地勾起了唇。 车流又动了起来,但并不快。 “昨天,你妈妈说什么了吗?”她试探着问。 “什么?”他目视着前方。 “比如,对我的一些评价啊。或者,对我的一些意见啊。”她抿了抿唇,神色难得露出一丝局促一丝紧张。 “没有。” “没有?”可安不太相信:“真的没有?” “你想她说什么?”言泽舟又看了她一眼。 她手边的窗子开了一条缝儿,有风溜进来,撩动着她鬓边的发和衣领上细碎的流苏。她的脸细白腮微红,美得像是一幅会动的画。 “我只是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人。”她低了头,语气认真。 言泽舟蹙了蹙眉,只感觉心头的那阵柔软要吞没了他。 “我妈很开明。” “真的吗?” “真的。” “那就好。”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不过,你的确挺随便的。”他话锋一转,前一秒还在安慰她,后一秒就变成了调侃。 可安听他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她的小手探过去,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按住了他结实的腹肌。 “我是挺随便的,不过你放心,我只对你一个人随便。” 她一边说,手一边顺着他的人鱼线往下摸。 言泽舟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她的手已经还在往下…… “我在开车。”他压着身上的火和蠢蠢欲动的力量,提醒她。 “随便的女人,随便起来可是不分场合的。” “松手。” “我不。” “我说松手。”他的声音有些哑了。 “我说不。” “宁可安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地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按死在自己的大腿上。 “如果现在和我一起死?你愿意吗?”她媚眼如丝,问出的话像是毒药。 言泽舟竟然愣住了。 前面有车子发生了追尾事故。很多车主纷纷下车跑去看热闹。 他们的车短时间是出不去了。 言泽舟干脆挂了空档,拉起了手刹。 可安还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我不愿意。”他说。 可安眨了眨眼,虽然没有指望他会说愿意,但莫名的还是有些失落,她看向了车窗外。 言泽舟在她转开视线的那一秒,快速的松开了安全带,他的手往她的座椅上一撑,整个人就逼了过去。 他把她抵在了副驾驶座上。 “因为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他说完,就吻住了她。 她的手还被他捉在手里,他的手,却捏住了她的腰,探进了她的衣摆。 他粗糙的指腹,顺着她的腰线来回摩挲着。可安才轻吟一声,就被他逮住了机会将吻加深。 她知道,他并不会对她做什么,他只是要把刚才她在他身上播下的火种,一点一点还给她。 他在报复她。 可她甘之如饴。 正吻得难舍难分,言泽舟那边的车窗忽然被扣响了。 “你好,请问你这车里有千斤顶吗?” 言泽舟停了一下,可安趁机把手抽出来,一把将他推开了。她喘着气,即使被他这样深深地吻过两回了,可她还是没有摸索出调整呼吸的好方法。 “你好,请问听见我说话了吗?” 言泽舟直接推开了门。 车外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由于言泽舟的车贴了深色的膜,他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倒是可安,尴尬地不敢抬头。 “先生,那边出了车祸,有人的腿被压里面了,救护车暂时进不来,你有千斤顶吗?” “有。” 言泽舟疾步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年轻的小伙子跟过去,他已经拿了千斤顶出来。 可安推门想下车,被言泽舟一把塞了回去。 “你在这里别乱跑。”他说着,锁了车门。 “喂!”可安叫了一声:“锁我干什么!没准我也能帮上忙呢。” 他没理她,快步往车祸的方向赶。 “喂!那你注意安全啊!”她大声地交代着。 言泽舟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扬手,高高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前方围了很多的人,但没有人真正懂急救知识。言泽舟不同,他不仅学过而且实战经验丰富。 他一出现,人群顿时以他为指挥开始了救援。 可安趴在窗沿上,她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出事的那辆车,也能看见言泽舟。 他卷着衣袖,时而站着时而蹲着,必要时,他甚至拿自己的坚实的身体做盾撑着车轴。 可安担心他,但也相信他。 因为,言泽舟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和安全感,那么远,她都能强烈的感受到。 ☆、第七十二章 竹外桃花12 人顺利的救了出来,拥堵的车辆也渐渐地动了起来。 言泽舟染了一身的机油和灰尘回来,看起来像是打了一场仗。那也的确是一场仗。 可安看到,刚才人群疏散的时候,参与救援的路人脸上露出的那种笑容,如释重负又自豪,就好似得了勋章。 言泽舟是最快从人群里走出来的,他的神色平静的异常。众人还在说着话的时候,他已经快步走向了她…… 可安掏出了湿巾,想给他擦擦脸。言泽舟接过去,自己胡乱地抹了抹。 “没擦干净。”她指了指他的脸偿。 “没事,等下洗洗就可以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重新发动了车子。 可安坐在副驾上闲着没事,就又抽了一张湿巾,俯过身去,轻轻地替他擦着。 他的胳膊是麦色的,肌理分明,虽然粘了尘土,但是脏得很野性。 她很想摸一把,但想起刚才那一幕,她又觉得,自己根本惹不起他。 车子出了最堵的路段,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宁氏。 这会儿没什么人,广场上空荡荡的。 可安松开安全带,也不急着下车。 “谢谢你送我回来。” “顺路。” “真的顺路吗?”可安问。 其实在医院他说顺路要送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 宁氏在西南片,海城检察院在东北片,明明正相反,怎么绕也不可能顺路的。而她当时没问,只是为了能和他多待一会儿。 现在,她忽然好奇的很。 “我说顺路就顺路。”他不知是心虚了,还是真的不耐烦了,“下车。” 可安盯着他的侧颜,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虽然是‘顺路’,但我也得表示表示我的谢意,不能白搭了你的车是不是?”她说着,朝他的脸凑过去。 言泽舟一侧头,躲开了她的唇。 “别闹,脏!”他凛着脸。 “行。”可安顺意不碰他,只是笑着推门下了车。关上车门之前,她冲他挤挤眼,又补一句:“那今晚洗干净了等我。” 言泽舟:“……” 可安走进宁氏大楼的旋转门,转头看到言泽舟的车正从喷水池那边掉头出去。 什么顺路,送完人还要掉头的? 可安扬了扬唇。抬头还未收起笑意,就看到宁稼孟和宁正瑜父女和徐宫尧一起正从电梯里走出来。 “大伯,大姐。”可安唤了一声,然后就立在原地不动,等他们走过来。 徐宫尧在看她,她也看了他一眼。目光交回的瞬间,两人又默契地同时挪开了。 “宁总你上班时间可真随便。”宁正瑜张口就是数落。 可安好脾气地笑了笑:“大姐好像很羡慕?要不要让董事会也给你这个特权。” “我才不要!”宁正瑜冷嗤:“这个特权也就宁总你才用的惯。我们这等小员工,还是按时上班比较有安全感。” 这话没有一个讽刺的词汇,却说尽了讽刺的意思。 宁稼孟扫了一眼宁正瑜,似乎是在嫌弃她多嘴。 宁正瑜在她父亲面前向来不敢造次,她轻哼一声,把目光落向了别处。 “今天去医院了吧。你大哥最近情况怎么样?”宁稼孟神色和煦地转开了话题。 可安又看了徐宫尧一眼。 徐宫尧不动声色地朝她点了点头。 可安明白,徐宫尧的意思是,宁稼孟早已向他打听过了宁容成的状况。 既是问过,那这会儿再问一遍的意思可就深了。 可安想了想,说:“不好不坏。” 这是个保守的答案,即使没有和徐宫尧串口供,也绝对错不了。 宁稼孟叹了口气。 可安敛眉,又顺水推舟道:“哥哥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公司的事,怕是还要劳烦大伯很久。”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有大伯在,宁氏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宁稼孟按了按可安的肩膀,略带安抚:“至于容成,他年轻,恢复起来快,我相信他很快就会醒的。” “嗯。但愿。” “好了,你先上去吧。我和你姐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晚上不能回家吃饭了,记得和你大伯母说一说。” 可安点点头,又立马摇头。 “我晚上也不会回去吃饭。” 宁稼孟眯了眯眼,笑起来:“最近怎么总不在家里吃饭?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徐宫尧和宁正瑜同时看了可安一眼。前者目光深邃,后者目光轻蔑。 “大伯!你瞎猜什么呐!”可安撒娇似的打哈哈。 “好好好,你也长大了,不让我过问我就不问了。”宁稼孟满眼的慈爱,然后话锋一转:“但你父母都不在了,该把关的我还是要把关。等八字有一撇了,记得带回家里给我和你大伯母审核审核。” “好。”可安应了声。 门口有车子过来了,是来接他们三个的。 可安看着司机跑下车,分别为他们拉开了车门。徐宫尧独自一人坐到了前头副驾驶座上,并没有和宁正瑜宁稼孟坐在一起。 她立马转身发短信问他。 “我哥的情况,你怎么回答的?” 黑色的轿车不疾不徐地动了起来,徐宫尧的短信却回的很快。 短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默契又完美地契合了可安的答案。 “不好不坏。” 一字不差。 其实,宁容成的情况很好。 医生说他脑部淤血已经慢慢消失,随时都可能醒。 可安一下班就又往医院里赶了。她想,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需要多陪一陪哥哥。她相信,哥哥是能听到她说话的。 没准,被她吵烦了,他也就醒了。毕竟,从小到大,他一直最怕她啰嗦。 可安拎着打包的晚餐,刚刚走进医院,就看到主楼里走出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梁多丽也在其中。 她低着头,状态不怎么好。 “梁医生,怎么回事?不就是我们言大帅来看了你一下吗?至于魂不守舍一整天吗?”有其他医生逗她。 “怎么不至于,你们没看到护士台的那些妹妹们,眼睛泛了一整天的桃心吗?” 大伙都笑了起来。 “梁医生你赶紧把言检收了吧。这样的男人单着可得成祸害啊。” “对啊对啊。你们两个人也认识很久了吧?之前不是还听说言检的妈妈很喜欢你吗?是不是快成事儿啦?” “成事的话就真的皆大欢喜了。检察官配女医生,想想都是美。” “……” 女人八卦的讨论声,声声飘进了可安的耳朵。她只是抬了抬头,那灵犀的一瞬,梁多丽也正好朝她看过来。 情敌之间,也是有花火的。 “多丽,怎么不走了?”梁多丽身后的医生推了推她。 梁多丽挥了挥手。 “我手机忘带了,你们先去吃饭吧。我等下来找你们。” “吃饭带什么手机啊。”那医生数落一句。 “张医生你不懂,现在谈恋爱的小情侣,都是机不离手的。” 又是一阵笑声。 可安静静地立在原地,等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都走过去了,梁多丽才朝她走过来。 “宁小姐,聊聊吧。”她开门见山。 可安点头,顺手晃了晃手里的外卖:“不如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就说几句话。” 梁多丽拒绝得很干脆,这也是可安意料之中的。她心大,不代表所有人的心都和她一样大。 她们找了一个石椅坐下。 可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搓了搓手上的红印儿。 “不知道宁小姐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喜欢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梁多丽先开了口。 “我记得。” “我当时应该也一并告诉你的,我喜欢的男人他叫言泽舟。” “你当时有没有告诉我,这都不影响现在的结果。” “宁小姐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当时知道我喜欢言泽舟,你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靠近他?”梁多丽冷笑,言辞间已经多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你喜欢言泽舟和我喜欢言泽舟,这并不冲突。只要言泽舟还没有正式和你交往,我们都可以公平竞争。”可安的目光很坦然。 在误以为言泽舟和梁多丽是男女朋友的时候,她不是没有退让过。她从没有想过要去抢夺别人的爱情。 现在,她只是在给自己争取而已。 ☆、第七十三章 竹外桃花13【5000+】 梁多丽紧咬着唇,沉默了片刻。 宁可安“公平竞争”这四个字,已经足够让她哑口无言。她知道,言泽舟不是属于她的,从来不曾。 但是,她不甘心,也不服气。 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已经拥有了令人艳羡的一切。而她,言泽舟就是她的一切。 这样的竞争,如何公平? “我和他,是经历过生死的。”梁多丽看着可安偿。 可安怔了一下。 这若有似无的一下,让梁多丽的底气更足了些。 “谁不是呢。” 可安微扬着下巴,目光淡而远。 她想起在汝古,想起那一个满是稻草的破屋。 这个回答,显然让梁多丽吃惊。 但梁多丽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又补一句:“言泽舟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她的嗓音有些抖,好像,这是她最后的砝码。 可安仍然很恬静,静的像是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 她想起在汝古,想起那颗从打鸟枪里射出的弹珠。 “谁不是呢。” 梁多丽白皙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可安这样散漫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可她此时说的事情,不能不被尊重。这是她最有意义的过去。 她和言泽舟的过去。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谁不是呢。” 可安晶亮的眼里也多了一丝认真。 而她一认真,梁多丽就输了。 “你胡说!”梁多丽跳起来:“你明明才回国,你们之间怎么可能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 “是啊,我明明才回来,我们之间怎么忽然就多了这么多的回忆。”可安有些恍惚地喃喃,喃喃中有了笑意:“也许,是当年分别太仓促,现在,连时间都想帮我们补回来。” 梁多丽捕捉到了什么,她虽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可安,但眼里的仓皇让她显得很矮。 “你们原来早就认识?” “是的。我们早就认识。也许早过你,也许没有。”可安仰头静静地看着梁多丽,“但是梁医生,我并不想要和你比谁和他认识更早,或者谁和他经历更多。我要的不是他的过去,而是他的现在,还有他的未来。” 她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梁多丽笑了。 那点苦涩在风中摇曳,莫名让人心酸。 可安站起来,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 “我得先走了。有人还在等我。” 梁多丽忽然攥住了可安的手,可安停下来。 “我知道等一个人醒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安蹙眉。 梁多丽松了手。 “你哥哥会醒的。言泽舟也会。他迟早会明白的,你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我,会等他。” 可安搬了她的小椅子,坐在宁容成的病床边。 外卖凉了,几乎没有动。 她想起梁多丽最后那么笃定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 手机放在宁容成的床头,始终静静的,没有一条消息也没有一个电话。 “哥,我看上了一个男人,他都不会主动联系我。他真讨厌对不对?” 可安托着腮。 “可我总忍不住想他,白天想,现在也想。你说,我总是去主动联系他,会不会显得很不矜持?” 宁容成安静地躺着,俊朗的容颜没有一丝反应。 可安自己说,又自己笑了。 “算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我追他了。反正,你妹妹我也不知道矜持是什么东西。” 她快速的把手机拿过来,翻出言泽舟的号码,给他发短信。 “洗干净等我了吗?”她问完,趴在宁容成的床沿上,翻动着手机等回复。 屏幕一闪,她立马坐正了。 “在外面出任务。” “不会又是飞车抓人那种任务吧?”她想起了之前。 “不是。” 没一会儿,他又追过来一条。 “你在哪?” “医院。” 短信刚出去,他的电话就过来了。 可安接起来。 “不是说在出任务吗?”她有些兴奋。 “生病了吗?”他那头很吵,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很稳。 “不是,我在陪我哥。”可安笑嘻嘻的:“怎么,担心我了?” “听不到,这里信号不好。”他避而不答。 可安翻了个白眼。 “你骗谁啊!刚才还好好的呢。” 那头更吵了些。 可安听到有人在喊:“言检,不好,这里打起来了。” 听筒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她只听到他说了一句“先挂了”,电话就断了。 屏幕暗了下去。 可安趴回宁容成的床沿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握住了哥哥的手,他手指残缺的那个位置,空落落的。 “哥,他的工作好像还挺危险的。如果你醒着,你会不会答应我们交往呢?” 她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期待真的能等来回复。 但是,宁容成的手,忽然颤了一下。 可安怔了片刻,反应过来的当口,就跳了起来。 “来人!来人!来人啊!”她大叫着。 门口的保镖急急忙忙闯进来。 “宁总,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哥他动了!他真的动了!去请医生,快去把医生请过来。快!”她激动着,兴奋着,也慌张着。完全不像原来的她了。 保镖看了她一眼,才应声。 医生很快过来,接着就是一番大动静的检查。 可安一直陪在一旁。刚才手心里的触感鲜活又真实,像是哥哥久违的招呼。 她的眼眶湿湿的,却不敢真的哭出来。 无论如何,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把眼泪留着,等到眼前这个男人可以伸手拥抱她,安慰她的时候,一并流出来。 检查结果依旧和早上一样。 虽然淤血正在慢慢消失,但是宁容成暂时还没有要醒的症状。刚才那一下,只不过是无意识的抽动,并不能算什么。 可安送医生出去,走廊里气氛很压抑。就好像她上升到高处又突然回落的心,沉甸甸的。 “宁总不用太担心。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现象,宁副总早晚会醒的。”宁容成的主治医生安抚道。 因为徐宫尧的关系,这位蓝医生现在对可安的态度也很恭顺。 “谢谢,麻烦了。” “不客气,应该的。” 虽然空欢喜了一场,但可安心情并没有受影响。哥哥这一下动的,让她更加充满了希望。 从病房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但医院还是很热闹,往来的人很多。 可安要去停车场取车,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可安!” 可安握着车钥匙回头。 叫她的人是挺着大肚子的田晓涵。田晓涵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这么巧,我们又遇到了。”晓涵大腹便便地朝她走过来,她身边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跟着。 “是啊,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医院。不舒服吗?”可安扫了一眼晓涵的肚子。 “刚才觉得肚子痛,就过来做了个检查。” “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被这家伙气的。”晓涵笑着,顺手指了指身边的男人,给可安介绍:“这是我老公。” 晓涵的老公个头不高,但人看着特别实在。 可安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老公这样子,是不是都及不上言泽舟一根头发?”晓涵开着玩笑:“我常常说,当时我要是能和你一样勇敢去和言泽舟表了白,我现在肯定不会嫁给他。我嫁给他,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安笑了,晓涵的老公也好脾气地笑了。 显然,他们在家里经常拿言泽舟这号人物这样开玩笑。 “哦,对了可安,当时在超市分开后,我一直懊悔没问你要个电话号码呢。”晓涵从包里掏出了手机:“你方便留一个给我吗?最近有同学会,我和他们说起你了,大家都想让你去参加呢。” “我吗?”可安意外。 当时,她走得太突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内疚。 “是啊,虽然你没有和大家一起毕业,但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的一份子。这几年我们年年都举行同学会,就差一个你。” 可安沉默。 晓涵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可安:“你留个号码吧。我到时候提前通知你时间。” 这样的盛情,可安拒绝不了。而且,她也是打心底想回去见一见她的老同学们的。 她留下了自己的私人号码。 “那可就说好了啊。”晓涵很高兴。 “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参加同学会都是拖家带口来的,去年我老公也去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带着言泽舟一起来啊。” “他啊……”可安有些犹豫。 “怎么?你们都一起逛超市买居家用品了,难道不是在一起了吗?” 可安笑,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会回去和他商量一下的。” 可安和晓涵夫妇告别之后,径直去了言泽舟那里。 她并没有和他提前打招呼,也没有问他下班没有。反正,他家的钥匙,她还死乞白赖地留着没有还给他。 他也没有问她要。 言泽舟的车已经在停车场了,他的屋里也亮着灯。 出于礼貌,可安按了门铃,但是门铃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应门。她没了耐心,干脆掏出钥匙,自己开门进去了。 客厅里没有人。 她随手放下包换鞋。 当初超市新买的那双鞋,言泽舟已经将它拆了标签,放在了鞋柜的最上层。 可安刚换好鞋,就听到浴室的门打开了。 她抬眸,言泽舟正从里面走出来。他上半身裸着,胸肌腹肌匀称有力地排列着,刚洗过的身体泛着一层水光,看一眼就让人血脉喷张。 “这下是真洗干净了。”可安笑盈盈地盯着他,舍不得挪开目光。 言泽舟正用脖子里的毛巾擦脸,并没有注意到她在,听她忽然出声,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按住了腰上的浴巾。 雪白雪白的浴巾,柔软地缠住了他的完美的腰线,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的黝黑。可安的目光下移,浴巾刚刚及膝,他健硕有力的小腿露在外面,也是性感的要命。 “怎么这个点过来?”他问话的时候,看向了墙壁上的钟。 已经接近午夜了。 “想看美男出浴,掐准了时间来的。” 可安拿起他放在沙发上的白T,朝他走过去。 言泽舟立在原地,见她过来,他就不动了。 狭长的走廊,灯光微亮,可安见他头发上还坠着水珠。 言泽舟想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白T,她一躲,躲开了。 “还没擦干呢。”她提醒他。 “没事。” “怎么没事,会着凉的。”她说罢,直接伸手抽走了他脖子里的毛巾,又上前一点:“来,我来给你擦擦。” 言泽舟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你想干什么?”他的目光黑漆漆的,带着警戒。 “我没想干什么啊。”可安冲他嬉皮笑脸地眨了眨眼:“还是,你想让我干点什么?” 言泽舟没好气地把她手里的T恤抽走了。 他先把两条胳膊塞进了袖子,扬手一套,脑袋顶进了领口,他一边越过可安一边将衣摆往下拨。 可安这才看到,他的背上,有很多伤疤。虽然不知道他以前具体是干什么的,但她也能猜到个大概了。 她立马转身跟上他。 “你的背上,怎么回事?” “没事。”他走到沙发处,拿起凉好的一杯水,一饮而尽。 “我都看到了。”她走近他,又问:“都是以前受的伤吗?” “嗯。” “让我看看清楚。” 她说着,就伸手去掀他的T恤。 言泽舟想制止,但她的手极快。腰上一凉,他的皮肤又暴露在了空气里。 可安低着头,凑过去。那些疤痕,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全都是这个男人的勋章。她心疼,但又觉得骄傲。 言泽舟想推开她,但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虔诚又认真,忽然就不忍心打断她,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看个遍。 他的纵容,让可安得寸进尺。 “这是新伤吧?”她悄悄地将他的衣摆撩地更宽阔,手大胆地探过去。 言泽舟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 “到底是看还是摸?” “又想看又想摸。”她很坦白。 “摸出事来算谁的?” “算我的。”她答。 “你确定?”他凛着脸逼过来,提醒她:“这里是我的地盘,到时候没人能救你。” “我不需要别人来救,能救我的只有你。”她直勾勾地看着他。 言泽舟走了走神,可安趁机伸手,覆上了他腰上的那一条疤。 她的手心很凉,而言泽舟的皮肤很热。她明显感觉到,言泽舟僵了一下。但她没有停下来,又不安分的去摸另一条。 “哪一条疤,差点要了你的命?”她轻声地问,也慢慢地在他身上找。 言泽舟没有回答她。 “梁多丽说,你欠着她一条命。”可安哼了一声:“瞧你这一身的伤,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欠了多少条命在别的女人手里头。” “两个。”他开口,声音沉沉的。 “哪两个?” “一个是她,一个是你。” “那如果我们两个都要你,你打算怎么还啊?” 他的目光转过来,落在她的身上,无声无息,却又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命归命,情归情。”他说。 ☆、第七十四章 竹外桃花14 灯光挤在他俩中间,像一张无形的网。 他们彼此看着,暧昧又刻骨铭心。 可安觉得,自己会在他坚定的眼神里化成一滩水。 “我救你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拿你的命来换你的情。” “我知道。”他拂了一下短而分明的发。 “你不知道。”可安笑了,她按着他的胳膊,踮脚用自己的脸颊去蹭他的下巴,“我救你的时候,可是想着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让你肉偿。偿” 他的下巴上有胡茬,硬地扎人。 但她不在乎,这样微小的疼痛,能证明这不是梦。 “肉偿?”言泽舟黑眸闪着清光。 “你觉得怎么样?”她的手指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游走,像是在临摹他的肌理,勾勒他的曲线。 言泽舟的眸子越来越暗。 “我觉得不错。” 他毫无预兆地一把将她抱起,抛进沙发里。 可安猝不及防,还未来得惊讶就已经倒在了沙发上。言泽舟下手快准狠,似乎并没有拿她当女人。但可安又觉得,自己如果不是女人,会更惨。 柔软的抱枕被她撞飞了几个,她侧眸,看到言泽舟过来,半撑半跪的曲了一条长腿搭在沙发的边沿。 他的手按着自己的浴巾,摆出一副随时可以为她松开的姿态。 “现在要?” “要就要!” 可安不想服输,她翘起身子,转手勾住了他精窄的腰。 言泽舟要推她,她却凑过去,吻了吻他腰上的那个疤。 他的皮肤很烫,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她的唇往后一挪,又吻上了他另一个疤…… “可安。”光亮里一声模糊的呢喃。 她停下来,仰起头看着他。 “你叫我什么?” 她的目光简单宁静,像是深林里的一头小鹿。 他的目光也很宁静,但这宁静却是为了掩饰他心头的暴风雨。 “宁可安。你要玩死我是不是?” 言泽舟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倒在沙发上。他的大掌,推进了她的宽敞外衣,接着,是紧致的内衣…… 这一瞬间,他指腹的粗糙和她胸口的柔软,完美贴合。 他们,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却觉得,什么都已经做了。 “真的要?”言泽舟最后确认。 除了他的手,到目前为止,他身体的其他部位,还算安分。 “我……”可安支吾了一下。 言泽舟收手,快速从她身上退开。 “我就知道,你是雷声大雨点小。” “什么小?”可安昏昏糊糊的,没听清他的话。 “什么都小。”他拿了杯子,转身去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喂!你别胡说!”可安坐起来,整了整被他揉乱的衣服,追过去:“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你不能伤害我的自尊。” 言泽舟不理她,仰头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 可安盯着他线条流畅的脖子和有力的喉结,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支吾太窝囊。 “你有这么渴吗?大晚上喝这么多凉水伤胃。”她提醒着。 “你觉得我是渴?”他随手撂下杯子,杯底磕打着玻璃,“嘭”的一声,“你觉得我不知道伤胃?” 可安脸红得像是染了胭脂。 “我刚才,只是没有准备好。”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要不,我们重来?” “……” 言泽舟又“呼呼”灌了两杯水。 可安看不下去了,在他倒第三杯的时候,拦了下来,自己喝掉了。 她身上的燥热,也被压下去了些。 “说吧,过来到底有什么事?”言泽舟走到沙发边,捡起刚才掉落的抱枕。 可安定了定心神,把遇到田晓涵的事情从头到尾和他说了一遍。 “所以,你要我陪你去参加同学会?” “可以吗?” “不可以。”他一口拒绝。 “为什么?我都和他们说好了。”可安不依不饶地缠过去,绕住他的胳膊:“大不了我不让你肉偿了,你帮我这一次,我们一笔勾销。” 言泽舟气定神闲地坐进沙发里。 “可我并不打算和你一笔勾销。” “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接受了你肉偿的提议,并不打算再改。” “……” 禽兽啊禽兽。 可安想了想,挨过去和他坐到一起。 “好,我们先跳开这件事。”她停了几秒,又问:“你还记得吗?你不止欠我一条命,你还欠我一天的约会权。” 言泽舟脸一沉。 “那是你没来。” “你不是也没去吗?”可安眨了眨眼,“在子目山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没去的。” 言泽舟别开了头,没出声。 “我们这次一起去吧。”sk 她忽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让他看着她。 “五年前,我好不容易有了能够靠近你的机会,你一定不知道,丢掉它,我有多舍不得。” 他的目光原本清凌凌的,这会儿,隐约有了温度。 “不管虚荣也好,贪心也罢,我真的很希望你是属于我的。哪怕,只有一天。” 客厅里的灯自动调到了节电模式,光影明灭间,她眸间的晶亮反而更明显了。 言泽舟抬手一揽,将她按在自己的大腿上。 可安猝不及防地跌坐下来,下意识地攀住了他的脖子。 言泽舟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一压,就将她的唇推向了自己。 昏暗的灯光下,他强势又忘情的挑开她的唇。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可安抵在他坚硬的胸口,感觉到他霸道的攻占。她也试着开始回应他,热烈的,纠缠的去深吻着他。 可安刚刚抓到一点感觉,言泽舟忽然松开了她。 抽离的空虚比相拥的亲密更噬人。 但言泽舟依然游刃有余的样子。 “什么时候?”他问。 “嗯?” “你的同学会。” “下周三。” “好。” “好是什么意思?”可安不可置信地晃了晃他的脖子:“你答应了?” “嗯。” “嗯又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了的意思。” “耶!” 她兀自笑起来,没看到,光灭时,他也在微笑。 可安周三原本有工作的,但是为了参加同学会,她热热闹闹地给自己换了休。 “这次又是去哪儿?”徐宫尧沉静地接过她的换休单,扫了一眼。 “大学同学会。”可安笑着,把桌上的资料都收拾了一下,也递给徐宫尧:“这些都是我签过字的。你再看看,没问题的话,拿给他们吧。” 徐宫尧点了点头,但没有马上离开。 “还有事吗?” “宁总,最近董事会那边动静比较大,你这样隔三差五的离开岗位,会给他们钻到空子的。”他想了许久,还是开口提醒她。 “我知道。”可安放下手里的东西,绕过了办公桌,走到徐宫尧的面前:“董事会的那群人,他们每天想着怎么架空我,反过身来又要约束我。与其坐在这个总裁办公室里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不顺他们的意,惹他们不痛快。他们不痛快了,我才痛快。” 明明在说着不公的事,但她眼里神采飞扬的,让人看不到半点阴霾。 徐宫尧感受到她的情绪,知道她即将要去做的,是一件能让她开心的事情。 他忽然觉得,只要她开心,什么都不重要了。 “徐特助。”可安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宫尧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她白皙的小手上。 刚才那一下,很有力。 “我是个不争的人。我知道,你很有想法,跟着我这样的人,其实是委屈了你埋没了你。” “没有。”他摇摇头:“在其位谋其职,宁总不争,我也不争。没有委屈也没有埋没。” “你不用安慰我。”可安笑了。 徐宫尧却没有笑。 他们之间,头一次有了这样怪异的气氛。 说不上沉重,但也绝不是轻松。好像带着等级在交谈,又好像只是朋友间敞开了心扉。 “不过,你也快熬出头了。”可安的眸光一跳:“你也听到医生说的,我哥他快醒了。” “是,宁副总一定会醒的。” “对,只要我哥醒了,我不用在这里受这份罪,你也不用了。” 徐宫尧看着她,再次沉默。 可安又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这次,却极为轻松。 “我一定会告诉我哥,这段时间你有多照顾我。他会报答你的,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第七十五章 竹外桃花15【5000+】 徐宫尧黑亮的眼里涌出了些许的笑意,像是雨后初晴的太阳光,微弱,但明媚。 “都是我应该做的。”他说。 “以后我不来公司了,你可别太想我啊。”她笑。 徐宫尧没有答话撄。 他会的。 不用等到以后,哪怕是现在,他看不到她,都会想念,很想念。 之大的初夏,向来以成荫的绿景和女同学们飞扬的短裙相映成趣偿。 可安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操场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回头去找言泽舟。 言泽舟正背对着她,他的视线远远地定在隔壁警大的西南角。那里,是迎风招展的红旗。 他的背影挺拔,又带着几分庄重,好像顶在了这天与地之间。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又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背着很沉的使命感。 “等下也去警大转转吧。”可安走过去,立在他的身旁。 他转过身来。 “不用了,是你的同学会。” 可安抬肘撞了撞他:“咱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啊。” 他神情缓和,微微有了笑意。 “走吧。” 晓涵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号召力就挺强的。这会儿怀着孕,功力又增加了几分。大家体恤孕妇组织个活动不容易,竟没有一个缺席。 宽阔的阶梯教室里,一排排全都坐满了。多数人都带着家眷,可安也算。 讲台上,当年的任课老师正温情脉脉地回忆着当年的点滴,时不时引来一阵大笑或者一阵沉默。 可安凑过去,趁言泽舟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挽住了他的胳膊,轻声说:“当年我经常逃程老师的课去看你们训练。” “什么课?” “马哲课。” 他看她一眼,顺势摘掉了她的手:“难怪你思想不好。” 可安正欲反驳,讲台上的程老师忽然点了她的名。 “听说今天,宁可安同学也来了。”程老师扫了一眼,无奈人多,他并没有看到她。 可安主动站起来。 “是的程老师,我也来了。” 程老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的头顶正好有一盏灯,清亮的光罩在她的身上,朝气蓬勃,一如当年。 “那时候就属你让我头疼,一到周五,准逃我的课,逮都逮不住你。” 大家都笑起来。 可安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纳了闷了,你到底是看我有多不顺眼。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不是看我不顺眼,是看隔壁的警大的男生太顺眼了。” 这下,连可安自己都笑了。 “话说你当年追得那么费劲,到底追到没有?”程老师满脸好奇,没有一丁点的恶意。 可安低头看了言泽舟一眼,所有人都在回头看着他。 他忽然站起来,一点一点的高出她的视线,抢走了她的光源。 “报告老师,追到了。”他说话的时候,揽住了可安的肩。 教室里的女生们都发出一阵羡慕的唏嘘。 可安扭头,看着言泽舟棱角分明的侧颜,恍惚间想起那年,他从排列整齐的队伍里跨出来,高声报告教官,说她是他的桃花债时那坚定的样子。 时光匆匆忙忙,蓦然间回首,却在这一刻,巧妙的重叠。 程老师立在讲台上,半是欣慰半是打趣地道:“这个故事充分说明了,有志者,事竟成。” 大家莫名其妙地开始鼓掌。 可安得意洋洋地靠到言泽舟手边。 “我好像变得很励志。大家都在给我鼓掌呢。” “你弄错了,大家是在给我鼓掌。” “咱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啊。” “……”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大伙聚在一起,把这几年遇到的好事儿坏事儿都聊了个遍。可安多数时候都在听,对自己的经历闭口不提。言泽舟也是。虽然,他不是这个班上的学生,但是对于他的过往,好奇的人也不再少数。 除去这一点,他们很合群。 可安性子本就开朗活泼,而言泽舟虽是团温火,但是火光很亮。再加上他和人说话时拿捏得当,进退有度,搞得所有人都更喜欢他。 可安不由吃醋:“这到底是谁的同学会啊。” 他倒是轻描淡写:“咱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啊。” 晚餐定在学校附近,餐馆并不奢华甚至很普通,但氛围却特别的好,让人一坐下就感觉到了当年刚入学聚餐时的热气腾腾。 “言检。”隔壁桌的晓涵忽然回过头来叫了一声,“你还记得这家餐馆吗?” 言泽舟想了想,摇头。 “你竟然不记得了!当年可安走之后,这家餐馆的大小姐不是也轰轰烈烈地追过你吗?刚刚我去要饮料的时候,老板都认出你来了,说是他家女儿以前很喜欢你。” “就是啊,言检你一定不知道,当年很多人来这里吃饭的时候都喜欢报你的名字,但凡说是你的朋友,一准能打折。” “老板女儿也挺漂亮的吧,不过现在孩子都有啦,说是嫁了一个体育老师。” “……” 众人七嘴八舌的,言泽舟很沉静,还是没有记起来的样子。 “真不记得了?”可安一边清洗着餐具,一边斜眼瞪他。 “不记得。” “你那么多的追求者,不会只记得我了吧。” “你是挺难忘的。” “为什么?”可安来劲儿了。 “因为你脸皮最厚。”他一本正经地把筷子搁落在碗面上。 可安抬脚想在桌面底下蹿他,但是人没有踢到反而踢在了凳脚上,这一脚疼得她险些飙泪。 言泽舟忽然着急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可安刚想抱怨他躲得快,就听到他又悠悠地补了一句:“踢坏了人凳子还得赔。” 她气结:“赔什么,把你押在这里正好,人老板女儿不是喜欢你吗?” “你没听说孩子都有了?” 她冷不丁地反应过来:“能和别人生孩子,看来也不像很喜欢你的样子啊。” “很喜欢我是什么样子?” “像我这样啊,只想给你生孩子。” 他“啧”了一下嘴:“说你脸皮厚你还不承认。” “……” 同学聚餐的流程都是一样的,上菜就开始喝酒。 言泽舟本不喝酒的,这一次却破例喝了很多。 可安知道他,所以一开始就挽着袖子豪情万丈地替他挡,但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他在替她挡酒。 言泽舟不喝酒,并不代表他不能喝。就像他原本不抽烟,抽起烟来的却那么性感一样。他喝酒的样子,也着实让人着迷。晕黄的灯光下,透明的酒杯里空了满,满了空,他始终不疾不徐,镇定,也很潇洒。 几轮过后,好多男人都开始醉意阑珊了,唯有他,还是清醒的。 最后,一天的热闹终于接近了尾声。 有人笑着告别,也有生活不如意者,在这逃避式的欢愉结束时开始借着酒意大哭。 现场乱糟糟的,可安的心情也是。 言泽舟却依旧有条不紊的。 他耐心的和当年花痴他现在依旧花痴他的女人合影留念,他扶着醉猫下楼,他安排远的人住宿,他又给住附近的人叫车……他忙里忙外,上心的,好像这就是他的同学会。 可安顿时理解了那句被他们来回推送了一天的台词。 他们两个之间,果然是不分你我的。 人群渐渐散了,可安和言泽舟留到了最后,他们没有打车,慢慢地散步去酒店。 这座城市很年轻,缭乱的灯火让黑夜也变得色彩斑斓。 他们肩并着肩走,手时不时挨到一起,又分开。夜风里带着些许的酒香,也带着热闹过后的落寞。 “我感觉,今天像做了一场梦。”可安说。 “收拾收拾可以醒了,马上就可以真的做梦了。” 可安笑着扫他一眼:“喝这么多酒真的没事吗?” 言泽舟摇头:“没事,反正订了两个房间。” “我才不担心你酒后乱性呢。我是担心你喝多了不舒服。”她眨眨眼,语气忽而温情起来:“干嘛这么拼命的替我挡酒。” “我担心你酒后乱性。” “……” 可安穿着高跟鞋,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他们已经拐进了小路,出租车难打。但是路上来来回回的红色三轮摩的却很多。 “要不要坐?”言泽舟问她。 可安神色一冷,立马摇头,回答地掷地有声:“我不坐。” 言泽舟没有在意,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来:“那我背你。” 可安停在原地,一时没有了反应。这一瞬间,对她来说,比梦更像个梦。 她盯着他宽窄有致的后背,真想不管不顾就跳上去抱住他的脖子,但是她知道,今天这一天,他也累了。 “我才没有那么娇气呢!”可安轻轻地往他后背呼了一掌:“我不用你背,我能自己走。” 她说着,绕过他往前走。 言泽舟站起来,跟上她。 “不是说走不动了?” “那也不要你背。” “为什么?” “今晚吃多了,怕原形毕露。” 他打量她一眼:“我看着像白骨精。” “错了,其实是青牛精。” “那么沉?” “可不。所以你还是别背我了,让我挽着你就可以了。”她说着,就赖过来,缠住了他的胳膊。 言泽舟低头看着她,她仰头看着他。 月色静好,她带笑的容颜也是。 他们就这样一路缠绕着回到了酒店。 房间是早上过来开的,他们的东西都早已经放在各自的房间里了。 可安看着电梯门打开,转头又向言泽舟确认一遍:“你真的不要再去退一间房?” “不退。” “我特意带了好几套睡衣,你确定你不要看?” 可安对言泽舟挤眉弄眼的,但言泽舟却视而不见。 “酒店旁边就有睡衣店,我想看可以去那里看。”他淡淡地迈出了电梯。 可安追在他身后大叫:“你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没有情趣!” 言泽舟没有理她,径直刷卡进了自己的房间。可安挤着门缝想要进去,却被他推了出来。 她暗自腹诽了他一百零一遍,才不情愿地进了自己的屋。 房间很大,床也很大,明明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也不知道他干嘛要浪费这一个房间的钱。可安进浴室洗了澡,换上新买的睡衣后还是觉得愤愤不平。 她坐在床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给他打电话。 言泽舟应该也是在洗澡,好久才出来接。 “啊啊啊啊!”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可安已经先大叫了起来。 “怎么了?”他的声线一紧,竟真的像是被她的尖叫吓到了一样。 “有老鼠啊!”可安瞎掰。 言泽舟吸气地声音传过来:“哪里有老鼠?” “床底。” “你现在在哪儿?” “床上。” “那就躺下睡吧,我保证它不会爬上来。” “真的有老鼠啊,我怕,我会失眠的。”可安掐着嗓子,有意让自己起了哭腔:“你能不能帮我来抓一下老鼠啊?” 言泽舟沉默了几秒。 “知道了。” 他丢下这三个字,就挂上了电话。 可安等了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声响。她暗自得意,言泽舟到底不会放着她不管。可她抬起头来,却发现门被打开了,推门进来的不是言泽舟,而是酒店的客房经理。 “怎么是你来?”可安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失望。 客房经理白皙的脸红彤彤的。 “宁小姐,我听说您房间里有老鼠,所以特地上来确认一下。不知道您是不是看错了,我们酒店的卫生服务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的。” 可安不想把事情闹大,赶紧挥手:“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啊,累了一天眼睛都花了。” 客房经理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这么晚打扰您休息,实在不好意思。晚安。” “晚安。”可安耷拉了一下嘴角,忽然又把她叫住:“是隔壁房间的言先生把你叫来的吧?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客房经理回了回头:“言先生有来啊。” 可安一转眸,言泽舟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门框上。他的浴袍半敞着,坚实的胸肌若隐若现,好一片春光。 难怪,刚才那客房经理的脸红成这样。 言泽舟从门外进来,随手合上了门。 屋里静悄悄的,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我是让你来,你干嘛让她来?”可安还在耿耿于怀。虽然她不占理,但是她的声音不小。 “床下有老鼠,我怕你不敢下床开门,所以找了个有门卡的人来开门。” 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可安无力反驳。 “那干嘛躲在外面不进来?”她还是没好气的。 “进来的话老鼠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他反问回来:“就这么急于向我展示你的睡衣吗?” 可安一听,顿时想了起来。 她站起来,光脚踩着被单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 “好看吗?” 睡衣是樱米分色的,这样的米分在灯光下很梦幻,衬得可安的脖子和胳膊特别的细白。 言泽舟的目光落在了她流畅的肩线上,接着又往下移了几分。 “怎么样?”她催促着,“不好看吗?” “好看。”他回答。 “真的好看吗?” 她微笑着,又转了一个圈,笑意还未落下,就听到他又补了一句:“就是显胸小。” “……” ☆、第七十六章 竹外桃花16【5000+】 “你眼睛有问题吧。” 可安扑过去,作势要打他,岂料趟着被单一滑,整个人就扑到了言泽舟的身上。 言泽舟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她的睡衣轻薄如无物,而他,胸膛本就半裸着。这样亲密的接触,让人措手不及。 “眼睛是有问题,原来是平的。”他的语调淡而无味偿。 “你流mang!” “你不是特地把我叫来耍流mang吗?撄” 可安气急败坏地推开他,却发现他满眼都是笑意。 好吧,是她引狼入室,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都是她不好。 见她不说话了,他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发心。 “好了,不闹了。没什么事情就先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赶车。” 他说完就想走,可安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诶等等!我有事和你商量。”她仰着头,眸光里是软绵绵的恳求。 “说吧。” “我们后天走好不好?” “怎么?” “今天一整天都忙着和别人聊天,都没有真正二人世界,这算哪门子约会啊。”可安小声地咕哝一句,“反正,你还欠我一天。” 她知道这是耍无赖,也有心耍无赖。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她总想拉得更长一些。哪怕只有一天,也希望自己的私心能够被成全。 他调整了一下站姿,看着她。那眼神清亮得像是要把她复杂的情绪看透彻。 可安经不得他这样看。 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她恍然间想起,这样可能会打乱他原有的工作安排。 她又立马摇摇头:“算了……” “好。”他打断了她的话。 “你答应啦!”她眉眼一弯,笑出了蜜糖的甜感。 言泽舟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力道似乎更温柔了:“安心睡吧。” “Yes-sir!”可安从床上跳起来,一本正经地对他行了个军礼。 言泽舟笑了,他转身出去,替她关好了门。 可安倒在大床上,抬手捂了捂还在狂跳的心口。刚才那一瞬,她还以为他会拒绝,可是,没有想到,言泽舟竟然这样轻易地就纵容了她的贪心。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把她给惯坏的吗? 还是,他已经准备好要把她惯坏了? 屋顶的灯光柔亮,她盯着那束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最近,她毫无头绪的生活好像渐渐理出了章法,它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圆满。可是这种圆满,竟然没有残缺让她更有安全感。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从淅淅沥沥,忽而变成了倾盆大雨,闪电中夹着响雷,一下一下,但并不让人觉得害怕。 六月的天,也是说变就变。 可安睡不着,就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行李箱。 这次出来,明明是打算好了只住一晚的,但是,她还是带了好几套衣服。这大概是恋爱中的女人的通病,不管是明恋还是单恋,她们都想把自己最美的样子展现给最爱的人看。 挑挑拣拣,最后也没能定下来穿那一件。 她摸到了手机。 虽然这个点,言泽舟肯定是已经睡了,但她还是编辑了条短信发给他问意见。 “明天,你想看我穿白色的裙子,还是黑色的裙子?” 短信出去之后,她忽然就不再焦躁了。她知道,他会帮她选择的。明天一早,她只要按照他的喜好,穿上美美的裙子去赴之前落下的一日之约就可以了。 也许,明天过后,他们错过的五年光阴,可以重新找到契合的弧线。 她期待明天,很期待。 可安合上了行李箱,小心翼翼地把拉链拉起来,推到墙角。 “轰!” 屋外有一个响雷。 几乎同时,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的预感告诉她,是言泽舟,他来给她答案了…… 夜有点深了。 耳边没有了她的聒噪,一清静就觉得疲惫,而越疲惫越难以入睡。 言泽舟枕着自己的胳膊,平躺在床上。他想起今天同学会上遇到的那些人,短短的一天功夫,他却在交谈中过了仿若经历了好几个不一样的人生。 真的,人各有活法,而无论人生如何跌宕,总有可能新生。一切,都是选择,没有对错。 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他翻了个身,看到屏幕上那行发亮的小字。 “明天,你想看我穿白色的裙子,还是黑色的裙子?” 来自宁可安。 他改了备注,但备注的名字,却没有如她所愿。 亲爱的,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其实,也不是她的,她不过是想逗他玩而已。他知道的。 言泽舟想了想,回她。 “白色。” 他记得,五年前的那场“一日之约”前一晚,她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但是那时候,他并没有回答她。 因为那时候,他对她情感,仍然带着雾里看花的不确定。他并不想在自己没有准备好之前,和她太过亲近。而讨论约会穿什么,对于他而言,已经属于了太过亲近的范畴。 “一日之约”的由头,都归根于那场打着慈善旗号的联谊拍卖会。 众所周知,警官大学向来男女比例失调最严重的大学。男生多如晴夜的繁星,而女生却稀有如珍宝,少得可怜。 为了能让警大男生更快更有效的脱光,学校各大社团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了各种五花八门的招数举办联谊会,但效果不佳不算,活动关注度也一点都不热乎。 作为社团之中最有权威的学生会,自然有把联谊活动作出新高度的使命。 学生会的干事们,本校女生的主意打不到,慢慢地就把如意算盘拨到了外校女生身上。 那时候,“花痴墙”也是警大比较有名的“人文景观”之一,之大女生有多疯狂,警大师生都津津乐道。 警大学生会的会长本着这样的优越感,特意举办了一场联谊拍卖会。 这场拍卖会的主题虽是慈善和联谊,但规则却尤为奇葩。 警大学生会特意发动学校的女生,票选出本校前十名的帅哥,将其名单放到了论坛上拍卖,拍卖这十个人的“一日约会”权。 之大女生可以随意喊价,约会权价高者得。 言泽舟作为警大的首席校草,名字自然在这十人之列。 然而,正当很多女生在论坛上为了成为“言泽舟一日女友”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结果公布,他被告知自己的“一天约会权”被卖出了高价,他才恍然明白防火防盗防校友这个潜规则。 然而,明白太晚不如不明不白。 言泽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学生会这样无厘头的要求,学生会每天派人来交涉,不仅苦口婆心的循诱,甚至还拿出了拍卖所得款的捐款证明。 他最终妥协。 如果,他的一天真能换来哪怕一个贫困孩子的快乐,在他心里,那也是值。 热热闹闹的拍卖会落下帷幕之后,就是轰轰烈烈的执行环节了。 在最终确定约会对象之前,言泽舟被要求填了一份调查表。那份调查表上详细到他对早中晚三餐的喜好。 学生会这般事无巨细的态度,也着实让人发指。 他填完调查表没几天,就收到了另一份已经完成的调查表。那是来自将要和他约会的那个女生的调查表。 他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表头名字栏里那娟秀的字体。 宁可安。 原来是宁可安。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好像早知会是她,可真的看到是她,竟莫名多了一丝的感动和无奈。 这个女生,对他真是执着。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从头开始认认真真地读了她的调查表。 她最喜欢的歌星是张国荣,她最喜欢的运动是跑步,她最喜欢的男生类型是……言泽舟这种类型。 他忽然就笑出来了。 同寝室的哥们难得见他笑的如此开怀,都忍不住凑过来想要看。他却站了起来,拿着那份表格去了天台。 倒不是不舍得,也不是小气,只是觉得,那是她的秘密。 她既然把秘密交到了他的手里,他有责任替她保密。 天台风大,吹得他晕晕乎乎的。 但是,他还是记得,她在最想吃的早餐那一栏,写了甜甜的番薯粥。 警大的食堂是没有番薯粥的,之大也没有。不过,言泽舟知道哪里有。 那个粥铺离警大很远,言泽舟隔天天未亮,就骑着单车绕了好大一圈去找。他知道也许如此精心地对待一个“一日女友”并不合适。但是他想起宁可安之前每天给他准备便当的心意,顿时又觉得,他所做的一切,微乎其微。 粥买到了,临时也从同寝的哥们那里补了点恋爱知识救急。他是有心和她度过难忘的一天的。 但是,他按时在约定的时间赴了约,她却没有来。 那日秋风萧瑟,之大的银杏黄落一地,他在树下等了一天,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 然后,接连几天,也不见她人。 这个一直缠在他身边,像影子一样无法甩掉的女孩儿,悄无声息的不见了。连学生会的人,都无法给他一个满意的回复。 他以为,明明是没有感觉的,明明是不够喜欢的,可等她真的离开了他,他的心却顿时荒凉如一座空城,了无生气。 他找过,也向别人打听过,但,始终没有她的消息。 她成了他盘刻在心底的一个迷,挥之不去。 越是见不到,越是开始想念。想念她的音容笑貌,想念她的点点滴滴。 那段时间,他的情绪始终低落,就像是还没有谈恋爱的人,提前失恋了。 同寝的哥们看到他这个样子,一猜就猜到了原因。 大伙纷纷劝他:“算了吧,你反正一直都没有接受她,何苦来的呢?不见就不见了。” “就是丢了一个追求者而已,又不是丢了女朋友。你的追求者,满学校都是。不差她一个。” “那种富家女,不愁吃不愁穿,每天闲得无聊追人恋爱打发时间,人家都是心血来潮耍你玩呢,你倒是当了真。” “……” 不见就不见了,不差她一个,别当真……可他却一个都做不到。 感情的坑就是这样,踩下去的时候不知不觉,以为可以全身而退,等到真正进去了,再无畏的人,也会溃不成军。 再后来,之大的女生都在说,宁可安退学了。是一个开着豪车的英俊男人来学校替她办的退学手续。 那个男人,一度成为之大女生的新梦中情人,但是,没有人能确切说出,那是宁可安的谁。 或许,是男朋友吧。 豪门千金,自然有门当户对的男人来相配。 这是定律…… 风吹雨打一夜,这一夜,言泽舟却睡得特别的沉,梦里反反复复出现当年的情景,让他无端地冒出一身冷汗。 一早起来之后,他先洗了个澡。 手机静静地躺在手边,自他回复了“白色”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传过来了。 可安后来,应该也是睡着了吧。 洗完澡换完衣服,他特意交代酒店把原有的早餐换成番薯粥。 宁可安的房门紧闭着,他按了门铃。门铃“叮咚叮咚”地响彻了整条走廊,却始终没有传来回应。 昨晚那位客房经理正在查房,看到他,主动迎上来打招呼。 “言先生,你是找宁小姐吗?” “是。” “宁小姐不在屋里,她昨晚就走了。” 言泽舟一顿。 “你说什么?” “宁小姐昨晚就走了,一个开着奔驰的男人来把她接走的。” 可安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室内温度不低,但是,她一直在抖,抖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的。 病房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她遥遥地听着,好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她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却怎么都无法拼凑完整。 昨晚,她正和言泽舟发短信商量约会的事情,她的电话忽然就响了。 电话那头是徐宫尧,他说他来接她了。 她笑着骂他:“徐特助,大晚上的你是发什么神经啊?可别坏我明天的好事。不然我一准扣你工资。” 徐宫尧那头安静地发沉。 他说:“宁总,抱歉我让人查了你的行踪,我现在就在你住的酒店下面,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来接你?” 徐宫尧的语气冰冷地像是十二月的雪。 她预感到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什么不对。 “发生什么事了?”她那样问他。 徐宫尧不回答,只是说:“你等着,我上来。” 没一会儿,可安的门铃就响了。 她穿好外套,一把拉开了门,还未说话,就看到了徐宫尧凝铁一般沉重的表情。 “到底怎么了?”可安没了耐心。 徐宫尧似乎在斟酌,斟酌如何开口。 那几秒钟,每一秒都是煎熬。 “宁总,宁副总出事了。” “出什么事?”可安冷静地看着徐宫尧,但是,手和腿,已经开始轻微的抖了起来。 “去医院再说吧。” 徐宫尧的欲言又止,说明了一切。 “那走,现在就走。” 她来不及拿上自己的东西,穿着酒店的拖鞋就夺门而出,从楼上到楼下这一段路,她多次跌撞,都是徐宫尧及时搀住了她,才不至于跌倒…… 然后,奔驰一路奔驰,从酒店到医院,整整两个小时的路程,她一句话没问,徐宫尧也一个字没有说。 然后,她跑进医院,看到长长的走廊里,站满了姓宁的人,他们每一个面目沉痛,像模像样。 然后,医生告诉她,宁容成去世了。 ☆、第七十七章 竹外桃花17【4000+】 “宁总。” 可安一个激灵,恶狠狠地抬眸,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是徐宫尧,她眼里的凶光才一点一点黯淡,接着,就像是潮落后的沙滩,一片空洞。 “要不要,再进去看一眼?” 可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 病房里的哭声还在此起彼伏地响着,像是这人间最后的一场闹剧偿。 她走了两步,忽然软倒在地上。 “嘭”的一声,是膝盖骨和地面瓷砖的碰撞,在幽长的走廊里,惊天动地撄。 徐宫尧快速地奔过去,他感觉这一下,会把她纤瘦的身子骨给打散。 但,没有。 他还未触到她的胳膊,她自己站起来了,稳稳地,连一点颠簸都没有,一步一步,走向那间明亮异常的病房。 可安走到门口,脚步停住了。 她扫了一眼,把屋里的人都看全了,唯独没有去看病床上的宁容成。 宁稼孟和宁子季一左一右地站在窗边,一个面色沉痛,一个面无表情。 沈洁莹伏在病床上,哭得像个泪人儿,王天奈靠在宁正瑜的身上,微微抖动着肩膀。宁正阳不在。 “都出去。”可安冷冷的,声调冷,表情更冷。 沈洁莹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她精致的妆容已经花了,一张脸被冲刷的像是九州大地,东一块西一块。 “可安啊!” 沈洁莹叫了一声,朝她跑过来。 可安没动,就被一把抱住了。 “我可怜的孩子,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沈洁莹将她揽得很紧,透不过气来的紧。 “小婶。”可安推了推她:“你吵着我哥了。” 她漠然平静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沈洁莹愣了一下,宁子季就上来,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外推:“别吵了,先出去。” 宁正瑜也揽着她母亲王天奈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了看可安,也看了看紧跟在可安身后的徐宫尧,什么都没有说。 宁稼孟走在最后。 “可安啊……” 可安躲开了宁稼孟揽过来的胳膊。 “大伯,我想和我哥待会儿。” 宁稼孟点了点头,出去的时候轻声地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出去了,徐宫尧也侧身退出去,退出去的时候,给她关上了门。 可安扶着门站了一会儿,才把视线落到了病床上。 那个男人闭眼地躺着,身上的管子都已经拔了,看起来,好像只是安静地睡着了,看起来,好像只要等他睡醒,他们就可以收拾东西出院回家了。 可安走过去,搬了自己的椅子过来。 椅脚落地的发出“吱嘎”一声,打破了这屋子诡异的静谧。 她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但却始终没有冒出来。 宁容成苍白的脸,在她眼里渐渐地模糊成了一片,像是莹莹的雪原。 她想起那一年,母亲去世,他弓腰背着哭闹的她在房间里走圈,一圈一圈一圈,直到她哭累了睡着。 醒来是半夜,但他仍然坐在她的身边,头发乱了,眼睛红着,可看到她睁眼,他的脸上的情绪就都收敛了。 他温暖的手探过来,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额。 她记得,那时候的他,还五指齐全。 她记得,那时候的他说:“安安,妈妈以后都不在了,但你别怕,哥哥会一直在。我会爱你,保护你,让你健康平安的长大。我发誓。” 发誓了,也可以食言吗? 可安的手探过去,摸到他发鬓,摸到他的唇角,也摸到他那根残缺的手指…… 胸口忽然一阵难忍的绞痛,像滚烫的油淋在了心头。 她透不过气来了,他只能把手捏成拳,狠狠地捶打着自己。 但是,不管用。 她觉得,自己也要死了。 病房的门忽然被撞开了。 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她听到那人大喊了一声“哥”,她听到那人又再叫着她的名字。 她的世界黑了。 她想,死就死了。 至少,一家团圆。 言泽舟从出租车上下来,小区里黑漆漆的。 他走了几步,仰头忽然看到自己的公寓亮着灯。 风似乎停了停,他短暂的出神之后,甩下自己身上的背包,三个台阶一步三个台阶一步地往上跑。 门开了,他没有换鞋,一头冲进去。 厨房里有人,他听到脚步声,屏息等着。 “回来啦?”是母亲的声音。 他紧绷的神经,忽然断了。他应了一声。 言伊桥手里拎着两个餐盒,从餐厅里走出来。见他失魂落魄地站在过道里,她停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 “你去哪里了?”言伊桥走到餐桌边,把餐盒放下:“我昨天来也没有见到你,今天来又不在,打你电话手机又关机。” “没电了。”言泽舟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扔到沙发里,转身去洗了把脸。 “我刚和东生通过电话了,他说你请了一天假,昨天晚上临时又加了一天,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言泽舟手里握着一块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往外走。 言伊桥手边的餐盒一个是空的,一个是满的。她打开了满的那个,把里面做好的菜拨到了空的那个里。 “你爸做的,虽然你以后有人给你下厨了,但他新研究出了什么菜色,还是想让我带过来给你尝尝。” 言泽舟沉默。 以后都有人给他下厨了吗? 他差点也是那样以为的。 “我怎么感觉你脸色怪怪的?不舒服吗?”言伊桥放下手里的筷子,把手探过来,碰了碰言泽舟的额头。 言泽舟扬手握住了言伊桥的手。 那是一双依旧细白柔软的手,除了保养得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家务干得少。 她的母亲,嫁了一个疼她的好男人。 “妈,我很久没有去看看爸了。等我这周有空了,就过去。” “真的吗?”言伊桥顿时笑靥如花,“你爸啊,天天念叨着你,他就盼着你能过去看他呢。” 言泽舟笑了一下。 “对了,如果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把那个姑娘也一起带去给你爸瞧瞧。我那天无意和他提了一嘴,可把他高兴坏了。”言伊桥说着扫了言泽舟一眼。 他又在出神,黑漆漆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倦色。 “好了,我得走了。回去晚了你爸得担心。”言伊桥把填满的那个餐盒推到言泽舟面前:“你把这个盒子放冰箱里,明天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我知道了。我送你下去。”他站起来。 “好。”言伊桥笑着。 他送言伊桥去停车场,看到那个空荡荡的车位,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回去的时候,他去绕了一圈。他的背包还丢在原地,这么久,竟也没有人捡。 他捡起来,拍了拍包上的尘土。 对面门岗亭的门卫大叔正在看新闻。他路过的时候门卫大叔忽然把他叫住了。 “言检。” 言泽舟停下来。 “来来来,你看看,这是不是经常和你一起那姑娘啊?” 16寸的旧款电视机上,接连闪过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可安,她穿着帅气的职业装,表情专注又迷人。 第二张是个英俊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眉眼和可安有几分相像,他西装笔挺的样子带着几分儒雅,魅力十足,但那张照片被处理成了黑白。 “宁氏副总宁容成昨晚忽然去世,宁氏集团管理层恐重新洗牌,新任女总裁宁可安……” 海城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 乌压压的黑云在天际涌动,偶尔露出一丝天光,很快又被埋没。 徐宫尧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跪在灵堂里的可安。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身形纤瘦单薄,但脊背却挺的直直的。晃动的烛火映照着她的憔悴的脸,他第一次见到她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就像,没有灵魂。 昨天,她忽然晕倒在了宁容成的病房里,然后就昏睡了整整一天。 这一天,对他来说,长得就像是世界末日。 好几次,他都产生了那样的错觉,觉得她也不会再醒了。 幸而,她终于醒过来了,不止醒了,而且还像变了一个人。她冷静地料理着宁容成的后事,接受着别人的哀悼,只是偶尔停下来,像现在那样,呆呆地跪着。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正在上演怎样一场风暴。 宁正阳撑着伞过来,外面斜风大雨,他的衣服都湿了。 徐宫尧对他点了点头,他也点了点头。 “姐。”宁正阳走到可安身边。 可安没动也没有理他。 “都准备好了,我们得送大哥去墓园了。”宁正阳轻轻地握住了可安的胳膊。 她的身子,又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姐。” “等下吧。”徐宫尧对宁正阳使了个眼色。 宁正阳深吸一口气,顺了意。他陪可安跪着,脸色也是难看的。宁容成生前,和他感情也很要好。 那是,他人生的启蒙老师,是他最敬重的兄长。 事发突然,他本在外地出差,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他觉得世界都崩塌了。更何况,是身边的可安。 这个打击,足以摧毁了她。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有条短信进来。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屏幕上闪动着言泽舟的名字。 正阳下意识地看了看可安。 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正阳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到门口,把电话给拨回去。 言泽舟很快就接了起来。 “她怎么样?” “不哭不闹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正阳如实已报。 言泽舟那头沉默了许久,正阳等着他说话,目光却远远地落在了可安身上。 可安忽然站起来了,她俯身,紧紧地抱住了宁容成的骨灰盒。 她准备好了。 “我们要去墓园了。”正阳对言泽舟说。 “照顾好她。” “我会的。” 正阳挂了电话,跑过去扶住可安。 可安却挣开了他的手,没有让任何人碰她。不,或者,她是不想让任何人碰到她怀里的宁容成。 徐宫尧撑起了伞,把伞沿倾向可安,自己走在了雨里。 雨很大。 宁氏的工作人员看到了,立马跑过来为他打伞,他摇了摇头,拒绝了。 长龙一样的车队,一辆挨着一辆排列在灵堂前面。一起去墓园的人,都已经妥妥帖帖地坐在车里等着了。 徐宫尧把可安送进了第一辆黑色轿车里,自己坐上了副驾驶座。 他的身上全都湿了,司机递给他一块毛巾,他擦了擦脸,回头去看可安。 “宁总,可以出发了吗?” 可安低头盯着怀里的骨灰盒,良久,才开口。 “走吧。” 为了避免记者跟拍,这一路都封锁了。开出灵堂没多久,徐宫尧就在模糊的雨帘里,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越野车停在路边,大雨捶打着车窗,看不清楚里面坐着什么人。 但徐宫尧知道,那是言泽舟。 黑色的轿车和黑色的越野擦肩而过,车里的可安和言泽舟,谁都没有看见谁。 雨还在下。 好像,过往的所有痕迹,都会在这场雨里,被冲刷干净。 ☆、第七十八章 竹外桃花18 整个宁氏的车队浩浩荡荡到达墓园时,雨忽然停了。 徐宫尧下车,给可安拉开了车门。 几乎同时,身后的十几辆轿车,齐刷刷地打开了车门。 前来送葬的,都是宁家亲眷或者宁氏高管。 可安走在最前头。黑色的裙子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更加纤瘦,她好像是隐匿在这天地间的墨痕,随时会消失。 墓园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多时偿。 徐宫尧把预约落葬的通知书交给了工作人员。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送葬的队伍整整齐齐地列在墓穴前,低头默哀。 落葬仪式正式开始,可安手捧着宁容成的骨灰,却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她的黑发随风起又随风落,美得有点荒芜。 周围一片肃穆,没有人敢催促,也没有人敢挪步。 徐宫尧看着她,等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过去,她的世界,却像是被定了格。 送葬的队伍里开始传来哭声,隐隐绰绰的,像是幻觉,却又真实存在。那哭声渐渐由点,连成了片。 终是有人不忍心的,如此简简单单的把他送走。 这样年轻蓬勃的一条生命,这样如诗如酒的一个男人。 可安的眉角动了动。 徐宫尧的心弦都绷紧了。这个女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注视她,才能藏住胸腔里汹涌的心疼。 她上前了一步,接着缓缓地抬手,掀开了盖着骨灰盒的那块红色绒布。 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又停住了。她的目光,安静的沉痛的,落在宁容成的骨灰盒上,就像是看着宁容成本人一样。 “哥,我们来生见。”她开口,嗓子哑得不像她本人。 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宁容成的骨灰盒。 徐宫尧抬手挤了挤眼窝,他的眼角,也有了几分湿润。 天空的黑云,又涌到了一起。 大雨,随时会再次落下。 她终于不再犹豫不再留恋,亲手将宁容成的骨灰盒放入了墓穴。 封穴盖顶,落葬完成。 在场的很多女士都开始恸哭,但可安依旧很沉静,她在墓碑前放了一束白菊,俯身跪下。 “咚,咚,咚。” 三个响头,磕得又重又狠,似要磕出血来。 徐宫尧上前扶她,她挥了挥手。 “徐特助,让大家都走吧,你留下。” “是。” 徐宫尧转身,对着队伍里的宁正阳点了点头,宁正阳会意,开始谢客清场。 偌大的墓园,很快就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可安跪着,徐宫尧在她身后站着。 “徐特助。” “是。” “你说,恢复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抽搐离世?” “医生说……” “我不要听医生说,我要听你说。”可安仰头看着徐宫尧,她的眼底一片血红:“你说,我哥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徐宫尧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是宁总,我们没有证据。” “等验尸结果出来,就有了。”她冷静地可怕。 徐宫尧蹲下来,和她平视:“你想怎么做?” 可安看着墓碑上宁容成的笑脸,抿紧了唇。 宁容成刚刚去世,海城上下就对宁氏内部管理调整的问题大肆报道,这样的报道,是不是人为,一看便知。 她从前可以装傻充愣,不闻不问,但现在,她明白了,一味退让并不能换来余生安稳。 最爱她的人被害死了,若她继续软弱,她也得死。 “徐特助,你之前说过,我不争,你也不争。那现在,如果我想争了呢?” 徐宫尧侧了侧身。 他看到,她的眼里,有对他的信任。这种信任,超越了任何情感,让他感动,让他沉沦。 “慷慨赴死,在所不辞。” 言泽舟从检察院出来,门卫远远冲他行了个礼。 越野车开出了大门,他刚刚想要转弯,一抬眸却看到马路对面的香樟树下,有一个人等着。 那人新剪了头发,只短到耳廓的发弧,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精巧的脸型。她穿了纯白的裙子,站在绿荫底下,裙摆飞扬,洁净美好。 是宁可安。 已有整整半个月未见的宁可安。 言泽舟狠狠地踩下了刹车,他不顾自己的车正堵在路口,关门冲进车流。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绿化带和栏杆,被他利落地跃过。 他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可安冲他微微一笑。 言泽舟沉默地看着她。 她瘦了,瘦的那么明显。她不快乐,因为她笑着,眼里也没有光。 言泽舟本该有很多话要对她说的,可是想了想,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怎么过来了?” “想和你吃个饭。” 她还是直截了当的样子,他忽然放心了,转念又觉得更担心。 “等我一下,我去开车。” “没事,我和你一起去。”她说着,也跳进了车流,学着他刚才朝她跑过来的样子,翻过栏杆,跳过绿化带。 言泽舟跟在她身后,看着都捏把汗。 穿着裙子也敢如此乱来的,大概整个海城也就她一个。 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护着。 上了车,她自觉地绑好了安全带。 “想去哪里吃饭?”言泽舟问。 “去哪里都没有关系。我只想要一个包厢,能和你安静地说会儿话。”她的眼神和她的裙子一样,纯粹得纤尘不染。 言泽舟点头。 他把车开到了检察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餐厅的装潢风格高雅整洁,情调格调都不错。 言泽舟要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可安上了楼才发现,这竟是个情侣包厢。她站在门口盯着门牌上的“情侣”二字出了神。 跟在她身后的言泽舟清清嗓子,解释说:“只剩下这样的包厢了。” 不知是真是假。 可安笑了一下,推门进去。 包间不大,但环境特别好。从窗户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海城著名的佳夜江。这条江的夜景,美得让人心驰神往。 “这顿得我请。”可安先开口。 正在给她倒水的言泽舟顿了顿:“分什么你我。” “要分的,就当是我对不住你,那天,我不该不声不响地离开放你鸽子的。” “我理解。” “谢谢。”她很客气。 这种客气,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疏离。 “最近,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虽然,他已经从正阳那里,了解了她全部的近况。但是,此刻她在眼前,他还是想亲口问一问,她还好吗? “不好。”她坦白地答。 她的诚实,让言泽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绕过桌沿,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温柔地抱住了她的脑袋。 可安没动,鼻间熟悉的皂角香,让她安心。 “节哀顺变。”他的嗓音沉沉的。 可安轻轻地点了点头,推开了他。 “别这样,服务员要进来上菜了。” “没关系,这是情侣包厢。”他很认真地回答。 可安笑了。 她比他想象的,笑得更多。 但这种笑容,真的不一样了。从前,她无论怎么笑,都是生机勃勃的。但现在,这种笑容里多参杂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服务员果然敲门进来上菜了,上菜的间隙,言泽舟一直看着她,但是,她却一直在走神。 “新发型很好看。”他难得主动夸她。 可安眨了眨眼。 “嗯,我知道。漂亮的人换个发型,不过就是换了一种漂亮法。” 这下轮到言泽舟笑了。 气氛忽而轻松起来。 言泽舟给她切好了牛排,推过去。 “你今天对我真好。”可安低头看着盘子。 “我以前对你不好?” “嗯。” “那我检讨。” 可安握着刀叉,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不用检讨。本来就是我死缠烂打的追着你。你对我已经足够容忍了。”她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言泽舟总觉得她还有下文。 果然,她咽下去之后,又开口。 “前段时间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我很抱歉。我想,你应该在五年前就知道了吧,我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他的眸光深了下去,好像,他已经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三分钟热度,说风就是雨,厚脸皮……“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语气已经变重。 可安苦苦地勾起了嘴角:“那这样的人,应该没什么重要,忽然不见,也不会觉得可惜,对吧。” ☆、第七十九章 竹外桃花19 言泽舟搁落了手里的刀叉,他的眼底起了愠色。 包间里瞬间静了下来,佳夜江上有游轮驶过,传来长长汽笛声,这汽笛声,莫名地惹人焦躁。 “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安有点尴尬地摇摇头,又自嘲似的道:“我们明明也没有在一起,可我怎么觉得,我今天来是和你分手的。很可笑,是不是?” 她拉扯出一个笑容,眼里却情绪翻涌。 言泽舟觉得她有点反常。其实,她从出现开始,就平静得反常偿。 “宁可安。” 他试图抓住她的手,但是她躲开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来请你吃个饭和你道个歉。接下来我会比较忙,我们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你要好好的,工作别太拼命,饭记得按时吃,对女人温柔一点,别总冷冰冰的……”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言泽舟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包间里的气氛凝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不是说过嘛,我拿你当初恋啊。”她吸了口气,语调轻快地回答着言泽舟。 言泽舟盯着她看,那眼神凌厉地像是要剥下她的伪装。 可安在他的目光里渐渐沉下了头,她的眸色灰暗,笑意殆尽,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但是,初恋都是没有好结果的。”她淡淡地说。 那声音与她的眼神一样,虚渺如烟。 言泽舟想说点什么,但是可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推开了手边的牛排,站起来。 “徐宫尧来接我了,我得走了。你都没有吃过东西。吃点再走。”可安把自己面前的菜都推到了他的面前。 言泽舟没动也没看她。 他放在膝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头。 可安不再停留,快速越过他坐的位置。 她的脚步凌乱,期待他留她,可又害怕他留她。 他终究一声没有吭。 可安走到门口,拉开门的时候,想起了什么。 “言泽舟。”她叫他。 言泽舟慢慢回头。 她故意忽略了他冷若冰霜的目光。 “你看,我今天穿了白色的裙子。” 她笑着,在门框间轻轻地转了一个圈。裙摆盈了风,那飘弧又圆又润,像是一朵盛开的白海棠。 言泽舟眯了眯眼,克制着不让自己站起来去抱她。 “我走了。再见。” 她挥挥手,转身就不再回头。 走廊一地清光,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但是,再长,他也抓不到了。 可安一路从楼上跑到了楼下。徐宫尧站在餐厅的门口,听到脚步声,他回了一下头,看到是她,他便走了过来。 “结账了吗?”可安问。 “结了。” “那走吧。” 她快步走过去拉开了他的车,那一方暗乎乎的空间,像是她温暖的洞穴,钻进去,就充满了安全感。 徐宫尧坐进了驾驶座。 “现在去哪儿?”他问。 后座的女人脸藏在阴影里,什么表情都看不见,但是,他能猜到。 “我想兜兜风再回去。”她的声音有些疲惫。 其实,这半个月来,徐宫尧也没有见过她。 她多数时候,都躲在宁容成的房间里,收拾着他的旧东西,怀念着他们的旧时光。偶尔,她会给他打电话,过问公司的情况。 公司里暂时很安静,虽然这种安静的表象下藏着不可捉摸的危险和变故,但徐宫尧都替她坚守着。 越是有人跃跃欲试的时候,越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徐宫尧以为,她还要调整一段时间的。这样沉痛的打击,纵使她还要再花半个月,他也可以理解。 但是,宁可安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今天,她忽然出现在了公司里。 在所有人谈及她时还尚未改掉“孤苦”、“可怜”这样的修饰词之时,她已经剪短了头发,换上了更干练的着装,重新塑造了自己。 徐宫尧承认,即使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宁可安了,但他依旧被她惊艳。 那种美,散发着从风雨里带出来的果决和刚毅,哪怕有点冷,也格外吸引人。 这一天,她没有参与任何的会议,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样。 只有徐宫尧知道,她待在办公室里闭门不出是为了仔仔细细地查看宁氏这些年的整理出来的发展资料。 了解公司,这是她稳稳迈出的第一步。 宁可安,她已经不再是宁氏高贵的摆设了。媒体大肆渲染地所谓宁氏管理层真正的洗牌,才刚刚开始。 忙碌了一天,快下班的时候,她忽然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她说她要去见一个人。 虽然她并未说那个人的名字,但是,徐宫尧知道,她要去见得是谁。 半个月的消弭沉寂,她几乎已经脱胎换骨超然脱俗。除了言泽舟,没有人值得她那样迫切的在开始新生活之前赶去相见。 走之前,她特意摘了衣袖上的黑色布条,换上了一身洁净无暇的白裙。 白裙让她看起来很恬静,可是,她的眼底却风云乍起,悲壮万分。 他忽然意识到,她也许不是去赴约的,她是赶去离别。 她嘱咐了他,到点就去接她。地址,她会以短信的形式告知他。 这样有商有量的样子,无端让徐宫尧想起了那次,她被家人逼着去相亲那一次。 天王盖地虎,小猫捉老鼠。 那时候,她步步为营,是为了把言泽舟算计进她的世界。 而现在,她依旧步步为营,却是为了能将他推得更远。 时光啊,真会捉弄人。 车子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下缓缓跑动着。 可安的头靠在窗沿上,半开的窗户里有风进来,撩起她细碎的头发。她姣好的面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徐特助,有没有喜欢过很久的人?”她忽然问。 徐宫尧轻轻地转了一下方向盘。 “没多久。”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 但他没有没有解释,是喜欢过一个人没多久,还是才喜欢她没多久。 “离开她的时候,会很难受吧?” “我不想离开她。” 他又答非所问,但是可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察觉到。 “我也不想离开他。”她呐呐地道。 “那为什么要离开他?”徐宫尧的车速更慢了。 风会打散她的声音,他怕自己听不清她的回答,而他,又不忍心让她说两遍。 “我不能原谅自己。”她把车窗开得更大,然后,徐徐地探出了身子。 “宁总,危险!回来!”徐宫尧大叫一声。 可安并没有听话,她张开了五指,让风从她指间穿过去,好像那样能感受到真实。 徐宫尧把车开到了路边,停了下来。 “我不能原谅自己,没有守护好哥哥。我不能原谅自己,在哥哥与死亡抗争的时候,我却和他在一起……” “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哥哥,而不是跑那么远去参加同学会,也许他就不会死。” 徐宫尧沉默,可安已经钻进了一个死胡同。但他不能把她拉出来,有些岔路,必须自己回头。 “就算是这样,言检也没有错。” “我知道,所以我放他走。”她终于坐回来了,脸又藏在一方黑暗里:“反正,他不爱我。” 不爱吗? 徐宫尧想起那日紧紧跟随着送葬车队的黑色越野。虽然大雨隐匿了他的行踪,但是他知道的,言泽舟一直跟到了墓园。 虽然无法靠近她,无法安慰她,可他,是真的放心不下她吧。 如果不爱,何必牵挂。偏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宁总。” 可安没有出声,但她的肩膀在微微地抖动着。 徐宫尧重新发动了车子,车子奔跑在宽阔无人的马路上,像是孤独的野兽。 后座开始有了抽泣声。 她终于哭了。 那些压抑在她心底半月有余的情绪,终于在见过那个男人之后的此时此刻,全然崩溃。 哭声渐渐变大,徐宫尧加快了车速。 可他依然听得清楚,她是如何愤然无助,她是如何撕心裂肺。 她失去了亲情,也断送了爱情。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而一无所有的人,最可怕。 ☆、第八十章 竹外桃花20 言泽舟看着可安钻进徐宫尧的车。 锃亮的奔驰在黑夜里一扫而过,像是一颗流星。 夜风凉爽,吹来远处Pub的嗨歌。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上了自己的车。 越野车身如兽,但是跑的却很缓很慢,它好像在这个城市迷路了偿。 车子最终在来顺街一家小餐馆前停下。 但言泽舟没有马上下车。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小餐馆里的动向撄。 这会儿没什么人吃饭,就门口坐了一桌,像是夫妻。 一个男人端着菜盘跑出来,他穿着白色的厨师服,上菜的姿势娴熟。客人和他说了什么,他笑得很憨实。 这样的小餐馆,这条街上有很多,基本都是老板自己兼着厨师伙计,撑起整个店面。很忙很累很辛苦,赚得也不多,但是,就图个开心踏实。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那桌客人吃完了要结账,过来收钱的换成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旗袍样式的素色连衣裙,看起来雅致又风情万种,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这样普通小餐馆里的妇人。 但是她算起账来,同样利落。 那桌客人离开了,餐馆里空荡荡的,顿时有些冷清。一直在厨房忙活的男人拿了抹布走出来,准备去清理桌上的残羹剩食。 女人想要帮忙,但是被男人挡开了。 言泽舟几乎能猜到,男人嘴里说着什么宠溺的话。 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是他看到过的,最好的婚姻。 言泽舟推开车门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先叫了一声:“爸。” 正在擦桌子的崔来全听到声响,立即抬起头来。 “泽舟来了!”崔来全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笑意,随即朝餐馆里头喊了一声:“伊桥,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言伊桥从餐馆的小屋里面跑出来。 “泽舟,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言伊桥出来,拉着言泽舟的胳膊往里拖:“吃过饭了吗?” “就是就是,吃过饭了吗?没吃过的话,我这就去给你做。”崔来全看着言泽舟。 言泽舟如实地摇了摇头。 刚才在包间里,他什么都没有吃,也根本不可能吃得下。 这会儿闻到这里的家常味,他还真是饿了。 “好,我去给你做,你和你妈在这里聊会儿天,很快的。”崔来全说着,拿了架子上最新鲜的菜往厨房里走。 “爸。”言泽舟叫住了他:“不用麻烦,给我炒碗蛋炒饭就好了。” “那怎么行呢。” “我饿了,就想吃那个,炒菜太慢了。”言泽舟并不想太麻烦他。 “孩子说想吃就给他炒吧。”言伊桥帮了一句腔,她明白言泽舟的意思。 崔来全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换了一个鸡蛋进厨房。 “坐吧。”言伊桥和言泽舟往里走了两个桌子,坐下:“今天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和爸。” “我们挺好的。”言伊桥脸上带着温和幸福的笑。 言泽舟点头:“我看到了。爸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是啊,他老实,对谁都存不了歪心思,对我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言泽舟笑而不语。 “你以后啊,得学学你爸。女人呢,是没有爱情的,谁对她好,她就死心塌地的跟谁跑。”言伊桥说着,想起了什么:“对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叫可安没错吧。我前段时间好像在新闻里看到她啦。是同一个人吗?” “我们没有在一起。”言泽舟别开了脑袋。 厨房里有热油的声音传出来,他好像已经闻到了香味。 言伊桥怔了怔。 她是个聪明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从儿子落寞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 “本来,只要你喜欢,妈也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想想,那女孩这般身家富贵,也不是我们能够配得上的。” “妈。” “爱情可以不用门当户对,但婚姻不行。”言伊桥的思虑似乎飘远了。 言泽舟轻轻地握住了言伊桥的手背。 “过去了。”他安抚着,却不知道是安抚谁。 言伊桥对他温和一笑:“既然这样,那就都忘了。” 言泽舟没有作声。 正好崔来全将一盘澄黄诱人的蛋炒饭放到了桌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来,尝一尝。”崔来全擦了擦手,坐到言伊桥的边上。 他们一个看起来高贵儒雅,一个看起来平凡朴实,从前,是很不搭调的一对夫妻,可现在看着,却觉得那么和谐。 时间,拥有一双鬼斧神工的手。 言泽舟拿起勺子,却没有马上去舀动那黄灿灿的饭粒。 崔来全的厨艺很好,即使这个简单的蛋炒饭,也叫他炒出了大师级的水准。 他忽然想起宁可安。 她一开始给他做的便当,其实也只是很简单的炒个饭。但她那时候的厨艺,真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初入门且不忍直视。 同寝的室友看到过餐盒里的内容,有时候也会鄙夷。 “宁可安不是富家千金吗?怎么总给你送这样的东西?” “就是,要我,鲍鱼鱼翅每天来一碗,看你感不感动?” “……” 他却总是盯着淋在便当上的那颗爱心酱出神。心想,鲍鱼鱼翅,哪里有一个女孩的真心可贵。 他没吃过她的便当,却也知道,她的厨艺,一直在为他进步。 “爸。有酱吗?” “什么酱?”崔来全在桌上的瓶瓶罐罐里翻找一阵:“辣酱,甜酱,番茄酱。你自己吧。” 言泽舟随手拿起一瓶,在蛋炒饭的面上淋了一个爱心。 崔来全和言伊桥看看那个红色的爱心,又看看言泽舟若有所思的面庞。都愣住了。 “你这孩子,吃饭就吃饭,怎么还玩起来了。”言伊桥数落一句。 言泽舟却笑了。 “妈,我忘不了。” 忘不了她,也忘不了她在他生活里留下的点滴。 宁氏大会议厅里坐满了人。 这是宁容成去世之后,宁可安第一次参加公司的百人大会议。 宁稼孟和宁正瑜正低头说着什么,宁子季搭着二郎腿,遥遥地看着这对父女,神情淡漠。 可安的助理于佳推门进来,宁子季转开了脸。 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宁可安一身白色的西服装,红唇潋滟。飒爽中带着几分柔美,柔美中又夹着几分英气。 徐宫尧跟在她的身后。 宁容成去世之后,徐宫尧之前一直不清不楚的立场,现在彻底明了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和宁可安一个战线的,而且,坚定不移。 宁可安在总裁的位置上坐下,抬眼扫了扫整个会议室。莫名的,整个会议室就安静了下来。 她这次出现的气场,显然和之前每一次参加会议时都不一样。 “人都到齐了吗?”她出声,声音不大不小,稳若晨钟。 “宁总,到齐了。” “那就开始吧。” 她随手打开了会议资料,有备而来的样子。 宁正瑜不动声色地冷嗤,抬眸却发现,徐宫尧正在看着他。那眼神如丛林里的豹子,敏锐的,又带着危险。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 宁可安完全应正了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是思想清晰,主见分明的人,国外五年地默默学习,成就了她实践中的完美蛰伏。 她足以让徐宫尧刮目相看,也足以让现在所有人都舌桥不下。 徐宫尧看了一眼身边的宁可安,他想起那日在墓园里,她清凛又感激的目光。 她说:“徐特助,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人。如果成,我绝不亏待你,如果败,我绝不连累你。” 他现在很想告诉她,能成为她的人,是他的荣幸。 “什么?你说平总的case你要自己跟?”宁正瑜叫起来。 可安随意地点了点下巴。 “不可以吗?” “这个客户一直都是我爸在跟的,你这样不是在抢吗?”宁正瑜瞪着可安。 可安眼波流转,看向宁稼孟。 “大伯,我知道这段时间宁氏上下由你打理你辛苦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点。毕竟,人前人后被人看成是傀儡,这样的感觉也不好受。” “宁总,你这是什么话,谁能把你看成傀儡啊?”宁稼孟干笑,“这客户既然你想跟,那就你跟吧。我也老了,管那么多事累得很,也该你们年轻人来了。” 可安笑。 “好。” ---题外话---最近都是凌晨爬起来写的,更新时间我也说不准,不好意思啊 ☆、第八十一章 山月不知1 会议结束后,可安和徐宫尧一前一后出去了。 宁正瑜跟着父亲宁稼孟进了他的办公室。 “爸!”宁正瑜关上办公室的门,随即大叫一声:“你怎么任由宁可安爬到你头上呢!刚才只要你开口争取,董事会的人一定会帮你的,你为什么要让给她?” 宁稼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容成刚刚去世,这小丫头难受,这个时候我们都不让着她,岂不是让别人觉得我们欺负她。” “公是公,私是私。偿” “你这样想,别人可不这样想。” 宁正瑜撒手坐在沙发里,唇角抿成一条细长的线。 “可我就是看不惯她趾高气昂的样子。” 宁稼孟搁下了茶杯:“你不是看不惯她趾高气昂的样子,你是看不惯徐宫尧和她统一战线的样子吧。” “爸!”宁正瑜嗔怪一声,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替她承认。 “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倒是希望我能和他有点事儿呢,可他都不理我,我怎么对他示好,他都不理我。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哪个宁可安了!” 宁正瑜委屈,她一直自诩商场上的女强人,这种小女儿家家的委屈样,也只有在她父亲面前时才这样收不住。 宁稼孟没作声。自己的孩子,被徐宫尧这样拒之千里,他看着也是糟心。 “徐宫尧这小子,也是个不简单的主。”宁稼孟走过来,在宁正瑜的面前坐下:“当初你说对人家有意思,我便三番五次地向他抛出橄榄枝,他哪一次不是滴水不漏地给我挡回来了。” 宁正瑜更委屈了。 “不说他了不说他了!说起来就火大。” 宁稼孟瞟了宁正瑜一眼。 “一个不入流的司机,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喜欢的?” “他早不是司机了。”宁正瑜虽然窝火,但还是忍不住要维护徐宫尧。 这么多年来,正是因为看着他如何一步一步地完美蜕变,她才一点一点被吸引。那种爱就像是温水煮青蛙,刚开始只觉得舒服,到后来却连沉沦都不知何故。 “商场上只谈利益,不谈感情。你最好明白,徐宫尧是敌人。你既然没有能力化敌为友,那也万万不可以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的是爸爸你,你就不该把南广平总这么大的客户让给宁可安。”说穿了,宁正瑜对宁稼孟的这步退让还是不能释怀。 “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让宁可安掂清楚自己的分量。” “这种事,我们不需要亲力亲为。她既然想在我眼皮子底下闯出一番作为,那我就让她去闯。等她碰一鼻子灰回来,自然就掂清楚自己的分量了。” 宁正瑜眸光一亮,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 “爸爸,你是说南广平总……” “老平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我的生意他愿意给面子,换了别人,他是断然不会买账的。” 宁正瑜这才笑了。 “原来爸爸早有打算,是我目光短浅了。” 宁稼孟轻哼了一声:“我不指望你什么,你趁早把心给我收回来。海城之内,多得是优秀的豪门二代,到时候有你挑的。” 把南广平总这个客户捏到自己的手上,这几乎等同于可安开始正面和董事会的人宣战了。 徐宫尧安排了平总一月后和她会面,而这一月,可安几乎不眠不休地整理熟悉着南广这个企业的资料。 南广是海城酒店产业的巨头之一,这些年,它旗下的酒店,更新换代用的都是宁氏的家具。每年光它一家的出货量,就占了宁氏总出货的三分之一。 用徐宫尧的话说,其实一开始选择南广下手,是有风险的。 毕竟,南广平总一直都是宁稼孟在接洽,先不说这两人感情多深,至少,这样忽然换人必定使对方产生抵触情绪。 而且,传闻这个平总高傲自大至极,非常人可以忍受。 难。 但越难越能体现价值。 除了应对公事,可安还决定搬家了。 宁容成去世之后,她彻底没有了留在那个家里的意义。 徐宫尧替她在天邑湾找了套房子,依山傍水,特别衬她心意。 宁正阳听说她要搬家,特别热情地说要帮忙。可安知道,其实正阳也一直想要搬出去住,只是大伯宁稼孟和大伯母王天奈一直压着他不让。 他独立梦想破碎,如今只能将一点残念寄托在可安身上。 可安一口就同意了。 这终归是私事,徐宫尧帮她够多了,她不想连搬家的事情都去麻烦他。 匆匆选了个搬家的日子,可安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家里人听说她要搬家,都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小婶沈洁莹,哭哭啼啼地闹腾了很久。 “不行!我不同意你搬家!”沈洁莹在餐桌上把筷子一撂,大声地说。 “我已经决定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一个人住,多危险啊。我不放心。”沈洁莹难得对一件事表现出这么坚决的态度。 可安看着她妆容精致的脸,头一回觉得她的小婶,还是挺可爱的。 “小婶,你别这样,天邑湾离这里不远,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可安轻声地安抚着。 “那也不行啊。容成刚走,我们不好好照顾你这怎么说得过去呢?”沈洁莹扫了一眼餐桌上的其他人,有些着急:“你们倒是劝劝她啊。” “走就走呗。这一大帮子人挤在这里少个人还多块地落脚。”宁正瑜一边夹菜,一边凉凉地出声。 南广平总这事儿之后,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宁正瑜对可安就一直都是这样冷嘲热讽的态度。 “大姐,我想你误会了。就算我搬走了,这整个二楼,依旧是我的地盘。我不打算腾出来给任何人。”可安冷冷地道。 “打量谁稀罕呢。” “小瑜!”王天奈喝止了女儿宁正瑜,然后又看向可安:“可安啊,你要搬出去住,伯母不反对,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注意安全,想回来就随时回来,二楼永远给你留着。” “谢谢大伯母。” 可安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饭。 “妈。你什么时候对我也这么开明就好了。”宁正阳在一旁委屈地开腔。 “你别凑热闹,就你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要一个人住外面,可不得活活将你饿死。”王天奈宠溺地瞪了宁正阳一眼。 这一眼中饱含的情感,和刚才的客套相去甚远。 可安别开了头。 看不到,就不会比较。 没有家人在身边的五年,她活得也很好。 她一点都不怕一个人,她怕的,是伪善的亲情。 搬家那天是周末。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可安一大早就起来把自己整理出来的箱子推到了走廊里。家里的人都出去了,他们都各自有活动,可安也并不需要谁特意相送。 宁正阳在楼下园子里讲电话,半天不上来帮忙。可安急了,忍不住跑下去喊他。 “宁正阳,有你这么帮忙搬家的吗?光动口不动手啊!” 正阳正站在假山石前,一脚踩在石头上,听到她的声音,他转身,乐悠悠地跳下来。 “先动口再动手啊。你看,我给你叫来一帮手呢。”正阳抬手一指。 可安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看到一辆黑色的越野,正缓缓地往这边驶过来。 是言泽舟的车,看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要你多事儿。”可安没好气地抬肘撞了正阳一下。 “不是我多事儿,是你事儿多,就我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能搬完啊。”正阳笑嘻嘻地凑过来,悄悄在他耳边说:“言检身强力壮,正好派上用场。” “那也不能麻烦他。” “不麻烦。” “你说不麻烦就不麻烦啊!” “不是我说的,言检自己说的。”正阳眨眨眼,又补一句:“他不是自己愿意,我也搬不动他这尊大佛啊是不是?所以你就放心大胆地使唤吧。为美女效劳,是每一个男人的光荣使命。” 正阳还在耳边碎碎念。 可安的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越野已经停了,言泽舟正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白T麻裤,一身的从容。 可安不记得他们是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她是故意不去记的。但是,她知道,这中间并没有久到足以让他再去理一次发。 可他,是新修的发。 那干净精神的样子,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第八十二章 山月不知2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去想,不去念,此刻他又如此明朗地站到了眼前,她好像可以听见,自己心里花开的声音。 “言检,这儿呢。”正阳对他招了招手。 言泽舟其实早就看到他们了撄。 他走到他们面前。 “原来正阳抓来的苦力是你啊。”可安先同他打招呼。 “是我。”他黑漆漆的眸子在阳光下发亮。 这样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就让可安不自觉的手心冒汗。 “进来坐吧。”她侧了侧身邀请。 “不了。”言泽舟拒绝偿。 可安登时有些尴尬,她瞄了一眼正阳,正阳已经往里走了,他边走边回头示意言泽舟跟上。 言泽舟迈步,经过她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去新家坐。” 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进了大厅。 可安小跑地追上去。 她整理的箱子堆满了过道,大大小小的,有用没用的,她一样都舍不得落下。 虽然嘴上说着还要回来,但是可安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到这个家里了。 言泽舟扫了一眼这些箱子,脸上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他俯身扛起一个最大的箱子,抬脚又把一个小的踢到可安面前。 “大的我们来,你搬小的。” 可安还没应声,他已经转过身去了。 “诶言检!这么大的箱子,不如我们抬吧。”正阳围着言泽舟团团转,想帮忙也不知道该往哪里下手。 “不用了。” “你行吗?”正阳还是婆婆妈妈的。 “你不行你也搬小的。”言泽舟淡淡的。 这一下子从箱子尺寸问题上升到了男人的尊严问题。 正阳脊背一挺,冲着言泽舟大喊:“谁不行了!” 言泽舟已经走进了楼道,他头也不回:“行就别废话。” 可安笑起来。 “你笑什么?”正阳瞪着可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行?” “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没这么说铁定也是这么想的。”正阳吃力地扛起了一个大箱子,嘴里还咕哝着:“打从一起去汝古那次,我就知道,你和言检是穿一条裤子的。” “你胡说什么。” “你别嘴硬,在汝古的时候,我可是看到他吻你了。”正阳贼兮兮地冲可安笑着。 可安一怔。 她的脑海里,是轻盈的晨露,是漫山的霞光,是他有力又热烈的纠缠。 那是言泽舟第一次主动吻她,可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异地他乡的砰然情动。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凛然感触……无论是什么,她都可以理解,那忽然爆发的男性荷尔蒙。 言泽舟已经把箱子放进车里,重新折回来了。 他颀长的身影,撑满了她的视线。 正阳还在冲她挤眉弄眼的,可安不由就脸红了。她赶紧蹲下去,将那些小箱子摞成列,三五个一起搬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朝着言泽舟走过去,想借着箱子的阻挡逃避和他的眼神接触。 哪知,言泽舟冷不丁地一抬手,摘下了两个箱子。 四目相对,她愕然,他坦然。 “你这样怎么看路?”他把手里的两个小箱子放到一旁:“多跑两趟,也别摔着。” 那语气,不冷不热,却恰到好处地温暖了她苍凉的心。 她应了一声,嘴角不由地勾起了笑。 宁正阳折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可安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他轻轻地嘘嘘了两声,她的脸更红了。 正阳看着她匆匆忙忙地跑下楼梯,转脸对言泽舟吹了一记口哨。 “言检,果然要你出马。你看你一出现,她今天都笑了好几回了。这段时间,我可是都没见她笑过的。” 言泽舟没作声。 “这么好看一张脸一双眼,不笑多可惜是不是?”正阳碎碎念着。 “是。” “啊?” 言泽舟不动声色地又扛起一个箱子,稳稳地往前走。 宁正阳用手指抠了一下耳朵,撇撇嘴也不愿落了下风。 三个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几趟,过道里的箱子就基本都转移到了车上。只剩下一个大箱子,实在是塞不下。 正阳和言泽舟正站在园子里,商量着谁的车跑两趟。 “来,先喝口水。”可安从冰箱里拿了水,走过去递给他们。 “刚好口渴得紧。”正阳最先喝上了。 可安给自己也留了一瓶。但也许是刚才搬东西费了太大的劲儿,她这会儿居然连个瓶盖都左右拧不开。 言泽舟见状,伸手将他手里开了盖但没有喝过的水瓶和她的调了个个儿。 “谢谢。” 他没答话,仰头灌了几口水。 可安盯着他的喉结,那样性感又力地滚动着,让人着迷。 “那是谁来了?”宁正阳目光流转,对着园子门口那辆逼近的车抬了抬下巴。 “是徐宫尧。”可安说着,上前了两步。 徐宫尧的车正好在她面前停下来,他从车里出来,一身正装。 “徐特助,我还以为你是来帮忙的呢,可你这装扮看着不对劲啊。”正阳数落一句。 “刚开完会,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徐宫尧说着,对言泽舟点了点头。 两个男人短暂的视线交流之后,各自挪开了目光。 “我都说了不用你来。”可安走到徐宫尧身边:“你不是下午还有两个会嘛。” 是陈述的语气,可听来,却叫人无端地感受到了一丝亲昵。 言泽舟又喝了一口水,他捏着瓶身的力道有些大,那透明的塑料,轻微地变了形。 “送上门来的壮丁,你确定不使唤?”徐宫尧温和地笑了。 “正好,那里还有一个大箱子,麻烦徐特助了。”可安还没有说话,宁正阳先不客气了:“塞徐特助车里吧。这样言检也不用跑两趟了。” “好。”徐宫尧应了一声,他打开后备箱,卷起衣袖转身想去扛箱子。 言泽舟拦了他一下。 “我来吧。” “言检什么意思?”徐宫尧停住了。 “没什么,别弄脏了衣服耽误开会。” 言泽舟说着,把自己的那瓶水塞到可安手里,径直走过去扛起了那箱子,放进徐宫尧的后备箱里。 可安一手一个水瓶,轻咬着唇,看着言泽舟。 他解决了最后一个箱子,掸了掸身上的灰,看向她:“想想,还有没有落下的?” 可安听话地想了想,摇头。 “没有了。” 三辆车,四个人。 出发之前,可安为坐谁的车走,犯起了头疼。 她其实是想上徐宫尧的车的,毕竟,他的车里东西最少。而言泽舟和宁正阳连车厢里都放了很多小箱子。 但是,正阳却执意不肯。 “姐,你坐言检的车走。”正阳对她使了个眼色。 可安知道正阳是有意撮合她和言泽舟的意思,她假装看不懂。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和徐特助都知道你的新家在哪儿,可言检他不知道啊。你不坐他的车走,万一他跟丢了怎么办?” “不会跟丢的。”可安反驳。 “你知道会不会?这一路上那么多红绿灯,保不齐言检哪一个就没跟上。”宁正阳说着,对言泽舟下巴一扬:“言检,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言泽舟没有回答正阳的话,他直接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对可安说:“上我车。” 上他的车,就意味着又要独处。 而她,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可安还在犹豫,就听言泽舟又加了一句:“正阳说得有道理。” “对嘛!”正阳挑眉一笑:“我说话最有道理了,连法官都经常这么夸我。” “……” 可安最终还是上了言泽舟的车,扭扭捏捏不是她的作风,况且,她一点都不想和言泽舟之间产生什么隔阂。 做不了情人,做朋友一样舒服。 徐宫尧的车开在最前头,宁正阳第二,言泽舟跟在了最后。 从上车开始,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最近不忙吗?”可安没话找话。 “不忙。” “谢谢你今天过来帮我搬家啊。”她的目光车里车外地蹿。 “不客气。” 他淡定地开着车,可安却是口干舌燥的。正好前面红灯,她拧开了水瓶喝了一口水,转脸发现言泽舟正在看着她。 “怎么了?”可安抹了抹嘴角。 “你喝的是我的水。” ---题外话---对于更新时间不稳定这件事再次抱歉 这样吧,如果大家方便,可以加群(293892654) 我以后更新了会在群里通知,谢谢大家的支持,晚安! ☆、第八十三章 山月不知3 可安手一僵,虽然没有了底气,但是嘴上还逞强。 “谁说是你的,瓶上又没写你的名字。” 他云淡风轻地一勾唇。 “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 她若是机敏的孙悟空,他便是那唐僧颂在嘴里的紧箍咒,分分秒秒,字字句句,治她于无形,也唯有他能治撄。 红灯打了个晃儿,抬眼就看不到正阳的车了。 “嘿,还真跟丢了。”可安轻笑偿。 她打开了车窗,想看清楚这是开到了哪儿,好给他指路。但这一眼,就把自己给看傻了。 “这是哪儿啊?” “近海。”他答得坦然又清明,没有半点模糊。 可安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无意跟丢,这分明是有意诱/拐啊。 “你带我来近海干什么?” “吃东西。” 可安语塞。 虽然现在是到饭点了,但这正搬着家呢,她这主人怎么能说掉队就掉队了呢。 “我们出来吃东西了,正阳和徐宫尧怎么办?”吃独食是不对的。 “打包。”他对答如流。 可安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预谋的。 说着话,车子已经拐出了车道。 言泽舟寻了个有林荫的车位,稳稳地把车停好。他先下了车,转身看到可安还坐在车里没动,他绕过来,敲了敲车窗。 “知道这里什么最好吃吗?” “凉面。”她答。 近海的凉面,海城闻名。这样炎炎的夏日,若是能来上一碗,想想也是美哉。 “下来。”言泽舟替她拉开了门。 可安犹豫了。 很多人为此特地赶来,她都到这里还不尝尝,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要不要和正阳说一声?” “他知道。” “他知道?”可安震惊。 “他推荐的。” 敢情这还带了军师来的。 “那我得和徐宫尧说一声。”她说着就去掏手机。 言泽舟长臂一环,将她从车上揽下来。 “回去再说。” 可安被他夹在怀里,被动地走了两步,包和手机一并被他锁在了车里。 “你怎么这样?” 她伸手去抢他的车钥匙,言泽舟松开了她,手往后一避,施施然地躲开了。 “我饿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不能光让人干活不管饭吧?” 很有道理的样子。 可安只得跟上去。 “我身上没钱。” “我有。” “那你又帮我干活又管饭的,岂不是很吃亏?” 走在前头的言泽舟忽然停下来,可安猝不及防地撞在他胳膊上。她稳住了重心,仰头看他,他眸光深深,深不见底。 “我乐意。” 这会儿饭点,面馆里人挺多。 他们找了边角的一张桌子,点了两碗面,又嘱咐老板打包两碗,就静静地等着。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面香和清新的黄瓜味儿。 他们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凉面很快就端上来,可安早已食指大动。 她用筷尖撩起一溜儿吸进嘴里,面条清爽可口,软硬适中,果然名不虚传。 “好吃。”可安对言泽舟竖了竖大拇指。 言泽舟笑了一下,也开始动筷。 “你这是什么口味的?好吃吗?”她贪心,不仅吃着自己碗里的,还盯着言泽舟碗里的。 言泽舟也不答,直接用筷子卷了一筷挑起来,送到她嘴边。 “尝尝?” 可安一怔。 言泽舟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不……不用了。” “连我的水都喝了,还在乎这个?”他还保持着递送的姿势,甚至更往前了些。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艳羡地看着他俩,脸上都是一副“这对小情侣挺恩爱”的表情。 可安不由脸红,只怕再僵持下去会吸引更多的目光。她快速张嘴,咬下了言泽舟筷尖儿上的面条。 咀嚼了几下,竟酸到了牙。 “天,你这是放了多少醋?” “很酸?” “嗯。” 他自己也吃了一口,表情仍是自然的。似乎并不觉得这味道有什么不妥。 “不酸吗?”可安咋舌。 他摇摇头。 “看来你很喜欢吃醋啊。” “我是很喜欢吃醋。”他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是在附和她的话题,可教人听来,却觉得意有所指。 两人吃完了面,结账的时候把打包的两碗也拎上了。 回去的路特别顺利,言泽舟其实方向感极好,她只说了一下大致的路线,他就没有走岔一个路口,甚至还能找到更方便的捷径。 可惜,这样紧赶慢赶,还是没给徐宫尧送上饭。 他们到的时候,正阳正躺在她园子里的吊床上,晃晃悠悠地玩着手机。 “开饭了。”可安晃了晃手里的两个餐盒。 正阳从吊床上跳下来。 “终于来了,你们可真不厚道,是不是只顾着自己你侬我侬,完全忘了还有一个我需要嗷嗷待哺呢。” 可安白他一眼,目光扫了一圈。 “徐宫尧呢?” “有事先走了。”正阳接过了她手里的两个餐盒,一并打开了。 “他不吃饭吗?” “我哪里知道?他说要走,我又拦不住他。”正阳捧着餐盒,坐到台阶上开始吃面。 可安折回去,言泽舟已经开始在往下卸箱子了。 阳光温热,他的鬓角沁着细细地汗痕,白t的两个袖子不知何时被他卷到了肩膀处,塞进了衣服里,他麦色的胳膊整条露在外面,那健硕流畅的肌肉线条,让人心猿意马。 可安都快忘了她是过来干什么的。 “怎么了?”言泽舟捧着纸箱,停下来看着她。 “我的手机还在你车上。” “我帮你拿下来了。”他说着,晃了晃腿,他的裤袋里有一个方方正正的轮廓:“自己摸。” 自己摸? 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可安顿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算了,你等下给我吧。” 言泽舟耸耸肩,刚往前走了两步,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电话。”他似笑非笑的,竟有种如有神助的快感。 可安没了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把手往言泽舟的裤袋里伸。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传来正阳的声音。 可安的手还在言泽舟的裤袋里,一着急手滑,竟然什么都没有掏到。 她要疯了,他也是。 “我好歹还没走呢,你们大白天的能不能避避嫌?”正阳端着面盒,堆了一脸的坏笑:“言检,你就这么忍不住?” “吃你的面。”言泽舟喊回去。 正阳挥了挥筷子。 “行,我吃我的,你们解决你们的。” “……” 卸箱子比装箱还累,等到里里外外的搬完,天都黑了。 宁正阳这个少爷在接近尾声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就跑得没影没踪了,留下言泽舟一人和她一起收尾。 夏日的夜晚,一场电闪雷鸣的阵雨是标配。 好在言泽舟眼明手快,在雨点砸下来之前,把所有箱子都挪到了室内。 宽敞的大厅里有花有草也有点乱,可安正不知道该从和入手整理,眼前忽然一暗,整个房子的灯火全熄灭了。 “停电了!”她叫了一声,退步就撞上了沙发。 昏暗的视线里,模模糊糊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跑过来,他握住了她的胳膊,稳而准。 “估计是跳闸了。” “那怎么办?”可安完全没有概念。 他把她拖到自己的面前。 “手机呢?” “在这呢。”可安把手机掏出来。 “把手电筒打开。你给我照着,我去把梯子搬过来检查一下。” 他说着,松开了她。被他握过的地方,滚烫如火。 可安乖乖地跟着他,她用手机给他照着路,自己却是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险些绊倒,都是言泽舟扶住了她。 “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她第三次朝他撞过去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新家,地型还不太熟。”她不好意思。 言泽舟把她的手机拿过来,顺手牵住了她的手。 可安微微一挣,他干脆扣住了她的手指。 第一次和他十指相扣,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黑暗里。她强忍着心头的那点汹涌暗流,义正言辞地道:“你别吃我豆腐。” “我要是想吃你豆腐,这黑灯瞎火我干点什么不好?”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愈发的充满磁性。 “你敢!” “你再不好好走路,看我敢不敢。” ☆、第八十四章 山月不知4 可安抿了抿唇,借着他的力,一步一步跟着他。 a字梯在杂物室放着,言泽舟搬了梯子出来。可安替他扶着。 “怎么样?什么问题?” 她仰着头,黑暗里他有一道光,那分明的棱角被照耀的特别好看。 他没作声,专注地检查着电源总闸撄。 “你小心点,别触电了。”她一着急话就有些多,“不行的话,我打电话叫物业……”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就亮了偿。 盛大的光源轻轻地拥着她,而他,居高临下。 “谁不行?”他的语调带着半分玩味,半分暧昧。 可安立马倒戈:“你行!你最行!” 言泽舟从梯子上下来,她退开了几步,他把手机还给她,又拍了拍手上的灰。 屋外雷声风声雨声,她的心却特别安宁。 “谢谢。” 要不是他在,她该如何是好。 言泽舟转头,看着她。她白皙的脸颊,在灯火下皎洁如月。他抬手,不动声色地把手上的灰蹭到她的脸上。 “干活吧。” 接下来,可安坐在大厅的地毯里,负责把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言泽舟继续楼上楼下的搬运,卖力至极。 其实,她真担心他的腰会吃不消。但是,她不敢问。 哪个男人,允许别人质疑他的腰? 言泽舟跑完最后一趟下来的时候,可安已经歪在地毯上睡着了。搬家是最累人的,她这一天,里里外外的张罗,能挺到这个点趴下,已经很不错了。 他走过去,在地毯上半跪着蹲下来,默默地看着她。 她睡梦中,也蹙着眉,是什么让她如此惦记? 他轻轻地抚了抚她的眉角,这微小的触碰,让她不自觉的动了动。她手边的那个盒子,就这样被她推倒了。 盒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笔记本,有的封面素淡,有的封面瑰丽,有的陈旧,有的崭新。 他替她收拾好了放回盒子里,再转头时,无意就看到了地毯上那颗用纸张叠好的爱心。 她好像很喜欢用爱心来表达感情。 言泽舟捡起来,放在手心里,翻面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名字不是她写上去的,是他自己的笔迹。 可安的呼吸声很有规律,应该是睡沉了。 言泽舟在她身边坐下来,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纸展开。这是五年前,学生会的会长哄他填下的调查表。 但是,由于他当时抵触情绪浓烈,除了表头的名字,其余问题都是一个“略”字省过。 这是他填过最漫不经心的一张表,漫不经心到碾碎了她一切可以了解他的机会。 他知道这张纸最后会辗转到她的手上,只是没想到,五年过去,她依旧保存的如此完好。 心头也有一场大雨落下来,浇灭了他的理智。 言泽舟俯身,在她唇角深深地落下一个吻。 可安嘤咛着朝他靠过来,他抱起了她,揉进怀里…… 可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正躺在沙发里,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这一夜睡得很踏实安稳,言泽舟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知道。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望着眼前陌生的摆设和装潢,依旧有些恍惚。 热闹与清冷,不过梦一场。人,是生而孤独的星球。 她赤着脚去行李箱里翻出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花冲在身上,这一身的疲惫和酸痛也缓缓流走。可安换好了衣服,用毛巾裹住了自己的头发,擦了擦。 她还未打开浴室的门,就听到大厅里传来了声响。 这一大早的,谁能忽然闯进来? 她提高了警惕,顺手抄起了浴室里的拖把,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探出头去。 门廊里正在换鞋的人,是言泽舟。 她绷紧的神经一松,随手松了拖把,朝他走过去。 “怎么是你?” “是我。” “你不是走了吗?” 他避而不答,只是把手里的几个袋子递过来:“接一下。” 可安下意识地伸手,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你不是也有我家的钥匙?” “我都说了我会还给你的。” “不用了,互换吧。”他拎着袋子,越过了她。 可安闻到他身上的皂角香。 他换过衣服了,立领的白衬衫简单干净,明明像是夏日里的一阵清风,但却切实飘着霸道恶魔的气质。 “我不换。” “没得选。”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你拿走我家钥匙的时候,和我讲理了?” 可安撇嘴。 这个故事深刻的提醒了她,人千万不要干坏事,一旦失足,覆水难收,一辈子都得被人戳着脊梁骨。 言泽舟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 可安走过去,拨开了袋口。袋子里装了小半个超市,什么牙刷、毛巾、沐浴露、洗发水……清一色都是日常家居用品,且都是男士的。 “你买这些什么意思?” “买来放着,没准有一天忽然要用到。”他答。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可安简直要崩溃了。谁能想到,这现世报来得这样快又猝不及防。 言泽舟熟门熟路地走进了杂物间,可安跟过去,见他又把梯子搬了出来。 “你干什么?” “装个稳压器。”他说着,摆开了a字梯,利落地爬了上去,关掉了电源总闸。 昨天暗乎乎的,她仰着头什么都没有看清,这会儿猛然见他如参天大树一般立在头顶,只觉得那么温馨。 他的腿又长又直,骑在a字梯上,都如骑着骏马的王子。这样的男人,干什么都像模像样的,仿若无所不能。 “嘶。” 可安正出神,听到他忽然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怎么了?”她伸长了脖子:“触电了吗?” 他下来几阶,坐在梯子上和她平视。 “嗯,触电了。” “我看看。”可安紧张地握住了他的大掌,手指上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红痕都没有。 她抬眸,撞见他的笑。 “你骗人!”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总闸都关掉了,怎么可能还会触电。” “还挺聪明的。” “本来就不笨。”她转身要走,不想理他。 言泽舟忽然从梯子上跳了下来,长臂一环,自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他温热的气息,像是一张网,密密地罩住了她。 可安浑身一僵,呼吸都停了。 但言泽舟什么都没有做,他把她头上的毛巾摘下来,温柔地替她擦拭着如挂面一样垂在耳边的碎发。 “头发不及时擦干,湿气侵脑,会越来越笨。” 他在她身后轻笑。 “……” 可安吹干了头发,就和言泽舟一起坐在餐厅里,静静地吃着早餐。 早餐是他买的,但是,特别合她口味。 “今天有其他事吗?”他问她。 “我等下要去公司。” 他点了点头,又往她碗里夹了一个包子。 可安看着他。 他淡然如斯:“看我干什么,看着包子。” “你不忙吗?”她问。 “不忙,有事随时联系我。” “稳压器都装了,还能有什么事啊。”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那要不我再去拆了?” 她被逗笑了。 这原本有些怆然的早晨,能看到他坐在眼前生动如画的模样,真好。 早餐还没有吃完,徐宫尧的电话就过来了。 他说他已经到门口了,如果方便,就出来开一下门。 可安正奇怪能有什么不方便的,抬眸看到言泽舟带着审视的目光,顿时就明白了,徐宫尧应该是看到了言泽舟的车。 她跑过去开门。 徐宫尧站在门外,手里也拎着早餐。 “早。”他说。 “早。进来吧。”可安侧身,让开了一条道儿。 言泽舟还四平八稳地坐在餐厅里,见了徐宫尧,他招招手。 “吃早餐了吗?没有的话一起。”那自然的语气,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没有。”徐宫尧也不扭捏,直接走过去,坐下来。 两个男人就这样面对面吃上了。 “你们吃,我上去收拾一下就走。”可安说完,就赶紧上了楼。 等她换好衣服化好妆,言泽舟和徐宫尧已经吃好了。 餐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点都看不出痕迹。 言泽舟和徐宫尧正站在大门口聊着天,背景是葱茏的绿色,两个人一黑一白的衬衫,莫名和谐。 可安拿了自己的包走过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言泽舟的声音。 “徐特助,你什么时候方便,再给她配一把备用钥匙。这把,她送给我了。” 送? 分明是抢好吗? 这人,真是不要脸。 ---题外话---今天没有更新了,明天加更,么么哒 ☆、第八十五章 山月不知5【6000+】 可安出门就上了徐宫尧的车,她手捧着一叠文件,上车就开始翻阅。 和南广平总的会面,临时提前了。她原本的计划被打乱,再加上因为搬家左右耽搁,现在,有些摸不着头绪。 徐宫尧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的紧张,他全都看在了眼里。 “搬家累吗?” 他语调轻松,似要转开她的注意力。但是,她依旧盯着手里的文件,舍不得挪眼撄。 “还行。多亏了你们帮忙。” “我没有帮上什么,是多亏了言检。偿” 可安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是多亏了他。 他在她坠入无边黑暗的时候,让她看到了一丝光芒。 “平总有没有说,为什么忽然改时间了?” “说是过两天要出国。”徐宫尧扶着方向盘的手跳了跳,“但是我查了,他过两天并没有对公的国外行程。”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知道。” 车子拐进了大路,视野开阔了些。可安的心却反而逼仄成缝。一切都不会那样简单,但她希望,所有一切,都可以坦坦荡荡的来。 “宁总,你不用太紧张。”徐宫尧低声地安慰一句。 “我没有紧张。”她把手里的文件翻得“哗哗”作响。 “真的?”徐宫尧不怎么信。 “当然是真的。”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脑袋凑到前头来:“不如你考考我吧。我把南广这些年的发展经历,全都背熟了,你可以随便抽查。” 她姿态语气皆是诚恳无比。 徐宫尧嘴角起了笑意。 “这不是考试。死记硬背是没有用的。” 她垂头。 “我知道啊,可我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能做好的事情,我真的连高考都没有这么用功过。” 阳光落进车窗,她绒绒的脑袋就在手边,徐宫尧抬手就可以摸到,他很想摸一下鼓励她,但是,他忍住了。 “平总那里,我没打算你一出手就会成功。所以,你不用有太大压力。当然,如果你能成功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里,那自然是如虎添翼。如果不成功,我们最多不过维持现状,并没有损失。” “怎么会没有损失呢,大家会嘲笑我的。”她吧唧了一下嘴,纤秀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像个闹情绪的孩子一般让人无奈又觉得可爱。 “你之前连傀儡都当的甘之如饴,现在怎么连这点嘲笑都受不下了?” “说得也有道理。” “不用太在乎别人的目光和评价。” “嗯,反正我脸皮够厚。”她捏了捏自己的脸,笑意一转,又忧心忡忡:“但是徐特助,你不怕别人也嘲笑你吗?” “我上了你的船,就做好了风雨同舟的准备。” 可安的胸腔里漫上了一股无无可言说的感动。 “好战友!”她伸手拍了拍徐宫尧的肩膀。 徐宫尧无声地笑了。 “反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你待久了,我的脸皮也变得足够厚了。” “……” 这是,夸她呢吧? 回了一趟公司,把剩下的资料也带齐了之后,可安就去了南广。 徐宫尧本是要一同前往的,但是出发之前,宁正瑜把他拦了下来,说是宁稼孟和几个董事临时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商量。 这一出戏码蹩脚的让人看出有诈,但是可安还是大气一挥手。 “徐特助,那你就留下吧。” “不行。”徐宫尧摇头,这事从平总临时改时间开始,就让他觉得有猫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活生生一个人,那个平总还能吃了我不成?” 她的眸间光彩莹莹,与刚才在他车里那个没有信心的宁可安相去甚远。他知道,她所有的虚张声势,都不过是为了让他安心。 她这样,他更担心。 徐宫尧看向宁正瑜。 “告诉董事会,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他话音一落,就走向了可安。 “徐宫尧你疯了是不是?”宁正瑜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这个资格让我爸和董事会的人一起等你吗?” “那就别等。”徐宫尧挣开了宁正瑜的手,转身把可安推进车里:“上车。” “徐特助……”可安还想说点什么。 “别说了。就这样决定。” 徐宫尧上了驾驶座。 宁正瑜凶狠的目光如果是冷箭,那么,此时此刻,可安一定早已是万箭穿心。 只是,可安忽然想不明白。 宁正瑜这么讨厌她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徐宫尧? 可她和徐宫尧,真的只是纯洁的革命战友关系啊。 徐宫尧一路稳稳地把她送到南广,南广大厦气势恢弘,一如传说中那样让人望而生畏。可安静静地立于门下,心中思虑万千。 她是宁氏千金,她见过大风大浪。但是,真的仅仅只是见过而已。 从前,哥哥将她保护的太好。 如今,金钟罩铁布衫被无情剥落,她孤注一掷,站在风口浪尖,却猜不透前方是穷途亦或是陌路。 这种感觉,很不好。 “宁总。”徐宫尧上前,和她并肩:“刚才不是信心满满,这会儿怎么又想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这一字一句,念得滑稽又淘气。 紧张的气氛被她戳破了一个一个的小孔,新鲜的空气漏进来。 徐宫尧笑起来。 “怎么还吟上了?” “徐特助,你不懂,这是情怀啊情怀。”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他的目光缱绻出丝丝缕缕的情义。她却仰着头,一心向前,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用了。” “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平总的办公室在8层,秘书将可安带到办公室门口后,就止步不再往前。 “宁总,请。”她替可安打开了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安对她点了点头,进屋。 平总本人比杂志上看起来更加年轻些。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一双自傲的眼睛藏在镜片之后,眸色难以捉摸。 “平总你好。我是宁氏宁可安。”可安先对平总自我介绍,间隙伸出了手。 “你好。”平总握住了可安的手,竟半晌没放开,“宁总比传闻更漂亮更让人心动。” 这是一句稀松平常的寒暄,可安经常能从别人嘴里听到。 但是,这位平总说来,却无端让人觉得油腻。 “谢谢。”可安抽回手,落座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裙子上蹭了蹭。 “我听说了些宁总的传闻。真是不幸。”平总摇着头,“你爸和你哥想当年可都是行业精英啊,这么说走就走,实在让人惊骇不敢相信。” 谈正事之前先唠嗑,可安理解。但是,开口就直戳人的痛楚,实在是没有礼貌教养。 “都是命。” 可安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尽量控制着情绪。 “对,都是命,有时候不信都不行。”平总走过来,靠到办公桌的前沿,和可安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但是,就算宁氏死了两个男人,还不至于要靠你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谈生意吧。” “平总什么意思?”可安眼里有了寒光。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个女人,就别太劳累了,本本分分的找个男人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正事。权势利益这种东西,是男人的游戏。” “不知平总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女人有意见。” 平总笑了,伸手过来,轻轻地拨了一下可安的发。 “我怎么会对宁总这样的美人有意见呢。我说这么多,也是为了你好。商场,可比你想象的危险多了。” 纵然在握手的那一秒已经知道来者不善,但可安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位平总竟是这样的人物。 她咬牙,不动声色地躲了躲。 “多谢平总关心,往后的商途,我一定会走得更加谨慎。” “你好像还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平总的手又按到了可安的肩膀,他揉捏了一下可安的肩胛骨。 可安闭了闭眼,强压下胃里的不适。 “我太愚笨,请平总明说。”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和女人谈生意。女人对我来说,只有一个用途。宁总,听明白了吗?” “平总是在考验我的诚意吗?”可安不死心。 “诚意?”平总扬起嘴角,朝可安靠过来:“那不如宁总现在就表示一下,你对我对南广的诚意。” 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可安脊背一僵,那陌生的气息倾覆过来时,她一身的鸡皮倒立,恶心难忍。 但是,她不能不忍。 她知道,得罪眼前的人,会是什么后果。 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可安紧绷的弦微微松开了些,可心跳和思维,还是很混乱。 让她意外的是,平总并没有因为有人敲门,而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进来。”他说。 进来的是平总的秘书,秘书手里端着两杯咖啡,她平静地看着平总和可安贴得如此近,像是习惯了一样,面无表情。 “平总。”可安趁机推了一下平总的手:“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 “别着急。”平总的手不依不饶地扣住了可安的脖子,把咖啡杯递到可安的嘴边:“喝完咖啡再走。” 可安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此时想要全身而退,似乎是不可能了。 来之前准备了千万种可能,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态会朝着这个轨道发展。 如果她是宁可安,她一定二话不说就把咖啡杯扣到这个男人的头上。 但是,她现在是宁氏的负责人,她不能。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放开她。” 门口忽然传来了冷冷地呵斥声。 是徐宫尧的声音。 平总抬了抬眼皮。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特助。徐特助你没看到我和你们宁总正在谈事情吗?你先出去等着,等完事儿……” “嘭!” 可安只感觉一阵疾风飘过,耳边的碎发一动,眼前的人就被撂倒在了地上。 “没事吧?”徐宫尧暗黑的眸间,似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我没事。”可安站起来。 “哎哟!徐宫尧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身败名裂?” 徐宫尧蹲下去,泰然一笑。 “平总,你尽管去告我出手伤人,但在这之前,我必定先告你非礼。看看,我们谁更容易身败名裂。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而你,不一样。” “你……” 徐宫尧站起来,稳稳抓住了可安的手。 “我们走。” 可安被徐宫尧牵着,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她心里说不上是畅快还是不安,只是恍惚一片。 上了车,徐宫尧还黑着脸。 可安也不出声,若有所思的样子。 车厢里静静的,压抑万分。 “为什么不反抗?”徐宫尧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她。 她今天原本气色不错的,但是从南广出来之后,她的脸有些苍白。虽然,她一直保持着镇静,但是,她闪烁的眸光出卖了她。 “我不是不反抗,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反抗。” “你真以为这是考试解题答不出来想想再答?你会吃亏的!” 她沉默不语。 徐宫尧只觉得心疼。她壮志踌躇,精心准备了那么久,哪知出师就如此不利,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算了,别想了,没事了。”徐宫尧发动车子。 “我是没事了,可你呢?”可安侧身,盯着徐宫尧。 她想起刚才那一瞬间。那一瞬间,宁可安忍得不像宁可安,徐宫尧冲动得不像徐宫尧。 “我看那个平总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那就等着。”他轻描淡写的。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可千万别打人……”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 可安莫名地想起了哥哥。 现在的徐宫尧和当初的宁容成一样,为她披荆斩棘,风雨兼程。 她心头一暖,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想记住,记住这些在她跌进谷底前,还在努力抓住她的手的人。 南广那边似乎已经传来了什么风声。 可安和徐宫尧一进门,扑面就是诡谲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深而不明的韵味。 一众董事正在会议室那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见他们两个回来,连一向稳重的宁稼孟都沉不住气了。 “宁总,我们谈一下。”宁稼孟一边说,一边剜了徐宫尧一眼。 “去我办公室说吧。”可安说着,对徐宫尧扬了扬下巴:“没事,你先去忙。” 徐宫尧沉静地点头,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用妥协。”他交代着。 可安故作轻松地冲他笑。 “好。” 宁稼孟跟着可安进了她的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 这原本空阔的办公室,前两天重新添置了很多文件柜。很多重要的公司资料,都直接转移到了这里。 先不说宁可安能在宁氏搅起什么风云,至少,她的雷声很大。 宁稼孟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在沙发里坐下。 “大伯。你要喝什么?”可安握着电话机,遥遥地看着他。 “不用了。” 她耸耸肩,松开了听筒,对那头的人说:“两杯金银花茶,多放点金银花,我这里火气大。” 挂了电话,可安脱了外套,去宁稼孟对面坐下。 “大伯,说吧。要谈什么?” “平总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宁稼孟开门见山,语气稍显不快:“可安,你怎么可以放任徐宫尧出手打人呢。” “他为老不尊在前。” “就算平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他是我们的客户,客户是上帝啊。”宁稼孟有些激动:“你知道宁氏和南广一年的交易额是多少吗?” 可安沉默。 这些数据,全都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知道,都知道,但是,知道又怎么样? 那一刻,她的忍耐,已经是她的极限。 “南广是我多年用心维护的客户,你说要自己跟,好,我就让给你跟。我以为你作为公司的领头人,总有些分寸,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糟蹋我的心血的,这样任性的置公司利益于不顾。” 宁稼孟字字珠玑,好像子弹打进可安的心里,她血流不止,但却麻木到觉不出疼痛。 这就是她的亲人。在她受了委屈的时候,还在同她计较着利益的亲人。 助理于佳端着两杯茶进来,暂时缓和了气氛。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在我这里发脾气也没有用,不如,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解决比较好。” “解决?你说得倒是轻巧。你知道那个平总,有多难搞吗?”宁稼孟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 “大伯,你和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相信以你对他的了解,终归能想出办法来的。”可安把一杯花茶推到宁稼孟面前,好言哄着。 宁稼孟不领情。 “我为什么要想办法?徐宫尧既然这么大本事,那就让他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宁稼孟沉了一口气,仿若积怨已久:“这个徐宫尧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看他都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动不动蹬鼻子上脸。简直不像话!这次平总要告,那就告死他。反正,这个烂摊子,宁氏绝对不出面收拾。” 可安的好脾气终于耗尽了。 她把手里的水杯扔在茶几上,茶水四溅,打湿了玻璃和宁稼孟的裤子。 宁稼孟浑身一凛。 “大伯,既然你不是来和我商量解决办法的,那就请你出去吧。”她抬手指了指门。 “你什么态度?”宁稼孟瞪着眼。 “你什么态度决定了我什么态度。”可安站起来,松了松脖子:“你说的对,平总要告,那就让他去告。但是,这绝对不是徐宫尧一个人的事。你去告诉平总,无论他想怎么玩,宁氏奉陪到底。” 宁稼孟跳起来,和可安平视。 “你疯了是不是!客户不要了是不是!如果真的牺牲一个徐宫尧能保大局,你就偷着乐吧!” “刚才在平总办公室,我是一心想保大局。但现在,我忽然不想了。” ☆、第八十六章 山月不知6【4000+】 宁稼孟摔门而出。 动静大的整个走廊的人都吓得噤了声。宁正瑜第一个跑过去,她低声地问了句什么,也招了宁稼孟一顿呵斥。 徐宫尧坐在办公室里,隔着落地玻璃,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几乎可以猜到,宁稼孟在宁可安的办公室里说了什么,而那个女人,又会怎么回答他。 他一点都不后悔,刚才挥出去的那一拳。甚至现在想来,还觉得后怕偿。 如果,平总的秘书没有进去送咖啡,他没有在门缝里看到那一幕,宁可安那个女人,会不会真的闷声到底? 她聪明起来极聪明,笨起来也是够笨的撄。 这明显,就是宁稼孟设下的圈套。 宁稼孟是猜到了她求胜心切,必定有所隐忍,才串通了那位平总对她如此羞辱,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知难而退。 但是,宁稼孟偏偏算漏他。 他今日出手,势必触怒平总。而平总若要追究,首当其冲就是宁稼孟。宁稼孟肯定会推他出去当挡箭牌,而宁可安义气,绝对不会同意。 这是一盘死棋。 南广这个客户,宁可安得不到,宁稼孟也休想再抢回来。 钢笔在手里转了一个圈,徐宫尧低头开始在手边的文件上签字。 最近,要他审核的文件越来越多,但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找到了别样的乐趣。 助理进来,问他是否需要将签好的文件送去给宁总盖章。 他摇头:“我自己去。” 是的,去见她,这就是他的乐趣。 宁可安正在打电话,见他过去,她对他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先坐下。 “你别那么多废话,你就说吧,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她冲电话那头的人高声嚷嚷着。 那头的人应承了什么,她顿时眉开眼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临时变卦的是小狗。” 她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徐宫尧把文件推到她面前。 “宁总,这些文件需要盖章。” “先放着吧,不着急。”可安来不及看一眼文件,就绕过办公桌,跑到他的面前:“徐特助,你放心,我已经给你找好律师了。” 她晃了晃手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南广那里还没确定要告我,你就连律师都找好了?”徐宫尧有些感动,但又哭笑不得。 “对啊,我们要未雨绸缪。” “那宁总给我找的,是哪路大律师?” “宁正阳。” 徐宫尧按了按太阳穴,这个答案虽然在他意料之中,可听她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当。 “宁律师帮我,难道不会得罪他的父亲?” “他才不怕呢,况且,正阳是我这边的。”可安拍着自己的胸膛,对他挤了挤眼。 徐宫尧笑了。 “我给宁总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你是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罩着你的。”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况且这个平总,一看就是人品有问题。这样的人,我也不屑于和他做生意。” 徐宫尧眼里的笑意更温和了。 她正义又凛然,大气又善良。这会儿全然在为他的事情烦忧,好像忘了,最初受到伤害的人,是她自己。 这样的她,他要如何不心疼,如何克制心头的保护欲? 宁正阳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回头就去找言泽舟。 今天法院来听审的人有些多。 这场轰动了整个海城的贪污案,终于一锤定音,落下了帷幕。 高官落马,人人拍手称快。 而言泽舟,作为这个案子的领头人,势必再一次被捧上舆/论的巅峰。 很多记者也在找他,但是,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宁正阳在前厅绕了一圈,确定言泽舟不在,转身就往后园跑。 后园人少,他随手拉了一个法院的工作人员。 “看到言检了吗?” “大家都来问我找言检,我都可以搬个凳子在门口摆摊靠出/售情报发财了。”法院的工作人员开着玩笑,顺势一指:“那儿呢。被大法官拉着聊天呢。” 宁正阳拍了拍那人的肩,道了声谢。 法院后园,有一片长长的林荫道,道路两旁,植满了法国梧桐。一身黑色制服的言泽舟,走在这一片葱翠的生机里,格外挺拔精神。 他身边穿着法袍的大法官正和他说着什么,他一脸的严肃。 正阳正考虑着要不要去打扰他们,大法官先发现了他。 “宁律师来了。”大法官朝他微微点头。 言泽舟闻言,侧过身来。他制服上的银色浮雕图徽,在阳光下泛着清光,让他看起来更显威严庄重。 “找我吗?”言泽舟问。 “是啊,找你。”正阳对大法官打了个招呼,又补一句:“大家都在找你呢。” 大法官笑了。 “言检现在的名气,不输海城任何一个明星。” “可不就是。”宁正阳随声附和,“言检现在是正义的化身,振臂一呼都是带着光环的,谁能比得过他。” “行了你。”言泽舟瞪了正阳一眼,转头对大法官说,“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大法官拍了拍言泽舟肩膀,又和正阳告了别,这才转身离开。 言泽舟慢悠悠地往回走,他今天看起来特别轻松。 正阳知道,这桩案子,也算是搁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为了能让那位官员顺利落案,言泽舟背后不知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别人看到的,永远只是表面风光。 “找我什么事?”言泽舟看了看正阳。 “干什么?现在红了,没事都不能找你了吗?” “就你话多。” “可不,我是律师,我话不多,饭碗还要不要了?” “到底干什么?”言泽舟追问。 “你上次说,等这桩案子结了,下一个目标是谁来着?”宁正阳笑嘻嘻的。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起过这么机密的事情?”言泽舟完全不中计。 正阳讨饶:“好吧,你没有说起过,是东生吹牛的时候说漏的嘴。他说,你下一个目标是南广平总,是不是真的?” “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言泽舟依旧滴水不漏。 “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正阳抬肘撞了撞言泽舟的胳膊,压低了声调说:“只要你告诉我,我也有重要情报和你分享。” “我不想听。” “你确定?”正阳一挑眉。 “确定。”他不为所动。 “那算了。反正宁可安也不让我告诉你。” 言泽舟走在前头,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停了下来。 正阳露出一脸得逞的笑意。 “怎么?有兴趣了?” 言泽舟清咳一声。 “说来听听。” 可安下班回家,就看到了停在园子里那辆黑色越野,还是早上那个位置,好像从没有离开过一样。 她开门,门廊里放着他的鞋。 客厅里静悄悄,言泽舟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你一公务人员,动不动私闯民宅,这样真的好吗?”可安朝他走过去,盯着他手里的报纸:“哪里来的报纸。” “我订的。” “你凭什么随随便便往我家订报纸。” “你不也随随便便在我家楼下买车位了?” 他放下了报纸,抬头打量着她,目光深深。 “干嘛这么看着我?”可安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 他伸手,忽然攥住了她的胳膊。 可安猝不及防,就跌到了他的腿上。 “摸你哪儿了?”他问。 “什么?”可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一心想挣开他的束缚。 “平德海。” “南广平总?”可安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一定是宁正阳告的密,“才没有摸到。” “那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可安从他腿上跳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你现在这样动手动脚的,和平总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言泽舟一本正经的:“至少我比他帅。” “帅有什么用?” 可安转身就要走。 言泽舟站起来,一把圈住了她的腰。 “要我再问一遍?” 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上,让人心痒。 “我真的没有让他摸到。”可安抿紧了唇,故意忽略了他的手按在她腰上的力道。 那是再用一分力就可以捏碎了她的力道。 “那徐宫尧为什么会打人?” “关你什么事儿?” 可安忽而觉得那点委屈又在破土而出。她对谁都可以嘻嘻哈哈的一笑而过,可是对于言泽舟,他一问,她就什么都不想忍了。 “关我的事。” “那你说说,怎么关你事了?”可安脱开了他的手,和他面对着面,看着他。 “我是海城检察官,我有义务保护海城公民。” “你怎么不说你是超人呢。超人还保护全世界呢。”可安咕哝了一声,别开了脑袋。 言泽舟看着她别扭的脸,想起正阳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说宁可安那个女人,自己被非礼了不着急,徐宫尧打人了倒是把她着急坏了。为他人着想到这个份上,是不是太傻? 他们,到底谁是超人? “平德海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言泽舟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徐宫尧的事情,你更不用担心。” 可安看着他,心头一动。 “检察官大人这是要为我们这些好公民惩奸除恶了吗?” 言泽舟不作声,算是默认。 但其实,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他不会把平德海留到今天。 可安看懂了他如炬的眼神,不由笑了。 这一笑,一天的神采又回来了。 言泽舟凑过来。 “我这么正义,是不是该留我吃晚饭?” “……” 可安在厨房做菜,言泽舟在客厅看报纸。 整个房子安安静静的,但是,烟火气息很重,让人觉得温馨。 她出来的时候,打开了电视机。 言泽舟看了她一眼。 “可以吃饭了吗?” “饭还没好,先看会儿电视。”她解释。 言泽舟没作声,继续低头看报纸。 这个点,并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她不停地换着台,忽然,她在屏幕上看到了言泽舟的身影。 “诶,那不是你吗?”可安抬脚,轻轻地踢了言泽舟一下。 言泽舟连眼睛都没有抬。 “海城特大贪污案今日终于落案,作为案件领头人的言检察官,今日也出现在了庭审现场……” 画面又切到了言泽舟。 他穿着检察官制服,一身的干练和威严,坐在人群里,也分外扎眼。 女播音员说起言泽舟,各种赞美的词汇滔滔不绝,听来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饭好了吗?”他又问了一遍。 “你急什么,我看完这条新闻就去端。”可安擒着遥控器,不愿意动。 言泽舟扫了一眼屏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么好看的?” “电视里的人帅啊。” “帅有什么用?”他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秀色可餐。” “那你别吃了。”他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可安不理他,继续看着电视机,心里暖洋洋的。 她喜欢的人,多么值得让人去喜欢。 ☆、第八十七章 山月不知7 南广平总因为涉嫌行贿、非法集资被抓了。 这个消息,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海城。 可安是在开会前看到的这条新闻,当时徐宫尧和宁稼孟那群人都在她身边,她看着电子屏幕上灰头土脸的平德海,惊得无言以对。 昨晚,言泽舟在她那里吃饭的时候,如此随意地提了一嘴,她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哪知,他真的像个超人一样,替她解决了最头痛的隐患偿。 可安悄悄地看了徐宫尧一眼。 徐宫尧神色很平静,不知道心里是不是也如同她一样,千斤大石落了地撄。 开完会之后,宁稼孟第一个冲出会议室。他边走边打着电话,看起来很不安。也是,在这之前,宁稼孟与南广平总是出了名的交好,谁知道这千丝万缕的利益网收拢起来时,他会不会也在其中。 “徐特助,我开始相信,恶人终有天收。”可安笑着。 “宁总的意思是,言检是宁总的天?”徐宫尧顺着可安的话,自然地往下接。 “你胡说什么呢?”可安白了他一眼,脸不由的红了。 徐宫尧笑了。 “这次,言检帮了我大忙。” “惩奸除恶,那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替我谢谢他。” “为什么要我替你谢谢他,你自己去谢呗。” “宁总见言检的机会,多过我。” 可安的脸更红了,伶牙俐齿如她,竟也一时接不上话。 “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垂了垂头,脸上的光彩暗了几分:“你知道,我眼前的路又远又长,我现在并不想把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 “有人陪你一起走,不是更好?” 可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有你这个好战友并肩作战嘛!” 徐宫尧幽深的眸间,浮了一层光。 她坦然的,让他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是,无论怎么样,你还有我。”他也让自己笑得自然坦荡。 可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去忙吧。盯着南广那边,一旦有任何新动向,我们就出手。” 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充满了斗志,徐宫尧感觉到了生机和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 是的,这次,是他们翻身的极好机会。 和徐宫尧分开之后,可安去了下一个会议地点。现在,她每天的日常就是开会看文件,从前能避就避,现在她却必须逼着自己去和现实握手言和。 再不喜欢,也要甘之如饴。 接下来,是每周一次的董事例会。 可安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聊天声。 “万万没想到,那位不可一世的平总,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啊。” 今天,最热的话题,无疑就是南广平总被抓的新闻了。 “连这条粗壮的利益线都敢下手去斩,那位姓言的检察官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两年在他手上栽跟头的都是些背景雄厚的高官富商。这胆识,也是没谁了。” “你们以为这个言泽舟凭什么招摇成这样还没人敢动他。他呀,上头有人罩着呢。”有人忽然插嘴。 “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可安的脚步也停住了。 “是傅殷傅老。” 傅殷这个名字,可安早几年就在哥哥宁容成那里听说过。 这个人,表面是海城著名的房地产商,但实则商途极广。他资产雄厚,黑白两道说话也颇具分量,但为人却十分神秘低调,几乎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 “天呐,原来是傅老。” “傅老的人,哪怕大闹天宫,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啊。” “那这个言泽舟和傅老是怎么认识的啊?” “听说言泽舟救过傅老。” “难怪了……” 可安的心忽上忽下的。言泽舟和傅殷这样的人物有交情,这着实让她吃惊。但是,现在听到了这样的解释,她顿时又觉得合情合理。 言泽舟这样把见义勇为当成家常便饭的人,一不小心在路上救了谁都是有可能的。 他的人脉,来自于他的善良和正义。 他的一切,磊落光明。 他是她的英雄,也是别人的英雄。 会议结束之后,天都黑了。 公司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徐宫尧还在加班。 可安下楼,还未往停车场的方向去,就看到了言泽舟的车停在宁氏大厦前的广场上。他立在车头,眼底倒映着一片锦绣华光。 “你怎么在这里?”可安朝他走过去。 “等你下班。” “等我下班?”可安诧异,她摸出自己的小镜子照了照:“言泽舟,最近我变美了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殷切?” 言泽舟抬腕看了看表。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不知道这样的诚意,足不足以邀请美人一起吃个晚餐?”他把“美”字咬的特别重。 “让你等了这么久,那我惭愧啊。”可安嘴角一扬,眉梢间带着小小的虚荣与得意。 言泽舟伸手,按着她手里的镜子往上一提。 “你自己看看镜子里这张脸,我怎么看不到半点惭愧?” “呸!”可安伸手去打他。 言泽舟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上车。” “给我个和你一起吃饭的理由。”可安脱开了他的手,站在原地不动。 言泽舟一挑眉。 “坏人都抓起来了,难道不应该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可安恍然:“说起这个,徐宫尧说要谢谢你呢。他还在公司,不如我去把他叫下来,我们三个一起庆祝一下吧。” 她说着,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言泽舟一把夺下可安的手机,塞回她的包里。他黑着脸,不由分说地揽住了可安的肩膀,将她塞到了他的车里。 “我和徐宫尧,改天再约时间。” “今晚不是正好吗?” “今晚我和你正好。” “……” 他们最近的状态,好像一对老夫老妻,白天各忙各的,饭点时却经常坐在一起。 可安看着言泽舟坐在自己的对面,从容地搁落了筷子,抿了一口茶。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这样奇怪的念头。 而这奇怪的念头,在这温馨的氛围里,细细追究,也不突兀。 “吃饱了吗?”言泽舟问她。 “吃饱了。”她咧嘴一笑。 言泽舟盯着她,忽然抽了一张纸,俯过身来,替她擦了擦嘴角。 可安脸一红,慌忙用自己的手去挡住嘴角。 “脏了吗?”她不好意思地问。 “没有。” “那你擦什么擦?” “逗你玩。”他眼里涌出笑意。 可安没好气地拂开了他的手。 “走,那带你去动一动。” 可安还没反应过来,言泽舟已经站了起来。 她匆匆跟着他。 “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 他结了账,把她带回车里。 车子一路往北,直到眼前出现一家跆拳道馆,他才停下来。 “大晚上的,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可安赖在车上。 言泽舟先下了车,他绕过车头,把副驾驶座的门拉开,顺势松了她的安全带。 “进去练练手。” “我练这个有什么用?” “下次再有人欺负你,就不用等别人来救了。”他语调沐风,带着一丝调侃一丝郑重。 可安心口又暖又酸。 言泽舟趁她出神的空档,把她抓下了车。 跆拳道馆宽敞明亮,设施完备。 可安一进门就看到了很多小孩子,他们一个个都穿着白色的跆拳道服,两两结对,或踢腿或擒拿,练得热火朝天。 “你什么意思?竟然让我和小孩子一起练?”可安一把擒住了言泽舟的衣袖,压低了声调质问他。 “你未必比这些孩子强。”他淡淡的。 “你看不起我!” “我看得起你才带你来这里的,我要看不起你,我刚才直接带你去隔壁。” 可安无语凝噎。 隔壁是个体育场,她刚才经过的时候看到,里面有很多老年人在学广场舞。 言泽舟显然是早有计划的,他不仅准备了自己的衣服,连可安的也一起准备了。 可安换好了衣服,在镜子前转了个身。这衣服,竟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合适。 “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码子的衣服?”可安有些兴奋。 “猜的。” “这你也能猜到?” “你这干瘪如豌豆的身材,目测就是小号。” “……” 当她没问。 ☆、第八十八章 山月不知8【5000+】 跆拳道馆进门粗一看都是孩子,等到往里,才发现还是有很多成年人的,而这些人里,多为年轻的女孩子。 可安被丢在中间,像是饭锅里滚进了一颗大米,白而晃亮,明明并无特殊,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言泽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东张西望,几经回首,却猛然看到他正立在东南角。灯火飘扬,而他一身白衣,璀璨如雪。吸引了一众谈笑风生的姑娘撄。 真是个走哪儿都不让人放心的家伙。 可安揉揉眉心。 言泽舟此时表情温和,满脸耐心,看得她胸腔里蹿起无名怒火。 他几时用这样的神情面对过她? 可安气势汹汹地想往他那里去,还未迈步,却被迎面走来的男人拦个正着。 “新来的吧。”那男人喜笑颜颜地同她搭讪偿。 可安抬眸看了一眼,并不想搭理。 那人立刻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老师。我姓盛。” 她恍恍惚惚又恭恭敬敬的弯腰。 “盛老师你好!” 嘴上乖的不得了,目光却还恶狠狠地盯着言泽舟。 言泽舟竟然笑了,他那俊郎的侧颜闪着清辉,本已好看的惹人犯罪。 这一笑,简直罪不可赦。 “新同学和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盛老师说。 她抬手指了指言泽舟:“那里还有一个新同学,我去把他叫来一起介绍介绍吧。” 盛老师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说言检啊。” “你认识他?” “言检也是我们这里的老师。” “老师?” 可安瞠目结舌,怎么到哪儿都有言泽舟的传说。 这位李姓老师好脾气地点头。 “言检不常来,但一来就这样。” 怎样?像朵鲜花一样接受狂蜂浪蝶的膜拜吗? “很多女孩每天在这里守株待兔,就是为了等言检。” “他讲课很好吗?” “言检是跆拳道黑带。” 可安对跆拳道的段位并不了解,只是经常听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嚷嚷自己是跆拳道黑带以证明自己有多厉害多百毒不侵。 不过,那种挂在嘴边的虚张声势多半都是假的。 而言泽舟这样韬光养晦隐匿锋芒的却反而是有真功夫。 “你也是冲着言检来的吗?”盛老师忽然问。 “我才不是这样肤浅的人呢,我是来学本事的,不是来犯花痴的。”她眼里燃着熊熊的火,都不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多酸。 “那我来教你吧。”盛老师特别热心。 “盛老师,这个我来。”言泽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可安回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 “为什么你来?”可安不情愿。 “因为你资质愚钝,需要慢慢教。” “你才笨!” “是愚钝,没说你笨。” “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你和猪就这区别。” “……” 为什么对别人笑,对她就是损? 可安张牙舞爪挥拳去打他,言泽舟按住了她的手,又揉揉她的脑袋,温柔异常。 盛老师恍然:“原来你是言检的朋友啊。” “是女朋友。”言泽舟强调。 可安沉顿了片刻,寂寂无声地看着他。 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混乱无章。 盛老师的眸间像是绽开了一场烟花,缭亮惊喜,却不知道在开心什么。他懂事的把空间让出来,留下一个稍显嘈杂的“二人世界”。 “谁是你女朋友?”可安瞪他一眼,低下头。 “你。”他目光如炬,眼里似有真心。 她顿时气短,只能低声反驳一句:“胡说。” 时光和缓,像是停了。 半晌,他才微微一笑:“不胡说怎么给你开后门?” 可安强压着心头忽明忽暗的失落,等着他的解释。 他却并不解释。 “来,开始!” “你去教别人吧。”她赌气转身。 “别啊!”他把她攥回来:“你不要我教,后面可排着队呢。” 他一语道破,她才发现,这两三米开外,虎视眈眈的姑娘一排又一排。 按照盛老师的说法,这些人应该是等了十来天才等来言泽舟一个照面。 都是情深似海,良苦用心,凭什么她一来他就只教她啊。 这要不是女朋友,还真说不过去。 可安撇撇嘴。 “教不好就投诉你。” “要连我都教不好,你就真不是愚钝,是真笨。” “……” 言泽舟是个细致入微的严师,他从最基础的扎马步踢腿开始,渐渐深入地演示讲解了扣压折腕、挡臂锁肘、过肩摔等动作技巧。 这一来一回间,自然少不了肢体接触。 他的手,时不时就擒住了她的领口,按住了她的肩。 “你什么时候开始来这里做老师的?”可安忍不住问。 “上课的时候严禁闲聊。” 可安啧啧嘴,一点不理会他,继续道:“这兼职本就挺香艳的,还有这么多女同学等着投怀送抱,难怪你愿意。” “我在这里教理论。”他沉着嗓子解释。 “你不亲自教动作?” “不教。” “那我……” “你是例外。”他打断她。 “为什么让我例外?” “我刚才好像说过原因。” 可安翻了个白眼。 为了证明自己一点都不愚钝,她忽然一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像他刚才教她的那样,试图将他摔倒。 但言泽舟反应极快,他在她扑过去的瞬间,迅速转体,夹紧了她的手腕,顶肩发力,一气呵成地将她放倒在地上。 “言泽舟!”可安捂着自己着地的臀,大叫一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不懂怜香惜玉?” 言泽舟慢悠悠地在她面前蹲下来,搀住她的胳膊。 “要是我不懂,你现在还能这么大声的和我说话?” “这么说来,我还该谢谢你手下留情?” “好说,不客气。” “你不要脸!” 可安一拳挥过去,又被他接个正着。 “姿势不错。”他夸赞道。 “你教得好。”可安咬牙切齿。 言泽舟笑了,笑得如皓月清风一样爽朗。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起来。 “好了,先休息一下。”他好言安抚。 可安有自己的小宇宙,他服软了,她还不肯认输。趁着言泽舟意识松懈,她扣住了他的肩膀,使坏勾了一下他的腿。 言泽舟重心不稳,人就往软垫上倒下去。可安还在他臂弯里,自然也得跟着一起倒。 两个人以交缠的姿势双双落地,但落地之前,他伸手捞了她一下,将她护在了怀里。 这一护,不如不护。 他坚硬的胸膛,像是一堵墙,撞得她两眼昏花。 可安揉了揉额角,睁眼看到他正盯着她。 “看什么?”她没好气的。 “你要走光了。”他提醒。 可安低头。 跆拳道服本就领子大,她这东倒西歪的一折腾,领口一片春光,几欲乍泄。 “你色狼!”她立马抬手一遮。 “什么都没看到。”他如实报告。那一本正经地模样,好像又在嫌弃她胸小。 “你能不能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可安从他身上爬起来。 言泽舟顺势也坐起来,掸了掸手。 “你知道我是老师,那怎么就不懂尊师重教,还敢偷袭我?” 可安不理他,盘腿坐在软垫上揉着自己的腰。 “摔疼了?”言泽舟靠过来,语调温柔。 可安不吱声。 “好,是我错了。”他举双手投降。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他迁就至极。 可安忽然觉得,他们这样,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这虚浮的表象,让她沉溺。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他是爱她的。 跆拳道馆的门口,遥遥有一个人进来。 “言检!”盛老师跑过来。 言泽舟站起来,正了正衣服。 “傅老来了。 言泽舟点头,转脸看着可安,又摆出严师的姿态:“我去见个朋友,你原地扎马步,不许乱跑,等我回来。” 可安在心里默默地表示抗议,言泽舟已经朝门口走去了。他的背影牵出一道白光,潇洒倜傥。 傅老。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傅殷吧。 可安把目光投向门口。 傅殷很高,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他头戴着鸭舌帽,精神矍铄,英气朗朗。 言泽舟站到他的身旁时,两个人和谐的如同一幅画。 傅殷拍了拍言泽舟的肩膀,不知说了什么,言泽舟就扭头朝可安看过来了。 目光相遇,他坦荡如斯,可安却莫名不安。 言泽舟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拎了水瓶,朝这两个男人走过去。 “听说是小言的女朋友?”傅殷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审度的笑意。 “不,只是朋友。”可安张口即是否认。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这个人的面前,她不能造次。 言泽舟看了她一眼,面色倏然就冷了。 傅殷聪明,他明明看懂了言泽舟和可安之间的暗潮汹涌,却依旧假装什么都看不懂的样子。 他跳开了身份的问题,先和可安闲话了几句家常,又和言泽舟聊了聊最近的身体状况。 谈话的时候,可安有些紧张,但言泽舟却很从容。他和傅殷的关系,没有长辈和晚辈之间的拘谨约束,反而更像是忘年之交,带着一种无畏的亲近。 傅殷只留了一会儿,就借口告别。 他的出现和他的离开都有些诡异,但又让人感觉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这个人是谁啊?”可安看着傅殷上了一辆房车,夜色让他的行踪变得低调至极。若不是刻意去注意,这一切都不会显山露水。 “我朋友。” “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他的身份?”言泽舟的语气带着淡淡地抵触。 “你交朋友之前,都不问问清楚吗?”她很严肃地看着他:“你不怕别人对你有所企图吗?” “能图我什么?”他逼过来,靠她很近很近,气势压人:“不如你说说,你非要和我做‘朋友’是图什么?” 可安忽然明白过来,是什么原因让他的情绪凝结到了冰点。 “我本来就不是你女朋友。”她怯怯地瞟他一眼,轻声又补一句:“你刚才不也说了吗?这是为了开后门弄虚作假的。” 他几秒微顿,眼底的情绪翻山越岭,忽而明朗。 “那不如你做我女朋友,真的。” 跆拳道馆一别之后,可安就再也没有见过言泽舟。 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彻底在他们之间竖起了城墙。 她总是会想起那天晚上,他眼底倒映出的那片星光。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只有耳畔的风记得,他说要她做他女朋友。 “你开什么玩笑?” 她是这样回答他的,带着一丝慌张和逃避,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言泽舟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后来,他送她回家,一路都是压抑的沉默。临下车,他却没有失了风度,依旧为她打开车门。 只是,他没有回应可安的那句“再见”。 可安匆匆进了屋,却不争气地躲到窗帘后看他离开的样子。 本该是期盼欢喜的事情,却成了她的一场惘叹。 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他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并不过心。 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才不至于让心头的遗憾和后悔泛滥成灾。 这一个月,可安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公司,工作成了她最好的伴侣。也唯有工作,让她感觉到踏实。 南广平总下台之后,整个南广群龙无首,平德海的堂弟小平总平林华迅速上位。 徐宫尧抓准时机,多次出面和南广交涉,终于争取到了和平林华的会面。 对于南广这个企业,可安之前下过功夫,这一个多月的巩固,让她信心十足。 徐宫尧也调查了一些平林华的私人资料。 平林华是海归,观念进步且为人真诚,所以,他和奸诈的平德海素来不和。甚至有传言说,平林华当年之所以选择出国,是因为实在看不惯平德海不入流的做派。 这样新鲜的血液流进南广,自然是让人期待的。 可安在去见平林华之前,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 徐宫尧来接她时,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徐特助,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可安一边补妆,一边询问。 “很好看。”徐宫尧的回答实在得有些敷衍。 “你真不会夸女人,难怪没有女朋友。”可安忍不住揶揄。 徐宫尧很平静:“不如宁总教我。” “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徐宫尧不再作声。 车子到了南广之后,他却执意要和她一起去见小平总。 “你跟着我干什么?”可安不解。 “因为经历了上次的事情,我不太放心。”徐宫尧解释着,顿了顿,又追补一句:“况且宁总今天这么明艳动人,尤其需要保护。” 可安反应了几秒,忽而就转过弯来。 她拍了拍徐宫尧的后背,笑得欢喜:“行啊徐宫尧,你领悟能力不错,真是孺子可教。” 徐宫尧笑了:“看来我很快就会有女朋友了。” 平林华对于可安的到访,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可安知道,为了见她,平林华特地回绝了宁稼孟。 “不知平总,为什么不见我大伯,却选择了见我?” 平林华耸耸肩:“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不如让宁总先猜个脑经急转弯。” 可安一怔,这人的思维果然清奇。 “平总请说。” “为什么一般家庭中,奶奶和孙媳妇关系比较好?” 可安看了看徐宫尧,脑中思绪纷飞。 传言平林华与平德海不和,而平德海与宁稼孟交好,与她交恶。 想必,这就是答案了。 “因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第八十九章 山月不知9【4000+】 南广小平总笑了,徐宫尧也笑了。 气氛一片祥和。 这样的开始,已然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的交谈,畅快肆意但又没有跳出规矩。小平总对于可安和徐宫尧有种一见如故的倾心偿。 可安始终相信,人和人之间是有磁场的,虽然个性互有差异,但相同的理念能让人发出一样的光芒。然后殊途同归,人海里惊喜相遇,相知恨晚。 小平总最终同意将南广85%的订单交给宁氏,这样空前绝后的信任让可安欢欣鼓舞也倍感压力撄。 “平总,我是新人,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放心?” “因为我也是新人。”他笑着,满脸和煦。 新人,才懂新人的干劲、热情和决心。 从南广出来之后,可安心情不错。 徐宫尧依旧平静如初,她已经习惯了他的不动声色,有时候会觉得无趣,可有时候又觉得,这样的他才让人安心。 “徐特助,要不要去喝一杯?”临上车,她忽然提议。 “回公司再庆祝吧。” “回公司庆祝?” 徐宫尧点点头,这一路他都没有再露什么口风。 可安觉得这个提议奇怪,但也没有细细追究,直到走进公司,看到大厅里早已准备好的鲜花蛋糕和香槟,她才恍然明白,徐宫尧的庆祝,并非庆祝首战告捷,而是,今天是她的生日。 “生日快乐。” 徐宫尧温和的笑容在她眼前,像是触手可及的星光。 生日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大张旗鼓去铭记的日子,母亲去世之后,更是如此。 徐宫尧从不提及却细细铭记,想来,如此让人感动。 “祝宁总生日快乐!”早已蹲好点的同事们一齐跳出来,声势浩大。 这一刻,无关往日恩怨,尽是祝福。 “谢谢。” 可安低头吹熄了蜡烛,只是许愿的时候思来想去,竟觉得无愿可许。 也不是没有期待,而是期待太多,反而不懂如何取舍。索性算了,也不让情绪的小鬼,觉得她偏了谁的心。 “宁总,上班时间喝一杯会被扣工资吗?”助理于佳靠过来问。 “原本是绝不允许的,但今天可以破例。” 大家欢呼起来。 于佳开了香槟,人手倒了一杯。自己却并不喝,可安问她,她狡黠答说:“怕你事后后悔。” 真是,古灵精。 可安并不会说祝酒词,即使这一瞬间感慨万千,却仍旧组织不好语言。 她推了推徐宫尧的胳膊:“不如徐特助你来说几句吧。” 徐宫尧看穿她的局促,仗义举了酒杯。 他的祝酒词很简短:“希望宁氏在宁总的带领下越来越好。” 在她的带领下,越来越好。 这份责任,这份情怀,让人热血沸腾。 喝了香槟,吃了蛋糕,大家就各归其位,继续工作。 可安怀抱着徐宫尧送的白色百合,被那丝丝缕缕的清香蛊惑了神经,好像做了一场梦。 最近一段时间,她失去很多,也得到很多。岁月自有它能量守恒的公式。 而她,在时间的长河里,不过只是划桨前行的摆渡人。 下了班,可安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她开车回了一趟宁家,去酒窖提了宁容成留下的红酒,打算今晚一人独醉。 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也许,她应该去把言泽舟顺走的钥匙拿回来,也许那样,就不会再有期待。 她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衣服,准备了两个高脚杯,就软在沙发上喝酒。 一杯归她,一杯留给宁容成。 宁容成生前,爱江山也爱美酒。他时常说,酒是知己,很多慰藉,女人无法给予,但是酒可以。 那时候,可安还会笑他,让他不如和酒过一辈子。现在想来,却是唏嘘不已,那时候,她应该劝他早点成家的。 但是,一切都已来不及。 可安一杯一杯的下肚,她不懂品酒,囫囵吞枣间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好像看到了哥哥,执着酒杯,风月无边的模样。 往年的每一个生日,他都会去看她,无论她在哪里,无论他们相隔多远的距离。 而今年,好像不行了。 因为他们相隔的,是一个人间。 眼泪来得猝不及防,她哭着哭着,就沉睡过去。 酒精作祟,让她睡梦之中都不得安稳,头痛欲裂。 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落了一张轻薄的毯子,她费力睁眼,就跌进一双深邃的眸。 “言泽舟。”她轻声地呢喃,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我。” 言泽舟蹲在沙发前,看着她像是受伤的小鹿一般眨巴着双眼,楚楚迷离,欲语还休。这一刻,说不上是心酸还是心疼。 只觉得这一月未见,好不容易沉淀的感情,在她眼波流转间,再次浑浊不堪,汹涌而来。 放得下的,都是思念,放不下的,才是执念。 她何时,成了他深入骨髓的执念? “你怎么来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像是画笔一样临摹着他分明的轮廓。 哪里是他的眉,哪里是他的眼,哪里是他的唇……而他一动不动。 “来给你过生日。” 她的手一顿,像是忽然清醒:“几点了?” “还没到十二点。”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就不安分地翻了个身,她踢开了毛巾毯,把脚踢向半空。 “没到十二点,那就是说我还穿着水晶鞋是不是?”她精致可人的小脚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的光,白玉一样。 言泽舟看了一眼,将她按回去。 “穿着呢。”他认真地回答她。 “那你,是不是驾着南瓜马车的王子?”她醉意盎然,却把童话记得清清楚楚。 言泽舟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如果我是,你想怎样?” “我想吻你。” 她说罢,就钻过来,像条泥鳅一样滑进了他的怀里。 言泽舟没躲,任由她攀住脖子,主动送吻。 这是一个酣畅淋漓的吻,夹着酒香花香,带着星光月光,只是唯独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像之前那样,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 “不是说给我过生日吗?”她忽然停下来:“你的生日礼物呢?” “我。” “你?”她轻笑出声:“你要把自己送给我?” “不满意?” “狡诈。” “那你收不收?” 她眨眨眼,眼底盎然出笑意。 “不收白不收。” 言泽舟箍住了她的脑袋,狠狠地吻住她。 一个月前的拒绝,一个月后的靠近,他似乎想将这一个月茫然无措化作一个吻惩罚她。 一寸寸的啃咬,一遍遍的纠缠。 他们在彼此的气息里找到了归宿,灵魂却飘得更远。 可安睁眼,头疼欲裂。 房间窗帘紧掩,黑暗铺天盖地。她从床上坐起来,宿醉再次让她失去记忆。 她下了床,先打开了窗帘。 庭院里那辆黑色越野,和阳光一起闯进了她的视线。 可安揉了揉眼,确定没有看错之后,又使劲的掐了自己一把。 “哎哟。”她疼得叫出了声,觉醒的一瞬,转身往楼下奔。 客厅的窗帘全都打开着,阳光铺天盖地,鼻尖是煎蛋的香味,耳边是洗衣机滚动的声音,这样一个温情脉脉的早餐,让可安猝不及防。 “言泽舟?”她叫了一声。 厨房里有个高大的身影晃出来。 他穿着白色的T恤,烟灰色的长裤,脚踩一双人字拖,居家范儿十足。 “是我。”言泽舟语调懒懒的。 这开场白有点熟悉,但可安一时想不起。 “你怎么又来我家了?”虽是质问,却不敢太大声。 一个月未见,她不想一大早就把人给吓跑了。 “先过来吃早餐。”他把手里两个白色的餐盘放在桌上。 餐盘里五颜六色的,看得人食指大动。 “我还没刷牙呢。” “那去刷牙。”他走过来,从她背后按住她的双肩,将她往洗手间推。 洗衣机还在工作,加了他们两个人的动静,洗手间更加的热闹了。 “你在洗什么呢?”她将洗衣机的盖子打开,探头看了一眼。 洗衣机里是沙发套子,毛巾毯,还有……还有她的睡衣? 可安立马低头。 虽然她完全忘了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记得,昨晚她洗完澡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啊! “这怎么回事?”可安按着自己的领口,目光在洗衣机和言泽舟之间来回着。 “忘了?” 她茫然摇头:“不记得。” 他轻“嗤”一声:“你倒是撇得干净。” 这语气这神态,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昨晚来的。” “来干什么?” “给你过生日。”他耐着性子帮她理。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这不重要。” 可安揉了揉太阳穴,这好像的确不怎么重要,毕竟,她也没有搞清楚,徐宫尧是怎么知道她生日的。 反而是言泽舟,不外乎宁正阳一个消息来源。 “昨晚我喝醉了,然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你一喝酒就断片这毛病,容易惹事。”他揉揉她的脑袋,叮嘱道:“以后别去外面喝酒,危险。” “我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喝嘛,是你找上门来的!”可安推开了他的手,越发急躁:“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问我要生日礼物。” “我……”可安舔舔唇,“不好意思,我喝醉了胡说的。” “不好意思的是我,我没有准备礼物。” “没礼物你给我过什么生日?”可安下意识地回嘴。 言泽舟笑了,朗朗如风。 “所以,我把自己送给了你。” 可安怔住。 洗衣机滚动的声音规律分明,可她的思绪却紊乱无比。 她的睡衣被换掉了,沙发套子和毯子也脏了,难道…… “我不会,在沙发里,把你睡了吧?”她一字一顿,问得丝毫没有底气。 言泽舟沉默。 他的沉默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你倒是说话啊!” “睡了怎么样?要对我负责吗?”他眼里笑意乱窜。 可安低头,陷入了深深地忧虑。 言泽舟看着她,她白净的脸颊上染着一丝绯红,好似香甜的胭脂。他等着机灵的她识破他的谎言,可她这会儿,却对酒醉的自己如此没有信心。 他压住心头的悸动,终于忍不住伸手,将眼前如此迷糊又直率的人儿揉进怀里。 “别担心,你没把我睡了,你只是吐了。” ---题外话---PS:奶奶和孙媳妇,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个梗,是微博上看来的哈哈哈~ ☆、第九十章 山月不知10 可安松了一口气,虽然吐了很没有形象,但至少比霸王硬上弓好。 她把言泽舟推开。 “昨晚麻烦你了。” “是挺麻烦的。”他斜身,撑着洗手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换衣服最麻烦。”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撄” “有什么便宜?又没有看头。” “你看了?偿” “不看怎么换?” 可安窘,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指责。虽然言泽舟意图不明,但帮一个吐得一塌糊涂的醉鬼换衣服也不是什么轻松事。即使吃了点暗亏,那也是她不占理。 见她沉默,言泽舟更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她憋着一团气,侧头半躲半避去摸自己的牙杯,哪知一不小心就撂倒了,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幸而杯子还未落地,眼明手快的言泽舟挽救了回来。 “别欺负它新来的。”他把杯子握在手里,护犊似的放回原位。 可安这才看清楚,这险些落地的杯子不是她的。 她的牙杯是米分色的,这会儿正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像她一样傻傻呼呼不明就里反倒像是新来的。 “你……” “我之前买的,你看,果然用到了。”他挑眉,接着又向她展示了他的毛巾和剃须刀。 “你这招登堂入室玩得真好。” “师出有名,你教得好。” “我没有不要脸到你这样的程度。” “别不平衡,我家浴室也摆着你的东西。” “谁摆的?” “我。” 他眼里有光,明亮又让人彷徨。 可安摸到自己的牙刷,挤了牙膏,默不作声地开始刷牙。 心头酸酸甜甜的,像是沾到了牙膏泡沫。 一个月渺无音讯,她还以为他们之间真的完了,可他现在又突然出现,贴心温柔,无赖霸道,就是绝口不提她拒绝他的从前。 他的决定是什么? 他在无视?还是坚持? “言泽舟,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不用谈了。”他靠过来:“我记得你拒绝了我。” 洗衣机忽然停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一片静默。 “那你怎么……” “死皮赖脸,同样师出有名。” 可安语塞。 她漱了漱口,把脸埋到水龙头下。凉水拂面的瞬间,她忽然自私地想,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她还可以常常见到他。 宁可安成功搞定小平总,拿下南广85%的订单,这个新闻迅速宁氏上下传开了。 有人说可安深藏不露,也有人说多亏了徐宫尧背后出力。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翻身仗打得极其漂亮。 宁稼孟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看着董事会的人簇拥着宁可安一路走一路聊,走廊深而远,他们的背影逆光又刺眼。 “爸爸。”宁正瑜从他身后出来,轻轻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宁稼孟轻声地感慨了一句,语气却是不屑的。 宁正瑜没有作声,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里的徐宫尧。 他还没有走,正坐在刚才开会的位置上处理着资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宁稼孟的话,他抬头朝他们看了一眼。 这一眼若有似无,却让宁正瑜心头发毛。 这个男人,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强,可真正变成敌人之后,才发现,原来他比想象中的更强。 她对宁可安的恨,也许就是来自这样的比较。宁可安总能得到比她更好的一切,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爸爸,我们走吧。”宁正瑜对宁稼孟使了个眼色。 宁稼孟点头,先她一步迈开了步子。 “拿下订单,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距离成功还远着呢,我都不知道她得意什么。”宁正瑜嘴角一沉,酸溜溜地道。 “这个小丫头深藏不露,之前是我们太低估她了。” “表面装傻卖二,实则充满了心机和城府,我早就知道她不简单。也就正阳那个傻小子,天天围着她转。”宁正瑜说起弟弟,表情更加不悦:“我们为了他在公司冲锋陷阵,他却一点都不懂得为我们分担。” “你弟弟还小,早晚会懂我们的苦心。” “爸,你就是宠他,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惯着他让他去学法律,直接放在公司多好,他那么聪明,若是培养的早,也许现在就是第二个徐宫尧。” “别给我提这个名字,头疼。”宁稼孟按了一下脑门,又想起一个人来:“你小叔最近怎么不见人影,他在搞什么鬼?” 宁正瑜摇摇头,听宁稼孟这样一提,她才反应过来,宁子季最近真的很少来公司,每次来了,也是匆匆一晃就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会情人的呢。 “你去调查一下。我听说,他是打算在外面新立门户了。” “就小叔?”宁正瑜冷嗤一声:“他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想生出个新公司来?” “你这张嘴,差不多就收敛收敛。”宁稼孟瞪了瞪宁正瑜。 宁正瑜撇嘴:“本来就是,小婶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前人后地秀着恩爱,可就是不见肚子有什么反应,大家都在暗地里说小叔不行呢。” 宁稼孟“哼”了一声。 “少个人来争家产,不是正好?” “那是。要不是宁可安现在挡在我们前头,整个宁氏都得是我们的。” “好了,这样的话,等一切顺利了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盯着宁可安和徐宫尧,一点漏洞都不要放过,至于你小叔那里,也不要疏忽。免得他又杀个回马枪,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是,我知道了。” 言泽舟去A省出差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正式确立恋爱关系,但是这次走之前,他特意和她交代了。 可安记得,那天下午,是于佳特地跑来,满脸欢喜地告诉她,楼下帅哥找。 她当时没想到是言泽舟,等她慢吞吞地下楼的时候,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言泽舟一身从容低调的黑衣,看起来像是要奔赴前线的战士。 见到她,他脸上的冷漠才稍有缓和。 “我临时要去出差,一个小时候后的飞机。” “关我什么事儿?”可安嘴上轻飘飘的,心里瞬间空落落。明明,人还在眼前呢。 “怕你想我。” “我才不想你呢。” “口是心非。” “你又知道?” “你脸上写着舍不得我。” “你脸上写着你不要脸。” 他忽然笑了,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好,是我舍不得你,是我走之前想看看你。” 他难得在话锋上让她三分,这温柔让她心惊胆颤的。 “是危险的任务吗?” “怎么?担心我了?”他眼里的笑意化成了噬人的蛊。 可安翻了个白眼:“当我没问。” “不危险。” “那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 可安继续翻白眼:“当我没问。” “快的话三天,慢的话不定。” “谁和你一起去?” “不是女人。” “当我没问。” 他上前一步,抬手将她圈进怀里。 “可你都问了。” 可安不作声也不动,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身上好闻的皂角香,抚慰着她不安的心。 “没什么要和我说的了?”他的大掌阖在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摩挲。 可安摇摇头。 他松开了她,叹一口气,像是要把日光都叹熄。 “真是没良心。” 可安站在原地,言泽舟上车扣安全带的时候,还一直看着她。他似乎是在等她挽留,可是,她挽留,他就会不走吗? 她是没什么要对他说的了,那是因为,她想等他回来,慢慢说。 言泽舟就这样走了。 快则三天,可三天已经过去,他却依旧没有回来。 可安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一是怕打扰了他的工作,二是怕自己的思念会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秒泛滥成灾。 她没有信心,在如此繁忙之余还能控制住灾情。 不过,她每天下班,都会去跆拳道馆练习。 盛老师教学水平很高,人也很好,可安进步很快。 但这些,都不是她坚持的理由,她最喜欢的,是闲暇时候,听盛老师说起言泽舟曾经的那些趣事。 他不在的时候,听他过去的故事,就好像他正在身边,从未远离。 ☆、第九十一章 山月不知11 盛老师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传来了声响。`` 可安盘腿坐在地上,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大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辆跑车,车头倚着一个男人,他五官分明,粗粗一看,竟有几分言泽舟的神韵。 可这分想象,是经不起推敲的偿。 言泽舟无论何时都站如松行如风,但眼前这位,举手投足间总显几分轻浮浪荡。 她一定是太想那个男人了,才在陌生人的身上找他的影子撄。 可安转回了头。 盛老师却还在盯着他。 “又来了。” 可安没有忽略盛老师不快的语气,她随口八卦了一句:“那是谁啊?” “傅博。” “姓傅?”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 “是的,傅老的儿子。”盛老师把目光收回来,摇摇头有些不屑:“花花公子哥,吃白食不干正事,因为看上了这里练跆拳道的一个姑娘,天天来蹲点。 可安笑了一下,不予置评。 “傅老最头痛的就是这个儿子,可是打骂不管用有什么办法,该闯祸闯祸,该惹事惹事,反正捅了多大的篓子都有老子撑腰。” “你很不喜欢他?” “谁能喜欢他?连傅老自己,都更喜欢言检。” 话题又绕回言泽舟的身上,可安默默窃喜,她朝盛老师的方向挪了挪,轻声地问:“傅老和言泽舟,到底有什么渊源啊。他们看着好像关系很好,不像普通的朋友。” “的确不是普通朋友,算是生死之交吧。”盛老师眨了眨眼:“这里人人都知道,言检救过傅老,要不是有言检,傅老早就一命呜呼了。” “一命呜呼这么严重?” “可不?听说那时候傅老被十几个持刀的歹徒围攻着,幸而言检忽然出现,他以一敌十,分分钟就将那些家伙给撂倒了,才让当时已经血流成河的傅老躲过了一劫。” 盛老师说起以一敌十的时候,手里还比划着绚烂的打斗动作。他眼里闪着一种可安能够读懂的情怀,英雄情怀。 言泽舟啊,是个让男人都倾倒的男人。 “会不会太夸张了?” “我说得还不是最夸张的版本。你去这附近随便一打听,连街巷里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和牙牙学语的小朋友,都能说出比我这更热血的版本。” 可安笑起来,敢情言泽舟这款,男女通吃还不算,还老少皆宜呐。 “版本不一,就说明真实性还有待考证。”她明明沸腾得很,话里却不由要泼冷水。 这都是和言泽舟斗嘴斗惯了的缘故。 “我不知道哪个哪个版本是对的,反正,这些都是傅老那里传出来的,又不是言检自己吹得。” “这我相信。” 言泽舟虽然能言善辩,但是要他吹牛,估计比让他杀牛还不容易。 “你看看那个傅博。天不怕地不怕,走路都要别人给让道的霸王虎啊,唯独见了言检,乖得跟只猫似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但凡撞到言检的枪口上,言检是绝对不会卖他情面的,而言检要是想动他了,他爹纵使能上天入地也不会插手管他。” “这听着都快分不清谁是亲生的了。”可安玩笑。 “可不是。就算看着,也是英挺的言检和硬朗的傅老更有父子相啊。” …… 听盛老师把言泽舟夸了个遍,可安才喜滋滋地回了家。 回家没忍住给他发短信,可是左等右等,等到抱着手机睡着,都没有等来他的回音。 这个男人,不知道又在哪里,给别人当着英雄。 她真想他。 又过了两天,言泽舟依旧没有回来。 但可安的注意力却不能全然只停留在对他的想念上,因为公司最近出了一件蹊跷的事情。 “你是说,有人在用我的名义,挪用公司的钱?”可安位置上弹跳起来,牢牢地盯着眼前的徐宫尧。 徐宫尧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些钱出去,都是经了你的私章和公司的公章的。” “不可能,我的私章和公章,每天都带着身边。”她拍了拍自己手边的抽屉:“我谁都没让碰,除了你。” “所以,我也有嫌疑。” “你有嫌疑,那还不如直接说,就是我挪用了公司的钱。” “这么相信我?” 徐宫尧笑了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笑得这样清风拂拂,也就只有他了。 “可不,咱俩现在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蚱蜢,我不相信你,岂不是自己断自己的腿嘛。”她神色坚定,语调却是上扬的。 “说的也是。”他停了几秒,又忽然问:“不知道绑着我们的,是条什么颜色的线?” 这问题着实新鲜,又让人觉得意有所指。 “当然是绿色的。” 他故作失望:“我还以为是红色的。” 可安翻了个白眼:“红色多显眼啊,绿色是蚱蜢的体色,这样结盟,才低调又不让人看出端倪。” “有道理。” “还有道理呢。你都跑题了大哥。”可安没好气的把自己的章从抽屉里取出来放在办公桌面上:“我们现在可是在谈论正事呢。你说说,你的想法是什么?” “账户的所有者身份不明,转出去的钱也查不到去向。对方一定是早有预谋,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既然我们无法从这个神秘人身上找到突破口,那就只能从自己这里找蛛丝马迹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有内鬼?” “对,要不然这些章你不动我不动,是自己长腿了?” “可我身边就这么几个人。你,你的助理,于佳……”她嘴边的话语忽然收住了。 “怎么了?”徐宫尧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可安摇摇头。 “没有,我得再想想。” “刚才还在一条线上,现在就开始有秘密了?”徐宫尧稍稍撇了嘴。 可安大笑起来。 没想到,向来正经的徐宫尧,竟然也还有这样生动的时刻。 “你笑什么?” “笑你不像你。” “怎么才算像我?”他有了兴趣。 可安捏了捏嗓子,清咳两声,继而板起脸,学着徐宫尧开会时候那严肃指点江山的样子。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样的徐宫尧,有多迷人。 徐宫尧也笑了。 “你笑什么?”可安问。 “笑你真像我。” 经徐宫尧这一提点,可安也开始暗中留意起身边的人了。 人都是这样,一旦起了疑心,目之所及,也就谁都有了可疑。 而这些人里,最奇怪的,当属她的助理于佳了。 于佳一直都是开朗活泼的,最近一段时间,虽也有耍宝逗趣卖弄机灵的时候,但更多没有人注意的地方,她都是一个人静坐走神。 一开始可安只当她是感情受挫或者生活不顺,可久而久之,这种感觉,倒像是做了亏心事在自悔。 说起来,除了徐宫尧之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她的私章和公章的人,也就于佳一个了。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可安并没有告诉徐宫尧她的想法,虽然她知道,聪明如徐宫尧,根本也不需要她明说。 她不说,他也不点破。 毕竟,这事关一个人的清白。没有证据之前,再多猜测也不能成为事实。 于佳还是每天都围绕在可安的身边,贴心的时候贴心,粗心的时候粗心,像个大姐姐。也像个没有城府的孩子。 “多面是可怕的。” 徐宫尧如是说。 的确,想想,也让人不寒而栗。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纸包不住火的。 宁稼孟和宁正瑜父女,也开始抓着这个点在董事会上要可安解释。 可安无法为自己辩驳,更无法快速地抓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又如山崖上的石头,摇摇欲坠。 “这会不会是我大伯大姐他们搞得花招?” “难说。”徐宫尧也没有把握。 如果真的宁稼孟和宁正瑜的诡计,那么,他们这招一石二鸟,玩得也太剑走偏锋了些。 “那到底要怎么办?” 可安觉得她现在草木皆兵,人家没有动作,她都快神经错乱了。 “既然不能守株待兔,那就只能引蛇出洞了。” ☆、第九十二章 山月不知12【4000+】 “公司上下现在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 “对,但是,现在所有眼睛盯着的是你,对方还是可以抓到漏洞。”徐宫尧沉静了片刻,继续分析:“如果对方挪用公款的目的是为了周转,那么,推算一下周期,这几天之内,他们应该还会再动手一次。” “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按兵不动,适时的,也要给对方制造几个铤而走险的机会。” 窗外风起风又静,一切,好像刚刚开始,又好像,早已酝酿多时。 偿 下班之后,可安有一场饭局,安排在了宁氏附近的酒店。对方客户是个酒量特别好的男人,今晚,更是放话,要一醉方休。 可安其实最头痛这样的客户。 酒桌上拼来的天下,总让人觉得不踏实。但现实如此,又不得不退步。 徐宫尧已经提前过去酒店打点了,有他在,可安就像兜里揣着定心丸。 于佳入职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酒量好,不仅酒量好,而且玲珑剔透长袖善舞,特别会活跃气氛。 所以可安在下班的时候,特意把她留下了。 于佳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是,看得出来,她其实有所犹豫。 这样下班后的应酬,可安从不为难自己的员工。只要于佳说出拒绝的原因,她是绝对不会勉强的。 但于佳,似乎也另有打算。 他们一起下楼,等电梯的时候,于佳一直捏着手机,神色恍惚。电梯门打开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走吗?”可安拍了拍她的肩。 “噢。”于佳跟着进来。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动不动就走神,而且脸色不太好。”可安打量着她,目光并不异色,语气也很自然。 于佳原本皮肤很白,稍稍上妆就会显得精神靓丽,可这段时间,她不仅皮肤蜡黄,连妆都懒得化了。 “没事。”于佳笑了一下。 “是不是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没有。我们挺好的。”她神色尴尬。 “算了,我也不多问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需要的话,就请假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谢谢宁总,我知道了。” 电梯一路向下,进入停车场之后,可安翻了翻自己的包。 “哎呀,我的章落在楼上了。”她轻叫一声。 于佳回眸:“等下要用到吗?” “要用的,徐特助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我带着,瞧我这记性。”可安看着于佳:“你上去帮我拿一下吧,我在车里等你。” “好。”于佳点头应允。 一切,仿若正合她意。 可安站在原地,看着于佳纤瘦的身子快速地闪回电梯。 她按楼层的样子,比下楼时急躁得多。那模样,就好像濒死的人,又看到了希望。 徐宫尧说过,挪用公款的人,眼下一定急需用钱。 是她了,八/九不离十。 停车场里明亮的灯火晃着可安的眼,她忽而觉得心酸又失落,神思复杂的无以言说。这个姑娘,她也曾真诚对待,全心全意去信赖。 可背叛突如其来,如今,怕是再也没了挽回的余地。 徐宫尧给她打电话,问她到哪儿了。 她倚在驾驶座上,满身疲惫,回答他:“我在等鱼儿上钩。” 如此不明不白的暗语,也就徐宫尧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好在,这样的默契,他们一直都有。 “这么快就丢出鱼饵了?” “是啊,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又多。” 他听出她言辞间的难过,沉默了几秒。 “宁总,要不要我回来?” 可安还没有回答,就看到停车场的门口,公司的警卫成批成批地跑了过来。大厅里所有的声控灯,都随之亮了起来。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边说,一边快速地推门下车:“我去看看,晚点给你打电话。” 不等徐宫尧应声,可安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她拦下警卫队长。 “宁总,楼上有人死了?” “谁死了?” “具体身份我还不知道呢,就刚才,楼道清洁工报警的,说是一个姑娘在楼道里摔死了。” 可安脊背一凉,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不好的预感在她脑海里闪过,她掏出手机,快速地拨通了于佳的电话。 于佳的电话正处于关机状态。 可安跟着警卫一路上楼。 楼道里已经围了很多的人,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空气里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 “走开!宁总来了!”警卫队长一声大吼。 人群一顿,瞬时让开了一条道儿。 可安慢慢地挪步到最前头,她的手心里细汗密集,身上却冷得发颤。 “宁总,是你的助理于佳。”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可安双腿一软,幸而被人扶住了。 真的是于佳。 于佳倒在血泊里,纤瘦的身子蜷成了一团,像是一只虾米。她临死前,紧紧地护着肚子。好像,那里有什么宝贝。 “于佳。”可安轻轻地叫了一声,恍恍惚惚间想走过去,把这姑娘好好地扶起来。 她刚才还在和她说话聊天。 她刚才还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可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该倒在这里的。 就算她做错了事情,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她还那么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啊。 可安心头火辣辣的,眼里也是。 “宁总,你别过去。警察马上来了。”警卫队长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她。 她挣了一下,似乎还不想放弃。 “宁总!人已经死了。” 死了。 徐宫尧在轰鸣的警笛声中下了车。 这一月之间,海城气温突变。由夏入秋,由热转凉,不过转瞬之间。 想想,人心也是如此。 他在人群里一眼就捕捉到了宁可安。她还穿着单薄的夏衫,站在凉风萧瑟的门口,紧紧地抱着肘。 警察在和她说着什么,她面无表情,沉静如默。 徐宫尧快步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宁总。”他叫了一声。 可安朝她看过来,她眼里的火苗小小的复苏了一下,又被风吹熄。 “宁小姐,那等案子有进展了,我再联系你。”那位警察合上了做笔录的本子,对徐宫尧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了。 徐宫尧静静地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于佳死了。”可安木然开口,声音哑得如同声嘶力竭地哭过。 “警察怎么说?” “初步判断,是意外。” 徐宫尧不作声。 “是我让她回去拿章的。”她垂着头,在他眼前蹲了下来:“如果不是我忽然想试探她,她根本不会死。” “宁总,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这不关你的事。” 徐宫尧蹲下去,与她平视。 她眼里有晶莹的水花闪烁,随时会落下。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喃喃着,呜咽起来,像冷风里被丢弃的流浪小猫。 徐宫尧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在颤抖,那微小的幅度,如绵针,扎进他的手心,疼不是疼,酸不是酸。 宁容成去世的时候,她那般完美的控制了情绪,让他措手不及。 这一刻,她脆弱突至,在情绪面前,成了丢盔弃甲的败兵,同样让他无法招架。 “宁总。” 他靠过去,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轻手轻脚地将她拥在怀里。 她没动,乖得让人心疼。 他稍稍用了力,搂着将她提起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 于佳的死,虽然以意外定案,但仍然疑点重重。 那一晚,宁氏楼道所有监控录像不明所踪。没有人知道,于佳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样的恐惧和痛苦。 挪用公款的事情,因为于佳的死,彻底断了头绪。 而让可安打击最大的是,于佳死的时候,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她忽然就明白了,于佳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姿势,是什么意义。 徐宫尧俯身,将一支素白的菊花灵前,深深鞠躬。 于佳的母亲正坐在角落里,她眼睛肿胀,泪水还在不住地往下流,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可安蹲在那位妇人面前,拉着她的手,轻声地说着什么。 徐宫尧走过去。 “阿姨,你放心,以后,我会代替于佳好好照顾你的。”这一字一句,是安抚,也是承诺。 妇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眼神空洞地拒人千里之外。 又有吊唁的人过来,徐宫尧将可安扶起来,把位置让出来。 “阿姨,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 “走吧。” 徐宫尧拉着可安往门外走。 屋外晴空万里,天气明媚的让人觉得老天无情。 徐宫尧的车就停在前面的榕树下,可安随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停下来。 “徐宫尧你说,于佳会不会恨我?”她的眼神虚渺,像山中雨雾。 “也许离开,对她是一种解脱。”徐宫尧收拢了黑色西装的门襟:“挪用公款的事情,已经确定是她所为。” “就算这样,也罪不至死。” “这件事情,我会继续让人跟进的。”徐宫尧看着她:“你不用太自责,如果是意外,那只能说人各有命。如果另有隐情,那更与你无关。” 可安勾了一下唇角,苍凉无奈。 “自从哥哥去世,我一脚跨进这个圈子之后,我就觉得,我彻底变了。任何事情在我眼里都不再单纯,我处处算计利益,罔顾人心。现在,更是一不小心扼杀了两条生命,我和那些无情冷血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你不一样。”徐宫尧目光坚定。 她默然自嘲。 “宁总,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初宁氏藤椅造成孕妇流产的品质案,你是怎么知道,董事会的人合伙算计你的?” 徐宫尧话题一转。 “在记者招待会之前,我去医院探望过那位孕妇,她老公我见过。记者招待会上丢我鸡蛋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那位孕妇的老公。所以我猜到,是董事会的人自导自演牺牲我博同情。” “对。”徐宫尧下颔微动:“意外发生的伊始,真正冷漠的商人都是坐在会议桌前权衡利弊,而真正有爱的人,才会出现在医院里关怀伤者,抚慰人心。正如现在,董事会的人正在商讨如何把挪用公款的丑闻以一人之死作决断。而你,却在自责,却在对一个陌生的妇人承诺她的下半辈子。” 可安眸色幽幽,安然素静。 徐宫尧温柔一笑。 “这,就是你的不一样。” ☆、第九十三章 山月不知13 于佳死后一周,整个宁氏风平浪静。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只是偶尔,在茶水间里听到那些八卦的女同事小声谈论起这个名字,和她肚里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于佳的神秘男友,一直没有现身。 意外发生的那个楼道,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雷区,就连清扫卫生的阿姨,都不敢一个人往那里去,必须拉上警卫壮胆。 有人说,一到晚上,楼道里就会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嘤嘤啼哭。 怕是,冤魂不散呢偿。 谣言滋长,人心惶惶。 徐宫尧通过总务,特意发表严厉通告,明令禁止一切鬼神说。若有发现,当即开除。 可安还是深受此事的影响,精神状态日比日差,在各种会议决议时,虽大错没有,但小错不断。 董事会的人对此颇有微词。 “啪!” 可安刚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就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手里的文件资料纷飞散落,洋洋洒洒地掉了一地。 撞她的人是宁子季,宁子季久未露面,最近已经开始上班了。 “小叔。”可安叫了一声。 “走路都魂不守舍的,你在想什么?”宁子季冷漠地扫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 “还能想什么?想被自己害死的一大一小呗。”宁正瑜从会议室里出来,眉角一挑,话锋肆意。 “你胡说什么?”走在宁正瑜身后的徐宫尧厉声一喝。 他的助理跑上来,替可安把地上的文件白纸都捡起来。 “徐特助你这么凶干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可不是什么鬼神说,你不会连我都想开除吧?” “吵什么吵?”可安瞪了宁正瑜一眼:“我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真正该心虚的人,不是我。” 她说罢,接过了徐宫尧助理递过来的文件,转身就走。 宁正瑜在身后冷嗤:“每天恍恍惚惚的,不是心里有鬼难道还真是在惦念死者吗?真是好笑……” 一走廊的静默。 可安的脚步有些凌乱,但她极力克制着情绪。 没一会儿,徐宫尧追上来。 “等我下班,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不能总麻烦你。” “不,是我麻烦你。” “嗯?” “我要加班,但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所以要你等我下班。”徐宫尧冲她眨眨眼,把“害怕”两个字说得极为严肃。 可安知道徐宫尧是想逗她,她很给面子的笑起来。 “好,那我等你。” 和徐宫尧一起走出公司,天已经黑了。 海城喧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可安的心却特别宁静。窗外的景稳稳在眼前掠过,就如时间的沉浮。 徐宫尧的车子在她家门口停下,她自己推门下车。 路灯很亮,她走了两步回头,看到徐宫尧的车还在原地没有掉头。 她停下来,朝他挥了挥手。 “要我送你进去吗?”徐宫尧开了车窗,抬肘倚在窗沿上,悠然一笑,不似往日的稳重,带着一丝调侃。 她最近变得沉默很多,但他,因为她的沉默,却反而开朗起来。 他总有办法,能和她互补。 “不用了。我胆子真的没那么小……” 可安话音未落,遥遥看见徐宫尧的车后闪过一个如鬼魅般的白影。 她愣住了。 “怎么了?”徐宫尧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事,我有点眼花,你赶紧回去吧。”她镇定地对徐宫尧勾了一下嘴角。 徐宫尧还在犹豫。 那白森森的影子再次一晃而过。 可安确定自己看到了。 “啊啊啊啊!”纵然心里百般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徐宫尧并不知道她忽然惊叫的原因,但是他快速地推门下车,朝她奔过来。 “到底怎么了?” 可安吓得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闭着眼睛死命的摇头。 “有鬼!我看到有鬼!” 徐宫尧张开双臂,立马将她抱住了。 “不会的,你一定是看错了。” “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她反复强调,声音已经起了哭腔。 徐宫尧虽然不信,但是怀里的女人抖得那么厉害,这样程度的惊吓,让他不得不在意。 “告诉我,在哪里?” “就在你的车后面。” 可安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把头抵在徐宫尧的肩膀上,遥遥往后一指。 徐宫尧按着她的后脑勺,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但她的恐惧和依赖,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知道,她不是个胆小的女人,但是,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的打击和诟病,她的精神状态,特别脆弱。 “那里什么都没有。”徐宫尧轻声地安慰着她。 “有,我真的看到了,两次。” “你不信我的话,你自己再看看。”徐宫尧的肩膀松了一下,侧身揽着她,让她往门口那个方向看过去。 可安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微弱的光蹿进她的瞳孔,她模模糊糊的看到那里有一个黑影站着。 “啊!”她下意识地往徐宫尧怀里一躲。 徐宫尧稳住她,却没有作声。 因为,他也看到了,这会儿门口的确站着一个人。 那人修长挺拔,在黑夜里也如此夺目。 “好像是言检。”徐宫尧缓缓地道。 “言泽舟?” 可安木然抬起头,定定地再看了一眼。 那个人,正朝他们两个慢慢地走过来。黑暗里他的表情模糊,但轮廓清晰。 真的是消失许久的言泽舟。 言泽舟目光冷硕,眼前相拥在一起的这对男女,让他的脚步有些沉重。 他本想掉头走开的,但是,他们看到他了。 不想就此失了风度,也是,真的很想她。 他回来了。 下飞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见她。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眼梢灵敏地捕捉到了一个白蒙蒙的影子,那个影子,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后张望着什么。 “谁在那里?” 言泽舟脚步一转,横穿花坛,飞速朝墙角方向跑过去。 那个白影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目标,慌慌张张地想要逃跑。无奈,这一身飘飘然的夸张行头太累赘,刚跑了两步就被追过来的这个男人按住了脖子。男人身手矫捷,下手带着情绪,极狠极重。 “装神弄鬼的干什么!”言泽舟一脚踢弯了对方的膝盖,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跪在地上。 “啊!饶命啊!饶命啊!”白影大叫一声。 可安和徐宫尧闻声,也往这边跑过来了。 “怎么……怎么回事?”可安盯着眼前这个被言泽舟制服的人。 他披着一身素色的白布,头上挂着又黑又长的假发,整张脸涂得红凄凄的,在路灯下触目惊心。 这就是刚才在她眼前来回两次的“鬼”。 徐宫尧也反应过来了,原来,可安吓成那样,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谁让你在这里吓人的?”徐宫尧走上去,一把掀了那人的假发。 那白影男人“哎哟”地叫了一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头皮。 “问你话呢!快说!”言泽舟又补了一脚。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这个人吓唬宁可安,就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 “我……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言泽舟的脚用了力。 白影男人双手合十比着求饶的手势。 “那人给我了我一千块钱,让我在这里晃两下就成。这钱这么好赚,我当然抵不住诱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侠你饶命啊!” “报警吧。”可安冷冷地出声。 这一切已经很明显了。 有人知道她因为于佳的死心存愧疚,故意借此来吓唬她,好让她忧思不断,惶惶不安。如果能得什么精神疾病,从此不理“朝政”,那就更好不过了。 这样的事情,谁能干得出来,她猜的到。 徐宫尧看了看言泽舟,言泽舟对他点了点头。 警察很快就过来把人带走了。又是一番口供,一番折腾,却没有任何结果。 夜很快就深了,浮躁不安的人心在夜幕下渐渐归于沉静。 可安坐在大厅里,看着言泽舟。 那么久没有见面,他黑了也瘦了,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但显得男人味十足。 ☆、第九十四章 山月不知14 他回来了,就像一阵风一场梦,让她无法感受到真实。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情绪去面对他。 她很累。 徐宫尧正在和言泽舟说话,可安站了起来。 “我先上去睡了,你们谁最后走,记得帮我关门。撄” 两个男人同时朝她看过来,但只有徐宫尧应了声,言泽舟沉默。 可安没管他,是久别再见没错,但他高兴走就走了,高兴来就来了,不能什么都由他说了算吧。叙不叙旧,得看她的心情偿。 上楼洗了个澡,可安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言泽舟替她抓到了装神弄鬼的人,她心里的疙瘩算是真正解开了。 这世间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任何恐惧,皆有心生。是她自己不好,才让别有用心的人抓到了可乘之机。 她可以偶尔软弱,但不能一直任人欺凌。 这一切,也该放下了。 可安翻了个身,细细地听着楼下的声响。庭院里有车子发动的声响,不知是谁先走了。她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窗户前,悄悄撩了一角窗帘。 正在掉头的是徐宫尧的车。 言泽舟并没有开车来,这会儿,也没有搭徐宫尧的车一起走。 他是不打算走了吗? 这个念头在可安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更睡不着了。又在床上翻腾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下楼。 大厅里的灯亮着,但并没有人。 可安找了一圈,才在门廊里看到他。他正耐心地检查着窗户和门锁,想必,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让他心有余悸。 “你怎么还不走?”可安抱肘,倚在柱子上。 言泽舟闻声回头。 她站在灯光下,头发懒懒地落在肩头,眼神不明。宽大的棉布睡衣罩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 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口的卡通图案上,夸张幼稚又可爱。 “原来这才是你正常的睡衣风格。”他忽然感慨一句。 可安猛然想起之前在酒店为了撩拨他,故意买的那些性感睡衣,谁能想到,破功来的这样猝不及防。 “才不是。我今天只是……”她捂着胸口的卡通图案想解释,但想了想又闭嘴:“关你什么事啊!” 言泽舟气势凌人地朝她走过来。 可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他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天气凉了,你这样光脚踩在地上,会生病。”他没好气的说着,手却不自觉地掂了掂她,宠溺至极。 言泽舟的身上,并没有熟悉的皂角香,相反,是一股陌生的,好像来自远山深林的味道,间或,还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啊,你这一来一去,天气都凉了。” 可安从他怀里挣下来,在鞋柜里给自己找了双拖鞋穿上。 “想我了?”他的嗓音低沉。 “没想。”她大声地回答着,还不解气地瞪他一眼。 “我看也没想。”他靠过来,将她抵在鞋柜上:“我不在,你和徐宫尧处得挺好是不是?” “那是,我们每天都培养感情。” 他轻声地呵了一口气,似笑非笑。 可安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正悄然逼近,她想从他的臂弯里逃出去,可才扬手推他,他已经低下头来,重重地将唇压向她。 她偏头一躲。 言泽舟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扳回来,又重新吻住。 她再躲。 言泽舟直接将她抱起来,扣在怀里。 她无处可逃,躲亦无法躲掉。 他的吻又深又狠,像是要把她吞进肚里吃掉。 可安软软地挂在他身上,从负隅抵抗到缴械投降,中间是如何过渡的都不知道。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完全成了她的主宰。 不仅是她的身体,而且还是她的灵魂。 唇齿相依的纠缠,终于让她感觉到了真实。 他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意乱情迷间,可安的手不自觉地朝言泽舟的腰环过去。 他忽然抽手按住了她。 吻停了。 他松开了她。 可安舔了舔发麻的唇角,撑着鞋柜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没事儿人一样,悠然地看着她。 “我明天开始休假。” “关我什么事?” 可安红着脸扭开头,想转身走又被他扣住了手腕。 “休假的意思是,有时间可以每天和你培养感情。” “我没时间。” “我可以等。” “等也没用,我白天很忙。” 他薄唇一勾。 “白天不行,晚上更好。” “……” 梁多丽靠在天台的栏杆上,风很大,她绑成一束的马尾摇摇晃晃,不时抽打到她的脖子,有些麻,有些疼。 思绪很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思绪,常常陷入这样混乱无章的状态,像一个漩涡,稍不甚,都可能致命。 可她,无法自救。 医院的大门口,遥遥地开进来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她定了定神,确定那是言泽舟的车。 车子进了停车场。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把静音模式取消,期待着手机能够响起来。可等了好一会儿,手机都没有响。 也是,他怎么可能是来找她的呢。 梁多丽从栏杆上抽身,迈步往回走。 下了楼,她又在走廊里看到了言泽舟。 走廊里来回都是白衣飘飘的护士,而言泽舟穿着深色的衬衫,稳重英挺,看起来格外扎眼。 认识他的护士都忍不住同他搭讪,问他是不是来找梁医生的。 可他摇摇头,说:“我找顾医生。” 护士们都故作失望的唏嘘,他很礼貌地笑了。 这一笑,又惹来更大的一阵唏嘘。 梁多丽静静地跟着他。 顾医生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言泽舟熟门熟路,等走到门口时,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了应门声。 言泽舟推门进去,又合上了门。 梁多丽站在拐角,没有动。 顾医生是医院里年纪最大的外科专家,他一生治过无数的刀伤枪伤,当年言泽舟死里逃生,后续的治疗,都是由顾医生跟进的。 所有人都知道,言泽舟和顾医生感情很好。 顾医生子女都在国外,言泽舟有空的时候经常会去陪顾医生喝茶下棋解解孤寂。 但是,言泽舟很少来医院找他。 今天突然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梁多丽想了想,脑海里有不好的念头闪过,但是,她没有动。 约莫等了半个多小时,言泽舟才从里面走出来。他还是那样,笔挺卓越,走路带风,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泽舟。”梁多丽叫住了他。 言泽舟回眸,看到她的时候,笑了一下。 “这么巧。” “你怎么来这里了?”她一边问一边打量着他,很久不见,他黑了点,但看起来更精神也更加的俊朗。 “找顾医生有点事情。” “又受伤了吗?”梁多丽直截了当地问。 “不是。”言泽舟面无表情,丝毫没有露出端倪。 “你别骗我。我等下去问一下顾医生,就什么都知道了。” 言泽舟不语。 “我猜对了是不是?” 梁多丽朝他走过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来,却不知道该往他身体的哪个部位探过去。他这次又是伤了哪里?肩膀?胳膊?还是腰…… 言泽舟往后退了一步,没有让梁多丽的手碰到。 “没事,只是小伤。”他淡淡的。 梁多丽苦笑,眼里脸上都是压抑的心疼。 “阿姨说你去出差了,但她一个月都联系不上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又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别告诉她。” “你也知道我们会担心你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已经不是那里的警察了,你现在是海城的检察官,就算那里发生天大的事情,就算那里的战友再需要你,就算你再了解熟悉那里的一切,你都没有义务冲到前线去扛枪挡子弹了你知不知道!” 言泽舟黑眸镇静,波澜不惊。 他不为自己说一句话,但沉默,就是他最好的答案。 梁多丽眼里泛着泪花。 她不懂。 言泽舟,他的心到底有多大,才能装下那么的责任与正义? ☆、第九十五章 山月不知15【4000+】 可安虽然不确定言泽舟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在家等她,但是下午的会议提早结束之后,她就没有再安排工作。 车子刚开到家门口,她就看到了言泽舟。 言泽舟正站在庭院里,拿着剪刀,专注地修剪她的花花草草。 可安把车开进去,停在他的车边,下车的时候按了一下喇叭偿。 言泽舟闻声转头,见到是她回来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走过来。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秋意未浓,院里的花草葱翠的依旧葱翠,繁盛的依旧繁盛。言泽舟自这片姹紫嫣红中走来,翩翩不凡撄。 “你又在干什么?” 他回身随手指了指:“没看出来么?我在沾花惹草。” 可安打量他一眼。 他衣袖轻挽,一身的干净雅致,半点不像个辛勤劳作的园丁。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道行不浅啊。”她揶揄。 他靠过来,与她并肩。 “我对得道成仙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想在牡丹花下做个风流鬼。” 可安扬眉:“那也得问问牡丹花愿不愿意。” 他收敛神色,忽而深情。 “那我问问,愿意吗?”他看着她。 可安脸一热,转身不理他,哪知旋转太急,高跟鞋的细跟一下卡进了鹅卵石的缝隙里。 “哎哟。” 她东倒西歪的时候,他坏笑着把胳膊送过来让她扶着。她倔强不接,还气急败坏地推了一下,瞬时晃动地更厉害。 “有你这么不庄重的牡丹吗?”他教训着,伸手将她抱起来。 “有你这么不自重的鬼吗!”可安挣了挣。 “别用力,真想让我变鬼是不是?”他装作表情痛苦。 “放我下来,我又没有让你抱。” “好好好,是我自己想抱。”他用下巴抵住可安的发心,商量着:“你就安分忍忍,让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可安静下来,也不吵不闹了。 他身上有皂角香,也有淡不可闻的药味儿。 “你是不是不舒服?”可安警觉。 “是不舒服。” “哪里?”她紧张。 “心里。”他啧了一下嘴:“对徐宫尧投怀送抱的,让我抱一下还得求爷爷告奶奶。” “……” 他一步一步,走得又稳又踏实。 可安沉在他臂弯里,像是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儿,舒服自在又有安全感。 “我不在,你过得好吗?”他忽然问。 可安仰头看了一眼,他表情严肃,让人不知意图。 “吃好喝好睡好。挺好的。”她贫嘴。 “难怪。”他恍然:“其实我昨天就想说了,你胖了,抱着越来越沉。” “是你虚。” “你越界了。”他沉声提醒:“虚不虚可是男人的自尊问题。” “胖不胖同样是女人的自尊问题。” “那我们扯平。” “谁和你扯平了,我胖不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虚不虚谁能给你作证?” 他忽然低头,把唇贴到可安耳边。 “我只想你来给我作证。” “……” 他一路把她抱到门廊下,要转身进屋的时候,他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遥遥一指:“我想在那里围圈栅栏,种满蔷薇。” 那么温柔又充满磁性的嗓音,可安听着,仿佛眼前已经弥漫了一个纯色的梦。 “为什么是蔷薇?” “因为有刺。” 这个答案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浪漫,但是可安却心头一暖。 他想保护她。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方式。 进了屋,可安上楼换了衣服。 下来的时候,言泽舟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 “需要我帮忙吗?”可安进去。 “不用。”他菜刀一挥,指着水槽的方向:“你去那里站着。” “站那么远干什么?”可安不乐意。 “热油不会溅到。” “我相信你的炒菜技术。” “我不相信。”他开玩笑。 可安听话站远,顺势打量起他,他精窄的腰身上,系着她的围裙,粗粗一看,竟也莫名和谐。 她想,言泽舟要是做了模特儿,估计也是穿什么就火什么的类型。 他先配菜,等一切准备就绪,才正式开炒。这流程,专业得好像受过高人指点。 可安全程不参与意见,只负责在他身后打下手,递递油盐酱醋递递水。 几个菜下来,他们的配合愈发精进有度,有时只要他一抬手,她就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连话都不用讲。 “我们上辈子一定是夫妻,才能这么默契。”他说。 “也可能是敌人。”她泼冷水。 “怎么说?” “为了百战不殆,所以知己知彼。” “有道理。”他点点头:“上辈子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这辈子我们好好处着。” “你说好好处就好好处啊?凭什么总听你的?” 他微微一笑。 “行,那听你的。” 菜很快上了桌,他虽然很少下厨,但是手艺一点都不比她差。可安大快朵颐,在他面前全然不顾形象。 他时不时地往她碗里夹上一筷子菜,温柔提醒:“慢点,谁和你抢?” 是没有人和她抢,可这样的时光,仍然让她想要小心翼翼收藏。 “你前段时间去哪儿了?”快要吃完的时候,她忽然问。 言泽舟戳向汤盘的筷子一顿。 “出差。” “不是说很快回来吗?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搁落了筷子,敛眉。 “临时出了点变故。” 气氛忽而就沉了。 可安看出他避重就轻不想多谈的样子,也就不问了。她收拾了自己的碗筷站起来,往厨房走。 言泽舟还坐着,没动。 不一会儿,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言泽舟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可安的号码。 “你干什么?”言泽舟握着手机站起来,他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框上,对里面的可安晃了晃手机:“隔着一扇门,想和我说话也不用这样委婉吧。” “原来能通啊。”可安撇撇嘴,“我还以为你换号码了呢。” 他沉默地看着她。 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但是,这一刻,就是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那之前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你怎么没回呢?” “那么多是有多少?”他朝她走过去。 “你没收到?” “我去的地方信号不好。” “骗人。” “真的。”他站定在了她的面前,抬手悄然握住了她的下巴:“你还说你没有想我?” 他的瞳仁乌亮如哑光宝石。 可安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摩挲。 “发你短信又不代表想你。” “那是干什么?” “找你有事。” “什么事?” “过时不候,现在说已经没有了意义。”她低头,情绪微动。 言泽舟想起昨晚,徐宫尧对他说起的那些事情。 朦胧的月色下,那个男人眼底的爱慕与心疼明亮又动人。 他忽然就很后悔,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言泽舟伸手,轻轻地拥住了她。 “以后,我一定随时让你找到。” 合力做饭,合力吃饭,又合力洗碗。 可安觉得,这样的日常,才是男女平等的正确打开方式。 “你什么时候回去?”她靠在沙发里,看着言泽舟端了两杯水从厨房出来。 纵使他真的在休假,那也不用一天一夜都赖在她这里不走吧。 “看个电影再走。” 他放下水杯,绕过了茶几,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器具箱。 可安盘腿,看着他变戏法似的,稍稍一动作,就把客厅变成了一个小型的电影院。 言泽舟关了灯,客厅里一片黑暗,投影布上渐渐出现了清晰的影像。音箱里的声音同步跟着。 一切,完美又浪漫。 “什么电影?”可安顿时来了劲儿。 “恐怖电影。” 他走过来,坐到她边上,那一本正经地样子,丝毫不像是瞎说。 “恐怖电影?”可安低呼一声:“你要我和你一起看恐怖电影?” “不合适?” “当然不合适。”她摇头:“你让我和你一起看鬼片,你这是安得什么心啊?” “司马昭之心。” 可安瞪着他,黑暗里,她的瞳仁像是两颗小火球。 他捏了捏她的脸。 “你见到‘鬼’的时候,看起来比较主动。” 这是意有所指。 可安瞬间就明白了,言泽舟是还在对昨晚她抱着徐宫尧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真是够小气的。 况且,也轮不到他来吃醋啊。 “我不要看,我怕。”她从沙发上跳起来,想逃。 言泽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按到自己的身边。 “以毒攻毒,以后就不怕了。” 可安嘤嘤求饶:“我等下会不敢睡觉。” “那更好,我不用走了。” “……” 屏幕上已经出现了恐怖的画面,耳边音乐也很是慑人。 可安进退无路,只能挨紧言泽舟的胳膊,硬着头皮坐着。他俊朗的侧颜轮廓忽明忽暗的,明明那么好看,她却觉得像恶魔。 真是霸道。 电影开头刻意营造的恐怖氛围很快就过去了,情节渐渐走入佳境。可安也一点一点被吸引。 原来,所谓的鬼故事,暗藏了那么温暖感人的前因后果。 恐怖只是个噱头,而电影背后要传达的情怀,才让人震撼。 可安想起了那晚将她吓得失控的那个“白影”,想起于佳,也想起哥哥…… 眼前光影浮动,心头花开两朵。 这一瞬间,好像什么都不再害怕,好像什么都可以释怀。 “你相信这世间有鬼吗?”她问他。 “不相信。” 言泽舟起身,去把灯打开。 一室莹莹的灯火,点亮了她水光潋滟的眸。 “我以前也不相信,但是哥哥去世之后,我真的很想相信。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他还会回来看我。” 言泽舟倚在吧台上,沉默地看着她。 她好像刚刚哭过,那红红地眼圈,在他心里烙下痕迹。他觉得有些疼,有些麻。 “但是,今天之后,我不会再傻了。” 言泽舟勾了一下唇。 她是那么聪明,永远一点就通透,让别人觉得欣喜,让别人觉得有意义。 “过来。”言泽舟张开双臂:“告诉我你看懂了什么?” 可安扶着沙发软垫站起来。 她走向他的每一步都很慢,很郑重。好像,仍有顾虑,却被牵引。 “珍惜眼前人。”她轻声说。 言泽舟点头,快速将她收进怀里,紧紧抱住。 ---题外话---祝大家,五一快乐,爱你们 ☆、第九十六章 山月不知16 夜已经深了,窗外偶有秋蝉唧唧,噪中愈静。 言泽舟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可安柔软的鬓发,一下又一下。 她已经枕着他的腿睡着了。这匀称安稳的呼吸声,让他的心也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言泽舟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转身往二楼的卧室走。 她一沾到柔软的被褥,就游到了床中央。言泽舟俯身吻了吻她的唇侧,她微微轻颤一下,仍然熟睡不醒撄。 他又吻了一下,上瘾了似的。 可她,始终没有反应偿。 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怎么能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言泽舟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再醒,才离开。 庭院里的路灯亮着,他上车之前,又检查了一遍门锁。今天白天,他在她的房子里围围转转一天,就是想多给她留个心眼。 经历了这次的“闹鬼”事件之后,他开始不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言泽舟上了车,扣安全带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腰上的伤,头皮一阵发麻。 顾医生说:“你要命的话就来住院。” 他是要命的。 但回到海城之后的每一个瞬间,比起要命,他更想要她。 车子一路回家,家里的灯亮着,但是没有人。 冰箱里新添的几个食盒说明母亲来过。 他杳无音讯这么久,如今回来,母亲虽记挂,但一句多问都没有。 这是他们母子间的默契。而这样的默契,常常让他心怀内疚。 言泽舟洗了个澡,什么都没有吃就躺下睡了。 前段时间,他潜于龙潭卧于虎穴,危机四伏。每一秒都得保持高度的警惕,稍有行差踏错连命都可能没有。睡个好觉于他而言,奢侈万分。 言泽舟的睡眠向来不深,而这两天,他总是一躺下,脑海里就不停闪过最后撤离时自己被子弹射中的画面。 鲜血横流的瞬间,他才知道,自己早已不再是两年前那个的那个自己了。 从没有这样畏惧过死亡,从没有这样留恋过人间。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不再无敌。 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腰上又传来了密集地痛感传来。 言泽舟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发烫,他想醒来,可是好像有一双手,攥住了他。 他掉进了一个深渊…… “言泽舟!” 耳边有人在叫他。 “言泽舟!你醒醒!” 有微凉的手探到了他的额头。 “言泽舟!你别装死!你给我起来!” 那人开始使劲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丫的!更痛了! 言泽舟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抬手,一把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你想弄死我是不是?”他借力,坐起来。 可安屏着息,见他醒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起身拉开了他房间里的窗帘。 阳光铺天盖地的洒进来,看样子,已经不早了。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可安。 “还不是你!”她神色微愠:“昨晚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再也不会让我找不到人。这话才出口呢,今早就玩人间蒸发。” “我?” “除了你言大检察官还能有谁?” 他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果然显示着五六通未接来电。 是他睡得太沉了没有听到。 “我的错,我道歉。”他伸手去捞她,搂到她的时候又问:“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好,又是我的错,我继续道歉。” 她嘴一撅:“不原谅。” 他笑了,温和如初升的朝阳。 “吃早餐了吗?” “我就是想找你一起吃早餐的。”她脱口而出。 是的,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念过往,坦然去拥抱他,好不容易打开了自我禁锢的牢笼,勇敢走向他,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好好感受好好珍惜。 哪怕是再小的事,她都想和他在一起。 “好,等我一下,我们出去吃。” 言泽舟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是玻璃门,此时并没有拉上百叶窗帘子。 可安坐在床沿上,听着里面利落的动静,心头一阵悸动。但是,她不敢肆无忌惮地往里看。 要是被言泽舟抓个正着,那她岂不是要在这里被吃抹干净了? 一大早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想什么呢。 她站起来,目光一转,忽然瞥见了垃圾桶里那团白纱布。 白纱布上,染着血。 可安浑身一僵。 浴室的门正好打开了,言泽舟从里面走出来,精精神神的,丝毫看不出异样。 “言泽舟,这是什么啊?”可安抬手一指。 言泽舟正在扣腰上的皮带,听到她的问话,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 看到纱布的瞬间,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 “这是什么?”可安朝他走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受伤了是不是?” 他从容地扣好皮带,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福尔摩斯进了家里,看来是瞒不住了。” “你真的受伤了?伤哪儿了?”可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可他一如既往地英挺笔直:“你说啊,伤哪儿了?” “这里。”言泽舟指了指自己的腰,又很快补一句:“不过没事,小伤。” “我不信,我得看看。” 她说完,直接动手去解他刚刚扣起来的皮带。 言泽舟一把将她的动作按停了。 “你别乱来。” “我看看,我看过才放心。”可安推开他的手。 言泽舟再次将她按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你能对你的行为负责吗?” “有这么严重吗?”可安白他一眼。 “很严重。”他一脸正色:“我这辈子没被女人解过皮带。” “我也没有给男人解过啊。”她拍拍他的肩头,笑得一脸随性:“大家都是第一次,你别紧张,我很快的。” “宁可安。”言泽舟的嗓子都哑了:“你又在玩我。” “我认真的。”她仰起头看着他,黑葡萄一样的瞳仁闪着光:“我担心你。” 言泽舟的眼底压过一片厚重的云,风雨里却藏着温柔。 他低头,准确无误地吻住眼前这个女人,那样贪婪却又小心翼翼。 可安紧紧地攥着他胸口的衣服,不敢乱动。 他身上有伤,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想提醒他悠着点儿,可一张嘴,就被他趁势抵入。 他的舌尖有白茶的清香,有点甜有点凉。 可安的呼吸渐渐乱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烫,烫出一种异常。 她悄悄地探手,摸到了他的皮带扣子。 言泽舟虽然情动,但仍然敏锐万分,几乎同时,他的手就从她的脖子下移,一把按住了她。 “想干什么?” “解开。” “去吃早餐了。” “我不。我要解开。” “乖。”他低声安抚着,松开了她。 可安立马上前一步,紧紧地贴住他的身子。 “言泽舟,这都天雷勾地火了,你还不肯解皮带,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是不是男人,不是你看一眼就能知道的,得试。” “那就试呗。”她嘴角一扬:“反正试也得先解皮带。” 言泽舟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知道,她的所有坚决与厚脸皮,都是因为她担心他。 顾医生总说他对自己的身体不够上心,得出现一个对他上心的女人,好好管教一番才行。 现在,这个女人终于出现了。 就算为了她,他也得让自己健健康康。 “我先带你去吃早餐,吃完我就去医院。”他轻声许诺,算是对她的投降。 “原来这么严重?”可安扶着他的胳膊,低头细细地地盯着他的腰部。 她想起昨天,他还一路将她从庭院抱到门廊下,难道就不怕伤口裂开吗?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不知轻重? “没有很严重。”他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立马安抚。 “我不信。” “真的。”低头蹭了一下可安的额角:“绝对不会影响你下辈子的‘幸福’。” “谁是在乎这个啦!”可安恼羞成怒朝他挥拳过去。 他一把接住她的拳心,顺势扯进怀里。 “你不在乎,我在乎。” “……” ☆、第九十七章 山月不知17 吃完早餐,言泽舟就去了医院。可安要陪着,他没让。 一来,她工作忙,二来,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伤不是普通的伤。 她嘴上依着他,可言泽舟只开过一个路口,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了那辆紧紧跟着他的玛莎拉蒂。 这般招摇过市的跟踪,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为了让她跟的舒坦些,言泽舟一路都开得不快撄。 原以为看到他去了医院她就能放心了,哪知她这一路就跟进了停车场。 言泽舟下车的时候,她也下车了偿。 “我现在都成放羊的小孩了。”他倚门看着她。 “是啊,你有前科,我得盯着你。” 她走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像是怕他站不稳似的。 言泽舟没脾气地笑了。 她的神色却在触到他的那一秒凝重起来。 “你在发烧。”可安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从早上开始,就在发烧了?” 所以,手机响他听不到,她进屋他听不到,甚至,那一瞬间她连叫都叫不醒他。 她怎么这么粗心,她早该想到的。 “我很烫?” “嗯。” “那是你的功劳。” 可安脸一红,不再理他。 不管怎么样,幸好来了医院。 早上人多,虽然言泽舟和顾医生很熟,但是,该挂的号仍然要挂,该排的队还是要排。 言泽舟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可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可安的身上。 她一身精致的裙装,面容如画,即使穿着高跟鞋,也依旧灵敏如风的穿梭在人群里。她刚才让他不要动,就坐在这里等她。 他一直都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几时需要别人这样为他打点安排。 可对她,他没有办法。 看着她的时候,他的心自然就软了。 “马上轮到我们了。”她跑过来说。 他点了点头,没动。 “怎么?疼得站不起来吗?”她又想伸手扶他。 “你让我别动,我一直都没敢乱动。”他一本正经的。 可安“嗤”的一声笑出来。 “这么听话,等下奖励你吃糖。” “吃什么糖,我又不是小孩。” “你是小孩,放羊的小孩啊。” “……” 言泽舟一进顾医生的办公室就不停地朝他使眼色。顾医生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 他一看到言泽舟身边跟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他通透,不代表他就买账。 “我再看看伤口。”顾医生对言泽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顾医生,不是昨天才检查过吗?” “你昨天吃了饭今天就不吃了?” “顾医生。”言泽舟又一次不动声色地冲他眨眼:“你昨天不是说不严重,吃点消炎药就好了吗?” “你确定昨天遇到的人是我吗?” “当然确定了。”言泽舟乖乖地说,但依旧没有暴露伤口的打算。 “好。”顾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既然你不愿意配合检查,那就这样吧,按照昨天的诊断结果来好不好?” 言泽舟顿时松了一口气:“好。” 顾医生把目光转到可安的身上:“是家属吧?” 可安一怔,看了言泽舟一眼,脸红着摇头。 “还不是。” “还不是的意思就是早晚是。”顾医生在言泽舟的病历本上刷刷地写下了什么,然后递给可安:“家属去办住院手续吧。” “这么严重?”可安蹙眉。 “伤口很深,而且从昨天开始就有感染的症状,如果还想要命,就得住院接受治疗。”顾医生瞥了言泽舟一眼:“这位病人有点倔,不遵医嘱。家属劝劝,再商量一下吧。” “我这就去办住院手续。”可安果断地转身。 “诶!”言泽舟起身拦她:“你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医生不是让你再商量一下吗?” “你这么听医生话,他让你住院你怎么不听啊?” 她一句话顶回来,言泽舟顿时无言。 让言泽舟吃瘪,这也是活久见系列。 顾医生不由地仔细打量起眼前着姑娘。她不仅长得很漂亮,而且神思机灵眼神有力。她在言泽舟面前既有少女的娇羞又不乏坚定的立场和原则。 这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能真正配上言泽舟的女人。 可安快速地去把住院手续办了。 医院有的是床位,多他一个根本不是事儿,也不知道他是在别扭什么。 顾医生很满意她的高效率。 “看到你能治得了他,我就放心了。”他站起来拍了拍可安的肩膀:“小言他以后就交给你了,多担待。” 可安郑重点头。 “我会好好调教的。” 言泽舟抱肘坐的端正,遥遥地看着他们像井冈山会师一样。脸上不乐意,心底却暖洋洋的。 “对了,顾医生,他这到底什么伤啊?”可安忽然问。 “他和你说是什么伤?” “擦伤。” 顾医生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瞪了言泽舟一眼。 言泽舟也在笑。 “是什么伤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赶紧治好。”顾医生压低了声调:“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绝对不是擦伤。” “我也没信。”可安撇撇嘴:“他总是编谎话骗我,顾医生回头拿针线把他的嘴给缝起来得了。” “你舍得?” “他都舍得骗我,我还有什么不舍得的。” “谎言有时候也有善意的。” “可我要的是忠诚。” 顾医生不置可否,眼底的赞色更浓。 言泽舟若有所思地坐着,眉色夺目。 气氛忽然就沉静下来。 可安觉得也许是自己把话题搞严肃了,她不好意思地对顾医生笑了笑,赶紧朝言泽舟挥了挥手:“还不快走,我们耽误顾医生工作了。” 言泽舟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和顾医生告别,不情不愿地说晚上查房见。 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 可安一路看着病房号,言泽舟走在她的身边,安静专注。 “你还是不想住院吗?” “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 他停下来。 可安定定地看着他。 他伸手,往她腰间一扣,就把她抱住了。 “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一直接受军人的教育。”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如轻雷炸开:“你放心,就算有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也不会失去忠诚。” “对谁的忠诚?”她动容。 “你。” 言泽舟换上了病号服,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挂点滴。 可安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里看着他。 “你不去公司了?”他问。 “不去了。” “日理万机的人怎么可以掉链子?” 可安笑了。 “日理万机的人,也得抽出时间来关心后宫啊。” “所以我算什么?”他挑眉。 “你算三千佳丽中的佼佼者,深得我心的那一个。”她入了戏。 “你过来。”他黑眸里闪过一丝危险。 “我不。”可安摇摇头,她知道,这会儿过去,必定要被惩罚:“今晚不想翻你的绿头牌。” “那我过来?”他掀了被单,作势要下床。 “行行行,你别动,我移驾。” 她乖乖走到床沿边。 果然,言泽舟一把拖住了她的手就往怀里按。 “说说,三千佳丽是哪三千?”语气不悦。 “都记不得名字,只记得你。”她如今已是瓮中鳖,自然谄媚。 “那今晚翻谁的牌?”他不知不觉竟也入戏了。 “你不是身体不适吗?” “不影响。” “不不不,还是等你好了再说吧。” 言泽舟将她揽得更紧,他还想说点什么,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了声响。 可安下意识地从他怀里挣出来。 门被推开了,梁多丽站在门口。 “梁医生。”可安主动打招呼。 她不知道梁多丽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不过从梁多丽别扭的表情来判断,怕是什么都看到了。 那也没什么。 她和言泽舟本来就是在一起了。她既然不逃避自己的心了,那就更无需在意谁的目光。 “我听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梁多丽忽略了可安,朝言泽舟走过去:“感觉怎么样?疼吗?” ☆、第九十八章 山月不知18 “不疼。”言泽舟答。 “也是,你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还能指望你怕疼啊。”梁多丽的语气带着几分自然的亲近。 可安立在一旁,听得不是滋味,可又不能小气到连话都不让他们讲。她干脆拿了自己的手机,把空间让出来给梁多丽。 “你们聊,我先去打个电话。偿” 言泽舟朝她看过来。 她高昂着头,就是不与他对视。她大方,但也得让他知道,她大方的并不乐意撄。 走出病房后,也不知道去哪里。 她给徐宫尧打了个电话,又在楼道里晃了一圈,玩了两盘游戏,看了几条八卦新闻。手机昨晚没充满电,电量很快就告罄了。 真没有一件顺心事。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梁多丽出来。 可安看着梁多丽往反方向去了,才折回去。 言泽舟正在给谁打电话,见她进来,立马挂断了。 “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她的号码。 “没电了,充电宝在包里。” “那怎么不进来?” “怕妨碍梁医生发挥。”可安丝毫不掩饰情绪。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处,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 “在外面撞到卖醋的了?” “闻着酸吗?” “可不。” “幸好。你鼻子还是正常的。” 言泽舟笑了,笑出几分宠溺。 他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按在床沿上,让她挨着他。 可安推开他的手,随口逼供:“你们都聊什么了?” “只是医生和病人之间惯有的对话。” “她又不是你的主治医生。”她不买账。 “你既然吃醋,那刚才为什么还要出去?” 她红唇抿了抿:“怕醋味熏到了梁医生,失了正宫娘娘的气度。” 这一会儿一个新鲜词汇,言泽舟只觉得有趣。 “谁给你封得正宫娘娘的头衔?” “我自己。”她纤秀的眉拧成峰:“怎么?你不同意?” “同意。”他按住了她的手:“不仅同意,而且我还不像某些人后宫佳丽三千,我永远只有一个正宫娘娘。” 可安心头一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言泽舟勾唇,又补一句:“我天天晚上翻她的绿头牌。” “……” 梁多丽来过没多久,言泽舟的母亲言伊桥就出现在了医院里。言伊桥一身千鸟格的裙装,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相较于她的优雅大方,那个男人显得很质朴。 “泽舟,你怎么忽然住院了?”言伊桥放下手里的包,快速地挤到床沿边,握住了言泽舟的手。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可安的存在。 可安退到一旁,乖巧地把空间让出来,也不在意。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但可安非要让我住院。”言泽舟对他母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安站在后面。 言伊桥转过脸来。 “阿姨。”可安叫了一声。 “宁小姐。不好意思,我刚才太着急并没有看到你。”言伊桥对她笑了一下。 可安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言泽舟对可安招了招手:“可安,那是我爸。爸,这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这三个字让病房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别说是言伊桥和崔来全反应不过来,就连可安,都被这个新身份吓得措手不及。 她悄悄地看了言泽舟一眼。 言泽舟自然地一笑,催促她:“傻愣着干什么?叫人啊。” 可安这才回神,立马同崔来全打招呼:“叔叔你好。我叫可安。” 崔来全憨实地笑着:“好好好,儿子有女朋友了,我也就放心了。” 病房里气氛不错,只有言伊桥不动声色的,看不出情绪。没有欢喜,也没有不欢喜。 “你们怎么来了?爸不用开店吗?” “还开什么店啊?你爸听多丽说你受伤住院了,菜炒一半都停了。”言伊桥看了看崔来全,嗔怪道。 “开店哪有泽舟重要。”崔来全接话。 这个男人话不多,但可安听得出来,他很疼言泽舟。 “我真的没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担心我。” “要我们不担心你,那你就对自己上点心。”言伊桥拍了拍言泽舟的手背:“既然有了女朋友,肩上的责任就更重了。你可以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但是女人经不起担惊受怕。别等女朋友跑了,才懊悔莫急。” 可安觉得,言泽舟的母亲字字珠玑,都是道理。 言泽舟看向她:“你会跑吗?” “你要缺胳膊少腿了,保不齐就会跑。” “女人心真可怕。” 她低头,轻声地接一句:“所以你千万别有事。” 言泽舟眼底的温柔化为郑重:“行,今天趁你们两个女人都在这里,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有事。” 言伊桥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 “今天多亏了可安,还能从你这里听到一句明白话。” 可安笑了。 她注意到,言伊桥对她的称呼变了。 无论如何,这是好事儿。 四个人在病房里聊了一会儿天,崔来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善言谈,但其实他挺风趣健谈的。 “这么说,你们两个大学就认识了?” “是的,那时候是我追的他。”可安主动坦白过去。 “我们泽舟不好追吧?” “可不是。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但言泽舟他自己就是座山,我光登顶就花了五年。” 崔来全被逗笑了,坐在一旁削苹果的言伊桥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是我委屈你了。”病床上的言泽舟悠悠然望着可安。 “不委屈,只要结局是好的,中间经历多少辛苦走多少路都是值得的。” 言伊桥放下了水果刀,不由地重新去打量坐在床沿上的姑娘。她的眼神明亮澄澈,真诚又不矫揉造作,让人不喜欢都难。 她忽然就理解了儿子那句情深意切的“忘不了”,这样的姑娘,的确有魔力让人念念不忘。 很多人的美只是一副皮囊,但可安的魅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正聊得好好的,崔来全的电话响了。 是餐厅订的食材到了,得有人签收。可安体谅言伊桥刚来不久还没有和言泽舟单独说上话,自告奋勇要送崔来全回去。 言伊桥看着可安和崔来全肩并着肩走出病房,间或还有说有笑的样子。 “看得出来,你爸很喜欢可安。” “你不喜欢吗?”言泽舟看着言伊桥。 “我说过,我喜欢你喜欢的一切。”言伊桥温柔一笑:“不过我很意外,原来你们五年前就已经认识。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她。” “我以为不提就会忘了。” “事实上呢?你并没有?” “我没有。”言泽舟嘴角一勾。 他从来没有对谁承认过,他其实五年前就已经被宁可安吸引。 初见,是在公交车上,她拎着大包小包挤在人群里。别的女生会因为颠簸被蹭一下都翻脸不高兴,可她虽然一身的名牌,但却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介怀。 为她擒了小偷只是一个偶然,但她万般调皮地在他耳边告诉他,钱包里装的不是钱,是亲戚来要用的东西时,那一瞬间,他觉得看到了一个新新世界。她如花的笑靥,让他酥麻新奇,好像全身通了电。 再见面,她是为了陌生孩子勇于下水的“女英雄”,也是从那时候知道的,宁可安骨子里有和他相通的东西。 她的正义她的热血她的善良,足以让人着迷。更何况,她还那么美丽。 没想到,她会追他。 做便当翻高墙,那样温情又疯狂。 没有男人能抵御这样的攻势,他也不能。 喜欢和习惯在那个时候深入骨髓,虽然他不动声色,但是,他知道自己正在沦陷。 “好的爱情,会有棋逢对手的紧张感,必然也得有旗鼓相当的安全感。” “妈,我知道你的意思。” 虽然,五年前的问题依然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然遥远。 但是,五年前的逃避和远离已经让他失去过她一次。 正如她说,他们绕了一圈好不容易又遇到。 如果还是不能在一起,那么,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第九十九章 山月不知19 可安一路由崔来全指路,车子径直开到他的小餐馆门口。 他下车的时候再三道了谢,还说等言泽舟出院了,让她一定要和他一起来家里吃饭。 可安应声说了好。 崔来全没什么歪心,好像言泽舟说她是他女朋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儿媳妇。 能这样就把言泽舟的父亲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可安自然也是高兴的。 和崔来全告了别,她又回了一趟公司偿。 徐宫尧正在会客,她等不及见他,匆匆把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都签核好了,直接交代了他的助理。 出来的时候,她发短信问言泽舟晚上想吃什么。 隔了一会儿,言泽舟才回复。不过他的答案有些离谱。 他说想喝啤酒,又发过来几个下酒菜。 可安扫了一眼,直接说知道了。 她去菜场买了菜,回家做饭熬汤,一切准备好了才从出发去医院。 正是下班的时候,路上车流不息,有些堵,等到医院,天都已经黑了。 可安的车刚开到医院大门口,就看到了言泽舟。 他站在警卫室里,几个警卫正手舞足蹈兴奋地和他说着什么,他笑着,偶尔也插几句话,很从容的样子,一身病号服,也被他穿得英气十足。 是门口的警卫先发现了她的车,他立马回头去喊言泽舟。 言泽舟很快从警卫室里走出来,他拦了下可安的车。 可安停下来,他直接拉开了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你怎么跑下来了?” “等你。”他说的理所应当。 “你这样乱跑,万一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可安不放心。 “哪有这么娇气。”他开了车窗,随手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天黑了,我担心你一个人从停车场出来害怕。” 是这样啊,原来他早早的等在门口,是想陪她一起进来停车啊。 可安心头很暖。 “我也没有这么娇气。” “你以后可以娇气,不然要我干什么。”他说。 她的眼眶莫名其妙就湿了,不过她装作专注找车位的样子,并没有让他发现。 下了车,言泽舟又先她一步提起了她带来的盒盒罐罐,这矫健的身手和畅快的步伐,完全看不出身上有伤。 “我来。” 可安试图去抢,但从他手里抢东西,根本没有希望。他稍一甩手,就躲开了。 “不用。” “你能不能有点病人的自觉?” “我都像模像样穿着病号服住院了,还不够自觉?” “那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我来提着,你好好走着就行。” “这像什么话?” 可安撇撇嘴:“那我又像什么话?让你一病人提着这么多东西,我就空手走着?等下谁看见还不得觉得我不懂事啊。” “不懂事也是我惯的,谁能有意见?” 他一脸严肃。说情话也说的威武有力。 可安笑了。 眼前灯火通明,心底也是亮堂一片。她靠过去挽住他的胳膊,趁他不备的时候悄悄踮起了脚尖去亲吻他的脸颊。 言泽舟低头看了她一眼。 “这么主动?” 她媚眼如丝:“不喜欢?” “继续保持。” “……” 一路慢悠悠地逛回病房。 病房里不知谁来过了,床头柜上放着两个餐盒,还冒着热气。 “哟,看来不止我一个田螺姑娘。”可安瞧了一眼。 言泽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也跟着过来。餐盒上印着医院的logo,这应该是从医院食堂带过来的晚餐。 “你知道是谁给你的吧?” “知道。” 可安“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谁啊?” “田螺姑娘。” 这人,机智总胜她一筹。 可安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打算吃哪个田螺姑娘给你准备的晚餐啊?”她阴阳怪气的。 “当然吃你的。”他走过去,将她带来的食盒拿出来,又补一句:“你是家养的田螺,那是野生田螺。” “野生营养好。” “不,现在污染太严重,还是家养的放心。” 正聊着天,护士进来查房了。 “言检,那个晚餐是梁医生去食堂给你打的。”护士说着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餐盒:“梁医生本来要等你的,但是她临时有个手术被叫走了,让我和你说一声。” 言泽舟应了一声。 可安不动声色,等护士查完房出去,才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这家医院的医生服务都这么周到吗?” “是太周到了。”言泽舟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抬手将她纤细的腰肢揽住:“要不要去投诉?” 可安被他逗笑了,她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使劲地捏了两把。 “投诉医生太周到,还不如去投诉病人太招眼。” “长得帅也不是我的错。”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我饿得没劲了。”他蹙眉,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可安心软:“那还不快吃。” 她替他打开了盒盖。 食盒里荤素搭配得恰到好处,还有慢火细熬的土鸡汤油油的泛着光。 “不是答应了我喝酒吗?” “谁答应了?” “你答应了。”言泽舟翻出手机上的短信,递给她看:“你看,你明明说知道了。” “我说知道了,那是代表我知道你想吃什么了。并不代表我会给你做啊。” 言泽舟哼唧了几声。 这话听着耍赖,想想还挺有道理。 “你赢了。”言泽舟收起手机,低头去找筷子。 “等等。”可安把他的手机夺回来,按着他的拇指用他的指纹解了锁:“你给我的备注名存了什么?” “你的名字。” 可安板起脸来。 “你忘了你当时还问过我想存什么备注名吗?” “记得。”她说的是亲爱的。 “那你怎么不按我说的存啊?” “我就问问,我问也不代表我会照做。”他学着她刚才的语气,回答地理直气壮的。 可安又落了下风,她实在不甘。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我来给你改。” “改什么?” “按原来说的,亲爱的。” 言泽舟不说话,就在可安以为他默许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亲字开头,会掉在通讯录最后面。” 可安眸子一亮,灿若星辉。 她的手指在他屏幕上飞快地起舞。 “既然这样,那就存‘爱人’吧。” “……” 言泽舟吃了可安做的饭,可安吃了梁多丽送来的饭。 皆大欢喜,两不浪费。 徐宫尧打电话来说有个合同发她邮箱里了,要她今晚处理。可安整理好了带来的盒盒罐罐,准备回去。 “这么快就走了?”言泽舟不怎么情愿。 “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可安拎起袋子。 他走过来,抢下了她手里的袋子,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开始吻她。 可安攀住了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这样真实的缠绵,让人更加不舍分离。 他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舌间带着气吞山河的拨弄。可安渐渐软成了一团,只能依附着他才能站立。 “别走。”他挤过来,紧紧地贴着她。 “我还要工作。” 她神思迷乱,气息也不稳。但她知道,她还要工作。 言泽舟松开了她,他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唇瓣,须臾之间又吻上来。 可安攥紧了他的病号服,感觉自己好像会死在他的吻里。 可她,舍不得推开他。 “我的情敌真多。”他说。 “不多,就一个。”可安抱着他轻声地安抚:“是工作,不是别的男人,所以没关系。” “不是别的男人才难办。”他闷着声音。 “那我不走了。”可安仰着头去啄他的下巴。 他勾唇,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宠溺。 “你看看,你愿意退步我都不好意思真的争风吃醋。走吧,我送你去开车。” 她体贴地摇头:“不用了,你跑来跑去的对伤口不好。” 言泽舟黑眸盯着她。 “不让我送,就不让你走。” 他说着,搂住了她要往床上倒。 可安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伤口:“好好好,让你送让你送。” ☆、第一百章 山月不知20 这一路,来时的东西,还是由他提着。她也不抢了,就安静地跟在他身边。 他步子不快,像配合着她,又像舍不得她。 过道里人还挺多,路过VIP病房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定定的,眼神空洞无光。 言泽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撄。 那医生四十多岁的样子,正在和家属聊天。 “认识?” “那是我哥之前的主治医生。”她的语调晦暗不明。 言泽舟顿时明白了她失魂落魄的原因偿。 最亲的人离世,就像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剥离,纵然伤口掩盖的再好,无意碰到,疼痛依旧清晰。 可安兄长的事情,他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也知道,一切发生的很突然,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要打招呼吗?”言泽舟问。 她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要叙旧的意思。可她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要。” 说着,人已经往那个方向去了。 言泽舟站在原地等着她。 她一身风衣,背影利落干净,行走间总有一种锋芒,不怒自威。 那位医生见到她,神色稍稍滞缓,没有想象中的喜笑颜颜,却反而有种明显抗拒。 可安背对着言泽舟,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纵使笑了,也绝不会笑得真心实意。 这不是一个招呼,这更像一次挑衅。 而且,是她主动的。 可安很快回来,勾住了他的胳膊,不自觉地晃了晃,轻声说:“走吧。” 带点依赖,带点疲惫。 言泽舟没有多问。 两人一起下了楼。 屋外月色宜人,风里带着点馥郁的味道。她的影子在灯柱下被拉长,斜落在花丛里,好像也染了香。 “我哥是被人害死的。”她忽然说,声音有点冷。 言泽舟的脚步顿了一下,低头去看她。 她眉间落了一点阴影,眼神笃定。 “你有证据?”他很理性。 “我没有。”她摇摇头。 宁容成的尸检报告并无异常,这条线断了之后,她再也没能找到别的突破口。 可即使这样,她心底仍有强烈的预感,哥哥的离开绝对不是一场意外。 她无法向别人解释这种骨肉血脉间的相通,就像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言泽舟沉默了几秒。 风没停,她能看到他眸间情绪涌动。 “我理解你的心情。” 这样低沉简短的一句话之后,就没有更多的赘述。 可安知道,他作为一个专业检察官,听到主观意识这样强烈的控诉,理解已是最大的温柔。 可心底还是隐隐觉得失落。 她希望,他能懂,不仅仅是理解。 “我先回去了。” “好。”他替她打开了车门,把东西放进去:“路上小心。” 言泽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车子出了停车场,他才往回走。 上楼的时候,他特意往6楼VIP病区绕了一圈。 宁容成之前住过的病房已经有了新的病人入住,现在想进去找出点蛛丝马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时间是最好的清洁剂,它可以将藏污纳垢的角落,都清扫的干干净净。 因为这里是VIP病区,四周都有监控。 言泽舟在过道里站了几分钟,这短暂的一会儿工夫,他记下了所有摄像头的位置,计算清楚了每一个摄像头所管控的范围。 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但经年累月的训练和实战经验,让他拥有了这样超群的能力。 从VIP病区出来之后,言泽舟没有马上回病房,径直去了顾医生那里。 顾医生果然还没有走,他的办公室亮着灯,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京剧唱曲。 言泽舟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他直接推门进去了。 顾医生坐在办公椅上,正一边听曲儿一边合着眼假寐。 “顾医生。”言泽舟在他对面坐下。 顾医生动了动眼皮,抬眼开了条缝儿。见到是他,又重新闭了眼。 “让你住院,是让你安安分分地躺着,你满医院乱跑什么。” “我没乱跑。” “那我刚才去查房,怎么没见你人?”顾医生睁眼瞪着他,没好气地补充:“而且我还去了两次。” 言泽舟眼见被抓了包,无可辩驳,只能乖乖认错。 “我保证我再也不乱跑了。” “那现在就回去躺着。”顾医生指了指门口:“我过半个小时来查房,要是看不到你,你就卷铺盖给我滚回家去。” “别急着赶我走。”言泽舟坦白来意:“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顾医生听到这话,抬手把收音机关了,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说要我帮什么忙之前,先说说,我凭什么要帮你?”顾医生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 言泽舟见状,就笑了。 他扬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盘棋,随时随地。” 顾医生推了下眼镜,他眼里有光一闪而过,可他并没有牵动声色。他扬手,回了一个“六”的手势。 “六盘,随时随地。” “成交。”言泽舟一口答应。 顾医生挑眉:“听你答应这么爽快,怎么感觉是我吃亏。合着你是知道我一定会讨价还价,故意把次数说少了是吧?” 言泽舟笑而不语。 “都说姜是老的辣,可我再辣,都没有你小子精明。说吧,要我干什么?”顾医生把茶杯推到一旁,“杀人不干,放火不干,偷盗不干,诈骗不干,其他都好说。” “你放心,我绝不会毁你英明。” “那就说吧。”顾医生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想让你帮我调出一个VIP病人的全部病历和他住院期间的所有监控。” “谁?” “宁容成。” 顾医生蹙眉:“这个病人不是已经去世有一段时间了吗?” “我知道。” “怎么忽然要翻查?有人去检察院立案了?” 言泽舟摇头,如果立案了,他就可以直接走司法程序而完全不需要麻烦顾医生帮他去搜集这些信息。 可是宁容成的死并没有立案。 当然,他也不会提醒可安去做这件事。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儿,而这件事情,又关乎一个企业的舆/论风向,就算有所怀疑,在没有证据之前贸然闹大,也是不妥的。 “是我私人的事情。” “你私人的事情?”顾医生思索了一下,忽而恍然:“押着你来看病的那个姑娘,也姓宁。难道,你是为了她?” “是,我是为了她。” 言泽舟只在医院住了两天,这两天就跟坐牢似的,已经耗完了他所有的耐心。 顾医生一宣布感染危机解除,他立马就办了出院手续准备回家。 可安也拿他也没有办法。 他出院那天,她早早就去了医院给他收拾行李。 言泽舟的东西不多,可安并没有花费什么功夫就都整理好了。她打开他的行李箱时,看到了一本病历和几卷标着日期的监控带子。 “这是什么?”可安随手一翻就在病历上看到了宁容成的名字:“你哪里来我哥的病历?” 言泽舟快步走过来,将病历放回行李箱里。 他把可安收拾好的东西放进去,将病历本和监控带子盖了起来。 “这是暂借的。” 可安反应了几秒,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一把攥住了言泽舟的手,有些颤抖地问他:“你在查我哥的死?” 言泽舟点了点头,把行李箱扶起来。 “为什么开始查这个了?” “你说为什么?”他揉了揉她的发心。 可安抽了抽鼻子,眼眶里有晶莹晃动。 “是为了我吗?” “你怎么这么聪明。” 可安撇了撇嘴,哭不像哭,笑不像笑。 这表情落在言泽舟眼里,却是生动得不像话。 “我本来就聪明,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言泽舟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怎么那么厚实?” “我本来就厚脸皮,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言泽舟笑了,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用下巴蹭着她的发心。 “我不能保证调查结果会让你满意,但是,我一定会尽我全力。” 可安低着他的胸膛,悄悄把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 原来他不仅理解,他是真的懂她的心的。 “谢谢你。”她认真地说。 “光嘴上说谢谢?” “嗯?” “我要出院了,搬来照顾我。” ☆、第一百零一章 浅草离离1 言泽舟说得理直气壮的。 可安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早有预谋? “孤男寡女住在一起,这算什么啊?” “都见过家长了,还在乎这个?” 可安摇头偿。 “不行。我不能送羊入虎口。” 言泽舟诚恳保证:“我绝对不会动你。撄” “谁说你是虎了?我说我自己呢。” “母老虎?”他啧了一下嘴:“正和我口味。” 可安摇头,还是有所顾虑的样子。 言泽舟叹了一口气,转身,好像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往行李箱方向走了两步,忽然俯身,按住了伤口的位置。 “怎么了?”可安站在他身边,将他皱眉的表情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疼。”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可能怕疼的嘛?”她学着梁多丽腻歪的语气。 “白眼狼。” “白眼狼还不是你这放羊的小孩招来的。”她是笃定了他在装。 言泽舟不动声色,继续俯着身装蒜。 可安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耍贫嘴开玩笑,也不见他直起腰。 她不由真担心了。 “真的那么疼吗?”她搀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胳膊特别硬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痛成这样的,“那怎么办?你等着,我去把顾医生叫来。” “别。”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背着顾医生办得出院手续,他刚才说了,以后死活不管。” “什么?你是背着顾医生办得出院手续?”可安惊:“谁准你这么胡来了?万一你在家里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言泽舟“嗯”了一声:“所以,你搬来。” 话题绕着绕着绕着,又绕回了最初的点。 可安犹豫了一下。 言泽舟乘胜追击:“我一个人住,万一晚上发烧或者痛晕,都没人照应,多危险。” 虽然知道他说的情况微乎其微,基本都是他故意夸大的成分,但可安还是妥协。 哥哥走后,她总是战战兢兢,宁可浪费一万,也不敢去怠慢每一个万一。 “好。”她点头答应。 言泽舟直起腰,顿时没事人一样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口夸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不如你。”可安说。 但也不能全赖他,她早就知道的,眼前这个男人,是演艺圈的俊杰之才,各种角色从来都是信手拈来,逼真至极。 是她太天真了,明明和他演过对手戏,却忘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出院的时候,可安开车,言泽舟指挥交通。 他一路把可安指回了她家。 “接你出院,来我这里干什么?”她不解。 言泽舟已经推门下了车。 “回来收拾行李,跟我回家。” 可安本还想去了言泽舟那里,借口没有换洗衣服逃回家的,但他多精明,这一下就彻头彻尾地断她后路。 在言泽舟的监督下,她硬着头皮打开衣柜收拾了几件衣服。 挑睡衣的时候,她犯起了难。 上次买的性感睡衣都还在,有的她洗了之后一次都没有穿过。 她该带哪一件呢? 太性感,惹人猜想意图。太普通,又会觉得浪费了极好的机会。 正犹豫着,他忽然走过来,将那一排的睡衣都摘了下来。 “都带着。” “带那么多干什么?”可安抢回几个架子,挂回原位。 “每天换一件,看新鲜。” “你想得美。” “那你别带,不穿更美。” “……” 她现在已经开始不确定了,他们到底谁是虎谁是羊。 收拾好了行李,可安又带了她工作的电脑。 倒没想过真的会常住,但是在他康复之前,她一定会陪着他的。 自从言泽舟有了她那里的钥匙之后,多数时候都是他去找她的,除去发现他受伤那天匆匆停留了一下,可安其实很久没有来过了。 言泽舟的家里,果然真的如他所说,处处充满了她的痕迹。 鞋柜里有她的拖鞋,餐厅里有她的水杯,浴室里有她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虽然都没有拆封,但是,那些都是她买的。 谁能想到,有一天耍过的无赖也会变成甜蜜的现实。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客房,可安换好了衣服,下楼准备做吃的。 言泽舟已经在厨房了。 他穿得很居家很闲适,光个背影就足以让人心动,可安也同样居家同样闲适。 这样的两个人,在厨房相遇,彼此打了个照面,默契一笑,就已经美好的不得了。 言泽舟正站在水槽前处理虾子,她走过去。 “要帮忙吗?” “不用,太腥,你别染手了。” 他专注地将虾子去头剥壳抽泥肠,最后将虾仁洗净放在碗里。 等都处理好了,他按了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洗手。那双骨骼分明的手,在一片水花里,像是臻美艺术品。 清洗好了食材,接下来就等着下锅煮菜。 “真的不用帮忙吗?”可安又确认一遍。 “你出去等着,开饭叫你。”他往脖子里挂了条围裙,开始赶人。 “我来,不是为奴为婢伺候伤患的吗?怎么还做起大小姐了?” “就算卖给深山老妖,第一餐还得给你吃点好的过渡一下不是?” 可安眉开眼笑:“敢情是先礼后兵。” 他装腔作势:“是啊,你的苦日子在后头。” 吃完饭,两个人又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电视里播了什么可安根本没有在意,她的余光,总不经意的去打量坐在身边的人。 言泽舟的清俊的侧颜,在一室温馨的灯火下,缱绻出了别样的安全感。 这样的清净闲适,温暖安心,是不是就是家的感觉? “为什么总是看我?”言泽舟忽然转头,将她的小眼神抓个正着。 她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伶牙俐齿。” 她笑了。 “你困不困?医生说你得早点休息。” 他也笑了。 “这就上纲上线了?” “可不,我就是来监督你的。” “不是来伺候我的吗?” “都有。” “那走。”他忽然站起来,把手递给她要她牵着。 “去哪儿啊?”她警觉,总觉得他没怀好意。 “去帮我洗澡。” 果然,是没怀好意。 “这么香艳的活也让我干?是不是太便宜我了?”她瞪他。 “伤口不能碰水,我一个人不方便。”他煞有介事的样子。 “我不。” “真的。”他掀起了衣角,露出那块慑人的纱布:“我伤成这样,不会对你下手。” 可安扫了一眼,只能妥协。 浴室空间很大,可言泽舟一进来,顿时显得哪儿哪儿都挤。 他脱了上衣,下身换了条宽大的沙滩裤。 这样的保守,还算没让她太尴尬。 可安拿了毛巾,低头用温水搓了好几遍,就是不敢主动朝他走过去。 言泽舟倚在洗手台上,倒也不催,就是那似笑非笑地目光,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你背过身去。我给你擦背。”可安旋动着手,示意他转身。 言泽舟难得听话,没多嘴一句就乖乖地配合了。 他的身材真是360度找不出一丝赘肉,腹肌人鱼线什么就不说了,这些都是标配,关键是这精窄紧实的后背,看一眼都会惹人犯罪。 可安靠过去,抬手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那些往日旧疤,虽然知道那些伤已经不会再疼了,可她仍然舍不得。 这些,都是男人的勋章,是他的荣耀,也是她的珍宝。 “晚饭没吃饱?”言泽舟忽然侧头。 “吃饱了。” “那怎么没力气?” “怕弄疼你。” 他沉默了几秒,可安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不妥。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一个转身,两条长胳膊将她一揽,撑在了洗手台上。 可安被他锁在了臂弯和洗手台之间,动弹不得。 “谁把谁弄疼?”他扬着唇,难得露出一丝痞气。 可安能闻到他身上那丝清冽甘苦的药味,让人心疼也让人莫名悸动。 “你别耍流mang。”她推了推他古铜色的胳膊。 他稳稳地站着,一动没动。 “衣服都脱了,不耍流mang你会不会失望?” ☆、第一百零二章 浅草离离2 言泽舟倾过来,那结实的胸膛几乎贴住了可安的脸。 可安抬眼警告他:“你别撩我啊,等下撩出火来,你那个腰能善后吗?” “这个你放心。” “不行。”可安叫着,晃了晃脑袋,她的碎发带出一阵风,拂过他的脸:“我不能真让你成了牡丹花下鬼。” 言泽舟笑了,一脸的温和。 他松开了对她的桎梏,转过身去,再次把后背亮出来偿。 可安松了一口气,再不敢言外生枝。她安安分分又认认真真替他擦好了背,逃似的逃出门去。 “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关门的时候听到他拧开水龙头的声音。 她不放心,隔着门又大声地交代一句:“你别冲了,当心伤口沾着水。” 他在门里回话:“不这样我怎么解决?” “……” 言泽舟很快洗完了,可安见他出来,立马扑上去,而不说掀起了他的衣角去检查伤口。 “放心。”言泽舟按下了她的手:“我比你更希望它好得快,不会乱来的。” 可安看了一眼,确定没事,才放了心。 “你早点睡吧。我也去洗澡了。” 他拖着她不放:“要不要我也帮下忙?” “我又没有受伤。用不了劳烦你的大驾。”她挣开了他的手推他:“赶紧去睡。” 言泽舟这结实的身板,哪里是她想推就能推得动的,倒是她,反而倒退了两步。 可安不理他,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拿衣服洗澡。 洗完澡出来,言泽舟竟然还没有睡。他正稳稳地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你怎么还不睡?”可安走过去,夺下了他手里的报纸,顺势扫了一眼。 这报纸竟然和他往她家里订阅的是同一份。 他真当自己是有两个家了嘛。 言泽舟静静地打量着她。 可安的睡衣款式很别致,不是一味暴露的性感,也是夸张守旧的保守。乍一看只觉得可人,细细一瞧又隐隐透着点风情。 “等你的睡衣秀。” 可安“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极给面子,就像当初在酒店时那样,轻轻地旋了一个圈儿。 蕾丝的裙摆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弧,她两条纤长的美腿在灯光下泛着白光。 言泽舟站了起来。 她猝不及防,一下撞进他的怀里。 两个人身上明明飘着一样的沐浴露清香,可彼此又觉得不一样。好像,对方身上的就是好闻些。 言泽舟抬手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露出晶莹剔透的耳廓。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其他都省了,晚安吻不能省。” 话落,迎面就是绵蜜的吻。 口腔里亦是同一种牙膏的味道,尝起来,又觉得是对方的更甜。 可安轻搂着言泽舟的脖子,而他,轻搂着她的腰肢。 这是一个连呼吸都芬芳颤抖的吻,在这样一个舒服的环境里,在他们最舒服的状态下。 唇舌相依,紧紧贴合,密密缠绕。 好像,会吻到天荒地老。 不知怎么,两人就同时倒向了沙发,像瓜熟蒂落,自然而然。 言泽舟的身体又硬又结实,就像是在身上盖了一张铁网,明明被压得喘不过气,可转眸间看到他半撑着的胳膊,又觉得这网眼里间或灌进的风都是温柔的。 她倾了自己所有深情去回应他的吻,在他的带领下,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已然变成了个中高手。 言泽舟停下来看着她。 她在他身下,脸颊上的红晕灿若三月的桃花。 “试试?”他眸色渐深,却仍保持着最后一丝风度,等着她的回答。 可安捏着他的衣角,手心已经紧张的沁出了细汗。 可这一秒,她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嗯。”这一声轻喃,似呼应似情起。 空气里已经有了旖旎的激情,他却很平静。 言泽舟又开始吻她,这回,耐心的探入,又探得更深,每一步都有迹可循。 他在给她时间去适应。 可安软得几乎要融进沙发里。 他的大掌拂落了她肩头的衣缕,滚烫得吻也开始缓缓下移。 她就像是不久前被放入油锅的虾米,一下弓起了身。 这一弓,就不小心踢到了他的伤口。 言泽舟顿了一下,忍着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半点反应。 但纵然他隐藏的再好,可安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碰到你的伤口了。”她急急忙忙地推他。 “不疼。” “不疼才怪。”她捧着他的脸,气馁地摇头:“我们不试了,下次,下次等你好了再来。” 她诚恳无比,那模样,就好像请人吃饭,自己却忽然临时有事,于是打着商量,说下次再请。 言泽舟抱着她坐起来。 刚才那一下,是真疼,疼得清明难挡,***也被踢走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他能控制。 “好。”他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松开了她。 可安依旧愧疚,却不敢再肆意地撩起他的衣角去窥探。 她扶正了她的睡衣。 言泽舟看到,她白皙的肩头已经有了他的痕迹。 “去睡吧。”他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你睡我那里。” “我睡客房没事。” “听话。” 他一句低语,胜却万千魔咒。 她乖乖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 “晚安。” 他笑,浅若白月。 “晚安。” 一夜安眠,他的气息在鼻间在梦中,让她沉沉不愿醒。 手机闹钟一直在响,她按掉一次响一次,最后睁眼,才发现并不是闹钟,是徐宫尧的电话。 她今早有个会,都快到点开会了,可她竟然还躺在言泽舟的床上。 徐宫尧问她要不要来接。 可安立马就回绝了。 让徐宫尧知道她和言泽舟“同居”了,这算什么体统。 她换了衣服匆匆下楼。 言泽舟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听到她下楼的声音,他给她倒了一杯牛奶。 “过来吃早餐。” “我不吃了,徐宫尧在等我。” “过来吃早餐。”他又重复一句。 “我来不及了,我很急,我赶着走。”她站在门廊里东倒西歪地换高跟鞋。 言泽舟走过来,表情冷冷的,像是生了不快。 她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了。 “我真的……” 可安话音未落,言泽舟已经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喂喂喂!你你你!”可安扑腾了两下,又恍然想起了他身上还有伤:“你放我下来,注意你的伤口伤口!” 言泽舟默然,不由分说就将她扛到了餐桌边。 可安想起了那一年他扛着她穿过绿茵场的样子。 他不是不懂怜香惜玉,只不过他的柔情得看他的心情。 “吃了再走。” 可安喝了一口牛奶,“吧唧”了一下唇。知道得罪他的后果,她不敢再反抗,只想着快点吃完可以让他放人。 言泽舟站在餐桌边,看着她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缓和起来。 “我迟到的话就找你算账。” “怎么不找你的闹钟算账。” “是你把我拦下来的。” “以后,每天都要吃早餐。” “我不是故意不吃早餐的,有时候只是没时间。”她为自己辩解。 “没时间吃早餐,早晚得腾出时间去看胃病。” 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一边嚼一边笑着。 那弯月牙一样的眼眸,让人失了脾气。 正要解决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煎蛋,手机又响了起来。 可安看了一眼屏幕,是徐宫尧。 她正要去接,言泽舟已经先她一步把手机抢了过去。 “你别别别……” 可安试图去拿回来,但言泽舟已经按了接听键。 回天乏术,她只能垂头任之。 “喂。”言泽舟接了起来,“我是言泽舟。” 那头的徐宫尧估计是应了声,他又解释道:“她现在正在吃早餐,五分钟后可以出发。” 挂了电话,言泽舟把她的手机放回原位。 “徐宫尧说什么了?” “他说会议已经延后了半小时。” 可安点点头,她正好吃完了,站起来,也不着急走了。 “怎么不走?”言泽舟挑眉。 “多了半个小时。” “所以?” 她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他。 “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早安吻。”她说着,踮起脚尖去亲吻他的唇。 言泽舟僵了一下,瞬间回神。 他深深地吻回去…… ☆、第一百零三章 浅草离离3【4000+】 可安从言泽舟家里出来,刚合上门,就看到门外的梁多丽。 梁多丽手里提着几个食盒,用透明的塑料袋子装着,是言泽舟母亲经常带来的那种。 看到可安从言泽舟的家里出来,梁多丽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她打量着可安,从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到手里提着的包。 这个点这样的姿态,引人遐想撄。 “你们同居了?”梁多丽的声音轻恍,带着点匪夷所思的意味。 可安不答话,只是说:“梁医生可真够早的。偿” 梁多丽踏着高跟快步过来,脑后的马尾甩出凌厉的气势。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同居了?” “这个问题你可以进去问言泽舟。” “你真是厉害。”梁多丽的眼里情绪起伏。 “你指什么?” “全部。” 可安笑了一下:“谢谢,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她说着,抬腕看了一眼表。 虽然徐宫尧把会议延后了半小时,但这并不代表她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在这里陪梁多丽争风吃醋。 “我先走了。” “等下。”梁多丽伸手攥住了可安的胳膊。 她的手心很凉,这一触,惊起可安一身的鸡皮,但她没有甩开梁多丽的手,只是静静地等着。 “你觉得你们会在一起吗?”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我说的是长久的。” “你现在是要和我谈论未来?”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记得你说过。”可安没了耐心。 “你根本不了解他。”梁多丽的声音忽而压低了:“就像这一次,你知道他身上的伤是什么伤吗?” 可安本占着绝对的上风,可这一秒却被梁多丽拉下马来。 她不知道,的确不知道。 而梁多丽的神情告诉她,她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深很远。 可安的沉默,让梁多丽脸上有了笑意。她松开了可安的手。纵然她知道,这样的胜利只是阶段性的,但只要言泽舟和宁可安之间仍有缝隙,那么,她还是有机会的。 “我就知道,泽舟一定不会告诉你的。”梁多丽的情绪陡变,眼里有了峰回路转的神采。 可安不予辩驳,何况,言泽舟本来就是真的没有告诉她。 心底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难过。 但她这些情绪,都不是来自梁多丽。 她没有输给梁多丽,她输给的是言泽舟那段她没有参与的过去。 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 言泽舟从里面走出来。 可安回头看他一眼,他一手抄在裤袋里,一手提着垃圾袋。阳光明媚,他也很明媚。 “你怎么还没走?” “要走了。”可安把目光转向梁多丽:“梁医生特意来看你的,你们进屋慢慢聊。” 言泽舟笑了一下。 “笑什么?”可安瞪她。 他摇头。 “多丽你先进去坐,我去把垃圾丢一下。” 梁多丽还没有回应,言泽舟已经牵了可安的手就走。 可安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心里还不乐意。 “你丢垃圾拉着我干什么?” “顺路。” “那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你要迟到了。” “是你急着回去招待梁医生吧。”她不满。 他忽然停下来:“和我一起去丢垃圾吧,顺便把你的醋坛子一并丢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即使知道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问:“你腰上的伤,到底是什么伤?” 言泽舟目光一沉。 “是不是梁多丽和你说什么了?” “是啊,她和我说了。”可安眨眨眼:“你回去写个检讨,说清楚为什么让她知道不让我知道。” 可安说罢,不给言泽舟说话的机会,直接脱开了他的手。她一边往包里掏车钥匙一边往停车场跑。 跑了两步又回头虚张声势地补一句:“要是检讨的不好,我晚上一定饶不了你。” 言泽舟丢了垃圾,回到家里的时候,梁多丽正在厨房。 他往门口站了下,梁多丽听到声响,小跑着出来。 “食盒是叔叔让我带过来的,都是你最爱吃的。”梁多丽指了指冰箱:“你一个人可以吃两天。” 言泽舟不语。 梁多丽抿了下唇又问:“你是不是一个人?还是,宁可安,她真的搬过来了?” 她看到了,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女人的东西。 储物柜里有米分色的喝水杯,衣架上有女人的外套,甚至厨房里来不及清洗的餐盘,都是两个。 一切显而易见,可她在他证实之前,都不想相信。 “是。” 言泽舟简单的破碎了梁多丽最后的希望。 梁多丽有些摇晃,她抬手扶了一下门框,顿时心如死灰。 她的静默坚守,不知何时起,就变成了一路败北。她尚能在宁可安身上找到一丝突破的希望,却在言泽舟这里,变成了绝望。 “去坐吧。”言泽舟下巴一扬,先迈开了步子。 梁多丽跟着他,走到沙发处。 他俯身,翻了个茶杯,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梁多丽没有伸手去接。 她看着杯口的印花,看着浮沉的茶叶,就是不去看他。但就算这样,脑海里翻滚出的每一条回忆,依旧和他有关。 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这么多年来,言泽舟一直如同她的信仰一样存在,哪怕不能真实拥有,也没想过会被别人抢走。 她真的好怀念,他们曾一起在洛疆的岁月。 那时候,天高云阔,日子很短又很长。他们,扛枪守卫边防,而她,以医生的身份,守护着他们。 那时候,情怀很大,爱情很小,可她依旧用自己的整颗心去爱他。 也许言泽舟早就忘了,可她却会记得一辈子。 “前两天,有人想租舅舅的房子。我和龚姐去收拾东西,整理出了一堆你们在洛疆时的旧物。满满两盒子,都来不及细细看,全叫龚姐抱走了。”梁多丽嘴角扬起一抹微小的弧度,带点满足又带点失落:“我真是想念那段时光。你会想吗?” “不会。”言泽舟的目光落向窗外。 海城的蓝天白云也很美,但是比起洛疆,却差之千万。 “我不信。”梁多丽不停地摇着头:“我知道你是想的,你一定比我更想念。可你不愿意承认,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多丽。”言泽舟轻轻地喝止了她。 “如果你不想,你为什么会愿意回去以身犯险回去挨枪子也没有怨言。你是爱那里的,你那么有情有义,怎么会不想?” 言泽舟不语。 腰上的伤,像是得了感应似的,隐隐作痛。 “你和可安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说。”梁多丽毫不掩饰自己的小气:“那段过去,我舍不得去和她分享。” 是的,根本舍不得。 即使想炫耀,也舍不得把过往的情节描述给她听。 那是她和言泽舟的过去。 是属于他们的。 “你别钻牛角尖。” “我有吗?那你说,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言泽舟沉默。 他瞒着她伤口的来源,是怕她担心。但今天之后,他发现不让她知道,不仅让她瞎担心,而且还会让她瞎猜忌。 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是该检讨,是该矫枉过正。 “找个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她。” 梁多丽听了言泽舟的话,深锁了眉头。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成了宁可安的助攻? 安静了几秒,梁多丽开始抽泣。她垂着头,把脸埋进了掌心里,双肩耸动,我见犹怜。 “对不起。”言泽舟沉声,“而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说对不起。” 她哭声渐大。 “你就是不想管我了,你没有良心。” “我说过,我永远都会照顾你和龚姐。” “我不要听你说这些话,我不听!” 梁多丽跳起来,她本欲转身往外跑,无奈太急太躁,撞到了茶几。 茶几抽屉上卡着一份资料,被她这一撞,全都散到了地上。 那是宁容成去世前在医院的病历。 梁多丽扫了一眼,就怔住了。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可眼泪却已经止住了,她俯身捡起来,只看了第一页,就明白了什么:“你在调查宁容成的死?” 言泽舟盯着梁多丽。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明明,宁容成是正常死亡。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看不出异样。 为什么梁多丽一看到病历,却问他是不是在调查宁容成的死?那样直接不需要思考,好像笃定又恐惧。 难道,她知道宁容成的死有蹊跷? 还是…… “我只是随便问问。”梁多丽把手里的纸塞回言泽舟手里,转身就跑出去。 “多丽!” “你别跟着我,我想静一静。” 梁多丽跑得很快。 言泽舟想追出去,可最终作罢。 这件事情,他会慢慢调查清楚的,一定会。 开完会,可安有些心不在焉。 她很想打电话回去问问,梁多丽走了没有,可是又觉得,这个电话拨出去,她身上就真的飘起陈年老醋的味道了。 思来想去几遍,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站起来,刚想去外面走一圈,就见走廊里徐宫尧过来了。 他往这个方向来,多数是找她的。 可安等了一会儿,徐宫尧却没有进来,径直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有人在等着徐宫尧,那人的穿着打扮很随性,并不像是平日里接见的那些客户。可安不由地起了好奇心。 徐宫尧约莫和那人谈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出来之后,没等可安叫他,他就直接过来敲门了。 “进来吧。” 可安绕过办公桌,迎到门口。 “那人谁啊?” “我正要找你说。” “什么事?” “那人是我的朋友,他的职业是私家侦探。” “你在查什么?” “最近有蹊跷的事情,我都让他跟着。” “他来公司找你,这样不妥吧。”可安往外面看了一眼。 走廊里人来人往的,虽然个个看起来都在专心工作,但是可安知道,这些人的余光都散着呢,稍有风吹草动,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人多口杂,八卦丛生,就是这个理。 徐宫尧按了下太阳穴:“是不妥,但他今天临时要出国,刚才我在开会手机一直打不通,所以他一着急就找上门来了。好在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去坐着说。” 徐宫尧点头,和她面对面坐到沙发里。 “宁副总去世之后,我一直让他盯着医院和宁副总的主治医生,今天早上,他得到消息,说那位蓝医生,私人账户忽然多了一大笔钱。” 可安目光一紧。 “钱的来源?” “是个神秘私人账户,暂时还查不到。”徐宫尧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也是今天,几乎同时,医院的新项目得到了一笔巨额赞助。” 可安静而不语,脑海里有勾勒出一张利益地图。 她示意徐宫尧继续。 “这笔赞助,是从宁稼孟的账户出去的。” ☆、第一百零四章 浅草离离4【5000+】 从宁容成去世的那一天,可安心里就做好了各种准备。 哪怕要与世界为敌,与所有人对立,她都要为哥哥讨回一个公道。 可现在,当真相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她心底却愈发觉得恐惧。这种恐惧,不来自世界,不来自所有人,而是,来自她最亲的家人。 她不知道,明明是最亲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她可以接受宁稼孟在公司与她对立与她为敌,却无法接受,走出公司,她的家人,还是魔鬼。 办公室里安静地能让人窒息,或者,只是她自己快不能呼吸了而已偿。 “我会继续跟进,现在看来,这两件事,也并不一定有关联。” 徐宫尧的心思总是玲珑剔透,她的情绪,总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可这样安慰,在事实面前,苍白无力。 “哥哥走后,我常常觉得,活着,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事情。” “宁总。这样的话不像是你会说的。”徐宫尧看着她。 她不是厌世悲观的人,从来不是。 这一秒的倾吐,只是情绪所致,他可以理解。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连你最亲的人,都要去提防的感觉。”她的眼里有淡淡的无奈和伤感。 让人看一眼,都会感同身受。 “我不知道。”徐宫尧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我没有亲人。” 可安怔住了。 徐宫尧虽然连带笑意,但是,那种笑意却分明带着苦涩。 她的心底一动,满是疼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徐宫尧摇头,神思又若往常:“这世间万事,总有两面,任何时候任何事,有得必有失。” 他是个生活的智者,而这样的智慧,来源于苦难。 可安点了点头。 只是,道理她懂,情绪却难自控。 “我是是宁副总带回公司的,是他一手提拔我,让我有了今天。对我来说,宁氏是家,他是家人。” 徐宫尧永远记得,那日风雨中,他因为做错事被老板打出门外,是宁容成站到他面前,用自己的伞替他挡掉子弹一样打在身上的雨点,对他说:“跟我走,我给你工作。” 有些人,一出现,就足以铭记一辈子。 宁容成在他飘摇无力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支撑,可他,却没能在他倒下的时候将他扶起来。 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可安从不知道,原来徐宫尧和宁容成之间,还有一段这样的渊源。 她觉得意外,但又觉得,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释。 能让人相连的,除了血缘,还有恩情。而有时候,后者甚至会胜于前者。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也算家人了?”可安笑。 徐宫尧耸耸肩:“只要宁总不嫌弃。” “谁嫌弃谁?我还怕你嫌弃我呢。” 她表情和语气皆是夸张,把徐宫尧彻底逗笑了。他晶亮的眸子一沾染笑意,就会显得特别温柔。 “那么。宁总以后相信我吧。” “嗯?” “你不用提防我,可以绝对的相信我。” 书房的窗帘半掩着,有光钻进来,但并不抢眼。 言泽舟坐在电脑前,看着定格的那帧画面。 他的手指在书桌上有规律的跳动着,神思却是凝重的。 虽然,这画面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是,至少验证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走廊里有脚步声过来了。 他合上了电脑,收敛了情绪。 “咚咚咚”门被扣了三下。 他直接走过去,打开书房的门。 “这么有诚意,还亲自来开门?”门外,可安站着。 她刚回来,脱了外套,只余一件白色的蕾丝衬衫。衬衫的设计很精致,蕾丝衬得她的皮肤更嫩白。除去眼里那闪烁的灵动,真是一身文气和乖巧。 “满意吗?”言泽舟侧身:“如果不够满意,我可以把你抱进去。” “得了吧你。”可安指了指他的伤口,自己走进去:“你别以为你嘴上献殷勤我就会饶过你,检讨写好了吗?”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全在这里了,要听过来。” 可安瞪着他。 他胳膊一展,张开了怀抱。 可安不买账,抱着胳膊肘站在原地没动。 “你先坦白交代了,腰上什么伤?” “枪伤。” “被枪打的?” 言泽舟点点头。 “你怎么不说是被大炮轰的?” 言泽舟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没信。 倒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笑起来,无比爽朗。 “真的。” “真的?”可安眉头一蹙。 刚才听到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动刀动枪的世界离自己太远。静下心来再想想,这样的情况他们在汝古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何况言泽舟的职业特殊,那离奇消失的一个月足以发生太多事情。 忽然一阵后怕,怕得不由一抖。 言泽舟察觉到她的变化,上前一步站到了她的面前,按住了她的肩。 “我不说就是怕你担心,你看,果然怕了。” 可安想起言泽舟走得那天,那是他头一次来公司找她。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心态来找她的,现在,却忽然懂了。 原来那一面,对他来说,可能会是最后一面。 她抬手,没好气地挥拳打在他的胸口。 “你不是不危险吗?” 他抱住她:“难道要我告诉你很危险?” “当然要告诉我。” “然后呢?要你担惊受怕一个月?” “谁说要担惊受怕一个月了?我的意思是,你早告诉我,我也好早点为自己打算,比如,去认识其他男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捏住了她的腰,重重一挤,算是惩罚。 “可不。”她嘴硬。 “那我没说,真是万幸。”他吻了吻她的耳垂:“如果我回来,看到你跟了别人,那还不如死在那里。” “呸。”她推开他:“呸呸呸,你胡说什么。赶紧跟着我呸。快点!快……” 言泽舟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风吹起了半角窗帘,窗外秋意绵绵。 幸而,一切都没变。 隔天是周末。 可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言泽舟真是体贴的好室友,这一大早上,竟任由她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也没来叫她。 这一觉睡得饥肠辘辘,她洗漱了一下就立马下楼找吃的, 言泽舟做好了早餐,在锅里放着保温。 她刚揭了锅盖,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了推门说话的声音。 “言检,你家真难找,东生这个路痴,一绕进来就迷路了,他还说自己来过呢。”有女人在说话。 “我真来过,不过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言检搬家,我还来帮忙了呢。”罗东生在辩解。 “不用换鞋了,都进来坐吧。”言泽舟插话。 耳边随即闹哄哄一片。 “言检,要不是昨天阿水去医院碰到顾医生说起你,我们都不知道你受伤了。” “是啊,你怎么不吱个声。大伙也好早点来看你。” “……” 可安大概明白了,这些人都是来探望言泽舟的。 “你家里是不是有女人?”这次,是宁正阳的声音。 可安手一滑,盘子差点掉在地上。 宁正阳也来了? 他要是知道她住在言泽舟这里,保不齐要怎么笑话她呢。她应该快点躲起来的,可客厅里那么多人,她现在出去一定会被看到。 而且,她还穿着睡衣。 这个点穿着睡衣在厨房找吃的,就算她和言泽舟真是小葱拌豆腐一样清白,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有。” 可安还在想怎么才能掩人耳目,那厢言泽舟已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好啊你!难怪我说怎么进门就有一股子女人香。” “你狗鼻子啊!”东生骂着,“哪里有香,我怎么闻不到呢。” “罗东生你傻是不是?现在关键不是哪里有香,关键是那个女人是谁?”宁正阳在外面叫嚷着。 忽而听不到言泽舟说话了。 可安一着急,撞到了锅盖,“嘭”的一声响。 屋外瞬间静了下来。 “你们先坐,正阳,泡茶。”言泽舟的声音又响起来。 “为什么是我泡茶,你让女主人出来泡茶呀。” 宁正阳一咋呼,周围慢慢起了附和。大家都在猜女主人是谁,猜梁医生的很多,间或,也有人说宁小姐的。 “要不我们来赌吧。”宁正阳又在作死了。 可安真想抄起厨房里的刀冲出去宰了他。 正想着,言泽舟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还在睡觉。” 可安立马走过去挨着他,藏在他身前,躲好。 “要早知道是这样,我一定睡到日落西山。” “吓着你了?” “是啊,我不想见宁正阳那神经病。” “那我赶他走。”他语气宠溺。 “你没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是神还是神经病?” “一样。他都是。” 言泽舟笑了,他脱下外套披在可安身上。 “那就见见吧。正阳在外面可是为你把全部财产都赌上了。” 可安低头打量自己一眼。她的睡衣很好看,可再好看终究也是睡衣,这会儿又罩了言泽舟的外套,更加的不伦不类。 “你看我现在这样像什么啊?”她有点沮丧。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言泽舟的同事了,但是,总觉得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 她有点紧张。 他看她一眼,眉宇染笑。 “像我家的女主人。” 可安硬着头皮跟着言泽舟从厨房出去。 沙发上三三两两坐着人,见到可安,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宁正阳,脸上得意洋洋地写着“我就知道”。 言泽舟揽着她的肩。 “我女朋友,大家都见过。” 可安顺势和大家打招呼。 宁正阳倚在沙发上,不住地啧嘴。可安忍着不去瞪他,心里却默默地对他拳打脚踢好几回。 “不好意思我刚起床,先去换个衣服再来招呼大家。”可安对大家点点头,赶紧往楼上跑。 宁正阳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走到言泽舟的身边,压着声音说:“那是你的房间诶,你们真的同居了?” “要我送客吗?”言泽舟抬眼。 “好歹也是我姐,我关心关心怎么了?睡了?” 言泽舟不理他。 “看来是睡了。”宁正阳笃定地点点头:“我就说你俩有一腿,你那时候还不承认。不过你真行啊,宁可安这样的女人也搞得定。” “怎样的女人?” 言泽舟的胳膊挂在了宁正阳的肩膀上,是一抬手就能卡住他脖子的姿势。 宁正阳意识到自己稍有不慎就会丧命,立马乖乖夸赞道:“漂亮大方,有颜有钱身材还好。” 言泽舟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提醒他:“你管着点嘴,小心挨揍。” 正阳委屈:“你真是重色轻友,有了女朋友就对兄弟下手。” “我没说我要打你。” “那是谁?” “她。” “……” 宁正阳暗暗叫苦,这以后,是要组团欺负他的节奏啊。 可安换了衣服,下楼和几个女同事聊了会儿天,又直奔厨房。 冰箱里什么都有,招待大家绰绰有余。 言泽舟进来问她要不要帮忙。 她摇头拒绝了。 外面没有主人招待自然不好,放任宁正阳一个人在外面胡说她更是不放心。 没一会儿,宁正阳就被丢进了厨房里。 “诶,我是来做客的,把我抓进来做饭算是怎么回事啊?”宁正阳满脸的不服气:“况且,我也不会做饭啊。” “不会做饭洗菜总会吧。”可安把一个洋葱塞给他:“洗干净点。” “我哪里得罪你了让我洗洋葱?” 宁正阳嘴上抱怨着,腿脚还是麻利的走到了水槽边,他开了水龙头,这刚抬手剥了一瓣,顿时泪流满面。 可安笑起来,什么脾气都没了。 宁正阳见她笑了,立马贼兮兮地凑过来。 “什么时候搬来的?” “要你管?” “睡了吗?” 可安没答话,直接对他亮了亮手里的刀。 宁正阳吓的缩回水槽边,继续拾掇他手里的洋葱,越哭越伤心。 言泽舟中途进来,见正阳红着眼圈,笑了。 “让你管着嘴,你不听。” “没挨揍。” “那怎么哭了?” “你问问那狠心的女人。”宁正阳抬手指着可安。 “不就洗个洋葱吗?劳动最光荣知道不?” 言泽舟点点头:“你总来吃白饭,我也没和你计较过。洗个洋葱而已,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你们有意思吗?”正阳眨巴着眼:“我就关心一下你们的生活,一个个把我当成阶级敌人。睡了就睡了呗,添个娃让我当叔叔,我还高兴呢。” “又来是不是?”可安冲言泽舟扬扬下巴:“轰出去,他在这里惹我心烦。” 言泽舟没动。 “正阳说的有道理。” 可安傻了眼。 他说什么胡话呢。 宁正阳眼见言泽舟站在他这边,瞬时来劲儿了。 “对吧对吧,赶紧生个小孩给我玩玩,诶,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正阳看着可安。 可安别开了头,打开水龙头洗手,假装没有听到。 “她喜欢女儿。” 言泽舟沉稳的声音传过来,和着潺潺的水声,似要流进她的心里。 她想起,在汝古,她故意当着他的面对郑叔说:“我将来也想生个女儿。” 那时候纯粹一时兴起,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没想到他真的记得。 都记得。 ☆、第一百零五章 浅草离离5 菜上了桌,大家都夸可安的厨艺好。 言泽舟谦虚,宁正阳倒是跟着瞎参和。 “她在家可从没有下过厨,我都不知道她会做菜。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到这儿,什么都会了。” 可安把洋葱炒蛋推到他面前,用筷尖指了指。 “干什么?威胁我啊?” “让你多吃点。”可安咬牙切齿偿。 他假装听不到,不客气地点头,又转手对大家说:“多吃点多吃点哈,桌上的菜可都是我洗的。” 所有人都笑起来。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吃完饭,大家都坐在沙发里吃水果聊天,却独独不见言泽舟和罗东生的影子。 可安寻了一圈,直到正阳指了指阳台,她才看到,言泽舟和罗东生正站在阳台里说话。 言泽舟背对着她,隐约只见罗东生一直在点头。 “言检也是个工作狂,休了几天假,估计憋得慌了吧。”有人打趣。 “是惦记着黑名单里的几个坏人,等不及去抓吧。” 可安笑而不语。 过来一会儿,言泽舟他们回来了,大伙儿也商量着要走,唯有宁正阳死赖着不动,被言泽舟蹿了一脚,才不情不愿的起身。 送走了这么多人,家里一下静得不太习惯。 可安收拾着客厅,言泽舟在一旁帮忙。 “你同事们是不是都很喜欢我?”可安骄傲地问。 言泽舟点了下头。 原本,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今天这厨艺实在让人惊艳,连口口声声说自己胃口不佳的阿水,都硬是添了两次饭。 言泽舟送他们下楼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盘算着哪天可安在家的时候,再来蹭一次饭。 “有我这样的女朋友,是不是很长脸啊?”她放下手里的毛巾,赖过去攀住了他的肩膀索吻。 言泽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噘着嘴,那弯弧,足以挂一个大油瓶,可爱至极。 他凑过去亲了亲她。 “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我喜欢做你家的女主人。” 他抚摸着她的脑袋,默不作声地抱紧她。 “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安的第六感又在作祟。 言泽舟抵着她的肩膀点头:“我在想,什么时候能把你变成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等你伤好时候呗。” 她一个“呗”字,若有似无,像是一口气,吹进了他心底。 他没有反驳,就顺从地应了声。 可安笑着,脱开了他的怀抱继续收拾。 “我等下有点事情要处理。”他忽然说。 “要出去?” “嗯。” “要很久吗?” “不用。” “危险吗?”她想起什么。 “不危险。” “真的?”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 他在她心里,怕是真成了放羊的小孩子,不仅骗人,而且动不动就有身陷狼群的危险。 “真的。”他保证。 “嗯,那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 来来回回纠缠了这么久,到最后,竟也没有问要去哪儿要办什么事儿。 她黏人起来是真黏人,不黏人起来又是真洒脱,左右都可爱,真叫人欢喜。 言泽舟的同事带来很多的花。 可安觉得自己一下午都不会觉得无聊了。 她找来了剪刀花瓶,坐在地上摆摆弄弄,等到完工时,客厅顿时焕然一新,随处都有生机,美得像是仙境。 可安把地上的枝叶清理了一下,刚刚把垃圾丢掉,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是宁正阳那厮。 “干什么啊?”她接起来。 “言检在家吗?” “不在。” “我打他电话打不通,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正阳的语气听着挺急的。 “哟,这么客气。”可安调侃着,倒也不敢怠慢了他:“什么事儿啊?” “我明天早上要开庭,有份资料要和当事人确认,资料在言检电脑里,你能不能帮我传一下。” “我能随随便便动他电脑吗?” “你俩都住在一起了,有什么非得分的这么清楚?况且我是真着急啊姐姐,人在这里等着呢,我不能放人家鸽子吧。” 正阳难得有正儿八经的事情求她,可安再为难也得同意。 “那你把邮箱发我手机上,我这就去帮你找。” 正阳道了谢,又让可安一阵受宠若惊。 没想到,他工作起来,还人魔人样的。 言泽舟的书房很干净,那天只进来了一下,就被他吻着出来了,她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这会儿粗粗一扫,没想到这里的藏书还挺齐全的。 言泽舟这样的男人,不仅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 她打开了电脑,电脑正处于待机状态,幸而不需要密码,顺利就进去了。 宁正阳要的资料就在桌面上,不用费劲,她就得了莫大一个人情账,想想也是高兴的。 正要关电脑,可安忽然扫到了桌面上的一个文件。 是宁容成去世那天医院的监控视频。 言泽舟做了记号,放在桌面上,显然有什么异样。 她忍不住按了打开。 视频有观看历史记录,言泽舟看到了第十八分零九秒的时候停住了。 可安把快进条拖到那个时间前几秒。 监控的角度显示的是宁容成病房外的那个走廊,应该是正对着病房门口的位置,前几秒并没有什么异样,等到十八分零九秒的时候,画面里闪过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那个女人只出现了那两秒,接着,她就躲到了墙壁之后,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她的脸没有再出现,但她的白大褂衣角,却一直都在画面里。 过了几分钟之后,她消失在了监控画面里。 这段时间,正是宁容成去世前的半个小时。 而画面里行踪可疑的人,是梁多丽。 一瞬间,可安觉得有一个雷劈进了她的脑海。 她幡然大悟,她茅塞顿开,她愤然欲绝。 梁多丽和哥哥的死有关,而言泽舟知道,却一直瞒着她。 真是,可笑至极,可恨至极。 几乎同时,可安抓起自己的手机,从言泽舟的书房冲出去。 这一路跌撞,她眼睛是模糊的,但心却清明无比。 她要找这些人算账,一笔一笔,全都算得清清楚楚。 车子一路疾驰进医院,迎面碰上的人一定都觉得她疯了。 是的,她就是疯了。 这一身的屈辱感和背叛感,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直冲进梁多丽的办公室,可梁多丽并不在。她随手拦了个护士,气势汹汹地问梁多丽去了哪里。 护士许是认出了她是谁,哆哆嗦嗦地不敢说。 她动了怒,发狠摔了护士台的一个闹钟,才把梁多丽的行踪问出来。 有人说:“梁医生好像去蓝医生办公室了。” 可安嗤笑,蛇鼠一窝,都凑一块儿去了。那正好,省得她一个一个地找。 蓝医生的办公室在6层,可安没有坐电梯,直接跑了下去。她在楼道里遇到了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中间有人似乎在叫她,可她看都不看一眼,就径直跑了过去。 梁多丽果然在蓝医生的办公室。 可安冲进去的时候,她正好出来,两个人差点迎面撞了满怀。可安见到是她,抬手就揪住了梁多丽的衣领,一把将她按到了墙上。 梁多丽措手不及,加上可安力道又大,她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你……你干什么?”梁多丽挣扎着,可是根本挣不开。 蓝医生跑过来想伸手把可安拉开,却也是徒劳,反而被可安推得老远,险些跌倒。 可安这会儿,和发了狠的豹子,没有什么区别。 梁多丽和这位立在一旁的蓝医生,都是她的猎物。 “说,我哥哥的死,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这句问话一出,梁多丽愣住了。 而蓝医生,到底年龄大资历老,加之可安之前旁敲侧击有提起过,她听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你哥哥的死,连尸检都检查不出来异样,你现在跑来和我们闹有意思吗?”蓝医生一下就挑出了最关键的一点,尸检报告。 那份报告,好像是她们逃脱干系的救命稻草。 “你怎么不说话?”可安看向梁多丽。 她的脸色不怎么好,有心虚的嫌疑。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可安笑起来,有些骇人。 “你再说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 ☆、第一百零六章 浅草离离6 梁多丽咬着唇,死命地摇头。喜欢就上 她眼里跳动的光亮,时有时无,像一盏电压不稳的灯。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医院的医护人员,也有病房里跑出来看热闹的病人,耳边唏嘘声此起彼伏。 越热闹的时候,可安去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冲动是为了什么,哥哥永远是她最敏感的底线。 她一点都不后悔这样做,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两个人虽然穿着纯洁无暇的医生制服,可她们的心是黑色的偿。 她们,根本不配做医生。 在众人的目光里,梁多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越来越难堪。 “你放开我!”她低低地一声吼,胡乱地推着可安的胳膊,却没有什么力气。 当一个人视死如归时,没有什么力量能和她抗衡。 “好了。” 人群里忽然走出了一个人,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可安的肩膀。 这个节骨眼上,是没有人敢上前劝解可安的,可是那个人悠悠然无所谓的样子。 可安回头,她眸间的凶色还未收敛,目光像是尖刀。 原来是顾医生。 顾医生一怔,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一个女人。 上一次见得时候还是千伶百俐,喜乐可人,而这一次,却已是这样的血气凌厉,锋芒毕露。 幸而他大概了解一些各中故事,也明白她这样愤怒的原因。 对于一个失去至亲的女人来说,这样的改变并不突兀。 甚至,是有少有的真性情。 至少,比唯唯诺诺哭哭啼啼强得多。 “好了。宁小姐。” 顾医生轻轻地拉了一把,却发现,可安浑身僵硬,真是发了狠的。 这一下,根本拉不动她。 “顾医生,你要帮她们吗?”可安冷冷的,全然不似那天在他眼前笑靥如花的那个姑娘了。 “我不是帮谁,只是不想让你做傻事。继续僵持下去,对你反而不利。你这样除了能图一时痛快,还能有什么好处?”顾医生很冷静地分析利弊。 可安蹙了一下眉角。 她虽愤怒,但还不至于心神蒙蔽。 她知道,顾医生的话有道理。 顾医生见她有所松动,又拉了她一下。 但可安还维持着那个姿势。 真是倔强的不得了。 又过了几秒,她好像彻底想通了。 梁多丽感觉到揪着她衣领的手放开了些,她刚松了一口气,可安一把推过来,重重地将她摔在墙壁上。 后背是清晰入骨的疼,可梁多丽不敢喊痛。 可安眼里火光燎原。 “你们听好了,这件事情不管过去多久,我都一定会追查到底,谁都别想安生!但凡让我知道我哥哥的死和你们有关系,我一定让你们偿命!” 言泽舟坐在咖啡厅里,他对面是罗东生。 罗东生刚喝完一杯卡布基诺,沾了满嘴的泡沫。 言泽舟面前的拿铁却是一口没动,他专注的低头翻阅着资料。 “言检,你怎么好端端地让我查起梁医生来了?”罗东生被晾了个把小时,终于忍不住问。 在罗东生的思维记忆里,宁可安这号人物华丽登场之前,梁多丽可是一直都是以言泽舟准女友的身份存在的。 大家都觉得,言检和梁医生一个干练稳重,一个温柔娴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直到认识了宁可安,宁可安活泼开朗,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是和言泽舟完全不同性格的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宁可安,最后收敛了一切,温柔娴静地站在言泽舟身边,成了他房子的女主人。 是的,旁人眼里的般配远不如内心真正的契合,而内心真正契合的人,从来不会在乎他们在旁人眼里是否般配。 他们,只管相爱就够了。 “你觉得梁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言泽舟未抬头,长指翻过一页资料时忽然问。 罗东生想了想。 “梁医生是白衣天使啊。” 言泽舟“嗯”了一声,又问:“还有呢?” “还有?我在想想啊。噢,对了,梁医生还很善良很正义。她当年不是还跟着你们在洛疆义务救援吗?” 言泽舟点头,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目光落向窗外,思绪似乎飘远了。 他记得,当年初到洛疆的梁多丽,明明自己水土不服,却还背着药箱风里来雨里去救死扶伤的样子。 她不仅给是边防战士的医生,还义务给洛疆的乡里乡亲治病解难。她从不叫苦叫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也曾活得像个大老爷们一样粗糙硬气。 梁多丽是和刘叙血脉相通的,他们骨子里有一样的血。 而刘叙,是个英雄。 她不会变坏。 至少,绝对不会去害人。 他是这样的相信的。 从咖啡店里出来,天已经黑了,看了一下午,可罗东生带来的资料,并无异常。 言泽舟挤了挤酸涩的眼窝,和罗东生告别。 罗东生拦了他一下。 “言检,我们几个晚上还有活动,你要不要参加?” 言泽舟摇头。 他得回去了。 “不了。”言氏拒绝,干脆且不留一丝余地。 罗东生羡慕:“哎呀,家里有人等就是好啊。” 言泽舟笑了一下,夜幕笼罩,他的眼神却亮晶晶的,那里有罗东生从未见过的柔情。 “我走了。”言泽舟拍了拍罗东生的肩膀上车。 这一路疾驰,没有半点耽搁。 只分开一下午,却觉得想念深邃入骨,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的黏人。这一路万家灯火闪烁,他知道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 罗东生说得对,家里有人,真好。 家里果然亮着灯。 言泽舟推门,就看到满眼的鲜花。空气里漂浮着一种香味,不是宁正阳说的女人香,而是温馨的香。 可安盘腿坐在沙发里,定定的。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什么,她似乎是在看,又似乎,只是在出神。 听到他回来的声响,她都没有回头。 言泽舟走过去。 茶几上也有鲜花,她的插花技术几乎等同于专业。错落有致的花叶,衬得她的脸格外明艳。 “家里有个女主人,果然好。”言泽舟在她面前停下,抚了抚她的脑袋,问她:“吃饭了吗?” 可安摇头。 言泽舟蹲下来,与她平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可安又摇头。 他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 “我想哥哥了。”她的声音有点哑。 言泽舟怔了一下。 “你说过,你会尽力调查哥哥的案子,你说话还算话吗?” 她抬眸,这才看到,她的眼圈有些红。 言泽舟伸手把她搂到怀里,低声安抚:“当然。” 可安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一动不动,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又觉得,比木偶还坚硬。 “那如果凶手是梁多丽呢?”她一字一顿的。 言泽舟顿时明白了什么。 “可安。” “我问你,如果凶手是梁多丽呢?”她抬手,狠狠地将言泽舟推开,好像有些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我看到了监控带子,你也看到了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梁多丽有可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只是有可疑,我还没有找到证据。”言泽舟冷静地看着她。 “找到证据了呢?”她冷笑:“如果找到证据了?你会抓她吗?” 言泽舟沉默了几秒。 “我会。” “真的?” 言泽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那么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着梁多丽的名字,那么适时又不适时。 可安也看到了,但她别开了头。 言泽舟接起来。 那头的梁多丽不知道说了什么,言泽舟忽然“腾”地站了起来。 “我马上过来。”说罢,就掐了电话。 屋里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静默。 可安屈膝,抱住了自己的腿。 “你不会。你不会抓她。”她兀自陈述,声音淡若死灰。 “多丽她……” “你走吧。”可安捂住了耳朵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走吧。” 言泽舟脸上一片阴郁的风雨。 他没有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 ☆、第一百零七章 浅草离离7 可安看着,言泽舟挺拔的身影刺破了夜色。 他一边上车一边打电话,没一秒耽搁,车子很快就像是箭一样射了出去。 可安也没有停留。 她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收拾来收拾去,才发现这个家看似处处有她的痕迹,实则并不然。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才两天而已,种棵树尚且没有那么快扎根,更何况是个人偿。 她带上行李如逃亡一般逃离这个充满言泽舟气息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家,面对一室的清冷,又觉得,两天已经足以改变所有。 心空荡荡的,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失望。 也许她就应该坚持当初不去惹爱生非的决定,心无旁骛地去专注她的事业,也好过这会儿伤神又伤情。 那是她爱的哥哥和她爱的言泽舟,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两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站在她心头的天平上,让她取舍。 洗完澡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雨。秋雨绵绵,心是越发觉得清冷。 她躺下,翻来覆去,思虑万千。 彻夜无眠。 天一亮,可安就起了。 失眠加重的了她原本的情绪,一身的愤恨难以平复,最终换了衣服决定去跑步。 下了一夜雨,地面湿漉漉的,但空气特别清新。 这一片别墅区连着公园,公园很大,设计也很独特。可安方向感不太好,绕进去容易,绕出来难。 所幸,初晨的公园景致好,她也不着急,就站在湖边,一边下腰,一边看着水面上倒映的光影和漂浮的落叶,想象着昨夜是怎样一番风雨。 “早。” 身后忽然跑过来一个人。 这精神悦耳的招呼声听起来格外熟悉。 可安还下着腰,未抬头,她的视线已经里多了一双黑色的跑鞋。 跑鞋的主人站到她的身边,也像模像样地跟着弯下腰来。 竟然是徐宫尧。 还是头一次在这样的角度看到徐宫尧的脸,好看的人,果然什么角度遇见都是好看的。 “怎么是你啊?”她站直了了身子。 “怎么不能是我了?”徐宫尧还弯着。 可安拍了他一下,他才站起来。 难得见到徐宫尧穿运动装,他这样的打扮,可不比他穿正装逊色,看起来反而更年轻醒目。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宁总是在干什么,我就是在干什么。”他的笑容和着光。 “你不是住在市区吗?上这里来晨跑?那也绕的太远了吧?”可安惊讶。 “我搬家了。” “你也搬家了?” 他点点头。 “为什么啊?” “为了晨跑能和宁总偶遇。” 可安白他一眼。 “我开玩笑的。”他转了转脖子,在一片晨光里舒展了一下胳膊:“其实介绍你来之前,我早就已经在这里买了房子。” 可安恍然:“原来是把我骗来做邻居呐。” 徐宫尧倒也不否认,只是笑意更温和。 “这里环境好,是诚意推荐。” “是么?” “宁总不满意?”徐宫尧认了真。 好像,她不满意是很重要的事情。 “本来不怎么满意,发现有这么帅的邻居之后,就比较满意了。” 徐宫尧愣了一下,几乎被她唬住,但转瞬,又笑了。 “那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绕着湖边又跑了几圈,徐宫尧耐力好,可安也不差,但跑着跑着,她忽然就停了下来。 “累了吗?”徐宫尧也停下来。 可安摇摇头:“不累,只是忽然觉得没意思。” “嗯?” “这样,多像是画地为牢。”她目光远眺,似乎藏了很多心事。 徐宫尧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可安却并没有倾诉的意思。有些情绪,她自己尚未消化,又该如何若无其事地对别人说起? 不能好好说,不如不说。 “我们回去吧。” 徐宫尧应声,不再多言。 该进时进,该退时退,该沉默时沉默,徐宫尧真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情商男人。 “其实我迷路了。”可安坦白:“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要报警出去了。” “你看,有个好邻居多重要。” 可安笑起来,眉间阴云渐散,只是往日灿然的阳光,依旧没有盎然生辉。 他们一起走到了公园出口。 可安张望四周,看到了路标,才算找到方向。 “你家在哪儿啊?” “都说了是邻居了,当然是在边上。”徐宫尧抬手指了指。 他的房子,和可安的房子,隔了一条路和一个小庭院而已。 “真的?”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真的。” “你给我搬家的时候怎么没说起呢?” “那时说起了,今天哪里来惊喜。” 可安抿抿唇,郑重其事地朝他伸出手:“那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徐宫尧握住她的手:“我是个万能的邻居,以后尽管来麻烦我。” “比如哪方面?” “换灯泡通水管修电表等等。” “那换锁会不会?”她忽然问。 徐宫尧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顿时明白了什么。她的房子,谁有钥匙,他是知道的。 “宁总。言检昨晚来找我了。” “关我什么事儿?”可安转开了脸。 她火气明显,脸上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言检打电话给我,是要借直升机。” 徐宫尧边说边观察着可安,她防御有了一丝松动。但她依旧沉默不语,不说要听也不说不要听。 “他住在子目山里的一位朋友,昨天晚上自杀了。” “龚姐!”可安下意识地大叫一声,不由地掩住了唇。 “好像是听他们叫她龚姐。” “自杀了?” “嗯。吞了整瓶安眠药。” 可安眼底一片惶恐:“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抢救及时,暂无大碍。” 可安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可心头的酸涩涌上来,竟让她觉得透不过气。 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情,但是,她是那么喜欢龚姐。 那个爱肆意恨也肆意的龚姐。 “她怎么这样想不开?她怎么这么傻?”她喃喃着,脑海里不停地闪过言泽舟飞跑出去时那急迫的样子。 当时,她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这般神态。 原来,事关人命。 “还能为什么,多半是为情所困。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痴情的女人。” “龚姐也是我见过最深情的女人,没事真是万幸。” “多亏了言检。”徐宫尧看着可安:“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像言检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可安又沉默了。 “昨晚山里风大雨大,言检为了救人,这来来回回地一通折腾,自己也倒了。”徐宫尧顿了一下。 一直低着头的可安瞬时抬眸看他。 徐宫尧似笑非笑的等着。 “他受着伤呢。” “是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受着伤,而且是很严重的伤。” “他活该!店里没有男人了吗?非得他来?” “那店早关了。” “什么?” “去意已决的人,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的。” 可安轻叹了一口气。 龚姐这样的女人,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实则也和言泽舟一样,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她虽然自己选择了绝路,但绝对不会让店里的伙计们也跟着她没有未来的。 “言检一直等到病人抢救回来,才到下。医生说他的伤口感染了。” 可安心里一直抽痛,可她依旧面无表情。 “他后半夜一直发烧,情况很不稳定。” “徐宫尧,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她提高了声调。 徐宫尧以为,她至少会担心,没想到她会是刺猬一样的反应。 “你不想知道言检的情况吗?” “我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他伤得再重,梁医生都会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不是吗?” 徐宫尧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原来问题的症结点在那位梁医生的身上。 不过也是,那位梁医生,昨晚一直守在言泽舟的身边,寸步不离。 她担忧的神色,总叫人以为,言泽舟是他的亲密爱人。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让我说中了?”可安反问。 “梁医生照顾那是梁医生的事,但你怎么知道,言检更想见的人不是你?” ☆、第一百零八章 浅草离离8 可安眨巴着眼,眼里忽然有了泪花。 “可我一点都不想见他。” “为什么?” “因为梁多丽很可能是杀害了哥哥的凶手,可言泽舟,他包庇她。”一说起这个,可安又怒意横生。 徐宫尧眉角微蹙,思绪飞速的转动着。 “你是说言检查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告诉你?偿” “是的。” “言检会不会有别的打算?” “徐宫尧,你怎么回事?你到底和谁是一路的人?”可安的火气莫名其妙就蔓延到了徐宫尧身上。 徐宫尧耸耸肩:“我和谁一路人,宁总不知道吗?” “我看着你好像和言泽舟关系更好,直升飞机二话不说借了就借了,现在还处处为他说话。” “我作为旁观者,是怕你当局者迷。言检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安不说话。 她是清楚,因为太清楚了,才觉得寒心。 原来,就算是那么有原则的言泽舟,也可以为梁多丽改变。 梁多丽在他心里,得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呢? 是不是,重要过她? 和徐宫尧分开之后,可安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太阳已经出来了,可家里还是清冷一片。 可安一头栽倒在沙发里,又累又饿。她想起言泽舟为她做的早餐,想起有他陪在身边时斗嘴闹趣的满足感。 人真是不能习惯幸福的动物,因为一旦失去,会比不曾幸福过更可悲。 她说谎了。 她是想见他的。 真的很想自己亲眼确认一下,他到底好不好。 尽管心里藏了那么多怨和恨,可她依旧不希望他有事。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可安出门就看到了徐宫尧的车,正稳稳地停在她的门外。 车里的徐宫尧也已经换好了衣服,见她出来,他降下了车窗,遥遥地看着她。 可安走过去。 “怎么?新邻居还提供接送服务吗?” “第一天做邻居,当然要献殷勤培养感情。毕竟以后,我们是比远亲关系还要密切的近邻啊。” 可安笑了。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徐宫尧却不急着走,他转脸看着可安:“想先去哪儿?” “不是去公司吗?” “我以为你会想先去医院。” “徐宫尧你有那么了解我吗?”可安眼底又有了愠色。 徐宫尧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轻声地道歉:“抱歉宁总,随意揣测上司的心意,是我的不对。” 可安更生气了:“现在还没到公司呢,在外面我就不是你的上司,你也别一口一个宁总,叫我名字。” 她发脾气的点越来越奇怪,徐宫尧只觉得新奇又好笑。 “好,我们这就回公司,宁可安小姐。” 可安瞪他:“你叫谁小姐呢。” 徐宫尧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惊动的了树梢上的鸟儿,鸟儿振翅而飞,叶间积蓄的水滴纷纷落下,砸在前挡风玻璃上,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可安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 她说:“徐特助,我们去医院吧。” 车子一路直奔医院。 可安望着窗外的景,一言不发。 她最近总像是有很沉的心事。 虽然刚才她说去医院是想看看龚姐,但是徐宫尧知道,她同样放不下的,还有言泽舟。 女人的爱总是迂回十八弯,每一个拐角都有不一样的温柔。 不管怎么样,他是羡慕言泽舟的。 可安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有人指指点点的。想必,她之前来闹得那一成,余温未退。 徐宫尧带着她去了龚姐的病房,但他并没有进去。 “我去看看言检。你好了,来找我。言检在303病房。” “我好了给你打电话,你直接出来。” “我手机在车里忘了带。” “徐宫尧你故意的吧。”可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徐宫尧凑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故意?” “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啊?”可安没底气去看徐宫尧的眼睛,她眼神四处乱窜了一阵,又继续倔着,“反正我不会进去看他的。等下我好了,就去303敲门,敲三下,你就出来。” 她说完,也不等徐宫尧同不同意,径直去了龚姐那里。 龚姐已经醒了。 她平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原本风情万种的眼睛,此时一片空洞。 “龚姐。”可安叫了一声。 她没有反应。 “龚姐,你还记得我吗?”可安走到床沿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们的手,都很凉。 龚姐微微侧了一下头,看到是她,她的目光里闪过了不可名状的情绪。 “不记得了吗?我穿过你的裙子,你和我说过,你追过又臭又硬的石头。哦,对了,我还在你的地方发烧呕吐,给你惹了很多很多的麻烦。你怎么可以这么大度,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龚姐忽然笑了。 “记得。”她的嗓子哑得不像是她的:“言泽舟那相好。” “我不是。” “还没追到吗?”龚姐虚弱地摇摇头:“你可真差劲。” “你才差劲呢!”可安捏了一下她的手背:“好死不如赖活着,没听过啊。” “他都走了,我还活着干什么?”龚姐死灰一片的眸间忽然有了晶莹的光。 可安明白龚姐心底藏着什么样的感情,虽然她没有资格,但是,她应该要劝她放弃的。 只是这一刻,她忽然于心不忍。 在可安的印象里,龚姐一直都是那个走路都摇曳生姿的女人。她目光不屑,却能望进人的心底。她抽烟的手也会给人疗伤,她会讲情话偶尔也讲脏话,她有她的刚硬,也有她的柔软。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只是她爱错了男人。 “他躲我躲了一辈子,我一直以为他不爱我。”龚姐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她眼角的泪落下来,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我都做好了准备,今生没有他也要好好的过了。可是,可是……” 龚姐有点激动。 她的哭声渐渐变大,像是濒死的人最后绝望的嚎叫。 “可是,我在他的房子里发现了他写给我的情书。哈哈哈哈哈哈。”她又笑起来,笑容带着眼泪,凄美万分:“那个木头,竟然还会写情书。” “他写了什么?” “他说他要去执行一个很危险的任务,他说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他就娶我。”龚姐的话音,每一个字都在抖。 可安眼角一涩,强忍着情绪。 “他说他那样的男人,随时扛枪而去,军装是寿衣,战场是墓地,永远不知道哪句再见无法兑现,哪次离别就是永别,他不想让我和他一起过担惊受怕的生活。”龚姐抽了一口气:“啊呸,谁特么说要和他一起生活了?我只要他爱我。” “龚姐……” “他好残忍是不是?他白白浪费了我们可以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他让我猜测,让我爱而不得,他怎么可以这样坏?” “他爱你。” “是啊他爱我,他一定是到了天上发现还爱着我,所以他让我不得安生,他让我看到了他的狗屁情书。他想让我去找他,我凭什么要去找他?可我特么就是想去找他……” 龚姐有些语无伦次,但可安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 “也许,他让你发现情书,并不是让你去找他,他只是想告诉你,你一直被爱着,以后,也会有很好的人来爱你。他只是让你相信爱而已。” 龚姐闭上了眼睛,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她不再流眼泪了。 “龚姐,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如果你真的有事,去那里见到了他,你觉得他会和你在一起吗?” 龚姐不作声。 可安自问自答。 “我觉得不会的,他只会觉得是自己害了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让他看到你好好的。” 龚姐依旧沉默不语,好像睡了。 可安站起来。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灿烂。 “如果有来生,来生你们一定要在一起。” ☆、第一百零九章 浅草离离9 徐宫尧倚在窗户边,他身后那澄亮的天幕,将他映照的磊落光明。 言泽舟看着他,眸子里也有一样的光。 “昨晚,谢谢了。” 若是没有徐宫尧的仗义出手,龚姐一定会错过抢救的黄金时间。 这个恩情,他会记得,永远记得,若有机会,定当全力还之撄。 徐宫尧摇头。 “人命关天,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况且我这只是举手之劳,反倒是言检,能为他人不顾自己的安危,才让我佩服。偿” 言泽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 病房里静悄悄的。 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遥遥相对,一时无言,自然是有些尴尬的。 “宁总也来了。”徐宫尧忽然把话题扯到了可安的身上,“她现在去看你朋友了,等下应该会过来。” 言泽舟扫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 “她不想见我。” “嘴上说着不想,可女人总是心口不一。” 言泽舟笑了。 “看来你很了解女人。” “我并不擅长了解女人,只是宁总,她是个很简单的女人。了解她,不需要费太多的心思。” 言泽舟点头。 她的确是个简单的女人,即使身处尔虞我诈的商业圈,却依旧没有让她变得复杂,多么可贵。 “听说,你在查宁总哥哥的事情。” “是。”言泽舟并不隐瞒什么,他知道,徐宫尧和宁可安走得很近,他们几乎是没有秘密的,“但是我的调查才刚刚开始,一切还没有结果。” “我明白。”徐宫尧神思微顿:“但是她不会那么容易明白。她虽然简单,但也很执拗。更何况,这件事情,关乎她最亲的人。” “我明白。”言泽舟也是如徐宫尧一样的神色,一样的语气,甚至,是一样的句式,“正因为我明白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才需要更加谨慎。” “你知道她在意的点是什么吗?”徐宫尧问。 言泽舟何其聪明,他知道徐宫尧这样循诱式的问题,是想得到他什么样的答案。 “多丽不是凶手。” “那日宁副总病房的监控被人蓄意破坏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言检是如何笃定,梁医生就一定不是凶手的?” “监控的时间和尸检报告上的死亡时间吻合。多丽所站的监控角度,隔着一条走廊,正好对着病房。她若要穿过走廊行凶,时间对不上。而且,只要她穿过走廊,必定会出现在走廊的的另一个摄像头之内,可是,我去看过所有视角的监控影像,并没有看到多丽走进病房。” “走进病房的只有一个人。” “对,在那段时间里,走进宁容成病房的只有他的主治医生蓝雨。可因为蓝雨的身份特殊,就算她进去病房检查她的病人,一切也合情合理。当然,最关键的是尸检报告并无异常,连法医都说,作为脑部受伤严重的宁容成,是正常死亡。所以,蓝雨有嫌疑,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我们没有证据。” 徐宫尧在言泽舟似是而非的眼神里仿佛抓到了什么。 “所以言检的意思是,那个时间点里鬼鬼祟祟出现在监控下的梁医生,她并不是宁总所臆想的凶手,反而,她是我们最重要的证据。” 一点就通,徐宫尧思维敏捷的让言泽舟眼里露出了赞色。 “对,对方在作案时没有留下任何的漏洞,而我们,唯一的切入点,就是多丽。她很有可能,是整个案件的目击证人。”言泽舟的声音很稳。 无端的,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徐宫尧静默几秒,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样的话,宁总来医院大闹一场,势必会暴露梁医生这个目标。梁医生会不会有危险?” “我已经找人保护她了。” 言泽舟周到的,让徐宫尧无话可说。 “可安那里,你先不用告诉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来多丽一直不松口,我也不能确定我的判断是否正确。二来,我不想让可安自责自己做了蠢事。在那样的情况下,换做是任何人,都会被情绪蒙蔽了双眼,我能理解。”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之后,又黯然补上一句:“或许,是我做得不够好,让她还不不能全心全意地相信我。”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感情的世界难免沉浮,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不仅涉及到宁总的哥哥,尤其还多了一个你和一个梁医生。宁总会失去理智,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她不相信自己,她不相信自己能胜过梁医生在你心里的地位。” 正说着话,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笃。” 轻而缓的三下,像是一个暗号。 徐宫尧莫名笑了。 “就算无法判断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可她还是想见你。所以你看,她来了。” 可安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 她站在门口,莫名有些紧张。她和徐宫尧说好了的,可徐宫尧却久久没有出来。这人难道是忘了吗? 想着,门忽然“呼啦”一声被拉开了。 站在眼前的不是徐宫尧,而是一身浅色病号服的言泽舟。 可安只扫了他一眼,目光就越过了他,去找屋里的徐宫尧。 可就这一眼,也足够了。 言泽舟依旧挺拔地看不出有伤的样子,但他看起来很憔悴,高烧应该将他折磨得不轻。只是她看不到他感染的伤口,是否会有好些。 “来看我?”言泽舟开口,一贯的低沉好听。 可安不理他,目光锁住了还悠然立在窗边的徐宫尧,大叫一声:“徐宫尧,你还上不上班了!” 徐宫尧没动,言泽舟却一把扣住了可安的手。 “看着我。” 可安一把甩开了言泽舟的手。 他有些不稳,扶住了门框。威武不凡的言泽舟,几时有过这样脆弱的时候。 可安咬了牙,如他所说,狠心得不扶她也不看他。 言泽舟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忽然一弓,他的手按住了腰部的伤口,眉头紧紧地皱着。 可安的余光瞄到他痛苦的神情,她心头一阵烦躁难忍,只得跺脚大叫:“徐宫尧,你不走我走了。” 她刚转身,身后的言泽舟忽然抱了上来。 一股甘冽的药味。 可安身子都僵了。 他受了伤,可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如初,让她贪恋,让她想要结束这场冷战。 “借我抱一下,站不稳。” 他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可安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别以为你受了伤,我就不敢推你。” “要把我推到哪里?”他抱得更紧了些。 可安觉得,自己会被他碾碎在怀里。 什么男人,站都站不稳了,却还有这么大的力量来拥抱她。 走廊里深处忽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可安抬头,看到光影里走来的那个女人,越来越近。 是梁多丽。 梁多丽看起来今天没有上班,她脱下了白大褂,穿着雪纺的上衣和白色的裤子,虽然同样是白,但在可安眼里,这个女人已经白得不在纯粹。她看到她,都觉得心里疙瘩起伏。 她又想起了言泽舟和梁多丽同流合污的事情,顿时觉得后背一片火烧火燎的。她没再犹豫,一把挣开了言泽舟。 言泽舟这次是真被她推倒了。 他腰上的伤本就支撑不了他站着,这一下结结实实地做倒在地上,反而像是解脱了。 真把言泽舟推倒了,可安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她刚想回身补救去扶,眼前的梁多丽已经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抢在了前头。 “没事吧?”温风细雨一样的语调。 “徐宫尧,你不走我就自己打车走了。” 可安丢下这句话,大步一迈,再也没有回头。 她才不要看到梁多丽和言泽舟你侬我侬的画面,听见声音都不想。 徐宫尧眼见形势不对,立马跟上来。 路过言泽舟的时候,他也扶了一把。 “没事吧?” “没事。”言泽舟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却没有推开梁多丽。 徐宫尧怔了一下,言泽舟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看着可安。 他会意。 言泽舟的意思是,让他看好宁可安,而他,会从梁多丽身上慢慢入手。 ☆、第一百一十章 浅草离离10 梁多丽扶着言泽舟躺回病床上。 “你怎么硬拔了针头?”她看着挂了一半的点滴,忍不住叫了一声。 言泽舟面无表情。 刚才,他一心想要见到可安,只怕她又在他眼前溜走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你这样乱来,要是被顾医生知道,又得气得跳脚。”梁多丽一边数落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重新为他插上针头偿。 他的手筋络分明,挂点滴并不费劲,可梁多丽的手一直在抖。 她最近常常这样,忽然就不再状态了撄。 “不用了,等护士来再挂。”言泽舟推开了她的手。 梁多丽没有坚持,反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那我去叫护士。” “你坐下。”言泽舟对着床沿边的椅子扬了扬下巴。 梁多丽看着他冷漠又带着审视的目光,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了?怎么这么严肃?”虽然不怎么情愿,但她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我不想和你拐弯抹角,你老实告诉我,宁容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或许是言泽舟的直白出乎了梁多丽的预料,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为什么你们都来质问我?”梁多丽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我真的不知道。” 她说话的时候,躲开了言泽舟的目光。 言泽舟眸色一深。 “你没有说实话。”他的语气笃定。 病房里的气氛冷凝凝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到达冰点。 梁多丽咬紧了唇,她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出卖了她的不安。 言泽舟紧紧地盯着她,没有落下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先不说他对梁多丽有多了解,就算这是一个陌生人坐在眼前,言泽舟也可以确定了他的判断。 “我说的就是实话。”梁多丽嘴硬,但眼神更加飘忽不定。 言泽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梁多丽却审度出了别样的意味。 “言泽舟,你可以不喜欢我喜欢宁可安,但是你不可以为了她来诬陷我。我是个医生,我不能没有清白,你知道她突然跑到医院来大闹一场,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吗?我现在因为她失去了评比最优秀医生的资格。” “你什么开始在乎这些评比了?”言泽舟的语气寡淡,淡得连不屑都没有。 “我……我就是在乎怎么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乎,那么多人都在争取……他们……” “你变了。”言泽舟打断她的话。 梁多丽目光一跳,像是被触到了最敏感的神经。 “在洛疆的时候,你一心救死扶伤,你什么都不图,那时候的你,才是个真正的医生。而现在……” “你别说了!”梁多丽打断回去,她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可是她辩驳不了,只能不停地重复那句:“你别说了。” “多丽。只要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是有机会回头的。”言泽舟好言相劝。 他也不愿意放弃,能唤醒她良知的最后的机会。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多少遍我都不知道。”梁多丽站起来,大力地推开了椅子,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 “你站住!” “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如果你执意为了宁可安要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我头上,那你大可以把我抓起来!” 她已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言泽舟觉得心酸,或许,她真的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纯真善良的梁多丽了。 可他还想再试一试,无论用任何方式,他都想把站在悬崖边的梁多丽给拉回来。 至少,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 可安一路将高跟鞋蹬出了凌云的气势。 徐宫尧快步跟着她,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跌倒了。可她稳稳的,越走越快。 “宁总。”徐宫尧见她拐进了楼道,立马追上去,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可安因为他的牵制停了下来。 “宁总,怎么不乘电梯?”徐宫尧边问边绕到她面前。 于佳的意外发生之后,她一直都很排斥走进长长的楼道,可今天,却一反常态,让人觉得奇怪。 可安低着头没答话。 徐宫尧还想问什么,抬眸却瞥见她满脸都是泪。 楼道里的灯很明亮,她的眼泪也泛着光。 徐宫尧的眉角一蹙,胸腔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疼。,她不乘电梯,是不想让别人直面她的脆弱吧。 “宁总……” “都说了在外面别喊我宁总。”她开口,鼻音浓重。 徐宫尧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并不是真的有心思同他计较这个的,她只是在扯开话题。 像她这样要强的女人,被人看到眼泪,或许比什么都要忌讳。 “好。”徐宫尧抬手,用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替她擦去了泪痕,半是哄半是安慰:“那么可安小朋友,不哭了好不好?” 可安小朋友? 可安眨巴着眼,忽然想起了宁容成。 每次她做错事或者受了委屈,他都会以“可安小朋友”起头,教训她或者安慰她。 宁容成实在是一个温暖的人,徐宫尧常年和他在一起,身上多多少少有了他的影子。甚至语气,都会有几分相像。 这多么叫人贪恋。 可安看着徐宫尧,眼泪又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徐宫尧按了一下太阳穴,这句“可安小朋友”并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他曾经听到宁容成在电话里这样喊过她。那时候,他还只是宁容成的司机,他并不认识可安,只是听人说起过,宁容成有一个宠上天的妹妹叫宁可安。 宁容成忙得没时间吃饭没时间睡觉,也绝对会抽出时间来给远在他省读书的妹妹打电话。 他多数时候是正经的,偶尔,也会像那天一样逗她,开玩笑叫她“可安小朋友”。 当时车厢里很安静,所以徐宫尧能听到,听筒的那头,因为这句称呼,传来了多么爽脆的笑声。 原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开心,没想到,效果适得其反。 他有些头大。 一直沉默的可安,忽然上前了一步,轻轻地揪住了他的西装的门襟。 那双白嫩的小手,好像把他的心也揪住了,徐宫尧一半是僵硬,一半是柔软。 她低头,抽泣着靠过来,直到额角抵住了他的胸膛。 徐宫尧觉得,他要被这小小的力量,给击倒了。 “可安。”他的嗓音失去了往日的沉静。 “我好想我哥,我好想他。”可安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如果他还在该多好,我好希望他没有死,我好希望还能和他说说话。” 徐宫尧张开臂膀,将她裹进怀里。 这一刻抱着她,感受到她的不安她的委屈和她的心跳,一切真实又让人心动。 “以后,想说的话都可以和我说。” 言泽舟在医院里住了几天。 烧退了之后,他恢复的很快。 母亲言伊桥每天都会来看他,梁多丽偶尔也会来看他,但是每次她都是掐着时间和言伊桥一起过来的。 言伊桥在,言泽舟不好多问什么。梁多丽也决口不提任何事,依旧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该笑笑该吃吃。 “多丽。前两天给你外婆打电话的时候,感觉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言伊桥在阳台上洗餐盒的时候,忽然说起了梁多丽远在乡下的外婆。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这段时间抽空回去看她一下。”梁多丽看了言泽舟一眼,又补一句:“我等泽舟出院再去。我现在不放心他。” “你一个人回去吗?”言伊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进来:“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怎么放心,要不,我陪你回去吧。我很久没去了,也该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了。“ 梁多丽立马摆摆手:“不用了阿姨,你已经很照顾她了,外婆说你这样她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都是应该的。”言伊桥轻声地说。 “妈,你留在这里帮爸照顾生意,我去。”言泽舟忽然说。 梁多丽脸上忽而有了惊喜的神色。 “你去?”言伊桥皱眉:“你的身子吃得消吗?” “我问过顾医生,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没事。”言泽舟对母亲投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况且,我早应该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浅草离离11【5000+】 梁多丽的外婆也就是刘叙的母亲蒋氏住在遥远的G市,言泽舟一次都没有去过。 当年由于受伤严重,刘叙的葬礼也是母亲言伊桥代为参加的。之后,母亲言伊桥就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刘叙母亲的责任,这些年来来往往,她周到的犹如亲生女儿。 言泽舟知道,母亲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他身上背负的十字架能够减轻一些重量而已。 确定了出院日期,言泽舟就订了两张飞往G市的机票。 他没有让龚姐知道刘叙母亲生病的消息。 毕竟,龚姐现在自己也还是个病人,她的情绪仍旧起起伏伏的很不稳定,好的时候还能讲笑话反过来哄别人开心,不好的时候却是谁也不理,能一整天不吃东西不说话偿。 言泽舟在医院地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去串好几次门。 龚姐心情好的时候,会和他说起可安。 她说:“言泽舟,这么好的姑娘在你眼前你不懂得好好珍惜,你迟早得悔死,就像我一样,悔死。” 在既认识言泽舟又认识梁多丽的朋友中,龚姐是唯一一个不看好他们的人。 一直以来,龚姐从未有过想要撮合他们的意思。反倒是不明就里的人,总喜欢把言泽舟和梁多丽绑在一条线上。 真正懂爱的人,她知道眼里有了多热烈的花火,才算真正有了爱情。 龚姐说过,言泽舟和梁多丽,永远不会产生爱情。 所以,她从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或者,开完全没有意义的玩笑。 “我会珍惜她。我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因为我想好好珍惜她。” 龚姐嗤然冷笑,她说:“你们男人啊,总有这么多的道义。可女人不需要道义,女人只需要安全感。” 言泽舟不语。 他不知道,没有道义的男人,该如何让自己的女人有安全感。但他不想和龚姐争论这些。他对宁可安的爱,从来不是赢在嘴上的爱。 言泽舟最后把龚姐交代给了母亲言伊桥,他才和梁多丽一起去了G市。 蒋氏其实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只是年纪大了的人,一些小痛小病都显得比年轻人更严重些。 见到梁多丽带着言泽舟一起回来,蒋氏很开心,她的脸上有了神采,病都像是好了一半。 “言检察官啊,早就听多丽说起你,今天一见,才知道我们多丽没有吹牛,你可比她描述得好看多了。” 梁多丽在一旁准备碗筷吃饭,一听到蒋氏的话,立马跑过来挽住了她的手。 “外婆。”她又嗔又怨地叫了一声,随后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蒋氏会意,笑得意味深长。 言泽舟并不理会这祖孙俩的小心思,他更关心的是老人家的身体状况。 “您最近觉得怎么样?” “没事没事。”蒋氏摇头:“前两天只是有些感冒发烧,乡里乡亲怕我有什么事情,才急着给多丽和你妈打电话。我的这些老乡啊,就是忒关心我了,看看,这些让你多跑一趟了。” “我本来就该来看看您了,这一趟根本不算多跑,更何况,大家都关心你照顾你,这是好事。” “小叙走了之后,大家都管他叫英雄,都说,我是英雄的母亲,英雄的母亲就是大家的母亲。” “刘哥是个英雄。” “是啊,我儿子一直都是我的骄傲。”蒋氏脸上浮起心疼又欣慰的笑容。 身为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心酸无比,可她知道,付出生命,那是儿子的选择,她不能去责怪,不能去埋怨,她必须尊重儿子的选择。 “相比小叙,我们家多丽也一点不逊色。”老人家的话题忽而一转,转到了梁多丽身上,“医生这个职业,和警察一样为人民服务,这些年我们多丽也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她也是我的骄傲。” “啪。” 梁多丽手里的碗坠落在了地上,四碎成花。 “多丽你怎么了?外婆这么夸你你不好意思了吗?”蒋氏笑吟吟的。 “我没事我没事。”梁多丽看了一眼言泽舟。 言泽舟正在看着她,目光冷峻清明,像是要看进她的心。 她躲开了目光,慌慌张张地蹲下去捡破碗的碎片,因为心不在焉,她刚触到碎片,手指就被割破了。 鲜红的血冒出来,她却忍着没出声。 “哎哟都流血了,快进去,我给你消消毒包一下。”蒋氏冲过来按着梁多丽受伤的手指,带着她往里屋去。 空气里飘过血腥的味道。 言泽舟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外面变天了。 天气是如此的阴晴不定,人心也是。 吃过晚饭后,梁多丽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手受伤,她连洗碗都帮不上忙,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饭后下了一场雨,雨不大,却把这里的空气冲刷的格外清新。 外婆搬了个凳子到门口,和言泽舟两个人一起坐着聊天。 梁多丽透过窗子,一直看着他们。 言泽舟高大挺拔,坐在凳头上虽是闲适的样子,可无形之中总透着一种威严。梁多丽觉得,她最近越来越不敢看他。 外婆坐在凳板中间,和言泽舟不过一拳的距离。许久不见,外婆真的老了,不仅动作迟缓,人也越来越瘦小,坐在高大的言泽舟身边时,尤甚。 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言泽舟时不时地揽一下外婆的肩,像是安抚,像是宽慰。 这应该是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梁多丽不知道,言泽舟会对外婆说什么。 她想起言泽舟最近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猜疑,又想起刚才外婆说她一直视自己为骄傲,甚至是和小舅一样的骄傲,她的心忽然就一阵抽疼。 晃神的一会儿工夫,外婆已经起身回房了。 长长的板凳上,就言泽舟一人还坐着,他望着漆黑的夜幕,神思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站了起来,转身朝她的房间方向走过来。 梁多丽顿时就紧张起来,她快速的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整了整头发。 房门很快被扣响了,三下,简洁利落。 “进来。”她说。 言泽舟推门进来,带着一阵清冷的夜风,他没有合门。 “怎么还不睡?”梁多丽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让出来:“你要不要坐会儿?” “不用了。” “有事吗?” “机票改签了,我们明天就走。” “不多住几天吗?”梁多丽有些失望:“难得来一次,我还想和你好好玩几天呢。” “我是来看外婆的,外婆既然没事,那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如果你还想在住几天,我可以帮你把机票改回来。” “不。我和你一起走。”梁多丽很坚定。 言泽舟点头,没多说什么。 “那你早点休息。” 他说完就转身要走。 “等下。”梁多丽跑过去拦他,拦下了他,却又有些犹豫:“你刚才,和外婆说了什么?” 言泽舟眼里一片沉静,静得遮住了所有情绪。 “你在害怕什么?”他问。 梁多丽侧身,走到了边上,不再看着他。 “我没有再害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是第一次过来,外婆一定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所以随口问问。” “可你刚才问的不是外婆对我说了什么,而是我对外婆说了什么。” 梁多丽一顿:“这有什么重要的,都一样。” 言泽舟不语。 他一沉默,梁多丽又慌了神。 “我……我只是……” “你放心,宁容成的案子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我不会随意指控谁,更不会随意把凶手的帽子扣在任何人的身上,外婆那里,我并没有提这件事。” “我不是凶手。”梁多丽闷闷地强调:“就算你提了也没关系,我不是凶手,我不是。外婆她会相信我的。” “我从没有说过你是凶手。”言泽舟淡淡地提醒道。 梁多丽侧身,给他让路。 “算了,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回海城呢。” 她说着,不小心撞到了书桌上的一个摆台。 言泽舟伸手去扶了一下,看清楚摆台上的照片后,他就再也没有松开。 照片上,是年轻的刘叙牵着小小的梁多丽。 刘叙一直很英俊,那种英俊正如龚姐所说,是带着风骨的。而梁多丽,从小就和刘叙很亲近,虽然这画面定格的瞬间很简单,但是那浓浓的情感,却仿若可以从照片里溢出来。 “刘哥一直很疼你。” “嗯。”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疼你吗?” 梁多丽想了想,点头。 那些陈年往事,她虽然不记得了,但是,她都从外婆那里听说过。 只是她没有想到,言泽舟原来也知道。 “当年你父亲不顾你病弱的母亲和幼小的你参与贩毒,最后,是被你舅舅亲手射杀的,他大义灭亲本没有错,可他却一直觉得愧对你和你的母亲。你母亲生病去世之后,他就视你如己出,一心一意的照顾着你,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梁多丽捻了一下眼角。 她的眼睛很涩,心很疼。 “在洛疆的时候,你救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好事,大家去刘哥面前夸你,他虽然表面很平静,但是私底下的时候他常会和我说,他没有对不起你妈,他把你培养成了一个正直又了不起的人。” 梁多丽眼里有泪涌出来,擦也擦不干净。 言泽舟把摆台放回原位。 “我答应了刘哥照顾你,这是生死之约。但是,如果宁容成的案子真的让我找到证据证明和你有关,我一定会亲手逮捕你。我相信,刘哥会理解我支持我。毕竟,大义灭亲,也是他教我的。而我,唯一愧对他,是我没有遵守约定,照顾好你。” 梁多丽摇头,死命的摇头。 “我没有杀人,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希望你真的没有。可是你要知道,包庇纵容嫌犯逍遥法外,这同样是害人。” 可安站在镜子前补妆,耳朵里却专心的留意着机场的广播。 南广小平总介绍的国外买手今天会到海城,徐宫尧没有空过来,所以由她亲自接待。 国外生活了五年,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外语水平,只是,头一次自己接待这么重要的客户,她还是有点紧张。 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她的眼圈很重,米分底盖了好几遍,才勉强盖住。 补完妆,可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交给她的助理孟晓萌。 晓萌是徐宫尧新安排给她的助理,虽然很年轻,但是综合能力很强,单说她精通的外语,就不下三国。 “宁总你真是美。”晓萌嘴很甜,甚至甜过了于佳。 “留着甜言蜜语等下哄客户。” “甜言蜜语是哄客户的,可我和宁总说得都是大实话。” 可安笑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满怀。 她抬眸,看清楚来人的瞬间,笑容就僵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在机场都能遇到梁多丽。 梁多丽看到可安,眼神自然而然的就躲了一下。 可安扬眉,就如没有看到她一样,踩着高跟往外走。 晓萌快步跟着她。 “宁总,刚才那女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我还以为你认识呢,我看到她偷偷回头看你。” 可安轻哼了一声,没答话。 “一定是嫉妒你比她漂亮。”晓萌笑嘻嘻的,口无遮拦。 嫉妒比她漂亮? 如果她们之间的过节真的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可安一路走到机场大厅,广播里正在播报航班延误通知,她看了看表,又要多等十五分钟。 “宁总,那个帅哥是不是认识你啊?”晓萌冲她十点钟方向努力努嘴。 “你怎么觉着谁都认识我?”可安边说边看过去。 晓萌口中的帅哥,是言泽舟。 言泽舟正在打电话,可他的目光却穿过人群,稳稳地落在可安身上,那么炙热又直白,难怪晓萌会注意到。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言泽舟挂了电话。 他朝她走过来了。 “晓萌,你先回去和大家一起等着,我马上过来。” 晓萌应了声,乖乖地走开了。 可安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言泽舟过来。她没有忽略,言泽舟手边有两个行李箱,一个黑色一个米分红色。米分红色那个,明显是女人的。 “出差吗?”言泽舟站到她面前。 “我等人。” 言泽舟点了点头。 “言检呢?这伤刚好,就急着和梁医生去旅行?” “不是旅行。” “是不是旅行无所谓,反正就是和梁医生一起的就对了。”可安语气带着轻微的嘲弄:“你和她,真是越走越近了。” 言泽舟眼里有微光闪烁。 “如果你是吃醋,我可以解释。” 可安眉头一蹙,好看的脸蛋上露出几点不屑。 “吃醋?我吃她的醋?不好意思,她太让我倒胃口,我吃不下。” “可安。”言泽舟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相信我。” 可安感觉他手心的温度。 那点热,一直蹿到她的心里,让她悸动又彷徨。 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相信你?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既然你和她是一丘之貉,以后就请你别再招惹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可安越过了言泽舟,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侧身看着他,“我哥的案子,我已经正式以他杀报警立案了,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以后,会有其他人公平公正的去调查,就不再劳烦言检察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浅草离离12【4000+】 入了秋,天气冷得很快,早上明明有太阳,可那点阳光,依旧不足以让人取暖。 罗东生一下车,就紧了紧外套,他走了两步,忽而看到言泽舟的车。 黑色的越野车,庞大但却规规矩矩地停在标准线内,像是一只被降服了的野兽撄。 “言检!”前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罗东生抬眸。 前方五六米方向,果然是言泽舟。 言泽舟穿着制服,挺拔如松,即使走在风口,也丝毫没有像他这样哆哆嗦嗦的样子。难怪总有人说言泽舟是检察院的标杆式人物。 罗东生下意识地学着言泽舟挺起腰板,昂首阔步地追上去。 “言检!言检!”他大叫着偿。 言泽舟和前面那人打完招呼才转身看向罗东生。 罗东生像小兔一样蹦跶着跳上去勾住了言泽舟的肩膀。 “你总算来上班了,可想死单位里一众姐姐妹妹了。”那语气,颇有几分红楼梦中贾宝玉的感觉。 言泽舟并没有染上罗东生嬉笑的神色。 “我让你查的资料怎么样了?”他问。 “怎么一来就问工作啊,这一大早的,还没到上班的点呢。” 罗东生不情不愿的松了手,默默地收敛了神色,眉宇里多了几分严谨。 虽然言泽舟作为领导一直没有什么架子,可是每次一谈到工作,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吊儿郎当的放肆。 这是言泽舟的个人魅力,也好像是院里不成文的规定。 “行,那就到点再说。”言泽舟也不是不通情达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嘛?你让我查完梁医生又查蓝医生,那家医生怎么招你惹你了?”罗东生不解。 “之前是我私人的事情,所以没有和你说清楚,现在已经立案了,你可以知道了,我在查宁容成的死。” “你是说宁小姐哥哥的案子?” “嗯。” “她前两天来过了,可这案子上头并没有分给我们组啊。” 言泽舟点头。 这个情况在他预料之内,他知道宁可安有这个能力,让他置身事外。 她说不会再相信他了,这句话像把利剑,深深地戳中了他。 可她不让他插手,他也不能真的就不插手了。 “隔壁汪组长接了这案子。不过,汪组长你也知道,从来都是事儿来了躲事儿的人,在他眼里天下太平,每天捧着茶杯坐在办公室里聊聊天看看报才是正事儿。”罗东生神色鄙夷,他很少在言泽舟面前说起这些是非,他知道言泽舟不爱听,可是,既然这件事情事关宁可安,他就不得不说了。 言泽舟不语。 检察院也是个分三六九等的地方,罗东生的措辞并不夸张。 “汪组长一听说尸检报告什么都正常,就觉得这案子没什么特别的。要不是宁小姐有点势力他得罪不起,怕是这两天就该结案了。” “结案后再翻案难上加难,所以这案子拖不得,我得赶在汪录草草结案之前找到新证据。”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大厅里。 言泽舟抬腕看了看表,利落地交代。 “现在到点上班了,你把资料拿到我办公室去。” 罗东生应了一声,转脸又提醒:“汪组长虽然不管事,但是他最忌讳别人插手他的案子了,言检你现在以什么立场去查啊。” “以我的私人立场,这是我的私事。” 罗东生挤眉弄眼:“怎么个私法啊?” 言泽舟抿了下唇。 大厅里冷飕飕的。 就当罗东生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言泽舟忽然开口说:“大舅子被害死了,这个私法够不够?” “……” 梁多丽坐在病床边削苹果,一刀子下去,苹果就连皮带肉的小了很多。 龚姐看着她,她还不自觉,继续低着头,苹果皮掉在了垃圾桶外面,她也没注意。 “多丽,你是让我吃苹果还是吃苹果核啊?”龚姐问。 梁多丽没听见,还在出神。 “多丽!”龚姐提高了语调。 梁多丽抬眸,刀一错手,险些割到自己。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她看向龚姐。 “我没有不舒服,我早就可以出院了,是你们非得说我的报告有问题,让我住在这里做这个检查那个检查的。”龚姐抱怨一句,又接着问:“你怎么了?最近怎么动不动出神?是不是有心事啊?” “我没事。” “你别瞒着我,我又不瞎。” 梁多丽放下了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龚姐。 龚姐扫了一眼削得跟月球表面一样的苹果,顿时更加笃定的了心里的想法。 “你到底怎么了?你是医生,你这样心不在焉会出医疗事故的。” 梁多丽咬着唇,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爆发。 “我是医生怎么了?医生也是个普通人,医生也会犯错的!” “你做错什么了?”龚姐追问。 梁多丽不语,神色黯然。 “真做错事了?严重吗?”龚姐忽然担心起来。 刘叙疼梁多丽,她爱屋及乌,也跟着疼了好几年。虽然一直没名没分,但她早已把梁多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谁都有脑袋发热做错事的时候,而比起犯错误更严重的,是把错误藏着掖着不说,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你读书比我多,这个道理应该也比我懂是不是?” 梁多丽叹了一口气。 龚姐握住了梁多丽的手。 “你小舅常常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主动承认错误更勇敢的事情,你别害怕,发生再大的事情,你还有我,还有泽舟,还有外婆。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 梁多丽眼里亮晶晶的。 龚姐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梁多丽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对龚姐说:“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龚姐点点头,又交代一句:“想找人说话的时候就来找我。” 梁多丽应了声,按着眼角走出了病房。 电话还在响着,响得她心浮气躁的,可她也感激这电话,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了。 她稳了稳心神才把电话接起来,可电话那头的人一说话,她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地乱跳。 这通电话是检察院的传唤通知,要她明天去海城检察院配合调查。 梁多丽自然知道,他们要问的会是什么。 因为知道,所以她紧张地手都在抖。好像,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 可是,她要怎么选择? 是坦白一切,还是一错再错? 电话一挂断,梁多丽就跌坐在了走廊里。 “梁医生,你怎么了?”走廊里有小护士跑过来扶她。 “我没事。” 梁多丽推开了人家。 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最近,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没事”,可是,不是的,她有事,不仅有事,而且她藏着的心事,如同猛兽一样,快要吞没了她。 梁多丽原本是要值班的,可是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和其他医生调换了值班表。 一出医院,她就直奔酒吧。 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拯救自己,除了酒精。 平时在医院里闷惯了,她不知道,原来海城的夜生活是如此的丰富多彩。 她进门之后,一路穿过舞池,直接被服务员引到了吧台。 酒保热情地问她要什么酒,她说:“最烈的。” 身边的酒客听罢就笑了,他暧昧地靠过来。 “小姐是来买醉的吗?” 梁多丽推开了他。 “到酒吧来的,不都是来买醉的吗?” 那人“哈哈”地笑了,对酒保说:“这位小姐的酒,全算我账上。” 梁多丽起了戒心,摇摇手说不用,可那人已经为她开了酒瓶,倒了整整一杯。 “喝吧。既然都是来买醉的,那就说明都是苦情人。苦情人和苦情人之间,以酒谈心是最好的。” 那人说着,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梁多丽似乎被触动了心弦,没有再扭捏。 烈酒滚过喉头,她的胃都像是被点燃了。 “喝的惯吗?”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逞强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来酒量不错。”那人兴致盎然地晃着酒瓶,含住了瓶口,一饮而尽:“不如试试像我这样,直接干了。” 梁多丽不甘示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也要争强好胜,可是她就是不想输。 这整瓶酒下肚,她就彻底懵了。 双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双腿,脑袋晕得不像是自己的脑袋,她都要忘了自己是谁,却忘不掉心里的烦闷。 “我是个医生。”她对那个人说。 那个人的脸模模糊糊的,她渐渐看不清楚对方的五官。 可是这样的视角,让她觉得安全极了,她需要倾诉,找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来倾诉。 “我是个医生。”她摇摇晃晃的按住了瓶口,撑住自己的脑袋,又重复一遍:“我是个医生。我救过很多很多人,我家里挂满了别人送我的锦旗,我是我外婆的骄傲,我是我舅舅的骄傲……” 周围是嘈杂的音乐,震耳欲聋。 也许没有人能听到她这样的低语,可她还是自顾自地不停诉说。 “我本该救死扶伤的,可我……可我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让我嫉妒的女人痛苦,我见死不救。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在我眼前被人害死了。我是个坏人,我根本不配当个医生……我是个坏人……”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可我不想告诉别人我是个坏医生,我不能承认,我见死不救,那样的我,和杀人有什么区别……我不想让爱我的失望,更不想让我爱的人失望……” 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没关系,你可以都告诉我。我不会对你失望。”那人在她耳边吹气,她觉得燥热不耐,却又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我爱他啊,你知道吗?我有多爱他。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嫁给他。可他呢,他答应了我舅舅要照顾我,他答应了会永远照顾我的。可他爱上了别人,他不要我了……” “是他不好。”像是恶魔的低语,在牵引着她。 “对,是他不好。”梁多丽“嗤嗤”地笑着:“可我依旧爱他,我已经是个坏人了,我舍不得让他做我的一丘之貉,我舍不得看他被他最爱的人那样控诉却无可辩驳的样子。” 在机场那天,梁多丽听到了宁可安对言泽舟说的话。 她也看到了,言泽舟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觉得心疼。 正义无边的言泽舟,因为她也变成了一个坏人。 “我知道他在给我机会,他在等我悔改,他在等我说出真相。或许,我不该再让他失望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浅草离离13 言泽舟坐在旋转椅上,捏了捏发涩的眼角。 蓝雨的资料扔在书桌上,每一页他都仔细看过了,单从资料面来说,并没有异常。 没想到蓝雨也是单身妈妈,这样的际遇,让他想起了母亲。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松了松筋骨。 这案子有些复杂,每个人物身上都带着一条线,纠缠在一起,就变成了难解的结。他很想快些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可越是着急,往往越不能遂心。 手机在书桌上震动着,他回头扫了一眼,看到是梁多丽偿。 他走过去,接起来。 那头是很嘈杂的音乐声,言泽舟蹙起了眉。 “你在哪里?”他问。 “我错了……我知道我做错了,泽舟,你原谅我好不好?”梁多丽醉意盎然的声音传过来。 “你在哪里?”他又问了一遍。 “我看到了,我看到是谁……” 电话忽然被掐断了。 “多丽!”言泽舟叫了一声。 可那头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嘟声。 言泽舟再拨回去,可电话已经关机了。 脑海里有不好的预感闪过,言泽舟拎起了自己的外套,一边往外跑一边拨通了罗东生的电话。 罗东生正在家里,罗小西看到是言泽舟的电话,吵吵嚷嚷着要和他说话。 “小西,把电话给你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言泽舟根本没有时间应付罗小西。 罗小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把手机还给了罗东生。 “言检,什么事啊?” “东生,我让你派去看着梁多丽的人在哪里?” “今天没去啊。” “为什么不去?” “梁医生今晚值班,她一整晚都会待在医院,医院里人多不容易下手,所以每次她值班,我们的人都不会跟着她。”罗东生说着,又觉得不对劲:“怎么?梁医生今晚没有值班吗?” “你马上给我查一下,她今晚有没有值班。” “是。” 言泽舟快步下楼。 他刚坐进车里,罗东生的电话就拨了回来。 “言检。” “说。” “梁医生今晚换班啦,她没有值班啊我去!”罗东生大声叫唤着,然后又心虚似的给自己开脱一句:“大罗神仙也猜不到她今晚会突然换班啊。” “有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没有,她同事说她下午接了一个奇怪的电话,然后就失魂落魄的换班跑出去了。” “你带人去附近的酒吧找找,找到给我打电话。” “酒吧?梁医生平时喜欢去酒吧吗?” “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好像在酒吧。” “好,那我马上就去。” 言泽舟挂了电话,又尝试着拨了一遍梁多丽的号码,可是依旧是关机不通的状态。 没有判断错误的话,是有人对梁多丽出手了。 宁容成的案子在检察院立案侦查之后,真正的凶手一定是坐不住了。 而梁多丽作为这个案子最明显的突破口,自然也是凶手第一个要毁掉的证据。 她有危险了。 可安转脸看了看徐宫尧。 他穿着黑色的运动服,藏在夜色里,像个隐形人。不过幸好,他的鞋子是荧光绿的。 “看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能陪你夜跑的邻居很感人?” 可安抽了抽嘴角,佯装要流泪的样子。 “是好感人啊,我都要哭了。” “行了,这几天哭的还不够多吗?你就别吓我了。”徐宫尧拍了拍她的脑袋。 最近,他对她这样的小动作越来越多。 好像,突然就不再生疏了,突然就亲近了起来。 可安喜欢这样。 他们之间没有等级和身份的约束,徐宫尧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给她信赖也给她安全感。 “我最近是不是很不像我?” “你不像你像谁?” “我以前不爱哭的。” “你现在也不爱,你只是忍不住。” 可安勾了一下嘴角,眼里光芒莹莹。 “你真是会安慰人。” “我说了我是全能好邻居。” 可安对他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挥手。 “那明天见了,我的好邻居。” 徐宫尧点头。 “晚安。” “晚安。” 可安转身,徐宫尧却没有动。 他总是这样,要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她进屋,他才舍得离开视线。 路灯的光影将她的影子拉的特别长,长成了一条线,缠绕住他的心。他想,如果能一辈子这样看着她,陪在她身边,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啊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声忽然划破了夜空。 紧接着,徐宫尧听到了可安在大叫他的名字。 “徐宫尧!徐宫尧快来!” 他立马朝她跑过去。幸而衣裤松爽,跑鞋轻便,他快速地跑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 “有人!”可安颤抖着抬手一指。 徐宫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果然,可安的庭院里躺着一个人。从身形和长发判断,应该是个女人。只是那人侧躺着,看不清面容。 “好像,死了。”可安的声音都在抖。 徐宫尧上前一步,轻轻的将那人的身子扳过来。明亮的路灯光下,那人的面容清晰起来。 “是梁医生。”徐宫尧蹙眉。 可安顿住了。 真的是梁多丽。 梁多丽发丝凌乱,浑身上下都飘着一股子酒味。出事之前,她显然刚刚喝过酒,且喝得酩酊大醉。 可安浑身一个激灵,她往后退了一步,眸子随着那两个血红的大字,一片通红。 “她被人刺了一刀,正在流血。”徐宫尧找到了梁多丽身上的伤口:“得马上送医院止血,快去开车。” 可安没动。 “我为什么要救她?”她的声音冷漠地可怕。 “可安。”徐宫尧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些陌生,她好像是可安,又好像不是。 “她害死了我哥哥,我为什么还要救她?”可安抱住了脑袋,眼里滚出了热泪:“就不能让她去死吗?我为什么不能让她去死?” “你想让她去死吗?”徐宫尧冷静地看着她,“如果你想,你现在进屋去,就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如果你不想,我身上有车钥匙。” “我想让她去死,我恨不能再给她补一刀,我才不要救她!”可安一边愤恨地哭着骂着,一边却跳起来,胡乱地在徐宫尧身上摸钥匙。 “不是想让她去死吗?”徐宫尧用满是鲜血的手按住了可安的手腕,深深地看着她,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可安点头又摇头,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这样生死抉择的时刻,即使心里觉得不甘,可她依旧有了答案。 “是的,如果她害死了哥哥,我一定会让她偿命。可现在,我不能不救她。” 她说罢,就飞快地跑出去开车。 “为什么要救她?”徐宫尧朝可安背影喊过去。 “惩罚坏人是法律该做的事情,我现在不救她,我会后悔一辈子。”她清亮的声音被风吹过来。 “你怎么那么善良?” 徐宫尧提高了声调,在这慌乱万分的时候,他忽然想要表明自己的爱慕。 他最喜欢她这样,真实又带着点侠义。说要梁多丽死,说得干净利落,半点没有掩藏,说要救她,又救得那样尽心尽力,半点不带私心。 这样的可安,让人觉得爱再深都不为过。 “不!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想让言泽舟恨我。如果梁多丽现在死了,她会一辈子成为我和言泽舟的阻碍,可她不配!” 难得,她在这里的时候,还能保持着这样的清明。 徐宫尧更加佩服她了。 可安已经坐进了车里,车子发动的声音像是困兽的嘶吼,绝望却又带着希望。 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就开到了徐宫尧的面前。 他们遥遥地一问一答,也结束了。 徐宫尧将梁多丽抱了起来,她身上的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运动服,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到,一股黏腻的恶心感。 “她会死吗?”可安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徐宫尧怀里奄奄一息的梁多丽,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徐宫尧忽然笑了,似安抚却又格外坚定地道:“她不会死。”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想救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 浅草离离14 可安坐在长长的走廊里,清冷的穿堂风灌过来,像是打在脸上的巴掌。 她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思绪万千。 “言检来了。”身旁的徐宫尧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她机械地转头。 迎面而来的不止是言泽舟,还有罗东生和其他两个男人撄。 言泽舟走在最前头,神色凝重,步履匆匆。 可安挪开了目光偿。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熟悉的皂角香盖过来,可安感觉到有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刚想抬眸,手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家属在吗?”有护士冲出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唯有言泽舟上前了一步。 “我是。”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是她哥哥。”言泽舟答。 可安看了言泽舟一眼。 他转了身,此时正背对着她,清阔的背影很坚定。 “病人情况很危险,需要家属签署病危通知书。还有,家属是不是Rh阴性血?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可是Rh阴性血是稀有血型,血库暂时告急,病人拖不了那么久,需要立刻输血。” 言泽舟摇了摇头。 “我是B型血。” 护士把目光转向走廊的其他人。 “你们有没有人是Rh血型的?” 走廊里一片静默,静得仿佛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可安忽然站了起来。 “我是。”她说。 这声音犹如黑夜里风铃摆动的声音,空灵还有点虚幻。 “你是?”护士很惊喜,Rh血型是熊猫血,她本也没抱希望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这么小的概率还真让她找到了:“那太好了,赶紧去抽个血样先,没有问题的话直接采血。” 可安点点头。 徐宫尧正一脸赞色地对她微笑。 可安却笑不出来甚至拉扯不出一个表情。她想,她或许是疯了。因为她根本理解不了自己矛盾的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的把梁多丽从鬼门关里拖回来。 明明,她已经仁至义尽。 可安穿过了人群,从言泽舟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谢谢。” 耳边有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他们肩并着肩站着,可谁都没有看对方。 言泽舟的这句“谢谢”像是说给了空气,可安却觉得,这两个字打进了她的心底。 又是五味陈杂的一番挣扎。 言泽舟松了手,可安也没有开口回应。 她被护士匆匆带走。 她没有看见,言泽舟的目光,遥遥相随,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可安坐在椅子上,目视着前方。 她感觉到,针头刺入静脉的微小疼痛,那点痛感一点一点被放大,渐渐麻木了她的心。 采血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竟是穿着一身病号服的龚姐。 医生蹙眉:“哪个科室的病人?谁准你随随便便进来的!” 龚姐被一顿轻斥也不在意,她径直走到可安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我是来陪她的。” “这里不需要陪护。” “非要被抽几袋子血才能坐在这里的话,那抽完她的,我也来贡献一点。”龚姐大喇喇的,是铁了心地要坐在这里看着可安。 可安笑了一下,软糯糯的对医生说:“这是我朋友。我正好有点怕,能不能让她在这里陪我一下?” 医生有些犹豫,但碍于可安此时的作用特殊,只能闭嘴不言,当做没看见。 采血室的气氛有些尴尬,但龚姐却不以为然,她只是静静地盯着可安纤瘦的胳膊。 “疼吗?”她问。 “不疼。”可安抿唇,然后反问:“你呢?还疼吗?” “我又没有扎针。” “我是问心。” 龚姐一怔,随即也笑了,那勾唇的一瞬,犹如蝴蝶亲吻了她的唇。 “疼也好,不疼也罢,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可安欣慰:“你终于想通了。” “我只是不想再做一个累人累己的麻烦。” “你不是麻烦,从来不是。” 龚姐神色动容。 “你不怪我吗?因为我,言泽舟伤口裂开又感染。” 可安耸耸肩,低头轻笑:“他都不怪你,我凭什么怪你。” “那多丽呢?”龚姐追问。 可安启了启唇,终究没有发声。怪不怪,哪有这么简单。 “我在外面听他们说了一点事情,我相信,多丽不是害死你哥哥的凶手。”沉静若龚姐,说出这段话的时候,都有些微颤。 凶手,这两个字多沉重。 “言泽舟说的?”可安淡淡的。 “不。是其他几个检察官说的。”龚姐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泽舟和多丽的关系有疙瘩,可是你要记得,泽舟对于多丽的所有守护,都是因为他的情义,不是因为爱情。” 可安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情绪。 “我不懂这样的情义。”她说。 “我也不懂,怕是没人能懂。” 龚姐眼里波光粼粼,蹁跹出一个清晰的曾经。 两年前,洛疆发生了惊天毒案。洛疆警局内部秘密派出三位警察以卧底身份打入毒窝,展开侦查。 这是一次与残忍毒枭的斡旋作战,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幸而三位警察都是队中精英,在各自完美的伪装和默契的配合下,出色的完成了情报传递任务。 在成功掌握毒枭的行踪之后,洛疆缉毒队策划了一场围剿,决定和三位卧底警察里应外合,彻底摘掉这个毒瘤…… “我始终记得,那天下着雨。”龚姐的声音虚渺遥远,好像回到了两年前。 可安屏着息,怕呼吸都会触动心弦。 “洛疆警局的小四,哭着跑来和我说,刘叙牺牲了。” 龚姐的眼睛也开始下雨。 毒枭的行踪提前暴露,彻底激怒了这些亡命之徒,围剿行动正式开始之时,三位卧底警察就已经陷入无法突围的绝境。 那是一场枪林弹雨中负隅顽抗的恶战,他们三人都受了伤,或重或轻,可谁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谁。他们三人同心,试图寻找绝地逢生的希望,可对方人多势众,纵然他们身手再好,枪法再准,一切也成了徒劳。 “刘叙在最后的关头,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替伤重昏厥的泽舟挡掉了子弹,并且死死地护住了他,一直撑到缉毒特警的救援。他们是一起被抬出来的,多丽作为当时唯一在场的救援医生,只能两者选一。” “她选择了言泽舟。” “是的。”龚姐怆然点头:“那一刻,刘叙已是千疮百孔生命迹象微弱的将死之人。而泽舟,虽然伤重,但他还有希望。多丽是个医生,在生死抉择之时,她的眼里没有亲人和爱人的分别,她只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可安没有作声,她只是觉得心很难受,如深海里风雨飘摇的一叶小舟,摇摇欲坠。 “那次任务,去了三个人,刘叙死了,大郑残了,只有泽舟完好的活着,像他这样情深义重的人,被人以命相救,完好的活着,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远不如死在那次任务里来的痛快。” 可安忽然就懂了。 因为生不如死,所以他用自己的肩膀,抗下了照顾所有人的责任。 大郑一家,梁多丽,甚至是龚姐。 言泽舟,不过是个带着情义枷锁的傻子。 言泽舟等在走廊里。 采血室的门轻轻地被拉开了,他转身,看到面色苍白的可安从里面走出来。 “没事吧?”他上前一步,低头扫了一眼她用棉花球按着的采血针口。 “为什么等在这里?你应该在急救室的门口才对。” 他蹙眉。 “为什么?”可安盯着他,追问一遍。 言泽舟下颔线一动,目光黑漆漆的。 “我担心你。” 可安笑了。 就如燥热的夏夜响了个雷,清风徐来,一切都有了期盼。 她晃了晃软绵绵的胳膊,看着言泽舟的眼睛。 “梁多丽的命是我救的,以后,你不欠她了,你只欠我。” 她眼里有璀璨的光和泪在晃动。 言泽舟唇角微勾,忽而伸手,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好,我只欠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浅草离离15 梁多丽抢救顺利,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 一走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可安悬在心口的石头,也悄悄地落了地。 徐宫尧报了警,他和可安两个人提前回去现场做笔录。 走之前,可安看了一眼言泽舟。 言泽舟被医生拉着站在走廊尽头说话,光影模糊了他的表情,可安只看到,他在不停地点头。 “走了。”徐宫尧说偿。 “嗯。”可安跟上了他。 徐宫尧的车里还飘着一股子血腥味,他打开了四边的车窗和天窗,冷风吹过来,有点冷。 “你这车得去好好清洗一下了,不然总飘着一股子血味,多摄人啊。”可安捏着鼻尖趴在窗口。 “我明天一早就去。”徐宫尧的余光扫向她:“不冷吗?” 可安摇摇头。 她望着飞驰而过的路边夜景,脑海里依旧困惑不解。 “你说,为什么梁多丽会在我的院子里?” “检察院开始正式传唤梁医生,这势必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梁医生作为这个案子的重要突破口,有人想杀人灭口也足为奇。”徐宫尧顿了一下,“至于你,你跑去医院大吵大闹扬言要人家偿命,扔在你的院子里,大概是想一石二鸟,顺带嫁祸于你。” “是不是我暴露了梁多丽?” 徐宫尧摇头,安抚道:“早晚会发现的。” 说着话,车子已经到了可安家的门口。 院子里警鸣声动,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梁多丽躺过的地方,鲜血淋漓,看客们都在唏嘘低语。 可安倒是坦然,她配合警察做完口供,不顾别人的指指点点,径直进了屋。 没一会儿,徐宫尧也跟了进来。 “天黑了,警察说要保留现场,明天再确认一次,你要不要去我那住?”他问。 “不用了。”可安脱了外套,随手挂好:“又没有死人,这点血我不怕。” 徐宫尧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安回头看他:“你笑什么?” “笑你明明这么不像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招人喜欢。” 气氛正好,这句话他说的情不自禁。 可安顿了一下。 徐宫尧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言,刚想要补救,却见可安遥遥朝自己翻过来一个白眼。 “徐宫尧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大度,你就得丢饭碗了,你说谁不像女人?说谁呢昂?”她伸手摘了绑着自己发辫的皮筋,甩了甩已经及肩的头发,正儿八经地摆出妩媚的样子:“看到没,我简直是女人中的极品啊。” 这一刻,灯火轻摇,发丝纷飞,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虽是玩笑,但是她不知道,即便这是强装出来的妩媚,也带着让人心动的风情。 徐宫尧清了清喉咙。 “看到了。” 可安满意地点头,她重新把发辫绑起来,又如往日干净利落的样子。 “你赶紧回去吧。就算我在你眼里不是女人,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好。” 在他眼里不是女人? 徐宫尧按了按太阳穴,要笑不笑的样子。 原来,他刚才的那句话,还能这样理解。 她可真聪明。 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可想来到底还是有些后怕。 可安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噩梦连连,半夜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她起身下楼给自己倒水,忽然看见自己的庭院里停着一辆车。 黑色的越野,被遥遥的拦在白线之外。 可安喝了口水,突然清醒过来,是言泽舟来了。 她放下水杯,打开房门出去。 外面很冷,她穿着睡衣走进风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梁多丽血还凝在她的院子里,黑暗里也显得格外惹眼。她绕开了,小跑着站到言泽舟的车前。 车里的男人正抱肘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抬手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玻璃。 言泽舟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的将她拢住,应该睡得不深。 可安退开几步,腾出空间让他开门下车。 “你怎么来了?”她问。 言泽舟看了一眼她被冻得红彤彤的脸,伸手将她揽住了往里推。 “进屋说。” 可安点点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言泽舟盯着地上那摊血迹停了停,可安直接脱开了他的胳膊自己进屋。她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言泽舟才进来。 她关上了门。 屋里很暖。 言泽舟脱下了外套,随手挂在她的衣架上。 可安看着那两件并排挂着的外套,心头一暖,久违了,这温情洋溢的画面。 “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可安给他也倒了一杯水,推过去。 “你把门锁换了。”言泽舟忽然说。 可安眨了眨眼,天,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当时她正在气头上,非要徐宫尧给换了,徐宫尧不愿意,她还特地去请了换锁匠来的。 难怪言泽舟就这样可怜巴巴地坐在外面,原来不是不进来,是进不来啊。 “最近这里治安不太好,我就换了防小偷。”她随手一指,眼神闪躲。 “防小偷还是防我?” “防你做什么啊?你又不是小偷。”她拍拍他的胸膛,企图打哈哈蒙混过关。 言泽舟握住了她的胳膊,伸手将她往怀里带。 “我是小偷。”他很认真地说。 可安一怔。 他把小偷两个字说得坦然又真诚,好像是真的。 “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都想进来偷人。”他解释。 可安笑了。 “那么,是有贼心没贼胆吗?” 他摇头。 “是怕人不愿意。” “既然是偷,那还管人愿不愿意?” “嗯。”他低喃一声,将她抱得更加的紧了:“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我一直没有解释,不是不在乎,只是想等有一天,等你自己愿意听。” 可安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是今天吗?” “是。” “那我洗耳恭听。” “我没有包庇任何人,也不会包庇任何人。”他的声音稳如教堂的晨钟,带着一种神圣的力量。 可安眼里忽然生了狡黠。 “那如果有一天,我犯了法,你会抓我吗?” 言泽舟深深地看着她。 “你不会。” “那如果我会呢。” “你不会。” 她永远都不会,他坚信不疑。 可安一早起来,就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拉开窗帘往下看了一眼。 庭院里站了几个确认现场的警察,言泽舟也在。他换过衣服了,虽然只是简单的便服,但站在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中间,气场仍旧一点都没有被削弱。 也许是知道言泽舟经验丰富,几个警察发现什么的时候,都会先叫言泽舟帮忙确认。 可安坐在窗台上,揪着窗帘静静地看着他。 晨光微熹,他一身缱绻的光芒。 她想,这是不是就他在洛疆时的工作状态,那么专注又迷人。 看了一会儿,她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了下楼,警察都已经走了。 言泽舟把物业叫了过来,替她冲刷血迹。 “你怎么一大早又来了?”可安从楼上跑下来。 昨晚,他并没有留下来过夜,哄她睡着后,他默默就离开了。 “给你做早餐。”他挽起衣袖,走进厨房里。 没一会儿,厨房里传来了动静。 家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也许,最好的爱情就是这样,那个人能给的,不仅是童话的憧憬,还有温暖的烟火气息。 可安倚在门框上等了一会儿,厨房里飘出了香味。 很快,他端着一个圆口大碗从里面走出来,走得很快。 可安扫了一眼,是红烧的。 “这是什么啊?” “猪肝面。”他把碗端到餐桌上,因为烫,他捏了捏耳垂,那模样,滑稽又帅气。 “猪肝面?”她可不喜欢吃猪肝面。 言泽舟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随手把她拎过来,按在餐椅上。 “吃。” “不想吃。”她眼巴巴的讨饶。 “猪肝补血。” 可安晃了晃神,原来言泽舟是替她惦记昨天被抽走的那几袋血啊。 “我不爱吃。” “乖。”他低声轻哄,温柔到仿若能溢出水来。 可安的心软软的,像块海绵一样吸附了他的温柔。 她夹了一块放到嘴里。 猪肝微苦,她嚼了嚼,皱眉咽下。 言泽舟忽然吻过来。 “干嘛!”可安推开他。 他捏了捏她的眉心。 “我想尝尝,什么味道能让你把眉头皱成这样。”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浅草离离16 吃过早餐之后,言泽舟要去医院,可安也跟着一起去了。 龚姐今天出院,她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顺便,瞧一瞧梁多丽。 听说检察院的汪录来过几次,他已经把梁多丽作为此次案件的救命稻草,能不能交差,就看梁多丽能不能醒了。 可安有些后悔,当时自己不应该赌气把案子交到这个人手上偿。 为了以防梁多丽再次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徐宫尧专门请了两个保镖来保护她。 这样戒备森严的画面,让人想起当初的宁容成撄。 言泽舟看着梁多丽病房前的两个保镖,忽然若有所思地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可安和龚姐也停下来 “有个疑点,我们一直没有注意。”言泽舟看向可安:“当时你哥病房前的保镖,是谁请的?” 可安想了想。 事情发生的最初,她才刚刚回国,一切没有头绪。而当时的徐宫尧,以特助的身份出现,也分不清是敌是友,让她无法信赖。她身边唯一可以帮她打点琐事的人,只有一个。 “是我的大伯。” “这两人,事发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在监控里。” “你的意思是,有人特意把他们支开了?” 言泽舟不置可否,他谨慎地说:“我得先找到这两个人。” 龚姐听着他们的谈话,忍不住插嘴:“别捕风捉影的,再怎么样也是可安的大伯啊,他还能害自己的亲侄子吗?” 言泽舟看了看可安。 可安没作声。 是不应该的,在普通的人眼里,最亲的人之间,怎么可以有这样残忍的伤害呢。 但她的家庭不一样。 当家人之间有了另一个上下属的身份,当财产的分配需要尔虞我诈的去争夺,一切还怎么简单? 如果有一天,言泽舟知道,她有那么冷清薄义的一个变tai家庭,他会怎么想? 趁着言泽舟给龚姐搬东西,可安跑去医院洗手间给徐宫尧打电话。 她也想快些找到那两个保镖。 徐宫尧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接通,可安只得作罢。 她握着手机刚想从洗手间出来,迎面忽然撞过来一个人。 鼻尖是熟悉的香水味。 可安抬眸,看到了妆容精致的一张脸。 竟然是她的小婶沈洁莹。 沈洁莹此时正捂着嘴,表情痛苦,欲吐不吐。 “小婶。”可安扶住了她的胳膊。 沈洁莹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还没说话,就又是一阵干呕。她推开了可安的手,跑过去趴在洗手台上,掬了一捧凉水泼向自己的脸。 彩妆碰了水花得有些诡异。 “小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 “你别骗我,你这样子一看就是有事。”可安把她拉到一旁,抽出一张纸巾替她擦了擦脸。 沈洁莹看着可安,撇了撇嘴,忽然哭了出来。 “你别吓我,到底哪里不舒服了?”可安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头,“如果你不想和我说的话,我帮你打电话给小叔。” 沈洁莹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不要叫他,我不想见他。” “你们吵架了?”可安问。 沈洁莹不作声,只是哭。 走廊里有几个人进来,听到哭声,纷纷侧目。 可安意识到这样影响不太好,赶紧拉了沈洁莹往外走。 “小婶你别哭,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好不好?” “我不要回家,我才不要回去那个冷冰冰的地方。”话刚说完,沈洁莹又转身往洗手台的方向跑过去。 可安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干呕声,有些担心。 “那去我那里休息吧。” 可安带着沈洁莹从医院出来,上了出租车之后才想起来给言泽舟打电话。 言泽舟的电话正占线,她就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先回去了,让他和龚姐交代一声,改日再去看她。 沈洁莹哭累了,枕着可安的肩膀就睡着了。 这一路回家,可安只觉得肩头酸痛,可她不忍心将她吵醒。 小婶沈洁莹出身名门,属于从小养尊处优无忧无虑那一类型的大小姐。嫁给小叔宁子季,的时候,她才刚刚大学毕业。 那是个不谙世事的年纪,她本该有一场热烈如花的爱情。可她的父母为了她风雨无忧的将来考虑,将她从一个保护壳捧向了另一个保护壳。 从人女到人妻,这个别人要花很多时间,经历很多事情才能转变的过程,她并没有费什么劲儿。 所以,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困难的,没什么是复杂的。 虽然,沈洁莹身上有几分富家千金的习性,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宁家最单纯最没有歪心的人。 沈洁莹安排她相亲,虽然过程并不完美,对方孙公子也不是良人,但是沈洁莹的出发点,真的只是为了给她找个归宿而已。 宁容成去世的时候,她哭闹不止,看起来有几分虚假,但是,可安知道,比起其他人惺惺作态的演技,只有她的眼泪是真心的,她是宁家唯一一个不会藏情绪的人。 她担心她,就真的是在担心她。 她心疼她,就真的是在心疼她。 也许表达方式粗糙,但一切都是真心实意。 可安从来不期待自己的家人是完美的,像沈洁莹这样,就已经足够值得她去珍惜。 所以,看她哭得这样满腹心事,可安也会难受,也会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到家之前,可安把沈洁莹叫醒了。 下了车,可安在前头引路,沈洁莹跟着她慢慢地走。 “原来,你搬到了这么漂亮的地方。”沈洁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我早就想过来看你,可又怕打扰了你。” “说什么打扰呢。你以后想找我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真的吗?”沈洁莹眸子一亮,露出几分孩童的欢愉。 “当然是真的。”可安掏钥匙打开了门,邀请沈洁莹进去。 家里暖暖的,有一种很干净的味道。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沈洁莹忽然问。 可安回头,看到衣架上那件男士外套。那是言泽舟昨晚落下的,今早他换了衣服来的,也就没想到要把这件外套再带回去。 “是。”可安坦白承认。 沈洁莹倒不好奇其他,只是问:“对你好吗?” 可安点头:“对我很好。” 沈洁莹笑了:“看到有人能代替容成照顾你,我也就真的放心了。” “谢谢小婶。”可安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坐在沙发里,“你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了吗?” 沈洁莹捧着水杯,欲言又止。 她从前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这样真让可安觉得不习惯。 “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可安说着就站了起来。 沈洁莹拉住了她的胳膊。 “别忙了,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东西,你看你刚才,吐都吐不出来,胃里一定是空的吧。” 沈洁莹低了头,没答话。 可安趁机脱了手,走进厨房里。 厨房言泽舟早上刚用过,但是他收拾的很干净。去医院之前,碗也是他洗的。平日里看他威武不能屈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干得一手好家务。 果然能干的男人,什么都很能干。 可安淘了米下锅,走出房门的时候,沈洁莹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蜷着身子,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可安上楼,给她拿了一床毯子盖上。 屋里静悄悄的,白米粥泛着清香。 可安坐在窗户边,一边看书一边守着沈洁莹。庭院门口遥遥有车过来,是言泽舟。 言泽舟没有钥匙,可安怕门铃声会吵到沈洁莹,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书,先一步跑过去替言泽舟开门。 “怎么一声不吭回来了?” “家里有客人。”可安轻声提醒他。 言泽舟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 “男客人?” “别胡说,是我小婶。” 言泽舟点点头,开始利索地换鞋。 “你干什么?”可安拦着他。 他揽住了可安的肩膀,低头轻啄她的脸,在她的脸漫上一层红晕之后,他云淡风轻地松开了她。 “不干什么,见家长。”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浅草离离17 可安“诶”了一声,还想和他说点什么,言泽舟已经松开了她,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小婶沈洁莹听到声响醒了,此时正坐在沙发上。 两个人遥遥地打了个照面,一下都顿住了。 “这不是……”沈洁莹指着言泽舟,努力地回忆着,“这不是那个检察官嘛!就是破坏你和孙公子相亲的那一个。偿” 可安干笑了两声。 言泽舟挠了下后脑勺,他大概也没想到,这家长是早就见过了的撄。 “小婶,这是我男朋友言泽舟。”可安说着,挽住了言泽舟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那是我小婶。” 两个人彼此打了招呼。 言泽舟卖乖的本领通了天,张口一句小婶就把沈洁莹叫乐了。 沈洁莹人口调查似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言泽舟很耐心,招架得游刃有余。 屋里忽然就热闹起来了。 “我说你们两怎么回事啊?当初在餐厅的时候,明明还水火不容的样子,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不是冤家不聚头。”可安笑吟吟地答。 沈洁莹又看向言泽舟:“言检察官,那你呢?我们家可安当时又是去酒吧喝酒又是去酒吧打架的把人相亲对象都吓跑了,你不怕?” 言泽舟看了可安一眼。 “她什么样我都喜欢。”这语气没有半分轻佻与浮躁,只有郑重与虔诚。 屋里两个女人都怔了一下。 可安没想到,言泽舟的表白会来得这样的猝不及防,不过稍加回味,却又妙不可言。 沈洁莹笑得很欣慰,不过笑着笑着,又开始黯然神伤。 她终归是个有心事的女人,别人的幸福,只会让她的落寞更落寞。 可安想安抚,却又怕嘴笨反而戳到了痛楚。 沈洁莹又和言泽舟聊了一会儿天,才起身告别说要走。 可安想留她吃晚饭,沈洁莹摇摇头,凑到她耳边轻声地道:“我再怎么不懂事,也不好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啊。” 可安不由脸红,她悄悄看了言泽舟一眼,言泽舟手机里正好有短信进来,他并未注意到她们的对话。 “对了小婶,我给你熬了粥,你带走。” 可安跑进厨房,一阵捣腾之后,忽然又没了动静。 言泽舟对沈洁莹笑:“我猜她是找不到东西了。” 果然,没一会儿可安就探出脑袋来,眼巴巴地看着言泽舟:“我家的保温壶放哪了?” 言泽舟说了句“我来”,就径直朝厨房里走去。 里头一阵欢声笑语,不一会儿,他们拎着保温壶出来。 沈洁莹打开壶盖,一股子清甜的粥香飘出来,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她一眨眼就掉下泪来,但她快速地转脸擦掉了,并没有让谁看到。 “那我先走了,司机已经在外面的路口等我了,你们不用送。” 沈洁莹朝可安摆摆手,又对言泽舟点点头,她并没有留下类似“以后来家里吃饭”这样温情脉脉的后话,这让可安稍稍安心。 大概,连沈洁莹都觉得,那个冰冷的家是拿不出手的。 沈洁莹走后,言泽舟也接到了电话要回检察院。 “我得走了。”他揉了揉可安的脑袋。 可安扯着他的胳膊不让。 “才刚来就要走吗?” 言泽舟点点头。 他本来工作就忙,宁容成的案子交给汪录之后,他只能用碎片时间暗中调查。 刚才,罗东生给他发消息说已经找到了那两个保镖,他得回去看看。 “我会早点回来。想吃什么给我发短信,我回来给你做。” 可安的手从他胳膊一路游走,直到勾住了他的脖子。 “想吃肉。”她在他耳边低语,情意绵绵。 言泽舟倏地伸手卡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按在自己的身上。 “那还不简单。” “你的伤好了吗?”她盯着他的腰。 “好了。”他毫不犹豫地答。 可安不太相信。 毕竟时间还不是很久,就算好了,应该也还没有好全。 “真的好了。”他按着她的手下移,停在了他的皮带扣上,这次主动邀请:“要检查吗?” 隔着皮带扣,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腰上的力量。 可安的手有些轻颤。 “你不是要走了吗?” “你不是要吃肉吗?” 言泽舟的黑眸深不见底,恍惚间夹杂了些许柔情,又是那么动人。 可安仰头轻笑,亦是流光溢彩的美丽。 “我又不想吃了。” “可我想了。” 他低头,不顾一切地撬开她的唇齿,掠夺她的气息。 可安在这唇舌纠缠的甜蜜里,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言泽舟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让她躲闪,不让她逃避,要她在这一刻尝到天长地久的滋味。 “你……”可安在他臂弯间,像是一根羽毛,轻飘飘,软绵绵。 她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的手却是肆意极了。 身体里的热浪一浪接着一浪。 “你该走了。”可安捶打着他的胸膛。 “我怎么还走得了?”他的声音像他又不像他。 可安不作声了。 四目相对,花火四射,心却格外的沉静。 言泽舟又吻过来,他轻咬着她唇,手稳稳地探进她的衣摆。 可安感觉到他粗糙的大掌沿着她后背的曲线一路往上,几乎同时,胸前的禁锢解除,而他,转瞬将她推进沙发里,强势欺身上来。 “吧嗒”皮带扣子弹开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门铃也响了起来。 四片唇还黏在一起,一时都停了下来。 可安把言泽舟的手从她自己衣服里推出去。 “有人来了。”她轻声地说。 言泽舟还在看着她,眼里有毫无保留的情yu和温柔,他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红润的唇,又吻了一吻。 “别这样,有人来了。”可安嗔怪着,手乖巧伸过去,替他把皮带扣好。 言泽舟的目光随着她的白皙的小手轻颤,腰腹间有一把火,随时会把他染成灰烬。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膝头。 “我是不是该礼尚往来?” “嗯?” 可安还没有反应过来,言泽舟的手又伸进了她的衣摆,这次是两只手一起。 “别闹了。”可安反手想制止。 但言泽舟却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细心的将他刚才解开的扣子,重新扣了回去。 可安脸一红,忽然抱住了他的脖子,舍不得松开。 “你这样要我怎么把持?”言泽舟半是责备半是宠溺。 可安撒娇,故意蹭了他一下。 言泽舟闷哼一声,刚想有动作反击,可安却快速地从他身上抽开。 “我去开门。看看是哪个不懂事的。” “……” 不懂事的人是徐宫尧。 可安开门的时候,言泽舟已经收拾好了站起来,他一身的从容,半点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噬人心骨的战斗。 倒是可安,脸颊微红,娇俏得不同寻常。 徐宫尧进了屋,看到言泽舟在也很平静。 两个男人打了个招呼,又就早上警察来勘探现场的事情聊了几句,一来一往,默契十足。 可安趁此间隙稳了稳心神。 言泽舟只留了一会儿,就起身先走了。 可安的目光跟着言泽舟的背影,经久没有收回。 “我突然过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徐宫尧看着她。 “没有,当然不是。”可安摆摆手,因为急于否认,脸都涨红了。 徐宫尧眼里有了笑意,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那就好。” “你找我什么事情啊?”可安切入正题。 徐宫尧今天并没有休假,本该在公司的人忽然找上门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是有点事情。”徐宫尧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说才好。 可安耐心地等着。 “今天一大早,宁总监的夫人去公司闹了一场。” “我小婶?” 徐宫尧点头。 “她是来捉奸的。” “捉奸?”可安脑海里闪过小婶泪如雨下的样子。 一切好像忽然有了解释。 “宁总监的私生活我并不关心,只是,宁总监的夫人吵闹着要找的人,有点特别。” “谁?” “于佳。” ---题外话---今天会加更,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浅草离离18【7000+】 于佳已死,沈洁莹上公司找一个已死之人捉奸,不免让人鸡皮倒立,觉得诡异又可怕。 徐宫尧说,现在公司上下又开始谣言四起。大家纷纷揣测,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宁子季和于佳,背后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可安思路一转,抬手掩住了唇。 徐宫尧微微颔首偿。 “之前挪用公款的案子,因为于佳的死而沉寂了下去,现在,好像忽然有了新的突破口。” 徐宫尧走后,可安的心绪起起伏伏,总觉得不安撄。 梁多丽还未醒,宁容成的案子悬而未决,这会儿又蹦出个宁子季让她神伤,她的生活,不知何时变成了这样。 思来想去,可安还是决定回宁家去找小婶谈一谈。 她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天黑了,宁家还是不变的恢弘敞亮。车库里只有宁子季和沈洁莹的车在,其他人似乎都还没有回来。 可安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大厅里急得团团转的管家。 她再往里走了走,就听到了楼上的哭闹声。 “管家。” 管家一转头,看到可安来了,顿时就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飞快的迎了上来。 “二小姐,你回来啦。回来的正好,快点上去看看吧!楼上都快翻天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太太说不舒服,让我打电话去请医生,我这电话都还没有打通呢,三爷忽然回来了,他吃了火药似的,这一进门二话没说劈头盖脸地扇了三太太一个耳光,然后就揪着上去了……”管家指指楼上,哆哆嗦嗦:“我怕出事儿,刚给大太太打电话,可电话是大小姐接的,大小姐和大太太正在逛街抽不开身回来。她让我看着,说不出人命就没事。” 不出人命就没事? 可安咋舌,她知道宁正瑜向来冷血,可她没想到,她竟然能冷血到这样的程度。 “我先上去看看。” “诶。二小姐。”管家拉住了可安的手:“你可千万小心别被误伤了。” “别担心,不会的。” 可安朝管家投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就往二楼跑。 “你凭什么打我,宁子季,你这个混蛋,我爸妈都不会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整个二楼走廊,充斥着沈洁莹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跑去公司闹,你特么脑子被驴蹿了是不是?你知不知现在整个公司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宁子季火气冲天。 “怎么?你敢做不敢当了?你有本事出轨,你就得有本事被人笑话!” “你给我闭嘴!” “你说!于佳到底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说闭嘴!你这婆娘聋了是不是!” 宁子季的怒吼仿佛要炸了整座房子。 可安立马推门。 宁子季正要朝沈洁莹蹿过去,听到声响,收住了脚。 “小叔!你干什么!”可安跑过去,将伏在地毯上痛哭的沈洁莹扶了起来:“小婶她不舒服,你别乱来!” “关你什么事?你给我滚出去!”宁子季狠狠地瞪着可安,眼里泛着凶狠的血光。 “滚?”可安冷嗤:“小叔你是忘了吗,这套房子是我的!” 宁子季顿了一下,一时竟然接不上话。 是的,宁启仲和宁容成父子去世之后,宁家所有财产都转移到了可安的名下,就连这座房子,都是可安的不动产。 只是宁家的人一直住在这里,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把这套房子当成了自己的家。 “宁可安,这是我们夫妻两的家务事,就算房子是你的,那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宁子季没好气地伸手,想要把沈洁莹攥回去。 可安拦住了。 “就算我只是个陌生人,看到你堂堂一个男人打女人也不可以坐视不理,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我的小婶。” “你就是铁了心的要多管闲事了是不是?”宁子季半眯着眼,神色危险。 可安脖子一昂:“我说是,你想怎样?” “好!那就等着瞧!” 宁子季转身,一路往外走一路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得稀巴烂。 可安看得出来,他心里藏了能覆海移山的气愤。 那股子气愤,除了来自于沈洁莹,或许,更大的比重是来源于她。 宁子季离开之后,整个宁家安静了下来。 管家跑上来,看到这一地狼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可安扶着沈洁莹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她的房间虽然长久没有人住,但管家每天都会帮她清扫整理,一切就如她离开时的那样,干净又整洁。 可安开了灯。 床头还放着她和宁容成的照片,兄妹两的笑容在灯火下,温情又让人觉得心酸。 沈洁莹坐在床沿上,还止不住的啜泣。 可安去洗手间给她拧了块毛巾。 “小婶,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小叔背叛了我。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沈洁莹拉着可安的手,眼里泪花闪烁:“我在他书房的抽屉里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化验单,他还不承认,他还一直瞒着我!” “化验单上的日期是什么时候的?” 可安思绪清明。 于佳并不是一个特别的名字,她必须先确定,此于佳是不是彼于佳。 沈洁莹想了想。 “我不记得了,当时我都气昏了头,哪里还会去注意日期。” 也有道理。 “那你怎么知道于佳是宁氏的员工?” “因为宁子季的抽屉里,还有那个女人的工作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宁氏的员工。”沈洁莹说着又委屈起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没想到,他竟然连公司的女职员都不放过。那个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 可安不语,她的心情也很复杂。 “可安,你是宁氏的负责人,你一定知道于佳是谁对不对?你帮我把她找出来,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狐狸精,我要她尝尝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小婶。”可安按住了沈洁莹起伏的肩头,“于佳已经死了。” 沈洁莹愣住了。 “死了?” “两个月前,在公司出了意外。” “两个月前……两个月前……”沈洁莹喃喃自语着,忽而笑了:“难怪他那段时间失魂落魄,夜夜买醉,原来是死了情人。” “小婶。你别这样。” “可安。”沈洁莹笑着笑着又涌出泪来:“这么看来,你小叔对她是真爱是不是?” 可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感情的事情,当事人尚且无法说出个大概,她又何从知晓。 “一定是的。”沈洁莹自问自答着:“他一直都不是个细心的人,什么东西都喜欢乱丢要我帮他收拾。可那个女人都死了两个月了,他还完好地保留着她的东西,一样都舍不得丢。那一定就是爱了,一定就是爱了。” 相较刚才的悲愤,此时的沈洁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身体上的出轨对于女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伤害,更何况,还是身体和心灵双双出轨。 “唔……”沈洁莹发出一声悲鸣,忽然俯身,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小腹。 “小婶,你怎么了?”可安慌张地站起来,抬眼扫到了自己床单上那一滩血,她的腿都软了:“小婶!” 沈洁莹嘴角扬起虚无的笑。 “可安,我也怀孕了。” 沈洁莹小产,9周身孕付诸东流。 医生说,作为高龄孕妇,沈洁莹的情况本就不稳定,再加之前有跌撞发生,后又情绪不稳,流产很正常。 宁正瑜和王天奈回家得知真闹出了人命,一起赶到了医院。 沈洁莹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谁和她说话,她都一概不理,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悲痛里无可自拔。 “这好不容易才怀上,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王天奈虽然不忍心,但也忍不住温声数落。 “大伯母。”可安对王天奈摇了摇头。 失子之痛,无法想象,更何况,还是像沈洁莹这样,为了怀孕历经了千辛万苦的女人。 可安让医院通知了宁子季,宁子季喝得醉醺醺的,被代驾司机拖到了医院。 他听闻沈洁莹流产,仿若被人迎头痛击了一下,直直地跌倒在地。 这样的表现,多少,还是存了些感情的。 沈洁莹别开了脑袋,眼泪又肆意而来。 可安见不得这样的画面,转身想出去透一透气。 “怎么走了?”身后的宁正瑜忽然开口。 可安转眸,看着宁正瑜。 “你难道不应该和我们交代一下,小婶为什么会在你房间里流产吗?”宁正瑜语气古怪,颇有几分指责的意味。 “你什么意思?”可安调整了一下站姿,瞪着宁正瑜。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宁正瑜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洁莹:“你都多久没有回家了?怎么偏生今天回去?好巧不巧,小婶又在你房间里流产,这还不够奇怪?” 宁正瑜话音刚落,一直低头坐在地上的宁子季卯足了力气跳起来,冲过来死死地卡住了可安的脖子。 “你害死我的孩子!你害死我的孩子!” 可安感觉一阵疼痛和恶心,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王天奈和宁正瑜吓得一起往后退。 “子季!你疯啦!”病床上虚弱的沈洁莹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冲过来试图拉开宁子季。 宁子季手一挥,又把沈洁莹撞开了。 门口一阵响动,先后冲进来两个人,跑在前头的那个迅速的把宁子季制服了,另一个抱住了可安。 制服宁子季的是言泽舟,抱住可安的是徐宫尧。 可安没时间思考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她喘了几口气,推开了徐宫尧蹲下去把沈洁莹扶起来。 沈洁莹本就虚弱,这一撞,彻底没有了生气。 “小婶。你没事吧?”可安的声音有些哑,呼吸仍旧不稳。 沈洁莹看着言泽舟拳头下的宁子季,拼命地摇头。 “言检察官,你放开他,他只是喝醉了,他不是真心想要伤害可安的。” “我要杀了她!”宁子季大吼一声,又妄图扑向可安。 言泽舟彻底被激怒了,他凛着脸一拳挥过去,宁子季闷声倒地。 “啊!”沈洁莹大叫着扑过去,抱住了宁子季的脑袋:“别打他,别打!” 言泽舟猩红了眼,有些慑人。 “别。”可安走过去拦住了言泽舟。 虽然这一刻乱糟糟的,但可安心里明白。言泽舟是海城的检察官,他不能以暴制暴。 言泽舟扫了一眼她的脖子,伸手把她拨到了自己的臂弯里。 “这都演得什么好戏啊。”宁正瑜在一旁说风凉话。 “你闭嘴!”徐宫尧狠狠瞪了她一眼。 对于宁正瑜,可安心里也是愤恨。要不是她煽风点火的,宁子季也不会突然发了狂一样对她。 而她,煽风点火也不止这一次。 可安记得,于佳死后,宁正瑜也曾试图在宁子季面前把她塑造成害人一尸两命而心虚的凶手。 如果于佳的孩子真的是宁子季的,那么,刚才宁子季歇斯底里朝她喊出的那句“你害死我的孩子”,并不仅仅是指沈洁莹肚子里的孩子吧。 有些恨,怕是已经深深地扎进了宁子季的心里,再也无法拔除了。 徐宫尧留下来安顿沈洁莹和宁子季。 言泽舟带着可安先从医院里出来了,他替她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替她系好安全带。 车子风风火火地往前开,他一路黑着脸沉默,好像刚才被卡脖子说不出话来的人是他。 “你和徐宫尧在医院干什么啊?”可安没话找话。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啊?”可安明明知道他是在担心她,是在后怕。可她还是忍不住就嬉皮笑脸地逗她。 言泽舟放缓了车速,他从方向盘上松了一只手下来,沿着可安的颈线,轻轻地摩挲着。 “还疼吗?” “不疼了。” 是真的不疼了,只是还有些酸胀。 刚才宁子季,是真的用了要致她于死地的力气,幸而言泽舟和徐宫尧及时出现,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言泽舟又不说话,他靠边停了车,俯过身来,转手把她抱进怀里。 他抱过她很多次,却从没有如这一次般温柔又充满了疼惜。 “我没事啦。”可安轻声地哄着。 他长久的沉默,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有事。”他突然说。 这的承诺,在黑夜里如皎洁的月色一般清透地落进她的心。 可安枕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点头。 有些感动,已然无法言说,但是她懂,她什么都懂。 言泽舟送她回家,可安中途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是在言泽舟的床上。 “不是送我回家吗?” “你睡着了。我没你那里的钥匙。” “你是在向我表达你没有钥匙的不满吗?” 言泽舟双手往床沿上一撑,一本正经地反问:“我不可以不满吗?” 可安撇撇嘴,就是不松口说要给。 言泽舟也不强迫她,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去洗澡。” 可安到了浴室,才发现言泽舟已经给她放好了洗澡水,她探手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服务真周到。”她隔着门夸他。 “还可以更周到。”他在房间里回应着。 “一条龙服务?” “包/夜/服/务。” “……” 流mang! 言泽舟的浴缸很舒服,可安松了松筋骨,半躺着放松下来。 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过,小婶就这样失去了她的孩子,想来真叫人唏嘘。这样的双重打击,得多坚强才能扛住。 如果小叔真的和前段时间的挪用公款案有关系,小婶又该怎么办? 可安的思绪乱糟糟的。 困意又袭来。 迷迷糊糊不知道躺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意识猛然苏醒,她睁开了眼睛。 言泽舟正站在浴缸前,他一手夹着她,一手正往她身上围浴巾。 “啊!你进来干什么?”可安抢过他手里的大浴巾,胡乱的围在自己的身上。 “我再不进来,你就要溺水了。”他语气坦然,目光磊落。 可安红了脸:“我明明锁门了。” 他眨了眨眼,意有所指:“这里是我家,我有每一扇门的钥匙。” 话题又绕到了钥匙上,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就是变着法儿的问她讨要钥匙。 可安有心不理,刚动了动,脚下一滑,又往浴缸里躺过去。 言泽舟眼明手快地将她搂回怀里。 他身上真硬,她身上真软。 隔了一块浴巾,两个人都有些心猿意马。 可安撑着他的胸膛,不甘心地问:“你都看到了?” “早都看过了。”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屋外走。 可安攀着他的脖子:“我胸真的小吗?” 言泽舟顿了一下,忽而笑了。 “小不小我都不介意。” “我介意。”可安认了真。 “那就不小吧。” “什么叫那就不小吧,你能不能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 言泽舟笑意更深了,他低头在她耳边吹气:“我没有对比,我只知道,你这样的尺寸对我来说,刚刚好。” “……” 可安很累,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言泽舟洗完澡出来,就见她躺在他的大床上,浴巾松开了大半,也不自知。 他走过去,替她把被子盖好。 可安嘤咛了一声,缩进被子里。 他吻了吻她的额角,关灯,在她身边躺下。 黑暗里,她的呼吸声很轻很稳。他并不想吵到她睡觉,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过去,伸手将她揽过来,抱进怀里。 她身体的馨香像一张甜蜜的网,将他牢牢地困住。 他一定会失眠,但是就算失眠,也不想松开她。 这一夜无梦。 可安睁开眼睛的时候,言泽舟已经醒了。他正侧身曲肘支着脑袋,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干嘛这么看我?” “好看。”他面不改色的。 可安“咯咯”地笑着,蹭到他怀里。 “你不会就这样看了我一夜吧?” “嗯。” “骗子。”可安扭头不理他。 他的手趁势滑进被单,像一尾调皮的鱼在她身上游走。 可安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浴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这会儿是赤身裹着他的被单。 “我……我的浴巾呢?” 他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刚才不是还说看了我整夜吗?” “我只看脸。” 可安鄙夷:“你这么单纯?” “嗯,我不仅单纯,我还很喜欢助人为乐,来,我帮你找找。”他说着,掀开了被单,头往前,整个人钻了进来。 他短而分明的头发扎着她小腹上的皮肤,又酥又痒。 可安弓了一下身子,像是潜水一般,自己也沉到了被单下面。 一片灰蒙蒙的视线里,言泽舟的吻从她的小腹开始,一路往上,直到遇到她的唇。 唇齿相依,无尽缠绵。 他好像要吞没了她,又好像仍然留有余地。 可安渐渐地喘不上气。 言泽舟扯了一下被单,让两个人的脑袋露出来,他顺势脱掉了自己的T恤,欺身压住了可安。 这是他们头一次赤诚相对,肌理相连。 他的重量,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空虚感,也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猜猜,这次还不会有人不懂事了?”言泽舟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猜不会。” 几乎话音落下的同时,可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言泽舟啧了一下嘴,伸手摸到她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徐宫尧的名字。 “这位大哥最近很喜欢坏我好事。”言泽舟晃了晃手机,“但不让你接又显得我小气。” “你本来就小气。” “你这么说是鼓励我把手机丢出去的意思?”言泽舟作势一扬手。 “别!”可安立马把手机抢回来:“他不会随便给我打电话,没准是有急事。” 言泽舟挑眉,虽然万分不情愿,但还是松开了她。 可安捡起他的T恤,胡乱地往自己身上一套,就下了床。 言泽舟双手背在后脑勺,躺在床上遥遥地看着她。 他的T恤她穿着并不合身,可就是这分大,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性感撩人。 她扯着窗帘,香肩微露,两条又长又直的美腿在他眼前晃动着,像是致命的诱惑。 徐宫尧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眉头越蹙越紧,直到挂上电话,都没有松开。 “发生了什么事情?”言泽舟下了床,赤/裸着上半身走到她的身边。 “公司有点事情,我得先走了。” 言泽舟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伸手去掐她的腰。 “这是第几次了?”他问。 可安眨眨眼,仰头撒娇似的去亲吻他冒着胡茬的下巴。 “我是真的有事,况且,我们来日方长嘛。” 言泽舟不买账,拉着她的手往下移。 可安触到了什么,吓得立马缩手。 言泽舟顺势压过来,将她禁锢在窗台里。 “这是第三次,我只忍三次。” ---题外话---我亲爱的姑娘们 愿你们心有所爱 也被人爱 520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浅草离离19 徐宫尧说,挪用公款案中的神秘账户已经确定是宁子季的。而这些钱,最终都流向了宁子季创立的新公司。 只是,新公司投资不利,已经没有资金周转,等同于一个空壳子。 “要不要报警?”徐宫尧最后这样问她。 可安斟酌了片刻之后回答:“等我来公司之后再说。” 纸是包不住火的,可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犹豫这短短的一两个小时。或许,是真的放心不下小婶撄。 小婶这两天经历的事情,是她活了小半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 这个单纯的女人,终要以这样不单纯的方式,失去一切偿。 言泽舟送可安回家换了衣服,她去公司之前,给小婶打了个电话。只是,电话并没有人接。 可安坐在车里,望着黑下去的屏幕,心也一片荒芜。 那毕竟是她的小叔,她很想知道,如果哥哥还在,他会怎么选择? 车子一路都开得很慢,可这一路,没有任何人给她回电话。 因为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停车场内已无虚席,幸而她有专用车位。 徐宫尧早就已经到公司了,他的车遥遥停在几米开外,和她的隔了两三个车位。 可安倒车的时候注意到,她旁边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有些奇怪。 车里似乎有人坐着,但墨色的车窗挡住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到。 等到她推门下车,黑色轿车里忽然蹿出了两个大汉,猛地朝她扑过来。 可安预感到不对,转身想躲回车里,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干什……” 她叫了一声,话未说完,就被一人擒住了胳膊,一个捂住了口鼻。 一股子浓烈廉价的烟草味钻进她的鼻腔,她感觉自己马上要窒息了。 似曾相识的惊恐感,如汹涌而来的潮水,一浪一浪地吞灭她,摧毁她。 两个大汉利落的将她捆绑起来,贴上胶带,扔进了后备箱里。 “嘭”的一声。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徐宫尧抬腕看了看表。 推算时间,可安早该到公司了,可是,他等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人影。 电话早一个小时之前就处于了关机状态,他刚开始没有注意,这会儿却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徐特助。”助理跑进来。 “说。” “门卫说,宁总的车一个小时之前已经进了地下车库,我去调了监控,发现……发现……”助理紧张到有些结巴。 “发现什么?”徐宫尧耐心告罄。 “发现宁总被人绑架了。” 徐宫尧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他一个激灵,全身像被电击了一下,滚过一阵颤栗。 是个陌生的号码。 徐宫尧接起来。 “喂。” “徐特助。”是宁子季的声音。 徐宫尧对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默不作声地点点头,退出办公室。 “宁总监。”徐宫尧沉声以对。 “听说你最近在查我?”宁子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嗤笑:“你给宁可安做狗做得挺诚心的啊!” 徐宫尧深吸了一口气。 “宁总在哪儿?” “她能在哪儿?她当然是在去黄泉的路上。” “你疯了是不是?”徐宫尧压低了声调。 “相救她吗?”宁子季在电话那头笑。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给我钱,我就放了她。” “要多少?” 宁子季报了一个数字,金额慑人。 徐宫尧思绪转了转。 短时间之内,要他准备这么多钱是不可能的,宁子季有意为难的这么明显,他应该已经做好了亡命天涯的准备。 “钱我会准备。但是,你要如何证明,你拿钱会放了宁总。” “徐宫尧,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今天下午两点之前,把钱准备好,我会再联系你的。”宁子季顿了顿:“当然,如果你敢报警,我也会联系你收尸的。” “宁子季!” “嘟嘟嘟嘟……” 电话那头只剩下了忙音。 徐宫尧握着手机,飞快的蹿出办公室。 走廊里宁稼孟和宁正瑜父女正和一群人开完会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拨开人群,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是一概不理,一言不发。 宁正瑜回头,盯着徐宫尧的背影。 徐宫尧平日里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今天这样,实属反常。 “爸爸。他吃错什么药了。” 宁稼孟勾唇一笑:“你不该问我,你该去问你小叔。” “小叔?小叔又怎么了?” 说话的间隙,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已经渐渐地散完了。 宁稼孟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 “你小叔在帮我们做大事。” “我早上看到你和小叔从书房里出来,你和他说了什么吗?” 宁稼孟笑着摇摇头。 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旁敲侧击的把徐宫尧最近的动向透露给了他。 宁子季做贼心虚,敏感的很。宁稼孟稍一点拨,他就气急攻心乱了方寸。再加上,于佳的死和沈洁莹流产的事本就像刀一样扎在心头,让他痛不欲生伺机报复。 如今,宁稼孟不过稍稍使了点激将法,借了宁子季心头的刀,挥向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小叔会怎么做?” “他的猪脑子,还能怎么做,大不了,故伎重演。” 宁正瑜一把挽住了宁稼孟的胳膊,有些兴奋地说:“你是说和当年一样,把宁可安给……” 宁稼孟清咳了一声,止住了宁正瑜的话音。 宁正瑜唇角染笑:“当年她不死是她命大,现在,看看还有谁能和宁容成一样不要命地去救她。” “虽然是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但是,你还是得盯着点徐宫尧。他怕打草惊蛇,一定不会报警,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替他报警。” “好,我明白了。” 言泽舟走进办公室,就见宁正阳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翻动着他办公桌上的台历。 听到声响,宁正阳随手把台历扔到一边,跳起来。 “你可来了。你一大早的迟到,可不像你啊。” 言泽舟走过去,将宁正阳扯到一边,将台历扶稳,坐下。 “什么事情?” “昨晚宁可安上你那里去了吧?” 言泽舟不语。 “我上她那里蹭饭去了,结果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宁正阳推了推言泽舟:“你不是有她那里的钥匙嘛,下次给我也搞一个,省的我那么可怜蹲在门口等半天。” “做梦。”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不就是去吃顿饭嘛!” “找我什么事?” “你不给我钥匙我就不说了。”宁正阳傲娇起来。 言泽舟笑了一下。 “我自己都没钥匙,怎么给你?” “怎么?你被打入冷宫了?”宁正阳嘴角一歪:“不会是被徐宫尧上位了吧?” 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来了。 言泽舟把电话接起来。 “言检,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徐宫尧的语速很快,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他的急迫。 言泽舟也不由地提高了警觉,他看了一眼宁正阳。 宁正阳正八卦地竖着耳朵,这人真是。 不过,言泽舟从没有把宁正阳当成外人。 “方便。” “宁总被绑架了。” 言泽舟顿住了。 “什么?” 宁正阳跳了起来。 听筒的声音有些外扩,宁正阳会听到也正常。 言泽舟很快回神。 “在哪儿?什么时候?” 徐宫尧快速地把自己知道的讯息告诉了言泽舟。 “如果报警,宁子季一定会狗急跳墙,我没有办法快速地查到她在哪儿,得要你帮忙。” “我明白,我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言泽舟掐了电话,立马拨给罗东生。 宁氏的监控拍下了绑匪的车牌,他把车牌号码告诉了罗东生,让他定位查找。 “怎么又被绑架了?”宁正阳站在一旁,冷不丁地说。 “什么叫又?”言泽舟拧起了眉。 “你不知道吗?可安五年前被绑架过一次。” ☆、第一百二十章 浅草离离20【5000+】 言泽舟的车飞奔在宽阔的林荫道上,像是一头迅猛的豹。 他的眼神,也凶狠如豹。 今天若不是宁正阳,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宁可安当年的失约并非她本意。原来,她是被绑架了。 五年的误解,五年的耿耿于怀,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忽而得到了答案,他要怎么办? 这个女人,千万不能有事! 手机震了震偿。 罗东生已经把劫走宁可安那辆车的定位发给了他。 他扫了一眼屏幕。 车子还在移动,目测是要去京海的野郊。 言泽舟早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去过野郊,那个地方茅封草长,荒无人烟,并不利于营救。 徐宫尧给他打了个电话,说绑架的事情已经走漏了风声,有人秘密报了警,现在警方出动,公司人心惶惶,怕是已经打草惊蛇。 言泽舟看了看表。 快接近下午两点了,但宁子季一直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想必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罗东生发他的定位一直在变,好在基本走向没有跑出他的判断。 他把京海野郊的信息告诉了徐宫尧。 既然木已成舟,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好好配合警方,在原有的营救计划之上再寻求另一条生命线。 言泽舟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位上,顺势伸手拿到了仪表台上的枪。 这枪,是半个小时前他去傅老那里借的。 傅老朋友多路子广,要搞到一把枪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傅老并不愿意借给他。 傅老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可以由我替你出面。你不需要自己铤而走险。” 言泽舟拒绝了。 他不是不相信傅老的能力,只是,宁可安的安危,他不放心交给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傅老还想劝阻他,他没听,抢了枪就跑了出来。 他明白傅老的意思。他是海城检察官,是国家公职人员,这样非法携带枪支,是要丢饭碗的。 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救出宁可安,丢命都无所谓,又何况是饭碗。 枪支别到了他的腰上,那沉甸甸的感觉,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言泽舟脚下油门一重,提高了车速。 眼前是大片大片压过来的阴云。 风雨,又要来了。 而他,准备好了。 可安被人推进一把残破的椅子里,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难以动弹。 有人晃过来,抽掉了遮住她眼睛的布条。 她眨了下眼,视线一点一点清阔起来。这是一间废旧的水泥房,地面上是横七竖八的塑料水管,因为常年氧化,踩一下都如脆生生的爆米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房顶是摇摇欲坠的灯泡,用一根尼龙绳吊着,随时会砸下来命中人脑袋的样子。 这场景,很熟悉。 尽管这五年来,可安强迫自己去忘记,可午夜梦回,她总会想起这个阴冷的地方。她曾被关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的,绑架。 别人一生都不会碰到一次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二次在她生命里上演了。 上天就是这么爱和她开玩笑。 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满怀期待的去逛街准备第二天的约会,她以为她终于有机会能够靠近言泽舟,谁能想到,命运的齿轮却在那晚戛然而止。 红色的三轮摩的,开启了她血红色的噩梦。 绑匪用一个麻袋,轻易套走了她五年的时光。 她听哥哥的话,在国外安安分分地过了五年。本以为这就够了,可原来远远不够。 如今,哥哥已去,谁还能守她护她? 门口有人进来了。 竟然是她的小叔宁子季。 宁子季带着墨镜,衬衫下摆松松的落在皮带之外,裤腿上带着泥,完全没有了往日儒雅精致样子,反倒,像个亡命之徒。 “唔!唔!唔!” 可安挣扎了几下,那把破旧的椅子摇摇晃晃,让她重心不稳,几欲跌倒。 宁子季正低头看着手机,并未理她。 “唔!唔!唔!”可安又叫了几声。 “吵死了!”宁子季喝了一声,朝可安走过去。 可安看着宁子季,眸间有泪。 可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并没有让宁子季心软,他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你说徐宫尧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救你?他竟然报警了!” “唔!”可安甩着头。 宁子季想了想,一把撕下了可安唇上贴着的胶布。 疼,是撕人皮毛般的疼,但可安没吭声。 “小叔。是你吗?”可安瞪着他,哽咽着问:“五年前,也是你吗?” “是我又怎么样?”宁子季冷笑戚戚。 “你畜生!”可安大骂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钱。” 这个答案,多冷漠。 屋外狂风肆虐,狠狠地拍打着两边的玻璃。 “你也姓宁,我也姓宁,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她目光虚无,凉凉地提醒。 “你也知道,我们都姓宁,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那你和我说说,凭什么偌大家业,完全没有我的份?凭什么巨额财产,我只能分到一点残羹?凭什么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能做总裁,而我只是个总监?凭什么?” 宁子季情绪激动,如被人踩了尾巴的老虎。 可安不语。 这样的控诉,一听就是积怨已久。 他已经钻进了自己的牛角尖,说再多也是徒劳。 “怎么不说话了?” “你疯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啪!” 可安被宁子季重重地抽了一个巴掌,嘴角一股子腥甜淌到舌尖,她抿了一下唇,死死地瞪着宁子季。 “我是疯了,还不是被你逼疯的!”宁子季转手揪住可安的衣领:“你和我谈血缘亲情?你竟然还有脸来和我谈血缘亲情?你害死我两个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这个!” “我没有害死你的孩子!于佳的死只是一场意外,小婶流产,那也是一场意外。” “放P!”宁子季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于佳死之前给我打电话,说她被人发现了,有人在追她,有人要害她!那个人除了你还有谁!分明就是你挖了个坑让她跳,是不是!是不是!” “当时我不在现场!”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干得,于佳死后你何必心虚成那样!你也怕遭报应是不是!”宁子季发了狂,像在医院里时那样死死地掐住了可安的脖子:“你明明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心想要个孩子!你毁了我的家庭,现在又要毁了我的事业,我既然一无所有了,那就让我和你同归于尽……” “砰!” 枪声起。 可安感觉到血花蹦到了自己的脖子里,随即,新鲜的空气涌进鼻间,她又有了呼吸。 活过来了,却比死了难受。 她感觉到了,那一秒,她的小叔是真心想要杀了她的。 宁子季被打中了手。 屋里的几个大汉纷纷警觉拔枪。 窗户边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快得让人意乱神迷 “砰!砰!砰!” 又是几记枪响,窗户玻璃碎得如同乍破银瓶里迸出的水浆。几个大汉手里的枪纷纷跌落,根本没有回击的余地。 可安心一沉,整个人忽然平静下来。 她知道,是谁来了。 她没有了哥哥,但她还有他。 宁子季心知不对,立马掏出自己的枪,用受伤的手卡住了可安的脖子,把抢顶住了可安的后脑勺。 “谁在外面!快放下枪,不然老子崩了这个女人信不信!” 几个大汉随着宁子季这声吼叫,四下张望着。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水泥房的门忽而被推开了。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门口。 一身漆黑的言泽舟在众人的视线里,破光而来。 “又是你!” 宁子季下意识地舔了舔牙关。在医院挨得那一拳有多痛,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从来没有人敢那样打他。 来了正好,新仇旧恨,可以一起结了。 言泽舟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可安红肿的脸上,带着一丝清狠,一丝温柔。 可安忽而对他笑了一下。 她明明满身狼狈,笑容却那么明朗那么璀璨,如同悬崖峭壁上开出了一朵花。 这个阴暗的屋子里,瞬时有了阳光。 言泽舟满心舍不得,但仍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把枪扔过来!” 宁子季一边对着言泽舟喊,一边勒了勒可安的脖子。 言泽舟顺意,把枪扔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抬脚一踢,枪身擦着地面划过一道弯弧,尘土飞扬间,稳稳地落到宁子季的面前。 宁子季捡起了言泽舟的枪,别到了自己的腰上。 言泽舟还没有等宁子季再开口,他已经主动举起了双手,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过来。 几个大汉还惊于刚才精准的枪法,面面相觑不敢动。 “愣着干什么!把他擒住!”宁子季对站在最前头的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大汉听话,冲过去按住言泽舟的胳膊,往后一压。 警报解除,宁子季松开了可安。他的手上鲜血淋漓的,可他似乎觉察不到痛。他晃荡着,转身一脚踹在言泽舟的身上。 言泽舟凛然不动,但可安的心却被逼仄到了极点。她试图站起来,可一动,椅子摇摇晃晃,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整个人都像是会倒。 “你给我安分点!” 宁子季回身,又想抬掌朝可安扇过去。 言泽舟往后一仰,借着两个大汉的支撑,甩腿就往宁子季膝头踢了一脚,宁子季往前一趴,半跪着倒在地上。 “别碰她!”言泽舟冷冷地道。 两个大汉反应过来,快速地把言泽舟按倒,往后拖了一两米,拖到了宁子季的安全距离。 宁子季恼羞成怒,爬起来对言泽舟一阵拳打脚踢。 “想死是不是?那我就成全你!!”宁子季对几个大汉勾了勾手指。 几个大汉围上来。 言泽舟脖颈上青筋凸起,可他连句闷哼都没有,好像所有疼痛,他都能咬牙忍回去。 “小叔!”可安大叫着。 宁子季笑起来。 “心疼了?” “你别动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给你,公司也给你,只要你别动他!”可安晃动着椅子,她真想朝宁子季扑过去。他要同归于尽,那就同归于尽。 “老子现在什么都不要了,就想要看你痛苦,让你也尝尝这心痛的滋味。”宁子季说着,抡起手里的枪,朝言泽舟的脑门砸过去。 顿时,言泽舟的脑门上鲜血淋漓。 可安哭出声来。 “言泽舟你为什么要来找死!我不要你管我!” 一屋子的寂静,只有她声嘶力竭的嚎叫。 言泽舟啐了一口血,抬眸看她:“别哭了,丑。” “丑也不要你管!” 他笑了:“可我管定了。” 可安甩着脑袋,那是她唯一能动得自如的部位。发丝纷飞间,她脸上泪痕斑驳。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宁子季见状,更加兴奋地对言泽舟挥落拳头,仿佛不知疲倦。 “给老子弄死他!” “宁子季你混蛋!你放开他!” 可安的情绪激动,已然到了崩溃边缘。 “宁可安!”言泽舟忽而叫了她的名字,在一片拳脚声中,他的声音又亮又稳:“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如果最后真能为你而死,我愿意!” 可安泪眼婆娑地沉静下来。 言泽舟深邃的目光锁住她。 “我不会让你有事,相信我!” 门口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由远至近的警鸣声。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屋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所有人都一错神,言泽舟瞬时发力,挣开了身后的两个大汉,反手抢下了宁子季的枪。 “砰砰砰砰砰!” 窗口一阵连发的子弹射进来。 几个大汉纷纷哀嚎倒地。 门外一大批身穿制服的特警闯进来。 电光火石之间,宁子季和言泽舟同时朝可安扑过去。 宁子季靠可安更近,他先言泽舟一步擒住了可安,连人带椅子拖着往后退了几步。 言泽舟拿枪对着宁子季。 宁子季也有枪,是刚才从言泽舟手里抢来的那一把。 他把枪口顶着可安的脑袋,对言泽舟笑得丧心病狂:“你说,我们谁的子弹更快?” 言泽舟看了可安一眼。 这样生死决断的一刻,他眼里却满是温情,好像在对她说不要怕。 可安浑身都在颤抖,可他的眼神,给了她力量。 言泽舟把目光落回宁子季的身上。 “因为你是可安的小叔,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放开她,一切都还来得及。” “哈哈哈哈!”宁子季大笑:“你是在说笑话吗?你确定你的子弹会比我快吗?我反正左右都是死,我就算死,也会带着这个女人一起死!” “小叔。”可安轻轻地叫了一声,不是乞求,不是讨饶,而是最后的救赎:“你给自己留条后路吧,就当是为了小婶好不好?” “闭嘴!” 宁子季发了狠,他血红色的眼睛,替他拒绝了所有。 可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砰!” 枪鸣彻响。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起波生1 可安只觉得耳边“嗡嗡”一片,她忽然被扯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没事了。”耳边有和煦的低语。 她抬眸,看到言泽舟凝着血俊脸。 警察围上来,带走了几个大汉和中了枪的宁子季。 可安看着宁子季灰头土脸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眨眼,又湿了眼眶。 “他不会死,我只是打中了他的肩膀。”言泽舟安抚偿。 可安低头去看刚才那把指着她脑门的枪。 “没有子弹?”她轻声地问。 “进来之前卸了。” 言泽舟松开了绑着她的绳子,把她抱起来。 她沉在他的臂弯里,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咪。 简陋的水泥房外,风声肆虐,乌云被吹散了,阳光时有时无。空气里有芦苇草的味道,意外的清甜。 言泽舟的车停在反方向。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我还以为我会死。”她的头发跟着芦苇草一起在风里摆荡。 言泽舟没作声,只是掂了掂胳膊,将她抱得更紧。 “这次是你救了我。” “我依旧欠你很多。” 言泽舟面色融了阳光,额角血色分明,硬气又性感。 “嗯。你是依旧欠我很多,上次说好要肉偿,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如风铃在晃。 言泽舟怔忪了一秒。 “什么时候都可以。” “来日太长,不如现在。” 言泽舟眸色忽而一深。 她柔软的身子在他的臂弯里滑了下去,她自己站稳了,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可安。”言泽舟按住了贴上来的柔软腰肢。 荒郊野外的,这女人要干什么? “刚才我以为我会死。”她的声音干净悠远:“我这一生都活得肆意淋漓,临死前唯一后悔,竟是没有变成你的女人。” 言泽舟眼里有一簇火在燃烧。 风扬起她的发丝和裙角,吹乱了他的心绪。 她就像开在这苍茫天地间的一朵小花,柔弱却带着风骨,坚强却渗着风情。 他捧住她的脸颊,用自己的唇盖住她的唇。 可安尝到,他嘴里还有血的味道。她更小心的去轻舔,去回应。 言泽舟将她推进芦苇丛,欺身压上去。 芦苇荡啊荡,荡起这两人落地的重量。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里有野兽在苏醒,可她一点都不害怕。 天地为证,她愿意变成他的女人。 今生今世,只做他的女人。 言泽舟凶猛撞进她身体的那一刻,可安攀着他的肩膀,死死地咬着唇,一声不吭。 疼,撕裂了灵魂一样的疼。 可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泽舟……” 他吻过来,吞没她的话音。 “我爱你。” 宁子季被捕。 挪用公款,绑架,企图谋杀……这桩桩件件的罪名加起来,足以让他坐穿牢底。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整个公司还罩在一片阴云里,可安已经化了精致的妆换了亮眼的新衣出现在公司。 宁正瑜见了她都绕道走,好像怕沾染了什么晦气。 徐宫尧问她,劫后余生是什么感觉。 她说:“来时难料,去时成空。” 听说沈洁莹知道宁子季被抓的消息之后,在医院彻底崩溃,最后,她的娘家人出现,把她带回家里去照顾了。 上帝的手,冥冥之中编排了每一个人的命运。 或喜或悲,都是注定。 梁多丽依旧没醒,龚姐却已经打算重新经营子目山的旅店了。 可安入了股,把店里的东西全都购置了新的,人却还是原来的那批人。 开张的第一天,可安也去了店里。 言泽舟一天都在那里帮忙,他来了很多朋友,个个都是子目山的骑行爱好者。龚姐的生意有这些人的照顾,必定红火。 可安进门的时候,大家正围在锅炉边,烧烤聊天。 “有客人来了。”站在门口的一个小伙儿看到可安,忽然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回头看过来,静默片刻之后,大家都笑了。 “小山,是不是觉得这个客人特别美啊?”有人喊。 被叫做小山的小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鼓足了勇气说:“你们继续,我来招待。” 龚姐走过来,揽住了小山的肩膀。 “小山,你想招待这位客人,得先问问你言哥同不同意。” 言泽舟正从厨房里走出来,听到大家的笑声,他朝门口看过来。 那沉静地一眼,让可安忽然红了脸。 她想起那日,天很高,地很阔,他明明浑身是伤,力量却依然令她支离破碎不能自已。 言泽舟把手里的空盘子递给其中一位骑友,朝可安走过来。 “小山。” “诶,言哥。” “不是客人,是嫂子。”言泽舟伸手把可安揉进自己的怀里。 小山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小山,还不快喊嫂子,你再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你嫂子,你言哥可要拔枪了。”龚姐开玩笑。 大家笑声更肆虐了些。 小山这才回神。 “嫂子,你好!我叫龚小山。” 这一板一眼的,像极了小学生的自我介绍。 可安笑了,只觉得可爱。 “你好。我叫宁可安。” 小山愣了一下。 言泽舟揽着可安走到大伙中间。 “饿不饿?”他问。 “饿。” “想吃什么?” “肉。”可安脱口而出。 言泽舟看了她一眼,饶有深意。 “我是说那个烤肉!”可安连忙一指。 言泽舟施施然地替她拿了一串递过来。 “谁说不是。” “……” 大伙吃吃笑笑,一直闹到半夜才散。 言泽舟帮着龚姐清理战场,可安在厨房帮胖厨师洗碗。 “听说小山那小子对你一见钟情啦?”清亮的月光和哗哗的水声里,胖厨师的调侃都显得特别温情。 “才不是,你们别闹小山,他还小。” “最好不是,要真是啊,言检以后怎么还能放心你来这里哟。”胖厨师“咯咯咯”地笑起来。 正说着,小山端了一叠盘子进来。 “来来来,小山啊。”胖厨师对小山招招手:“你过来,给哥哥说说,觉得你可安姐姐怎么样啊?” 小山被打趣了一晚上,早有了免疫力。他扬唇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胖哥你别取笑我,你和我姐最清楚了,我到这里是为了阿橘来的。” 胖厨师装作才知道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你可安姐姐进门的时候,你盯着人家献殷勤干啥?” “我只是没见过像可安姐姐这么漂亮的姑娘,多看一眼咋了?” “不怕阿橘吃醋啊?” “阿橘才不会,她刚才说了,她也觉得可安姐姐漂亮,总喜欢多看两眼。” 胖厨师哈哈笑着:“你和阿橘还真登对。” 聊上了天,小山也不走了,就站在可安边上,替他们擦盘子。 “可安姐姐,你去过洛疆吗?”他忽而问。 可安摇摇头:“没去过。” “有机会让言哥带你去吧。那里的高山树林,蓝天白云可美了。” 可安笑着应了声。 “噢,对了,你一定不知道吧,我们那里,有一种火柴和你的名字一样,也叫可安。”小山说。 “可安?火柴?”可安有些讶异。 “是啊,你去问问言哥,他一准知道。”小山笑呵呵的:“我就奇怪,言哥刚到洛疆的时候,怎么对着小卖部的火柴盒发愣呢,原来是那火柴牌子和你同名。” 可安想起,言泽舟总带在身边的那盒火柴。他撕了标签,她从来不知道,那盒火柴的名字,也叫“可安”。 “言哥买了很多,偶尔情绪不佳,就会点一根坐在那里看火花,每次都要烧到手指才放。”小山把毛巾按在盘子上,停下来看着可安:“后来他回海城了,也经常让我买了给他寄……” “小山!”外面传来龚姐的叫声:“让你进去放个盘子,你怎么不出来了?” “就来!” 小山放下手里的毛巾,朝可安和胖大厨挥了挥手,急吼吼地跑出去。 可安突然就有些晃神。 胖大厨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小山走后,他笑得悠然。 “言检嘛,我认识他也很多年了。没什么不良嗜好,玩火柴的习惯还真有。听小山这么一说,估计是惦记你很久咯。” 可安笑嘻嘻的,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原来心里也有她。 “铁汉的柔情最珍贵,你要珍惜啊。” 可安洗完碗从厨房出来,言泽舟正在大厅里拖地。长凳都被他撤到了一旁,桌子也挪了位。 他的深咖色毛衣半卷着衣袖,露出线条流畅的胳膊。 真是拖个地都拖出了荷尔蒙。 “活干的不错,以后家务都你来吧。”可安往长条凳上一坐。 言泽舟转身,手支在拖把上,看着她。 “那是不是应该把你家的钥匙先给我。” 可安“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还真是见缝插针。” “那是给还是不给?” “我再考虑一下。”她傲娇。 言泽舟点点头:“别考虑太久,不然,我也会考虑换钥匙的。” “你换钥匙干嘛?” “拿新钥匙换你的新钥匙。” 可安白他一眼:“说得谁稀罕似的。” “你不稀罕,自有其他人稀罕。” “你敢!”可安朝他扬了扬拳头。 言泽舟笑了,继续拖地。 灯光下,他挺拔的身影泛着暖意。 “言泽舟。” “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重要吗?” “很重要。”可安强调。 言泽舟没了话音。 “问你呢。”可安遥遥撒娇。 “忘了。” 她不满:“怎么可以忘了呢!” “太久了,所以忘了。”他的声音低沉得让人心动。 可安心底浮起一丝满足,也有一丝失落。满足此刻的彼此坦诚,失落错失的五年大好时光。 “言泽舟,这五年我不在,你是怎么过的?” 他的目光一暗。 “一点一点忘记你。” 正如,当初一点一点爱上。 “怎么忘?” “这个也很重要?” 可安摇头:“不重要,我只是随口问问。” “不重要,但想知道,是不是?” “嗯。”她乖乖地点头。 言泽舟放下了拖把,他走到衣架边,取下了自己的外套。 可安跟过去。 他从外套的衣兜里,摸出了一盒火柴。 火柴依旧是撕了标签的,没有名字。 言泽舟抽出一根,他好看的长指捏住了火柴棒,轻轻一划,火光如花。 可安看着他。 他的表情有些执着。 “像这样。”他晃了晃手,火苗沿着火柴棒,一路烧到他的指尖,他松了手,火花扑到地上,灭了,“像这样告诉自己,你就是那好看的火光,而我,抓不住。” 可安眼角一涩。 她伸手抱住了言泽舟。 “所以,火柴的名字,叫可安是吗?” “是。” 他并不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一晚上,看着小山和她窃窃私语的样子,他就了然了一切。 “对不起,五年前,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 言泽舟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 可安的眼泪掉下来。 言泽舟知道什么?他知道的,只不过是一个轮廓。 五年前,她也经历了一场绑架案。 那一次,为了救她出来,哥哥宁容成费了很大的劲儿。甚至,他被绑匪恶意砍掉了一根手指。 那是哥哥的无名指,是将来要戴结婚戒指的位置。 她永远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她看着哥哥鲜血淋漓的手哭得不能自己,可那个男人,去还反过来和她开玩笑。 他问她:“你哭什么?是不是担心将来该怎么和你未来嫂子解释?” 她笑不出来,只能哭得更大声。 宁容成慌了,继续安慰她:“好了,别哭了,哥会跟你嫂子说,是我自己贪玩掉的手指。大不了,戒指戴另一手上好了。” 亦是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口气。 这就是她的哥哥,天大的事情都可以笑着说出来。 可是后来,他说要送她出国,那时候的表情,却格外凝重。可安不愿意走,他还朝她发了脾气。 宁容成说:“我可以为你把十根手指都卸了也没关系,可我怕你留在这里,我保护不了你。你乖,哥哥永远不会害你。” 可安当时不相信,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哥哥不可能保护不了她。 直到现在,她才懂得,原来哥哥英明的眼,早已看透了所有。 比如,当年他们的父亲宁启仲是知道宁子季绑架了她的,可他为了家族名誉,权衡利弊,包庇了自己的亲弟弟。 宁容成当时执意将她远送他乡,是因为他失望透顶。 可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能力抗争。 所以,将她从这片泥淖里推出去,是他最好的保护。 人人都以为,她宁可安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千金,是在阳光雨露和百般恩宠间长大的掌上明珠。 但其实不是。 她年幼丧母,父亲又重男轻女,家里除了哥哥宁容成,没有人真正在意她的感受。 所以五年前,她不得不走。 因为,她保护不了自己,她更舍不得,让哥哥宁容成为难。 后来,哥哥去学校给她办了退学手续。 她没有和任何人交代,包括言泽舟。 她以为他不会在乎的。 没想到,她自以为是的以为,让他们彼此难受了那么多年。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起波生2 龚姐从楼上下来,她手里抱着一个纸盒子,挡住了脸,只看到长裙的边缘扫着木梯,一阶一阶的。 “还抱在一起干什么啊?不过来搭把手?”她嚷嚷着。 可安立马从言泽舟的怀抱里脱开,朝龚姐跑过去撄。 “这是什么啊?” “刘叙的东西,我打算把它都搬到储物室去。”龚姐随手把盒子递给可安,可安一把抱住了。 盒子沉甸甸的,就好像那个男人的心。 “楼上还有一盒呢,你先帮我抱着,我去搬下来,一起。” 可安“嗯”了一声,龚姐拎着长裙,又一阶一阶的往回跑。 “听说龚姐的爱人给她写了情书。”可安抱着盒子,坐在木梯上,她的目光落在半敞的盒子里,话却是在对言泽舟说偿。 “嗯。”言泽舟淡淡的。 “嗯?你就嗯一声?”可安撅了撅嘴。 “你想我说什么?” “我没想你说什么,我就想你也给我写一封。”她看向他,明明是在做着矫情的事,可神色却坦然至极。 “我不会。”他也很坦然,好像料定了她不是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死缠烂打的女人。 她果然不是。 “你不会你去抄啊。就像什么‘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或者‘你是我枯水年纪里的一场雨’……那种,只要你手写的就好。” 言泽舟握着拖把专注的拖地,凉嗖嗖地问她:“这样有意思吗?” 可安瞪他一眼。 “你可真没情趣。” 龚姐下来,听到他们的对话,笑容满面的。 言泽舟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就知道了,她只是好奇可安:“这么没情趣的人,你喜欢他什么啊?” 可安想了想。 “我就是喜欢他没有花花肠子没情趣。” 看着她气馁的样子,龚姐笑得更大声了,连言泽舟也勾起了嘴角,满脸都是宠爱。 可安跟着龚姐走进了储物室。 说是储物室,其实,并没有放什么东西,都是龚姐和刘叙的旧东西。可安倚在门框上,看着龚姐把盒子里的东西都取出来,一样一样分文别类的摆好。 这就像是个仪式。 是她告别过去,开始新生活的转折。 “龚姐,你放下了吗?” “我永远不会将他放下。”龚姐眼里有柔情如水,她看着刘叙的照片,好像爱人就在眼前:“我只是将过去放下了。” “那么以后,你还会爱别人吗?” “我不会再爱别人。但我会爱自己,带着他的那份一起,加倍爱自己。” 可安点点头。 并不再多说什么,或者劝慰什么。 会有更好的人来,这些都是空话。 因为有些人从出现开始,就已经完整了生命,成就了最好。无论那个人仍然活着还是已经死去,都不会再有人超越。 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活法,作为旁观者既然无法左右,那就尊重。 可安尊重龚姐一生只爱一个人的痴情,也尊重龚姐和刘叙此生不渝的爱情。 “龚姐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 龚姐摇摇头。 “你才是最勇敢的女人。”她说着,看向刘叙的照片:“如果当年刘叙没有死,我未必能做的比你好。” 可安不好意思的垂头。 “我有什么好。” “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雨多少离别,你没有放弃,你让言泽舟心甘情愿地站在了你的身边,这就是你的好。” 可安和龚姐聊了一会儿天,才从储物室里出来。 言泽舟已经拖好了地,他把桌子凳子都挪回了原位,一切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你怎么什么活都干得这么漂亮?”龚姐夸赞着,冷不丁转头看着可安,又问一句:“床上活也不错吧。” 可安愣住了,头脑一热,脸红得答不上来。 龚姐“嗤”的一声。 “你俩不是吧?还没……” “龚姐。”言泽舟冷冷地打断她:“时候不早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也赶紧上去休息吧。”龚姐眨眨眼:“店里最好的双人房,可别浪费了。” 龚姐上了楼。 大厅里静悄悄的。 言泽舟关上了大门,给门落了栓。他又绕着店里走了一圈,检查了所有窗户。 山里天气多变,随时都会下雨,窗户必须都得关好。 可安默默地看着他。 这样细心、严谨又认真负责的他,她喜欢极了。 言泽舟最后走到了她的面前。 “好了吗?”可安仰头问他。 他点点头。 “那我们上去吧。” 她站起来想走,却被言泽舟一把按住了肩头。 “刚才为什么犹豫?” “哪里犹豫?” “龚姐问你话的时候。”他眼里有几分执拗几分危险。 可安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的脸又不争气地烫了起来。 “我活不好?”言泽舟凑到她耳边,他冰凉的唇贴着她发热的耳廓,制造出冰火两重天的快感。 “我不知道你活好不好,反正我只觉得疼。”可安如实报告。 她记得那天,在柔软的芦苇草间,他硬得像是一块铁。 言泽舟黑眸里闪过一丝疼惜。 他伸手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半是承诺半是诱惑。 “我保证,今晚绝对不让你疼。” 可安在澡盆里坐了半天,泡在温水之中,身体自然就放松了。可她的思绪,却轻微地有些紧张。 那日是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好像再不可思议的疯狂,都不能称之为疯狂。 但今天呢? 这样一个温情的夜晚,她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 可安从浴室走出来,言泽舟已经洗好了。他站在窗前,黑夜里缠绵的山色,像是一幅无声的画。 而他,是画中人。 “洗好了?”他忽而回头,眸色悠远,真像与她隔了一个时空。 “嗯。” 她朝他走过来,一手压着窗榧,半倚在上面。 一轮弯弯的月,挂在山和山之间。 月色照过来,像是在她白皙的肩头披了一层薄纱。 言泽舟俯身,双手一撑,就将她桎梏在了自己的臂弯和窗台之间。 她身上的幽香,被风送到他的鼻间。 他的目光柔软又坚定。 “山里信号不好吧。”她忽然说。 看似没话找话的一句话,但言泽舟笑了。 他勾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推向自己,轻轻地碾压着。 “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就算信号好,也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他的声音和着夜风,有些迷离。 可安张嘴,还未说话,就被他强势深入。 她的身子开始有了起伏,就像是一个干瘪的气球,忽然被注入了空气。她的手紧紧地抓着窗榧,真怕自己就这样飘走。 言泽舟勾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关上了窗。 月色被割断了,但灯火犹在。 她看着他剥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性感至极的身体。 麦色的皮肤,八块腹肌和人鱼线……就连身上的疤,都充满了诱惑。 可安悄悄地别开了脸。 言泽舟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回来,又吻过来,挑开了她的唇。 舌尖温柔的纠缠是他的前xi。 他的呼吸,都能让她身上滚过阵阵颤栗。 言泽舟把她放倒在了柔软的大床里,可安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晕眩感,她胡乱的揪住了床单,却还是抓不住真实感。 不止他的吻,就连他的手,都好像会魔法。 可安快要被那种空虚感折磨哭了。 她攀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送过去。 言泽舟将她按回床垫里,他坚实的两条胳膊一曲,整个人就覆盖住了她的身体。 他更温柔的吻住她,待到可安几乎融化,他才说:“我进来了。” 他依旧坚硬如铁,可他的动作,却比上一次温柔了许多。 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在体内绽放,可安浅浅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一切都被这个男人主宰。 他没有骗她,不疼,一点都不。 是夜,深夜。 但离日出,还很远很远。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起波生3 温暖柔亮的阳光穿透木窗而来,落在可安的脸上。 她在床上滚了个圈儿,躲开了。 身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可安穿好衣服,在枕头上摸到自己的皮筋儿,一边绑着头发一边走到窗边。 窗外是绵延无尽的绿树和蓝天,她打开了窗子,清风拂面,带来楼下爽朗的笑声。 楼下有一大群赶早来骑行的男人,这会儿都围在龚姐的店门口,他们个个穿着骑行服,有的连骑行头盔和护目镜都还没有来得及摘偿。 言泽舟也在。 他穿着黑色的圆领毛衣,露出一截白色的衬衫领子,在这群“全副武装”的男人中间,悠闲得有些惹眼。 好像是谁买了新车,大伙正扎堆研究车的型号和性能。 言泽舟扶着车把手说了句什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里,他长腿一跨,上车骑了一圈。 这里的路坑洼不平,但他的骑行技巧却如火纯青,车在他胯下仿佛有了生命。 围在前头的人都竖着大拇指啧啧称奇。 可安的目光跟着他,也不由得着了迷。 山里鸟鸣啾啾,可她的世界一片寂静,只有一个耀眼的他,熠熠生辉。 似有灵犀相通,言泽舟忽而抬眸,朝她的方向望过来。看到她正倚在窗口,他蹬着脚踏板,臀部脱离了车座,一下站了起来。 那样的姿势,明明像个淘气的小孩,可由他做来,却帅气利落,像是振翅的雄鹰。 他遥遥朝她吹了一记口哨,清脆,又充满了爱意。 可安对他笑,用口型对他说“早”。 很多人都顺着言泽舟的目光往回看,可安不好意思,连忙关上了窗。 她去洗手间洗漱。 没一会儿,言泽舟就上来了。 “怎么起这么早?”他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平静如斯,好像刚才楼下嬉闹玩耍的人,不是他。 “你不是更早。” “因为我体力比你好。” “这和体力有什么关系?” 他不说话,意味深长。 可安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意思。 “她体力一点都不差好不好。”她轻声咕哝着给自己辩解。 “那昨晚喊累的人是谁?” 可安白他一眼。 “喊累的人当然是我,因为你昨晚压根不是人。” 言泽舟笑了,他靠过来,抢在可安前头拧了毛巾,替她擦脸。 “不是人是什么?” 她扯了下领口,把肩头紫红色的吻痕亮出来,咬牙切齿地控诉:“是野兽。” 他拦腰将她搂到面前,低头去亲吻她身上他的痕迹。 “美女与野兽,正好。” “……” 可安下了楼,厨房里热着番薯粥。 是他早起熬的。 胖大厨问:“言检怎么总给你熬这个,是不是他只会这个?” 可安摇摇头。 不,他会得可多了,总给她做,是因为她爱吃。 大厅里人很多,刚才在外面和言泽舟谈笑风生的骑友们这会儿都进了屋。龚姐泡了茶招待他们。 可安端着碗,找了角落一张空桌子,自顾自地吃早餐。 言泽舟在外面打电话。 一大早的,好像很闲,又好像很忙。 “诶,你不是当初骑行的时候追言检那姑娘吗?”桌边有人走过来,惊喜地和她打招呼。 可安抬眸看了看来人。 她并不记得对方是谁,只是听着声音,好像隐约有些印象。 “你忘啦?”对方坐到她面前:“当初你还让我们猜,你能不能追到言检呐!” 可安眨了眨眼,当时在平川骑行的场景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闪过。 “追人还是追车?”她没头没脑地接上了话。 对方不住地点头:“对对对,当时我就是这么问你的。” “我想起来了。” 男人笑了,对着门外的言泽舟扬扬下巴。 “这是,追上了?” 可安甜甜一笑:“我行吧?” “行!真是行!以前骑行队,有多少姑娘都是冲着言检来的,可他冷得块冰似的,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我们以前都以为‘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言检会例外。没想到,你一出现,他就栽了。” “那是以前的美人不够美吧。”可安玩笑。 对面的男人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 言泽舟正从外面进来,见到这两个八竿子到不着的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忍不住绕过来。 “强哥说什么呢?这么好笑?” “说你以前的风流韵事。”可安回答。 “我什么事都遇到过,偏那个事没有。”言泽舟在可安身边坐下。 被叫做强哥的男人知道不能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识趣地冲言泽舟眨眨眼,站起来先撤了。 可安调整了一下坐姿,侧身看着言泽舟。 “真没有?” “没有。” “你这么洁身自好干什么?” “等你。”他神色认真。 可安明明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可嘴上还是忍不住抱怨说:“难怪这么没情趣。” “什么?”他没听清。 “没什么,夸你呢,粥很好喝。” “……” 言泽舟送可安去公司。 可安下车之前,他拖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了?”可安回眸去看他。 “下班了打电话,我来接你。”他说。 “你有那么空吗?” “有。” “又休假了?” “嗯。” 可安点点头:“那好,你等我电话。” 她说完又想推门,言泽舟的手却还没有放开。 “还有事吗?” “是你是不是还有事没有对我做?”言泽舟挑了下眉,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可安笑起来,会意凑过去的时候,他却忽然把自己的唇送过来,大掌压住了她的后脑勺。 明明是个告别吻,却一深再深。 她下车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 好不容易调整了呼吸,进门之前却看到宁稼孟父女也来了。 这都还没进公司呢,他们两个身边就已经簇拥了很多的人,就跟皇帝巡游似的。 宁子季锒铛入狱之后,宁氏双雄鼎立的局势就彻底被瓦解了。很多宁子季的人,都悄悄倒戈去了宁稼孟那边。 宁稼孟的党羽势力,又丰厚了不少。 今天有个董事会。 可安有私心,她希望能尽快把徐宫尧推上总监的位置。 只是,这是一个肥缺。公司上下,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想伺机争抢。可安倒不是担心徐宫尧的能力,只是担心宁稼孟在背后玩阴的。 从前还有宁子季掣肘宁稼孟,一旦这两股力量都被宁稼孟控制,那么宁氏会出现一边倒形式,可安就真的成了一个被架空的傀儡了。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董事会议定于下午一点,全员出席,徐宫尧也来了。 他一身深色的西装,坐在人群里,低调至极。 可安就总监上位这件事情问过徐宫尧的意思。 他还是那句话:“争与不争,全都宁总说了算。” 可安笑:“我当然希望你去争,而且不仅要争,还要赢。” 徐宫尧沉默。 可安怕自己的话给了他压力,连忙拍拍他的肩膀,改口:“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她的安慰把徐宫尧惹笑了。 “宁总,这不是小学运动会。我们一旦出手,就必须得赢。” 否则,输人输阵,岂不是让对手太得意。 “你有信心吗”可安问。 徐宫尧笑意深深:“有宁总这么个大靠山罩着我,当然有信心。” “你确定是大靠山?不是徒有虚表的假山?”她犯贫。 “我确定。”他认真。 董事会一如想象般硝烟弥漫。 对于总监之位,宁稼孟丝毫不避嫌的推荐了宁正瑜。宁正瑜平时不过是攀附宁稼孟的一株藤蔓,所有人脉资源也都是借着宁稼孟的光。她这样的对手,反而让可安觉得放心。 对于宁稼孟的步步紧逼,可安自然不会让步。 徐宫尧论资历和能力都强于宁正瑜那个花瓶百倍。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决定一周之后,让全公司员工以不记名投票的形式选拔。 会议全程,徐宫尧都很淡定。宁正瑜却显得极为烦躁。 也许她做梦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要的东西,需要去和徐宫尧抢。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起波生【5000+】 董事会结束之后,宁正瑜就开始了人情笼络战术。 平时颐指气使高高在上惯了的女王,忽然逢谁都微笑打招呼真是让人慎的慌。 相较于宁正瑜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徐宫尧还是老样子,做事一丝不苟,对人一视同仁。 可安在旁看了都替他捏把汗。 徐宫尧安抚她:“人情不是一蹴而就的。” 既然徐宫尧有把握,可安也不想做那个干着急的太监偿。 而这中间,言泽舟找到了当初坚守宁容成病房的保镖,梁多丽也醒了。 梁多丽醒后,第一时间想要见的人,竟是可安。 言泽舟来接可安去医院,这一路上,可安一直等着他说点什么,可他,却只是沉默。 下车的时候,可安问他:“她会和我说什么?” “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做了坏事,你会希望我原谅她吗?” “我不会左右你的选择。” “那如果,等下我想掐死她,怎么办?” 言泽舟平静地看着她,她眼里的光扑扇扑扇好似盈了风。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那就想想,她身上还流着你的血。” “……” 梁多丽病房前,徐宫尧找来的两个保镖还站着,这一次,倒是不辱使命,守到了她醒来。 “可安。”龚姐叫她一声。 可安无声笑了。 梁多丽身上藏了一个真相,他们都怕这个真相会激怒了她。她也怕。 但就像言泽舟刚才玩笑的那样,梁多丽是她救回来的。她再恨,也只是恨而已。 可安推门进去,看到了蜷在床上的梁多丽。 此时的梁多丽就像路边被人拔起的一朵小白菊,柔弱又苍白。 可安直接走到病床边,她说不出寒暄,也不想寒暄。 梁多丽看到可安,灰暗的眸子亮了亮,她想坐起来,但她的伤根本不允许她这样。可安也没有伸手扶她。 “你躺着说吧。” 梁多丽点点头,放弃了挣扎。 “听他们说,是你救了我。”她看着可安,动了动干裂的唇角:“谢谢你。” “我救你回来,不是为了听这句谢谢。” “我知道。你想要一个真相。”梁多丽微微垂下眼睑,犹豫了片刻,先说了一句:“对不起。” 可安忍着情绪,无言地等着她的后话。 病房里很安静,静得像是一个审判庭,而等着她们审视的,是人心。 “我一直以为,我这一生都会继承我舅舅的光环,他惩奸除恶,我救死扶伤。我以他为榜样,他以我为骄傲。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自己亲手毁了所有积攒在心底的善意,只是因为我嫉妒你。” 梁多丽沉了一口气。 “我嫉妒你高高在上的起点,更嫉妒你一出现就得到了言泽舟的爱。我无法接受我那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你不费吹灰之力统统拥有。” 不费吹灰之力? 可安神思间带着不可名状的无奈,梁多丽又怎么知道,她走过多少辛酸的路经历过多少孤独。 人,千万不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理解别人的生活。 “那段时间,我对你嫉妒得发狂,每次遇见你,我都心情不好。只有看到你因为宁容成而愁眉不展的时候,我才觉得痛快。”梁多丽说到这里,兀自嗤笑一声,“我真是个心理变tai!”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忧愁之上,这的确不正常。 “我的确想过,最好宁容成一直这样躺着。好让你那么圆满的人生,也留下一点不完美的缺口。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让他去死。” 可安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忏悔,她已经忍无可忍。 “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哥哥?” “是蓝雨。”梁多丽眼角有泪溢出来,她哽咽着补一句:“也是我。” 可安默然,目光森森。 梁多丽不敢看可安的眼睛。 她记得那一天,她穿过走廊时看到的每一幕。 是蓝雨,亲手拔了宁容成的呼吸面罩。对于宁容成这样的病人来说,戴着呼吸器都尚有呼吸衰竭的危险,更何况是拔去。 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蓝雨什么都没有做,就是静静地看着宁容成的生命在她眼前流逝而已。等到宁容成最后几乎气绝的时候,蓝雨又将呼吸面罩给宁容成戴了回去。 可那时候的宁容成,已经回天无力。 作为脑外科的专家,蓝雨清楚什么样的死法显得最为正常。所以由她经手的谋杀,就连尸检报告都无法查出异常。 只是,这一切正好被梁多丽看到了。 可安狠狠地捏着拳,她无法想象,这最后的十几分钟,对哥哥来说,是多么的煎熬。他可是个待在密闭空间都会觉得头疼的人,更何况,是喘不上气。 “蓝雨静静地看着他死去,你也是。”可安的声音冷得好似凝了冰霜。 “是的我也是,我也是个凶手。在生死抉择的最后一刻,我选择了冷眼旁观,我没有救他,也没有救我自己。那宁容成死去的那一刻,我也已经死了。” 梁多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枉为人,更枉为医生。” 可安的鼻头也很酸,但是,她不想在梁多丽面前哭出来。她转身想出去,梁多丽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她们两个的手,都很冰凉。 “可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指证蓝雨,我一定会让她得到报应。你能不能原谅我?” 可安脱开了梁多丽的手。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冷漠的人,他们选择对别人的苦难和生死视而不见。但他们其实并没有错,这只是他们的选择而已。你没有救我哥,是你心底的选择。我没有资格怪你,更没有资格原谅你。你的良心和你尚未泯灭的人性会惩罚你。也许你的余生都会活在自责里,也许时光会冲淡你的内疚让你忘记。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这辈子,只有自己原谅自己这一条出路。而我与你,此生都再无关联。” 可安走出病房,腿就有点软了。 病房里有凄凄的哭声传出来,落在这悠长的走廊里,显出几分森冷。 言泽舟走过来,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可安通红的眼眶。 相较于梁多丽的哭声,她无声的力量更能撼动人心。 “我送你回去。”他揽过她的肩。 “你不进去陪她吗?”可安仰头,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言泽舟蹙了一下眉。 “还能争风吃醋,应该没事。”他松了手,顺意转身:“那我进去看看她,你先回去吧。” 可安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拉回来,没骨气的服软:“我开玩笑的。” 他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肩头,吻了吻她的耳廓。 “我也开玩笑的。” 可安的眼泪无声地渗进言泽舟的衣服。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龚姐拍着可安的后背,对言泽舟扬了扬下巴。 和龚姐告了别,可安被言泽舟带回了他的家。她一路红着眼睛,若有所思。言泽舟也不打扰她。 到了家,他给她放水洗澡,他抱她上/床睡觉,贴心蜜意。 等躺进了被窝,可安还抱着他的胳膊不愿意撒手,她从没有像这般依赖过一个人。可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感觉不到言泽舟的气息,就会枯萎。 哥哥的案子终于有了眉目,可她却是悲大于喜。 有时候,人知道越多,反而不快乐。 “梁多丽今天和我忏悔了,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去反省自己的错误,她还有良知和善意,她没有坏得很彻底。” “是你救了她。” 不仅是身体,而且,还有心灵的感化。 善良是可以传染的。 “你怪过我吗?”可安忽而问。 “怪你什么?” “怪我说你和她一丘之貉,怪我说不会再相信你。” 他撇了一下唇角。 “你不提我都忘了,想想,还真挺伤感情的。要不,我从今天开始怪你?” “我认真的。” “我像开玩笑吗?”他摆了一副认真脸。 “那你怪我,我该怎么办?” 他摸了摸她额上的发,倒也没有为难她,只是说:“道歉。” “对不起。”可安摩挲着他的大拇指,“也谢谢你,理解哥哥对我的意义,一直没有离开我。” 言泽舟凑过来,他的黑眸里荡漾着笑意。 “对不起,谢谢你,就这样嘴上说说而已?” “你想怎么样?” “一切不以肉偿为代价的道歉和道谢,我都不接受。” 可安怔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她伸手缠住了言泽舟的脖子,仰头去吻他。 言泽舟只是轻轻地啄了一下她唇,并未将吻加深。 他知道她这会儿很疲惫,纵然再想要她,他也舍不得让她放下情绪来取悦自己。 “今晚放过你,先记账。”zy 梁多丽作为目击证人出面指正了蓝雨。 当初负责守卫宁容成病房的两名保镖也说,是蓝雨找理由将他们两个支开的。 一切证据,都确定了杀害宁容成的凶手是主治医生蓝雨。 但是,为什么两名保镖会轻易听蓝雨的话?蓝雨杀害宁容成的动机又是什么? 此次案件的疑团一个都没有解开,可安有预感,这简单的表象下绝对还藏着什么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她一心想要得到答案,但是,检察院的汪录却在掌握了梁多丽和保镖的证词之后,认定蓝雨为凶手,匆匆结案。 就像是辛苦挖的一口井,好不容易要看到水了,可监工的人却说不挖了,甩手一块大石填死了井口,将所有努力都化为了乌有。 可安勃然大怒,她冲到检察院,去找汪录讨说法。 检察院的人因为言泽舟的关系,都认得可安。可安一进门,就惹来了一阵热情的招呼。 罗东生第一个迎上来。 “宁小姐找谁啊?” “我找汪录。”可安的目光寻了一圈,并没有见到汪录,言泽舟也没有在。 “汪检察官啊。”罗东生拉长了语调:“他不是在座位上喝茶,就是在茶水间泡茶。走,我带你去找找。” 可安说了句“谢谢”,跟着罗东生一起往茶水间的方向走。 汪录果然在里面,他刚把几颗枸杞和金银花丢进水杯,还未来得及倒水,一抬眸看到可安,立马笑了起来。 “哟!宁总过来监督工作呀?”他把水杯的杯口对准了饮水机,一边倒水一边说:“你哥哥的案子,我可是以最快的速度结案了。” 可安对罗东生使了个眼色,罗东生识趣地走开了。 茶水间里只剩下可安和汪录两个人。 “我有让你这么快结案吗?” “尽快结案不好吗?”汪录一脸的不解,“我怎么觉着宁总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案子明明还疑点重重。” 汪录晃了晃手里的水杯,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什么疑点?证人证词确凿,凶手也自己认罪了,还有什么疑点?” “蓝雨为什么要杀我哥?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可安质问。 “蓝雨她有病,一个精神病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什么动机?” “她有病?” “是啊,她的律师出具了一份精神病历,有医生证明的。” “她有病还能做医生,这不是更可疑吗?” 汪录将自己的水杯搁落在了玻璃桌上,还浮在杯口的金银花和枸杞险些扑出来。 “宁总,你真的是质疑我的工作能力,兴师问罪来的啊!”他提高了声调。 “汪检察官若是做得都对都好都完美,又何必怕我质疑。况且,人民检察官本不就是该接受人民的监督的吗?” “那得是合理监督。宁总你这分明是挑事啊。”汪录满脸皱巴巴的褶子,眉头一蹙显出几分骇人。 可安不甘示弱。 “到底是我挑事还是汪检察官有意息事宁人?你心里明白。” “宁总我敬你几分,可不代表你可以血口喷人啊。” “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情就当是我不好,当初我不该错信了你。这桩案子在你这里算是结了,但是后面,我还是会继续查下去的。”可安说罢,转身往茶水间的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带着几分嘲讽:“汪检察官好好喝茶吧,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喝茶的心情。” 汪录哑口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贼心虚了。 茶水间里凝了一股子沉重的气氛。 可安走到大厅里,目光又找了一圈,言泽舟还是没在。 罗东生见她要走,立马追上来。 “宁小姐,你要走了吗?” “嗯。”可安收敛了一下情绪,不想让外人看出端倪,“言检呢?他还在休假?还是出外勤了?” 罗东生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什么?宁小姐你都不知道吗?言检被停职调查了。” 这下轮到可安意外了。 “停职调查?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都快一周了,言检没有告诉你吗?”罗东生有些底气不足。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把言泽舟给出卖了。没准,言泽舟是有意隐瞒的也说不准。 “他没有告诉我。是为什么被停职调查的?”可安眼里有了着急的神色。 罗东生心一横,反正都是说,不如都说了。 “因为他非法携带枪支。” 非法携带枪支? 可安脑海里闪过他闯进那破屋救她时的画面。 当时被他卸了子弹的枪,原来不是他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起波生5 言泽舟站在跆拳道馆大厅的中央,他面前是一群正在伸胳膊踢腿的女孩子。好多人都在悄悄看他。可他若有所思地抱着肘目视前方,并未察觉。 白色的跆拳道服由他穿着,不仅更干净亮眼些,也更周正合身。 黑色的腰带完美的分割出黄金比例的身材,他光是不动站着,就是一道风景线。 他身后有人走过来了,言泽舟在那人按住他肩膀之前,已经转了身。警惕之高,动作之灵敏,让人咋舌偿。 傅殷笑了:“是我。” “傅老。撄” 傅殷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最近这几天来得比较频繁啊。” “我休假了。” “休假?” 言泽舟知道瞒不过傅老,又解释一句:“是停职调查,不过,对我来说都一样。” 傅殷了然地点点头:“是因为借枪的那件事吧。” “是。” “当时你听我的,让我出面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枝节了。” 言泽舟勾唇:“我并不后悔。” “是因为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 “嗯。” “你这么义无反顾地为她,是爱上她了吗?” 言泽舟看了傅老一眼。 傅殷触到他深深的目光,自己反省起来:“我是不是管太多了?” “不是。”言泽舟收回目光,“我的确很爱她。” 傅殷不再多言。 两个男人并排站了一会儿,那身影映在镜面里,同样是如树般挺拔高大,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做检察官,还想做什么?”傅殷冷不丁地问。 “从没有想过。” 言泽舟这答案倒也没有让傅殷太意外。 “这几天被停职了也没有想过?” “事情总会解决的,我不会永远被停职。”言泽舟淡然。 “你能这么想挺好的。”傅殷又拍了拍言泽舟的肩膀,他似乎很喜欢对他做这个动作:“但是孩子啊。人生不该被束缚在一个框架里,有时候,也该为自己留条后路。” 言泽舟一时猜不透傅殷是什么意思,他默然以对。 “好了。”傅殷对他挥挥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有空就来找我,我帮不了你什么,但还能找些新鲜事替你打发时间。” 言泽舟笑着应声:“好。” 傅殷往门口去了,那里有辆豪车在等着他,他匆促地看了看表,眉头紧锁。 门童替他打开了门,他快速地坐了进去。 “傅老最近又头疼了。”盛老师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他的人也跟了过来:“傅老那宝贝儿子,前段时间闯了个大祸,这次,怕是傅老再有权势,他也得吃几年牢饭以安民心和舆/论啊。” “怎么了?” “你没听说呐,傅博他醉酒后强jian了一个女明星。” 言泽舟蹙眉。 “那女明星现在要告傅博,这事都闹得沸沸扬扬了。每天八卦娱乐的头条都在播报这件事的进度呢。那女明星的米分丝们,每天都在微博上口诛笔伐的,一边喊着要傅博付出代价,一边要嚷嚷着警方严惩不贷。这曝了光,傅老都难打点啦!” 言泽舟不做任何评论。 常在河边走,难有不湿鞋。 他早就知道,傅博这个人,早晚都得捅娄子,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不堪入耳的丑闻。 既然打点不好,让他受点教训长点记性,那也是好的。 正想着,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言泽舟对盛老师点了点头,拿着手机走到了门口。 屋里一众姑娘的视线都随着他,可他的目光却落在屏幕的来电显示上。 爱人。 是可安的电话。 他接起来。 “喂。” “你在哪儿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号不好,他觉得她的声音有点茫然若失。 他说了自己的位置,又问:“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附近,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电话就这样被掐断了。 言泽舟站在原地等着,不一会儿,有辆车远远地开近了,是她的车。 门口车位多,她快速地一停,占了两个车位也没管,只是急匆匆地推门下车朝他跑过来,好像有天大的事情需要和他确认。 可真的站到了他面前,她又一言不发。 “怎么了?”言泽舟替她揉顺了刚才被风拨乱的长发。 “你怎么在这里?” “你忘了我是这里的老师?” “记得。”她看着他的眼睛:“我还记得你是兼职老师,兼职老师不用一整天都在这里待着。” 言泽舟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一整天都在这里?” “我……”可安顿了顿,“我对你有感应行不行?” “行。”他接受的比想象容易。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整天都在这里?” “我休假了。” “你骗人。”可安一语戳穿,戳穿地同时没好气地捶他一拳:“你怎么总是骗人?” 他收住了她的拳头:“现在法治社会,你可别随便给人安罪名啊。” 她眸光闪烁,并不同他耍嘴皮子逗乐,直截了当地说:“我今天去过检察院了。” 言泽舟瞬时明了。 “你别听罗东生给你添油加醋的,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那怎么会被停职调查呢?” “只是走个流程。”他轻描淡写的:“很快就可以复职了。” “真的吗?” “真的。” 可安微微松了口气,转瞬又不乐意:“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不想你瞎担心。” “都是为了救我,对不起,我总是……” 言泽舟吻住了她的唇,覆盖了她的话音。 “你忘了我昨天的话?” “什么?” “一切不以肉偿为代价的道歉和道谢,我都不接受。”他正儿八经地重复着。 可安眨眨眼:“那今晚好了。今晚把昨天欠下的帐,一起补给你。” “好大的海口。” 她攀住他的脖子,用下巴蹭着他的下颔,柔媚低语:“不信你试试。” “别讨饶。” “不会。” “别求我放过你。” “谁求谁还不一定。” “好。” 一夜云雨。 他们就像是两个千里跋涉的赶路人,累了停,歇好了又继续。 可安最后累倒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 到底,还是输了。 一觉醒来,她还在言泽舟怀里。 这个男人就算睡着了,也还紧紧地拥着她。她不敢乱动,只是伸手去摸他下巴上蹿出来的胡茬。 真硬,和他一样。 她微小的动静还是把他给吵醒了。 “早。”他说。 “早。” 可安羞赧,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饿不饿?”他问。 “不饿。” “急着去上班吗?” “不急。” 他一个翻身把她压住了。 “那就把昨晚的帐再算算清楚。” “……” 又是一场战斗,你来我往,情意绵绵。 等到结束时,她再次筋疲力尽,而他仍然精力旺盛,好像还能继续搅弄风云。 “我饿了。”可安举白旗投降。 言泽舟披了外套下楼去给她做吃的。 她又眯了一会儿,才起来。 她的衣服都在他的更衣室里,前几天拖来了行李箱,都还没有来得及整理。 可安赤着脚走进言泽舟的更衣室。 他的衣帽间透着浓浓的军旅范儿,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到就多了她一个行李箱也觉得碍眼。 玻璃台的第一个抽屉,有他的手表,皮带,还有勋章。 那些,都是他用生命和赫赫战功换回来的勋章,他身上的伤疤都替他记得,这一切来得有多不容易。 只是别人都喜欢把荣誉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而他,却把这些当成可有可无的饰品,放在如此不起眼的角落。 这男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可越琢磨,越喜欢。 言泽舟的检察官制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就简简单单挂着,也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起波生6 可安伸手,摸到了制服衣扣上的银色浮雕图徽,很凉,很硬。 门口他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快速地套上了裙子。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他在打电话,但是谈话已经接近尾声了。 她的裙子后背有条细长的拉链,她一着急,够了几次没够到,言泽舟歪头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挂了”一边走过来捏住了她的拉链头撄。 “嘶啦”一声,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脊梁,好像一个人偶娃娃忽然有了生命。 “好了。”言泽舟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可安低头顺了顺裙摆。 他把手机丢在一旁的抽屉上,随手掀了自己身上的T恤,换了一件衬衫偿。 “刚是谁的电话?” “东生。” “这么早。” “做了亏心事,一夜没睡好。” “他只是实话实说,你瞒着我才不对。” “我没瞒着你。” “那你也没告诉我。” “停职调查又不是光荣的事。” 可安的目光扫到那些勋章:“要是光荣的事,估计你更不会主动告诉我。” “你倒是了解我。” “那是,都睡过这么多回了能不了解嘛。” 言泽舟笑了,他摸了摸她还没来得及梳顺的头发:“你是不是也有事没告诉我?” “嗯?” “东生说了,你哥的案子。” 可安“噢”了一声,垂下头,眸光暗了大半。 “结案了也能申请再翻案。”他把她揽到身边,轻声安抚,“这件事有我,你不用操心。” 他的话,总能让她安心。 可安拱进他怀里。 “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原来检察院里还有像汪录这样恶心的检察官。” “每个地方都一样,不会全都是坏人,也不可能全都是好人。” 可安思索了片刻,点点头。 “也是,要全世界的男人都和你一样,那我不得挑花了眼。” 他饶有深意:“我什么样?” “三好男人。” “哪三好?” “长相好,人品好,还有……”她停了一下。 “还有什么?” “体力好。” “……” 言泽舟把蓝雨的资料找出来又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因为蓝雨死咬住了全部,这个案子没有了突破口。既然案子没有了突破口,他只能试图在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蓝雨有个儿子。 这个信息当时他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深究。 现在在回头看看,忽然觉得这行字在文件纸上发亮。 他把蓝雨儿子的照片翻出来,揣进了衣兜,拎了外套就出门。 下午三点半,海城小学门口正是人头攒动的时候,除了聚在门口接孩子的家长,道路两旁还有很多小摊贩。 言泽舟绕了一圈。 这里卖什么的都有,除了吃的玩的,文具也有。 言泽舟在最靠近校门的树荫下,买了罐糖,顺了老板的椅子,边坐边等。 “等孩子放学呢。”老板没什么生意,靠在树上和他闲聊。 “嗯。” “喜欢吃糖,是个女孩吧。” “男孩。” “哎哟,我家也是个带把的混小子,翻天覆地能把人折腾死,我老婆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还是女儿好,那能怎么办,生都生了是不是。”摊贩老板一脸无奈。 言泽舟勾了下唇:“我老婆也喜欢女儿。” “那就再生个呗,国家都开放二胎了,我们也打算生一个呢……” 言泽舟站了起来。 校门口有一个胖胖的小身影晃了出来。 是蓝雨的儿子。用不了看脸,这身材就挺惹眼的。 他摇了摇手里的糖罐子,等着有人过去。 蓝雨的儿子也在等着有人来接他,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人来。 周围的人渐渐都散去了,小男孩有些着急。但他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言泽舟朝他走过去。 小男孩眼见有陌生人朝他走过来,眼神颇为防备,他往边上挪了挪,低着头自顾自看着脚尖。 “蓝天明。” 蓝雨的儿子叫蓝天明,很好听的名字,念起来会有阳光。 “你怎么认识我?”蓝天明抬起头来,仰望着言泽舟。 言泽舟笑了一下,蹲下去与他视线齐平。 “你觉得呢?” 蓝天明摇摇头,忽而小眼神一闪:“难道你是我妈妈的朋友?” 言泽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蓝天明见他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他一把攥住了言泽舟的手:“妈妈说她要去出差,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叔叔,你见过她吗?” “见过。” “妈妈怎么样?她那么忙,是不是会很累?她是不是又瘦了?”蓝天明抿了下唇:“我好想她,真的好想。” 那双小小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言泽舟握了握他的胳膊,语调不由放温柔了些:“怎么不让你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我没有爸爸。”蓝天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孩子不该有的情绪。 没有爸爸。 言泽舟晃了晃神。 这一瞬间好像被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疼痛清明。 “你不是我妈妈的朋友!”蓝天明忽而叫起来,他用比先前更戒备的眼神打量着言泽舟:“如果你是妈妈的朋友,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没有爸爸。” “我的确不是你妈妈的朋友。”言泽舟眨眨眼:“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也没有爸爸。” 蓝天明愣了一下,将信将疑。 言泽舟把手里的糖罐子递给他。 蓝天明喜欢那糖罐子,可他不愿意接。 “我妈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是义正言辞的口吻。 “你妈把你教得真好。”言泽舟摸了摸他的脑袋:“但我不是陌生人,我以后是你朋友。” “我还没同意咱俩做朋友呢。” 言泽舟耐心好:“那要怎么样才能同意?” “回头等我妈回来,我问问她。” “好。”言泽舟拉着他肉嘟嘟的手,把那罐糖放在他的手心里:“糖先拿着,我等你回复。” 蓝天明还在犹豫,马路对面停下了一辆车。 看样子是来接蓝天明的,可是蓝天明一点都不兴奋,甚至悄悄蹙了蹙眉。 言泽舟站了起来。 “我改天再来看你。” 蓝天明抱着糖罐子,一时竟没有拒绝。 言泽舟快步走开了,继续去小摊老板的椅子上坐着。 车子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冲蓝天明招了招手,很不耐烦的样子。 蓝天明紧了紧书包带子,颠颠地跑过去。 车子绝尘而去。 可安一到公司,就听说了南广小平总的单子出现了问题。 因为宁子季离职的太过突然,工作没有交接,他直管的采购部群龙无首,导致很多采购单被搁置了,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南广小平总那个单子中需要用到的一款坐垫布。 相较于家具产品中其他组件,布的交期本就是最长的。再加之这款布不是普通的印花布,它的设计来自于美国,它的供货商又在台湾。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款布本就供货困难,偏偏又遇到了设计版权的问题。 在国外,版权问题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若这个问题不解决,生产商就会面临停产的可能。 可安和徐宫尧权衡再三,打算出国一趟。 因为事发突然又刻不容缓,可安只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和徐宫尧一起直奔机场。 出发之前她给言泽舟打了个电话。 她原本是想趁着言泽舟休假,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好好陪陪他的。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喂。”言泽舟接了电话,他似乎也在开车。 “你在哪?” “刚去了趟超市,马上回去了。你什么时候下班?”他那头有风吹响塑料袋子的声音,好像买了很多东西。 “我临时要去出差。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言泽舟那头一时没了声响,几秒之后,才又听到他的声音。 “去哪里?” “美国。” “几天?” “现在还不知道呢。” 他又沉默了几秒,才交代:“注意安全。” 可安笑了:“放心吧,徐宫尧和我一起去的。” “有男人和你一起,我只会更不放心。” “……” “我等你回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起波生7 版权的事情,远比可安想象的难以解决。 设计师很难缠,无论宁氏方面怎么协商或是提出赔偿,对方都不予妥协。拖了将近一周时间,也丝毫没有进展。 可安坐在洛杉矶Chateau-Marmont酒店里,面对满屏幕的邮件直犯头疼,可她不能休息,她必须实时掌握公司的动态。 她很担心宁稼孟他们那些人会在她和徐宫尧出差的时候有所动作。 手机搁在一旁的小圆桌上,一到晚上十点,准时响起来。 是言泽舟偿。 他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不早不晚,掐准了时机,既不会影响她工作,也不会打扰她休息。 和这样的男人谈恋爱,连恋爱过程里都充满了组织性纪律性。 虽然并不浪漫,但是,很有安全感。 可安拿了手机走到窗边,掀了一角窗帘。Chateau-Marmont的花园和游泳池在夜色下光和环绕,静谧无声。 言泽舟一如既往,第一句话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可安答不上来,他也不催促,跳过了这个话题讲其他。 他们通话的时间不会持续太长,但有来有往,不会全是一个人在说另一个人在听,更不会有冷场的尴尬。 到最后,言泽舟会提醒她该睡觉了。 可安总是舍不得挂电话,这异国他乡,能让她从烦恼中解脱出来的,只有他了。哪怕不说话,光是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也是好的。 “没聊几句你就要挂电话,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她撒娇。 “你明天还要工作。” “我起得来。”她继续追问:“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言泽舟沉默未答。 可安失望:“看来是没想。” “想。” 简简单单地一个字,被他念出了缠绵悱恻的味道。 可安满足地笑着,却仍不愿意放过他。 “有多想?” “很想。” “很想是怎么想?” 他吸了一口气,可安以为他要不耐烦了,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又稳稳传过来。 “想躺你的床,枕你的枕头,盖你的被子。” 想念她在身边时的气息,每一天都想。 可安几乎被他的甜言蜜语击晕。 他忽而又补一句:“然而我并没有你那里的钥匙。” “……” 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却仍然锲而不舍见缝插针地问她索要钥匙,这样的诚心也是醉了。 可安正要妥协松口,她房间的门铃忽然响了。 言泽舟极灵敏,像是听到了枪声的狼,瞬时提高了警惕。 “你那里应该是深夜,谁大半夜来找你?” 可安一边走过去往猫眼里瞧了瞧,一边逗他:“你猜。” 不用猜也知道是徐宫尧。 “不许开门。”他说。 “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我凭什么听你的呀?” 言泽舟不语,半晌之后,他平静地叫了她的名字:“宁可安。” “嗯?” “回来饶不了你。” “……” 门外是徐宫尧。 他过来是为了通知她,南广小平总明天一早会飞过来,会议时间提前了。 这件事情,南广小平总不但没有非难反而愿意协助,可安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她跟着徐宫尧一起去接机。 南广小平总果然一出手就所向披靡,事情解决的比想象的顺利。 可安很高兴,这样一来,回国的日子就定下来了。 她忍不住给言泽舟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马上就会回去。 他那里明明该是深夜,可是她的短信刚发出去没多久,他的回复就跟着过来了。 “好,我去接你。” 最后的工作花了半天时间收尾,下午的时候,可安带着小平总和徐宫尧在附近逛了逛。 洛杉矶是座天使之城,当地人礼貌客气,走在路上与陌生人眼神相遇,都会收获友好的微笑。 “听说宁总,曾经在这里住了五年。” “是的,所以除了海城,我最熟悉的,就是这个地方。” “我倒不了解这个地方,只知道这里有个好莱坞。” 可安和徐宫尧都笑了。 小平总想了想,又想到了什么。 “我还知道,《速度与激情3》东京漂移的拍摄地主要就是在洛杉矶。” “以前就听说小平总很喜欢赛车,看来是真的。”徐宫尧接话。 “是啊,我没什么爱好,平时就是特别喜欢赛车,喜欢那种炙热的情怀。”小平总说赛车有些兴奋,他忽然看向可安:“对了宁总,明天子岭有一场慈善车赛,你正好和我一起去怎么样?” “明天?” 她和言泽舟说好了明天直飞海城的,如果中途绕去了子岭,起码又得耽搁两天。 “是啊,这场慈善车赛不仅会有很多大牌明星助阵,海城很多著名的企业家也会去参加,你就当是开拓开拓人脉,在商界,人脉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但没有人脉也是万万不能的。” 可安看了徐宫尧一眼。 徐宫尧对她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要她答应。 一来,盛情难却,二来,小平总刚刚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不能扫了他的兴。 可安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徐宫尧把原本飞海城的机票退了,又临时定了飞子岭的机票。 子岭和海城相距并不远,但可安却觉得,不能在言泽舟身边,在哪里对她来说都一样是煎熬。 行程突变,她给言泽舟打电话。 “我明天不能回海城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安把小平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言泽舟,言泽舟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了,他也没有出声。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生气了?”可安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生气了你能回来吗?” 言泽舟的回答让可安一怔。 她没想到他黏起人来还能这样“不懂事”,但她心里很甜。 “那我不去了,我……” “傻瓜。”言泽舟打断她的话:“逗你玩的。” “我也想早点回去,我也想见你。”她忽然酸了鼻子。 七天。 如果一日是三秋,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好几个四季轮回。 真怕,会忘了他怀抱的温度,真想,立马就抱一抱他。 “好,那我去见你。” 隔日,子岭风和日丽。 可安和徐宫尧小平总他们一下飞机,就直接奔往赛场。 子岭的F1赛场很大,赛道是环形的,为了安全起见,赛道两旁铺设了宽阔的草地。一望无边。 这次车赛的阵容正如小平总描述的那样盛况空前,可安一进去,就看到了很多相熟的面孔,宁稼孟父女和几个董事也来了。 匆匆打了个照面,两路人并没有交集。 主办方请来的歌手正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热场,整个赛场里飘扬着高亢的歌声,听得人热血沸腾,可安却兴致缺缺,时差让她很疲惫。 小平总带着她和徐宫尧在场内四处走,介绍了很多商场上的朋友给她认识。 无论如何,这一趟来得还算有所收获。 “傅老。”小平总忽然叫了一声,然后快步往前走了过去。 可安转眸,看到人群里的傅殷。 傅殷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身边围了很多企业家正在和他聊天。他回头,看到可安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很温和的笑容。 可安跟着小平总他们走上去。 “傅老,很久没见了,没想到你也在啊。” 小平总伸出手去,傅殷握了握他的手,视线却落在可安的身上。 “很久没见,平总身边多了这么个大美人。” 小平总大笑着,朝可安指了指:“这位美人可不是一般的美人,她是宁氏现在的负责人。来,宁总,打个招呼,傅老,海城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啊。” “您好。”可安甜甜一笑。 傅老点点头:“我说小言怎么愿意跟我来子岭,现在明白了。” 可安眸子一亮:“言泽舟也来了?” “来了。”傅殷朝赛道方向扬了扬下巴:“刚被人拉去试车了。” 傅殷话音刚落,就见赛道上一辆赛车冲过来。车子的车身样式简单,配色却尤为夺目,像是一道闪电般让人惊艳。 车速很快,风驰电掣,过弯的技巧特别娴熟。 引擎声清亮,如思念在叫嚣。 眼见那辆车到了近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唯有可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嚓!” 车轮在赛道上划出一道干净利落的弧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里的人是言泽舟。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起波生8 “好,那我去见你。” 她想起那晚,他坚定的声音。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真的来了。 言泽舟从车上下来,他没有穿赛车服,也没有穿正装,依旧是寻常打扮,悠闲随意,看似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正经追究起来又觉得处处圆通。 所有人都在夸赞他的车技,但他的目光落在可安的身上偿。 淡淡的一眼,却藏了浓浓的深情。 “车怎么样?”傅老迎上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带着点莫名的自豪感。 “很好。” “你的技术也很好。”可安夸他。 “是吗?”他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 这个流mang。 可安红了脸看向别处。 言泽舟把车钥匙还给了赛车组的工作人员。 傅老带着言泽舟,看样子是有意把他介绍给他的企业家朋友。 “我等下来找你。”他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 可安笑着点了点头,她继续跟着小平总往前走。 场内人越来越多,她走了几步回头,就看不到言泽舟的身影了。 “喏,我们宁总正好过来了。”宁稼孟的声音在人群里传出来。 可安找了找,就见宁稼孟在朝他们招手。宁稼孟的对面站着几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可安并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但这会儿是在外面,她不能不给宁稼孟面子。 可安和小平总他们打了个招呼,带着徐宫尧朝宁稼孟走过去。 “大伯。” “来来来可安,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华美的厉总。”宁稼孟指着那个女人,“厉总和你一样,也是女中豪杰啊。她刚说,很想和宁总在赛道上跑一圈。” 可安看了一眼那位厉总,她也正盯着她,眸光清澈却带着一丝挑衅。 “我没玩过赛车,怕是要让厉总扫兴了。”可安委婉地拒绝。 “宁总没玩过,徐特助应该玩过吧。”宁稼孟勾唇一笑:“不如让徐特助代劳,和厉总来一圈。” “早听闻徐特助是宁总左膀右臂一般重要的存在,这样当然也可以。”厉总说。 可安看向徐宫尧,轻声地问:“你可以吗?” 徐宫尧点了点头:“可以,只是车技一定比不过言检。” “不用比过他,比过这个女人就行了。” 徐宫尧看了一眼对面这个来势汹汹的女人,谨慎地问:“比不过呢?” 可安撞了撞他的胳膊,宽慰道:“那也没事,我不嫌你丢脸。” 徐宫尧笑了。 “可我不想让你丢脸。” 宁氏的徐宫尧要和华美的厉嘉嘉赛车,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徐宫尧换了衣服,蓝白的赛车服让他看起来英姿飒爽。 华美的厉嘉嘉和他说了句什么,他忽而扭头,朝看台上望过来。 可安扬手,使劲地朝他挥了挥。 他对她笑了一下,一如往日的沉稳。 “加油!”她朝他喊过去。 徐宫尧点了点头,收回目光。 “咳!”身后传来了一声清咳,可安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自己被人掐住了腰:“眉来眼去的感情不错。” 可安转眸,看到言泽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 “小气鬼。”她推了他一下,但腰上的手还没有离开,依旧轻捏慢揉地在她身上制造火苗,她忽然就软成了一滩水,“别这样。” 她低声讨饶。 言泽舟靠过来,薄唇几乎压住她的耳廓:“不是想我了吗?” “想你也不代表你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耍流mang啊。”她白他一眼,所有思念这会儿都化成了嗔怨:“你再不放手,我可喊非礼了啊。” 言泽舟黑眸里有笑意闪过。 “好,等回去再惩罚你。” 他松了手,把手抄进裤兜,和可安并排站在一起。 风送来他身上的皂角香,干净清明。 可安轻轻吸了一口气。 “你来子岭是为了见我吗?” “还用问?”他坦然如斯。 可安抿嘴笑起来,把手绕进他的臂弯里。看台风大,她和他靠在一起,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徐宫尧和厉嘉嘉各自坐进了车里。 一黑一白的两辆赛车,车头整齐地候于起点。等下,一圈定胜负。 车外呐喊声此起彼伏,车里的两个人却格外的平静。 旗帜挥舞,比赛开始,两辆车卷起风尘,稳稳地冲了出去。 可安站在看台上,却比自己下场还要紧张。 车轮摩擦地面的嘶吼清晰可闻,徐宫尧和厉嘉嘉的车技都不容小觑。 过了一个弯口,两辆车才分出了前后。徐宫尧在前,厉嘉嘉在后。不过差距不大,半个车身的距离。 可安紧张地屏住了息。 言泽舟看了她一眼,几天不见,她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些,被风托起的发梢,已经足以撩到他的脸。 她紧抿着唇,脸颊微红,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却舍不得眨眼。 这模样,太让人心动。 “嘶嚓!” 又是一个弯道,离终点很近了。 厉嘉嘉的车忽而超了上去,徐宫尧的车很快被她甩下一个车身的距离。 看台上的观众都发出了一阵唏嘘。 言泽舟的目光放远了。 赛道上的两辆车还在急速奔驰着,厉嘉嘉依旧很稳,但徐宫尧好像有些不再状态。 “看来徐宫尧不如女人啊。” “也不看看是什么女人,厉嘉嘉可是出了名凶猛的母老虎。” 身后有人嗤笑着再谈论。 终点越来越近了。 可安趴到了看台上。 最后的关头,厉嘉嘉奋力加速,徐宫尧却没有动作。他的车还是保持着原先的车速,不仅没有加快,连行驶路线都控制得有些歪曲。 白色赛车如风般从众人眼前扫过,率先冲过了终点。 旗帜飞扬,胜负已定。 “徐宫尧怎么了?”可安轻声咕哝。 连她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他好像走神了,并没有尽力。 言泽舟没作声,他紧紧地盯着徐宫尧的黑色赛车。 车子冲过了终点线,但车速依旧没有降下来。 厉嘉嘉的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赛道的中央,徐宫尧的车像是凶猛的野兽,狠狠地朝她那个方向冲过去。 言泽舟蹙眉。 “徐宫尧的车有问题!” “嘭!” 言泽舟的话音刚落,赛道那边就传来了撞击的声音。 可安掩住了唇。 徐宫尧的车在撞上厉嘉嘉的车之前死死地打了一把方向,车头调转车速却仍然没有减下来。 电光火石间的一瞬,车子就撞停在赛道了的石墩上,翻滚落地。 周围的人都尖叫起来。 “徐宫尧!”可安一阵晕眩。 她的耳边只剩下凄厉的风声。 前方浓烟滚滚。 “你站着别动!”言泽舟沉声交代一句。 可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按着栏杆,一个旋身,直接从高高的看台上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往后跑,只有言泽舟一个人在往前冲。 “小言,你疯了!快回来!”傅殷在赛道边大叫。 但是言泽舟根本没有回头。 可安顺着看台的楼梯跑下去,刚跑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是南广小平总。 “宁总!你要干什么!” “徐宫尧在里面,我得去看看!” “你疯啦!那车在冒烟,随时会爆炸的!” 又是一阵晕眩,一阵腿软。 不能爆炸! 如果爆炸,徐宫尧怎么办?言泽舟怎么办? 可安挣了挣,但被小平总攥得更紧。 赛场上的安全员还没有到,人群已经处在了恐慌之中。 徐宫尧的车还在冒着浓烟,遮挡了视线。 风声越来越冷厉,吹来了死亡的气息。 “赶紧救人!要是出了人命,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傅殷对着活动的负责人大吼。 负责人一边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一边不停地拨电话催促着安全中心。 浓烟里起了火光。 可安的心被逼仄到了谷底。 “出来了!”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沙土飞扬,浓烟漫漫间,两个交叠的高大身影若隐若现。 “嘭!” 车身爆炸,火光四溅。 刺眼的光亮中,可安忽然看清楚了。 是言泽舟背着徐宫尧。 跑出来了。 ---题外话---今天还有更新,但我速度很慢,应该会很晚,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风起波生9 强大的冲击力让两个男人都倒在了草坪上。 场上的工作人员都围了过去。 可安也跟着跑了过去。 徐宫尧头上有伤,已经不省人事,言泽舟除了被浓烟熏花了脸,其他看不出异样。 “徐宫尧!”可安颤抖着双手,想摸一摸徐宫尧的身子,可她又不敢偿。 “快叫救护车!” 言泽舟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几个手忙脚乱的工作人员撄。 “快叫救护车啊!你们这群人死愣着干什么!” 厉嘉嘉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听了言泽舟的话,她转身对着自己身边的几个男人拳打脚踢的,估计也是被刚才的阵仗给吓惨了。 如果,徐宫尧没有在最后一刻调转车头,那么,她一定早就一命呜呼了。 救护车很快呼啸而来。 周围乱糟糟的,慌乱中,言泽舟有力的胳膊圈住了可安轻颤不止的肩膀。 “他会没事的。” 可安点了点头。 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可安和言泽舟一起上了车去医院。 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徐宫尧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的身上有多处深浅不一的伤口,脚骨骨折,还有中度脑震荡,暂时昏迷不醒。 可安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徐宫尧,一口气憋在胸口,不知道该如何消化。 她觉得她也快如那辆失控的赛车一样爆炸了。 “病人要做个检查,家属朋友先出去吧。”护士说。 言泽舟走过来,拉了可安往外走。 “我先送你回去?”他问。 “我不走,我想等他醒来。”可安说。 言泽舟没什么异议,只是走到饮水机边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端过来。 “饿不饿?要不要去给你买点吃的?” 可安摇头,接过他手里的水杯。 “我不饿。” 他依旧没什么异议。 可安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洗过脸了,俊朗的脸上有细小的伤口。 她的目光下移,看到他的胳膊上和手面上都有划伤。 “你没事吧。”她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反握住她的手,把脸凑到她面前:“现在才想到要关心一下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这是她日思夜想的脸,此刻近在眼前,她却满身疲惫,连吻一吻他的力气都没有。 可安伸手抱住他的腰,将头抵在他坚硬的小腹上,靠着。 “你身上飘着一股酸味,隔着太平洋都能闻到。” “抱着一坛陈年老醋睡了七天,能不酸嘛。” 可安“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低头,大掌一拂,将她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可算笑了,要把你逗笑怎么这么费劲?” 可安抽了抽鼻子:“我担心徐宫尧。” “我也挺担心他的,醒来就要挨揍。” “谁要揍他啊?” “我。” “你干嘛揍他啊?” “破坏我们新婚。” “我们怎么就算新婚了?” 他动情地吻她:“小别胜新婚。” 可安和言泽舟整夜留在医院守着徐宫尧。 一夜寂寂无声,可安不停地犯困打瞌睡,言泽舟却始终保持着清醒,谨慎地如同夜里侦查的士兵。 徐宫尧的吊水快完的时候,总是他先发现然后按铃提醒护士。 “你也睡会吧。”可安晃了晃他的胳膊。 “不用,你睡你的。”他用自己的外套将她罩住,让她的脑袋枕着他的大腿。 “你不困吗?” “不困。”他顺着她的发,“以前在洛疆的时候,经常夜里执勤,习惯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起在洛疆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会不会觉得辛苦?” 他摇了摇头。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会觉得辛苦,只会觉得快乐和满足。 “你呢?”他忽然问。 “我?” “嗯。”他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刚打了个哈欠,她眼里浮着一层水光:“你现在,会不会觉得辛苦?” 她愣了几秒,也摇了摇头。 “不辛苦。” 正如他所言,很多事情,习惯了也就不会觉得辛苦,只会麻木。 言泽舟不语,下意识的拥住了她。 白天,傅老领着他在那些企业家之间周/旋,他每迎上一张虚假的笑脸,都会想起她。 这么简单洒脱的她,却活在这样复杂阴暗的一个圈子里,那得是什么感觉。 他无法想象,只是很心疼她。 聊了一会儿天,可安就枕在言泽舟身上沉沉睡着了。 有他在,她格外安心。 天亮的时候,徐宫尧醒了。 言泽舟正好出去买早餐,而可安,还在伏在床沿边打盹。 徐宫尧伸手摸了摸可安的脑袋,这微小的碰触惊醒了她。 可安揉了揉又重又晕的脑袋,咕哝一声:“这么快就回来啦?” “宁总。”徐宫尧叫了一声。 可安眨了眨眼,才猛然回神,不是言泽舟回来了,是徐宫尧醒了。 “你醒啦!” “怎么没回去休息?” “当然是不放心你啊!”她跳起来,又精力充沛的样子:“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来好不好?” “等下。”徐宫尧动了动手指,示意她坐下。 “怎么了?”可安坐回原位。 徐宫尧面色凝重,思忖了几秒,开口:“这次的车祸,绝对不是单纯的意外,我的车明显被人动了手脚,没有刹车。” 可安点头。 赛车冲出去的那一瞬间,言泽舟就说了,那车有问题。 他们来医院之后,已经请留在现场的小平总帮忙报警了。 “一定是宁稼孟,是他撺掇华美的厉总和我们赛车的。他们太狠心了,就为了个总监的位置,要置你于死地。” “这次绝不单纯只是总监的位置。”徐宫尧吸了口气,他现在的状态,要说这么多话有点吃力。 “等下再说吧,我先去叫医生。”可安又站起来。 “你坐下,让我说完。”徐宫尧很执着。 可安担心他可又不敢拂了他的意。 “总监的位置如果让宁正瑜得到,按照宁氏的规矩,宁子季原有的股份将重新划分转让,届时,宁正瑜作为新任总监,虽然表面上分到的股权只比其他股东多了3%,但是,一旦让她得到这多出来的3%,她手上的总股权和宁稼孟的股权加起来,足以掀起一场风暴,甚至,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可安蹙眉。 “这事情没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她不相信,宁稼孟和宁正瑜父女还能在宁氏一手遮天。 “是没他们想得那么简单,但也绝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尤其,宁稼孟还是只那样狡猾的老狐狸,他能想到的奸诈办法一定会让你措手不及。”徐宫尧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希望她能直面现实。 “那我要怎么办?” “销售组的组长乔山,如果可以,把他推到总监的位置。” 乔山? 可安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但印象并不深刻。 “是你的人?” “我从不在公司结党私营。” “那么他?” “他是公司中为数不多能力出众又敢和宁稼孟抗衡的人。我不在的时候,你有问题可以去找他,也可以倚重他。” “好。”她想了想,又问:“万一我不能把他提到总监的位置呢。” 这样的可能,占更大的比重。 “那就只能静观其变。” 病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言泽舟回来了。 可安对徐宫尧使了个眼色。 徐宫尧明白她的心思,她并不想让言泽舟知道,她此时身处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之前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不想让言泽舟担心。 病房门推开了。 言泽舟提着两袋早餐走了进来,他看到病床上的徐宫尧已经睁开了眼睛,扬唇笑了:“我一出去你就醒了,躲着我是吧?” “躲着谁也不会躲着你。”徐宫尧虽然虚弱但笑容明朗:“这次要不是你救我,我也没命躺在这里和美人聊天。” 言泽舟看了可安一眼。 “别惦记,是我的。” 徐宫尧点头:“知道是你的,不敢惦记。” 可安也笑了,病房里气氛很好。 “谢谢。”徐宫尧看着言泽舟,真诚地道。 “应该的。” ---题外话---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任何不专业的地方,请大家海涵。 ☆、第一百三十章 风起波生10 可安回家换了个衣服,就赶去公司上班。 公司上下都在谈论徐宫尧受伤的事情。 本来,这次顺利解决了南广小平总的事情,帮公司度过了一个危机,徐宫尧也算一大功臣。 总监之位,他势在必得。 可现在临时出了意外,徐宫尧注定与升职无缘。 宁稼孟在董事会上提出来,说不能因为徐宫尧一人原因就让总监之位悬而不决,耽误公司的运作偿。 可安百般为乔山争取,最终还是没能拗过这对父女的力量。 宁正瑜最终成了宁氏新一任总监。 散了会,关了灯,可安一人坐在黑漆漆的会议室里,感觉前所未有的迷茫。 宁稼孟已经彻底拉开了战弓,可她,除了坐以待毙,竟没有其他任何的选择。 而作为家人,宁稼孟给她最后的仁慈,就是没有让她战战兢兢很久。 宁正瑜出任总监获得股权的第二天,宁稼孟很快通过董事会公布了宁氏上半年的经营情况。 可安不知道,原来父亲和哥哥去世之后,宁氏早已成为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一个空壳子。 得知真相的投资者哗然。 宁稼孟彻底撕下了面具,他趁机联合投资者要求赎回可转绩股。 各大供应商有的停止供货有的提前上门索取货款。 宁氏面临崩溃的局面,如果在半月内无法引进战略投资人,不但可安的股权会变成一堆废纸,她自己也将背负一身的债务甚至面临牢狱之灾。 这场变故,比徐宫尧预估的还要可怕百倍。 然而风雨终于来了,可安反而宁静下来。 她在家里睡了一早上,醒来去宁家酒窖拿了一瓶红酒,直奔墓园。 入了冬,墓园里一片萧条,唯有照片里的宁容成依旧笑得生机勃勃。 可安盘腿坐在冰冷的花岗岩上,拿出一个高脚杯,给宁容成倒了一杯酒。红酒撞击着杯壁的声音,轻灵如山涧小溪。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哥哥总说品红酒不仅要用嘴,而且还要用耳朵。 宁容成是个人精啊,如果他还活着,是一定能把生活过成诗的人。 他死了真可惜。 可安一直觉得可惜。 可是最近,她忽然羡慕哥哥,至少,他不用面对这一个烂摊子和这一群冷血的家人,至少,他不用感受这种孤立无援的痛苦。 “哥,你现在一定在天上品红酒看美人逍遥快活是不是?” “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人间受这种折磨?” “如果这一次,我守护不了宁氏了你会不会怪我?” “你不要怪我,也一定不要让爸爸怪我。” “我想你们。” 可安从墓园出来,就径直回了家。 她已经好几天没去言泽舟那里了,不是不想见他,只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去面对他。 言泽舟还不知道宁氏出了这么大的危机,她是有意不他知道的。 这不是他能帮她解决的忧愁,既然不能解决,她不想让他陪她一起忧愁。 可安刚到家门口,就见言泽舟的车正停在她的园子里。 这么冷的天,他没在车里等着,反而坐在门廊处的台阶上。 见她回来,他站了起来。 可安的目光落在他冻得通红的耳廓上,也不问他怎么来了,直接掏钥匙开门,对他说:“怪冷的,进去坐吧。” 言泽舟一把拦住她。 “你还知道冷啊。”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瞧我被冻成这样,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我不是让你进去坐了嘛?” “就这样?” “这样不够的话,等下再给你倒一杯热水。” 言泽舟按了一下太阳穴:“真是没良心。” “那你想怎么样?” “钥匙。”他闷声闷气地吐出这两个字。 可安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 言泽舟见她笑,眉头一舒,伸胳膊牢牢地抱住了她。 “这几天为什么不见我?” “忙。” “今天忙不忙?” “不忙。” “那跟我回家吃饭吧?” 可安怔住。 言泽舟松开了她:“妈打电话来让我们回去。” 可安注意到他的措辞,是“我们”,不是“我”。 她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见言泽舟父母的必要。 “爸说你早就答应了他会回家里吃饭的,今天特地问我你爱吃什么,早上就开始准备了。” 可安心口有些暖,有些酸。 言泽舟住院的时候,她是答应过言泽舟的父亲,等他出院了,她就和他一起回家去吃饭。当时只是随口应承,没想到老人家一直记得到今天。 “我换个衣服。” “这样挺好的。” “不。”可安执意。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拜访言泽舟的父母,也许,也会是最后一次。 她希望能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两老的面前,哪怕以后只剩下回忆,她也要美美的留在他们的回忆里。 “好,那我等你。”言泽舟松了手。 可安往楼上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一本正经地拉了他一起上楼。 “你帮我参谋参谋,我不知道他们喜欢女孩子穿什么样的衣服。” 言泽舟笑:“丑媳妇都有勇气见公婆,你又不丑,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没紧张。” 他反握住她的手:“没紧张你抖什么?” 可安嗔他一眼想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揉进怀里吻住。 她静静的,享受着他的温柔。 吻到最后的时候,他说:“你永远不用为了我取悦任何人,你是你,就好。” 换了衣服,出了门,可安又拉着言泽舟去商场走了一圈。 等给言泽舟的父母分别挑好了礼物,她才心满意足地跟着他回家。 言伊桥和崔来全早就在窗口张望着了,看到言泽舟的车停下来,两老立马迎了下来。 “叔叔阿姨。好久不见。”可安一边打招呼,一边把礼物递过去。 “泽舟你也真是的,来就来,还让人带礼物!你也不拦着。”言伊桥嗔怪地看了一眼言泽舟一眼。 言泽舟耸耸肩:“我要不拦着,她得把整个商场都搬来。” 所有人都笑起来。 “好了,进屋说。”崔来全给大家开道。 厨房里飘着诱人的香味,显得整个大厅都暖融融的。 言泽舟脱了外套,也替可安脱了外套。 “泽舟,你陪可安坐会儿,你爸再炒几个菜,很快就可以吃饭了。”言伊桥说着,跟着崔来全钻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言伊桥又探出头来。 “可安,喜欢红烧肉还是白切肉啊?” “啊?”可安一怔。 言伊桥又耐心地问了一遍。 “红烧肉吧。” “好。”言伊桥应了一声。 可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厨房里,言伊桥正轻声地对崔来全说:“孩子说喜欢红烧。” 这亲昵自然的语气,莫名就让她红了眼眶。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连她的母亲都没有。 在宁家的时候,更是从来不会有人关心她的口味。从来都是他们喜欢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这样扑面而来的温情让她贪恋也让她惶恐。 如此美好的时光,真是一秒都会上瘾呢。 言泽舟给她泡了杯茶暖手,她站起来,在大厅里走走看看。 家里有很多照片,有崔来全和言伊桥的结婚照,也有他们三人的全家福,剩下的,都是言泽舟的。 言泽舟从小就长得有模有样的,也是从小,就一点都不像崔来全。 他身上,更多的是言伊桥的影子,还有一种熟悉的神韵来自哪里,可安一时想不起来了。 “看什么呢?”言泽舟跟过来。 “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我从小就帅。” “看出来了。” 言伊桥端了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她笑开了花。 “可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泽舟啊,幼儿园就开始收情书了,然后啊,从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就没有断过。” 可安笑着看了言泽舟一眼。 他也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孩子洁身自好得很,他一直没有交女朋友,你是他第一个女朋友。” ---题外话---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不够专业的地方,请大家海涵。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风起波生11 “我是他的初恋啊。”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声音也像一缕烟,轻而远。 言泽舟忽而想起那个夜晚,她垂着眼帘对他说:“初恋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妈。可以吃饭了吗?”他扯开了话题。 “马上马上。”言伊桥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可安第一次来,你爸恨不得烧出一桌满汉全席来。偿” 说着话,又奔进厨房里。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撄” 言泽舟也跟着走进去。 没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阵笑声。 可安听到言伊桥在喊:“说是进来帮忙,原来是进来偷吃的。” 崔来全帮腔:“没事没事让他吃,锅里还有。” …… 这样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浓浓爱意的家,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家吧,就像此刻她看到的听到的和感受到的那样。 菜上了桌,四个人各坐一边,边吃边聊。 言泽舟很照顾可安,言伊桥和崔来全更是无微不至。 屋外夜色正好,屋里温情满溢,可安贪心地想,如果时间能停下来就好了。 吃完饭,可安陪着言伊桥洗碗收拾厨房,言泽舟陪着崔来全下了会儿棋。因为两老明天还要起早做生意,他们并没有久留。 临走,崔来全拎了两个袋子分给他们,袋子里装满了食盒。 “你们拿回去,平时工作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快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们做。” “叔叔,我这来一趟又吃又拿的,都不好意思了。”可安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泽舟在一起了,以后就是我们的孩子了。只要你不嫌弃,叔叔天天给你做都行。” 可安哽咽了一下,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车子开远了,两老还站在冷风里保持着张望的姿势一直没动。 可安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两道身影,良久没有回神。 “今晚怎么怪怪的。”言泽舟看了她一眼。 她的面庞倒映了城市的霓虹,像是透明的。 “没怎么,只是高兴。” “你高兴得挺低调的。” “除了高兴,还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原来我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嚓!” 车子停了,可安因为突如其来的惯性往前扑了扑,又如人偶一般被安全带拉回撞在座椅靠垫上。 言泽舟盯着她,目光深而冷。 可安有些怕,却没有躲。 “你也说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翻什么旧账!” “我不是想翻旧账。”她停了一下,叫他的名字。 言泽舟没应。 “五年前,你明明已经喜欢我了。为什么我追你的时候,你不愿意接受我和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可安自有答案,却还是想听他说。 言泽舟聪明,知道她铺垫这么多一定有什么用意,他也不会轻易着了她的道。 然而他是记得的,五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要压抑心头的悸动,一再地躲她。 是因为他们悬殊的身份地位和家庭条件。 虽然,这个问题五年之后依旧存在。可相较于过了五年依旧没有泯灭的爱,那些,又有什么重要。 “因为你觉得我家世显赫,你配不上我,是不是?”可安追问。 言泽舟沉着一口气,点头。 可安笑了,发丝纷飞间竟有些悲凉。 “这世间,很多东西看似光鲜亮丽,但其实在这虚假的表层之下都长着不为人知的暗疮。我的家庭,就是我的暗疮。” “那又怎么样?” 可安摇摇头。 “不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是我配不上你。” 言泽舟蹙眉,狠狠地将她按进怀里。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你的世界充满了单纯的爱,而我的世界只有复杂的利益关系。”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想我周围的荆棘伤害到了你。” “你胡思乱想。”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她哑了嗓子。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的大掌托住了她的脸,让她看着他,他一脸急切,是从未有过的急切。 “嗯。我遇到事了。” “什么事?” “你帮不了我。”她冷冷的,带着点抗拒。 “到底什么事?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他的眼底有了怒意。 可安用力推开了他的手。 “你现在唯一可以帮我的,就是离开我。” 她的前方现在只剩下悬崖,孑然一身,或许能跳得更远。如果不幸没有跳过去,那么,一个人米分身碎骨,也好过两个人的羁绊。 可安下了车,能平静地和言泽舟说这么多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怕自己多待一秒,都会心软。 这是,好不容易做得决定,好不容易下的决心。 “宁可安!” 言泽舟跟着摔门下来。 她没理他,快速地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关了车门。 出租车呼啸着远去。 “宁可安!你下来!” 言泽舟追了几步,到底没有追上。 夜间凄冷的风打在他的脸上,像是冷厉的巴掌。 他脸上疼,心里更疼。 不是不爱了,只是不能拖累他? 这个理由,他绝不接受。 言泽舟上了车,没有去追可安。 她这次说要分手,表面上突然,但是明显蓄意已久。 这会儿他追上了又能怎么样?他要做的,是搞清楚,她这么反常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言泽舟给宁正阳打了个电话,电话不通。 他想了想,调转车头,直奔医院。 时候已经不早了,但好在徐宫尧还没有睡。 言泽舟进了门,就看到他正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徐宫尧听到声响,侧头望过来。 “这么晚还来看我?”他的语气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 言泽舟大步走到床边,拖来个凳子坐下。 “你怎么还没睡?” “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他笑了一下:“你呢?大晚上不睡,不会真的只是来看看我吧?” “我有事问你。”言泽舟开门见山。 徐宫尧点点头。 “你说。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徐宫尧这句话,言泽舟就安了心。 “可安的公司,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你知道了?”徐宫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只是她这两天有些反常。”言泽舟面色冷峻。 “她是不是,要和你分手?”徐宫尧小心翼翼地问。 “你知道了?”这下轮到言泽舟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我猜的。”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儿。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如果我是她,也会和她有一样的选择。”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言泽舟已经没有了耐心。 徐宫尧把他知道的情况和言泽舟说了一遍,包括宁氏的危机,包括可安面临的情况。 虽然他每天躺在医院,但是,他的助理每天都会和他汇报宁氏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半个月之内,如果宁氏不引进投资人,可安会失去一切?” “不仅失去一切。她会背负一身的债务,如果对方再狠一点,她甚至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对方?” “对方是可安的大伯,宁稼孟。” 言泽舟目光倏然变冷。 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竟然是她的家人。 难怪,她今晚在他家里的时候总是若有所思的走神,他以为她是在紧张,其实她是在比较。 难怪,她言之凿凿,那么笃定地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只是心灰意冷了。 “以她的性子,会提分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像当初他哥哥离世,她把很多责任背到了自己的身上,而现在,她只是不想拖累你。”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相互依靠,相互拖累么。” “对,可她不那么觉得。你也要理解她,她现在的压力,非常人能想象。” “我能帮她什么?”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能拯救宁氏的投资人,只有资金注入,宁氏和她才能重新找到转机。” 言泽舟沉默。 此时,他脑海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起波生12【4000+】 傅殷在园子里晨练,早上空气新鲜,他习惯了每天起来动一动。 管家小跑着过来,在他身后轻声地说。 “老爷。言检来了。” “谁?” 傅殷停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大厅的方向,远远的,那里有一个人影,披着晨光站得笔挺撄。 “是言检。”管家重复一遍。 傅殷又反应了几秒偿。 “要不要让他过来?” 傅殷挥了下手:“不用了,我过去。你赶紧去多准备一份早点。” “是。我这就去。” 管家快步跑在了前头,他跑过言泽舟的时候,和言泽舟说了句什么,言泽舟点点头,朝傅殷走过来。 两个男人彼此走近了,身影被阳光融到了一起。 “傅老。” “怎么这么早?”傅殷笑着。 “我遇到点棘手的麻烦,想请你帮个忙。”言泽舟的神色带着几分歉然,算上上次借枪的事情,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麻烦傅老了。 “进屋说。”傅老拍了拍言泽舟的肩膀,顺势搂住了没松手。 傅殷的房子很大,但是家里没有什么人气,他的妻子常年在外旅游度假,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多喜欢去儿子傅博那里住。 现在傅博惹上了官司,她更是放心不下天天跑去照看着。 “我让厨子给你准备了早餐,你陪我一起吃点。” “不用了。” “吃点吧。厨子新研发的,味道不错。” 傅殷指了指餐桌方向,管家正好把两份早点端上来,朝他遥遥招手。 “言检,你就陪老爷吃点吧。” 盛情难却,言泽舟只能答应。 早点很精致,放在白色的餐盘里,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傅殷吃得津津有味,言泽舟却没有什么胃口。 “你刚才说遇到什么麻烦了?”快吃完的,傅殷喝了口水,看向言泽舟:“这次,需要我借什么?” “钱。” “钱?” 言泽舟向他借钱,真是比向他借枪更让人意外。 “不知道傅老有没有听说宁氏集团的危机?” 傅殷点点头。 商业圈也是个八卦圈,这次宁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想不知道都难。 “你想让我出资?” “是。” “你知道,帮助宁氏度过这次的危机需要多少钱吗?”傅殷放下刀叉,双手交握撑住了下巴:“你想过没有,这些资金,我完全可以成立一个新公司。” “宁氏的影响力,并不是一个新公司可以比拟的。只要你愿意出资帮助宁氏度过此次的难关,接下来经营情况得到改善,你也可以从中获取利益。而这部分的盈利,会比新公司来得更快更多。” 傅老笑了:“我没想到,你不仅检察官做得好,连说客都做得如此出色。” 言泽舟也笑了。 “其实我并不懂商场上的利益关系,这些话,都是宁氏的一位资深员工托我转达的。他有信心能让你的出资变成投资,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傅殷沉默了片刻。 屋里静悄悄的。 言泽舟更没有什么胃口了,他推开了餐盘。 “我可以帮助宁氏。”傅殷忽然出声:“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如果可以,宁氏一定会尽全力满足。” “这个条件无关宁氏,但与你有关。” 傅殷的眸间闪过复杂的光芒。 “我?” “是的。” 傅殷松开交握的手,没几秒又握回去,他似乎有些紧张。 “我完全有余力帮助宁氏,至于宁氏所说的盈利,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我根本不缺这个钱。我现在缺的,是人。” “什么意思?” “小言。”傅殷抿了抿唇:“我希望你能进傅氏帮我。” “进傅氏?”言泽舟愕然。 “是的,进傅氏。只要你愿意进傅氏,我给你掌控傅氏资金的权利,到时候,你想投资哪个企业,我都不会干涉你。” “傅老!” “我知道,你有你的情怀你的热血你的义气,你深爱着你的职业。我也知道,我这样趁火打劫要求你很卑鄙。但是,我是真心实意地邀请你。我不会逼你,我会给你时间考虑。当然,你也要知道,你考虑的越久,对于那位宁总而已,也意味着煎熬越久。” 这些话,半是温柔半是压力,充分展示了傅殷作为一个商人高超的谈判技巧。 言泽舟措手不及。 这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状况。 他做梦都没有想过,傅殷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为什么是我?”言泽舟问。 傅老沉了一口气,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 “你也知道,我那儿子不成器。我这辈子都不用指望他能帮我撑起家业了。至于为什么选你,当然是因为我信得过你。” “为什么信得过我?” “因为你是愿意用自己性命救我的人。” “就因为这个?”言泽舟不相信:“我救了你,并不代表我有能力替你分担傅氏的工作。我是军人出身,我没有经验,我……” “经验和能力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的。但是,人品的好坏,却是与生俱来的。我有信心能让一个人变得有经验有能力,但我没有信心掌控一个人的人品。” 言泽舟不作声。 他脑海里有一团乱麻。 “我说了我给你时间考虑。”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也会拒绝出资宁氏。” 言泽舟苦笑:“你根本没有给我考虑的余地。” “小言,我是个商人。商人就该审时度势地抓住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机会。你救过我,我现在和你谈条件可能显得我很冷清薄义,但你要知道,今天并不是你站在悬崖边上,如果是你,我一定不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我的手。” “是我的女人,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言泽舟的声音凄冷,明明是在反问,却更像喃喃自诉。 傅殷还没有说话,只听到他又开口。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 言泽舟从傅宅出来,浑身不得劲。 今天是个好天气,但好得并不振奋人心。 他上了车,刚发动车子,就见管家跑出来。 “言检。” 言检。 这样的称呼,以后怕是听不到了。 “你的手机忘带了。”管家把手机往窗口递进来,又补一句:“老爷说,你随时可以去公司找他,他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 言泽舟点了下头。 他并不期待傅殷所谓的一切。 车子动起来,很快就开出了这一片住宅区。 路上车很多,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期,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海城今年的新兵入伍欢送仪式就在这附近的火车站举行。 他的车路过的时候,放缓了车速。 遥遥一望,新兵队伍整齐划一,新兵代表们个个身着戎装,激情飞扬。 嘹亮的军歌传递着一种连路人都可以深刻感受到的力量。 他想起那一年,军校毕业的那一天。 他们一群人,站在操场上望着飞扬的五星红旗,立下要为国防建设添砖加瓦的誓言。 军装是他另一层皮肤,没有连血带肉,但是承载了他一生的情怀和梦想。他曾坚定穿上,而后就再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会脱下。 车子过去了。 可他耳边似乎还有什么声音在回荡。 “我将永远忠诚于党,服务人民,严守纪律,英勇战斗……” 罗东生打了个哈欠,刚把整理完的卷宗归档,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言检回来啦!” 他眼睛一亮,瞌睡全醒。 言泽舟真的来了。 他站在大厅里,一身检察官制服被他穿得风姿绰约。 罗东生飞跑过去,一把攀住了言泽舟的肩膀。 “言检,你怎么来啦!” 言泽舟笑了一下。 “我来看看你们。” “看我们就看我们,穿得这么正式干啥。” 周围忽而安静,静得有些诡异。 “言检察官,院长让你进去。”检察院院长的秘书对言泽舟使了个眼色。 言泽舟点头,回眸对罗东生他们说:“我先进去,出来再说。” 大家都沉沉地应了声。 罗东生看着言泽舟挺拔的背影,依旧云里雾里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觉得言检的背影这么悲壮啊。” “你不知道啊,言检是来辞职的。” “你胡说什么?”罗东生下意识地摇头:“言检怎么可能辞职呢。” “怎么不可能,刚才你在里面的时候,他亲口对我们说的。” 罗东生呆住了,几秒之后还是摇头。 “不可能,我不相信。” “不信就等言检出来,你自己问他。” 大家叹着气散了,谁都知道,言泽舟离职,对于海城检察院,甚至对于海城人民来说,这是多大的损失。 罗东生还站在原地。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他没有力气。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那是信仰的坍塌,是方向的迷失。 约莫等了一个多小时,言泽舟才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他满脸疲惫,好像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谈话,而是一场战斗。 罗东生立马迎过去。 “言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言泽舟按了按太阳穴,笑着看他:“一直在等我?不用工作啊?” “你都要辞职了,你管我!”罗东生赌气撅了撅嘴,又气馁:“你说,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言泽舟按住了他的肩头,揉了揉。 “成了,你又不是孩子,又不需要每天喂奶,离了我还不活了?” “不成,你不在,谁监督我理卷宗,谁带我去抓坏人啊。” 言泽舟笑而不语。 这笑容里,多少参杂了几分不舍几分苦涩。 “你说,到底怎么了?你离开这里,要去哪里?你给我交代清楚,你不说清楚,我今天还真不让你走了!” “走,边走边说。” 言泽舟对罗东生扬了扬下巴,迈开了步子。 从大厅到停车场,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正好足够罗东生听完言泽舟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故事。 “你要去从商?”罗东生惊愕:“你一直做着刚正不阿的事情,勾心斗角你会吗?” “我可以学。” “你为了宁小姐,竟然不学好学坏!” “宁容成的案子,给我感触很多。作为检察官,我手里只有一把正义的剑,可她身边的妖魔鬼怪,不是光有这把剑可以斩杀的。如果保护不了她,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 罗东生盯着言泽舟制服上发亮的银色图徽。他感觉到那束光,好像刺进了他的心里。 “言检,你什么意思,你不仅要为她学习商场上的勾心斗角,你现在连正义都不要了吗?” 言泽舟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在阳光下很温和,温和得有些神圣。 “人的正义,并不在于一身制服。”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风起波生13 可安坐在车里,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又补了补妆。 乔山从车头绕过来,替她打开了车门。 她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提着裙摆下了车。 今天是个好天气,她觉着自己很久没遇着这样的好天气了,想想,是自己很久没出门了偿。 这几天沉下心来的准备,全指着今天能有些成效。 傅氏的傅殷,天禄的姜明,陈氏的陈吉利,海升的俞云……这些投资人,只要她能抓住一个,宁氏就有救了撄。 “宁总。我们进去吧。”乔山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可安顺势看了他一眼。 乔山平时在公司低调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今天,也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的。 “乔主管今天穿成这样出门,夫人没起疑吗?” 乔山怔了一下,一时没有抓到可安的点。 可安笑了:“我夸你帅呢。” 乔山这才反应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下好好干!别辜负了你这身衣服。”亦是开玩笑的口吻。 乔山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宁可安这段插科打诨的玩笑,功效甚好。 他以前从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这位宁总,这次临危受命前来辅佐于她,压力更是如巨山般沉在肩上。 徐宫尧宽慰他,说这位宁总很不一样。 徐宫尧还说:“乔山,和宁总打交道的时候,你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千万不要爱上她。” 这当然也是一句玩笑话,但玩笑里也藏着真心。 至少,这会儿他完全能理解。 这位宁总虽然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可她身上没有半分傲气。甚至,她身上连一些普通女人会有的小毛病小脾气也没有。她漂亮优雅又知性,幽默大气还爽朗。 明明是这样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她还能反过来平静地说说笑鼓励他。真是难能可贵。 若他也如徐宫尧一样单身未婚,没有妻儿羁绊,爱上她还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乔山跟上去。 这是海城商会每年都会举行的一次酒会。旨在促进海城各大企业家之间友好的交流沟通。 他们今天来,自然不是为了和谁友好交流沟通的。他们是来找生机的。 宁氏翻盘的时间只剩下一周了,今天这样各路企业家齐聚一堂的好机会,是万万不能有差池的。但凡有点差池,那么接下来的一周,对他们来说也将毫无意义。 是坐以待毙还是绝地反击,全指望今天这一战了。 在门口签了到,他们就进入了主会场。 侍者端着盘子过来,可安叫停了他,她拿了两杯香槟,一杯分给乔山。 “喝点酒,壮胆。”她抿了一口,虽然是在同他说话,但是目光已经往人群里去了。 乔山知道,她是在寻找目标。 这会场里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她做过的功课。 漫天撒网,重点捕鱼。 她是计划好了来的。 可安握着香槟,在人群里绕了一圈。那些平日里相熟不相熟的企业家,见了她多数都一样,给个礼貌的招呼,就悄悄地避而远之。 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她倒也不觉得气馁。 宁氏此时就像是一个泥淖,换位思考一下,别人不愿意踩进来,那也无可厚非。 乔山也在积极的交涉中,只是结果与她一样,并不乐观。 “先休息一下吧。”可安捏了捏自己笑僵了的脸,放下手里的空杯子,提着裙摆走到一边的座椅上坐下。 高跟鞋磨着她的脚跟,生疼,她甚至不敢脱下来看一眼。 伤口会让人变得软弱,无论是哪里的伤口。 门口又有人进来了,会场里很多人都往那个方向迎过去。 看来,是什么大人物来了。 可安在脑海里把名单过了一遍,自动过滤了刚才对她似是而非的那些人。 她没有找过的,越来越少。 “是傅老来了。”乔山说。 可安抬眸,顺着乔山的视线看过去。 门口有两个人正款步进来。他们同样是精致的正装示人,一个万分的儒雅,一个是逼人的英气,最后,殊途同归,凝成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可安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她怎么可能将他认错呢。 傅殷身边的人,是言泽舟。 言泽舟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上,绑了同西装颜色的领结。完美的裤型修饰着他的大长腿,那是一双隔着裤子看依旧有力的腿。他的头发打了蜡,在灯光下遥遥一望,闪着光。 “那是谁啊?”可安问。 她当然知道那是言泽舟,她只是好奇,言泽舟以什么身份跟在傅殷的身边出席这么正式的活动。 虽然,之前慈善赛车活动的时候,言泽舟也跟着傅殷一起去了,但那时候的活动玩乐性质比较重,他作为朋友出现,以完美的车技试试车什么的还能解释得通,今天却不一样。 而言泽舟自己的穿着打扮,也明显有了不同。 他好像并不是一个随行者,他更像是一个参与者。 乔山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有见过言泽舟。 可安觉得奇怪,她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见言泽舟和傅殷两个人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往VIP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傅殷大概是被邀请来为此次活动发言致辞的。 他这样成功的企业家,有太多经验可以分享了。 “跟在傅老身边那男人是谁啊?”有人有着和可安一样的疑问。 “那是傅氏新加入的副总啊。” “傅氏的新副总?” “是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言副总。” 周围的人趁着言泽舟和傅殷不在场,尽情地谈论着。 可安的耳朵几乎都要竖起来了,言泽舟这个新身份着实惊到了她。 副总,他竟然成了傅氏的副总!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就前两天啊。” “你说傅老这是什么意思啊?” “能有什么意思,自家的儿子不成材,那就只能在外面找继承人咯。” “那也太便宜刚才那小子了吧,他除了长得帅,还有什么好的?” “傅老那个老狐狸,好不好他能没算计?” “……” “宁总,你怎么了?”乔山挥了挥手。 可安没作声。 “宁总!”乔山又叫了一声。 从傅殷和他身边的那个男人进来之后,可安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没事。”可安摇了摇头。 纵然她心里此时正有狂风暴雨刮过,她也不想让乔山知道。 她今天是来办正事的,她不希望自己再继续被分心下去。 “乔主管,你刚才说晚餐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了。” “座位调好了吗?” “调好了,陈氏的董事长陈吉利会和你一桌。” “不仅要一桌。”可安提醒。 “我知道,你们会挨着坐。” “好。” 晚餐设在二楼的宴会厅中,可安上去的时候,那位陈氏的陈董事长已经坐在那里了,他正在通电话,见到可安朝自己走过来,通话的间隙,他也不忘打量起可安。 可安自认今天的穿着没有问题,唯一可能会有问题的地方,是她裙摆的开叉开得很高。 她是故意的。 女人混迹商场,最大的优势是可以利用自己身体的优势。 当然,她绝对不会做出出卖自己败坏道德底线的事情,她只是想让自己的路走起来更顺畅一些。比如,此刻。 陈吉利身边的位置原本不是可安的,但是,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美丽又性感的女人坐到自己的边上呢。 “陈总,你好。”见陈吉利挂了电话,可安主动打招呼。 “你好,宁总是吧。久闻不如见面,宁总真是比传言更加的美丽动人。”陈吉利又瞄了一眼可安若隐若现的腿。 “谢谢陈总夸奖。”可安不动声色。 “听说宁总最近遇上很棘手的事情啊。”陈吉利笑着靠过来了些。 可安能感觉到一股刺鼻的烟味,正朝自己扑面而来。 她想往后躲一躲,可她已经么有退路了。 “宁总,方便坐下吗?” 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起波生14 可安回头,言泽舟站在她的身后。 他双手按着那把空椅子,目光阴沉。 “这个位置有人。” 言泽舟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直接侧身,拉开了她身边的椅子,坐下。 可安盯着他的皮鞋,鞋型很好看,商务中带着一丝闲适,闲适又不会失了规矩。 他怎么穿,穿什么都很迷人偿。 “这是天禄姜总的位置。”可安淡淡的,带着不易察觉的抗拒。 “宁总的位置,不也是别人的?” 言泽舟懒懒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离她很近,近到谁的幅度稍大一点,都可能打到对方的手脚。 会场的热空调吹得可安冒出了细汗。 言泽舟的气场压制了她的思维,她原本打好的腹稿,也一时忘了词。 “晚餐本来就是和有意思的人一起吃,才有意思是不是?”陈吉利出来打圆场。 可安点点头:“希望陈总不会觉得我唐突。” “哪里哪里,我很喜欢宁总这样的安排。”陈吉利笑呵呵的,盯着可安精致的面庞。 言泽舟抖开了餐布,放到自己的腿上,顺势,看了一眼她开了高衩的裙摆。 他微磨下颔,不动声色。 可安沉了一口气,虽然并不想在言泽舟面前求人,但局势根本没有给她顾全面子的选择。 她硬着头皮,和陈吉利说了来意。 言泽舟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摩挲着指腹的茧。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为了让对方听得更明白些,她有意提高了声调,这让她的音色更清亮动人。 “诶,吃饭的时候吵吵闹闹的,可不适合说这么重要的事情。”陈吉利挑了挑眉:“不如等这里结束了,宁总和我找个安静的地,慢慢说?” 言泽舟目光一跳,他扫了一眼眉色轻佻的陈吉利,又看向可安。 她坐的很直,鬓角凝了点汗意,亮晶晶的。 “好。” 可安咬着牙点头。 陈吉利眉开眼笑,又往她杯里添了点酒。 可安一饮而尽,回眸的时候,触到言泽舟危险的眼神。 “跟我出来谈谈。”他靠过来,压低了声调,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 可安摇头。 这会儿的她,在他面前底线尽失,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宁可安!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乖乖听。”他咬牙切齿。 她依旧摇头,坚定的,无情的,正如那天晚上说要分手。 言泽舟又磨了磨下颔。 晚餐开始了,周围人多,她是料定了,他不能乱来。 他的确不能乱来。 言泽舟扬手,握住了高脚杯,杯子往他自己面前推过来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就撞翻了陈吉利刚给她倒满的酒杯。 杯口一歪,酒水四溅。 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白花花的大腿流下来,若有似无。 她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陈吉利抽了一口凉气。 “宁总,不好意思。” 他道歉,脸上却丝毫没有歉意。 可安知道他是故意的。 “来来来,赶紧擦擦。”陈吉利抽了纸巾,还未伸手,纸巾就被言泽舟抢走了。 “陈总,我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可安想阻止他伸过来的手,但言泽舟没有给她机会。 他一只手替她擦拭着裙子上的酒渍,另一只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肆无忌惮地探进了她高开的裙摆。 酒是凉的,他的手温正好相反。 这一冷一热的酥麻感,几乎让她叫出了声。 “言副总!”她咬住了下唇,狠狠地瞪他。 “怎么,我弄疼你了?” 可安脸一热。 “我自己来。” 她推开了在她身上纵火的手。 “衣服不能穿了。”他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去换,我赔。” “我不要你赔。” “噢?是吗?可我一定要陪你。”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暧昧语气。 已经有不少人朝他们看过来了。 陈吉利对她挥手:“宁总,既然言副总这么有诚意,你就去挑一件吧,可别让他过意不去了。” 可安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妥协。 言泽舟拉着她走出灯火通明的会场。 外面很冷,她穿得少又被酒淋湿了一块,风一吹浑身都起了鸡皮。 言泽舟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罩在她的身上。内衬上有他的体温,暖得像是他的拥抱。可安深深地呼吸,却并没有闻到他特有的皂角香,只有陌生的新气,就像今天格外陌生的他。 “你站着别走,我去开车。” “我要是走呢?”她冷冷地问。 言泽舟没回答,直接攥了她就走。 他步子大,她穿着高跟鞋走得东倒西歪的他也全然不管。 “言泽舟!你到底想干嘛!”可安怒了,甚至有点委屈。 “带你去换衣服。” “我不用。我得回去。” “回去干什么?”他回头,目光带火:“回去叫那位陈总灌酒?然后再一起回去谈生意?” 可安挣脱了他的手,稳稳地在原地站停。 风吹过来,吹得她的脸煞白煞白的,像片白纸。 “言泽舟,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寒碜?”她有点哽咽,但眼里全是倔强。 言泽舟把她捞到怀里。 几天不见,她抱起来都硌手了。 她有点颤抖,抖得他的心尖都跟着颤。 “你以后再也不用这样。”他抵着她的发心,“宁氏,我来救。” “你救?你要怎么救?”可安推着他。 “怎么救你不用管,你只要相信我。”他的胳膊像是铁链一样卡着她。 她还在挣,西装外套也在推搡之间掉落在地。她的皮肤又暴露在空气里,像朵盛开的白玉兰。 “傅殷?你是不是答应傅殷什么条件了?”她猛然觉醒似的。 今天,从他跟着傅殷一起进门开始,她就有一种无可言说的疑虑。他的穿着打扮让她奇怪,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让她奇怪,言副总这个称呼更让她奇怪。 这会儿,醍醐灌顶。 言泽舟不说话。 她卯足了力气推开他,却又没有完全脱离他。她死死地擒着他的衬衫,看着他的眼睛。 “你告诉我,你到底答应了什么?” “我辞职了,以后我会是傅氏的人。”言泽舟避开她的视线,淡淡地给了她答案。 可安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就好像唯一一束照亮她的光都熄灭了。 “谁让你辞职的!”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喊。 言泽舟纹丝不动。 “谁让你辞职的,你疯了是不是?”她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胸膛上,刚才忍住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你这样算什么?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我根本不要你管我!” 言泽舟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而缓慢。 “谁稀罕你的感激。” 可安吸了吸鼻子,他在笑,但她知道,他根本没有真的笑。 她松了手,忽然没有力气再和他僵持。 高跟鞋撑不住她沉重的身子,她脱了,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言泽舟哪里容得她这样,他捡起了她鞋,勾在手指上,顺势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 他换车了。 黑色的越野,变成了白色的卡宴。 他似乎偏爱高大宽敞的车。 言泽舟把她丢进车里,她软绵绵的,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新车还在磨合期,他开得不快。 可安的手按在安全带上,总觉得自己会窒息。 “我把那个言泽舟杀了。”她说。 言泽舟心一沉。 “那个喊着可以为我死的言泽舟,真的为我死了。” “可安……” “你不稀罕我的感激?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该怎么面对你?我是不是要一辈子内疚,我扼杀了你最珍贵的灵魂?”她的声音和着远远飘来的歌声,让人听着不觉悲从中来。 “为你我心甘情愿,此生不悔。”他坚定又温柔。 她鼻头酸酸的,心头也是。 “言泽舟你知道吗?纵然这个世界的善恶如迷雾重重,但不管是五年之前还是五年之后,我知道,你始终站在那里,一身正气。你可以不做我的爱人,但请你一直做我的灯塔。”她呼了一口气:“所以,不要踏进这个圈子,趁一切还来得及,回头好不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起波生15 “咣当!” 言伊桥手里的碗一滑,砸在了地上,碎片如水花,溅起来打在她的裤管上。 崔来全从厨房里追出来。 “怎么啦?怎么啦?偿” 言伊桥飞快地将遥控器拿起来,关闭了电视机。 “我不小心摔了个碗。撄” “没事没事,我来。”崔来全拉开了言伊桥,拿了扫帚畚箕过来,“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先去睡吧。” 言伊桥摇头,顺势把腰上的围裙解了下来。 “我得去一趟泽舟那里。”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孩子都该休息了吧。” “他没那么早睡。”言伊桥跑过去,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才找到了车钥匙。 “你有什么事情啊?”崔来全不放心。 “没事。”言伊桥崔来全笑了一下,随手挤了挤眼窝:“就是今天眼皮老是跳,我怕他不舒服,得亲眼瞧一瞧他,才放心。” “你说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崔来全笑着,替她整了整衣领:“去了孩子那里,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想他了。” “我知道了。” “去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好。” 言伊桥匆匆出了门,她能感觉到崔来全温暖的目光,一路都跟着她。她尽量让自己的步伐出卖了自己的心。 上了车,她就给言泽舟打电话,先确认他在家,她才发动了车子。 她平时开车又稳又慢,今天却又急又躁。要被崔来全见着,免不了又是一阵唠叨。他老了,最近话越来越多。 可她一点都不烦他,真的不烦。她喜欢他处处关心她体贴她的样子。 还未到言泽舟家里,就遥遥见他站在门口等着。 深更半夜的,还刮着西北风。 他披了件大衣,站在风头上,飘逸又稳重,那样子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言伊桥停了车。 言泽舟大概是看到她了,大步流星地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开了车门,一时被风迷了眼睛,眼角涩涩的。 “妈。”言泽舟把自己身上的大衣拿下来,披在言伊桥单薄的肩头,“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进屋说。”言伊桥自己不冷了,但却担心儿子冷。 言泽舟点点头,跟着她进屋。 屋里很暖和。 言伊桥摘下了那件大衣,随手挂在衣架上。她走到客厅里,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她的急躁不仅写在脸上,连举手投足间都清晰可见痕迹。 “这么晚了?你也没睡?”她看着言泽舟。 “没,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检察院最近这么忙吗?” 言泽舟愣了一下。他辞职的事情,母亲还不知道。倒不是他刻意要隐瞒,只是最近一直在忙,没有机会告诉她。 “妈,我辞职了。”他说,语气带着几分歉然。 言伊桥瞪着他,忽然抄起身后的抱枕,重重地朝他砸过来。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言泽舟没躲,挨了正着也只是平静地将抱枕捡起来。 “妈。这么大的事情没有提起知会一声,是我不好。”他笑嘻嘻地把抱枕递回去:“你打得骂得,千万别生我气,生气伤身体。” 言伊桥眨了眨眼,她精致的面庞上浮着一层怒意一层恐慌,却到底做不出更有失风度的事情来。 “你说你,为什么要辞职?” “换个环境,体验一下生活。” “你少贫嘴,你是我生的,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言伊桥坐过来,按着言泽舟的手背:“你和妈说,是不是检察院的工作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这些年,为了工作,得罪了不少高管权贵,你和爸跟着我没过什么好日子,担惊受怕的日子倒是过得不少。以后,不会了。”他仍旧笑着:“就冲着这点,辞职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拿面镜子照一照,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什么表情。”言伊桥捏了一下言泽舟的脸。 他瘦了,瘦了不少。 “我和你爸现在这样养活自己根本没有问题,我们就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从商真的不适合你。”言伊桥劝着。 “妈?你怎么知道我从商了?” 言伊桥一愣,言泽舟思维快得她慌了手脚。 “就……就刚才电视上看到的。” “妈。”言泽舟揽着她的肩膀晃了晃:“欲擒故纵,你玩的可真好,谁教你这一招的,是不是我爸当年追你的时候就是用的这招?”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爸可老实着呢。”言伊桥撇了下嘴:“你也别给我扯开话题。说说,辞职之后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在正经的公司做正经的事情,你放心,我也干不了坏事。” 言伊桥眉色如烟,透着点点哀愁。 “你是怎么找到现在的工作的?” “一个认识的朋友介绍的。”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言伊桥追问。 “你不认识,如果你想,改天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言泽舟真心实意。 “罢了罢了,你这么多朋友,我要挨个认识也费神。我就是提醒你,无论做什么工作,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那些表面对你好的人,没准暗地里就在算计你。交心的时候,把眼睛擦亮一点。” “我知道。” 言伊桥轻声叹了口气。交代了这么多,她似乎依旧不怎么放心。 “对了,可安知道你辞职吗?” “她也是刚知道的。” “她支持你吗?” 言泽舟沉默。 他想起刚才送她回去的路上,她那样神伤地劝他回头。 她会自责会难过,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一直把他当做自己世界里的明亮灯塔和信仰。 那一瞬,他也有些神伤。 可是,他做了选择,就永远不会回头了。 回头有路,但没有她。 没有她的路,怎么可能有他的归途? 被言泽舟搅了陈吉利的局之后,可安没有再去找他。陈吉利是什么人她明白。言泽舟想方设法替她挽回的尊严,就算她再迫切,也不能真的去践踏。 她在自己的名单里将那些公司负责人的名字一个个划去,最后只剩下了傅氏的傅殷和天禄的姜明她在活动上没有见过。 如果去找傅殷,那就等同于去找言泽舟,这个选择几乎等同于没有。 那么,现在她只剩下那天被言泽舟换了位置的姜明这一个希望了。 可安和乔山整理了一下资料,决定上门去寻找姜明。 天禄在海城海城东南方向,与傅氏靠得比较近。 乔山一边开车,一边往后视镜里打量着可安。 虽然同样化了精致的妆容,有着精心的打扮,但是她今天的状态,显然没有昨天好。乔山可以理解,一个之间希望被挨个击破是什么感觉。 “宁总,到了。”乔山把车停在了天禄的门口。 可安点点头,不等乔山来给她开门,自己先下了车。 他们还没有进门,就见天禄的姜明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他穿得很休闲,他的特助也是寻常打扮,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姜总。”可安迎上去。 姜明回头,反应了几秒之后才将她认出来。 “宁总?” “你好。”可安伸手。 “你好。”姜明握了握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宁总找我有事?” “是啊,不知道姜总能不能抽个时间,我想和姜总谈一谈。”虽然可安看出姜明是要外出的状态,可是她还是不想错过今天这个机会。她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姜明抬腕看了看表。 “我约了很重要的朋友去射击,这都快到点了,如果可以的话,不如宁总和我一起去,我们可以边走边谈。”他是真的很着急的样子。 “当然可以,我也喜欢射击。”可安笑,这样的机会有也比没有好。 “宁总喜欢射击,这真让人意外。” “等下姜总会更意外。”可安信心十足。 “那行,我拭目以待。”姜明指了指自己的车:“上车吧,别让人久等了。” 可安应声,回头对乔山使了个眼色。 乔山会意,把资料递给了可安,自己并没有跟着。 ---题外话---没有意外的话,今晚会加更,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起波生16 可安搭姜明的车。 这一路,姜明不停地看表,搞得可安都局促起来,生怕自己耽误了他重要的约会。 没想到,姜明约的重要朋友是言泽舟。 看来换一次用餐位置,换出了意想不到的情谊偿。 他们迟到了几分钟,走进射击场的时候,言泽舟已经到了。 他戴着鸭舌帽端着枪,头顶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脚下是茵茵的绿草地,无端地让人想起一个词来撄。 顶天立地,是的,就是顶天立地。 “言副总,让你久等实在不好意思。”姜明加快了步伐迎上去。 “我也刚到。”他的语气凉凉的 言泽舟握住了姜明的手,目光却落在可安的身上。 遥遥一望,两人的面色都不明朗。 可安走过去。 “宁总。”言泽舟主动朝她伸出手,他的眸子黑漆漆的,目光逼人。 可安抿紧了唇,随手一握。 他的手心很热,她的手心很凉,冰火两重天,对谁都是煎熬。 可安想抽回来,却被他握得紧紧的。 气氛有些尴尬,亦有些暧昧。 姜明好像知道他们认识。想想,也该知道。那日换位置的时候,总是要说个缘由的。 “言副总。”可安压着嗓门,提醒他放开。 他有情绪,但没让她太难堪,停了几秒,就松开了。 可安知道他在气什么,他气她把所有人都找了一遍,却独独不接受他的帮助。 “宁总说她也很喜欢射击,来,我们比试比试。”姜明朝可安招招手。 可安笑了一下,越过言泽舟,走到打射击台前。 姜明已经戴起了防护耳罩,她却不紧不慢地托着枪,远远的瞄准了靶位,不发子弹,就试了试手。 言泽舟坐在休息区的长凳上,扫了他们一眼。 姜明常来这里玩,对这里的枪这里的靶甚至是子弹飞出去的路线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可安是新客,虽然她姿势娴熟到位,但就环境的熟悉度而言,已经落了下风。 客观来说,她并没有胜算。但这个女人的技术,他在汝古的时候是见识过的。她善于制造惊喜。 “砰砰砰砰砰……”姜明先发制人。 也许是急于表现,他的成绩并没有如往日理想。 可安仍然很平静,枪在她手里转了一下,她微微调整了姿势,这一次,是动了真格的。 “砰砰砰砰砰……”数弹连发。 她纤瘦的身子随着枪声起伏,好像会被这股力量震碎,可她稳稳的,连这样的颤动都显得英姿飒爽。 射击场的工作人员将靶单成绩统计好了送过来。 十发子弹,两人的水平一眼就可以分出高低来,相较于姜明最好九环,最差六环的不稳定,可安几乎每一发都在八环或是九环,她赢得干净利落。 “宁总果然是女中豪杰啊。”姜明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谢姜总夸奖。” “宁氏有宁总的带领,再加上傅氏的强力加盟,相信一定可以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的。”姜明说。 可安愣了一下。 她本来是想来拉拢姜明投资宁氏的,没想到他已经对傅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姜总,不是的……” 姜明对她摆摆手。 “宁总,我已经知道了,言副总早前已经向我透露了投资宁氏的计划。以后有这样强大的企业做宁氏的靠山,绝对是宁氏上下和宁总之福啊。”姜明感慨着,看向言泽舟,殷切地又补一句:“我希望天禄也能有这样的福分。” 可安的目光来回在姜明和言泽舟身上打转。 姜明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天禄也正面临着需要被挽救的困境?难道天禄也在期待傅氏的投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想拉拢天禄这条路,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可安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支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天禄是她最后的希望啊! “姜总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现在,我想和先宁总谈一谈。” 一直置身事外旁观许久的言泽舟忽而出声。 姜明听到言泽舟的许诺,瞬间面露喜:“好好好,你们先谈,我去附近转转。” 这天地相连的射击场,只剩下了可安和言泽舟两个人。 可安坐在长凳上,静静地看着眼前宽阔的世界,心却是逼仄的。 她脑海里有一个巨大的算术本。 海升的俞云胆小如鼠,见她如避瘟神一般躲得远远的。陈氏的陈吉利色字当头,要从他手里得到投资,她想想都恶心反胃。天禄的姜明又自身不保…… “你只有傅氏一个选择。”言泽舟出声。 “我本以为,只要我说服了天禄的姜总,一切就都可以解决。” 她的声音没有味道,可他听着,却觉着是苦的。 他知道,说服天禄的姜明,对于她而言,已经不单单是拯救宁氏,也是拯救他。 此刻,她失败了,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所以,痛苦和无奈也是双倍的。 “一切都会解决的。” “用牺牲你来解决吗?” 言泽舟蹲下来与她平视,轻声安抚:“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用抓着这个点耿耿于怀。” “不要耿耿于怀,你说得容易,你知道做起来有多难嘛!”可安有些激动。 言泽舟卡住她的肩膀,提高了声调:“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可安不语。 前路迷茫,她要担心的太多太多,岂是一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言泽舟掌心的力量,让她渐渐平静下来。但可安依旧没有回答他,她只是站起来,走到了射击台前,重新握住了那把枪。 枪色黑亮,衬得她的手愈发白皙柔嫩。 这不是该握枪的手。 “我记得在汝古的时候你问过我为什么要学枪。”她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言泽舟点头。 当时,她只是随意打了个哈哈,并没有给他答案。 “五年前我被绑架的时候,我哥只身来救我,他被绑匪控制,还被残忍地砍掉了一根手指。当时……”她哽咽着:“当时我的脚边,就有一把枪,如果当时的我会用枪,我就可以救他。可我,可我什么都不会,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哥,失去他的手指。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所以,后来她发了狂一样的学射击,精准到了几乎百发百中的水准。 可是,纵使这样,宁容成失去的那根手指,也回不来了。 “失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为自己失去,更加痛苦。” “你哥和我都情出自愿。” 情出自愿,事过不悔。 可安流出泪来。 眼泪也是苦的。 “我知道你们是自愿的,我知道你们爱我,可这样的爱太沉重了,我负荷不了。”她抽了一口气:“这样的你就如当时在我眼前正要被砍掉手指的哥哥,如果我现在不救了你,以后我有了天大的能力,你失去的,我也不可能再帮你找回来了!” 言泽舟上前几步,从她背后紧紧地抱住她。 这力道,差点撞散了她。 可安感觉到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失去事业失去信仰!我怕!我怕走着走着,你会发现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到时候你不仅回不了头,你连前方的路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 “傻瓜。”他低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耳廓:“我辞职从商,根本没有严重到需要失去信仰的地步。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一天,正义与你,只能择一,那我也甘愿为你做个恶人,以恶制恶。你只要记得,无论我变成什么样的人,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 可安咬着唇,泪眼模糊。 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真实,有力,充满了爱。 言泽舟握住了她持枪的手,拢着她快速的卸开了弹膛,装好子弹,举起来。 “砰!” 她在他怀里颤了颤。 枪声回响,子弹正中靶心,又狠有准。 “前方纵有妖魔鬼怪,纵使满路荆棘,只要你与我携手并进,又有何惧。”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起波生17 宁氏危机爆发前夕,傅氏正式入股宁氏。 隔日,董事会召开。 可安提前十五分钟走进了会议室,她的对面,坐着宁稼孟。 宁稼孟的脸上并没有落败后的心灰意冷,而她,亦没有得胜后的欢欣鼓舞。他们各怀心事,各自掩饰。 这其实,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会议开始前五分钟,走廊里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傅氏的人到了偿。 为首的,是言泽舟。 刚刚私语声不断的会议室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言泽舟的助理上前一步,替他拉开了座椅,是会议桌的主位。他坐下的时候,看了可安一眼。 可安低着头,翻动着手里的文件,心不在焉。 他开始说话,先是自我介绍,再是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一字一句,有条不紊。 会议室灯火明亮,他的衬衫领子上泛着光,白得好似十二月的初雪。 她忽然觉得,他穿正装的样子比穿制服还撩人。 “以上,各位有什么异议?”他问,冷厉的目光扫了会议桌一圈。 那些个平日里张牙舞爪惯了的老家伙,今天一个个乖得都像是病猫。他们大概也知道,这一场闹剧之后,宁氏已经不再是他们称王称霸的天下了。 “没有异议的话,我再补充一点。由于我新上任,对于宁氏的运作不是很了解。以后,大小事务依旧由宁总负责。”他停了一下,又看向乔山:“听闻乔主管能力过人,徐特助在病床上都不忘大力推荐你。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升职总监,以后多为宁总分忧。” “言总,宁氏已经有总监了。”宁稼孟出声,言辞不满。 “这位是?”言泽舟看着宁稼孟,扶了一下太阳穴:“不好意思,我脸盲。” 韬光养晦的乔山他认识,锋芒毕露的宁稼孟他不认识,这脸盲也盲得太不合理了一些。 聪明的人都知道,这是打着脸盲旗号的下马威。 【脸盲:这个黑锅我不背。】 宁稼孟皱了下眉头,真是世风日下,他竟然沦落到了要在宁氏做自我介绍的地步。 尽管百般不情愿,他还是把名字报了一遍。 “宁稼孟?”言泽舟懒洋洋地重复着,斜身一靠,手肘撑着会议桌的桌面:“你就是那个联合投资者要求赎回可转绩股的宁稼孟?” 这样的场面着实有些难堪了。 宁稼孟没作声。 他这么做的时候,可没想过今天会当着一众董事的面被“啪啪”打脸。 “现任宁氏什么职务?”言泽舟又问。 “副总。” “降一个级。” “为什么!”宁稼孟彻底跳起来,好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你觉得为什么?”言泽舟的手指轻轻地扣着桌面,似笑非笑,“你企图毁了宁氏,这样不入流的做派,降一个等级还是轻的。” 宁稼孟哑巴吃黄连,只能干瞪眼。 “没什么事情了吧,那就散会吧。”言泽舟挥了一下手,又指着可安:“宁总留下。” 宁稼孟快步走出会议室,谁和他说话他都一概没理。 在董事会上如此丢脸,这还是他几十年来头一遭。 宁正瑜在身后跟着她父亲,大气不敢喘。 周围的董事拉着她,交代也不敢往大声了交代,只能小声地说:“宁总监,你也劝劝宁副总。现在是特殊时期,新官上任三把火,火光亮又如何,关键是看他能烧多久。我们都是支持你父亲的。可别让他气坏了身子,后面还有战斗呢。” 宁正瑜点点头,难得礼貌地说了谢。 她也是明白的,这个时候父亲没有彻底倒下,就是这群董事在撑着他。要是没有了他们的支持,宁稼孟也会变成糊不上墙的烂泥一堆。 风水已经转去了别处,她也没有资本再对谁颐指气使的了。 宁稼孟走进办公室,甩手把手里的文件资料全都砸在办公桌上,白纸飞溅,凌乱不堪。 宁正瑜进门之后,随手锁了门。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什么狗东西,敢来挑衅我!” “爸爸。”宁正瑜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给宁稼孟倒了一杯水端过去:“你别气坏了身子。” 宁稼孟一把将宁正瑜手里的水杯给推翻了。 “喝什么水,老子还有什么心情喝水。” 宁正瑜站在原地咬了下唇,忍不住说:“爸爸,这次的事情是你操之过急了。你对徐宫尧下手太仓促了……” “闭嘴!”宁稼孟一口喝止了她:“徐宫尧徐宫尧,现在还满脑子徐宫尧你丢不丢人?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能让你坐上总监的位置?你现在倒好,还想来和我追究我伤你心上人这件事了是吗?” “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宁正瑜稍稍有些委屈。 “我管你什么意思,你现在赶紧给我去查,言泽舟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傅殷是脑子被门夹了吗?在外面随便拉个人来继承这么大的家业! “是,我知道了。” 可安坐着没动,言泽舟也没有动。 眼见着会议室里的人都走了出去,这偌大空间一下子就冷了许多。 “下班一起吃饭。” 不是询问不是邀请,更像是的通知。 “我晚上没有时间。”可安拒绝。 言泽舟手里的钢笔停下来,那黑色墨汁冒出一个小点儿,化开在白纸上。 “没时间就腾时间。” 可安蹙眉:“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 “你觉得?” “我觉得你是以顶头上司这个身份在命令我。” 他不置可否。 “那你听不听?” 可安咬咬牙,整理好自己的文件站起来想走。 言泽舟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她欲挣脱,却被他直接推回了皮椅里。 言泽舟双手按在皮椅的扶手上,整个人倾身过来,几乎是要压住她的距离。 “你疯了!”可安轻叫一声。 这里是公司,他们这样纠缠在一起的姿态要是被其他人看到,那还得了。 “我没打算在这里办了你。”他一手轻捏住可安的下巴,语带威胁:“不过,你要是再敢刺猬一样对我,我就不客气了。” 可安垂了头,慢慢放弃了挣扎。 言泽舟正要松开她的时候却听到她轻声地说:“谢谢你。” 他不动了,像是被施了咒。 “可我没有办法面对你。”她又补一句。 言泽舟看她垂着头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温柔的拨了拨她的长发。 “木已成舟。命运既然无可抗拒,那我们一起享受。” 他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 或许是太久没有亲密关系,又或许是地点特殊,这样简单的碰触,都让可安浑身滚过一阵颤栗。 她推开了他。 “言总,请自重。” “看见你,骨头都轻了,还怎么重?”他油腔滑调。 可安抱着自己的文件和本子匆匆逃离会议室,听到身后他的笑声,干净如春日里的风。 她的办公室门大敞着,有搬运工来来回回地进出。乔山正站在门口监督。 “怎么回事?”可安奇怪。 “言总以后要和你共用一个办公室。”乔山说。 “谁答应了?” “这点小事,还用惊动宁总吗?”言泽舟跟过来。 “我不同意。”可安转身看着他,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坚决不同意。” “给个理由。” “你先给个理由,为什么要和我共用一个办公室?” “资源共享,相互学习,节约能源,沟通方便……”他一口气说出一长串。 可安瞪着眼。 “够了么?” “你会打扰我工作。”这是个很宽泛的理由。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说我会打扰你工作。这样的控诉,对我不太公平吧。”他凑到可安耳边,轻轻地吹气:“还是你觉得,我一定会对你做什么?” 可安要疯了,可她还没有发作,言泽舟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么一会儿工夫,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言泽舟没有什么东西,就一张办公桌需要费点劲儿。 可安跟着进去,一眼就差点没喘上气来。 言泽舟的办公桌竟然紧挨着她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起波生18 “言总!” 言泽舟转身,斜腿往办公桌上一倚,拍了拍桌面。 “这么做是工作需要。” “你怎么不说是你耍无赖需要?” “差不多吧,反正我看不到你无心工作。偿” 他晃荡着腿,倒没多留,转身抄起桌上文件,边往外走边交代:“傅氏有个会,晚上来接你,一起吃饭。” 还是那样的口吻,没有半点商量撄。 可安揉了下脑袋,他已经出去了,高大的身影,落在玻璃门上,一晃就不见了。 她这才想起来,她刚才没有拒绝。 一起吃饭,是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她走回位置上,坐下,签了几页文件,又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边上的“不速之客”。 办公桌是新的,还没有半点摆设,光秃秃的让人看着难受。 她打电话,让总务送了几盆绿植过来。摆摆弄弄一下午,收拾的比自己的办公桌还满意。 临下班,言泽舟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有个饭局,不能一起吃饭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你一起吃饭。”她说。 言泽舟在笑,低低地回了句什么,可她听不清。 电话那头有人在喊:“言总,喝白的红的?” 她捏着手机,听着他那边一片嘈杂,不知怎的,忽然又心疼。 电话猛的被掐断了。 她想想,给他发了条短信。 “少喝点。” 没一会儿,他回过来:“遵命。” 可安在办公室又待了一会儿,是没答应和他一起吃饭,可也没想过不和他吃饭自己该去哪儿。 乔山还在加班,可安下楼打包了点吃的,一半给了乔山,剩余的一半拎了上医院。 徐宫尧恢复的很好,可安去得时候他正坐在床上看书。 一人一书一室清光,病号服也被他穿出了书卷气。 “你怎么来了?”他听到声响抬眸,见到是她,神色多了一丝惊喜。 宁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他知道她有多忙。 可安把吃的放到他的床头柜上,他的床头柜上有一束大岩桐,因为没有好好打理,有几朵已经枯萎了。 “江山平定,来看看功臣。”她一板一眼地开玩笑,顺手打开了餐盒。 一股子香气冒出来,他眼里的笑意也冒出来。 “这历史上多得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君王,你倒是有良心。” “可不。我自己都感动。”她笑着伸手,夺了他手里的书,把书签夹在他正看得那一页,放到一边,又拿了个勺子地给他:“尝尝,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徐宫尧没客气,他正饿了,她的餐盒像场及时雨。 可安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免心疼。 “每天在医院都没有吃好吧?” “没有,吃得挺好的。”他笑着,倒也没像说假话。 “医院能有什么好吃的?” “龚姐每天都让她店里的人给我做吃的送来。” “龚姐?” 可安想了想,才想起这两个人是什么缘由起的交集。 龚姐想不开自杀那会儿,全靠徐宫尧那直升飞机才能及时送医院救治。 这恩情,夸大了说完全可以算是救命之恩。龚姐重情重义,受人恩惠全都记在心里,这时徐宫尧有难,她当然不会不管。 “我当时不过举手之劳,没想到后来,就因为当时的举手之劳,言检舍命救我,龚姐这般贴心照料。” “你是好人。好人都有好报。” 徐宫尧眉间洋溢着暖暖的温情。 人心,若是都如他们那样简单纯粹,这世间得有多美好。 “最近公司什么情况?” “傅氏注入了资金,宁氏和我都逃过了一劫。”可安抿了抿唇,这一刻虽然能平静说起,但依旧止不住的后怕。 “多亏了言检。” “是多亏了他。”可安轻叹一口气,目光随着光影晃动:“只是从商这条路,并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他为我牺牲这么多,我很过意不去。” “人生规划都是且走且变的。一成不变的人生,那只是个套路。”他指了指床头的书:“我们都该有个积极的心态,相信残酷的人间亦有天堂。” 可安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 是高尔基的《在人间》。 “你好像很喜欢这本书。”她记得他总在翻这本书。 “因为能在主人翁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和不一样的力量。” 正聊着天,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看你?” 徐宫尧还没说话,门外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竟是华美的厉嘉嘉。 厉嘉嘉怀里抱着一束新鲜的大岩桐,红的红,紫的紫,衬得一张脸更加明艳动人。 “你怎么又来了?”徐宫尧蹙眉。 听着语气,这应该不是厉嘉嘉第一次过来了。想必床头那束大岩桐,也是她带来的。倒是个有心人。 “医院是你开的吗?我还不能来了!”厉嘉嘉往里走了两步,看到可安,这才收敛了气势:“宁总也在啊。” 可安和她打了个招呼,又看了一眼徐宫尧。 徐宫尧还蹙着眉,好像眼前这个女人怀里抱着的不是花是个炸弹。 气氛有点古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正好,可安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言泽舟打来的,想来应该是那头的应酬结束了,她赶紧站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聊。” 厉嘉嘉对她挥手,说了句再见。 徐宫尧也不留她,只是嘱咐路上小心。 可安走出病房,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往里看了一眼。 厉嘉嘉正把那束枯萎的大岩桐抽出来,换成新鲜的,徐宫尧侧脸看着她…… 可安接了电话。 那头竟不是言泽舟的声音。 “请问哪位?” “我是傅殷。”傅殷沉稳有力的声音传过来。 可安立刻回神:“傅老你好。” “你好,宁总。是这样,刚才有个饭局,小言喝多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来接他一下。”他语调不疾不徐,听不出来情绪。 可安蹙眉,立马应允。 “他在哪儿?” 傅殷报了个地址。 “好的我马上过去。” 言泽舟的酒量可安在同学会上见识过,能让他“喝多”到需要人去接,那得是什么样的程度。 这人,让他少喝点的时候,他答应得倒是爽脆。 可安快速地赶到了傅殷说的地方。 那是家五星级的酒店,按理说应该有代驾服务,不知道为什么傅殷会亲自打电话让她来接。 她下车的时候,看到傅殷正站在门口抽烟。 烟雾缭绕间,他的眉目有几分沧桑。 “傅老。”可安叫了一声。 见到她来,傅殷走到垃圾桶边,掐灭了烟。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麻烦宁总。” 可安摇摇头,不知怎么的,竟被这句不好意思搅浑了立场。 “人在里面。”傅殷指了指大厅。 可安点头,往里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傅老,谢谢你出手相助。这次宁氏能死里逃生,全靠你的帮助。” “谢我不如谢小言。” “是的,我也会谢谢他。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他。”可安看着傅殷。 傅殷耸耸肩:“也不是非要有理由是不是?” “莎士比亚说,一只麻雀的生死都有其独特的天意。万事都有一因,傅老不可能没有理由。”可安停了几秒,倒也没有咄咄逼人:“既然傅老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不强求答案。我先进去。” 傅殷沉默不语。他看着可安的背影,纤瘦,倔强,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又想点烟了。 可安一进门就看到了言泽舟,他躺在酒店大厅的沙发里,手搭在额头上,看样子很难受。 他的手边有醒酒药和醒酒汤,看样子,在这也没有少折腾人。 “言泽舟。”她叫了一声。 他没有反应。 酒店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和她一起合力将言泽舟扶起来。 他很沉。 可安试着将他一边的臂膀绕在自己的肩头,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朝她抱过来。 “哎哟!”工作人员叫了一声,以为他会倒地。 但他只是稳稳地抱住了可安,伏在她的肩头上。 “来的挺快,是不是担心我?”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起波生19 他一身冷冽的酒气,盖住了他身上原本好闻的皂角香。他紧紧缠绕着她的时候,她好像也要醉了。 她的心又在疼。 “放开。”可安拍了拍他的腰:“我送你回去。” “回你那还是回我那?” 她没回答,只是提醒他:“别闹,傅老在外面看着呢。撄” 他安静了几秒,摇摇晃晃地松开了她,侧身让了一步,一条胳膊还搭在她的肩上,光一条胳膊的重量,都能把她压沉。 她搀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偿。 平时走路带风的人,此时却踉踉跄跄,连着走几步腿就打结了似的。 好不容易把他带到了自己的车边,傅殷也走过来帮忙,才把人妥妥帖帖的送进了车厢。 可安对傅殷说了句再见,副驾上的言泽舟闭着眼,好像已经没了意识。 傅殷点点头,只说:“麻烦宁总了。” 可安开得很慢,时不时的看言泽舟一眼。 他虽然一声不吭,但那紧锁的眉头不会骗人。 久不喝酒的人忽然喝得酩酊大醉,不用想也知道那有多难受。 到了家,他还闭着眼。 可安靠过去,替他先松了安全带,“吧嗒”一声脆响,他睁了眼。 “到了。下车吧。”可安说。 他扶着车门,想自己下车,但那扇门好像有什么隐形屏障,竟然跨了几次没跨出去。他歪来倒去,自己也有些恼了。 可安连忙绕过去,把他扶下来。 那一瞬,她莫名觉得他很有喜感。 走到门边,她掏钥匙开门,他自己扶着墙壁站着。 可安打开了门,回头见他靠在墙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虽然醉了,但他的眼神还是很坚定。 “看什么?” “看你掏钥匙开我家门的样子真性感。” 可安不理他,搀了他进屋,他靠过来,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 “你每天随身带着我家钥匙?” 可安窘。 他变成了醉鬼依旧能让她不知所措。 “你站稳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可安撤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言泽舟还未准备好,忽然重心不稳,直直地就往地上倒。 “诶!” 她着急去补救,反而被他攥住了一起倒。 地毯是软的,加上有他护着,一点都不觉得痛。 “你没事吧?”可安仰头去看他。 他闭了眼,摇头。 可安想站起来,他却准确的伸手捞到了她,往怀里一拉,紧紧地抱住。 屋里很安静,他也很安静,这个拥抱她的姿势,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难受吗?” “难受。” “头痛吗?” “头痛。” “后悔吗? “不后悔。”他笑了,使劲蹭了蹭她的额角,“宁可安你框我呢!” 可安不动,任由他抱着蹭着。 “需要经常面对这样的应酬,也不后悔吗?” “不。” “我不领你情,你也不后悔吗?”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已经朝我走了五十五步,剩下的路,也该我来走了。而且,你迟早会领我情。” “为什么?” “你舍不得。” 可安勾唇,嘴角的弧度微苦,却带着幸福,但言泽舟没有看到。 “起来,去床上睡。” 他点点头,但却没有松手。 “今晚别走,好不好。” “嗯。” 可安天亮才从言泽舟那里出来之后,她离开的时候,言泽舟还没有醒。 她回家洗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酒气。 他昨晚,抱着她睡了一夜没撒手。 人是醉了,心却很清醒。 等可安到公司的时候,言泽舟已经到了。 他一身清朗,正在低头签文件,竟一点看不出宿醉的样子。 “早。”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他抬了一下眸。 “早。”可安越过他。 他身上有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淡淡的,很干净。 “花不错。”他指了指桌上的绿植,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一副“我就知道你很在乎我”的表情。 “我只是看不惯你那办公桌光秃秃的样子。”可安解释。 他动了下脖子,笑得清风和睦:“那我打光棍的样子呢,你看不看得惯?” 可安无言。 言泽舟的助理正好敲门,他笑着转开了脸,说了句:“进来。” 可安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听着言泽舟的助理向他汇报工作和行程安排。 言泽舟工作的样子很迷人。 “言总,今天下午您和宁总一起去平川工厂视察,公司已经安排好了车辆和随行人员。宁副总说他有客户要接待,所以晚点才能去。” “知道了。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好。” 言泽舟的助理出去了。 “你也一起去平川工厂吗?”可安看着言泽舟。 他事先并不知道他的出差计划。但想想,他新官上任,是该要去工厂基地走走,至少先混个脸熟也好。 “怎么,我陪你一起去不好吗?” “我不需要你陪。” “可我需要你陪啊。” 他前一秒还在认真严肃,后一秒又开口耍花腔。 可安不理他,拿了自己的水杯站起来,想去饮水机旁倒杯水,他跟过来,绕过门口的时候,顺手按上了门锁。 门锁“吧嗒”一声,可安瞬间提高了警觉。 她回眸,他已经欺身过来,将她锁在饮水机前。 “你干什么?”她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按着他的胸膛企图拉远两个人的距离。 “昨晚我喝成了烂泥,你失不失望?” “我为什么要失望?” “因为浪费了一夜***。” “我不失望。” “你不诚实。” 他低下头来,狠狠地吻她,像是要惩罚她的不诚实。 可安紧闭着唇,不让他的舌尖进入。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用力的推挤着她。两瓣唇被他揉压的发麻,她手里的杯子摇摇晃晃的,刚倒的水悉数泼到了自己的裙摆上。 “湿了!”她叫。 “哪里湿了?”他笑。 “裙子!”她瞪他。 言泽舟低头,扫了一眼她湿意斑驳的裙子,又朝她压过来,这次,他还一并夺下了她的杯子搁到饮水机上。 “我看看,里面湿没湿?”他的手下移,顺着她的裙摆,探进去。 “言泽舟!” 可安身上滚过一阵颤栗,双腿一酥,就软进了他的怀里。 他拥着她,将她抵进角落,趁势忘情的吻她,占有她…… 下午一点,宁氏的车辆到达平川的工厂基地。 可安最后一个下车。 平川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并没有特别的回忆。只依稀记得,她很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和母亲来过。 那时候,她是喜欢这里的。她喜欢这里的小河,这里的玉米地,甚至喜欢这里的大狼狗……但现在,她对这个地方,只剩下深深的抵触。 因为她忘不了,父亲宁启仲和兄长宁容成就是在这个地方遇到意外的。 言泽舟已经下车了。 他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正午阳光下,沉稳,修挺,风度无边。 可安下意识的压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衣冠禽兽这个词,言泽舟拿捏的很好。 有人来给她开门,她下车之前拢了拢自己的披肩。 虽然阳光灿烂,但是还是有点冷。 工厂的穆厂长和几个主任早已等在了门口,言泽舟过去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握了手,可安紧随其后。 “这次宁氏有难,多亏了宁总及时出手,我们远在平川的这么多员工才能保住饭碗啊。” “言重了。就算没有我,宁总也绝对不会让你们丢了饭碗的。”言泽舟一边对穆厂长说话,一边看了可安一眼。 可安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低调却自有气场。 “是是是,言总说得是。” 穆厂长对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工厂。 午休刚过,工人们已经恢复了正常工作。穆厂长边走边给大家介绍着工厂的状况。言泽舟配合着穆厂长的步伐,走得不快。 他听得很认真,倒是可安,总显得心不在焉。 走到编藤部门的时候,大家纷纷都散了,各自去看几个技术工人的手艺。 言泽舟站在原地没动,可安也没有。 “累了?”他看着她。 可安避开他的目光,脸莫名其妙地发热。 “有点。” “生气了?” 她没作声,想起他在办公室对她为所欲为的样子。 “怪我,给你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 “……” ☆、第一百四十章 风起波生20 “穆厂长!” 门口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急匆匆地跑进来。 “怎么回事?”穆中南皱起了眉头:“没看见言总和宁总都在这里嘛!吵吵嚷嚷干什么?” “不好了。”那男人气喘吁吁的,抬手指着门外:“你家小淼闯祸了。” 穆中南挥挥手:“什么祸你不能解决一下?等我忙完再说。偿” 那男人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我哪里能解决那么大的事情啊?你家小淼拿石头把宁副总给砸了!” “宁副总来了?”穆中南一顿撄。 男人还未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宁稼孟已经走了进来。 宁稼孟的额角有血,这会儿正用一块白手帕按着。而他身后,有两个保镖跟着,其中一人手里拎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的,连头都不敢抬。 “哎哟宁副总!小女痴傻,你可千万不要同她一般计较啊!” 穆中南冲过去,试图把那个小姑娘给拉过来,但被宁稼孟的保镖给推了回去。 “穆厂长,家里养条狗都得用铁链拴着,你这傻女儿发起疯来,可比疯狗还能乱咬人。”宁稼孟松了松手帕,白手帕已经快染红了,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下次给我看紧咯!要是看不紧,我就给她送疯人院去你信不信!” 穆中南的脸一阵白又一阵红。 整个编藤部都静悄悄的,盯着这里的动静。 “大伯,小孩子不懂事,你说这样的话,未免太难听了点吧。” 可安瞥了一眼宁稼孟,走到那个保镖面前。 “松手。” 保镖气势凌人,一动没动,丝毫没把可安放在眼里。 “啪!” 言泽舟手里的那根藤条,忽然朝那个保镖飞过来,抽在他的手上。 保镖吃痛闷哼,松手的时候推了一把。 那个小姑娘被推到在地上,可安把她扶了起来。 “大狼狗哥哥,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小姑娘看着可安,嘴里念着什么。 “你说什么?”可安轻轻按着她的肩膀。 宁稼孟看了穆中南一眼,穆中南扑过来,一把从可安手里夺过了那个小姑娘抱在怀里:“小淼,你别胡说!你妈今天是不是又忘了给你吃药了?” “大狼狗哥哥……”被叫做小淼的姑娘还在痴痴念着。 可安还没反应过,小淼已经被穆中南推到了一旁,交给了刚才冲进来报信的那个工人:“快把她带回去,以后没事别让她在出来乱跑了。” “是厂长。” 那男人牵着小淼,半推半拉地走出去。 “穆厂长,我说你挺聪明的,怎么会生出这么痴傻的女儿?”宁稼孟嘴角勾着笑,意有所指似地道:“不会是你老婆和别人生的孩子,要你来养着吧!” 穆中南有些尴尬。 “宁副总,虽然今天是我女儿不对,但您也不要太过分了。” 宁稼孟挥挥手:“我就是开开玩笑,你可不要生气。不过你还别说,这种女人带着私生子嫁人的故事,我们身边还真有。” 言泽舟目光一沉。 “宁副总,我建议你应该先去看医生。” 宁稼孟捂紧了他的伤口。 “多谢言总关心,我这点小伤不碍事。” “那就别废话了,你已经耽误了我们很多时间了。” 言泽舟冷冷转身。 穆中南一行人赶紧跟上去。 工厂巡视结束后,穆中南安排了聚餐。 车间工人和总部领导每年就这一次聚餐,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机会,气氛特别和乐。 言泽舟作为新上任的负责人,不仅负责了开场的致辞,中间的敬酒他也来者不拒。 “你少喝点。总这么喝酒伤身体。”可安提醒他。 “放心,我没事。我刚上任,现在是特殊时期,喝过这一段,就好了。”他 正说着,有人递烟过来。 可安看了他一眼。 他笑:“烟也是,抽过这段,我就戒。” 可安一点都笑不出。 他为了她,真是什么都做了。好的坏的,没有选择。 一群男人相互点了烟,一把酒言欢一边腾云驾雾,他悄悄推了推她。 “你出去转转。” “干嘛?” “舍不得你吸二手烟。” 可安站起来,她正好吃饱了闷得慌,想出去转一转。 平川的夜安谧,宁静,美丽,没有灯红酒绿的喧嚣,只有辽阔的田地和明镜般的湖泊,远远望去,与月色和星空连为一体。 她沿着湖边走了一圈。 身上黏来的酒味和烟味被风吹散了,整个人才又神清气爽。 她看了看表,寻思着里面也该结束了才往回走。 “啊啊啊!” 经过小木屋的时候,里面忽然传出了尖叫声。 可安顿住了脚步,没一会儿,就见小木屋的门打开了,小淼披头散发地从里面冲出来。 “啊啊啊!”她一边跑一边叫,听不清是哭着还是笑着。 小木屋里很快有一个妇人追出来。那个妇人可安认得,是穆中南的妻子蒋芸。 “小淼,你别闹。快来吃药!”蒋芸一边跑一边追。 “不吃不吃不吃!”小淼吐着舌头,像个淘气的小孩子。 可安站在暗处,小淼并未看到,等到看到时,她已经撞到了她的身上。 幸而可安有防备地扶了她一下,两个人才没有跌倒。 “姐姐。”小淼看着可安笑,竟没有一丝生疏感。 蒋芸随后跑上来,看到小淼撞到的人是可安,她大惊。 “你这丫头,今天又是拿石头丢宁副总,现在又撞到了宁总,你爸的饭碗都快被你搅和没了。”她一边数落,一边向可安道歉:“对不起啊宁总,小淼她不懂事,你千万别和她计较。” “没事没事。”可安摆摆手,“我刚才听到她在叫,怎么了?” “这孩子总是不肯吃药,还把药四处乱丢。这些可都是他爸爸花血汗钱托人买来给她治病的啊。我就打了几下她的手心,她就哇哇乱叫的。”蒋芸脸上透着几分埋怨,却不知道是埋怨女儿还是埋怨生了这样女儿的自己。 “不吃不吃。药药不吃。”小淼对蒋芸撅嘴。 “小淼。为什么不吃药?”可安转脸,看着小淼。 “药药苦。不吃不吃。” “你再不吃药,隔壁村庄那条大狼狗就要来咬你啦!” 蒋芸比了个狼狗扑人的动作,小淼吓的一把抱住了身边可安。 “大狼狗来了,大狼狗哥哥救我,救我!” 可安感觉到,小淼抖得厉害,她拍着小淼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她:“没事没事,大狼狗来了有姐姐在。” 蒋芸笑了,她解释道:“小淼最怕隔壁村庄的那条大狼狗,所以啊,每次她不肯吃药的时候,我们都会拿这个来吓她,这个最灵了。” 这是对付小孩子的惯用招数。 “大狼狗哥哥,大狼狗哥哥……”小淼看着他们,嘴里念念有词,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光芒,藏着崇拜。 “小淼既然怕狗,为什么还要叫大狼狗哥哥呢?”可安觉得好奇。 今天白天的时候,她也听到了这个奇怪的称呼。 大狼狗哥哥会是谁呢? 蒋芸摇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有一天她出去晃荡,回来就开始这样不停地念啊念的。” “大狼狗哥哥!嘭!压死了!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小淼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但是可安和蒋芸都看不懂。 “好了好了,快跟妈妈回去吃药,你再胡说,又要惹你爸不高兴了。” “不要不要,姐姐救我!”小淼攥紧了可安的胳膊,她力道很大,明亮的眼眸里似乎真的有求救的信号。 “你把宁总的胳膊攥下来了。”蒋芸把小淼拉到自己身边,对可安歉然一笑:“宁总,打扰你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我先带她回去了。” 可安点点头。 蒋芸带着小淼离开了。 可安看着她们母女的背影,又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总觉得有小淼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她说不上这种预感到底从何而来。 忽然,她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乔山的电话。 乔山很少在下班的私人时间给她打电话。 她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就听到乔山气急败坏地在那头喊:“宁总,出事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小雨初晴1 可安握着手机,乔山的语速越来越快,她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紧,好像,随时都会捏碎了手机。 “你说什么?” 可安反问一遍,不是没有听清,只是不敢相信。 乔山挑了关键的那句又重复了一遍偿。 可安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响,响得她的视线都模糊起来。可遥遥的,又能看到言泽舟从一片光影里跑出来。 他也正在接电话,一边跑,还一边给他的车解了锁撄。 车头的灯跳了跳,忽然把可安跳清醒了。 她收了线,快速地朝言泽舟的方向跑过去,截住了他正要拉车门的手。 她的手带着野外的清冷,他的手带着室内的燥热。 “你要干什么?”她看着他。 “我妈进医院了,我得马上回去。”言泽舟沉着声。 可安怔了一下,乔山和她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但这两件事殊途同归,在这个时间点串在一起很好解释。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来!” 可安说着,夺了他手里的车钥匙。 言泽舟想了想,她已经上了车,正俯身调整座位。 他终究没有异议,快速地绕过车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很高,视野也好,与她自己那辆车完全是南辕北辙的风格。 可安握紧了方向盘,起初开不惯,但走过一段又小又窄的石子路之后,又觉得上了手。 言泽舟开了他那边的车窗,冷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清冽的酒香,他把胳膊支在窗沿上,不住的挤按着太阳穴。 可安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风更大力地灌进来,她的长发在眼前乱舞,时不时地抽在自己的脸上,疼得好像谁在拿针刺她。 可她就想快点再快点。 好在这一带并不限速也没有测速仪。 她专注开车,他专注沉默,车厢里静悄悄的,静得有些诡异。 可安随手拧开了收音机。 “几天之前,傅氏强势出资宁氏,挽救了危在旦夕的家具王国,风光无限。谁能猜到,风光还在眼前,傅氏今日爆出一则丑闻……” 可安一听不对,立马把手探到了仪表台区。 言泽舟拦了一下她的手。 “没事,我刚才已经知道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可此时越平静越让人觉得担心。 “傅氏负责人傅殷被爆出私生子。而这位私生子不是别人,正是傅殷前段时间强势招纳的言泽舟。大家都知道,言泽舟曾是海城人民检察院的一位检察官…… 言泽舟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可安趁机掐灭了收音机。 “为什么不听了?”他问。 “我要飙车了,听那些东西分心。” “谁让你飙车了?”言泽舟按住了她的方向盘,示意她慢点。 “我知道你嘴上说着慢点,实际上心早就飞到了阿姨那里。” 言泽舟不置可否。 可安又加了一脚油门。 “你不要命了?”他按了按她方向盘上的手。 “把你拖入这样的境地,简直比死还难受。” “傻瓜。” 傻瓜。 这两个字被风远远吹散了。 但可安还是听清楚了,他的温柔,他的宠爱,还有他的无奈…… 可安和言泽舟赶到医院时,言伊桥还没有醒。 崔来全守在她的病床前,一脸的担忧。见到言泽舟和可安进来,他立马站了起来。 “泽舟啊。” “爸。”言泽舟走过去,揽住了崔来全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算是安抚:“我妈她怎么样了?” “刚做了个全身检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言泽舟点了下头。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傍晚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我和你妈正忙的不可开交呢,忽然来了一群记者,冲进我们店里,追着你妈和我问东问西的,还说一些难听得话,你妈哪里受的住他们这样咄咄逼人,一下就晕倒了。” 崔来全说得激动,可安听着也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言泽舟眼里浮起情绪,他松开了崔来全,走到了母亲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母亲的手很凉,想必,心也是凉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年抛弃了母亲的男人,原来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 他更没有想过,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会变成伤害母亲的利剑。 胸口一阵钝痛。 医生从外面走进来。 “医生,我老婆她没事吧?”崔来全跑过去,看看医生又看看医生手里的那张检查单。 “检查结果出来了,病人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受了刺激,脑供血不足引起的晕厥,稍稍调理一下就可以了。” 可安和崔来全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言泽舟虽然不动声色,但可安看得出来,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了松。 “既然这里没什么事情了,泽舟你先和可安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你妈就行了。”崔来全说。 言泽舟摇了摇头。 “我要在这里照顾我妈。” 他说得很坚定。 可安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一定有很多的话要对他母亲说,也一定有很多的歉意要对她母亲表达。 “叔叔,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让他留在这里照顾阿姨好了。”可安搀了一下崔来全的手。 崔来全还想说点什么,可安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瞬间明白过来。 “好好好,那泽舟留下,我明天一早来换你。” 言泽舟点了点头。 崔来全拿了自己的东西往外走,可安跟在他的身后。 刚走了两步,言泽舟追过来,拉了一下她的手腕。 可安停下来,转头看着他。 “路上小心,别开太快。”他蹙着眉说。 “好。”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言泽舟靠在椅背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母亲。 母亲的面庞很白,白玉一样,凝着一层剔透的光。她的耳垂很大,按照老人的说法,她应该是个有福之人。 可母亲这大半辈子,却过得太辛苦。 她唯一有福的地方,或许就是遇到了崔来全。 言泽舟调整了一下坐姿,椅子发出“吱嘎”一声轻响,病床上的母亲忽而睁开了眼睛。 “妈!”言泽舟站起来,扑到床沿上。 “怎么是你在这里?” “我让爸先回去了。” 言伊桥点了下头,拉住了言泽舟的手。 “今天的事情,你知道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不出是害怕还是愤怒。 “我知道了。”言泽舟垂了下头:“妈,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他原来一直在我身边。” 言伊桥咬着唇。嘴唇泛白的时候,她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我一直以为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直到那天,我在电视里看到你们站在一起的画面……你知道那天,妈妈有多害怕吗?” “你怎么不告诉我?”言泽舟反握住她的手,她抖得很厉害。 “我要怎么告诉你?我大半夜跑去你那里,多少次想对你开口,可到最后还是不敢?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要辞职,我更不知道他把你带在身边的用意。我战战兢兢一晚上,可我谁都不能说。” “妈,对不起。”言泽舟重复着这句话。 言伊桥摇头。 “孩子,妈妈不要你的对不起。妈妈只想你能离他远远的。”言伊桥落下泪来,一边哽咽一边恳求:“你离开他好不好?妈妈很怕……” 言泽舟抹去母亲的眼泪,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妈,这么多年来,你总不愿意让我见他。告诉我,你到底再怕什么?” 言伊桥哭着甩头。 “妈!”言泽舟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我怕!我怕他会把你抢走!他一定会的!你是我唯一的宝贝,我不能让他把你抢走!” “我永远都姓言。我不会被他抢走。” “既然这样,那你就离开他好不好!”言伊桥泪眼婆娑地晃着言泽舟的胳膊。 言泽舟沉默不语,他像个人偶一样,随着言伊桥的力道轻轻地摇摆着。 “你不能答应妈妈吗?”言伊桥追问一遍。 言泽舟紧拧着眉,脑海里快速地将所有利害关系梳理了一遍。 他依旧没有作声,只是松了言伊桥的手。 言伊桥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自己钢铁一样硬的儿子,忽然双膝一弯,朝自己跪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雨初晴2 “泽舟!你这是干什么?” 言伊桥俯过身去,按着床沿想把他拉起来,可言泽舟没动。 “妈,我不会忘记,这些年是谁省吃俭用供我读书,是谁风里来雨里去送我上学,是谁半夜背着我去医院看病……我永远都会记得,在我最需要人陪伴的岁月里,是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言泽舟眼里隐隐闪动的泪光,仿佛要淹没了言伊桥。 “可是妈,我现在不能回头。”言泽舟虽然眉目间凝着深深的歉意,可他很坚定,“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到了伤害,是我不该是我不孝!但如今若我回头,更多无辜的人会因此受到牵连,而我们,也不可能过回以前那样平静的生活。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因为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而离开你不要你。接下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保护好爸,再也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偿” 言伊桥哭得不能自已。 “你起来。撄” “妈,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言伊桥看着言泽舟。 儿子眼里的情绪,让她仿佛回到了当年。 当年,他违背她的意愿她的期许毅然决定报考军校时,也是这样的神情。 不奢求原谅,但恳求理解。 可她除了理解,又怎么舍得不原谅。 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身上流着怎么样的热血,胸腔里跳动着怎么样一颗红心,她又怎会不懂? 纵然不知道他此时又背负着什么道义什么深情,但她对他所说的承诺,每一字每一句都深信不疑。 因为她爱他,这份爱,远胜过她对那个男人的怨,也远胜过自己心里的恐惧。 这么多年了,不如趁这次机会,彻底斩灭心魔。 可安洗完澡出来,就一直坐在床上出神。 刚才她送崔来全回去之后,又去了一趟医院。 原本,是想看看言泽舟的母亲醒了没有,可她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了让她泪流满面的一幕。 言泽舟跪在那一片白辣辣的清光里,像是一棵被人折弯了的白杨树。 她只遥遥地看到一个侧面,就已经猜到了里面正在进行一场什么样的对话,她不敢再往里多迈一步,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秒,就掉头往回跑。 回来的这一路,直至此时此刻,她还在想,这个男人,还能再为她失去什么? 一夜无眠的辗转,可安起的很早,她想给言泽舟和他母亲做点早餐带过去,可转念再想想,这件事崔来全一定会做,而且比她做的更合他们口味。 到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吃。 她一点都不饿,只是有些头疼。 公司一早还有个会等她提供会议资料,她拿了外套,匆匆出门。 门口的庭院里,停着一辆白色的卡宴。 她还没有习惯,她脑海里更多的印象被言泽舟那辆黑色越野占据着。 可这就是言泽舟的车。 他正坐在车里,见到她出来,他才下了车。 “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在医院吗?”可安走到他的面前。 他的神色近看时更显疲惫。 “我爸天没亮就来了。” 可安神思一转:“那你天没亮就来我这里了?” 言泽舟没有否认。 “你怎么不敲门呢?” “怕吵到你。” 可安哽了一下喉,想说自己其实也是一整晚没有睡着,但再想想,又觉得这样的倾诉没有意义。 她不想,再给他制造更多的担心。 “你妈她没事了吧?” “没事。再观察一天,没有特别情况的话,明早就可以出院了。” 可安点了点头。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她问。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她觉得他更应去补觉。 言泽舟转身,从车里取出一份文件。 “也没什么事情,就这份文件,你帮我带去公司给乔山。我今天不去公司了。” 可安接过来。 这是今天会议的一部分资料。 “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言泽舟没有应允,思索了片刻,开口告诉她:“我等下要去傅氏。” 可安怔了一下。 他眼里的光芒忽明忽暗,让人猜不透情绪却依然觉得心疼。 她忽而又想起昨晚,他跪在病房里的样子。 “言泽舟。”她叫他的名字。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的交汇,好像就是他的应答。 可安轻轻地对他扬起嘴角。 她很久没有对他笑了,此时这一笑,虽然美好,却依旧没能让他觉得轻松。 “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怪你。” 言泽舟从走进傅氏大厅的那一秒开始,周围就有各种包含深意的目光和私语声朝他投射过来。 几天前他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强势入驻傅氏,如今终于有了身份,却是一个令人尴尬的“私生子”,想想,也是可笑至极。 傅殷的特助站在走廊里等他,一见到他,就立马迎了上来。 “言副总,傅老一直在等你。” 言泽舟点了下头。 傅殷的特助陪他走了一段,走到傅殷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拍了拍言泽舟的肩膀。 “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做好自己,就是给八卦流言最冷厉的巴掌。” “谢谢。” 特助先生笑了一下,替他推开门。 言泽舟快步走进办公室,身后的门又体贴的合拢了。 傅殷的办公室采光极好,两边落地窗帘一撤,阳光就铺天盖地而来。他背手站在一片光影里,身影模糊却依旧高大。 言泽舟在原地站停了,一时没动也没有出声。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傅殷。 曾经有多熟稔多亲昵,现在就有多生疏多尴尬。 “坐吧。”傅殷慢慢转过身来,指了一下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言泽舟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却先扫到了办公桌上的那份报纸。 报纸上最显眼的版面,是他们的新闻。 “不用了。” 傅殷也没有强求,他点了一根烟。 “我很遗憾,你是我儿子这件事情,最后竟是用这样的方式由媒体转达的。” “你早就知道我是你儿子?” 傅殷抽了一口烟,烟圈翻滚,他点了点头。 “是的,我早就知道。” “所以,你是有意靠近我的是不是?”言泽舟问得镇定,但他的声音很冷,“当初所谓的‘救命之恩’就是你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靠近我而演的一场戏是不是?” 言泽舟想起当初发生的那一幕幕,再结合现状,就能推敲出不一样的端倪来。 以傅殷的身份地位再加之他在黑白两道的人脉,是不可能会被逼入当初那样狼狈的境地的。而偏偏那么巧,他遇难时又让他遇到。 言泽舟之所以一直没有怀疑,是因为当时被他救下的傅殷的确中了一刀,血流如注。可现在想想,那一刀的位置,远在要害之外。 这分明是一场逼真的苦肉计。 “我没有办法。” “你承认了!”言泽舟忽而提高了声调,这一声带着慑人的威力。 傅殷一怔。 办公室的气氛倏地变冷。 “是的。孩子,我不知故意设计你,你要知道,我真的没有办法。知道你是我的儿子那一瞬间,我就阻止不了不想靠近你的***。你是我的儿子!” “我是你的儿子那又怎么样?这么多年来,你根本没有履行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现在,又凭什么说我是你的儿子。”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傅殷绕过来,想抓住言泽舟的手。 言泽舟往后退了一步。 “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所以呢?你想让我认祖归宗?还是,你只是需要一个继承人?你只是不想你辛苦缔造的王国落入与你毫无关系的人手里?” 傅殷拧起了眉头。 “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吗?那你给我解释一下,那把你借给我的枪是怎么回事?”言泽舟瞪着傅殷,目光凌厉。 前段时间他因为非法携带枪支被停职之后,他就一直积极的配合着调查。原本是临危救人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只要交代清楚了,复职不是难事。 可他复职的事情却一拖再拖,他当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就在前两天,结果出来了,东生告诉他,他用得那把枪是把有很深来历的黑枪,他复职被压的事情除了这把枪的缘故,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有人一直背后施压不让。 能操控检察院内部这样强大的势力,除了傅殷,言泽舟想不到第二个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雨初晴3 傅殷扬起一抹苦笑,言泽舟凌厉的眼神,让他无处遁形。 “果然,聪明如你,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瞒住的。” “你承认了?”言泽舟的声音更冷了。 傅殷走过来,按住言泽舟的肩膀。 “我承认是我想方设法的要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是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继承人。我这么做,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我想把我最好的给你。撄” 言泽舟面无表情。 傅殷此时眼里的深情,更像是他们初遇时的那一场戏,虽然逼真,但经不起一点点的推敲就漏洞百出偿。 他上过一次当,绝对不会再上第二次。 “既然你的爱这么无私,那么,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傅殷快速地点点头:“你说。” “我离开傅氏,而你,不撤资。” 言泽舟一字一顿,他说话的时候,全程盯着傅殷的眼睛。 傅殷脸色微凝,好半晌,都沉默不答。 “怎么?不是要给我最好的吗?”言泽舟轻叱一声。 “孩子,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难道不是最好的?我能让你轻轻松松的得到别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这么倔强?我是你爸爸,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会真的害你!” 言泽舟笑了。 “多说无益。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也没有期待你会答应。你和我之前不过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罢了。所以,请你别以爱之名,我并不缺父爱。” “小言……”傅殷还想解释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言而无信,我会继续留在傅氏,但请你永远记得,我做这个决定,不是为了你。” 言泽舟说罢,转身离开。 傅殷看着他的背影,一口气滞在胸口,闷得心慌。 他精心设计,步步为营,甚至不惜付出了血的代价,终于将他网进了自己的世界,明明胜利了,明明该摇旗欢呼,可此时此刻,他却发现,原来他真正想要的,已经失去。 可安一直在等言泽舟,可是等到天黑,也没有见他回来。她着急的团团转,脑海里思绪万千。 如果他和傅殷摊牌,傅殷会不会同意让他离开?如果他能离开傅殷,他还能不能继续做他喜欢的事情? 这一个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她终于忍不住给他发短信,问他在哪。 没一会儿,言泽舟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景致,是一片星空,漫天星辉,明亮得好像要穿透屏幕而来。不知为何,可安更担心了。 可安又问了一遍,言泽舟发过来一个定位。 那是崔来全小店的位置。 可安收到短信之后,就立马开车往那里去。 果然,言泽舟的车就停在店门口。 只是,可安下了车,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她正好奇人去了哪里,屋顶忽然飞下来一个瓶盖,正好砸中她的头顶。 “咚”的一声,虽然一点都不疼,但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她抬头,才看到言泽舟正坐在房顶上。 “来找我?”言泽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可安没回答,只是问:“你怎么上去的?” “飞。” 可安不理他,沿着屋子绕了一圈,终于在后门的位置找到楼梯。 但楼梯只通到天台处,真正要上房顶,还需要踩着瓦片走一段斜度很陡的危路。 言泽舟想过来扶她,但可安根本不需要,她弯了腰,手脚并用着爬到了他的身旁。 “姿势挺地道的。” “小时候练的,我那时候也是个上房揭瓦的小皮猴。” “没人管你?” “我妈去世后,我爸忙着生意,我哥在外读书,家里其他人更不会在意我是在房顶玩还是在湖边闹。不过,那样也挺好的,至少自由。” 她说得故作轻松,但言泽舟眼底的光却暗了下去。 他又想起她曾对他说,她的家庭,就是她的暗疮。 他的,又何尝不是? “你不会一整天都在这里喝酒吧?”可安翻看着他身边的便利袋,便利袋里有很多空瓶子。 言泽舟没有否认。 她松了手,把便利袋绑了个结,推到一旁。她靠过去,挨他更近了些。 “你和他谈好了吗?” 言泽舟知道她说的他是指谁。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屈着腿,下巴顶在膝盖上,目视着前方,并没有看他。 “谈好了。” 可安“嗯”了一声,却没有急着问结果。 言泽舟往后仰了仰,将手交叉了按住后脑勺,半躺在屋顶的斜面上。 他们各自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便利袋在风里摇曳出轻响,越响越静。 “我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我妈一个单身女人,带着我四处漂泊,受尽了流言蜚语。我知道我妈恨他,我也恨。”言泽舟开口,言辞平淡,却带着一丝怆然,“但对于小孩子而言,恨是种并不分明的情绪。比起恨,我内心更浓烈的其实是想见他的***。” 可安理解。 父亲这个词,对于任何一个小孩子而言,都有着高山大海一样的崇拜感和神秘感。这是一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情怀,无可抹灭,男孩更加强烈。 “我一直在想象,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也像其他孩子的父亲一样,有着宽宽的肩膀和一下就把我举过头顶的力量。” 可安动了动唇,想说的很多,可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他压抑了那么多年的心事,她只想安静地倾听。 “我妈和我爸结婚的时候,我还在偷偷地问我外婆,我的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使我在那么多人的嘴里听到了关于他的坏话,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他的期待。” 言泽舟停住了。 可安感觉到他藏在心底的那点温热正一点点变冷。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的亲生父亲,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一直在算计我利用我,他原来,真的一点不值得我期待。” 他的脸在月光和星光的照耀下,带着几分凛冽几分失落。 可安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想安慰他,可她知道,面对一份让人失望的亲情,安慰有多么苍白。 “我说过,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怪你。” “我早已经做过了决定,我不会因为他是我父亲,而改变我之前的选择。”言泽舟坐起来,他伸手握住了可安的手,他们两个人的手都很凉:“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看似简单和乐的家庭背后,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暗疮。你说你配不上我,那现在,我们是不是终于般配了?” 冷风拂过,迷了可安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眼泪就涌了出来。 言泽舟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的,他们相连的那块皮肤,在发热。 可安抽回了手。 言泽舟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眼底仅剩的光芒也慢慢消失。 比起傅殷的伤害,她不愿领情,更让他觉得无力。 可安看到了他眸间的潮起潮落,她忽而转手回来,言泽舟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快速地把什么塞进了他的手心。 “言泽舟,最近我总在想,你已经为我失去了一切,如果最后还是没能让你得到我,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言泽舟无声地看着她。 她的笑容盈了这天地的光芒,皎洁无暇。 “你说的对,我舍不得不领你的情,我舍不得看你一遍一遍朝我伸出手却得不到回应的样子,我舍不得那样爱我的你得不到我的爱是结局。” 她淌在脸上的泪,刺痛了他的眼。 言泽舟摊开手心,手心里有一把小小的钥匙,光芒四射。 那是她家里的钥匙,是他要了千百遍她都没有给的钥匙。 言泽舟收拢了手心,顺势将她搂过来紧紧抱住。 她乖顺地由他抱着,也反抱住了他。 刚才没有说出口的安慰,此时全都化成了温柔的动作。 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她仰头吻他疲惫的眉心,吻他的冰凉的耳廓,吻他温热的唇。 她告诉他:“从此我与你一起,风雨无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雨初晴4 言泽舟先走下楼梯,可安紧跟在他身后,便利袋挽在她胳膊上,像是最新款的包。 “我喝酒了。”他转头对她说。 可安了然:“我送你回去。” “去你那。”他晃了晃一直捏在手里的钥匙:“去试试真假。撄” “我还能费劲去找假钥匙玩你?” “你玩我还少?” “我什么时候玩你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一直把我玩到死心塌地。偿” 可安笑了:“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是这个理,但我还是得去试试。” 他走到她的车边,按着引擎盖,浑身都是执拗。 可安给他开了车门,两人一左一右上了车。他心情不错,她也觉得很轻松。下决心不容易,但难得只是这个过程,一旦下定了决心,前路纵然崎岖也有了坚定的方向。 “以后不会再换门锁了吧?”言泽舟把玩着钥匙,那枚小东西在他的大手间躺着,显得格外别致。 “看你表现。” “哪方面的表现?” “哪方面的表现都得让我满意。” 言泽舟若有所思地点头。 “今晚就让你满意。” “……” 到了家,她熄火拔车钥匙的间隙,他已经推门下了车。 可安跟在他身后,静静地等着他开门。 言泽舟喝了酒,虽然没有到醉的程度,但终归显得不利索,加之晚上光线又不好,钥匙对孔几次打滑没有对上。 “钥匙孔都插不进去,你确定等下还能让我满意?”她站在他身后,淡淡的。 言泽舟停下手上的动作,往后一倚,把钥匙扔给她。 “你来。” 可安接过钥匙,把他从门边挤开,俯身一下就插进了钥匙孔。 “吧嗒”一声,门开了。 她回头看他,眸子晶亮,得意洋洋。 言泽舟“啧”了一下嘴。 “要不等下,你也自己来?” “你怂不怂?” “嫌我怂?等下有你求饶的时候。” “谁求谁?” 言泽舟笑,一把将她抱过来,还未进门就先吻上了。 可安被他按着腰又压着后脑勺,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随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好像她也喝了酒似的。 门一关起来,言泽舟就将她抱了起来。 她攀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好像没有重量。 他们一路吻上了楼。 她的房门关着,言泽舟倚在墙上,闷声说:“开门。” 可安拧到门把手,轻轻一按,门开了。 他撞进去,“嘭”的一声。可安回头,见他脚一勾,把门合上了。他走了两步,将她掀倒在床里。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软绵绵的云团里。 言泽舟欺身上来,曲着肘做俯卧撑似的从上往下桎梏着她。 可安脸红红的,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她。 “先去洗澡。”她说。 “一起?” “你先。” “一起。” 他又把她抱起来,吻进浴室。 浴室一片暖光,他将她放在洗手台上,先脱了自己上衣。那一身麦色肌肉看得可安心跳如鹿。 言泽舟将她抱下来,开始温柔地解她的衣服扣子。 “我自己来。”可安按住了他的手。 言泽舟打开了淋浴头,温水入注。 在一片水花里,他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低头吻开她的唇。 毫无束缚的纠缠,让可安浑身都酥了,轻颤不止,幸而有他这堵钢墙做依靠,才没有倒下。 最后的关头,言泽舟将她收紧在怀里。 这次箭无虚发,丝毫不差,一冲到底。 水光里的旖旎,温柔又动人…… 隔天一早,言泽舟去了公司,可安去了医院接他母亲出院。 她到医院的时候,言伊桥正在收拾东西。 “阿姨。”可安叫了一声。 言伊桥回头,她的气色恢复的不错。 “来啦。” “嗯。”可安走过去,拿过了言伊桥手里的包:“我来收拾,你坐会儿。” 言伊桥倒没和她见外,也没和她争抢,她退到一旁的床沿上,坐下了。 “本来你叔叔可以来接我,但他今天要去退租,泽舟又忙,只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都是我应该做的。”可安抿了下唇,侧头看着言伊桥,叫了一声。:“阿姨。” 言伊桥应声,问她:“怎么了?” 可安犹豫,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吧。”言伊桥温和地冲她笑。 “阿姨,泽舟他做了这样的决定,都是因为我。你不要怪他,如果要怪,就怪我。”可安停下手里的动作,面对着言伊桥,一脸的诚恳。 言伊桥怔了一下。 言泽舟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她他到底为什么会放弃原来热爱的事业选择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但其实,她也猜到了个大概。 “我不怪他,也不怪你。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责怪没有意义,我们顺势而为就好。”言伊桥伸手,将可安拉到她自己的身边坐下,“只是我没有想到,泽舟他能为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也没有想到。”可安敛眉:“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我也怀疑过,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他为我付出这多。但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一直很坚定,他的坚定让我不能再继续怯懦。我舍不得辜负他的一片心意,也舍不得因为我让你们母子生了嫌隙。”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特别有主见,特别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孩子。小事他都听我的,但大事从来都是他自己做主。当年他在洛疆出生入死的时候,我每天都担惊受怕,为了让他回来,我哭过求过,可最终还是决定尊重他的选择。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人生,我只要他活得开心活得问心无愧。” “谢谢阿姨,也对不起,这几天让您跟着我们受了委屈。” “傻孩子,这是什么话。”言伊桥摸了摸可安的脑袋,“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家人就该共担风雨。” 可安感动得热泪盈眶。 言泽舟不仅给了她爱,还给了她一个家。 “叔叔把店退租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说好了去旅行。”言伊桥笑得明媚。 可安点点头。 “都忙活了大半辈子,也该潇洒一下安享晚年了。” “以后我们不在海城,泽舟就麻烦你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正说着话,门口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言伊桥比可安先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可安回头,看到走廊里站着傅殷。 傅殷一身黑色的长大衣,遥遥看着言伊桥的眼神说不上是温柔还是愧疚。 可安站了起来。 “阿姨,我先去给您办出院手续。” 言伊桥看着傅殷,纵然此时他近的就在眼前,可她还是觉得,他们的距离已经远得隔了一个曾经。 “阿桥,好久不见。” 阿桥。 言伊桥眨了一下眼,泪花忽然泛上了眼角。但她清楚,让她动容的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温情,而是他这个称呼牵扯出的那一段温暖的回忆。 “坐吧。”言伊桥对傅殷说。 傅殷点头,在她对面坐下,坐下的时候,卸了自己的手套。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言泽舟的手就是像他。 “好点了吗?”傅殷打量着她。 时光匆匆,言伊桥这样的美人,脸上也有了岁月烙下的痕迹。但她,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生活的磨难,气质却仍然未改。 “没事了,正准备出院。” “我很抱歉,分开这么多年之后,竟然还以这样的方式打扰你的生活。” 言伊桥敛眉,没有作声。 “阿桥,当年我并不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傅殷神色黯然,黑亮的眸子却是情绪起伏。 他的懊悔,他的无奈,他的所有,言伊桥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当年你知道,结果又会有什么不同?”她轻声地问。 傅殷沉默了片刻。 “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不会让你带着孩子独自一人辛苦。我一定不会!”傅殷说得很坚定,眼神也很坚定。 言伊桥笑了,这一笑仍然有着倾动人心的力量,但她的眼里却只有苦涩。 她相信傅殷的话,可相信又能如何? 时光无可倒流,他们也不能回到过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雨初晴5 言伊桥和傅殷是青梅竹马。 当年的言家和傅家是世交好友,两家都属名门望族。言伊桥和傅殷一个是富家千金,一个是豪门公子,两人从小一起接受教育,品***好各方面都很合拍。 傅殷长得俊朗,上学那会儿就有不少女生喜欢他,言伊桥在学校也很受欢迎,两人可以说是各自占了半边天。 但那一众追求者里,他们谁都看不上,就瞅彼此特别顺眼。 情窦初开的年纪,爱情来得也默契十足偿。 言伊桥觉得自己喜欢傅殷的时候,傅殷也早已有了这样的感觉。 他们甚至谁都没有表白,只在那个野游的冬天手牵手走过了一根落满积雪的危桥,回头相视而笑的瞬间,就确立了恋爱关系撄。 傅殷本就很照顾言伊桥,正式成了男女朋友之后,他更是无微不至。 上了大学,他们虽然不再一个省,但傅殷经常会飞过去看她。每次一来,他都会牵着她满校园的走。 一次两次还只当是参观学校,三次四次之后言伊桥就觉得奇怪。她问他:“我们学校的景致有那么美吗?值得你回回来都要看一遍?” 他说:“你傻啊,我是想让你们学校的男生都知道,你是我的。” 言伊桥恍然大悟,后来也去他的学校效仿。 这样一来,谁都知道,言伊桥是傅殷的,傅殷有一个言伊桥。 毕业之后,傅殷进了自家的公司上班,言伊桥继续考研,他们依旧分隔两地,也依旧一有时间就腻在一起。 两家家长对于他们的关系,也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那时候,言伊桥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嫁傅殷之外的第二个男人。 可是,变故忽而就来了。 那一年,言父投资失败,公司倒闭,言家破产,言伊桥从一个被人捧在掌心的明珠变成了落魄公主。 那一年,也是傅殷和言伊桥谈婚论嫁的那一年。 变故发生之后,言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傅殷的母亲为了不让言家的债务牵扯到傅家,开始坚决反对他们的婚事。 虽然,傅殷对言伊桥还是不离不弃,可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情在现实面前显然没有任何力量。 而那时候的言伊桥,心态也大不如从前。没有了门当户对的家庭条件,她好像在这段感情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 傅殷的好和坏在她眼里都放大了百倍,她没有一点点安全感,更没有一点点信任感。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风雨飘摇,又哪能再经得起傅殷母亲的挑拨离间。 那一天,傅殷的母亲带着一个姑娘来找言伊桥,她告诉言伊桥,这是傅殷的相亲对象,也会是傅殷未来的妻子。她说这个姑娘能让傅殷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她让言伊桥不要再耽误傅殷的锦绣前程。 那位姑娘,更是当场写了一张支票,要言伊桥离开傅殷。 言伊桥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她义正言辞地强调她和傅殷是真爱。 傅殷的母亲嗤笑不已,她随手拿出了一叠照片,甩在言伊桥的眼前。 照片里是傅殷和他相亲这个姑娘约会的甜蜜画面,甚至,还有接吻的画面。 言伊桥惊慌失措,连逃跑都没有力气。她的境地,让她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照片的真假。 那天晚上,她就和傅殷提了分手。 傅殷不愿意,她就告诉傅殷,是她爱上别人了。 这是她仅剩的自尊心作祟,她不想让自己到最后一无所有还落得一个弃妇的下场。她想,就算要分手那也要有分手的默契。 他不是爱上别人了吗?那么她也不爱他了。 面对这样一个时晴时雨的言伊桥,傅殷早已疲惫不堪,她决心提分手,他也就没有再坚持的余地。他真的遂了她的愿,不再挽留,转身便离开。 那一夜,言伊桥哭得昏天暗地。 可是她知道,这是对他们彼此而言最好的结局。 很快,傅殷订婚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而言伊桥,发现自己怀孕了。 家里让她把孩子打掉,让她别再惦念傅殷那个负心汉,可她却舍不得,每一次走到医院门口,最后还是会忍不住半途逃跑。 她知道自己深深爱着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或许,是她没有勇气真正去斩断和那个男人最后的一丝牵连。即使现实,已经不可能让他们在一起。 傅殷的母亲得知了言伊桥怀孕的消息,她再次找到言伊桥,言辞激烈地要她把孩子打掉,更是警告她,不要妄图通过孩子再介入傅殷的生活。她还说,就算言伊桥把孩子生下来,她也一定有办法让她人财两空。 言伊桥知道,凭傅殷母亲的势力,她一定可以说到做到。而傅殷,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不可以再依赖这个男人。 为了能够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言伊桥当天晚上就收拾了东西离开家乡,去了海城。 她要这个孩子,这种感觉强烈到让她无可畏惧。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怀孕的过程很辛苦,孩子生下来没有人帮着照料更是辛苦。但言伊桥一点都不后悔自己这个决定。 言泽舟从小就很听话,这样的孩子带着身边,让她觉得安心踏实又幸福。 这中间,她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一些傅殷的消息。他结婚了,但结婚的对象并不是当初坐在她眼前盛气凌人给她开支票的那个姑娘。他母亲生了重病,甚至没有等到他的儿子出生就去世了…… 恩怨就如过眼云烟,命运早已设计好了一切。 该相遇的人总会相遇,该错过的人绝对不会相守。 而她,兜兜转转的最后,遇到了崔来全。 崔来全对她很好,那种好不止是生活上的无微不至,更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把她当成自己的公主,把言泽舟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为了能给言泽舟更好的成长条件,他甚至没有答应言伊桥要为他生一个孩子的提议。 崔来全和当年善于制造浪漫的傅殷是不一样的。他不善言辞,只会用行动来表达关怀和爱。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改变的关怀和爱,汇聚在一起,就成了她无可抗拒的巨大浪漫。 言伊桥曾以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可言泽舟的到来,让她变得坚强。而崔来全的出现,让她重新可以软弱。 这两个男人,成就了她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傅殷问。 “坏过,但现在很好。” “恨我吗?” “恨过,但现在不恨了。” “你先生对你怎么样?” “很好,一直很好。”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告诉了我一切。”傅殷低着头,“我当年,并没有和她所说的那个女人在一起,从来没有。那些照片,都是那个女人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我知道,这些真相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可是阿桥,我还是想告诉你,当年我爱你的时候,是全心全意在爱着你。” 言伊桥笑,剪水双眸间已然荡着释怀。 “当年的我们就算仍然相爱,就算没有误会,也的确不适合再在一起了。” 正如她曾对言泽舟说的那样,好的爱情,必须有旗鼓相当的安全感。而当年,她从云端落入地狱,那种安全感是从骨子里缺失的,是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予的。 那时候的她,不适合爱任何人。 傅殷叹了一口气,并未反驳。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如今他们又各自有了家庭,就算当年再无奈,如今再不舍,的确也多说无益。 “孩子,我想留在身边,让他为我打理生意。” “你应该不是在同我商量,也不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吧?” “我是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我理解,理解孩子的选择,也理解一切,毕竟,你是他的亲生父亲。我相信,不到万不得已,你也不会逼他做这样的选择。” 傅殷点点头,想说什么,却见言伊桥又摇了摇头。 “但我,并不想知道你的万不得已是什么。” “好。” 傅殷转开了头,他的眼里有不易察觉的泪光。 “泽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我相信,他也会是你的骄傲。你是他的亲生父亲,我可以容忍你要他留在你的身边为你打理事业,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去破坏他的赤子之心。” “我答应你。” 病房里的气氛不错,傅殷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要走。 言伊桥站起来送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泽舟是你的孩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雨初晴6 言泽舟开完会回公司,就见可安的车已经在车库里了。 他上了楼,可安刚从会议室里出来,两个人在走廊里遇见,一起往办公室走。 “我妈出院了?” 可安点点头。 言泽舟看了她一眼,她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 “怎么?偿” “傅老,今天也去看你妈妈了。”可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言泽舟的反应。 他的神色冷漠,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转开了脸。 可安见他这般反应,心知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可她仍有疑虑。 傅殷好像自己也有什么问题。 可安办完出院手续回来的时候,傅殷刚从言伊桥的病房里出来,可他没有马上离开医院,而是去了CT室。 CT室辐射很大,一般除了需要做检查的病人,没有人会主动去那个地方。 她猜想,傅殷是不是生病了? 言泽舟已经进了办公室,为了防止门反弹,他站在门口替她按着,等着她进去。 可安还若有所思,他直接抬手往她额角落了一个毛栗。 “哎哟,痛。”她抬手捂着额头,瞪他。 “别胡思乱想。” 言泽舟把她拉进屋里,关上了门。 他把文件放在桌上,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可安坐下,喝了口水,转脸见他斜坐在桌面上,看着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 “再多看几眼。” “每天看不腻吗?” “你每天呼吸会腻吗?”他似笑非笑。 可安反应了几秒,才恍然明白,他是在说她和呼吸一样重要。 她笑了。 “嘴真甜。” 他对她勾勾手指:“要不要尝尝?” “不要。” “真不要?”他沿着桌沿滑过来,瞬间就利落地滑到了可以勾住她下巴的距离,“过了这个村以后就没有这个店了。” “什么意思啊?” “我下午要搬办公室。” “什么?又搬?”可安惊讶,他不是刚搬进她办公室不久吗?怎么又要搬出去了? “舍不得了?” “舍不得什么呀,眼不见为净。”她撇撇嘴,可又不甘愿:“你这样折腾有意思吗?早知道这么快就搬出去,你当初就不该搬进来。” “当初我不搬进来,怎么死缠烂打地追你?” “那现在呢?追到了就撒手不理了是不是?” 他低头吻了吻她撅起的唇,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眉心。 “男女搭配,干活是不累,但工作效率太低。”他将吻加深,纠缠一阵之后才停下来,反省似的道,“你看,我总想吻你。” 可安红着脸只顾喘气。 言泽舟的指腹摩挲着可安的唇角:“而且,我不想招人闲言碎语。” “你搬进来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招人闲言碎语。”可安提醒。 言泽舟笑了:“我搬进来只是因为我的办公室还没有收拾好。寄人篱下几天,有什么值得流言蜚语的?我要是这么赖着不走,那才居心叵测是不是?” 可安恍然,原来他当时早有交代,难怪搬得那理直气壮。 “那你新办公室在哪?” “宁稼孟的对面。” 可安顿了一下。 宁稼孟的对面,那里原来是宁容成的办公室。 他现在要代替哥哥,和她一起守护宁氏了。 那么,接下来的战争,无论胜负,她都不会再害怕了。 周末,言泽舟和可安一起去送机。 言伊桥和崔来全的旅行计划已经开始了。他们的第一站就是法国巴黎,那是言伊桥最爱的城市。 可安给两老找了很多旅行攻略,打印出来让他们带在身边。 去机场的一路,言伊桥都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崔来全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 下了车,言伊桥拿着旅行攻略朝可安问东问西的。 两个男人落在了后面。 “我和你妈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别瘦了,回来你妈该心疼。”崔来全笑着,看得出来,他也很轻松。 “我知道。”言泽舟揽了一下崔来全的胳膊:“你和妈万事小心,随时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我们两个老人就走走看看,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两人走到候机室,可安和言伊桥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们先坐会儿。”崔来全说。 言泽舟点点头,跟着一起坐下。 “泽舟啊,有件事情,你妈说我得和你坦白一下,我觉得也有必要。”崔来全忽而开口。 “什么事情,您说。” “关于你亲生父亲……”崔来全轻沉一口气,“其实当年,是我去找他的。” 言泽舟怔住。 候机室里人来人往,他们两个人手挨着手,仿佛在这喧闹之外。 崔来全目视前方,目光安静。 “你妈嫁给我的时候,你六岁了,那时候的你,已经足够懂事,足够明白亲生父亲和继父的不同。我知道,尽管你愿意改口叫我爸爸,但其实你的心里,还是很期待和你亲生父亲相见的。” “爸爸……” 崔来全拍了拍言泽舟的手背,点了下头,一脸的了然和理解。 “我没什么本事,能娶到你妈妈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能有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儿子更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总想把我自己最好的都给你们,可转头却发现,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爸爸,对于我和我妈而言,你就是最好的。” “小子,就知道安慰我。”崔来全笑了一下,嘴角却是沉沉的,“当年,你在洛疆出事的时候,你妈彻底崩溃一病不起,我也感觉好像全世界都塌了一样。你的病危通知下了一遍又一遍,医生让我做最坏的打算……我怎么舍得为你做最坏的打算。” 想起当年,崔来全眼里的泪一点点流出来,他抬手用指腹去抹,却是越抹越多。 言泽舟不语,此时的他也是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很难受。 “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有事,我到底能为你做什么。在你病房里坐了一整夜之后,我决定去找你的亲生父亲。我知道,你一直想见他。如果,万一……”崔来全没能说下去,但言泽舟知道他要说什么,“总之,我不想你留有遗憾。” “所以你找到他了?” 崔来全摇摇头。 “我问了很多人,托了很多关系,终于寻到他的公司,却依旧没有能见到他。门卫告诉我他去出差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他,最后我写了字条,要门卫帮忙转交,可是,却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复。” 其实,是那狗眼看人低的门卫根本没有把崔来全当回事儿,那张纸条一直被丢在抽屉里,直到被忘记。约莫一个多月之后,另一位值班门卫打扫卫生时无意打开,看到了纸条里的内容,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跑上去转交给了傅殷。 可那时候,言泽舟早已过了危险期。 没有了最后一面的由头,傅殷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出现在言泽舟的生命里,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靠近他,于是,就有了后面设计好的那场“相救”…… “我原以为,你亲生父亲那时候不出现,就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所以,前段时间媒体忽然曝光你们的关系之后,我也很惶恐,我不知道,我当年的那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崔来全搓着手。 言泽舟握住了崔来全的手。他的手有茧,崔来全的手更是粗糙。他忽而想起那年,他被一群小孩子围着骂野孩子时,向来老实巴交的崔来全勃然大怒的样子,他就是用这双粗糙的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泪,告诉他:“别哭,以后叔叔保护你。” 那群孩子又在他身后笑他喜当爹,崔来全却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抱起他就走。 是那天之后,言泽舟才改叫了他爸爸。 这是一个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吱声的男人,但是,他却容不得他有一点点被人欺负。 这么多年,向来如此。 “爸爸,谢谢你。” “傻小子,谢什么,你不怪我,我都已经很开心了。” “我当然不会怪你。” 崔来全欣慰地笑着,他的状态比刚才更轻松了。 “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的父亲也会以你为傲。你呢,既然选择了留在他身边,那就要调整好心态,也要多理解他。人生嘛,任何时候都不需要太过较真。更何况,他还是你的父亲。” “我知道了。” “走,我们去找找你妈她们。”崔来全站起来。 言泽舟忽而握住了他的手。 “爸爸。” “嗯?” “你永远都是我爸爸。” ---题外话---如无意外,明天会加更,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雨初晴7 送崔来全和言伊桥过了安检,可安还赖在原地不肯走。 “怎么?”言泽舟走在前头,见她没动,又回过来站到她面前。 “我们什么时候也去旅游吧?” 他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机场里的广告图。 “想去哪里?” “洛疆。”她的声音坚定偿。 他的目光清明起来,仿若眼底就有一片辽阔的苍穹。 “好。” 出了机场大门,言泽舟去开车,可安站在原地等他。遥遥见他走了几步,忽而就站停不动了。 可安挪了几步,看到有一大群人正迎面朝言泽舟走来。 走在人群中间的那个女人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帽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但可安还是把她认出来了。 是梁多丽。 梁多丽也看到了言泽舟和可安,她的脚步慢下来,很快就如大浪淘沙一般被人群落在了最后。 海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可安呼出一团白气,她搓了搓手,走到言泽舟的身边,将他手里的车钥匙抢了过来。 言泽舟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墨镜在太阳下折射出一道光。 “我去车上等你。” 可安说着往前走,越过梁多丽的时候,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看她一眼,很平静,就像只是与陌生人擦肩。 梁多丽低下了头,但片刻之后,却又释然地勾起嘴角。 她朝言泽舟走过去,行李箱的滚轮拉扯着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这一种声响和她的心跳声。 “好巧。”她对言泽舟笑。 言泽舟摘了墨镜,镜腿指了指她的行李箱。 “去哪?” “临闽。” 临闽是一个特别偏远贫困的山区,没有直达飞机,到了机场之后,还要转三四趟车,走好长一段山路才能到达。 这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地方。 “去那里干什么?” “我辞职了。”梁多丽摸了一把自己的袖口,有些局促:“我以后会留在临闽做医疗支援。” 言泽舟无声地看着她,黑亮的眸间情绪冷冽不明。 梁多丽莫名的更不安了些。 “我不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多伟大无私才决定去临闽的。”她哽咽,“我只是想救自己,我只能这样救自己。” 十二月的海城,气温比往年诡异。 热泪一滚出来就没了温度,仿若在缓一缓抹掉,下一秒就会结成冰凝子。 言泽舟的表情渐渐柔和。 “和外婆商量了吗?”他问。 “我把什么都告诉外婆了。”她低着头,帽檐几乎遮住了她的眼睛:“外婆说她支持我这么做。” 身后又有一波人涌过来,梁多丽躲闪不及险些被推倒。 言泽舟扶了她一下,顺手把她的行李箱也拉到了一旁。 梁多丽静静地看着他。言泽舟的手没有停留几秒,就放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又重新拉开距离。 “去了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 梁多丽眨了眨眼,眼角又湿了,她重重地点头。 “对不起,我原本没想不告而别的。只是我没脸来见你,也不敢来见你。我知道我让你和舅舅都失望了,我是个罪该万死的人,可我……可我还想好好活着,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冷风拂过,吹散了她的声音。可那丝诚恳,却留了下来。 言泽舟知道,她是真的有心想要自我救赎。 “你舅舅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个习惯。能不开枪,绝不开枪。他和我说过,谁都可能因为一念之差犯错,任何时候,都要给别人留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比起让坏人死,更有成就感的,是让坏人变回好人。” 言泽舟伸手,将她的帽子往上提了提。 梁多丽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露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多丽,我很高兴,你愿意变回一个好人。” 可安坐在言泽舟车里,将音乐开得很大声。 上车之前,她猛蹿了车胎好几脚,可这会儿还是觉得不解气不舒坦。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言泽舟回来了。 冬日繁盛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留得一身的清辉,他那两条大长腿,特别扎眼。 可安握紧了方向盘。 言泽舟走到车边,还未伸手拉车门,车子启动,瞬间加速蹿出去好几米。 尖锐的刹车声似乎是在叫嚣她的不满。 言泽舟站在原地,瞅着她停车的方向,快步走过来。 可安紧盯着后视镜,眼见他靠近,她又是一脚油门,车子还是老样子,只出去几米,甩下了他,就停了。 言泽舟扶着额,哭笑不得。 可安坐在驾驶座上,冷静地后视镜里,像是盯着镜头的总导演。 言泽舟摸出了手机。 瞬间,她的手机就响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着呢?” “弃夫。” “对,就是不要你了。”可安冷冷的。 言泽舟调整了一下站姿,像是在后视镜里和她对望。 “好汉,车你劫就劫了,但至少给我留下一点打车钱吧。”他说。 隔着老远,她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听着语气怪无辜的。 “我没带钱。” “我有钱。” “在哪儿?” “仪表台下的抽屉里。” 可安将信将疑,她挂了空档,拉了手刹,俯身去打开了仪表台下的抽屉。果然,那里有一个棕褐色的钱包。 “要多少?”可安拿了钱包问。 那头没有了声响。 “要多少?”她又问了一遍。 “不用了。”言泽舟的声音近在咫尺。 她猛然一回头,瞧见他利落地拉开车门,“唰”的一下,携着一阵冷风就坐进来了。 “你给我下去!”可安推搡着他的胳膊。 他仿若没听见,慢条斯理地扣上了安全带。 “这是我的车。”他提醒她。 “那又怎么样?” “就算离婚财产也不是这样分的吧?” “谁和你离婚了!”可安瞪他。 他笑吟吟的,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角:“对,我们不离婚,我们只结婚。” “谁又和你结婚了?” “谁吃醋谁和我结婚。” “我才没有吃醋呢!”可安提高了声调。 “我说是你了?” “言泽舟你……” “我怎么了?我只爱你。” 可安一怔。 他俯过身来,轻轻地拨弄着她鬓角的碎发,温柔地在她耳边重复一遍:“我爱你,只爱你。” 可安眉头的积雪化开了些。 他低头,压向她的唇,刚辗转入侵,就听到后面响起了刺耳的车鸣声。 “嘀!!!” 他们车后堵着好几辆车。 可安吓得赶紧从他臂弯离脱出来,开动车子,把路让出来。 言泽舟倚在车窗上,轻扬着嘴角,一脸轻松。 可安撇嘴,问他:“梁多丽和你说什么了?” “说再见。” “还有呢?” “她还说,以后每救一条人命,都会为宁容成祈愿。” 祈祷他下辈子万事顺遂,平平安安,再不要遇到那里多冷血人,遇到那么多无情的事。 可安低头,眼角涩涩的。 言泽舟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说,对不起,也谢谢你。” 宁稼孟没有想到,公开言泽舟的身世,非但没有打击到言泽舟,甚至帮助他在傅氏彻底站稳了脚跟。 因为言泽舟是傅氏的太子爷,原本不服傅殷安排的那些董事,这下也彻底没有了声音。 而言泽舟,他聪明又刻苦,好学又努力,对于傅氏的生意,他上手快得让人啧啧称奇。人脉方面,他有傅殷先前打下夯实的基础,再加之这些年他做检察官时在海城树立的威信,他所能利用的圈子,比起傅殷绝对有过之而不及。 至于宁氏,所有权利仍在可安的手里,他顶着最高负责人的头衔,却每天都在干检察官的事情。 他以检察院检察审计的标准,将宁稼孟这些年在宁氏账簿上动得手脚全都找了出来。 虽然这些陈年旧账不能拿宁稼孟怎么样,但是,这些数据在董事会上一经公布,宁稼孟的威严名声彻底扫地。他成了宁氏员工眼里不折不扣的蛀虫。 宁稼孟自知自己的形势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他收敛了飞扬跋扈的作风,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而对于可安而言,另一个好消息是,徐宫尧可以出院了。 宁稼孟曾说,没了徐宫尧的宁可安就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鸟,怎么也不可能再飞起来了。 那么现在,她的翅膀,要回来了。 ---题外话---今天还有加更~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雨初晴8 徐宫尧出院那天,可安和言泽舟一起去医院接他。 早上出门前,可安特地打电话问徐宫尧想吃什么,精心给他准备了一份早餐。 “这一对比就分出亲疏远近来了,平时怎么就没见你给我准备一份早餐?”言泽舟一边开车,一边凉飕飕地道。 可安猛然间想起什么。 “前面超市停一下。” “干什么?偿” “我给徐宫尧做了煎饺,忘带醋了。你这么一说忽然提醒我了,没醋蘸着饺子可不好吃。” “……” 可安下车买了醋,超市人多,排队排了十来分钟。轮到她结账的时候,她随手抽了一根棒棒糖。 言泽舟果真等得不耐烦了。 见她回来手里不止有醋还有糖,他更不乐意了。 可安正要腾出手来拉车门,他一脚油门车就走了。 这场景倒是熟悉。他依葫芦画瓢学得还挺快。 “言泽舟!”可安嚷了一声。 言泽舟的车停在几米开外,手挥出车窗,对她勾了勾手指。 可安才不吃这一套,她就是执拗的不追也不动。眼见远处有出租车过来,她还试图拦下出租车各走各的。 言泽舟赶紧把车退回来。 “昨天可不是这样玩的。” “谁和你玩了?”她没好气。 “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怕你蹬鼻子上脸。” “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可安“哼”了一声:“给我开门。” “凭什么?” 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理直气壮:“腾不开手。” 言泽舟伸手,抽走了她手里那根糖:“这样腾得开手了吧。” 可安笑,拉门上车。 他直接剥了糖纸,将棒棒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徐宫尧还好这口?” “这糖是买来哄你的。” “我有这么好哄?”他把糖从嘴里抽出来,瞅了一眼,又塞回去。 “啊,这不是哄上了么?” 他笑了,一口咬碎了糖,将塑料棒子抽出来扔进了垃圾桶,转身箍住了她的脑袋,一口吻上来。 可安感觉到他把糖推到了自己的嘴里,她含住了,甜蜜的味道瞬间在她味蕾上绽放,他还在纠缠探索,她却只顾品尝,品尝他也品尝糖。 吻了好一会儿,言泽舟才松开了她。 “以后哄我,记得这样哄。” “……” 他舔了舔唇,竟又吻过来。 可安推着他,不松口。 “你还没完了是不是?” 他一脸严肃:“我的糖不见了。” “……” 可安和言泽舟到医院的时候,徐宫尧正在换衣服。 病房门一推开,就见徐宫尧赤/裸着上半身,正要往脖子套毛衣。 徐宫尧也是典型的穿衣有肉脱衣显瘦的好身材。 可安还没有看清楚,言泽舟抬手就把可安的眼睛给遮住了。 “看什么看?看我没看够啊?” 屋里响起徐宫尧爽朗的笑声。 可安拂开了言泽舟的手,徐宫尧已经穿好了毛衣。 “来得挺早。”他说。 “本来可以更早。”可安瞪了言泽舟一眼。 言泽舟耸肩:“看什么看,我就吃了颗糖而已。” 可安把餐盒拿到徐宫尧面前,打开了盒盖。 “你说想吃煎饺,我怕外面买的不好吃,特地给你做的。”她顺手把醋推到徐宫尧的面前:“喏,蘸着吃。” “醋是刚买的,新鲜。”言泽舟在一旁接话。 “不用你说,闻着就知道挺新鲜的。”可安又瞪他一眼。 徐宫尧没在意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夹了一个煎饺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顺势朝可安竖了竖大拇指。 可安笑了。 言泽舟正专心研究窗台上的大岩桐。 “这花是女人送的吧?” 徐宫尧朝窗台的方向看过去,那束大岩桐在阳光下花红叶绿,生机勃勃。他刚才还在想,出院之后要怎么处理。丢,似乎舍不得。 “送这花的女人喜欢你吧?”言泽舟忽而抬眸,他的手指拂着花瓣,那黑亮的眸子里有笑意。 “你怎么知道?”可安走过去,“是不是以前收到过?” 言泽舟吸了一口气。 “这醋不对啊。怎么越闻越新鲜了。” 可安不理他的打趣,只是追问:“谁送的?” “忘了。”言泽舟笑,这话是真的。 当初在洛疆的时候,很多姑娘都往他工作的地方送过这花。大岩桐在洛疆是挺常见的一种花,它专用于表白。 因为大岩桐的花语就是,一见钟情。 他们三正聊着天,门外忽然冲进来一姑娘。 “徐宫尧!”那姑娘大叫一声,声音清脆。 可安和言泽舟同时回头。 是厉嘉嘉。 厉嘉嘉今天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大衣,遥遥一看,就如这阳光下的大岩桐一样让人觉得惊艳。 她朝可安和言泽舟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徐宫尧身边。 他们两个身高差一个头,站在一起的时候,很和谐也很美好。 “你今天出院怎么没有告诉我呢?”厉嘉嘉撇嘴。 徐宫尧淡淡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好来接你出院啊。” “不告诉你,你不是也来了?” 厉嘉嘉点点头,笑得心无城府:“也是。” 徐宫尧转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厉嘉嘉跟在他身后,像是牛皮糖一样的紧紧黏着。 徐宫尧的腿还不怎么利索,走路的时候还需要用手杖撑着,厉嘉嘉每次想扶又不敢动手,她好像特别羡慕能被徐宫尧握在手里的手杖。 “宁总,你们是来接他出院的吗?”厉嘉嘉看着可安问。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可安还没有回答,言泽舟就抢答了。 可安看了言泽舟一眼,他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言泽舟又转头对厉嘉嘉解释:“我们只是来看看他,马上就要走。” “那太好了,我送你吧。”厉嘉嘉兴奋地扯住了徐宫尧的胳膊。 徐宫尧低头扫了一眼厉嘉嘉的手,下意识地朝可安望过去。 可安正看着他,笑意温和。 他推开了厉嘉嘉的手,但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好。” “真的吗?”厉嘉嘉顿时如同捡了个大便宜一样,笑得像个小孩子。 可安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明媚的笑脸,忽而想起了某一时刻的自己。 她也曾那样战战兢兢地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指间漏点阳光给她,她都能灿然一整天。那样的喜欢是美好的,也是痛苦。不过幸运的是,那个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她已经彻底地拥有了他。 四个人一起下了楼,徐宫尧上了厉嘉嘉的车。 可安回头看了一眼,厉嘉嘉已经安置好了徐宫尧的行李,她正在倒车,她的车技很好,那日在赛车场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车子绕过来,经过他们的时候,厉嘉嘉朝他们挥挥手,笑着说了句:“再见。” 可安觉得,这一定是个特别爽朗干脆的姑娘。 虽然,她们只见过几面,但是,厉嘉嘉总会给她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相熟感,她觉得,她们很相像。 至少,在爱情里,她们都是勇敢的。 “徐宫尧那一撞还撞着宝了。”言泽舟说。 “你也觉得是个好姑娘?” “嗯,挺好。”他也不吝赞美。 “羡慕不?” “羡慕什么?” “羡慕他有这么好的姑娘追啊。”可安扬着声调。 “我不是也有。” “谁啊?” “你。” “我什么时候追的你?”可安眨巴着眼睛,黑亮的眸子忽闪忽闪像星星。 言泽舟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好好好,是我追的你。” “本来就是。”她扬眉:“我都好几次说分手了,可有些人就是死乞白赖非要和我在一起,甩都甩不掉。” “以后还敢甩吗?” 她无奈地摇摇头:“不甩了,费劲,还没结果。” 言泽舟满意地点头。 “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他握住她的手:“以后,再难都别放开我。” “那你呢?” “我什么时候放开过你?” “我是问你羡不羡慕?” “我这辈子,有你就足够了。” 她是他的全世界,他永远都不会再去比较,再去羡慕。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雨初晴 徐宫尧很少坐女人的车,宁可安是第一个,厉嘉嘉是第二个。 厉嘉嘉的车很特别。 黑色的悍马,又野又猛,气场稍弱的男人都驾驭不了,更别说是女人。 车里的摆设也很另类,别的女人都喜欢的车载香水或是毛绒玩具她一个没有,仪表台上只放着一排神态各异的擎天柱。 徐宫尧随手摘了一个,拿在手里把玩撄。 厉嘉嘉瞟了他一眼:“你也有兴趣?” “没兴趣。偿” “没兴趣你看什么?” “没兴趣连看都不能看了?” “对于我不感兴趣的,我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哪怕多看一眼。” 徐宫尧把擎天柱放回去,转脸对着厉嘉嘉。 “那我呢?” 厉嘉嘉笑的干净无暇:“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就是对你有兴趣啊。” “我看出来了。”徐宫尧平静地说。 “那你呢?你对我有兴趣吗?”厉嘉嘉问得很直白。 “你对我而言就像是这排机器人。”徐宫尧抬手一指,倒也坦诚:“哪怕我有所好奇多看了一眼,但我知道,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厉嘉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沉默了片刻。 “兴趣不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擎天柱对于我而言,一开始也不过只是机器人玩具。可是当我看过它的故事,知道它是那样睿智沉稳又英勇时,我就爱上了它。”她的眸间有星火在跳动,她是在描述自己对擎天柱的感觉,可又好像不仅仅是指擎天柱。 徐宫尧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了解你。” “有心就有时间。”厉嘉嘉顿了几秒:“或者说,你的心,在别人身上?” 徐宫尧看向车窗外,并没有否认。 厉嘉嘉聪明,顿时了然于心。 “既然这样,那么前段时间是我太鲁莽了我道歉。只要你开口,我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了。”她的语气是洒脱的,神色却是黯淡的。 这些年混迹商场,徐宫尧见识过很多女人,却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车外是大晴天,车里却是阴沉沉的。 “你喜欢的人,是宁总吗?”厉嘉嘉忽然不死心地问。 徐宫尧开了一角车窗,风里夹杂着阳光,但却是冰冷的。 “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我看出来了。” 那日在赛车场上,厉嘉嘉就察觉到了,徐宫尧看向宁可安时,那点目光总带着一种“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温柔。 南广平总说他们虽然是上下属,私底下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宁可安能在宁氏站稳脚跟,全靠徐宫尧的支撑和提点。 厉嘉嘉当时就觉得,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纯洁无暇的男女关系,一个男人愿意倾其全力去帮助一个女人,这中间多多少少一定是参杂了些东西的。那玩意儿不是欲wang,就是爱情。 只是当时,她不确定。 “今天和宁总站在一起的那个帅哥,是宁总的男朋友吧?”厉嘉嘉又问。 徐宫尧还是没有回答。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我看出来了。” 徐宫尧忽而笑了。 “既然你什么都看出来了,怎么还问东问西?” “因为我好奇啊。” “你真是诚实。” “是不是发现我的优点了?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她一扫脸上的阴霾,笑嘻嘻的。 “每个人都有优点,发现别人的优点和喜欢是两码事。” “那宁总呢?”厉嘉嘉眨巴着眼,“你是怎么喜欢她的?” 窗外的景在眼前无声的掠过。 徐宫尧耳边只剩下厉嘉嘉清亮的声音,一遍遍回响。 那宁可安呢?他是怎么喜欢她的? 他也不知道。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不过只是宁氏的一个司机。他经常奉命去接送可安,可安大概是他见过最没有架子最有礼貌的千金小姐。 每次上车时,她都会打招呼,下车前,她会说谢谢,会说再见,在她眼里,好像并没有尊卑之分,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尊重的。 她出国那天,也是他送的。那天,她闭着眼睛睡了一路,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夸他车技好,他玩笑说:“那等宁小姐回来,可以把我调职去做你的司机。” 她眉间的光忽而就暗下去了,她说:“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走,可我没有办法。” 一点都不想走。 她在最后的关头,选择向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道出了心声,徐宫尧只觉得自己很心疼她。 可他并没有能留住她的能力。 那日飞机起飞之后,他就把车停在机场外的马路上,静静地看着天空出神。 那时候,他顶多只是对这个女孩子有那么一丁点的好感。 好感称不上爱。 分别也只是怆然。 五年的时光,足以消磨一切。 而五年里,他一刻不停的往上爬,根本无暇去想其他。 宁可安回来的时候,宁氏正是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时候。宁稼孟和宁子季为了争权夺势,各自招兵买马,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可他很清楚,一旦站队,就无可避免的树敌,就代表自己加入了战争。 可他一点都不想将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变为这些人赌注的筹码。 在这一片乱象里,他只想自保。 是的,他原是想自保的,可后来,却只想保她。 宁可安似有千斤顶,撬开了他滴水不漏的心。 每次她自嘲是傀儡,每次她被人玩弄于股掌,每次看她强颜欢笑……他心底的壁垒都在瓦解。 而宁可安真正撼动他的,是在如此绝望无助的境地,她还依旧保持着善良真诚的初心。 徐宫尧知道,她和宁稼孟宁子季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他开始想要助她一臂之力,他开始被她一点点拉进她的阵营,直到最后,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他爱上她了,爱上了那个机灵,勇敢,美好的宁可安。 这份爱来得自然而然,来得潜移默化。 等他发现时,早已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可他明白,对于宁可安而言,他的角色更像是她的兄长。 她依赖他,信赖他,但绝对不会爱上他。 “徐宫尧。”厉嘉嘉见他长久沉默,忍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 徐宫尧回神,勾唇而笑。 但这笑容,却莫名苦涩。 “既然宁总有她的心上人,那么就算你再爱她,那也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厉嘉嘉轻声地说。 轻声轻气这不是她说话的风格,可她这一刻,却不敢太大声,她怕会惊扰了徐宫尧心头的伤痕。 “我知道。”徐宫尧点头,“可爱至于我,并不仅仅是拥有。” 厉嘉嘉不解:“除了拥有,还能有什么其他方式来诠释?” “守护。” “你想默默守护她一辈子也不打算告诉她你爱着她?” “从不打算。” “为什么?”厉嘉嘉一点都不懂徐宫尧爱人的方式。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爱一个人才是正确的。 “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心有所爱,我何必徒劳。我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心意只会让她觉得难受,而她难受,我也不会好受。” 厉嘉嘉听着,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心酸。 “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自己从来没有为自己的爱努力。” 徐宫尧摇头,很坚定。 “我一直都在努力爱她,不让她知道,这也是一种努力。” 厉嘉嘉哽了一下喉,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吼出一句:“徐宫尧,你怎么这么蠢?” 徐宫尧的目光放的很远,远到他眼底的深情都在一点点变淡。 “爱,本来就不是一件需要聪明的事情。” 厉嘉嘉的手在方向盘上跳动着,她的眼底渐渐重燃起火苗。 “是的,爱的确不是一件需要聪明的事情,可我就是见不得你这样蠢下去。” “你想干什么?” “我想救你。” ☆、第一百五十章 小雨初晴10 徐宫尧手里的笔打了个转儿。莫名又想起昨天,那个女人温柔又坚定地对他说:“我想救你。” 助理推门进来,见他倚在桌沿走神,叫了他一声。 徐宫尧回头。 “言总开完会回来了。” “我知道了。” 徐宫尧拿了手杖出去,他一推门就看到言泽舟和可安站在走廊里,乔山也在偿。 言泽舟见他出来,对他歪了一下头,示意他去他办公室说。 徐宫尧点头。 言泽舟现在的办公室是宁容成之前用的那间,重新装潢了一下,新气十足,半点看不出往日痕迹。 “坐。”可安指了指他的手杖,“你脚还没好,不能久站。” 徐宫尧笑了一下,顺意坐进沙发里。 言泽舟和乔山也走过来,四个人一人一边,面对着面。 “今天第一天回来上班感觉怎么样?”言泽舟问。 “像把生锈了的刀,钝得很。”徐宫尧答着,转念又道:“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宁稼孟那里好像很太平。” “言总敲山震虎,狠狠地给了他点颜色。他就算有心掀起风浪,也没有了这个胆量。”乔山说。 徐宫尧听得出来,乔山对于言泽舟这个新的掌权人是有好感的。事实上,言泽舟在整个公司的口碑都不错。就今天一天,他已经听了不少夸赞言泽舟的话,而这些赞美,大多数都来自董事会。 要同时在这些老家伙嘴里听到好话,那可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尤其,言泽舟还是个半路转行的新手。 “宁稼孟知道宁氏这杯羹他自己分不到了,现在正在积极的筹措资金,我估计,他是想自立门户。”言泽舟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徐宫尧。 徐宫尧翻看了几页。 这些,都是宁稼孟最近的资金动向。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要提防他走宁子季的后路。”可安说。 徐宫尧摇头。 “他要真的能走宁子季的后路,那对我们来说反倒是好事。但宁稼孟比起宁子季道行可高深的许多。宁子季是有勇无谋的人,宁稼孟却是老奸巨猾,难会露出尾巴来给我们踩。” 可安点点头,徐宫尧分析的很有道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徐宫尧看了言泽舟一眼,说:“以静制动。” 可安不解,但这两个男人眉来眼去间却好像已经心意相通。 “常在河边走,难有不湿鞋。像宁稼孟这样充满野心和欲/wang的人,太平只是表面,我相信,他绝对不甘心只在宁氏装乖猫,他很快又会有其他动作。而这次,我们必须要抓准时机,攻其要害,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乔山不住地点头。 徐宫尧对言泽舟竖了一下大拇指。 “我很高兴,看到言总身上还留有言检的风采。” 言泽舟笑了:“树长得再高,根永远在那里。” 正说着话,办公桌上忽而传来了手机铃声。 是言泽舟的手机在响。 他说了句抱歉,就站起来去接电话。 那头的人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他回答说:“你先帮我看着,我马上过来。” 可安直觉发生了什么,她站起来,看向言泽舟。 言泽舟走过来,伸手按着她的肩膀,一边安抚似的轻捏了两下,一边对大家说:“你们聊,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 言泽舟出了宁氏,径直去了海城小学。 罗东生的车就停在小学对面的马路上,白色的车身上,蓝色的“检察”二字格外明亮。言泽舟看着,只觉得怆然又亲切。 他停好了自己的车,快步走过去,上了罗东生的副驾。 车里不止罗东生,后座上还有一个人。 是蓝天明。 蓝天明正低着头,抱着肘小声地抽泣,听到有人上车的声音,也低落的没有抬头。 罗东生对言泽舟使了个眼色。 言泽舟点头,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转身朝蓝天明递过去。 “小子诶,你哭什么?” 蓝天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 言泽舟对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糖。 “糖罐子叔叔。”蓝天明黯淡的眸子里忽而有了光亮,“你终于又出现了。” “哟,可算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罗东生没好气地道,想来,一定是刚才哄了半天没有被搭理给气成这样的。 蓝天明撇撇嘴,对于罗东生依旧有防备。 言泽舟拍了拍蓝天明的脑袋:“怎么?想我了?还是想吃糖了?” “妈妈还没回来,你给我的糖罐子我还没有打开呢。” “那先吃这根,解解馋。”言泽舟替他剥了糖纸。 蓝天明眉开眼笑,伸手过来接。 他胖嘟嘟的小手上,有很明显的伤痕。 言泽舟看了罗东生一眼。 罗东生耸了耸肩。 “你先吃糖,叔叔和这位检察官叔叔说几句话。”言泽舟一边对蓝天明说,一边推门下车。 罗东生跟着下了车。 两个男人走到车头处,一个蹲着,一个倚着。 “言检,你什么时候开始都随身带糖了?”罗东生抬头,伸手往言泽舟面前一递:“还有吗?给我也尝一颗呗。” “别闹。”言泽舟推开了他的手:“说正事。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让我每天派人来盯着这个孩子嘛。今天我正好在这一片儿出勤,就晃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过来就碰着大场面了,嘿,这小胖子打起架来还挺灵活的……” “我让你说正事。”言泽舟瞪了罗东生一眼。 罗东生挠着后脑勺“嘿嘿”地笑:“我就喜欢看你吼我的样子,忒性感了。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和那汪录一起出勤,丫的有多没劲儿。” “东生!” “好好好,我知道,说正事嘛。”罗东生站起来,走到言泽舟对面:“孩子打架也没什么,劝开就没事了。可我替那小胖子检查伤口的时候却发现,他身上还有很多旧伤。哎哟我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竟然对一个孩子都下得去这样的黑手。” 言泽舟回眸,看了一眼车里正在专心舔棒棒糖的孩子:“你的意思是蓝天明受过虐待?” “可不就是虐待。” “谁干的?” “我问了,可这小胖子不搭理我,你来之前,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知道坐在那里哭。”罗东生抿抿唇:“改天我也得买几颗糖带在身上。既可以哄哄小孩也能泡泡妞,言检你果然最聪明了。” “行了。”言泽舟拍了一下车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他聊一聊。” “好。” 言泽舟又上了车,这一次,他没有去副驾,而是直接去了车厢后座,蓝天明的身边。 “糖好吃吗?”言泽舟抬肘侧身倚着椅背,看着蓝天明。 “很甜。”蓝天明大方地递过来:“叔叔你要不要尝尝?” 言泽舟摆摆手:“不用了,叔叔吃过更甜的。” “那是什么糖?” “小孩子不用知道那么多。” “哦。”蓝天明没追问,继续舔着糖。 “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刚才打架不小心擦到的。” “为什么打架?” “他们说我妈妈是个坏人,我不允许他们这么说我妈妈。我妈妈是个很了不起的医生,她救过很多人。”蓝天明说起蓝雨,有点激动。 言泽舟沉了一口气。 若是蓝天明知道,他的母亲不仅不是个了不起的医生,而且还做了那样让人发指的坏事,他会怎么想。 这孩子,未必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 “我们先不说你妈妈的事,你和我说说,你身上其他的伤,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伤?”蓝天明又低下了头,好像有些排斥谈及这个问题。 “那位检察官叔叔说,你身上还有其他伤。”言泽舟说着,伸手握住了蓝天明的胳膊,他将他的衣袖轻轻地往上推了推,果然,那胳膊上,全是深浅不一的淤青,“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我自己摔得。” “不许撒谎。” “真的。” “蓝天明。你相不相信叔叔?”言泽舟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相信我,就大胆告诉我,这些伤,是谁打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雨初晴11 蓝天明不吱声,他手里的糖捏得紧紧的,像是在隐忍某种情绪。 “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的。”蓝天明摇头:“只是,这点小伤没关系的。” “你不疼?” “疼也得让着弟弟?撄” “弟弟?” 言泽舟并未查到,蓝雨还有其他儿子偿。 “是爸爸和另一个阿姨生的弟弟。”蓝天明咬着唇,糖汁黏在他的唇上,亮晶晶的:“我是哥哥,哥哥理应要让着弟弟疼弟弟,况且弟弟还小,他不懂事。”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我爸爸叫什么名字,反正妈妈说他是我爸爸,妈妈说她不在的时候爸爸会照顾我的。” 言泽舟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罗东生快步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言检,接孩子的车来了。”罗东生一边说一边往回看,“快点,趁现在人多,让孩子先下车。” 言泽舟点了点头,看向蓝天明。 “你先回去吧。”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蓝天明竟然表现出了几分依赖。 言泽舟还没有答话,罗东生拉开了车门,伸手把孩子抱了出去。 “你要是还想见这位随身带糖的叔叔,那就千万别告诉我别人你见过我们。答不答应?”罗东生问。 蓝天明看着言泽舟,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不说。” 言泽舟笑了,轻声和他说了句再见。 蓝天明把吃剩的糖果丢到了垃圾桶,往前走的时候还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长得帅就是好啊,连孩子都喜欢。”罗东生感慨着坐进车里。 言泽舟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孩子上了车。 那辆车的车窗是墨色的,很神秘的样子。 “怎样言检,问出点什么来了吗?” “孩子知道的并不多。” “也是,就那样屁大点孩子。” 言泽舟勾了一下唇。 是屁大点孩子,但懂得的道义还真不少。他不知道,蓝雨既是一个能把孩子教育的这样好的母亲,为什么还要去犯那些错。 “东生,还是要麻烦你继续盯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查出来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这孩子的亲生父亲还挺神秘的。” “这男人有自己的家庭,蓝雨和蓝天明只是可有可无的余缀。” “难怪跟妈姓,这样想想,这小子还挺可怜的。”罗东生说。 言泽舟若有所思地出了一会儿神。 罗东生忽而想起了什么,他暗暗腹诽自己怎么这么口无遮拦。 “言……言检。”他想补救,可是因为从小就生在正常家庭,他根本无法体会到那种无奈和痛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好在,言泽舟并不在意,他扯开了话题:“东生,你明天让人带着蓝天明去医院验个伤。我怀疑蓝天明身上的伤并不仅仅是孩子为之。” “是。” “拿到验伤报告之后,安排我和蓝雨见一面。” “是。” 言泽舟笑了,他伸手捞了一下罗东生的后脑勺。 “是什么是?我早不是你的领导了。” “我老是忘了,总觉得你还是言检。”罗东生“嘿嘿”笑着,又不放心地问,“言检,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好。” “真的?” “真的。”言泽舟将目光落到窗外,远方有夕阳,红红火火,“只要有她在身边,再坏的日子对我来说,都是好日子。” 可安倚在沙发里,看着徐宫尧。 徐宫尧正低头翻着乔山走之前留下的文件。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明明无声无息,他却觉得那块皮肤辣辣的。 “再看,我可脸红了。”徐宫尧笑着抬起头。 可安调整了一下坐姿,但并未挪开目光。 “除了脚,其他都痊愈了吗?” “不痊愈,医生能放我出院?”徐宫尧合上了文件:“别瞎操心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那日你没有代替我上车,你也就不需要吃那么多苦了。” 徐宫尧摇了下头:“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况且,比起让你上那辆车,我情愿是我自己受得这些伤。” 可安怔了一下。 徐宫尧笑了,又补一句:“这是每一个为人兄长的心声,我想,如果是宁副总在,他也一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 他说着,扫了一眼这办公室。 虽然,一切都变了模样,可总觉得,那份隐隐的亲切感还在。 可安顺着徐宫尧的目光也跟着看了一圈,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很幸运,哥哥走后还有你如兄如友的守着我。” “你幸运的是,除了我还有言检这样一个爱人。” 徐宫尧丝毫不掩饰言辞间的羡慕,只是听不出来是羡慕言泽舟,还是羡慕他们两个人的这段感情。 “厉嘉嘉是不是在追你?”可安问。 徐宫尧沉默不答。 “虽然未曾深交,可我却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她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徐宫尧的眸光忽明忽暗:“只是,我现在并没有心力去经营一段感情。” 可安从他的话里辩出了什么:“你不会拒绝她了吧?” 徐宫尧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算拒绝。 当厉嘉嘉对他说出那句“我想救你”之后,他毫不犹豫就回答她“我并不需要你得救赎”。 厉嘉嘉明艳动人的小脸当时就暗了几分,她强颜欢笑地自嘲说:“不好意思,我又自作多情了。” 之后,她就不声不响一路,直到把他送回家,也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安静的就像是另一个人。 她的那点委屈,他全都看在眼里。 可他安慰不了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这样,就算拒绝了吧。 “你一定拒绝了。”可安苦笑,带着几分惆怅,几分心疼:“你知道,对于哥哥,我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 “宁副总英年早逝,他的一生都是个遗憾。” “不。对于哥哥,我最遗憾的,是没见他好好谈一场恋爱。”可安眨眨眼:“他在世的时候,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工作和我身上。那时候的我并不懂,只觉得被人这样守护是幸福的,可现在想来,却发现原来我那么自私。” “这与你无关,只是老天爷并未在宁副总这短暂的一生里安排缘分。” “的确,人生在世,要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并不容易,哥哥的遗憾也是很多人的遗憾,我无能为力。但是对于你,一切都还来得及。”可安看着徐宫尧的眼睛,他们的眸子,都很澄澈很透明:“或许不是厉嘉嘉,但还会有其他的陈嘉嘉,王嘉嘉……我只是希望你能抓住缘分。” “我知道。” “徐宫尧,我希望哥哥来不及得到的幸福,老天爷能为你加倍倾注。” 言泽舟回家的时候,可安正坐在沙发里看邮件,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她立马放下大腿上的笔记本电脑,跑到门口去等着。 “在等我?”言泽舟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俯身就吻过来。 可安用手覆住了他的唇。 “老实交代,谁那么大魅力,一个电话把你招出去到现在才回来。” “你猜。” “还卖关子是不是?信不信我今晚让你进不了卧室?” 言泽舟将她揽得更紧:“怎么?想和我一起睡客厅?” “你少装傻。” “我是真傻。”他说着,把手抄进她宽松的睡裙,往上一提,将她纤长的腿绕在自己的腰上。 “你干什么?” “要你。” “你还没交代今天和谁出去了?” “这有什么重要。” “是不是女人?” “不是。” “我不信。”可安攀着他的脖子,连吻带咬的一口。 言泽舟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将她抱得更紧。 “不信就自己检查。” 可安依他所说,手指在他身上慢慢游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这里有吻痕。”她指着他的腰,一本正经地道。 言泽舟贴过来,狠狠地吻她。 “怎么,想不认账了?” “是我?” “是你。昨晚,第三次的时候。”他提醒她。 她摇头:“我不记得了。” 言泽舟倾身过来,将她按在墙上。 “来,我慢慢帮你回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雨初晴12【5000+】 可安动作灵敏地想去截住言泽舟朝她伸过来的手,但言泽舟更灵敏,他一转手,就把可安的双手擒住了固定在墙上。 她的全身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 “我给你做了晚饭,先去吃点。”可安朝餐厅扬扬下巴。 “衣服都脱了,你让我先吃饭?”他啃咬着她的唇撄。 “别闹了!天冷,菜容易凉。”她推搡着他,“你这样也容易着凉。” “马上就热了。” 他的气息摩挲着她的耳鬓,可安忍不住躲了躲他却逼得更近。 他反反复复地亲吻着她,碾压着她,那样温柔动情的样子,让她沉沦偿。 冬天的夜,万籁俱静。 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们的呼吸,那样厚重、狂野又缠绵…… 隔日,可安醒得比言泽舟晚。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言泽舟已经起床了,他正站在窗边,窗帘开了一半,白晃晃的光把整个房间照得特别的清亮。 “看什么呢。”可安的声音哑哑的。 言泽舟一边拧着衣袖上的扣子,一边回头。 “下雪了。” “真的啊!” 她在床上扑腾了一下想起来。 言泽舟大步过来,曲了一条腿在床沿上,俯过身,连人带棉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也许是隔了一层棉被的缘故,他的怀抱今天特别的软,连带他棱角分明的脸,都显得特别的柔和。 真的下雪了。 雪粒子还不大,但洋洋洒洒,气势不小。 “是初雪。”可安说。 言泽舟点头。 “是初雪。”她看着他,又重复一遍。 “初雪怎样?” “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到初雪,会很幸福。” “你还不够幸福?”他低头把唇覆在她的额角,沉声问:“还是,我昨晚没有让你幸福?” “此幸福非彼性福。” “都一样。” “哪里一样?” “后者是前者的基础。” 可安恍然:“这么说来,你基础打得挺扎实的。” “夸我?” “没听出来吗?” “听出来了,你昨晚很满意。” “……” 言泽舟抱着她回到床上,可安利落地穿了衣服去洗漱,然后像个兴奋的孩子一样,跑到楼下庭院里去看雪。 她拿了手机,旋转着找角度想把雪景拍得更美一点。 没一会儿,言泽舟撑了伞出来。 伞是她的伞,透明的,若有似无。 他穿着黑色的毛衣,融身在白雪里,那场景,美得像是一幅淡墨留痕的画。 “咔嚓”! 她将他也拍了下来。 言泽舟走到她的身侧,将她拉进自己的伞下。 她的脑袋上,盖了一层雪花,他抬手,拨了拨她的头发,雪花簌簌地落进了他的掌心,化成一滴滴水,冰凉沁骨。 “你看。” 可安把刚拍的照片调出来,那里面有雪也有他,他好看的像个画中人。 “你要发给谁?” “你妈。” “你们每天都联系?” “嗯。每天。”可安笑:“阿姨知道你忙,所以她没打扰你。” “你不忙?” “我也很忙啊,可我必须拍好未来婆婆的马屁嘛。”可安随手把照片发给了言伊桥。 言泽舟一脸宠溺:“谁说要娶你了?” “你睡了我还不对我负责?” “你不也睡了我吗?”他振振有词。 “那我娶你也行啊。”她煞有介事。 言泽舟笑起来,温柔地将她揽到怀里,低头就封住了那张小巧伶俐的嘴。 吻着吻着,伞沿就斜了。 白雪悄无声息让他们在彼此怀里白了头,这一瞬,成了永久。 早餐依旧是言泽舟做的。 可安和他坐在餐厅里,一边吃早餐一边翻看言伊桥发过来的照片。 言伊桥的照片都是崔来全掌镜,每一张都拍得爱意满满。可安翻到自己最喜欢的那张,递给言泽舟看。 “真美。” 言泽舟看了一眼。 是美。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能想象,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里,笑得像个少女一样是什么画面。 “你也很美。”他说。 “怎么忽然嘴这么甜?”可安凑过去:“是不是有事求我?” “是有事求你。”他难得乖顺。 可安捏着下巴靠回椅背上摆谱:“说来听听,我考虑考虑。” 言泽舟沉默了几秒,说:“傅老大寿,你陪我一起去。” 可安脸上的笑容微凝,她没想到,会是这事。 言泽舟对于傅殷,心里始终隔着一个千千结。 就算整个海城都知道,傅殷是言泽舟的父亲,可是,他提起傅殷时,仍然称他为傅老。 或许,在言泽舟的世界里,忘年之交这个角色,比亲生父亲更容易敞开心扉。 “陪,睡觉都陪了,这算什么。”可安挤眉弄眼的。 言泽舟被她逗笑了,却笑得有些动容。 “以前没想过我的生活里会有你,现在不敢想没有你我的生活会怎样。” “说什么绕口令呢,听不懂。” “是在告白。” “没听过这么复杂的告白。” “听过很多告白。”他双肘往桌面上一撑,撑住了下巴,瞧着她,目光火辣辣的。 可安偏要火上浇油:“不多,也就三位数。” “我就排到个最复杂?” “也不是。” “还有什么?” 她想了想。 “最长。” “……”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屋里却很暖和。 吃过早餐,言泽舟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可安在一旁把他干家务的样子拍下来传给言伊桥。 言伊桥回过来一个笑脸,说:“我这儿子真是干什么都有模有样。” 可安还没回复,言泽舟就走过来抢了手机。 可安想夺回来,他却躲得很快。 “把手机还给我。” “先说最感动的告白是什么?” 可安怔忪片刻,随即笑了。 他默不作声这么久,原来还记得这茬。 她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扑过去抱了他满怀。 “最感动的是,有个男人,每天给我做早餐。” 他低头看着她。 “这也算?” “当然算。” 谁说告白非要用嘴说,那些浸了糖的甜言蜜语,哪里有他持之以恒的悉心相待来得感人。 “行,你说了算。” 他亲吻她的唇角,逐渐将吻加深。 “言泽舟。” “嗯。” “以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生活能多个你得有多美好。现在多了个你我才知道,原来这美好根本想象不到。” 傅殷的寿宴办在了傅宅。 入了夜的傅宅美出了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尤其,今晚特别喜庆。 可安下车的时候,扫了一眼宽阔的停车场。这满满当当的架势,连车展都未必能够比拟。都说傅殷交际圈涵盖半个海城,照此看来,所言非但不假,还替他收敛了几分。 还未正式进门,就不停有人上来和言泽舟打招呼,一拨换着一拨,片刻没有停顿。但凡是想巴结傅殷的,全都把言泽舟当成了红人。 可安一个陪客都笑僵了脸,言泽舟却是好耐心,该握手的握手,该派烟的派烟,游刃有余。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做寿。”待到没有人的时候,可安轻声咕哝一句。 言泽舟侧了一下头。 可安又补一句:“不过你也不是这做派。” “我什么做派?” “宁可一个人坐在屋顶喝冰啤,也绝不招来一堆狐朋狗友开洋酒作势。” 言泽舟笑了,轻声问:“你呢。” “我也是。” “那正好,凑一双。” 他拉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臂弯里。 大厅里人头攒动,傅殷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灯光落了他一身,让他更显几分高大。 言泽舟和他的目光遇上了。 傅殷招呼了一下身边的人,快步朝他们走过来,好像,就是在等着他们。 可安下意识地挽紧了言泽舟,明着是给他力量,但其实是她有些紧张。 知道傅殷和言泽舟是父子之后,可安觉得,之前那点模模糊糊的相像,这会儿全都重合了。 他们不仅长相相似,就连举手投足间的神韵都好似可以同步。唯一能区别的,是傅殷比言泽舟更成熟一些,而言泽舟比傅殷更硬气一些。 “来啦。”傅殷拍了拍言泽舟的肩,也不忘和可安打招呼。 言泽舟点了一下头。 周围不少人都在看着他们,目光各有深意。 “傅老。”可安叫了一声,“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她顺溜地说完,语气甜而不腻,亲而不疏,一切恰到好处。 “好好好。”傅殷笑得开怀,“快进来坐。” 周围的人纷纷自觉让开了道儿,好像期待下一个场景里会有更精彩的戏份上演。 可安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大厅中央站着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一身旗袍,胳膊上搭着一段披肩,遥遥一看,也是说不尽的风情万种,道不明的雍容华贵。 那是傅殷的太太乔素玲。 傅殷没停留一会儿,就被新进来的人给招呼走了。 乔素玲小步袅袅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言泽舟岿然不动,可安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周围依旧人声鼎沸,但可安却觉得耳边只有乔素玲高跟鞋的撞击地面的声音。 乔素玲在他们面前站定了。 “初次见面。”乔素玲的手搭在披肩上,对他们微笑:“我是乔素玲,傅殷的太太。” “你好,夫人。” 可安回以同样的微笑。她顺势看了言泽舟一眼,言泽舟的神情很平静。 “想来,这一定就是泽舟吧。”乔素玲把目光落在言泽舟的身上,稍稍打量:“你和你父亲长得可真像。” 这是一句意味不明地感慨。 可安忽而觉得,自己此时或许应该把空间让给他们。她站在这里,好像只会徒添他们之间的尴尬。 果然,乔素玲似有同感,她看向可安,轻声地说:“不好意思,我可以和泽舟单独聊聊吗?” “当然。”可安松开了言泽舟的胳膊,对他眨眨眼:“我去找点喝的。” 言泽舟悄无声无息地点了头。 可安离开后,乔素玲指了指一楼的书房。 “我们去那里聊一聊?”是征求的语气,并没有凌人的气势。 言泽舟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个和他母亲一样,从小家教良好,极具涵养的女人。 “好。”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热闹的大厅。 书房的灯全都打开了,屋里一片敞亮。 乔素玲拢了拢披肩,示意言泽舟先坐,等到言泽舟坐下,她又倒了两杯水端过来。 “来,在外面也说了不少话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谢谢。”言泽舟接过了水杯,却只是放到了一边。 乔素玲在他对面坐下。 “这样的见面,如预想的一样尴尬。”乔素玲抿了一口水:“但是,从我知道你的存在开始,我就一直想要见你。” 言泽舟沉默,静等着她的下文。 “你这样不说话看着我的样子,都和你父亲一模一样。”乔素玲笑了。 她笑起来,眼角只有几道细纹,她保养得比言伊桥好得多。 “我没见过你母亲,但是我在傅殷的笔记本里见过她的照片。”乔素玲指了指书桌,“第三个抽屉,最下面的那个本子,书皮第一页夹着你母亲的照片。” 言泽舟顺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你母亲是个美人。”乔素玲轻叹一口气:“只可惜她和你父亲有缘无分。” 言泽舟抿唇,依旧不答。 他知道,这个女人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我总在想,我和你母亲,到底谁是谁的第三者。” “你们都不是。” “对。我们都不是,我们只是被命运牵错了绳,绑错了人。”乔素玲的声音有几分怆然:“你母亲没有得到他的人,却得到了他的心。而我,没有得到他的心,却得到了他的人。” 对于这样的说法,言泽舟是意外的。 但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我是因情嫁给你父亲的,但是他娶我,不过只是因为一场事关利益的联姻。我一直知道有你母亲的存在,可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乔素玲停顿了一下:“当然,你父亲也并不知道。” 言泽舟忽而明白了什么。 这个乔素玲,是傅殷的说客,听得出来,她还是个心甘情愿的说客。 “对于你父亲而言,我象征着一段婚姻,而你母亲象征着一段爱情。初恋永远都是让人铭记的,我一点都不怪他恋恋不忘多年。” “我母亲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她现在很幸福。” 乔素玲眉头舒展。 “这是个好消息,我很高兴,当年被命运错置的人里,还有一个是幸福的。”是真心的语气。 “夫人,我很抱歉。我知道前段时间的新闻对你也造成了伤害,但是,我真的无意闯入你们的家庭,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我并不觊觎傅氏的产业,更没有想过会动摇您儿子的地位。” “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管您有没有这个意思,我都需要表明一下我的立场。”言泽舟眼神坚定。 “你母亲把你教育的很好。”乔素玲眼里亮起了赞色,但随即又暗下去,“然而我并不是一个好母亲。我的儿子,是我这场失败婚姻的最大受害者。是我没有把他教育好,是我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忽略了他的感受,他错走的每一步歪路都有我的过错。” “没有人生而完美,人都是会犯错的。” “是,没有人生而完美,人都是会犯错的。那么,你愿意原谅你的父亲吗?” 言泽舟不语。 “他为了把你留在身边,做了很多错事。可是,他其实是有苦衷的。”乔素玲忽而有了晶莹:“他病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雨初晴13 可安倚在吧台上,望着大厅里翩翩起舞的宾客。 这会儿气氛很好,傅殷也被拉进舞池里去跳了一段。他跳起伦巴来,有种难以言说的风情和性感。 书房的门紧闭着,乔素玲和言泽舟进去很久都没有出来,可安不禁有些担心。 乔素玲来者何意尚未清楚,而言泽舟,他一身铮铮铁骨,明明可以百毒不侵,偏偏这身世是他的软肋。她怕他招架不来。 “宁总。” 身后有脚步声近了偿。 可安回身,看到陈氏的陈吉利正晃着香槟站在她的身后。 “陈总,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陈吉利摇摇晃晃地朝可安走过来,他应该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可就算好久不见,我还是一眼就可以把宁总认出来。” 可安干笑两声。 陈吉利在可安身边的高脚凳上坐下,凑过来轻声地补一句:“宁总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陈总过奖了。” “不不不,我说的可是大实话。”陈吉利又抿了一口香槟,“你们宁家的女人,都是***。我就喜欢你们这样不仅长得美还事业有成型的女人。” 可安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吉利所说的宁家的女人除了她还指谁,陈吉利已经朝她揽过来了。 “陈总!”可安往后退了一步。 “宁总你别装了。上次要不是言总插科打诨把你带走了,我们可早就……” “陈总,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凉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来,陈吉利的手瞬间被拧住了。 “哎哟。”陈吉利叫了一声,主动缩回了手。 可安转眸,看到厉嘉嘉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吧台前。 厉嘉嘉穿着咖啡色的毛衣长裙,整个人看起来虽瘦,却瘦的很有力。比起去接徐宫尧出院那天的装束,今天的她可算是低调至极。 “厉总。”陈吉利瞥了一眼厉嘉嘉,笑着松了松手腕:“厉总也在啊,刚才怎么没见到你。” “许是今晚美女太多了,陈总看花眼了,自然把我们这种姿色平平的人给漏了。” “瞧厉总说的。”陈吉利笑出了一脸桃花:“厉总也是个绝色美人,也是一样的光芒四射,只是……” “只是怎么?” “只是传闻厉总上天入地无所不玩无所不会,是个比男人都强的女人,陈某不喜欢这样的女人。”陈吉利又把目光落在可安的身上:“相比厉总,宁总可就温柔得多了。” “温柔那又怎么样?”厉嘉嘉看了可安一眼:“陈总难道不知道,宁总是言总的女人?沉重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场合,也别忘了言总和傅老的关系,你若是想在这里撒野,等下可有你好果子吃。” 陈吉利脸色骤变,虽然还在笑着,但已经笑得极其不自然。 “撒野?我能撒什么野?我就是想和宁总拉近一下关系,没准以后,我们还能成一家人。” “一家人?”厉嘉嘉转了一下脖子,言辞间不掩嘲弄:“陈总这亲戚攀得是不是太牵强了点?” “那厉总就等着瞧吧。” 陈吉利端了酒杯站起来就走,显然是被扰了兴致又不想和厉嘉嘉一般见识。 “谢谢了。” 陈吉利走开之后,可安随手捞起自己的饮料杯,碰了碰厉嘉嘉的酒杯。 “客气什么。”厉嘉嘉一口将杯中的香槟饮尽,转头找了一圈:“怎么就你一个人?徐宫尧没来?” 可安摇头:“本来是要过来的,但他腿脚还不方便。” “也是。” “你找他?” “我不找他。”厉嘉嘉垂眸,意兴阑珊的样子:“我找他干什么。” 可安笑而不语。 两个人肩并着肩坐了一会儿。虽没有人说话,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尴尬。 厉嘉嘉的手随意的搁在吧台上,可安看到了她手上的茧。 她忽而想起,陈吉利刚才所谓的“上天入地”的本事。 听说,厉嘉嘉很喜欢极限运动,几乎是个把遗书背在身上走的女人。那日她在赛车场上的风采,可安也是见识过一二的。 所以,很多男人都对她望而却步。 “我听说厉总很喜欢挑战自我?”可安问。 “是吧。”厉嘉嘉勾了一下唇角,对于别人津津乐道的事迹,她却显得很平静,没有半分要炫耀的意思。 “不会觉得害怕吗?” “人生在世,刺激二字。”厉嘉嘉淡淡的,仔细听却能听出几分哀愁。 “我羡慕厉总这样肆意的人生。”可安发自真心的钦佩。 “我更羡慕宁总有人疼有人爱。” 可安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意。 厉嘉嘉冲她扬了扬下巴。 可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言泽舟正从书房里走出来,他深邃的目光,穿越人群,一眼就将她找到。 “去吧。”厉嘉嘉说。 可安站了起来,还未迈步,却看到傅殷站在了言泽舟的面前。 这对父子,安静地看着对方。 像是手机相册里的画面,定格在了一瞬间。 “我要回去了。”言泽舟对傅殷说。 傅殷停顿了几秒。 “这么快就要走?” 言泽舟点点头,转眸躲开了傅殷的目光。他们的父子关系曝光之后,傅殷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没有遮掩的带着爱意,让他负担百倍,尤其,是今天。 “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了。” 言泽舟朝侧边迈开了一步,想越过傅殷的时候,却被傅殷一把抓住了胳膊。 两个人沉默地对立着,光影中,一样的高大,一样的挺拔。 “孩子啊,今天是我生日,你好歹,也得说点祝词再走吧。”片刻之后,傅殷先开了口。他笑眯眯的,有点像是要糖吃的孩子。 言泽舟微皱着眉心,依旧无言。 气氛再一次凝滞。 傅殷默默地收回了手,言泽舟却忽而转手将他握住。 虽然只是短暂地一握就松开了,但傅殷却像是得了什么惊喜,一动不敢动。 “祝您,身体健康。” 言泽舟说这些话的时候,低着头,并未看向傅殷的眼睛。可他这沉沉地语调和略带不自然的模样,却让傅殷动容到一不小心就湿了眼眶。 “好。我会健康的。” 言泽舟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 璀璨的灯光晃了他的眼,他的眼角也有些湿润。 他的余光看到,可安正提着裙摆朝他们走过来。 正好,他需要她。 “傅老,我们要回去了。”可安满脸歉意地对傅殷告别。 “好,你们路上小心。”傅殷拍了拍言泽舟的肩膀,也拍了拍可安。 这是傅殷对言泽舟最亲密的动作之一,如今,他好像和可安也亲密起来了。 可安对傅老挥了挥手,没有再说客套的场面话。 言泽舟牵住了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走到外面。 雪下了一天,终于停了。 世界银装素裹,黑夜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走在前头的言泽舟,忽而一个旋步,转身紧紧地将可安抱在了怀里。 可安一怔,随即感觉到他的情绪,隐忍的,脆弱的。 其实从言泽舟从书房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他的脸色不好。 “怎么了?” “冷。” 她没有戳穿,只是扬手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 言泽舟埋首在她颈窝里,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这是个安静的雪夜,静得人心不安。 “你怎么知道我想走了?”言泽舟闷声问。 “我会读心术啊。”她笑着回答他。 言泽舟松开了她,抬手捧着她的脸,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颔。 “那我现在在想什么?” “想吻我。”她看着他的眼睛,煞有介事地道。 言泽舟笑了。 他一笑,可安心口悬着的石头才算微微落了地。 她握住了他的手,忍不住问:“傅太太和你说什么了吗?” “你不是会读心术?” “我刚才不是没猜对吗?” “谁说你没猜对?” “那也没见你吻我。” 言泽舟低头,吮住她的唇,轻轻地碾着,不深入,只是浅吻,像是在吸取能量。 “到底怎么了?” “他病了,很严重。” “谁?” “我爸。”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雨初晴14 傅殷得了淋巴瘤。 在大寿之后的第三天,他晕倒在了权职交接的董事会上。 当时正逢傅氏大厦电梯维护,言泽舟背着傅殷跑了整整十八楼。 这寒冬腊月,可安在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衣衫已经湿了两层偿。 傅殷的太太乔素玲也在。 相较于寿宴上的妆容精致,风姿卓卓,那日的乔素玲素颜出现,看起来也是憔悴万分撄。 可安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到了言泽舟的面前。 言泽舟的大衣搭在胳膊上,正靠着墙壁,眼里有隐隐的焦灼。 可安抹了一下他额角的汗,还未说话,医生就出来了。 傅殷的状况本就不是很好,需要尽快手术,但手术的风险很大,治愈几率又很小。 这或许也是傅殷一直拖着没有下定决心的原因。 听了医生的话,乔素玲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好像是隐忍了许久的爆发。 可安揽住了她的肩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其实并不熟,但这一刻,熟不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了。”乔素玲握着可安的手,目光却是落在言泽舟的身上:“我早就劝他出国治疗,可是,他放心不下傅氏也放心不下我们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言泽舟神色沉沉,半晌之后开口:“我会安排飞机,明天就送他出国治疗。” “可是……”乔素玲欲言又止。 言泽舟看了她一眼。 “傅氏权职已经完成交接,我不会让它在我手上出岔子。至于傅博,等他出来,我会照看他。” “真的?”乔素玲的眸子发亮:“你真的愿意照顾傅博?” 言泽舟点头。 “无论如何,他是我弟弟。” 乔素玲笑了,有如释重负之感。不过也是,言泽舟的出现,就像是傅家的一个转机,他挑起了傅氏的大梁,也让傅殷在对抗病魔时没有了后顾之忧。 “好好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国。” 乔素玲说着,就转身。 “阿姨。”言泽舟忽而叫了一声。 宽阔的走廊里,这声“阿姨”好像穿破了时光而来。 可安怔了一下。 乔素玲也怔了一下。 “阿姨。”言泽舟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比起刚才自然了许多。 “诶。”乔素玲赶紧应了声,好像怕慢了他就会收回去。 言泽舟抿了一下唇。 “我爸,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乔素玲的眼眶又湿了。 言泽舟俊朗的脸就在眼前,多少带了点傅殷的影子,可是这个孩子比起傅殷,有更多的宽容,大气,善良和温暖。 她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这一刻,只是非常庆幸傅殷不顾一切的把这个孩子带进了他们的生活。 隔天傅殷出国,言泽舟并没有去送机。他照常在公司开会,照常处理各项大小事务,有条不紊,淡定如初。 可安问他为什么不去送送。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次出国意味着什么,这场手术有很大的风险,说句不好听的,这一面很有可能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言泽舟明白她的意思,可他脸上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他只是仰起头看着她,坚定地说:“他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 这句话暗藏了他的一切情感。 “你原谅他了是不是?”可安走过去,从他的椅背之后,静静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言泽舟低头,将唇贴在她的胳膊上,他的呼吸温热,似乎要穿透的她衣衫,侵进她的肌骨。 “他不是我父亲,只是傅老的时候,我就很尊敬他。后来得知真相,我不能接受的并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没有对我坦诚。但是这一些,在亲情和生死之间,又有什么值得耿耿于怀。”言泽舟吸了一口气:“我早就原谅他了,只是,我习惯了和他做朋友,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做父子。” 可安抱紧了他,将吻落在他的耳鬓,轻声安抚:“那么这一次,等他回来之后,你就好好学习,如何做他的儿子,如何把他当成父亲。” 言泽舟点头。 “好。” 只要,他健康的回来。 傅博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其实所谓的强jian本就是你情我愿的男女关系而已。只是那位女明星不甘心只得到钱而得不到名分,豪门梦破碎之后强加的一场炒作而已。 而傅殷之所以没有为傅博打点而放任此事发展,一来是为了给儿子一个教训,二来是提醒儿子,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等着给他擦屁股。 傅博会被拘留一段日子,这情况大概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那位女明星也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玩得太过分,大概是怕会遭到报复,沉寂了几日之后就撤销了诉讼。 明知道傅博出狱那天必定会招至很多记者,但言泽舟还是亲自开车去了警察局。 警察局门口果然堵了很多记者,言泽舟和傅博刚从警察局里走出来,还未上车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的。 “言总,对于傅少爷混乱的交际关系,你怎么看?” “言总,作为同父异母的哥哥,你会就这件事情教育傅少爷吗?” “傅少爷,你对……” 言泽舟伸手,替傅博推开了记者递过来的话筒和镜头。 傅博带着鸭舌帽和墨镜,原本低着头,因为言泽舟这个动作,他抬眸看了他一眼, 言泽舟走在前头,快速地给傅博开辟出一条路。 好不容易走到了车边,他拉开了车门,把傅博先给塞了进去。 “言总……” 记者又如狼似虎地朝他扑过来。 “不好意思各位。” 言泽舟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 “我弟弟不是公众人物,他并不需要也没有义务向大家交代什么,至于这件事情到底是何意为之,想必大家心里都有考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大家且让让,离车子远点,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言泽舟干净利落地说完,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 傅博倚在后车厢,他已经摘了帽子和墨镜,胡茬青青,有些憔悴。 虽然这段时间傅博都在狱中度过,但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一件没落。 他知道海城闻名的言检进入了傅氏工作,并且成了第一掌权人。 他知道他原本就惧怕的言泽舟原来是他的亲哥哥。 他知道他父亲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言泽舟发动了车子,他借后视镜看了傅博一眼。 傅博静静地靠着,出狱是好事,可他的情绪却看不出来是忧是喜。 “刚出来,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言泽舟问。 “去哪都可以?”傅博淡淡的。 “去哪都可以。” “那就掉头,去酒吧。”傅博瞥了一眼车窗外的那些虎视眈眈的记者。 言泽舟没有作声,也没有因他这个答案惊讶或恼怒,只是依他所言,掉头。 “想去哪个酒吧?”亦是波澜不惊的声音。 傅博凉凉地盯着言泽舟的后脑勺。 那是一个特别周正后脑勺,按老人之言,该是当官的料。 他从前就特别忌惮言泽舟,其实也不止他,整个海城但凡有点歪心的都忌惮这个人物。而他之所以特别怕,是因为父亲喜欢这个人。 他那时候特别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三句话不离言泽舟,言泽舟这里好那里好,反正什么都是言泽舟最好。 父亲还拿总拿这个外人的标准来要求他…… 后来,当傅博听说那则八卦新闻之后,才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他和言泽舟的比较,原来就像是一个家庭里的两个儿子。 他们一好一坏,同时放在了天平上,谁都该知道怎么选,又何况是他如此精明的父亲。 所以,老爷子最后把一切都给了这个人。 可没想到,言泽舟这样刚正不阿的人,也会放弃自己的光荣的工作来搅商海这趟浑水。 说穿了,还不是抵不过利益的诱惑? 他忽而就看不惯他道貌岸然的样子。明明也是为了钱,还在人前装什么装。 傅博之所以说想去酒吧,就是想试试言泽舟会有什么反应。如果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只会更加觉得厌恶。 可言泽舟竟是这样淡然镇定地答应,连半点反转的余地都不给他。 傅博觉得若真要斗起来,他绝对不是言泽舟的对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雨初晴15 傅博随口报了一个酒吧的名字。 言泽舟没作声,只是径直往那个方向开。 傅博不由奇怪:“你知道那个酒吧在哪儿?” 他说的,可是一个地址很生僻的酒吧偿。 “知道。” 傅博嗤笑:“看不出来,你对海城的风月场所这样了解。撄” “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忘不了,言大检察官。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言泽舟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是我们出任务最常去的地方。” 好和坏,往往只有一线之间,就如同正和邪往往只有一念之间一样。 傅博不出声了,专注的看着窗外。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 城市的霓虹下,他的脸随着车速忽明忽暗。 很快,言泽舟就把傅博带到了他所说的酒吧门口。 下车的时候,言泽舟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那辆黑色商务车,刚才来的路上,就是这辆车一直跟着他们,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现在说不进去,还来得及。”傅博倚在车门上,顺着言泽舟的视线看了一眼。 那辆车上,都是记者。他知道,他也知道。 “这句话该我向你确认。” 傅博耸耸肩:“我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个臭虫,我根本不在乎记者怎么写我。可你不一样……” 他嘴角勾起挑衅的弧度。 “那就进去吧。”言泽舟率先迈步。 时候尚早,但酒吧已经人满为患。 言泽舟在大厅的吧台挑了一处位置,坐下。 傅博跟过来。 “在这里喝?” “你不就是想让人看到我带着出狱第一天的你来酒吧吗?难不成还要开个包厢躲着喝?” 傅博语塞。 言泽舟转头对酒保打了个响指:“把傅少爷平时最爱的酒都拿上来。” 酒保认出言泽舟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傅博,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聋了啊?”傅博没好气地瞪眼,拉开了言泽舟身边的椅子。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并肩坐着,明亮的灯光落在他们中间,勾勒出近乎一样的侧影。 酒保把就酒端上来了,全都是酒吧最好最贵的酒。 言泽舟拔了酒塞,先给傅博倒了一杯。 “喝吧,今天喝痛快了,明天就去公司上班。” “什么?” “怎么?你也聋了?”言泽舟淡笑,笑得慑人。 “我不去上班。”傅博仰头把酒饮尽,随手把杯子推出去。 酒保会意,又给他倒了一杯。 言泽舟拦了一下酒保递回来的杯子,提醒道:“先确定一下,傅少爷付不付得起今晚的酒钱。” 酒保怔住了。 傅博蹙眉,他今天刚出狱,身上什么都没有。不,就算他不是刚出狱,他也什么都没有。因为前段时间出了那档子丑闻,傅殷一气之下把他的卡全都停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请吗?” “你做什么好事了我要请你喝酒?” “哈!”傅博抬了一下下巴,一掌拍在吧台上:“你不是我哥吗?” 言泽舟眸间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由深至浅。 “对,我是你哥。” “那不就得了!”傅博夺过酒保手里的杯子,又喝了一杯。 言泽舟看着他,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 他并未给自己倒酒,也没有要喝的意思。 “爸病了,他以后没有精力来管你。而你母亲,走之前把你托付给我了。我会照顾你,但绝对不会纵容你。”一字一句,淡而有力。 傅博抿着唇,不动也不说话。 言泽舟把酒瓶推到他面前。 “喝吧,今天无论你喝多少,我都给你买单,但今天之后,你想要的一切,都得你自己劳动去赚。” “我不想去公司上班。”傅博依旧拒绝。 “谁想?”言泽舟敲了一下手里的杯子:“你以为我想吗?” “你不想?那你为什么要做?” 言泽舟别开了头,目光起伏。 “生活没有那么多想不想,只有能不能。” 傅博看着言泽舟,他好像懂了,言泽舟加入傅氏,是有无奈的。可是,什么样的无奈能逼迫一个男人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反正,他是不会去妥协的。 “我不想去公司上班。”傅博重复一遍。 言泽舟沉默了几秒。 “那你想干什么?永远做刷别人卡的纨绔子弟?” “我……” 傅博还未把话说完,身后忽而传来了一阵哄闹声。 吧台上的人都回过头去,言泽舟和傅博也不由地回了一下头。 二楼的楼梯处,正有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跑下来,她横冲直撞地穿过人群,撞翻了不少人手里酒杯。 酒杯落地,乒乓作响。 被撞到的人都在大声地咒骂着,酒吧的工作人员冲上去要她赔偿,可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径直往门口跑出去。 “哪里来的疯婆子。”酒保低低地咕哝一声。 那女人跑出了门口。 言泽舟回眸,继续看着傅博。 “你刚才想说什么?” 傅博抿了一口酒,没答。 “嘭!”门口传来了一声巨响。 “啊啊啊!救命啊!”追到门口的那个工作人员掩着唇大叫一声:“出车祸啦!出车祸啦!快来救人啊!” 言泽舟“腾”的一下站起来。 “走,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他拍了一下傅博的肩膀。 傅博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没动。 “关我什么事啊!” 言泽舟不语,直接伸手抽了傅博手里的酒杯扔出去,攥上他就往门口走。 “放开我!我不去!我又不是雷锋!” 傅博叫嚷着,半推半就还是被言泽舟拉到了酒吧外。 刚才发疯一样跑出去的那个女人倒在一片血泊里,肇事的是两辆小轿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着,按照酒吧工作人员所言,当时的状况应该是前面那辆白色的小轿车先将那个女人撞飞了,后面那红色车的车主刹车不及,就碾上了那个女人的双腿。 现在,红色车是停下来了,但是那个女人的腿还在车轮下卡着。 红色车的车主是个小姑娘,此时吓得正坐在车里瑟瑟发抖。 这样的场景言泽舟前不久和可安在一起的时候就遇到过,他是有经验的。 “得把车翻过去。”言泽舟说。 可是周围的人都讪讪地,没有人理他。 “得了吧。这里一大群酒鬼,能凑什么热闹。”傅博兴致缺缺,说着就往后退。 言泽舟将他拎过来,掏出车钥匙甩给他:“我车里有千斤顶,你去拿来。” “我们能动手,要警察干什么。”傅博说。 “这里地址生僻,警察和救护车不会那么快来。”言泽舟扫了一眼车轮下的女人,“我们不救,她就得死。” 话题上升到了生死,傅博的神色也凝重了些。 “真特么倒霉。怎么什么事都能叫我遇到。”他一边抱怨,一边却快步地朝言泽舟停车的方向跑过去。 言泽舟先把车里的女司机拉了出来,带到了一边。 傅博很快扛着千斤顶跑过来。 “给你。”傅博把千斤顶塞给言泽舟:“我晕血,我就不过去了。” 言泽舟不知道他是真的晕血还是假的托词,他没再管傅博,而是第一个跑到车边,用千斤顶支起了车底。 酒吧里又涌出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但依旧没有人动手。 傅博遥遥地看着言泽舟。 他半跪在地上,专注又谨慎,他额角沁出的细汗,在路灯下闪着光。那光线好像可以照亮人心地的黑暗。 傅博不由的跑过去。 “我能干嘛?”他蹲倒在言泽舟的身边。 “不是说晕血吗?”言泽舟低着头,看也没有看他。 傅博撇撇嘴:“反正等下救护车会来,大不了把我一起带走。” 言泽舟笑了。 “帮我把车底抬一下。” 傅博点头,伸手托住了车底:“卧槽,这么沉。” “当然,又不是玩具车。” “卧槽!”傅博转头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有好些他都是认识的:“卧槽!你们特么看猴戏啊!还不快给老子过来帮忙!老子请你们喝酒行不行!” 傅少爷亲力亲为的动员很有效,很多人都不再袖手旁观了而是蹲下来帮忙。 大伙一齐发力,车子很快就凌空了。 言泽舟小心翼翼地将压在车底的女人拉出来。 女人的长发被风吹到一边,他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脸。 是宁正瑜。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雨初晴16 言泽舟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搓了一下袖口的血渍。傅博蹲在他的身边,嚷嚷着说自己头晕。 “你先回去休息。”言泽舟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傅博站起来,甩甩腿。什么也没说,径直就走。 “傅博。”言泽舟叫他。 傅博回了一下头撄。 “谢谢你。” “我明天不想去公司上班。”傅博见缝插针偿。 “可以。” “真的?” “后天去。” “……” 第一个跑进医院的是宁正阳,宁正阳最近正忙着手头上的大案子,言泽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人清瘦了很多。 可安紧随其后。 “怎么样了?”宁正阳扫了一眼手术室。 “还在抢救。” “怎么会这样?”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过,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宁正阳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退到一边的墙壁上靠着。 可安走到言泽舟身边,她打量他一眼。 言泽舟穿着深色的衣服,只有白色的衬衫袖口上看得出来有血迹。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揉了一下她的发心。 可安“嗯”了一声,也和正阳一样,靠在墙壁上。 没一会儿,宁稼孟和王天奈夫妇也匆匆跑了进来。 “正阳!你姐姐她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王天奈失魂落魄的在走廊里一阵摸索,最后死死地擒住了正阳的胳膊:“没事吧?你姐姐没事吧?” “妈,你先别着急。抢救还没有结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天奈回身,冲到宁稼孟面前,狠狠地拍打着宁稼孟的胸膛:“你不是说她只是去见个客户吗?为什么会出这种事?为什么?” 宁稼孟一把将王天奈的手给擒住了。 “车祸是意外,我怎么知道会有意外发生?” “车祸是意外,但是出车祸之前,她衣衫不整地从酒吧包间里跑出来,好像很惊慌。”言泽舟冷冷地看着宁稼孟:“不知道宁副总让她见的是什么客户?” 宁稼孟神色骤变,却答不上话来。 “衣衫不整?酒吧?”王天奈抚着额,几乎晕厥。 宁正阳将他母亲扶稳了,上前一步瞪着宁稼孟:“爸,这到底怎么回事?姐去见的,到底是什么客户?” “吵什么吵!”宁稼孟推开了宁正阳:“现在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姐姐的情况。”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医生一边摘着口罩一边从里面出来。 “医生,怎么样?”宁稼孟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医生。 “病人情况很不好,虽然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是,她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医生停了一下,等身后手术室门合上,才又开口:“病人的双腿因为遭受了重度碾压,治愈几率几乎为零。” “你什么意思?”宁稼孟恶狠狠地问。 “我的意思是,病人的双腿已经废了。” 身后的王天奈呜咽一声,软倒在了宁正阳的怀里。 “妈。”宁正阳将王天奈抱起来。 “你丫的会不会治病?什么叫废了!什么叫废了!”宁稼孟一把揪住了医生的衣领:“你去把你们院长叫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开了!” “这位家属你冷静一点。”医生挣了挣,没挣开。 “宁老兄啊!” 这时,走廊里遥遥跑过来一个人,那人个头不高,身材矮胖,白大褂穿在他的身上,一点都看不出风采,反而显得有些累赘。 “院长。”那位医生赶紧叫了一声。 “老谢,你来得正好。”宁稼孟指着为宁正瑜动手术的医生:“你们医院都是些什么垃圾?他竟然敢说我女儿的腿废了!我和你说,无论如何,你都要把我女儿的腿医好,不然,我和你没完!” “宁老兄你先松手啊。”谢竹明把宁稼孟的手从医生的领口摘下来:“有话好好说,我们医院一定会尽全力抢救你女儿的,你和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这点你还信不过我吗?” 宁稼孟不作声了。 “来来来,去我办公室慢慢谈。” 谢竹明拍着宁稼孟的肩膀,将他往前推。 言泽舟盯着谢竹明的手,目光一跳。 “谢院长。”言泽舟叫了一声。 谢竹明停下来,回头。 言泽舟绕到他的面前:“不知道谢院长还记不记得我,我和令千金是同学,我们见过的。” “千金?”谢竹明皱了一下眉头,一脸莫名其妙:“你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女儿啊。而且,我那儿子才上幼儿园,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同学。” 言泽舟恍然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实在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 谢竹明掉头就去追走远了的宁稼孟。 可安有些疑惑地望着言泽舟。 言泽舟脸上的笑意如潮落般一点点退去。 谢竹明那双手,让他想起了蓝天明那双肉嘟嘟的小手。 什么都能作假,基因却是骗不了人的。 言泽舟觉得,一直缠绕在他脑海里的那个复杂线团,他终于找到头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可安和言泽舟都若有所思,各自沉默。 外面很冷。 言泽舟走过来,将可安塞到了自己的大衣下。 可安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在风里有些清冷,但是,他看向她的目光,却永远都是温暖的。 “刚才警察和你说什么了?”可安问。 “宁正瑜出车祸之前,正和陈氏的陈吉利在一起。”言泽舟目视着前方,“警方怀疑,陈吉利涉嫌非礼,所以宁正瑜才会如此慌张的跑出去,遭遇车祸。” 陈吉利,可安也猜到了是他。 只是,她没有想到,宁稼孟为了能够和陈氏结盟,竟然甘愿将自己的女儿作为筹码。这样的父亲,未免太可怕。 可安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宁正瑜是我姐姐,可她从小就和我作对。进了宁氏之后,她和我之间的争斗也越来越明显,我承认我真的很讨厌她,可这一刻看到她有这样的结局,我竟然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言泽舟揽紧了她,他理解。有些人再恨再恶,也终究是亲人。 可安的车就停在医院的大门外。 上车之前,言泽舟拿走了她的车钥匙。 “我来开。”他说。 可安也不拒绝。 有他在的时候,多数都是他来开车。除非,他喝了酒。虽然言泽舟从未说过,但是可安知道,他对女司机很不放心。 尤其,是今天亲眼看到了那场车祸之后。 上了车,言泽舟也不急着走,他先开了暖气,握着可安的手给她暖手。 “傅博今天出来了吧?”可安问。 “嗯。” “他怎么样?” “挺好。” 言泽舟想起傅博嘴上喊着不想多管闲事不要做雷锋,过后却拼尽全力努力救人的样子,嘴角不由地勾起了一抹笑。 这是个很有反转魅力的家伙,也许深入了解,会发现他更多的优点。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可安撇嘴:“你可不是个随随便便会笑的人。” “我这么严肃?”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很随和。” “我一直都很随和。” “那我追你的时候你怎么那么严肃。” “谁追谁?” 可安意识到不对,立马改口:“你追的我。” 言泽舟笑了,他的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刚想把唇朝她压过去,可安的扬手,用食指按住了他的唇角。 “今天去酒吧了?” “兴师问罪是不是太晚了?” “不该吗?” “该。” “那就回答。去酒吧干什么了?” “看漂亮姑娘。” “怎么?”可安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么快就看腻了。” “不腻,就是去换点新鲜。”他一本正经的。 可安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敢。” 他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耳廓上摘下来,拉到唇边亲了亲:“知道我不敢还问。” “那谢院长的千金是谁?” “没这个人,是我记错了。” “肯定有这人才会记错,快说,到底把哪个念念不忘的女同学错记成院长千金了?” 他笑意盎然地吻过来,辗转又深入。 可安被他稍加蛊惑,就往了初衷。 幸而他没有忘记回答。 他说:“宁可安,这么多年来,能让我念念不忘的,只有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雨初晴17 周一。 言泽舟一到傅氏,就见自己办公室的门敞开着。 助理迎上来要对他说什么,他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想必,一定是傅博来了。 果然,他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傅博四仰八叉的倒在他的办公椅里。他正翻动着言泽舟订的报纸。 “这么守时。偿” 傅博听到他进门的声音,立马叠好了报纸,从他椅子上跳起来,顺势看了一眼表:“守时的是你,我来早了。” 言泽舟随手合上了门撄。 “想好来上班了?” “不是。” “那你来干什么?” “来和你说我不想上班啊。”傅博正儿八经的,侧身走了几步,把位置让给言泽舟。 言泽舟放下手里的东西,没有在办公桌前坐下,随手指了指沙发。 傅博会意,跟着他一起去沙发那里坐下。 助理泡了咖啡进来,随口和好久不见的傅博搭话:“傅少爷,看你昨天都上新闻报纸了。” “我不是经常上报纸吗?”傅博满不在乎。 “是经常上,不过这样正能量的还真少见。要是傅老在啊,看到一准开心。” “你把报纸给他寄过去啊。”傅博开玩笑。 助理掩唇笑了一边收起盘子往外走一边说:“这真是个好主意,我这就去预约国际快递,把报纸给傅老和夫人寄过去。” “什么报纸?”言泽舟好奇。 傅博指了指他桌上:“过会儿自己看,我们多管闲事上报纸了。” 言泽舟站起来,也等不及“过会儿”了。 报纸上报道的是那日言泽舟和傅博合力救人的新闻,照片抓拍得好,正是言泽舟和傅博发力抬车的样子,虽然用力过猛导致面相不怎么帅气,但整体画面还是很励志的。 言泽舟扫了一眼新闻内容,整篇报道的大致意思就是纨绔傅少,改过自新,英勇救人。 “你看。”言泽舟抖了抖报纸:“做好事的感觉是不是很不错?” 傅博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那人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那不是没救活?”傅博下意识地露出些许惋惜。 言泽舟笑了。 这样骨子里善良的孩子,要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可如果我们不救,她昨晚就该死了。” 傅博点头。 言泽舟笑了。 傅博见他笑,顿时收敛了情绪,又换上了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反正她的死活也不关我的事,你都不知道,我回家之后那肩膀有多疼。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什么事?” “好事。” “不,你会的。”言泽舟笃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明亮,像是纯净夜空里的星:“傅博,做好人是会上瘾的。” 又闲聊了一阵。 言泽舟发现,和傅博相处比想象的还要轻松。 “我不想来公司上班。” 期间,傅博反复重申着这一点。 “既然你说你不想上班,那你想干什么?”言泽舟耐心很好。 傅博犹豫了一下。 “不想说那就留下来上班。” “我说了你也不会答应我的。” “那就别说留下来上班。”言泽舟和他开玩笑。 “你怎么这样!”傅博恼:“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言泽舟。” 言泽舟大笑起来。 办公室的气氛很好,好得言泽舟不想听傅博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想把他留在傅氏,和他一起工作。 但是,他更想尊重弟弟的意愿。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说吧。” “我想开主题酒吧。” “酒吧?” “是主题酒吧!”傅博强调。 言泽舟比了个投降的手势:“好,是主题酒吧。” 傅博撇嘴:“本来就是。” “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说了你也不懂。” 言泽舟耐心很好:“那就往我懂的说。” 傅博想了想:“那就这么说吧,海城酒吧很多,但是主题酒吧却很少,我看中这块市场了。我觉得发展前景一定会很好。” 言泽舟沉默。 他的沉默让傅博变得沮丧。 “你是不是和爸爸一样,觉得我只是胡闹,觉得我的梦想一文不值,觉得我就是图自己贪玩方便?”傅博轻声地问。 言泽舟摇头。 “我没有这么想。”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么好的主意,爸爸为什么不同意?”言泽舟看着傅博,认真地道。 傅博怔了一下,脸上的阴霾很快一扫而空,他笑了起来。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真的。不过,你要答应我,酒吧一定要正能量经营。” “当然会正能量经营。” “好。”言泽舟承诺:“那我答应你投资。” “你太有眼光了!”傅博对言泽舟竖了竖大拇指,赞赏之色溢于言表:“你比起爸爸,更有投资眼光!你以后一定会比爸爸更成功的!” “别溜须拍马。”言泽舟打断他,“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这几天先把计划书拿出来。” “好嘞。”傅博忙不迭地点头。 言泽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站起来。 “我等下还有事情要外出,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留在公司。至少,也得学习一下计划书怎么写。” 傅博应了声。 言泽舟走到衣架前,拿上了自己的大衣,往外走。 “哥。”傅博忽而别扭地叫了一声。 “嗯。”言泽舟倒是答应地坦然。 他的坦然让傅博哭笑不得。 “你怎么答应得这么自然?” “我本来就是你哥。”言泽舟更坦然了。 他说得好有道理,傅博无语凝噎。 “还有什么要问的,快说。” “你说,爸爸会答应吗?”傅博还是有些不放心。 瞧他这架势,想必,一定是当年在傅殷面前吃过了太多闭门羹,现在才会这般后怕。 “他会答应的。”言泽舟坚定地承诺傅博。 “为什么?” “因为我会去说服他。” “你要怎么说服?” “你管这么多?” “我就随便问问。” “那我就不答了,我很忙。”言泽舟说完,笑着转身就走。 他要怎么说服傅殷。 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的是,傅氏已经让他丢掉了毕生的梦想,他不能让傅博也遭受这样的命运。傅氏,栓住了一个他,就足够了。 他希望他的弟弟,能够永远肆意欢乐地活着。 “哥。” 言泽舟刚走到门口,傅博又叫了他一声。 “说。”言泽舟这次连头都没有转。 这个家伙,可比想象的烦人多了。 “谢谢你。” “不客气。” “诶。”傅博笑:“我都没有说我谢你什么呢?你能不能谦虚一点?” “好,那你说,谢什么?” “谢谢你在别人都把我当臭虫的时候,愿意陪我喝酒愿意给我机会。也谢谢你,替我扛下了这么多原本应该压在我身上的重担。” “不客气。” “……” 言泽舟从傅氏出来之后,就一路向西,去了蓝雨所在的监狱。 这次会面,是罗东生特地安排的。 言泽舟到的时候,罗东生已经在那里了。看到他下车,罗东生立马跑了过来。 以前,别人都说,罗东生是言泽舟的向日葵,言泽舟跑哪儿,罗东生的脸就朝哪儿……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罗东生还是那个罗东生,一切都没有变。 还能在以前的同事身上找到归属感,这样的感觉真好。 “言检。”罗东生叫了一声,停在言泽舟面前,气喘吁吁的。 “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就是蓝雨原本情绪不好,不太愿意见你,我是搬出了蓝天明这尊大佛才说服了她。你等下见她的时候,别逼太紧,我怕这个女人会崩溃。” “我知道。” “那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言泽舟点点头,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谢竹明这条线进展的怎么样了?” “你猜的不错,这男人就是蓝天明的父亲,单从长相来说,这两个人就跑不出血缘关系。” 言泽舟拍了一下罗东生的肩膀。 “这案子,辛苦你了。” 罗东生摆摆手:“辛苦什么啊,伸张正义这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你东生,你是个好检察官。” “你也是。”罗东生按着心口,肉麻地说:“在这里,永远都是。”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雨初晴18 言泽舟刚在探视窗口坐下,就见蓝雨被带了出来。 蓝雨低着头,头发乱糟糟地绑着,眉头紧锁,正如罗东生所说,她的情绪很低落。 年轻的狱警冲着言泽舟腼腆一笑,将蓝雨带到了他的面前。 蓝雨也不抬头,如同机器人一样,到点了就坐下,满身是颓然。 “蓝雨。”言泽舟叫了她一声。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言泽舟的声音在回荡偿。 蓝雨没吱声,依旧保持着她的姿态,像是无言在抗拒。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只是想知道你儿子的近况。”言泽舟挥了挥手里的文件:“我这里就有蓝天明的近况。” 蓝雨听到蓝天明的名字,这才抬眸斜了言泽舟一眼。 两人目光相撞,一个坦然正气,一个小心翼翼。 蓝雨马上又低回头去。 “他好吗?”她的声音苍老又沙哑,若是没有看到脸,会误以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妪在说话。 “你觉得他会好吗?” 蓝雨没了声响。 “你是不是觉得,把孩子留在他亲生父亲身边,就万无一失了?”言泽舟追问。 蓝雨虽然依旧没有反应,但是言泽舟看到,她的下唇已经被她咬得毫无血色了。 “我这里有份验伤报告,这份报告会告诉你,你儿子在外面被照顾得有多好。”言泽舟说着,对狱警使了个眼色。 狱警点点头。 言泽舟把文件从玻璃缝儿里塞了进去,经狱警的手,交给了蓝雨。 蓝雨摩挲着文件封面上蓝天明的名字,颤巍巍地打开。 文件里清楚的记录了蓝天明身上哪些部位有伤,伤又是怎样造成的。那样林林总总的一罗列,竟有一页纸那么长。 蓝雨看得直抽冷气。 看到一半,她就愤怒地把文件甩了出去。 “你们别拿这些东西来骗我,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的话,翻到最后一页。”言泽舟示意狱警把文件捡起来。 狱警照做,捡起来之后,递还给了言泽舟。 言泽舟随手一翻,翻到了他所说的最后一页。 文件的最后一页上,都是蓝天明受伤部位的记录照片。 这是言泽舟特意让罗东生拍的,他知道,空看文字,肯定说服不了心机深重的蓝雨。 蓝雨盯着那些照片,脸上的表情渐如死灰。 “我不相信。”她甩着头:“照片也是假的,你要糊弄我,戏当然得做全套。” 言泽舟低头,指了指蓝天明手肘上的胎记。 “我没有谨慎细心到连胎记都给你作假。”他顿了一下,指尖下移:“还有,你看这肉嘟嘟的手,指甲外翻是像谁?” 蓝雨下意识地将她纤长的手往宽大的衣袖里缩了缩。 “不用藏了。”言泽舟将她这个小动作捕捉进眼底:“蓝天明的手型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他没有父亲。”蓝雨嘴硬。 “没有父亲?那他哪里来的继母和恶弟?”言泽舟晃了一下手里的照片:“你不会也以为,这些伤只是孩子小打小闹的游戏吧?你看看这张,你儿子摔得都快看见骨头了?” 蓝雨倏然抬头。 那张照片触目惊心,就连旁人看了都觉得心疼孩子,又何况蓝雨是个母亲。 蓝雨眼底的情绪很快就涌上来,但还没有积水成泪,他又强硬地道:“我既然进来了,那么他在外面过的如何都不关我的事情了。反正我管不了他。” “你是进来了,决定破罐子破摔把牢底坐穿也不改口了。可你儿子,他还在等你出去。”言泽舟想起蓝天明纯净的笑脸,不由叹气:“你儿子是个很有原则的孩子。我给了他一罐糖,他虽然很馋,可是他说要等你同意之后,才可以打开。” 蓝雨眼底的泪终于汹涌地滚落下来。 “你不是个好医生,也不是个好人,但你是个好母亲。”言泽舟说得缓而有力。 蓝雨抹了一把眼泪,忽而抬头,语气却仍然强硬。 “你不用拿孩子打亲情牌,无论如何,我不会改口供。” “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儿子在外面受尽这非人的折磨还要懂事地说他是哥哥,他应该要让着弟弟?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你托付儿子,更不值得你为他掩藏秘密。”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 言泽舟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根本不是个好母亲,你甚至都不配当母亲。” 蓝雨又恢复了最初那百毒不侵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坐着。 言泽舟思索了片刻,各种利害关系在脑海里飞速地过了一遍,条条框框皆是明朗。 刚才,蓝雨伤心痛哭的时候,明明眸间的灰尘都已经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那么,她之所以不愿意改口供,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杀人已成定局,就算改也于事无补。 既然她出不去,那么她仍然无法改变儿子的现状。 如果,她把幕后推手招供出来,只会拖更多人下水,到时候,万一孩子的父亲恼羞成怒,对孩子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她根本保护不了儿子。 与其这样,不如保全孩子的父亲,至少这样,孩子未来多少也会有所依靠…… 蓝雨这个女人,看似在狱中待到愚钝木然,但其实,她的算计清晰且精明着呢。 好在,言泽舟周全,他早已预计到了会有这种可能。 他给自己也留了一手。 “我知道,你父母现在都在四城工作。”言泽舟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状似无意地说。 蓝雨闭了眼,似乎没有了耐心听他把自己的家人都搬出来,她想要站起来。 言泽舟扬了一下下巴。 狱警一把将蓝雨按回了位置上。 “只要你愿意把宁容成案子的幕后推手招供出来,我答应你,一定会把孩子平平安安地送到你父母身边。” 蓝雨的眉头松了一下。 “当然,你也可以不要这次机会。”言泽舟站起来:“不过,就算你闭口不言,真相也早晚会水落石出,到时候,你就真的没有了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蓝雨睁开了眼睛。 言泽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很喜欢蓝天明,我希望你不要让他太失望。好好想想,想通了,找人联系我。” 言泽舟一走出监狱,就看到天际灰蒙蒙的。 又有一场风雪要来了。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可安发来的短消息。 言泽舟解了手机的锁,这才看到了手机里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全都是可安的电话。 她应该找他很久了。 言泽舟把电话拨回去,才响了一声儿,那头就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呢?”可安问。 她那头静悄悄的,间或可以听到男人说话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言泽舟反问。 “我在你公司啊。” 言泽舟恍然:“原来是老板娘在查岗啊。” “是啊。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连言总上班时间都会溜号儿啊。”她一口东北腔,让言泽舟想起了自己的助理。 想来,可安一定是和他们混得很好了。 “早知道有人查岗,我一定……” “一定不敢溜号儿了是不是?”可安快速地接话。 “不不不,是一定换天溜号儿。” “胆子肥得很快么。”她咬牙切齿。 “你养的好。” “……” 广场上有狱警领着一队少年劳/改犯正遥遥走过来。 言泽舟看着那些青涩的面庞和他们身上宽大的狱服,心里不由一阵难受。 这些孩子,多数都是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没有接受良好教育的孩子。 他们的青春,就要如此浪费在铁窗之内。 乌云逼得更近了。 他想,既然风雪早晚要来,那么不如来得更猛烈一些以求痛快。他很期待,风雪之后的晴空。 “你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呢?”可安问。 “我在想,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要怎么教育。” 可安的笑声传过来,轻灵如泉鸣:“你很想和我生孩子吗?” “想不想你不知道?” “你没说过,我怎么会知道?” “那我现在说来不来得及?” “你说啊。” “很想。所以,每晚都很卖力。”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雨初晴19 言泽舟正和可安说话,她那头忽而断了一下。她说:“等等,有电话插进来,我先接一下”。 他应了声。 听筒里一片寂静,稍过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又传过来。 “还在吗?撄” “在。” “正阳说宁正瑜醒了,我得去趟医院。” “我陪你去。”言泽舟说。 可安笑:“你是打算翘一天班了吗?偿” 他振振有词:“翘一个小时班也是翘班,翘一天班也是翘班。恶名都落下了,自然要一恶到底。” “……”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可安匆匆赶到了医院,言泽舟比她先到一步,她下车的时候,他已经在等她了。 深冬的雪凝在医院门口的铁树上,他立在铁树之旁,稍一转身,大衣的衣角就扫到了白雪。 可安飞快地朝他跑过去,才听他说了声“慢点”,她已经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幸而言泽舟敏捷,他纵身跳下台阶,一把揽住她,替她扶稳了重心。 “哎哟!”可安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 他按着她的脑袋,轻轻一揉,颇有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势头:“投怀送抱也要注意点场合。” “你放开我。”可安气急败坏地推他。 “送上门来的姑娘,哪能说放就放?” “那你想怎么样?”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怎么样,先欠着,晚上回去再说。”他松开了她,把手抄进了大衣口袋。 可安瞪了他一眼,搓搓手,哈出一团白气。 他见状,伸手过来,拉起她的手,把她的手也塞进了他的衣兜。 真暖。 这暖意不张扬也不热烈,温温地从她的手心一直钻到她的心里。 一切都是刚刚好。 他们一起上了楼。 宁正瑜的病房门虚掩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时长时短又撕心裂肺的哭声。 言泽舟把门推的更大一些。 屋里的宁正阳听到声响,回了一下头,看到可安他们,他大步地走过来。 “怎么了?”可安问,顺势往里看了一眼。 王天奈正伏在床沿上,双手按着宁正瑜的胳膊,肩膀一抖一抖的。 “出去说。” 宁正阳推了一下可安的肩膀,将他们带到走廊里。 “是不是你姐知道了?”言泽舟看着正阳。 正阳点点头:“是的,她一醒来就知道自己的双腿残废了,平时那么骄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没有腿和没有命是一样的。所以又哭又闹半天,这才刚刚冷静下来。” “你爸呢?” “他这两天很忙,说是脱不开身,没空来医院。” 可安莫名有些愤怒。 在宁稼孟的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难道生意还能重要过自己女儿的人生? “你姐这样,想必你妈也根本克制不住情绪。这段时间,你得辛苦些了。”可安拍了拍宁正阳的肩膀。 宁正阳叹了一口气。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能有什么办法。最近,他原本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那起祸害老百姓的制假药售假药的案子上,眼看快要找到新证人,却偏偏事不遂愿。 可安和言泽舟只留了一会儿就和正阳告辞。 她其实很想进去看看宁正瑜,可她知道,宁正瑜向来把她视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儿要是她突然出现在宁正瑜的面前,想必根本达不到雪中送炭的功效,只能火上浇油而已。 “宁正瑜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她为她的父亲作恶多年,可到头来,她失去了一起,而宁稼孟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可安怆然。 “善恶终有报,有因必有果,宁正瑜最后会走向这样的结局,都是她之前的选择埋下的伏笔。”言泽舟看着她,目光柔和:“你就不需要为这样的人神伤了。” “我没有神伤,只是觉得人心太复杂太可怕。”她若有所思。 言泽舟笑了一下。 他指着大门口的那块落地玻璃,话锋一转,问:“你看,那块玻璃脏吗?” 可安摇摇头,虽然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但还是乖乖回答:“不脏。” 言泽舟领着她走过去,走到玻璃跟前时,随手抹了一把。 瞬间,他的指尖上就沾上了一层黑色的灰。 可安握住了他的手,他捻了捻指腹。 “人心就像是玻璃,看似透明,但其实它是脏的。而你没有真正摸到之前,永远都不会知道,它脏的到底是哪一面。” 可安无言。 他反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能做的,就是定期清扫自己的心,让它真正透明真正干净。至于其他人,你觉得复杂看不透的时候,不如大胆的往前走,用手去触摸。就算到最后你沾了一手的灰,但你至少能知道,它原来是脏得。”言泽舟顿了一下,“当然,没有沾到灰自然是最好。” 可安笑起来,不顾大厅里人来人往,径直把手摸进了他的大衣。 言泽舟瞳孔一凛,隔着衣服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顺势看了看周围,闷声问她:“你干什么?” “我摸一下,看看你的心是不是干净透明啊。”她捏了一下他的胸肌。 言泽舟靠过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她为所欲为的手。 “公共场合别玩火。” “是你教我的。” “松手。” “不松。” “宁可安!”他压低了声音,顺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掐着了她的腰。 两人以奇怪的姿势杵在大厅玻璃门后。 “宁总。”身后忽而传来了一声叫唤。 可安和言泽舟同时松了手,各自清咳一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转身。 叫她的是原本应该远在平川的穆厂长。 “穆厂长!”可安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是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她关切地问候,穆中南挤了一下眼窝。 他的眼眶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可安和言泽舟一起走到穆中南的面前,言泽舟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别伤心慢慢说。 “不是我不舒服,是小淼不舒服。” 可安想起那日在平川所见的痴傻小女孩儿。 “小淼怎么了?” “小淼掉进了河里,差点淹死。” “怎么会掉进河里?” “我……我也不知道。”穆中南有些颤抖,他的目光闪躲着,声音里带着强烈的后怕:“这寒冬腊月的,一个原本就有病的孩子掉进河里,我真是不敢想,如果工厂的工人晚发现一步,如果……” “没有如果。不要做一些无谓的假设。”言泽舟打断了他,“孩子现在怎么样?” “孩子现在刚刚抢救回来。” “怎么大老远来这里治疗?” “我们原本在平川的医院抢救,可那里的医生说情况太危险小医院设备不齐全,要我们即刻转院,所以我们才马不停蹄地转到了这里。”穆中南说着又想起什么:“孩子她妈从早上开始就滴水未进,刚才差点晕倒,我现在出去给她买点吃的。” “我去吧。”言泽舟说,“穆厂长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别瞎跑了。” 可安点点头,看着言泽舟:“那你去吧,我再上去看看小淼。” “好。”言泽舟应了声,又转头看着穆中南:“穆厂长,你和夫人喜欢什么口味,偏甜或是偏辣?” 穆中南眼见言泽舟竟然贴心到这样的程度,眼眶不由地又热了起来。 “都可以都可以。”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掏钱:“钱……” 言泽舟按住了他的手。 “穆厂长难得到海城来一趟,我应该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吃饭的,你别太见外。” 穆中南又挤了一下眼窝,不住地说谢谢。 言泽舟出去了。 可安跟着穆中南往回走。 “宁总和言总为什么在医院?”穆中南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要问。 “宁总监出了交通意外,我们来看看她。”可安答话。 电梯在他们面前停下,可安先迈步进去。 “哪个宁总监?宁副总的女儿?” “是的。宁正瑜总监。” “这么巧。” “什么巧?” “没什么。”穆中南又问:“那宁副总也在医院吗?” “他没来。” 穆中南没作声,但可安隐隐感觉到他冷嗤了一声。 她没多想,只觉得这样冷情的人,谁看不过去都是应该的。 ☆、第一百六十章 小雨初晴20 穆中南的妻子蒋芸正坐在病房里守着小淼。 可安推门,蒋芸看到她,立马站了起来。 “宁总,你怎么来了。” “刚好在医院碰到穆厂长,听说了小淼的事情,我上来看看她。”可安说着,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小淼。 纵然昏睡着,可小淼还是止不住地在颤抖偿。 蒋芸的眼泪掉下来。 “今天要不是工人们发现的及时再加上白老师会水,小淼的命就没有了。撄” “白老师?”可安看了穆中南一眼。 “噢,白老师是小淼的老师。”穆中南解释。 可安点了点头。 “今天是白老师不顾严寒跳进河里把人救上来的。”蒋芸哽咽对穆中南说:“等孩子好了,一定要上门好好谢谢人家。” “这还用你讲。”穆中南走过去抹了一下蒋芸的眼泪:“好了别哭哭啼啼的了,等下言总也该上来了,别叫人家看笑话。” “你以为我想哭吗?”蒋芸甩开了穆中南的手:“孩子本来就有病,现在又受这么大的罪,我看着难受不行吗?” 穆中南不说话,紧锁着眉头,叹了口气。 三个人默默地在病房里站了一会儿。 很快,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是言泽舟回来了,他手里提了很多外卖袋子。 可安见状,连忙小跑过去接。 言泽舟侧了侧身,从门外闪进来。可安这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米色的大衣,脖子里绕着一条菱格大围巾。头发扎成了丸子头,脚上蹬着雪地靴,看起来靓丽又文艺范儿十足。 “这是……” “白老师。” 蒋芸跑上来,一把握住了这个被她称为“白老师”女人的手。 “小淼的老师,在大厅里碰到的,听到她在护士台找穆厂长,我就给带上来了。”言泽舟解释。 可安没想到,能在寒冬腊月跳入河里救人的白老师竟是个女人,更没想到,还是个看起来这样纤细的女人。 “我叫白朵。”白朵对可安笑了一下。 “我是宁可安。”可安回以微笑。 白朵怔住:“姓宁?” 可安点点头:“姓宁怎么了?” 白朵摇摇头,藏住眸间的黯淡:“没怎么,想起一个朋友。” “来来来,快进来坐。”蒋芸拉了白朵一下,“白老师,今天多亏了你。这么冷的天,你没事吧?” “我没事,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就缓过来了。”白朵扭头,“小淼怎么样了?” “谢天谢地,总算是抢救过来了。” “那就好。” 可安和言泽舟将外卖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随手替他们打开了袋子。 蒋芸和穆中南感动的一边吃一边连声说谢。 白朵坐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小淼,每一次想开口又欲言又止。 言泽舟抬肘撞了一下可安。 “我们先回去吧。” 可安会意。 想必言泽舟也是看出来了,白朵要对穆中南夫妇说的话,他们似乎不方便听。 言泽舟和穆中南夫妇告了别,可安跟着他走出病房。 合门的时候,她听到白朵正在和穆中南说:“穆厂长,有件事我觉得一定要告诉你们。小淼不是意外落水的,我看到有人推她……” 可安合门的手一僵,脚步也顿住了。 病房里一时没有了声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走在前头的言泽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回过身来牵起她的手。 “怎么了?” 可安摇摇头,随着他一起迈步,踏着走廊里明亮的光前进。 夜。 可安在大床上辗转反侧,忽而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旁的言泽舟被她的动作惊醒,他快速地抬手拍灯,灯亮的瞬间,他将她揽进了怀里。 “做噩梦了?” 可安摇摇头。 梦到宁容成,应该不算是噩梦。 “我梦到哥哥了。” 梦里的宁容成身穿着白色的衬衫,从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里走来。他一直在对她笑,笑得温暖又明媚。 可是忽然之间,变了天。 阳光被乌云遮蔽,风雪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就吞噬了宁容成的笑容,她到最后都没有抓到他的手…… “梦里的我,依旧没有保护好哥哥。”她的声音轻微在颤动。 言泽舟抱紧了她。 “没事了。”他低声安抚,轻吻她的耳廓。 屋里灯火通明,屋外黑夜如寂。 可安看着窗口那片乌压压的黑,愁绪浓重:“我总觉得,风雨要来了。” 言泽舟将被角提起来,盖住了可安白皙的肩头。 “我们一直都在风雨里。”他揉了揉她的发心:“接下来要来的,是晴空和彩虹。” “真的吗?” “真的。”他温柔地将她按回枕头上,哄她:“睡吧。” “睡不着。” 顺着光影,言泽舟正好对上她的晶亮的眸子,他能看到,她的眼里只有他。 “你这样看着我,我也睡不着了。” “那怎么办?” “不能浪费时间。” “怎么算浪费时间?” “失眠。” “怎么又不算浪费时间?” “运动。” 他说罢,脖子一探,就朝她吻过来。 可安往他怀里挪了挪,仰起头接受他的吻。她能感觉到,他将他的温柔,安抚和力量都放进了这个吻里。 她愿意和他就这样纠缠到底。 吻着吻着,他悄然欺身而上,用自己的身子彻底盖住了她。 可安闭上了眼。 她就像是一件未成形的艺术品,被他打磨,摆弄直到最后华丽的绽放。 “可安,我的可安。” 他的手不住的翻云覆雨,他沙哑的声音蛊惑着她的灵魂。 可安轻轻地颤抖,轻轻地应声。 她感觉到,他撞进她世界的力道都带着满满的宠溺。 这宠溺是折磨也是温柔。 她好像会在他怀抱里死去,又仿佛已经获得新生。 可安是被言泽舟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难得言泽舟还躺在她的身边。 “电话。”她推了推他。 言泽舟把手从她后颈下抽出来,转身去接电话。 可安只听到他叫了一句“东生”,接着,就见他快速地钻出了被窝,往洗手间走去。 没一会儿,他从洗手间出来,又去了更衣室。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可安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言泽舟穿了衬衫,一边扣纽扣一边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哥的案子马上就可以定案了。” 可安想了想,想到一个人。 “蓝雨?” “是。”言泽舟又往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针织背心:“东生说,蓝雨要见我。” “我和你一起去。” 可安想从床上下来,言泽舟走过来,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床上。 他明明已经穿好了衣服,却还是压了上来。 不过,是隔着被子压上来的。 “你再睡会儿。”他低头,用鼻尖摩挲着她的鼻尖。 “我不累。” “真的?” 他话音刚落,可安就不争气地打了个哈欠。 言泽舟笑了。 “你的身体永远比你的嘴诚实。” 可安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他灵敏翻身,坐在床沿上,顺手拿过了手机。 “在家里等我消息。” 可安用被子捂着半张脸,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出去了。 可安听到他跑步下楼的声音,没一会儿,楼下庭院又传来了车子发动的声音。 他的一切,有条不紊。 莫名的,可安又想起昨晚的那个梦。 或许,正如言泽舟所说,风雨马上就要过去,而属于他们的美好将来,马上就要开始。 她应该相信他的,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朝着美好的方向去发展。 可安起床洗漱,刚穿好衣服没多久,她的手机也响了。 她以为是言泽舟,快速地跑过去,可惜屏幕上并不是言泽舟的名字。 是穆中南的电话。 “喂。”可安接起来,刚打了个招呼的空档,回过神来,就听到穆中南在哭。 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穆中南哭成这样,让可安觉得甚是惶恐。 “穆厂长,怎么了?” “宁总,千错万错都是我对不起你。我甘愿被惩罚,可是小淼,你一定要为她做主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良人可安1 穆中南在电话那头哭得不能自已。 可安直觉不对,她迅速捞起自己的车钥匙,跑下楼去开车。 “穆厂长,是不是小淼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我害了小淼,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害了她……” 可安的车奔驰在风里,穆中南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偿。 “都是宁稼孟,他害我女儿变成这样,现在,他还要杀了我的孩子,这个恶魔,他毁了我的一切……” 听到宁稼孟的名字,可安的车速更快了撄。 没一会儿,她就到了医院。 穆中南的电话还没有挂,她甩上车门的时候,忽而听到他愤怒大吼一句:“既然宁稼孟要杀了我女儿,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要杀了他的女儿!” “穆厂长,你别乱来啊!” 可安想要制止,可是听筒里只剩下了一片忙音。 她一边把电话拨回去,一边跑进楼道。 小淼的病房在3楼,可她径直跑上了4楼,因为宁正瑜的病房在4楼。 果然,可安刚拐进走廊,就看到穆中南闯进了宁正瑜的病房。 病房里很快传出了吵闹声。 可安立马推门进去。 病床上的宁正瑜被穆中南吓得面色如土,幸而正阳在。 “你要干什么?”正阳擒住了气势汹汹的穆中南。 “我要杀了她!”穆中南指着病床上的宁正瑜,“恶魔的女儿,也不会是个什么好东西!既然天不治你们,那就由我来替天行道。” 穆中南说着,一把推开了正阳。正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穆中南已经快步逼到了病床边。 “穆厂长!”可安扔下手里的包,一把攥住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喊打喊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穆中南回头看了可安一眼。 他的眸间含着热泪,沉顿了几秒之后,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可安的面前。 “宁总,我对不住你!我该死!我对不住老宁总,对不住宁副总!” 可安愣住了。 平川,工厂,父亲宁启仲,哥哥宁容成还有眼前跪在她面前忏悔的穆中南……这一切串联在一起,她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穆厂,我爸和我哥已经去世了。这声对不住,我不能无缘无故替他们收下,你说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倏然变得清冷,病房里的气压一下子就低了。 宁正阳不知何时站到了可安的身后,宁正瑜看了弟弟一眼,悄然闭上了眼睛,她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我知道老宁总和宁副总的死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宁稼孟。” 宁稼孟,果然是宁稼孟。 可安很平静。 这个真相早如一块浮木,漂在她的心海。如今只是上了岸,并没有惊起多大的风浪。 倒是她身后的宁正阳,很明显的顿住了。 “你胡说什么?我爸怎么可能害他的亲哥哥和亲侄子?” 穆中南冷哼一声。 “亲哥哥和亲侄子再亲,哪里有钱亲?” “不可能,我不信。”正阳连连摇头。 “是真的。仓库的意外是宁稼孟指使几个工人做的。我和小淼都听到了。”穆中南怯生生地看了可安一眼。 可安目光一派冰冷,好像海城这场初雪下在了她的眼里。 “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把真相说出来!”可安的声音愤怒,悲凉。 “宁稼孟威胁我,如果我敢透露真相,他就让我失去一切。我只是平川工厂的一个小小厂长,而他是宁氏的副总,我哪里有能力与他抗衡?况且,我还有妻儿要养,我还要赚钱给小淼治病。” 穆中南捂住了脸。 他想起那一段与现实和良心斗争的日子,想起那时的茶饭不思,想起那时的彻夜难眠……可他终究选择了昧起良心向现实投降。 宁稼孟很满意他的识相,他甚至主动提出让他的院长朋友无偿给小淼治疗。 这让穆中南省下了很大一笔开支。他瞒着妻子,默默地达成了和魔鬼的交易。 哪怕,刚开始他仍然时不时会懊悔会觉得自己不是人,可这点尚未泯灭的人性很快被磨得一干二净。 他带着妻儿继续在平川过着心安理得的日子。 这样的安然,一直持续到小淼拿石头砸伤宁稼孟的那一天。 小淼一口一个“大狼狗哥哥”,一口一个“杀人凶手”,别人听不懂,但穆中南懂。 宁容成曾在小淼被大狼狗追咬的时候救过她,小淼虽痴傻但一直铭记这恩情。她喊宁容成大狼狗哥哥,她默默想为她的大狼狗哥哥报仇。 那块朝宁稼孟丢出去的石头,大概花费了这个病弱孩子的全部勇气。 宁稼孟眼见小淼如此口无遮拦的在可安和言泽舟面前胡说,他怕事情暴露,隔天就动了杀心。 好在穆中南发现的及时。 穆中南向宁稼孟保证,保证小淼以后一定不会再胡说,他求他放小淼一命。宁稼孟表面答应,可背地里,仍然计划着要除掉小淼。 这次落水事件,不单单只是个意外,而是一场谋杀。 穆中南愤怒难抑,却敢怒不敢言,而真正让他爆发的是今天。 今天,为小淼治疗的医生告诉他们,小淼一直在服用的都假药。 假药啊! 这个消息,对穆中南而言,简直晴天霹雳。 他的孩子,这一耽误,就耽误了整整一年啊。 他终于明白,和蛇蝎心肠的人打交道,是不可能得到一点点所谓的好处的。 宁稼孟从未将他和他的女儿当成人对待,他们的生命,在宁稼孟眼里,连草芥都不如。 他只在乎他自己。 “啪!” 病房门口,是水壶坠落的声音。 可安回头,看到王天奈站在那里。她想必是听到了穆中南的所有话,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妈!”宁正阳跑过去,一把握住了王天奈的胳膊,急于求证:“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王天奈不语,她纤秀的眉紧锁成山,目光躲闪着正阳。 可安上前一步。 “大伯母,我知道,大伯这些年干了什么事情,你未必有所参与,但绝对是知情的。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瞒着正阳吗?” 王天奈的双肩开始耸动,眼里有泪花在涌动,但她没有开口。 “妈……” 病床上的宁正瑜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王天奈朝她看了一眼,眼里的泪终于滑落。 “妈。爸爸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些年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未顾及过我们的感受,你活得憋屈,我也不曾好过。他害了那么多人,也害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正瑜!”王天奈跑过去抱住了宁正瑜的脑袋:“我的女儿,是妈不好,一直放任你跟着你父亲,才让你有了今天这样的结局。都是妈不好!你放心,妈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妈妈一定不会离开你!” 宁正瑜也抽泣起来。这个向来也是冷血至极的女人,终于在命运面前有了忏悔的热泪。可此时,已晚。 “这么说来,我爸,他真的害死了大哥和二叔?”正阳仍然不敢相信,他追问着。 宁正瑜在王天奈怀里不住地点头。 “是。爸爸为了得到宁氏,他不仅害死了二叔而且还害死了大哥,他……正阳!” 宁正瑜话还未说完,正阳已经掉头跑出去了。 “正阳!你去哪里?”王天奈不放心地追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宁正瑜,她两边都放心不下:“可安。” 王天奈转而握住了可安的手,重重地摇晃着。 “可安,我知道你大伯做了这么多错事不可原谅,我和正瑜眼睁睁看着他做这么多错事也不可原谅,我们一家都是坏人,但正阳他真的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来,他一心都扑在他的律师事业上,他骨子里是正义善良的。我求求你,帮我劝劝他,帮我看着他,不要让他做傻事好不好?” 可安看着早已哭成泪人的王天奈,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追着正阳往门口跑出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良人一可安2 正阳上了车,可安来不及拦下他,只能开车跟着他。 他一路往宁宅去了。 可安理解正阳的心情。 在这之前,宁稼孟对他们来说已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可对不知情的正阳而言,宁稼孟并未改变,他还是那个让他敬重的父亲。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现实根本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撄。 正阳的车在眼前横冲直撞,可安跟得吃力却不敢将他跟丢。 她从未有这样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正阳的脆弱偿。 到了宁宅,车还未停稳,正阳已经先跑进了屋。 宁稼孟在二楼书房,管家拦着正阳不让他上去。 “少爷,老爷今天心情不好,一早就交代了,谁都不能上去打扰他。” 正阳不听劝阻,一把甩开了管家的手。 可安拦下了管家。 “让他上去吧,他心情也不好。” 管家叹了口气,看着久未回家的可安,忍不住道:“小姐,自你走后,这个家,就再没有了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可安摇摇头。 “这座房子,从来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家。” 只是曾经,她的父亲宁启仲用一层甜美的糖衣包裹住了那一条条丑恶的裂痕。所以人人都以为,宁氏如日中天,宁家骨肉相亲。 可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个假象。 “嘭!”二楼忽然传来了一声酒瓶炸裂的声音。 可安和管家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她快速地往楼上跑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 “你这个臭小子!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鬼话!”宁稼孟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是不是鬼话你自己知道!姐和妈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为什么还要瞒着我!”正阳沉痛质问:“你告诉我,大哥和二叔,到底是不是你让人杀的?” 面对咄咄逼人的正阳,宁稼孟笑了。 “是我杀的怎么?你要告我吗?” “告!” “啪!” 宁稼孟一个巴掌甩在正阳的脸上。 正阳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啐了一口,冷冷地瞪着宁稼孟:“你是承认了?” 宁稼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将烟圈吐在宁正阳的脸上。 “承认怎么样?臭小子,我是你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要告我!你疯了你就去告我!” “为了我?我让你去杀人了?我让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你做了这么多的错事,现在甩手一句是为了我,我就该感激涕零,就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包庇你吗?”正阳情绪激动,他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玻璃渣子。 书房里传出来的酒香有些熏人。 “爸,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竟然是这样残忍的人。”正阳眼里有泪:“那是你亲弟弟啊!” “亲弟弟又怎么样?他处处爬在我头上,人人都知道宁氏是他创立的,谁知道我在背后付出的心血?我不甘心被他一个人霸占一切,我也决不能看着你和你姐也被他的儿女踩在脚下!” “谁把我们踩在脚下了?容成哥处处对我关照有加,可安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几乎无话不说无话不谈,根本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你个傻小子!你看到的都不过是表面!你知道宁氏的财产怎么分的吗?你知道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大的房子,到最后我们能分到什么吗?我们只不过是宁氏和宁家的寄生虫!如果不把这一切抢过来,我们就永远只能做寄生虫!” “爸!这一切是你想要的吗?姐变成现在这样是你想要的吗?你知不知道你毁了姐姐的一辈子!” “你懂什么?”宁稼孟夹下自己抽了一半的烟,指了指他书桌上的文件:“等我完成手头上这个投资,我能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什么投资?卖假药的投资吗?” 宁稼孟神色一滞。 “被我说中了吗?你真的财迷心窍到这种程度?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你也敢做?”宁正阳上前一步攥住了宁稼孟的手:“爸,趁一切还来得及,你跟我去自首好不好。” 宁稼孟猛地将宁正阳推出去。 正阳躲闪不及,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满地的玻璃渣子刺进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 “正阳!” 可安冲进屋里。 “宁总也来了?怎么?你们现在是要合起伙来弄死我是不是?” 宁稼孟随手丢了自己手里的烟头,朝可安扑过来。 “爸爸!” 随着宁正阳一声惊叫,烟头着地。 书房之内,熊熊火光四起…… 言泽舟坐在检察院的车里,看着前方开道的警车。 警笛声在耳边不住地回荡,他的神思也在游荡。没有一切水落石出的快感,反而有几分沉重。 刚才,蓝雨招供了害死宁容成的幕后主使,他没想到,还由此牵扯出了一个制卖假药的团伙。 蓝雨大学开始学医,大学一毕业就开始进入海城医院实习。 但因为她是小县城里来的姑娘,没有背景,一直不能在医院被扶正,只能做个助手医生。蓝雨悲愤又沮丧,一度想要放弃。 直到,她遇到了调职来的专家医生谢竹明。 那时候的谢竹明还没有发胖,因为职称高,人也显得特别有魅力,医院里也有不少小护士对他充满好感。 很快,蓝雨也动了心,她几乎费尽一切得到了谢竹明。 和谢竹明交往之后,他通过自己的关系,一点一点将蓝雨在医院地位扶正了。 蓝雨变成了专业的医生,自己的使命感也更重了。 她是真的有心成为一名好医生的。 可是谢竹明却不以为然,他总觉得医生这个工作太累,赚得不多还经常遇到一些医闹事件。 他说他会找寻更赚钱的法子。 蓝雨把谢竹明当成要过一辈子的人,他这样上进,她自然是支持的。 交往了两三年之后,他们有了孩子。 蓝雨想要结婚,但谢竹明却忽然推三推四,不愿爽快应允。他以自己正在事业上升期为由,要蓝雨再等一等他。那段时间谢竹明正在竞选院长,蓝雨考虑到他的处境,同意了他的提议。 但蓝雨自己身体不太好,怀孕不容易,她打算先秘密把孩子生下来,谢竹明答应。 蓝雨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一年多的假,去国外生下了儿子。 儿子生下来之后,为了入户,随蓝雨姓了蓝,一直都是蓝雨的母亲在带,直到上学才接回来。 谢竹明顺利通过各种关系当上了院长,蓝雨觉得是时候该结婚了,可他却仍然不同意。蓝雨以为他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大哭大闹,谢竹明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向她透露了自己的投资计划。 他说自己打算和老朋友在外面成立新公司。 为了表明他对蓝雨的爱,他愿意以蓝雨的名义去投资。蓝雨感动不已,对谢竹明更加的死心塌地。 可是不久之后,蓝雨就发现,那家所谓的新公司,其实只是一家制造假药的骗子公司。她震怒,可是等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她已经上了那条贼船。 谢竹明各种劝说求饶,蓝雨不忍心让他陷入牢狱之灾,最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蓝雨为了谢竹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可谢竹明最后还是娶了别人。 她伤心欲绝。 谢竹明却告诉她,他娶那个女人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父亲的职位能帮助他们掩盖制假售假的罪行。他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他们的未来,他爱的始终只有蓝雨。 蓝雨早已鬼迷心窍,除了相信谢竹明,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一天,谢竹明的合伙人宁稼孟忽然给她安排了一个特殊的病人。 这个病人就是宁容成。 蓝雨起初并不知道他们把宁容成转进海城医院的目的是要杀了他,直到谢竹明跪下求她。 谢竹明说这个人必须死,因为他发现了他们制假售假的事情。如果不杀了他,他们都得玩完。 蓝雨一害怕,就答应了谢竹明的要求…… 一步错,注定步步错。 蓝雨直到自己身陷囹圄还在维护着谢竹明,可谢竹明竟然这样对待他们的儿子。 她心如死灰,最终决定相信言泽舟,坦白了一切。 ☆、第一百六十三章 良人可安【4000+】 言泽舟又拨了一遍可安的电话,可是,依旧不通。 “言检,怎么了?”东生转过脸来, “没事。”他摇了一下头,望向车窗外,侧影有些浮躁。 忽然,言泽舟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言泽舟扫了一眼屏幕,是徐宫尧撄。 他接起来,听到徐宫尧那头呼呼作响的风声。 “怎么了?偿” “言总,你现在在哪儿?” “蓝雨招供了,我现在正要去宁宅。” “宁家管家给我打电话,说宁宅起火了。可安和正阳都在房子里还没有出来。我现在马上过去……” 言泽舟握着手机,身子一下绷紧了。 电话“嘟”的一声断掉,徐宫尧的声音在耳边消弭。 “东生。停车!”言泽舟说。 “啊?” “停车!我来开!” 罗东生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 车子靠边停下,两人快速地交换了位置。 言泽舟的车技比罗东生好,车子在风中奔驰,又疾又稳。看着两边极速倒退的景物,罗东生有些兴奋。 “言检,以前那种你带着我出任务抓坏人的感觉又回来了!” 言泽舟不语,专注地看着路况,脚下的油门一直在加重。 天色又暗下来了,风很大。 如果此时,能来一场雨该多好。 言泽舟想起昨天晚上,可安被噩梦惊醒时的迷惘无助,他忽然后悔,为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她一起。 车子刚驶近宁宅,就看到了浓浓的黑烟直冲天际。 “卧槽,着火了?”罗东生惊叫,回眸看向言泽舟,他的脸黑过这黑烟。 言泽舟快速地将车停下,甩门跳下车。 “言检!” 罗东生意识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跑下去一把攥住了他。 “言检!你想干什么?” 言泽舟的目光锁住那滚滚火舌,声音被风吹散:“她在里面。” 她是谁,不用问。 能让言泽舟一次次失控,一次次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从来只有一个宁可安。 罗东生怒:“就算她在里面你也不能进去送命啊!再等等,消防队员一定马上就来了!” 言泽舟一把甩开了罗东生的手。 “言检!” 罗东生从背后扑上去,狠狠抱住了言泽舟。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丧命!” 言泽舟覆上了罗东生圈在他腰上的手,重重一握,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念。 他说:“东生,你不知道,她就是我的命。” 罗东生的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他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松懈,言泽舟如脱缰之马,快速地从他怀里蹿了出去。 前方是火海,可他,头也没回。 风在呼啸,罗东生的眼泪被风吹出来,他使劲挤了挤眼窝,再抬眸,言泽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一片火海里。 “老大!”他大叫了一声:“要平安出来啊!” 可安趴在地上,眼前火光扑朔,浓烟刺鼻。 这火势沾了酒精,来得又猛又急。加之书房里多为易燃的书籍,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宁稼孟刚才一把将可安扑到了,他死死地卡着她的脖子,幸而正阳及时将宁稼孟拉开,不然,她早已没命。 “门被堵了!” 正阳的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模糊。 他试图去摸门把手,却被舔过来的火舌点着了衣服。正阳快速地脱下了外套扔在一旁,羽绒外套很快化为灰烬。 “往窗口走。”正阳伸手过来,握住可安的胳膊。 可安刚挪动了一下,就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人擒住了。 她捂着口鼻,回头看了一眼。 是宁稼孟拖住了她,那双桎梏着她脚踝的手,是决心拖着她一起下地狱的。 她使劲挣了挣,根本挣不开。 “正阳!你先出去。”她说。 “你胡说什么呢,要走当然是一起走。”正阳看了看她,注意到了宁稼孟的手,他大怒: 爸!你放开她,咳咳咳……” 正阳一阵猛烈的咳嗽,几乎窒息。 可安也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正阳想把宁稼孟的手解开,却被他一把推了出去。他受伤的手掌按在火上,疼得冒出一头的汗。 他们三个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再这么耗下去,一个都走不出去。 “爸,我们出去再说好不好?”正阳放软了语调,近乎恳求。 “说什么说,出去也是死!你快走!”宁稼孟对正阳扬了扬下巴:“至于宁总,我得留下她和我一起陪葬。” “爸!我求求你!你别执迷不悟了好不好?”正阳浑身都在颤抖,他的语调微微哽咽:“二叔一家已经因为你家破人亡,可安是这个家最后的希望,你就非要赶尽杀绝?你的那点嫉妒心就那么重要?” 宁稼孟不语。 正阳乘胜追击:“你仔细想想,你其实并没有讨厌二叔讨厌到这个地步对不对?你其实不过只是被短暂的愤恨迷了心窍而已对不对!” 宁稼孟沉默。 他一生的偏执被正阳只言片语就概括出来,竟然显得那么单薄可笑。 “爸爸,你想想我,想想妈妈和姐姐,你真的到死都不想觉悟吗?” “臭小子,你给我滚出去!”宁稼孟大喝一声。 “我不会走的!如果你执意要拉上可安和你陪葬,那我就为她陪葬!” 火苗愈加的肆无忌惮。 “正阳你走!” 可安噙着泪咬牙推开了正阳的手。 “我说了不走就是不走!” “你傻是不是?”可安的眼泪掉下来:“如果你不走,整个宁家就真的完了!” “我怎么走?我出去之后要怎么办?要怎么面对言检?要怎么和他交代?” “不用和我交代!” 书房紧掩的门忽然被一脚蹿开了。 言泽舟站在门口,他身后是一片火光和摇摇欲坠的房梁,明明那么危险,可是他站在那里,就是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言泽舟避开火线,跑到可安身边,他一脚踢开宁稼孟的胳膊上。 他有力的胳膊穿过可安的身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正阳,自己能走吗?”言泽舟看着正阳。 正阳点点头,爬过去想把宁稼孟扶起来。 “你走!”宁稼孟甩开他。 “爸!”正阳不妥协,依旧想带宁稼孟一起走。 “吱嘎!” 房顶的吊灯忽而松动。 “当心!” 言泽舟大吼着提醒,弓腰护住了可安。 正阳还未反应,就见宁稼孟猛地扑过来,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吊灯砸中了宁稼孟的头和身子,狠狠的,一下毙命。 “爸!” 宁正阳爬过去抱住了宁稼孟鲜血淋漓的脑袋,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响彻整个宁宅。 可安闭了眼,呜咽一下,把头埋进言泽舟怀里痛哭出声。 “都冷静!先出去!” 言泽舟拉了正阳一把。 正阳没动,呆呆地抱着宁稼孟毫无生气的身子。 “宁正阳!”言泽舟按着正阳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你听我的,先出去!” “正阳,大伯已经死了,他以命护你,是为了能让你好好活着,正如你自己所说,想想你妈想想你姐,她们都需要你的照顾。”可安哭着道。 正阳满脸都是泪,他咬了咬牙,终于放下了宁稼孟。 “爸,我走了!”正阳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不管你多坏,你都是我爸。谢谢你给我两次生命。来生,你一定要做个好人。” 正阳说完,爬起来往门口冲。 言泽舟抱起可安,落下了两三步。 “嘭!” 正阳刚出去,房梁落下来,挡住了门。 “言检!” 正阳意识到不对,停下来回头,可火光已经将他们阻隔,他几乎看不到言泽舟和可安的身影。 “正阳!你先出去!” “那你们呢?” 言泽舟回头看了看整个书房的格局。 “我们从窗口走。” “行吗?” “行!” “好!那外面见!” “好!” 言泽舟抱着可安,往回退,火龙缠绕着他们,他们的身子很烫,像是随时都会自燃。 窗子的开关被火吞噬了,怎么都打不开。 可安的呼吸越来越弱。 “你为什么要进来?” “你猜!” 言泽舟用肘狠狠的撞了一下玻璃。 “不用猜也知道,咳咳咳……你放心不下我。” “那还问!” 他又撞了一下,玻璃上有了裂痕。 “你怎么那么傻?” “赖你!” “如果我们死在这里怎么办?” 言泽舟笑了,眼神坚定。 “死在哪里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死在一起。”窗子“哗”的一声碎裂,他稳稳的声音又传过来:“但是,我不会让你死。” 言泽舟话音刚落,就抱紧了可安,纵身一跃。 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可安觉得自己好像飞上了云端,只有身边这个男人的怀抱是真实的。 “嘭”的一声,可安和言泽舟双双坠地。 言泽舟从始至终都紧紧地护着她,她毫发无损,但他却一动不动的。 “言泽舟。”可安叫了一声,甚至不敢乱动也不敢去推他。 言泽舟没动。 “言泽舟!”她泪眼朦胧,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他紧闭的眼:“你别开玩笑,别吓我!” 忽然,他的胳膊紧了紧。 可安又差点透不上气。 “我开什么玩笑了?怎么吓你了?” 可安见他开口,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么高跳下来,你不要命啦!”她破口大骂,“就算不死,摔残了让我怎么办!要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言泽舟勾唇笑了。 “你不愿意照顾我一辈子?”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她搂紧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叮嘱:“你千万别有事。” 医护人员跑过来。 “姑娘,你瞅瞅,这是消防气垫,摔下来也死不了残不了的。”医生提醒可安。 可安这才看到,她和言泽舟是躺在消防气垫上。 她抹了抹眼泪,瞪他:“那你刚才装什么装?” “我没有装,是你自己瞎起劲。” “……” 医生将他们两个分开。 言泽舟的胳膊上都是伤,可安吸了很多烟,静下来就开始咳嗽。 医生将他们一左一右放上了担架。 “言检。”东生跑过来,他身后跟着徐宫尧。 徐宫尧见他们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正阳呢?”言泽舟问。 “出来的时候被砸到肩膀,送医院了。”徐宫尧指了指这消防气垫:“不过,是他交代你们会从窗口跳出来的。” 言泽舟点了点头。 “来来来,都别挡着了,让开,伤者要送医院。” 医生把罗东生和徐宫尧拨开了。 可安和言泽舟一起被抬向救护车。 “可安。”言泽舟忽然伸手,隔着担架握住了可安的手。 “嗯?”可安撇头看他。 “嫁给我好不好?”他冷不丁地说。 可安一怔。 “干嘛突然要娶我?” “娶你为妻,从今以后,名正言顺地护你。”他的声音穿过呼啸的警笛,稳稳地传进她的耳朵。 可安眼眶一热。 “躺在担架上求婚,亏你想得出来,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但是,我愿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 良人可安【正文完】 蓝雨招供后,宁容成案彻底水落石出,以宁稼孟和谢竹明为首的制假药售假药团伙一举被端灭。 宁家大宅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宁稼孟戴罪与这个“家”一同消失。 一切,似乎都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可安因为在火灾中吸入了浓烟,在医院住院观察了几天,好在并无大碍。 这期间,宁正瑜来看过她一次撄。 宁正瑜的棱角已经在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打击中彻底被磨平,只是,她看到可安的时候,依旧有些尴尬。 可安倒是心平气和,因为,她知道,这或许会是她们之间最后一次谈话偿。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落在病房里,她们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立在窗边,遥遥相望,却许久无言。 宁正瑜的眼睛有些肿。 听说,宁稼孟去世之后,宁正瑜在医院大哭了一场。 虽然,这中间曲曲折折恩恩怨怨,但到头来,他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爱终归多于恨。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不喜欢你吗?”宁正瑜问。 “性格不和。” “是吧。”宁正瑜点点头:“还有,大概就是你从小就比我讨喜。大哥和正阳都比较喜欢你,对我,却永远没有像对你那么上心。” 可安不语。 她不知道,原来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宁正瑜,原来还会吃这样的醋。 “或许,我骨子里对嫉妒的理解随我爸,所以,后来的我变得越来越偏执。”宁正瑜苦笑:“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变得如此可怕。” “就算走上了歪路,也有机会回归正途。” 宁正瑜敛眉。 “我和我爸做了很多错事,如今他不在了,该由我来承担的法律责任我都会承担,该由我说的抱歉,我也想向你传达。” 可安看着她。 宁正瑜神情诚恳:“对不起可安。” 可安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却飘向了窗外。 纵然这一切都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挽回和磨灭的,但是,她收下这句抱歉。 “我多想像穆厂长那样,向你跪下忏悔,可是现在的我,连下跪,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过往的所有罪恶,都不要给你的未来造成影响。你和正阳是宁家唯一的光,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我们会好好的。” 宁正瑜笑着点点头。 “那我先出去了,检察院的人还在等我。” 可安走过去,握住了她轮椅的扶手。 “不用了。”宁正瑜有些局促:“我自己可以。” “没关系,我送你出去。顺便,我还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 “你还记得于佳吗?” “记得,当然记得。”宁正瑜伸手,摸了摸她形同虚设地双腿:“我最近经常在想,我失去双腿的报应,是不是来自于佳的愤恨。” “于佳的死与你有关?” “虽然不是我直接杀害了她,但是,我终究是逃不了干系的。” 宁正瑜记得,当时于佳鬼鬼祟祟地从可安办公室里走出来,她不过是喝了她一声,她就做贼心虚地跑了。 她跑,宁正瑜就在后面追。 宁正瑜和父亲宁稼孟的原本只是想让于佳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她挪用公款的事情,想借此来控制她和宁子季,将这两人收为己用。 可没想到,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于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一尸两命。 “如果,当初我不追她,或许,她也不会从楼上摔下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而我现在失去了这双曾追过她的腿,或许,就是她给我的惩罚。” 可安掩住了内心的唏嘘,只是觉得无力。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走出了病房,可安看到走廊里那几个穿着检察院制服的男人。 言泽舟正站在他们中间和他们聊着什么。 可安叫了他一声。 言泽舟回头,看到宁正瑜从可安的病房里出来,他抬手拍了拍其中一个检察官的肩膀,道了别,就朝可安走了过来。 宁正瑜跟着检察院的人离开了。 言泽舟拥着可安回房。 “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可以出院了。”可安舒展了一下四肢,又看向言泽舟:“你觉得呢?” “我看着也挺精神的。” “那让我出院吧好不好?”她缠着他的胳膊,撒娇。 “好。”他把她揽过来,“不仅让你出院,还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去洛疆。” 她眼里闪过光芒。 “算婚前旅行吗?” “你说算什么,就是什么。” 她拍怕他的肩:“这态度不错,结婚后继续保持。”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领导说要保持,就一定保持。” 言泽舟安排好了行程之后,陪可安一起飞洛疆。 正如龚小山所言,洛疆是个很美的地方。 可安坐在高高的越野车上,好像伸手就可触到湛蓝如洗的天空和连绵不绝的远山。 她拨了拨耳边的发,觉得这里的风都会唱歌。 进了小城,淳淳的乡土风情扑面而至。 可安兴奋地蹿进这热闹的大街,她摸摸这摊儿的彩陶,试试那摊儿的丝巾。街边商贩唠嗑的土话她学得不亦乐乎,附近居民热情地要她尝尝奇怪的特产她也毫不不扭捏。 言泽舟跟在她身后,像是个看着小孩的家长,不仅要替她拦着往来车辆,还要时不时提醒她看路。 “诶诶诶!”她忽然指着前面一个小卖部停下来。 “渴了吗?”言泽舟问。 她还没回答就跑了进去。 言泽舟揉着太阳穴跟着。 店家是个老太太,带着老花眼镜,他们进去的时候,她正低头穿针线,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穿进去。 可安帮了忙,惹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姑娘,你要买什么啊?”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卖火柴啊?”可安比划着:“就是叫可安的火柴。” 言泽舟怔了一下,随即眸间涌出笑意。 “你是说这个吧。”老太太递过一个小盒子。 可安低头扫了一眼,这方方正正的小纸盒上,标签还在。 果然,它的名字也叫“可安”。 “找到了!”她扬了扬火柴盒,对言泽舟笑。 言泽舟耸耸肩,走过去掏钱付款。 她拿着火柴盒心满意足地走出小卖部。 外面阳光灿烂,她的影子在他眼前跳动,忽而停下来,转头看着他。 “大爷,要点烟吗?” 他知道她只是想要玩火柴,却仍顺意,伸手摸到了烟盒,夹了一根烟,勾勾手指。 “来。” 可安乐颠颠地跑到他面前,推了一下火柴盒。她捻住火柴棒,在盒边的摩擦层上轻轻一扫。 火苗乍现,在风里晃动。 她的长发被撩起又落下,如彩旗飞扬。 言泽舟一边替她挡风,一边含着烟头凑过去,只见她嫣然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快速地吹灭了火光。 “瞧瞧瞧,不是说了准备怀孕之前要戒烟戒酒吗?” 言泽舟懵了片刻。 “这不是你让我抽的吗?” 她夺下他的烟,对折扔进垃圾桶。 “你怎么这么经不起诱惑呢?” “……”这样也可以? 中午在附近寻了一个摊儿吃面。 言泽舟本来还怕可安吃不惯,可没想到,她“哧溜哧溜”吃得比他还要快。 “你回来了,不打算去看看你的战友吗?不打算把我这么漂亮的老婆介绍给你的战友认识认识吗?” 言泽舟笑了,不顾这街上人来人往,伸手就把她揉进怀里。 “想去看战友,却不想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 “为什么?” “怕被抢。” “你这么厉害,谁能抢得过你啊。” “他们有枪。” “……” 言泽舟工作的地方就是县城的公安局。 听说这几天附近又出现了个匪窝,他们去的时候,局里没什么人,就剩一个小兵在看家。 “言哥!”那小兵一见言泽舟,顿时瞌睡都醒了,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跑到言泽舟面前时,忽而稳稳地停住,庄重无比地行了一个军礼。 言泽舟拍了拍他的肩。 “阿灿。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啊言哥!我还以为自己眼花呢。早上局长还在说起你,你下午就来了。怎么那么巧啊!” “局长说我什么了?” 被叫做阿灿的小兵嘿嘿地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就是拿你给我们做榜样呢。” “你们又闯祸了?” “也没闯祸,就是天冷,起不来,迟了几分钟。” 言泽舟往阿灿脑门上一弹:“该!” 阿灿更不好意思了,他一侧头,看到可安:“咦?这姑娘是谁啊?” “叫嫂子。”言泽舟又弹了一下。 阿灿恍然:“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嫂子啊。前段时间大郑哥回来过,他和我们说起过这嫂子,哎哟,大郑哥说美,可没说有这样美啊。” “大郑夸我了?”可安不信,大郑可没见有多喜欢她。 “可不。我没见大郑哥这么夸过一个女人,他说他们全家都很喜欢你呢。要不是言哥先下手为强,他……” “他怎么着?”言泽舟瞪了阿灿一眼。 阿灿赶忙摇摇头:“没怎么没怎么,我们怎么敢往言哥手里抢人呢。” 三人进了屋,屋里可暖和许多。 阿灿给他们泡了茶,茶水氤氲的热气糊了窗玻璃。 可安的目光扫到了角落里那束风干了来不及处理的大岩桐,花瓣变了色,好像一个姑娘的芳心蒙了尘埃。 “你们这儿哪个警官最受姑娘欢迎啊?” “以前是言哥,现在嘛!我也说不好。”阿灿指了指花瓶里的大岩桐:“那花还是上次大郑哥来的时候收到的呢,我们现在这帮哥们,没有姑娘追,都是我们主动追姑娘的。” “你们怎么追啊?”可安问。 “写情书啊。照着以前刘叙哥给龚姐写情书那样写。”阿灿走到储物柜那里,随手打开了柜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噢,这里还有言哥以前写过的情书呢。” 可安抽了口凉气,瞪着言泽舟。 “你不是说你不会写情书吗?” 言泽舟有些无辜地摊手:“我不记得了。” 阿灿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本陈旧的笔记本:“这本子是言哥你的没错吧。” 可安跑过去看了一眼。 本子上写着言泽舟的名字。 “情书呢?” “夹本子里呢,我们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的,一直都没丢。” 可安翻开本子。 果然,这笔记本里夹着一个信封。 信封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写。 “要寄给谁的?”可安回头问。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才怪。” 可安拆了信封,抖开了信封里的那张泛黄的信纸。 她扫了一眼,忽然不再说话。 言泽舟朝她走过来,那身影,如一株白杨,高大挺拔。他在笑,笑得她满眼泪花。 可安张开双臂,却被言泽舟拥进了怀里。 那张信笺在可安手里摇曳。 阿灿好奇地扫了一眼。 上面只有短短四个字。 良人可安。 ---题外话---我想把故事停在最美好的时刻,所以,正文到这里正式结束。 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与陪伴,理解与宽容。 你们都是最美好的姑娘,我很爱你们。 接下来,是这个故事的番外。 番外有你们期待的一切,言检和可安的婚礼,他们的小宝宝…… 明天我和朋友有个聚会,请一天假。 后天,28号,正式更新番外,希望你们还在。 晚安~~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