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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人决定一起考单位,一起互相鼓励,一起幻想着未来的日子。期间霍香梅在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一个多月的时候流产了,胎停孕。休息了三天,又爬起来去上班。年轻不懂事,以为没事。 再后来两人考上了不同单位,领了结婚证,羡煞了旁边的亲朋好友。可是婚后两年,都没有孩子,后来去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甚么问题。各种偏方知道的都去尝试了,还是没有。两人每天把药当饭吃,把房事当做课后必做的作业。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年还是没有结果。 最后,丈夫实在是受不了了,家里天天都是低气压,除了上班,下班不是在家玩游戏,就是不见人影。霍香梅有提过领养,只是丈夫不同意,觉得领养的没有自己血缘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婚姻亮了红灯,最后红灯坏了,在发现丈夫和不同的年轻漂亮女孩一起出去泡温泉旅游后,两人离婚了。 离婚签字的那天,霍香梅决定领养一个孩子。 在去了解领养手续的路上,霍香梅在车上睡着了,醒来被一个婆子按着跪在地上,只能看见自己的膝盖,上面是洗着看不出颜色的粗麻布,只有些许缝隙还能看出是绿色,还是狗屎绿。 霍香梅的眼角轻轻瞄了左右两边,还有前面的,看不清有多少人,有的穿着和她一样颜色的衣服,有的像是红色,又像酱色的。 前面有人在唱喊着似乎是某种礼仪,其中夹杂着各种似乎是乐器的声音,完全搞不清情况的霍香梅只能本能的发挥自己谨慎甚微的性子,老老实实的按照着旁边的人的指挥进行着。 霍香梅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也不知这是哪里,为甚么自己在这里。尽管穿越剧看过,据说高层还发明了时光机,可是这和霍香梅这些小基层工作人员搭不上关系。所以一开始霍香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穿越了。 一直到了礼成,霍香梅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婚礼,居然还是集体婚礼,在露天举行,然后一对对新人进入一个简陋的祠堂行礼。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每张脸都是蜡黄蜡黄的,甚至有些脸上一道道伤疤,每一个都像饥饿好多年的难民,但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夸张的笑容,说着各种她听不大明白的话语。 霍香梅被一群人拥进一间黄泥糊的土屋,按坐在一张土炕上。稍微抬抬头,看到笑脸,就回一笑,再低头。 “哟,李家的……自打嘴巴,现在是许家的,又不是第一次嫁人,怎么像大姑阿娘第一次,怪羞煞的。”旁边一个咧着缺了颗大门牙的灰麻布圆规中年妇女,大声咧咧的说,还边磕着晒干的南瓜子,吐得壳到处都是。 “孙氏,赶紧闭上你的大嘴巴,嗑你的瓜子,这甚么日子,想不痛快了是不是?”旁边的一个婆子冲圆规女吼了一声。 “就是,现在有几个是天天说着那些羞煞人的事的,这日子能有现在这光景就不错了。” “现在不打仗了,里正还说过几天分地,前几天官家还在丈量。” “到时候,咱们努力努力,多给大爷们两张豆饼补补,好日子就来了。” …… 霍香梅听着房间里的一堆女人在热闹的说着,得到的信息,这个国家刚刚结束战乱,现在一切在重建,尽管之前百姓过得不知明天的日子,但现在新的君主给他们希望,要实行各种政令,日子会好起来。 霍香梅不得不松了一口气,情况还不是很坏,至少不是乱世,打仗甚么的让她这个外来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怎么活下去。 这时许叔耀走进来,拱了拱手,“今天劳烦各位婶子了,外面的饷食已备,婶子先行,我和婆娘缓缓就来。” “许三郎,日头还醒呢!你别猴急!”圆规女孙氏叫着。 “行了,说嘛!我们去吃,今天,是王大家掌饷食,我以前跟他同一个屯时,吃过几次,他做的大饼那个脆香。”一个站门附近的大婶撩起门帘就往外跨步。 “走咯!走咯!” …… 一下子,屋子里闲人走光了,感觉一下子亮了起来。霍香梅趁机瞄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一米六多点,穿着泛红的麻袍子,有点不合身,绷得有点紧,脚上裹着不知甚么料子的布塞在一双新草鞋里。头上高高的束着头发,一块红布包裹着,脸上的胡须看不清样貌,皮肤有点干裂发黄。只有那双眼睛看起来非常的火热,有神。一双大手关节突出,似乎非常有力。具体年龄实在是判断不出。 第2章 光宗耀祖兴旺发达(捉虫) 许叔耀看着炕上的女人,这是他第二个婆娘了。 上一个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个婆娘跟着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是说他打婆娘,还是他阿娘苛刻她。只是乱世来了,谁都不好过。 那婆娘是他阿娘拿十斗粟换来的。那时他老家这还没开始乱,但不耐其他地方乱,婆娘跟着她兄嫂侄子出来乞讨讨口饭吃,经过他家,看到好歹还有黄泥茅屋七八间,跪在地上就不肯起来了。 给了碗水喝,她大兄磕着头希望家里能收她。说姓王,行八,是家里老么,其他的有的不在了,有的外嫁失去联系了。现在一家人出来逃荒,只要给口食给她就行了。 不是她大兄狠心,只是真的活不下了。王氏瘦得已经皮包骨了,真的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阿娘是有个算计了,家里四个儿子,伯仲叔季、光宗耀祖轮着下来了,分别是许伯光、许仲宗、许叔耀、许季祖。除了老大许大郎娶妻张氏,剩下的三个小子都老大不小了,还打着光棍。 这女娃看起来没屁没胸的,还没长开的样子。一问才知道已经满十五了,满十五及笄了,能生娃就好。 最后他阿娘许周氏答应了,还好心的送了十斗粟给王大兄。为了这十斗粟,后来他阿娘还多次感慨。 开始许周氏想把王氏给他二兄许仲宗做婆娘,可这许二郎开头一声不吭,后来居然不见了。有人说,看见过他和邻村的一寡妇子一起,后来不知去哪了。他阿娘哭得眼精子都快瞎了,那段时间,天天在家里骂。再后来许二郎让人寄带了些银子回来。战乱起后,就断了联系,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于是王氏跟了他,白天在田地里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傍晚回来,家里有个婆娘暖被子,许三郎觉得还是很好的,就是不知他二兄为嘛就是不声不吭的走了,难道是觉得这王氏没有那寡婆子颜色好?能生娃就好,谁知寡妇行不行。那是半大小子的许三郎是无法理解许二郎的想法的。 王氏生崽子真的让整个屯的人羡慕妒忌,一溜的三年抱两,六年给他许家生了四个崽子,还是带把的。 他阿娘许周氏每次一溜湾就爱说自己目光如柱,看中了王氏,看,四个带把的。似乎已经忘记了二兄离家时带来的憋屈。 兴旺发达,一溜下来,许兴、许旺、许发、许达。最大的六岁,最小的两岁。名字是他爹取的,可惜后来战乱起,他爹他阿娘还有王氏都没有看到孩子的长大,家里的兴旺发达就去了。 他爹许老爹是逃荒过程中病死的,开头是着急上火,后来就不断的咳嗽,结果一个晚上气温下降就没了。 他阿娘是被胡子砍了一刀,后来伤口发作,又没有找到绿毛裱上,越来越烂,最后肺也不好了,走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很轻了,和那时才四岁的旺哥儿差不多了,老太太走的时候握住他和老大的手,说一定要好好的看好孩子,活下去,有孩子在就不怕断根了,然后叫着二兄和四弟的小名就去了。 王氏走的最后一面他都没有见到,那时他和十几个同乡赶胡子,杀得眼红了。王氏在后头看孩子,不知怎么的被一个水坑绊倒,天黑谁也没发现。等他赶回头时,她已经干冷了,四个孩子围在旁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小四才八个月大。 再后来他跟着大哥,还有同乡们就这样跟在刘军后面走,娃大的带小的,饿一顿饱一顿的就这样走了过来,已经一年多了。说去参军的四弟现在也不见人影,希望还活着,有团聚的一天吧!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啊! 现在刘军胜了,咱老百姓的日子有盼头了。婆娘娃子热炕头才是汉子热乎的生活。 办理新的户籍,在这粱邑新村定居下来,他马上把自己分到的宅居地起了五间黄泥糊的茅草屋,这起屋子买的浆还是托了新朝的福,给办了户籍的人的安家费。 这次娶的婆娘也是托了政令的福,里正给介绍的,死了的男人李贵是本地这村的。和李贵结婚才不到三个月就遇到胡子进村,李贵一家大人都没了,剩下他哥的一个女娃。当时婆娘带着娃进山捡柴,活了命。 李贵也不是这霍大娘的头婚子。霍大娘的头婚子姓刘,叫刘山林,据说还是个读书人,只是没读出来人就没了。两人生了两个娃。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娃,这世道不好活啊!霍大娘只好改嫁了,嫁了李贵,现在带了李贵的侄女和自己的两个儿子,三个娃一起嫁给许三郎。 尽管这负担更重了,但三个娃都有田地分,这婆娘的颜色现在尽管看起来不咋样,但底子还是不错的,养养了,以后还行的。再说孩子自己也有了,就差了理家暖窝的。 而许三郎一向看女人的目光都只有两个标准,一是能做家务,二是女的,当然如果能有好颜色谁不想,所以现在许叔耀对霍香梅还是很满意的。 “婆娘,现在家里没酒,咱合卺就喝口水。”许三郎眼睛贼光贼光的盯着霍香梅的胸部说,喝了一口还舔舔干涩得有点裂开的嘴唇。 霍香梅气恼的胸口憋着气,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怎么办,再加上大半天的婚礼礼仪下来,早就饥渴难忍了。一把抢过大粗泥碗猛喝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真的是自作虐不好活,霍香梅无语了,更加恼面前这男人了,那看起来增加男儿威猛的伤疤在他那眼光配着,显得好猥琐。 “哈哈哈……婆娘,不用太激动,天还没黑呢!”许三郎接过霍香梅手中的大碗,小心翼翼的放在炕旁边的火炉上。她那瘦小的小手拿着这大粗碗,真怕摔坏碗了,家里总共就十只碗,摔坏一只就少一只了。 霍香梅还诧异这猥琐汉子居然有这点体贴,如果她知道许三郎心里怎么想的,估计先吐三口血再说。 “婆娘,咱们现在先出去吃饷食,再迟点就没了。这一天下来饿得我两脚都打晃了,不喂饱点今晚你汉子可喂不饱你!”许三郎说完就打头往外走。 霍香梅已经不知道该说甚么了,难道矫情的说,相公,等等我!噁! “唯唯。” 先吃饱再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小说中,电视上,新阿娘的姑子给嫂子送吃的,嫂子只要坐在新床上就行了。姑子你在哪啊?还得自己动脚出去才能吃……天啊! 许三郎在前面大步走,霍香梅在后面小步跑。 …… 来到宴食的地方,居然一眼望过去,有好几百人,很多都是穿着和她一样洗得几乎看不出绿色喜服的新娘。 这喜服都是男红女绿…… 许三郎扯着她的袖子在一群人的招呼下坐下来。每个人前面放着一块不知道是甚么动物的肉,一块……很大的豆饼,闻着有些香气,还有两大盆绿绿的菜叶子,也不知是甚么菜。 许三郎徒手拿起豆饼蘸着大粗碗的水咬了一大口,“这厨子要得!好吃!” 看到霍香梅没有动,还主动的把大饼塞到她手里,“快吃,等会还得回去认认人……” 霍香梅捏捏手中的大饼,一个感觉,好大,第二个感应,好硬。 看着周围的都啃得有滋有味的,霍香梅摸摸饿得有点干瘪的肚子,咬了一口大饼,(⊙v⊙)唯唯?咬不下来,这是砖头吧!无语的把大饼蘸蘸凉水,看看,还是试试这块肉?有点咸,吃不出来是甚么肉,有点像羊肉,又有点像牛肉。没听说过羊肉还能做肉干的,霍香梅还能自娱的在心里嘀咕一句。 第3章 一根老藤啊七个瓜(捉虫) 霍香梅夹了根盆子里的菜叶子,倒是挺绿的,就是不知油油在哪里。吃起来像是马齿苋,还有点苦,有点咸味,水加盐煮成的。 霍香梅的大饼才吃了四分之一,就觉得胃撑得难受了。周围的男男女女早就吃完了,包括许三郎。在互相聊得火热,听他们口音似乎还不是一个地方的,大多是流民,现在重新杂居在一起。 “三郎,你家的挺斯文的……”长板案坐在霍香梅对面的一个看起来有点清秀的男看了几眼霍香梅吃饭的动作,对旁边的许三郎笑着挤挤眼睛。 “就是,刚刚我就想这样说了,原来是斯文这词,怪好听的。”右边的一个女的马上接道,“会读书的就是不一样。” 许三郎看看霍大娘,心里是挺满意的,嘴上却嫌弃的说,“要看,看你们自己的婆娘汉子,两只眼睛一只嘴巴,不就那样……” 一把拿过霍香梅手中的大饼,“饱了?”。 “额,饱了!”霍香梅看看空空的手,摸摸鼓胀胀的肚子。 “那我吃了,刚刚还想着差点儿呢!正好……”许三郎三五口把大饼吃下去,看得霍香梅嗓子发疼,这大饼粗糙得那年代猪都嫌弃。 许三郎站起来,“我先回去了,带婆娘认认人,家里的东西乱着还得收拾收拾。” “我们也得走了。”那书生张也站了起来,还整理下袖子。 于是,一下子,长板案上只剩那盆子和大粗碗,等会有婶子们来收拾,新人是不用动手的。 霍香梅跟着许三郎一路回到刚刚的屋子,霍香梅填饱了肚子终于有空看看这屋子的样子了,这没意外的话,暂时她真的得住在这里了。 五间屋子形成一个凹字型,中间三间,两边各一间。屋子的墙面糊着黄泥,看起来还是新的,里面不知是不是也是泥做的,屋顶是茅草编织的毯子不知怎么盖上去的。没有篱笆,也不知厨房在哪。 走进刚刚坐的那间,里面的墙上糊着发黄的粗糙的纸。炕上放着两床被子,半旧不新的,还带点霉味。炕的一头放着一个木头做的大箱子。箱子上堆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婆娘,你先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下,我去把孩子叫过来认认人,以后得一起过活的……”许三郎搓搓手,边对霍香梅说着,边撩开帘子出去了。 霍香梅这下愣了一下,这?居然还有孩子,难道自己嫁的这个老男人还是个有娃二婚的。不过想想也是,那男人看起来的年纪,也不可能没有孩子,刚刚再看了几眼,都三十了吧! 自己亏大了,一觉就来到这,还是婚礼上,人没发疯,霍香梅都佩服自己了,可现在还得接手二婚男,还有他的娃。尽管自己之前也是结过婚的,可是这心理上的差落,霍香梅还是觉得有点堵心的。 可还是得收拾,看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丈夫同居的那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地上一个竹编的大箩筐,里面有一小袋粟,还有些许豇豆,鸡蛋,一小包茶叶,还有些不知道是甚么的东西。拿过门脚的棕笤把地上的瓜子壳甚么的扫成一小堆,这是泥填的地面,一扫除了垃圾还能扫下一层泥沙子。 左看看,右瞧瞧,霍香梅都找不到垃圾桶在哪,只好把垃圾扫到门脚边。 “大娘,孩子来了……”许三郎一下子大步跨进来。 然后……然后一串小崽子。 霍香梅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群有点忐忑不安的孩子。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娃,大的牵着小的,小的拉着更小的。个个看起来都面黄肌瘦的,很能激起霍香梅那颗慈母心。 扭头看许三郎,这老藤居然有七个瓜,还有两个明显是双胞胎的。 霍香梅一直折腾都没折腾出一个瓜,这男人居然就有七个,真是让人妒忌。 “愣着干嘛?快叫人,大娃带头……”许三郎拍拍最大的娃的肩膀,那个看起来不过四岁左右的娃。 许兴看着眼前这女人,抿了抿嘴唇,张嘴,没发出声音。他记得自己的阿娘。 “阿娘!” “阿娘!他们不让我找你!” 旁边的那对双胞胎可不管许兴,大声的喊起来,还踉跄的跑了几步拉着霍香梅的袖子,眼眶马上红起来。 这……难道自己特别有孩子缘,这不是亲生的都能马上这么亲热了?呵呵…… “没事,阿娘刚刚在忙,现在不忙了,阿娘在这呢!” “婶子……”七个娃中唯一的一个女娃,跟着拉着其中一个双胞胎的小手喊着。 婶子?不是阿娘吗? “别叫婶子,叫阿娘,以后一起过活。”许三郎走过来抱起女娃,“我知道这是你前男人大哥家的娃,以后我们养着,就是我们自己的。” 前男人……大哥家……的娃,霍香梅真的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哭笑不得,原来自己也是个二婚的。 “还有你脚上这两个小崽子,我有一口吃也不会饿着的,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过活。”许三郎颠了颠怀里的小女娃,“这娃子太小了,得养养,家里现在没啥好吃的,等以后分了地,就好了!” 难道这脚上的是原主和前夫的孩子?霍香梅揉揉太阳穴,这叫甚么事! “里正说你头嫁是嫁给秀才的,这俩娃名字起得不错。”许三郎摸摸许兴的脑袋,“这是我和前头婆娘生的,兴旺发达,许兴、许旺、许发、许达,叫人,傻呆啦?” “阿娘!”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 “大声点,刚刚没吃饱吗?” “阿娘!” 震得霍香梅更加心神不宁了…… “大娘,你家娃子叫甚么来着?”许三郎放下女娃,“大娃牵着妹妹!” 大娘?……大娘你妹啊!霍香梅一棵老黄瓜外表里面还是翠绿翠绿的心好吗?好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家娃叫甚么来着? “娃,告诉哥哥们,你们叫甚么好吗?”为自己点赞。 “我叫刘有才!” “我叫刘有文!”两个娃争先恐后的说,“姐姐叫李小田……” 李……不是刘?娃娃口音不清的吧? “原来大娘你头嫁秀才姓刘啊!我都不知道,里正也不说,不过这李贵我倒是见过的。” 刘秀才……李贵…… 霍香梅已经被打击得无语了,原来自己都已经是三嫁了,还带着三个娃嫁给有四个娃的男人,能说感谢这男人的收留吗?好想哭…… “都站着干嘛?上炕上去……”许三郎把几个小得还爬不上炕的娃揪上炕,大点的自己扑哧扑哧的爬了上去,一时间孩子吱吱喳喳的乐了起来。 霍香梅木呆呆的跟着坐了下来。 “你们别吵,爹和你阿娘有话要说。”许三郎拍拍刘有文的屁屁,“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一家的兄弟姐妹,从大到小排一下,大娃是大哥,二娃是二哥,小田是四姐,三娃那你还是排行第三,婆娘你这两个娃和我这小的谁大?我的两岁零三个月了” 你一会婆娘,一会大娘的……我哪知谁大。 “我大,我是哥哥!”刘有文笑起来了,“哈哈哈,我有弟弟咯,我都三岁了!” 孩子,好样的!谢谢你给你阿娘递杆子,要不咋下台啊?失忆?健忘?还是老年痴呆来得更靠谱点…… 第4章 说家计巧妇也无能(捉虫) “好,那你是小六,有才是小五,许达是小七。你们要听你阿娘的话,爹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要帮你阿娘做家里的活,大孩子要带好小的,不能打架,听到了吗?”许三郎盯着孩子说。 “听到了……” 霍香梅觉得这时候的许三郎真的一点都不见猥琐了,可下一刻她就反悔了。 “家里有五间房,大娃带小五小六小七岁睡一间,二娃带三娃小四睡一间,当然你们阿娘是跟我睡一间的啦!” “我要跟大哥睡!”三娃抓着大娃,看着许三郎。 “我想跟弟弟睡……”小四低着头小声说。 “你们就一间房吧!七个孩子也不大,一张炕能睡得下,现在还不热。”霍香梅想了想说,毕竟是三个家庭的孩子,都凑在一块了,这叫甚么?还是一起睡,孩子的感情来得容易,能融在一起。 “听到了……” “还有两间房,一间是放木柴之类的,粮食就放我们自己的房间,另一间给你爹住。” “我爹?” 许三郎也没留意到霍大娘语气的奇怪,“你爹霍老爹以后跟我们,反正你阿娘家也没人了。” 想想真亏大了,养着婆娘,养着婆娘跟以前汉子生的崽子,养着那汉子的侄女,还得养老丈人…… 许三郎疼得扯下一根胡子,以后分了地还得死干才行,十口之家啊!就自己一个劳力。肩膀都疼了。可谁叫当初要组合家庭的时候,自己就看中了这婆娘呢,颜色虽然不大好,可是在那群女人里就是顶个的,那些汉子现在都羡慕着呢!男人嘛,就得顶起家! 霍香梅眼前一黑,这叫甚么生活,带着老爹,带着娃,带着侄女来三嫁,“我怎么没看见我爹的?” “你爹刚刚歇下了,老人家今天看住七个孩子,累了!” 没带孩子经验的霍香梅…… “咱家这次分到男人五黍米,女人三斗粟,要吃到夏收,现在是三月了,后天分地,官家发种子。” 一斗是多少斤来着?霍香梅掰了掰手指,三斤还是四斤?家里八个男人等于四十斗黍米,两个女人等于六斗粟,大约也就不到一百五十斤的粮食,要吃到四个月之后,十个人加起来一天才一斤粮左右,又不是现代还有肉,有很多各种菜之类的,还有零食。巧妇难为无米之催啊!霍香梅已经觉得前途无亮了。 “好了,孩子们先去睡觉!”许三郎暧昧的看着霍香梅说。 “等等,不洗漱吗?”刚才看见一个个光着脚丫子在泥地板上走来走去,还爬上炕,霍香梅忍了好久,现在看到孩子就这样的准备去睡觉,问道。 “这天气还不够暖和,洗甚么洗,着凉了,家里可没铜板请疾医。”许三郎抱起最小的小七说。 这……还能说甚么呢?后阿娘难做,这还是外来的,霍香梅心里还是有点心虚的,你的娃你都不觉得有啥了,那我也只好睁眼闭眼了。 送了七个娃回到屋子,一排溜的躺好,棉被不够大,两个,三个的盖了三床。 再回到屋子,许三郎一把放下帘子,就猛抱住霍香梅狂啃,霍香梅挣扎了好几次,都挣不开。这男人刚刚吃完大饼,还有那牙齿不知多久没洗了,一口黄牙,上面还有些牙垢,一口气味扑过来,熏得霍香梅恶心得想吐,“你放开我!” “放开啥?你这婆娘,想要就别不好意思。”许三郎一把摸进霍香梅下面,“都湿了……”,还闻了闻。 霍香梅真的没想到这具身体这么的敏感,“你先去漱漱口,否则我不干了!”霍香梅用尽力推了一把许三郎,自己倒在炕上。 “真是的,都这关头了!” 霍香梅看着许三郎已经脱下来的裤子,那根东西立在那,没看出还是挺有料的。自己和丈夫离婚之前也有大半年没做了,说不想,那是假的。 许三郎扯上裤子,也不绑腰带,一手拉着就出去了,在屋子外的前边大水缸,拿起老南瓜瓢子猛漱了几口,再急急忙忙的进来。轻轻的拉开霍香梅的裤子,这裤子以后还得穿的,不能扯坏了。 霍香梅如果知道许三郎这时还想着节俭,估计会一脚把他踹下炕。 鳏夫寡妇的,这事,都旷了好久,于是提枪上阵,直捣黄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两人是在孩子的哭闹中醒过来的,许三郎是一脸的春光,霍香梅却觉得被牛碾过一样,这老牛太大了,那个累。 两人急忙穿好衣服,小五小六小七就冲了进来,外面还传来霍老爹气急败坏的声音,“别进去啊!你们爹阿娘还没起……” “没事,老爹,我们起来了!”许三郎赶紧大声说,霍老爹的脾气有点急,身体又不大好,别气坏了。 “阿爹!” “阿娘!” 三个小子没穿裤子冲进来,还流着眼泪鼻涕的,跟着四个大的也进来了,大娃手上还拿着湿漉漉的裤子,一股味道。 “怎么啦?给阿娘说说看!”霍香梅一个晚上就很好的进入阿娘的角色。 小五小六小七都把头埋进许三郎和霍香梅的腿上,不吭声。 “他们尿裤子了!”小三,“我早就不尿裤子了……” “小孩子才尿裤子。”小二在旁边挤着眼睛逗笑。 霍香梅没记错的话,小二才五岁,不是小孩子的五岁孩子…… “说甚么呢!”大娃拍了下小二的头,“你去年还不是尿,小五小六小七还小着呢!” “这是干的裤子!”小四给霍香梅地上三条裤子。 “还是咱家小四乖,懂事,会照顾弟弟!”霍香梅赶紧夸夸这女娃,小四有点害羞的低下头,不到一秒又抬头看看霍香梅。 “哼,马屁精!”和小四同龄的四岁娃小三,“阿娘,我也能照顾弟弟,他们的湿裤子还是我拉下来的。” “我也有拉!”小二赶紧说。 大娃看了看,说:“我也有!” “都是阿娘的好孩子,等会阿娘给你们做好吃的……”霍香梅赶紧把裤子给孩子穿上,许三郎也搭了把手,现在还是三月,还有点冷,着凉了就麻烦了,小孩子体弱。 穿好,拍拍小屁屁,“好了,你们都回去穿鞋子吧!地上沙子多,别咯脚丫了。” “阿娘,我没鞋子!”小三这时不乐了。 “我也没!”,“我也没!”,“我以前有的,现在也没了……”,“阿娘,我都好久,没穿鞋子了。”…… 霍香梅也没想到孩子们一双鞋子都没有,昨天还以为是他们不注重卫生,孩子不爱穿鞋子,光着脚丫子到处走,还不怕冷。现在只觉得心酸,也不觉得孩子吵闹了,“以后阿娘给你们买!每个人都有,至少两双。” “阿娘,鞋子不是做的吗?要买的吗?咱家没钱。”大娃懂事的说,有点怀疑的看着霍香梅。 “我看到过大丫的阿娘给她做的鞋子,可好看了,我想穿穿,她都不肯。”小四嘟着嘴巴说,“上面还有朵红红的花的。”再偷偷瞄着霍香梅。 丫头,你的重点是后面有朵红花吗?霍香梅一时没想到现在的鞋子只能自己做,很少人说会出去买鞋子的,小孩子大多数都是光脚丫的,大点的就用草编织的,好点的加点家里烂衣服的布条。 “阿娘我想要鞋子!”,“阿娘,一双就够了!”,“阿娘,好饿啊!我想吃饭了!” 霍香梅头都大了,“好好好,鞋子过段时间再说,现在先去做饭,三郎你带孩子去洗漱!” 霍香梅瞪了许三郎一眼,你敢说不用洗,试试看。 许三郎看懂霍香梅的意思,这阿娘们,现在敢爬上爷的头了,晚上再收拾你。一串孩子跟着许三郎出去了。 霍香梅赶紧下炕,把昨晚扔得东一只,西一只的草鞋捡起来,拍拍灰尘,套到脚上,满合脚的,就是那草有点刺肉。 翻了翻竹筐里的粮,一斤粮十个人吃两顿,霍香梅抓狂了。早上还是先吃饱再说吧!拿出大概三两的黍米,二两的粟混在一起,装在南瓜瓢子里走出去。 第5章 家长里短话里瞎忙(捉虫) “大娘起来啦!赶紧做早食,孩子都饿了!”一个老头边洒水在门口的地面,边扫昨天的垃圾。 这应该是霍大娘的爹了,霍香梅毫无心理压力的喊,“阿爹,好咧!” “我早上到小山坡那采摘了些荠菜,你看着做吧!”霍老爹指了指他屋子门口那只箩筐。 霍香梅赶紧走过去看看,一筐水嫩水嫩的荠菜,已经被洗干净的,上面还有些许水滴,翠绿翠绿的,让人特别有胃口。 “阿爹,你一大清早就起来去摘了?天还没亮吧!” 霍老爹眯着眼睛,笑着漏出缺了两个门牙的,“人老了觉少,我醒来了天已经有点亮了。” “诶,下次你叫醒我,我陪你去,或者让孩子陪你去。”霍香梅挑起箩筐,“三郎,我们家的厨房在哪?” “厨房?甚么厨房?” 额!古代厨房叫甚么来着,“庖厨!” “这难道是你秀才家的说法?我们家叫堂前,那,就在我们的房间,连着炕那,那个三眼灶就是做吃食的地方。” 都嫁给你了,睡都睡了,为嘛还老提前前秀才夫呢?还当着人家原主的老爹提,如果霍香梅是原主估计都觉得憋气了。 厨房、住房在一间房,霍香梅吐出一口气,真像刚刚毕业租住的单间,可人家好歹是不用烧灶。 许三郎看着霍三阿娘在外面把黍米和粟洗了,真想说,婆娘你怎么放那么多米,一大早的用得着吃那么多吗?败家阿娘们。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看来这婆娘是个手大的,以后还得自己看着点。 “大娃二娃抱点树枝给你阿娘做早食。” “唯唯!”二娃一听到爹的吩咐,终于不用洗脸了,就连忙跑向左边的一间没有帘子的屋子。 大娃也赶紧跟上,他也不想洗脸。 …… 霍香梅正在查看这土灶,有三只眼,上面有三口锅,有点类似于草叶耳锅,就是锅底没有三只脚,灶口有一头连着炕,估计是煮晚食时顺便能烧炕,还省点柴火。 “阿娘,我给你抱柴来了!”人还没进来,二娃的大嗓门就进来了。 “阿娘,放哪呢?”大娃跟着进来。 “就放灶旁边这,给阿娘就行了。”霍香梅接过二娃手中的树枝,放下来,再接过大娃手中粗大点的。 “大娃你会生火吗?” “会,阿娘,我给你生。”大娃从比灶台低点的一个口子拿出一个火镰子。 霍香梅装作不经意的看了好几眼,原来这就是生火的火镰子,其实刚刚霍香梅还在找了好久。边拿灶台上的扫笤刷了好几下那三只铁锅,边偷偷的看着大娃怎么生活,总不能每次都找六岁的小娃子帮忙吧? 看着大娃把火生了起来,霍香梅冲门外的许三郎喊了起来,“三郎,帮我勺几瓢水进来……” 不到一会,看见是二娃拿着瓜瓢装着水进来,“阿娘,给你,爹出去了。” “那,阿娘来就行了,你去跟姥爷说说话。” 霍香梅把三只锅都装水了,中间那只大的,准备煮粥,两边的烧点热水,昨晚睡前自己没洗澡,没洗脸的,后来完事了,也只是随便拿汗巾擦擦就睡了。现在也还没刷牙,浑身难受啊! “大娃,家里面平时喝粥吗?让阿娘来烧,你陪阿娘说说话。” “好的,阿娘。喝啊!昨天早上,就喝了。” “那家里有甚么咸菜吗?” “没有了,以前还没来这的时候,大伯阿娘拿光了。” 原来还有大伯阿娘,只是不知道是哪位。 “没事,以后阿娘多做点,你想吃就吃。” “唯唯!”大娃有点害羞地低着头把长树枝折断,“阿娘,武哥说,后阿娘对娃不好,是吗?” “别听你武哥胡说,阿娘可稀罕你们了。”这武哥是谁啊?还没见过,就挑拨离间。 “我也稀罕阿娘……” “真乖!” 水开了,藿香阿娘把洗好的黍米和粟一起倒进锅里,用大勺子搅拌一会,再继续烧火,等粥差不多了,把霍老爹摘回来的荠菜扭碎扔进锅里一起煮,再放把大粗盐。也不知这样的盐吃了会不会缺碘,还是先填饱肚子,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喝粥咯!”霍香梅把有点这稀粥搅动得有点稠,没有油啊!刚刚把灶台上的罐子都看了,除了半罐子粗盐,还有小瓶的醋,油罐子早空空了,只有剩下一些黑黑的油垢。“大娃去叫你姥爷和爹回来!” 一串娃一溜的进来,大的撑着小的爬上炕。 霍香梅这才意识到,原来吃饭也是得在炕上,“二娃,桌子呢?就是摆粥的。” “喏!在炕尾这,我给阿娘你摆好这长案。” 六个娃你抬,我扛,他推的,很快就把长案放好,这时霍老爹和许三郎一起进来了。给霍三阿娘搭把手,把粥递给孩子,孩子半碗,大人一碗,就没有了。“刚刚煮好,有点烫,小五小六小七吹吹再吃……” 霍三阿娘也不管这碗有没有洗干净了,先填饱肚子再说,昨天不到五点就吃了,现在都八点了,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许三郎吃了一口,觉得有点满足,这婆娘虽说煮食费粮,可还是这稠点的粥好吃,加了点荠菜比水煮的荠菜味道好。 一时谁也没说话,只有哧溜哧溜的吸着粥的声音,小孩子的脸都要埋进碗里了。 …… 吃完,霍香梅看着长案上的碗,只好折起袖子继续干活吧!十只大粗碗,天天洗也累啊! “阿娘,我帮你!”小四看阿娘收好碗说,小四记得以前的爹叫自己以后跟着婶子要勤奋。 “好,小四帮阿娘拿两只就好!” “阿娘,我也帮你!”小三也拿了两只。 “阿娘,我也要帮你!”小五小六双胞胎声音总是一致的。 “阿娘,我也要!”小七牙齿还不是很伶俐,也跟着哥哥姐姐起哄。 只是洗碗而已,孩子等你长大就不想干了…… “大娘,我和三郎去里正家,看看这地明天官家来了说怎么分。”霍老爹拿着根水烟说。 “行,阿爹,你们去吧!” 拿着丝瓜瓢和孩子一起把碗洗了,“小四,阿娘洗个澡,你站门口给阿娘看着,别让人进来。大娃你带着弟弟玩……” “好的。” “好……” 霍香梅打开炕尾的打木箱,翻出一套原主的衣服,上面有好几个补丁了,再找找也没了,就这一套换洗的。 拿着箱子上的一只小木盆,从锅里勺点水,就着水盆,想看看自己长得怎样?可惜看得不大清楚,大概三十岁左右,脸上蜡黄蜡黄的,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的。舔舔牙齿,舌头都能感觉到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牙垢和脏东西。 水已经不烫了,刚刚好,没有浴巾,没有香皂,拿着丝瓜瓢就刷,像刷碗一样。 洗完澡的水,霍香梅也没倒,把灶台,长案给刷了几遍。别嫌弃是洗澡水,这灶台更脏。昨晚霍香梅就看到了,家里是没有水井的,就门口一只大水缸,水估计还是挑回来的,能省着就省着。 让小四去和哥哥弟弟玩,那群孩子在折腾着几条蚯蚓,也玩得滋滋有味的。孩子的世界,你不懂。 走进大娃他们的房间,比霍香梅现在住的这间小了一半,没有灶台,但也贴墙砌了只炕。和她房间的炕尾一样,放着只大箱子。早上起来时,孩子尿湿的一床被子还堆在炕脚,脱下来的裤子也扔在上面。 霍香梅赶紧把被子拿出门口,把它晒到竹竿上。这被子里面塞的是草,拿出来的话,那草就到处都是了,想着反正都是湿了,还是一起晒吧!难道你不洗?呵呵,童子尿,干净! 孩子们也不知道跑去哪里玩耍了,门前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霍香梅从灶底挖出些柴灰,把三条尿裤扔进盆子,勺了点水,认命搓吧!没有洗衣机,没有洗衣液,传说中的搓衣板也没看到在哪。 原生态啊!就该让那些环保主义者过来体验体验。 这就叫做,生活。 第6章 阳春三月野菜飘香(捉虫) “弟妹,忙着咧!吃没?” 一个大嗓门响起,吓了霍香梅一跳。 “你没见过我吧?我是你大嫂,我姓张。昨天我去帮忙做饷食了,没来你这。” 这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有点瘦小,没想到嗓门那么大。 “哦,吃了,大嫂,你吃了吗?” 霍香梅是坐在门槛上洗衣服的,赶紧进房间找把马扎出来,回头正看到大嫂也跟了进来,那眼光贼溜贼溜的扫着屋子里的东西。 霍香梅还没来得及说甚么,这大嫂就已经快步的上前翻着竹筐。 “大嫂,你这是?” “我就瞧瞧,做乜嘢那么小气吧啦的……”许张氏讪讪的缩回了手,“你家还有咸菜吗?你前头那个还在的时候,给了我不少咧……” 那你找前头那个要去吧,大娃才说了你都拿走了。 “没有了,我没有做。”霍香梅拿走马扎就走出去,“大嫂出来坐吧!” “唉!我就说这咸菜你得做了,吃粥,吃馍馍都好,怎么能这么不会过日子呢!”许张氏猛地把屁股压在马扎上。 霍香梅这时都可怜这马扎了,希望它坚强点吧! “那大嫂你家做了吗?给我点,今天早上娃才说想吃了。” 许张氏的脸皮抽了抽,“我家也没有了,这不,上你家这来看看,弟妹我也不坐了,我得赶紧回去叫上我家娃一起去摘点野荞麦,荠菜甚么的腌咸菜。”说完,就走了,转眼,屋脚就没她影子了。 霍香梅恨不得伸着尔康手,嫂子,你别走,帮我把马扎拿进去。 洗完这小尿裤,再把自己刚刚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都一排的晾在竹竿上,衣架就别想了,这时候都不知道有没有发明。 这时看到了霍老爹门口的竹编的铲子里,旁边放着棕笤,霍香梅把昨晚扫了堆在房门口的垃圾铲起来,也没垃圾桶甚么的,拿到屋子后面就倒了。 屋子后面光秃秃的,离另一户人家有十几米远,人家的都能看到种了几畦菜,可许家这…… 大男人带着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估计也是伸不开手来了,还是等他回来问问看,能不能也开几畦。 “阿娘!” “阿娘!你在哪里?” 前面屋子孩子的声音响起,霍香梅听着有点着急,急促,“阿娘在屋后边,就来,别急!”,赶紧转回去。 “阿娘,我刚刚看到武哥和大伯阿娘去摘菜了。”小三一看到霍香梅赶紧说。 “阿娘,我们也去,香兰姐都去了。”大娃一边手拉着小七,一边拉着小六。 小四小五跟着说,“阿娘,我也想去。” 行动力特快的小二已经进柴房把家里把家里的筐挪到门槛边了。 “行,就去!小二你放着,阿娘来,这筐太大了。”这筐都到五岁的小二的胸口了。 霍香梅赶紧放好棕笤和竹铲子,走进柴房。 柴房放了半间屋子的树枝还有些大麦杆子,几只瓦罐,还有一把锄头之类的工具,箩筐倒是不少,大大小小的五六只。 “小二,这只箩筐,阿娘拿,你跟在后面就行了。”霍香梅把箩筐拿起背在背后。 “阿娘,我拿我的筐,这只是我的,这是是大哥的,小三和小七没有。” “阿娘,我也要……”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一起朝霍香梅喊。 “好好,等你们爹回来,让他给你们做。”霍香梅擦擦不存在的冷汗,天啊!孩子多了好难搞啊,“大娃,小二你们的筐先放阿娘的筐里面,等回来你们再背,现在牵好小五小六,小三你牵着小四,小七阿娘抱着你。走吧?” “可是,我想,阿娘抱!”小六看着小七被霍香梅抱着,撇撇小嘴说。 “我也想。”小五跟着说。 霍香梅又有点抓狂的感觉了,只得继续忽悠,“小五小六是大孩子了,牵着哥哥走,回来阿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唯唯!” “唯唯!”哥俩互相看看。 终于可以出发了。 …… 一路上,看到不少背着箩筐,带着孩子的妇人往一个方向走去。都是乐呵呵的。 “张家的,摘啥菜?你家不是种了不少吗?” “王家的,看你说,这三月,野菜多得是,吃点新鲜的。” “李家的,你做咸菜吗?” “苏家的,等会我们一起摘,你家大娃帮我看看我家小嘎子?” “行……” 一路上热火朝天的,还有像霍香梅打听小四的。汗,这娃才四岁。 来到小山边,霍香梅让孩子在山脚边的田地里摘马齿苋,还有灰灰菜,自己在上点的地方摘荠菜,居然还有蒲公英,再上去点还有一大片的映山红、马兰,还有些霍香梅叫不出名字的,问了旁边的婶子,知道能吃的,那都摘了,现在家里缺粮,摘回去,无论是晒干还是做咸菜都能省点黍米。 阳春三月,大自然对老百姓的恩赐,看这些新鲜发芽的野菜,就不怕活不了了。人有吃的,就不怕活不下去。能填饱肚子,就不怕没希望了。其实老百姓需要的真不多。 不到半个时辰,霍香梅的箩筐已经装满了野菜,赶紧背起来下去找孩子。 大娃二娃都是干活的料子,小三爱捣乱但也知道帮阿娘干活了,这几个孩子都是饿过肚子的,知道粮食的珍贵。这不,他们带来的两只小筐早就堆满了马齿苋还有灰灰菜,旁边还放着一小堆。 “大娃二娃,你俩和弟弟妹妹还有小伙伴们玩会,阿娘先把你们的筐拿回去,等会再来接你们。”趁着好天,野菜多,赶紧多摘点,现在人越来越多了,等会就得走远才能再摘了,饿过的人伤不起啊!霍香梅也不得不入乡随俗。 家里离这小山不到二里路,背着重了很多的箩筐,手提着两个小的,霍香梅感觉腰好酸,手也酸,好久没做重活了,这具身体还是很弱,得补补啊!这钱哪来,还得一步步看着再说吧。 回到家,看到霍老爹已经回来了,不知在哪里砍来的竹子,在削着。 “阿爹,准备干啥呢?”霍香梅放下箩筐,把野菜倒在屋子门口边,这没院子的真不习惯,好没安全感啊! “编点竹筐,等赶集的时候拿去看看。” “有人要吗?现在不是大家都没钱,很多人自家里做的多吧!”霍香梅进屋倒了两碗水,给霍老爹递了一碗,自己也喝了几口说。 “镇上好些人家也是刚刚搬来的,他们想要竹筐大多还是得买的。买了给外甥换块布做衣服,眼看天气回暖了。有些工具还得修,修不好的,还得去打,这都得钱。三郎有跟你说这个吗?” 总不能说,你女儿还没掌家里财吧!今天早上翻衣服的时候,有找到一个旧荷包,里面只有一个银角子,也不知多少,铜板只有三十七枚。 但令霍香梅惊讶的是,居然有一本书,不是《三字经》,不是《千字文》,也不是《弟子规》,因为这三本现在都还没写出来呢!是好几个人的文章的集合,用麻线订在一起的,有《爱历篇》、《劝学篇》、《始学篇》、《急就章》……这些很多霍香梅都是没有听说过的,那又不是简体字,还是小隶,霍香梅只能大概大概的认出来而已。应该是这原身头嫁的秀才汉子的。 “说了,说有他安排呢!阿爹,你别急!既然嫁到这里了,你是我阿爹,就是他阿爹,他得养你。”在阿爹面前,霍香梅还是想维持面子的。看着自己阿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停过的样子,知道他现在跟女儿过活,还是三嫁新室的,心里没底气。但既然自己来了,这责任和这孝义,自己就得扛起。 “哎!阿爹听你的。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阿弟,我就死也满足了。” 原来自己还有个阿弟,现在也不知道发生甚么事,去哪了,自己又不好开口问,“阿爹,会的!你还有七个外甥呢,你总得看着他们长大娶妇子嫁人,以后你再给我看重孙子呢!” 第7章 野菜当粮大娘当娘(捉虫) “我再去摘一筐,顺便接孩子回来,现在日头开始毒了。” 霍香梅放好碗背着箩筐朝刚才的地方走去,箩筐勒得肩膀很痛,估计已经发红了,就不知道肿没肿。 …… 可等霍香梅快走近小山边时,却发现孩子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反倒是在两百米外,那里一群孩子在吵闹,远远的也不大清是在干嘛。干脆也不管了,孩子有孩子的世界。还是先干活吧!把孩子摘好的马齿苋和灰灰菜装进大箩筐了,小的目测是装不下的。 正待霍香梅准备再多摘点的时候,却传来孩子惊叫的哭喊声。这下可不能不管了,还是认命的先过去看看再说。 霍香梅不得不自嘲,不是自己亲自怀孕生出来的,在心理上的关注程度总是差那么点,就算是自己也避免不了。得好好反省一番了。 走近一看,这还了得,大娃小二几个大点的娃被几个大不少的娃压住,小三小四在后头扯那些孩子的衣角,趁机还揍上几拳,小五小六小七在旁边哭着,还有几个小的在旁边喊,揍他,揍他,这里,哎,那啊的。 “这是怎么啦!别打了,还有别哭了……”霍香梅喊了一声,可是没人理,再重新大喊一声。 那几个大孩子看到霍香梅,嚯的一声,停了下来。霍香梅还能看到几个孩子起伏喘气的小胸脯,口里也大声的喘着气。大娃小二看到阿娘来了,倒是利索的爬了上来。 “告诉婶子,发甚么了甚么?怎么打起来了。”霍香梅没记错的话,在她第一次摘完野菜回去的时候,还看到这几个孩子是一起玩得嘻嘻哈哈的。 “阿娘,是他们……”小三着急说,看到阿娘先问他们。 “小三你们先别说话。” “是大娃杀了我们的鱼。”那个最大的孩子咧着有点疼得嘴角说。 “才不是呢,明明是我先捉到的。”大娃马上反驳。 霍香梅这时有一半注意力放鱼身上了,好想吃肉,鱼也是肉。 “不能撒谎,撒谎的孩子鼻子会长长的。”霍香梅觉得大娃不是撒谎的性子,可是那孩子看起来也是老实巴交的。 “婶子骗人,撒谎才不会长长鼻子呢。撒谎会有大猫来把小娃吃掉。”一个孩子马上说,还顺便鄙视得看一眼霍香梅。 “我阿娘才不会撒谎呢!就是……是……”小二是力挺自家阿娘的,可是自家阿娘不给力,也不好硬撑啊。 霍香梅抑郁了…… “那撒谎会被大猫吃掉,刚刚谁撒谎来了?” “是……是他们,你是他们阿娘,你就会帮他们。”大孩子一说话,就扯着裤子,光着脚丫子跑开了,后面的孩子一看,也跟着跑了。 远远还传来几声妇人的声音,“铁柱,你怎么又打架了?”,“黑子你自己洗衣服,你阿娘累得腰都不直了。”,“小孩子就这样……” …… 霍香梅低头看着这七个瓜,想了想,“如果不是你们错,阿娘是不会骂你们的,但是不能对阿娘撒谎。” “阿娘,我们没撒谎。开头,我们一起这玩水,捡里面的好看石子。”大娃马上说。 “阿娘看,石子在这,可好看了,是大哥给我的。”小五张开他的手让霍香梅看看他的小石子。 几枚鹅卵石圆润润的,真不错,霍香梅点了点头。 “后来我看到水里有鱼,我就捉了几条。黑子看到了想要,可是我还得给弟弟妹妹,就不给他。可他一定要,就抢着,抢走了两条,后来铁柱自己捉,捉了一条,我想要黑子给回来,就……就抢了,结果铁柱的鱼不知怎么就死了。”大娃后面有点不自信的低头了。 霍香梅觉得这小子还得练练,动不动低头的习惯真的不好,一个人习惯了低头,以后都会低头,他是大哥,那样会给下面的做榜样的。 “行了,下次不要打架,真要打的话,回来告诉阿娘,阿娘帮你们去打,你们小胳膊小腿的还不得被压。”霍香梅拍拍大娃小二的衣服上面的杂草和尘泥,没发现有伤,很好。 “阿娘,你真好!” “阿娘,你真好……” “阿娘,以后武哥欺负我,你也要帮我。” …… 武哥你到底何方模样,孩子都不止一次提到你了。当然如果不严重的话,霍香梅也不会去给孩子打架甚么的。忽悠一千年,孩子的事还是孩子看着办,大人插手算甚么。 “阿娘,鱼,鱼,给。”小七踉跄几步过来扯着霍香梅的裤腿。 孩子再扯,你阿娘这裤子还能穿吗?霍香梅对这质量真不能肯定,“阿娘看看啊……” 霍香梅低头看到小七手里的不到一寸长的小鱼,已经不出气了,被小七的小手拽得都快要变形了,没想到这小子话都说不清,力气倒是不小。可怜的鱼儿,我还是决定把你吃掉。 这算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吗? “水里还有鱼吗?阿娘去捉了,给你们做好好吃的。” “有,就在那。”小四兴奋的说。 “跟阿娘去看看。” 走近几步,发现是一条大概到霍香梅膝盖深的小溪,也就一米多宽。下面是满满的石头,小溪的一头是远处的大山,一头不知流到哪。非常的清澈,偶尔还能看到几条小鱼调皮的游出石头的阴影。现在的太阳已经正中了,水开始有点烫了。 霍香梅让孩子别下水,捡起不知哪个淘气娃玩水留在溪边的长木棍,穿过大娃的小箩筐,往箩筐的缝隙塞几根树枝,能暂时防止鱼儿逃走。放进小溪里,近这边的木棍一头用一块大石头压住,防止小箩筐被水冲走了想了想,再塞进些许新鲜的水草。 小二的那只小箩筐往远点的地方也同样放着,“好了,我们先摘菜。” “阿娘,这样做,就会有鱼吗?”大娃那圆溜溜的大眼发光的问,那张瘦小的脸上的笑容差点闪瞎了霍香梅的眼。这娃随阿娘吧? 许三郎……,这是爷的种。 “应该会有的,你们先帮阿娘摘点菜。” 溪边长满了马拦头,有些地方有过采摘的痕迹,估计是那些妇子摘的,都是摘走嫩绿的叶子。 “你们像阿娘一样摘这些马拦头,别摘那些蕨菜了。”霍香梅摘了一把马拦头,指着蕨菜说。 “阿娘,那蕨菜好吃!”小四说,“我还小的时候吃过。” 孩子你才多大啊?还还小的时候…… “阿娘蕨菜真能吃,滑滑的。”小二吸了一口口水。 “阿娘小的时候吃蕨菜中毒过,可难受了,你吃少点没发现,多了就知道了。”霍香梅觉得还是说自己中毒比较有警惕性,其实完全没有这回事。 “阿娘,甚么是中毒?”小五好奇的问。 “就是吃了会想吐,睡着再也醒不来,再也见不着阿娘了。”你确定这样忽悠孩子? “哇!我不要阿娘中毒……”、“阿娘你一定不要不见了……”,这几个孩子都经历过灾害,原先的亲人很多都不在了,见不到了,突然听见霍香梅这样说,吓得都哭了起来。 自作虐不可活啊!霍香梅赶紧安慰,本来就累了,还得哄孩子,还是自己说哭的,心情那个烦躁啊!可是又不可能冲孩子发脾气,只能自己憋屈着了。 …… 等摘满箩筐的马拦头叶子,霍香梅直接拿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汗,叫孩子赶紧停下来。太阳晒得好难受,孩子还小,现在都瘦黑瘦黑的了,就像七只小瘦猴。 不得不说孩子虽小,这样些工作还是能帮忙的,还赶得不错呢。 “阿娘,我们去看鱼。”大娃一直惦记着那两只小箩筐。 “阿娘,看鱼去。”小二小三扔下手里的马拦头,被太阳晒得恹恹的小脸马上发光。 “走,去看看……” 做阿娘真累,还是七个娃的阿娘。昨天才离婚,今天就是七个娃的阿娘,这一般人真的心理素质哪行,霍香梅再次为自己的点赞。 第8章 野菜虾米茅房呕吐(捉虫) 走近看,两只小箩筐还在,只是前一只的石头已经被冲走了,小箩筐往下流了大概五六米被另一块石头卡住。万幸啊!赶紧捞起来。 扒开水草一看,哟,真不少,还活蹦乱跳的,还有些许小虾米,几只小螃蟹。 香辣小鱼干、爆炒小虾米、虾酱、烤小螃蟹……霍香梅的口水都快出来了,前天才吃过小鱼干,也不知道怎么现在就这么馋了,霍香梅把原因归于这具身体太缺营养了,还有自己潜意识的认识到未来的日子都是少肉的,这自然的就产生了反应。 “阿娘真的有鱼。” “阿娘好多的鱼。” “阿娘那么小的鱼能吃吗?” 肯定能吃,相信阿娘。 …… “哟,许家的,你家没有粮了吗?那么小的鱼哪能吃。”这时一群背着野菜过来洗得大婶其中一个说。 “这小鱼没味啊,就算也是肉,可是刺喉咙。”大嫂许张氏也在其中。 “许家的,真没粮了,找你大嫂借点,你大嫂在这。”昨天的那圆规女孙氏边嘴残的说,边利索的抖着野菜上的水珠。 这年头的妇人是没几个懒惰的,实在是太穷了。 许张氏一听,紧张的说,“我先前会还看到三郎屋子里有半袋黍米还有粟之类的,怎么就没有了?再说我家都没多少了。孙氏,你家不是和三郎家的李贵是亲戚吗?” “你不是更亲吗?” …… 霍香梅来到这里,已经无语很多次了,这次还是在刷她的下限,这都能争吵起来的?赶紧说,“我家还有粮,不用借,一个半月的还够,就算不够还有野菜呢。总不会饿死人。就不劳各位婶子忧心了。” 赶紧的把小鱼小虾倒在一只小箩筐,水草都不拣了。扒拉着背上大框,让大娃小二各拿一个,自己抱起小七,带着七只瓜赶紧家去。这不熟行情的,真的打起来自己可是吃亏的,还有一串孩子呢! …… 等霍香梅和孩子们回到家时,许三郎已经回来了,拿着两只木桶,正准备去担水,家里的水缸已空。 看到霍香梅背着的野菜,还挑了挑眉毛,这婆娘要的,“我给爹砍了些竹子回来,你要做点甚么跟老爹说,老爹的手艺不错的,你知道。明天就要分地分产了。这竹林山林甚么的肯定也得重分,不知道我们能否分到,没分到的话,以后要使,只能去问人家给或者换了。” 感情这竹子还是不能乱砍的,霍香梅放下小七,让他和小五小六在地上耍荒,“唯,我知道了,挑水的地方远吗?不远的话,多挑点,我趁日头大不冷,给孩子洗个澡,还有我采摘回来的野菜得洗干净晾晒了。” “不远,就在前方里正家门口,也就半里路。洗澡可以,只是为何野菜不在溪水边上洗?”这婆娘以为她汉子晚上干活不用力吗?她那双看起来瘦弱的双腿夹得可带劲了。 “孩子多,日头太大了,怕晒坏了。”霍香梅心想,我会告诉你,我忘记了吗? 这半路夫妻也没有交心到这个地步。 许三郎甚么也没说,挑着水桶就走了。霍香梅却是知道这男人听进去了。别看他有时候很猥琐的样子,但说话做事还是有担当的。 看霍老爹一只箩筐都快编织完了,不得不说老爹的手艺真不错。“阿爹你编完这只,先给我弄几只簸箕吧?就是那种大撮子。我用来晒野菜。” 霍老爹看了看女儿摘回来的那一大堆野菜,能帮到女儿忙,老人家是很开心的事情,“唯,阿爹现在就给你编。” “不着急,我还得先分好,洗干净。” 霍香梅把小箩筐里的水草摘出来,看到里面的小鱼小虾米加起来都有一斤多了。让大娃那只大碗来,满满一碗的。 “大娘,你捉这些干嘛,想吃,爹去邻村那条大河给你叉大条的。现在的鱼还瘦,五六月才肥美。” “没事,爹我爱吃。”其实霍香梅这回也是绞尽脑汁了,家里没有油,没有辣椒,姜都没有,想做好吃的,都难办。 最后想想,还是先用点粗盐腌了再说。 现在都快一点了吧,这个家也没有说吃午饭的,劳动了一个上午,真的饿了。看看那几个孩子估计都饿了,只是懂事的不说,就连才两岁多的小七都只是拿着大拇指吸允。 等许三郎回来,藿香阿娘赶紧让先倒一桶进水盆。家里就一只,洗澡,洗碗,洗菜都是它。噁!不能多想了。 霍香梅洗了好大的一把马齿苋,用家里缺了好几个口子的大铁刀剁碎。然后去烧了半锅水,把马齿苋扔进去煮了,快熟的时候,再放了把盐,还有一撮小虾米调味。喊又挑水回来的许三郎,还有霍老爹,孩子们赶紧吃半碗顶顶肚子再说。 “我想着大家前段时间都是饿伤了胃,这野菜就费点柴火,我们中午多吃一顿吧!要不,孩子受不了。”霍香梅小声的对许三郎说,不敢让霍老爹听见。 “唯唯!”许三郎想想柴是捡的,野菜现在的季节不缺,就是有点心疼盐,可是孩子们的身体他也是知道的,不说大的几个,小七就亏了的,还有半个月就满三岁了,现在走路都不稳,说话也不大伶俐,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都快占整只脸一半了。 孩子们吃的很欢乐,没有想到中午居然还能得食,虾米野菜好好吃。那剁碎的马齿苋,小七都不用喂,自己拿着大木勺舀,吃得到处都是,长了一半的牙齿塞得满满的嚼动。 吃完之后,孩子自发的拿着自己的那只碗和勺子,去水盆那里洗干净,大的帮小的。这习惯得保持。 …… “阿娘我要拉屎。” “阿娘我也要。” 你阿娘我也想要啊!吃饱就想上大号。可是茅坑在哪?霍香梅第一回拿野菜回来,就在屋子里的门口旁边的尿缸拉了好大一泡,可是却是不知道大号在哪,总不能也拉进尿缸吧!还有厕纸在哪?霍香梅却是找不到了。 于是小便用不用纸巾这个话题,在霍香梅这是不用讨论了。 噁!还得住在这,在这烧饭,在这吃饭…… “你们去屋后拉,大娃拿好厕筹!”许三郎从三眼灶旁边的一个竹筐拿出好几根竹片递给大娃。 原来是厕筹,早些年霍香梅在姥爷家也是用过的。刮得菊花那么酸疼。 “阿娘跟你们去!”霍香梅连忙跟上去,自己还从竹筐里多拿了一把,也不数多少了,好急啊! 跟着孩子来到才发现,这在屋后拉,真的是屋后,就是霍香梅倒垃圾的那片荒地。可让霍香梅这个年近三十的娘们,就这样的荒天露底的大号,十几米就有一户人家的。这脸皮得多厚啊! 帮着小五小六小七解开裤子,发现小三还在挣扎,赶紧给他也解开,如果拉到裤子上,到后头还是自己找屎…… 七个瓜排成一排,噗噗的,就七坨。 说童子尿气味不大,霍香梅是知道的,早上已经验证。可是从来没有说过童子屎事不臭的,快把霍香梅刚刚吃的都想吐出来。忍不住了,好想拉。 好不容易等孩子们拉完,霍香梅忍住胃反的恶心,先后替几个小的把菊花刮干净。别说这竹片刮得还不错,如果忽略这疼得话。 赶紧让大娃带自己去村里的茅厕,其他几个自己回去洗手。 村里的茅厕是建在近村口的,离许家大约一里多。两间茅房分开男女,每间里面也不隔开。就一排木头,间隔二十公分。人就站在木头上,低头能看见好多天前不知谁拉的。里面还浮着各种竹片、树枝,游着各种虫子,还有苍蝇到处飞。 恶心得霍香梅边拉边吐,中午吃的那点都吐出来了。 吓得大娃在外面喊,“阿娘,你怎么啦!” “阿娘没事,就出来!” 好不容易拉完,还得用竹片刮菊花。霍香梅两脚发软的走出来,放开一直夹住的鼻子,结果吸进一口这屎发酵的气味。 噁!马上就吐了,酸水都出来了。 赶紧拉着大娃回家去…… 第9章 咸干鱼虾大娘巧手(捉虫) 回家后,霍香梅狠狠的搓了好几次手,没感觉到上面有异味了才罢,还把大娃的也搓红了。 大娃看着阿娘黑着脸,都不敢说疼。 一想到下次下下次还有好多个以后,都得去那蹲坑,霍香梅真的觉得这人生无望了。现在菊花还隐隐有点疼。 …… 之后,许三郎忙着把野菜的几种分好,各还各的堆在一起,霍老爹继续编大撮子,先编两个大漏撮子较大的出来,晒野菜不用那么细密的。 而霍香梅则是捉着这七只娃从大到小轮流刷一遍,头遍的水都是黑色的了,只好再刷一次。刷完放炕上去。从大箱子里翻出孩子的衣服,从小到大的穿好。再让孩子躺好,睡午觉去。霍香梅倒躺表示自己也好想睡,可外面还有一大堆的野菜,也不知许三郎干得怎样。还是认命的爬起来,自己这辈子看来就是闲不下来的。以前下班回家就搞卫生做饭,丈夫的衣服烫好,他洗澡还是自己递衣服。现在来到这了,十口之家啊!还是出去干活吧! 看到许三郎已经分好大部分了,霍老爹都已经编好两只大撮子了,正往第三只努力,霍香梅赶紧拿只马扎坐下来,也不说话,就埋头挑拣,有些不能吃的草还能拣出来扔掉。 等霍香梅分好了,准备洗,许三郎说,“我去挖点笋子,竹林下不晒。” 想到酸笋,霍香梅口水又出来了,“行,多挖点。” 霍香梅把洗好的马齿苋、灰灰菜、蒲公英、映山红、马拦头、荠菜,整齐的摆在霍老爹做好的五只大漏撮子里。就在屋子前晒,下面垫着几根粗树枝,让水自己漏下来,还不容易粘上灰尘。 看来还得叫许三郎搭建一排篱笆把屋子围成一个小院才行。住惯有院子的农家和城市的盒子房,四周没东西围起来,心里真的没安全感,还惯不自在的。 把霍老爹做活砍下来的竹子条,用不着的烂枝桠,收拢收拢,放在墙边,晒干做柴火还是直接插在屋子周围做篱笆都是可以的,不要浪费了。 等霍香梅忙完这些,再把孩子的衣服拿到刚刚那条小溪边搓洗。 刚刚听霍老爹说刚刚搬过来,去年冬天山上的皂荚子也没摘到,等分好地了,再上山去看看。 这皂荚子怎么用,霍香梅真的不知道,以前上学时有听过老师说皂荚树这课文,可是怎么洗衣服真的不记得了,也不知老师是否讲过。 现在只好手搓了。现在已经是三月了,溪水还是有点暖和的了,加上现在已经大概下午四点了吧! 没有钟表,霍香梅真的不会算时辰了。 洗好衣服回来,把早上洗的已经干的三条小尿裤还有晒得有点麦香味的被子收回孩子的屋子和自己的屋子,倒是忘记给霍老爹也晒晒他的了,晒过的盖着麦香味好睡好多。还是明天再说吧。 等霍香梅晾好衣服,孩子都起来了。围着霍老爹,看他做活。 这时许三郎也回来了,两只撮箕倒是满满的,看得出是洗过才回来的。 霍香梅从中午烧饭烧的凉白开盛半碗递给许三郎。 许三郎咕噜咕噜的像牛喝水一样,几口就把水给喝完了,还拿手背擦擦嘴巴。不得不说,有婆娘和没婆娘的区别真不少。 “这笋子还多吗?”霍香梅拿起一只胖嘟嘟的笋子问,看起来很鲜嫩呢! “还不少,明天我和老爹跟去分地,你带孩子去再摘点野菜,腌了也好,晒菜干也行。竹笋我晚点回来再去拔。” “唯!” 看着许三郎直接把竹笋切片晾晒,霍香梅准备做晚饭。 同样的找大娃帮忙烧火。 一只锅烧水,准备煮野菜粥,一只锅烘干些小鱼仔小虾米,当然还有那几只小螃蟹,另一只锅也是烧水等会烫些蒲公英做凉拌。 烧水的两只锅水还没开,那只烘烤小鱼干的倒是烫了,直接把腌过的一大碗小鱼虾蟹直接倒进去,不停的用勺子搅动,水干了,再倒点醋进去。家里有半罐子醋,应该是梅子做的,够酸够呛。 等醋都干了,快速轻轻的搅动,防止鱼肉烂了,慢慢的小鱼虾开始熟了,散发出一阵阵香气,吸引得屋外的孩子都跑进来了,踮着脚,伸长脖子就往锅里看。 烧火的大娃的口水都出来了,不好意思的拿手背擦擦。 “等会,别急,还不能吃,得等吃晚食再吃。”看小鱼干已经快干了,煮黍米的水和烫菜的水也开了,赶紧把米倒进去,蒲公英也倒进另一口锅。 大娃生火很给力,火太大了,还好烘鱼干的锅是第三眼的,那不是中心,是受热温度最低的一口锅了。 搅动了下蒲公英,很绿了,拿两根长树枝捞起来,改天还得弄双长筷子才行。放进大碗里。 再翻翻小鱼干差不多了,让它们继续受热烘干。 剁碎了的马齿苋倒进粥锅里继续煮。 凉了的蒲公英直接上手挤干,挤出来菜汁用来融化粗盐,加点醋再倒进装蒲公英的大碗。搅拌,好了。 看看鱼干可以了,再烘烤怕是焦了。赶紧铲起来装进碗了,给七个娃一人塞一条。热烫烫的好吃得不舍得吐出来,那模样真的可爱极了,再养胖点就好了。 让大娃先吃,霍香梅把柴火口封住,晚上就不用烧炕了,这样暖和着呢! 摆好长板案,把加了盐的野菜粥分别淘进十只碗。把鱼干仔干虾米,蒲公英都端上。带着孩子一起出去洗手,顺便叫两个干活的男人进来吃晚食。 吃着咸香的鱼干仔,啃着脆脆的小螃蟹,嚼着酸爽的蒲公英,喝着那爽口的野菜粥,许三郎觉得一天的累都不觉得甚么了。这婆娘这手做食的功夫估计在村子里能排上号了,怪细致的。 不自觉的拿着竹箸往小鱼仔那夹得更快些了,还往喂孩子没空吃的霍香梅的大粗碗里夹了几箸。 等霍香梅抽空吃两口时才发现,心里觉得有点暖和。当然前提是忽略这不是公筷。 霍老爹也觉得挺满足的,以前还有鸡的时候都是喂鸡的小鱼仔,居然味道很不错。 孩子们更是吃得欢乐,这可是有肉,比中午的好多了,“阿娘,我明天还要吃。” “唯,不过你们不能在外面说哈。” “为啥?” “说了,别人捉完了,你们就没得吃了。”不是霍香梅小气,是那条小溪真的太小了,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现在粮食不多,家家户户都是先头官家按人头发的那几斗。在秋收上来前,饿不死,但也不能饱到哪里去,还是先顾着自己家再说吧。 “唯,阿娘我再陪你你去捉。” “阿娘,我也去,我知道怎么捉。” “阿娘,我给你拔水草。” “好好好,都去,现在赶紧吃,要不凉了不好吃了。”霍香梅喂了小七一口,自己也赶紧吃一口。小五小六都能自己吃了。那四个大点的都不用自己招呼了,真好。 …… 吃过晚食,先把晒在外面的野菜和竹笋收进箩筐,放进柴房放好,不是怕人拿去了,现在这点野菜别人不一定看得上,就是春天怕下雨了。 干完这些,天都黑下来了。 先把霍老爹屋子的炕烧热水,顺便把炕也烧热,预防潮湿了。烧好的水让霍老爹回屋子擦擦身子,“爹你擦完,叫一声,让你女婿去倒,你直接上炕睡觉去,换下来的衣服放炕脚,我明天起来再洗。” 赶紧的再去孩子们屋子里烧炕,今天已经洗澡了,现在得把那脸蛋再擦擦,脚丫子再洗洗,否则这炕又是尘土了。 等都忙完,回到自己屋子,就看到许三郎已经洗好了,换下来的衣服搭在一个竹筐上,盘腿坐在炕上,抽着大水烟。如果不是这点火光和三眼灶上没燃尽的火光,霍香梅都得抹黑了。 第10章 鸳鸯共渡三郎喂孩(捉虫) 许三郎抽搭一声,“孩子都睡了?” “睡了!” 也不说甚么了,就看着霍香梅从锅里舀水进木盆,小心的试探,看到不烫,脱了草鞋,把脚伸进水里,舒爽的叹一声。许三郎感觉下面有点硬了。 那不大白的脚丫在泛着黄晕的柴火光中,显得比平时更加白嫩。没想到瘦黑的婆娘,脚丫子居然肉肉的。昨晚只着急着直奔地头,没有留意到这。 那婆娘难道是故意的,居然还慢慢的撩起裤腿,露出两根小细腿,两只看不见肉的爪子还慢慢的摸着。这下许三郎不是感觉硬的,都已经立起来了,但却不做声响,继续抽搭抽搭的吸着水烟,不过如果坐进的人都能听见那吞咽口水的声音了。 等霍香梅洗好,抬起脚抖抖干时,许三郎说话了,“不用倒水了,外面抹黑的看不见了,等天亮我再倒吧!” 霍香梅也觉得很累了,从早上忙到现在,都没停过,很久没有这样的劳动过了。腿没抽筋,但是腰肯定是酸的,肩膀还有点红肿了。 听到许三郎这样说,也不觉得怎样,还是赶紧睡觉吧!于是拉及着草鞋扶着腰三步作两上炕。 “我给你揉揉腰!”许三郎放好水烟,直接拉过霍香梅。 霍香梅没多想,睡都睡过了,矜持甚么的,算了吧! 没想到许三郎揉得挺不错的,酸楚酸楚的,舒服得霍香梅发出嘤嘤的声音,眼睛都眯起来了,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 可这时,许三郎的手怎么摸到下面去了,霍香梅一下子清醒了,推了一把许三郎。 许三郎的动作越来越猛,喘着气,“刚刚舒服了吧!让你汉子也舒服舒服。” 一把拉下霍香梅的手握住那是非根。 霍香梅虽然身体很累,可都到这个地步了,反而精神起来了。 于是,天地乾坤,阴阳交合。 奏响一曲乐曲…… 早上起来的时候,许三郎已经不在炕上,屋子中间那盆水也不见了。 撩开帘子出去,只看到小四带着小七在铺开昨天晾晒的野菜,其他几个都不见人影。 “小四,小七,让阿娘来就行了。”霍香梅揉着腰,打了一个哈欠,旷太久的男女都伤不起啊! “阿娘,你起来啦!阿爹说别吵醒你。”小四和小七看到霍香梅起来,非常的高兴。 “那你阿爹还有其他人去哪里了?” 昨天的野菜已经奄奄了,开始脱水了,今天晒一天,明天再晒一天就能下缸了,至于要晒菜干的还是等七八月份再说吧!现在有新鲜的就着新鲜的吃再说。 “阿爹和姥爹去里正家里,说分地。大哥他们去捉鱼了。” 村里分地,那溪边都是有人的,村里的小娃也经常在溪边玩水,妇子洗菜洗衣服甚么的。所以霍香梅也不担心大娃他们会溺水甚么的。 望望天,也不知多少点了,空气还有点早上湿润的感觉,水汽很足。霍香梅想了想,“那小四慢慢把菜铺开,小七乖乖听姐姐的话,阿娘给你们做早食去。” “唯唯,我会看好小七的。小七很听话的。” “唯唯,我……我很听话的。”小七认真的绷紧脸说。 萌得霍香梅忍不住香了小七一口,看到小四亮晶晶的眼睛,赶紧也亲上一口,心情愉快的去做早食了。 霍香梅烫了点蒲公英,再弄个粟粥,拿牙齿给自己还有小四小七刷刷牙。 这时,霍老爹带头,许三郎跟后,一串孩子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看到霍香梅和小四小七在拿手指刷牙,还说能保证牙齿不疼,以后牙齿也会变得白白的,大娃他们赶紧的沾沾水,一通的学了起来。 倒是霍老爹和许三郎是不干的。霍老爹是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和外甥们,许三郎眼光则是怪怪的,这婆娘就是穷讲究。 看到霍香梅已经把早食做好,许三郎也不叫她了,看着她和孩子们折腾,自己把长板案放好,勺好粥,等着他们进来,再把孩子一个个抱上炕。 也没有食不言寝不熟的习惯,农村人都爱在吃食的时候,说家里的长短生计,父母和孩子的交流大多数也是在吃饭的时候。 “大娃,你们放好箩筐了?”霍香梅给小五小六夹两根菜,再喂小七一口。 “唯唯!阿娘,我们按照你昨天放的那样,放好了!”大娃嘴里的粥还没咽下就赶紧答话。 “说话前,先把粥咽下去,别呛着了。” 大娃赶紧咽下去,“唯唯,阿娘。” “等会阿娘有空了再去看看。” “大娘,我来喂小七,你先吃。”许三郎三五口吃完自己的,熟练的抱过小七。 小七亲阿娘走的这一年多,没少是许三郎喂的。 “你吃饱就和孩子去摘点野菜,我和阿爹再去里正家等着,等会分地。” “谁主持分?” “上次县长派了亭长下来,听说已经丈量好多少步,多少亩了。这次是亭长自己跟着乡长下来分。” 县长、亭长、又乡长的,听得霍香梅眼睛都成蚊子圈了。她只知道县里有县令、县丞、主簿,不知有县长、亭长、乡长。所以也不敢多问,怕露馅了。 ……吃完饭之后都是各忙各的,今天霍香梅没有带小七出门,同时让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都待在家里,哄他们说,让他们乖乖的把屋子后面那地的草拔了,等会和大娃小二捉鱼回来给他们吃,以后那地开了,给他们做南瓜饼,炒豆角,田瓜,生葱煎饼…… 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娃,吞咽着口水不断点头。 …… 等霍香梅摘完野菜,拿着比昨天还多的鱼儿虾米回来时,许三郎霍老爹还没有回来。当然让孩子拔的草叶没拔多少,那荒地上草乱乱的,被碾压过一样,几个孩子身上还粘着草屑,不用想,就知道刚刚都忙着在草地上打滚去了。 煮了和昨天中午一样的野菜宴,喂饱了这几个瓜。把昨天霍老爹和许三郎换洗下来的衣服洗干净,还把霍老爹的被子拿出来晒晒太阳,杀杀菌。 回头看着那满满一大筐的马拦头,霍香梅也不打算铺开来晒了,因为家里已经没有大撮子。 不过已经洗干净了,就放在那晾晒着吧!坏不了。 把孩子赶去睡午觉,霍香梅也趁机小眯了好一会。 等霍香梅起来,孩子都还睡着,给孩子盖好踢飞的被子,捏了捏被窝里面,暖和和的。 “阿娘?”大娃睡得模模糊糊的看见阿娘站在炕边。 “没事,你睡,阿娘就是过来看看。” 说话,大娃又睡过去了。 霍香梅想了想,去柴房看看,看到还有些许麦吉,还是给孩子编几双草鞋吧!这天气还不够热,早上的时候地面还是很凉的。 至于霍香梅为甚么会做草鞋,霍香梅已经不想回忆了。她会做的是用乌拉草做的,现在只有麦吉,只好用麦吉了。乌拉草做的比麦吉做的暖多了,还比较柔软,不容易磨脚。 看着自己脚上这双,霍香梅按照三股辫的方法来缠绕,先给大娃做,再把许三郎那条都烂了好几个洞的汗巾拿来扯成条子,缠绕着麦吉做鞋帮。 一双简单的草鞋费不了多少时间,就两只鞋底加两根条子。 做完大娃的,做小二的,一直做到小七的。就是手扯紧麦吉的时候,手掌手指勒得有点红肿。做完都觉得僵硬了。 霍香梅看看天色,把孩子都叫起来,再睡今晚就不用睡了。 当孩子看到霍香梅做的鞋子,那种喜悦感令霍香梅觉得自己做的不是一双鞋,而是一个世界。马上许诺,“穿烂了,阿娘再给你们做。” 帮一个个孩子系好鞋带,再用爪子把他们的头发理顺,除了小四,六个男娃都是头顶留一撮,用根布条绑着。 小四的就用布条绑两只冲天炮,如果有红头绳或者珠花,一定更加好看了。可惜这些都是没影子的,就连霍香梅都只能用根树枝把头发缠绕起来。这两天都没洗,已经有点腻腻的了。 手一抓,指甲上都有点不想说的东西,心里就觉得那头上都痒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洗。 第11章 说分地大娘期篱笆(捉虫) 还好,没有发现有虱子和虮子。 “阿娘,给你们沐洗,一个一个来……”霍香梅把小五小六小七抱下炕。其他四个都能自己下了。 “阿娘,我不想沐洗。”小二揪着那撮短发。 “阿娘,你给我沐洗吧!二兄不乖。”小五懂事的牵着小七的手。 “那我也要沐洗。” 小二你这棵墙头草,风还没起呢就变卦了。大娃觉得无语了。 “都洗,都快黏成一团了。” 做午饭的时候烧的另外两锅水还温热着,霍香梅抓了几把柴火灰沾湿就往几个娃头上搓。看来还是得赶紧上山看看有没有皂荚子,或者去邻居家看看。 搓过之后,还得一个个清洗。 没有毛巾,拿着汗巾就直接搓干,拍拍屁股,让他们到太阳底下去晒干。这时的太阳已经开始西下,不烫人了。 然后照样给自己来一个,头发及腰了,估计是结婚前,洗过一次,现在有点油腻,但没打节。 拿着那缺了两个口的篦子用力的梳着,尽管不打节,还是能一眼就看出这头发没多少营养的,摸着很粗糙。头顶还有很多冒出的小短毛,有点扎手。 把湿哒哒的头发盘在头顶,霍香梅边翻着晾晒的野菜和笋子,边听着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太阳还晒在身上,暖和暖和的。 这岁月,静好! …… 有几个同村的孩子从屋前跑过,停下来想和大娃他们玩。开始看到霍香梅还有点不好意思。 霍香梅也没说什么,只是友好的笑笑。 不得不说,孩子是很会看眼色的小孩子,甚至很多时候比大人都要敏感。 看到霍香梅没有反对,就和大娃他们完成一团,就连小四都有两个跟在大兄后面的娘子和她搭话。 只是可怜那几只被他们玩得上气不出、下气不接的虫子。 虫子永远对孩子都充满着吸引力,霍香梅也没反对孩子玩。别说什么残忍不残忍的,这就是童年。 …… 看看天色,摸摸快干了的头发,也不管那些瓜娃子,霍香梅站起来回屋子,准备做晚食。 等霍香梅淘好米,洗好菜时,看到大娃抱着木柴进来了,还准备帮忙生火。 霍香梅这时也不想动用童工了,“大娃,你去外面和伙伴玩去,阿娘自己就行。” “阿娘,我帮忙你。”大娃懂事的说,他都习惯帮阿娘的的忙了。阿弟阿妹还小,他是大兄。 “那你去帮阿娘看好阿弟阿妹,没有你在外面看着,阿娘不放心。”霍香梅认真的说,大娃这孩子责任心强,内心细腻,有时候得多肯定。 “那……那阿娘我出去了。”大娃这时心里是高兴的,感觉到阿娘对他的信任。 “唯唯。”霍香梅看着大娃脚步轻快的蹦跳的跑出去,这还是个孩子。 和昨晚一夜的粟米粥,今天没有蒲公英了,做的是凉拌的马拦头,味道一样的好,就是缺油吃起来有点寡淡。 今天捉的小鱼和小虾比昨天多,有一碗多,霍香梅烘干了。一半留着明天,一半浇上她今天在溪边摘的薄荷叶拧出来的汁。味道有不错。 期间还把薄荷叶子泡了两大碗的水,端出去给孩子喝。孩子估计也渴了,咕噜咕噜的就完了,还意犹未尽的问阿娘这是甚么,还有没有。霍香梅没再让喝,晚点就要吃饭了,不宜多喝。那几个邻居家的娃还问在哪里摘的,回去让阿娘也摘。霍香梅爽快的告诉孩子们,别把苏荷和薄荷弄混淆了。 许三郎霍老爹回来时,太阳还没完全下山。霍香梅还出去望了望,让先喝口水等会就能开饭。 许三郎和霍老爹接过薄荷水,看到里面绿绿的叶子,好奇的说: “怎么拿草泡水了?” “家里不是有点茶饼吗?不用舍不得。” “那茶留着,这是薄荷叶子。能止渴、化痰。”霍香梅没有说,这还能除口臭。也许他们闻惯了不觉得有甚么,可霍香梅总能闻到那大黄牙散发出的气味,有点恶心。 “唯唯,好东西。”霍老爹喝了一口,舔舔干裂的嘴唇。 “阿爹,姥爹,你看我的新鞋。”小三也不和小伙伴玩了,走过来,臭屁的伸着小脚,让霍老爹和许三郎看。 “我的,我的也是。”几个孩子都围过来,看得那别人家的几个娃那个羡慕啊,他们也好想出新鞋子。 对于孩子来说,他们不知能否分清好鞋和坏鞋,但有鞋和没鞋的区别,他们都是知道的。 看着许家的几个孩子在吱吱喳喳的告诉阿爹他们阿娘给他们做鞋子了,还答应说以后都给他们做。这几个孩子大喊,“我也想要新鞋。”、“走,回家让阿娘做。”、“唯唯,我家也有新娘。”。一下子走光了。 这时的人感情还不是很内敛,许三郎和霍老爹狠狠的夸了又夸孩子们的新鞋子漂亮,直把孩子夸得笑得小脸红扑扑的,脸色特别好看。 许三郎喝完水,帮着霍香梅把长板案放好,对今晚的晚食很满意。 带着家人逃荒这一年多,就这两天吃得最舒心了。不是菜好菜坏,就是心里妥帖。 …… 晚食后,霍香梅问今天分地的情况。 “上次县长来的时候把水田、旱田还有沙地丈量好了。今天过去的时候还不能分,就是把最近咱村的小山给丈量圈进去,那些大山临着其他村的没量也量不了。里面都不知道有什么呢,就不分了。” “要说好的,就是以前那些豪族还有世家的好些田地都得拿出来分。不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占大头就是了。” 说到世家豪族,霍香梅能看见许三郎脸上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但是有夹杂着羡慕妒忌。就像……就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那你明天和老爹继续去?” “我们一家人都去,拿着户籍去。对着人头分地呢。估计男子有五亩水地妇人至少也得二亩,还有旱地沙地林子之类的。分到后,我努力干,不会饿到你和孩子们。” “那粮种之类的呢?”霍香梅赶紧问,没想到女人也能分到地。 “里正透露,到时候县长会让人发,是记名籴还是怎么,到时候再说。” “唯唯。” 看到天还没黑,但也不好外出去挖笋了,许三郎也就不提了。干脆给霍老爹打下手,一起编织大撮子。 孩子们都跑出去玩了。 霍香梅让许三郎用篱笆把五间屋子围起来,就连屋后的那块荒地一起。 开始许三郎不愿意,这家家户户都没见有人围起来的。这样太打出头了,在这两年的逃荒中,这个不识字的汉子学会了很多,其中一句就是,出头的都出事。 “我准备在那块荒地种点菜。现在周围没有养雉子之家,尚无喂豚。春耕之后,估计有点底子的,为了多给娃吃一只鸡子,都会养起来。我们也得养,不圈起来,那菜保不住。还有现在家虽说无恒财,隔夜粮也不多。但之后呢。家中不是无时无刻留人的。” “三郎,我看大娘说的中。”霍老爹虽然不是长舌妇人,可是许家大郎的妇人之名,还是听娃子提过的。 既然丈人和婆娘都如此说了,许三郎想了想,觉得不该马上反对,“那我现在去把地给翻了,那篱笆等春耕之后再说,那时说不定也有人如此做了。”,先拖着,如果有人家如此做了,他也跟着做。没有的话,继续拖着…… 霍香梅和霍老爹不知道许三郎打的是这个注意。以为他同意了,都非常的开心的笑了。 霍香梅跟着许三郎到屋后去翻地,没有镰刀割草,只能用锄头直接翻了,抖出来的草,霍香梅再拣出来扔到旁。 这草都很高,差不多到霍香梅的小腿,晒干了还能点火。 许三郎以前是猎户,家里十亩田地,后来成家分家分到他是两亩。地里的活都会干,只是分家后地不多,帮着阿娘忙完她那两亩,再忙自己家的也很快就忙完。想着明天就有自己的地了,家里八个男人一个妇人都有份(小四李小田是娘子,要外嫁的是没地的),许三郎的干劲就更足了。 两个人合作在天黑来临之前把那块小荒地整理好,还分成五畦,每畦长约四米宽一米。 第12章 许大训妻里正分地(捉虫) 晚上也没有灯,许三郎举着火把去里正家把自己那串猴子带回家,让孩子记得以后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家。 背上背着小四,怀里抱着小五小六小七,让大娃举着火把,二娃牵着三娃往家走去。 回到家,霍香梅给孩子沐脸浴足,然后赶他们上床睡觉了。至于霍老爹早就把野菜收回柴房睡觉去了。 霍香梅进到自己的屋子,就着许三郎倒的水洗洗脸和脚上炕。 许三郎今晚也不闹霍香梅,明天还得早起,香了几口,就搂着入睡了。 也不知明天早上起来,手臂是否会僵痛。 月光洒满大地,林子里的风在吹,溪水在日夜不息的流动,各种植物在努力的突破土地的束缚冒出新芽,这块大地重新焕发出属于它的生命力…… 天还微亮,霍香梅就起来了,许三郎也跟着起来,穿戴好出去。 霍老爹已经起来了,在扫着竹屑。打个招呼后,霍香梅就开始准备早食,顺便在许三郎挑着水桶出去挑水时,放下门帘拉了一泡尿。 刚刚许三郎在屋子内,霍香梅都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尿。这不是因为是夫妻就无所谓,总得有点*的。让她当着一个大男人拉尿,霍香梅表示这心理压力太大了,她肯定会子宫变形。 等霍香梅做好早食,许三郎已经把家里的大缸挑满了。让他和霍老爹先吃,霍香梅先去把孩子叫起来。 大的还好说,小五小六小七这三个只有在用汗巾沾了冷水搓脸的时候才哭着起来。 等哄好孩子洗刷完,天已经大亮了,霍香梅和许三郎赶紧喂好孩子,拿着家里的户籍就往里正家里去。 还好还不迟,路上有好多户人家一起前前后后,有说有笑的…… 霍香梅还看到好些老人是被自己儿子孙子背着走的,还有些年轻男子是缺脚少手的都在家人的陪同下也一脸笑容的打着招呼。 战争只是上位者的游戏,对于下层百姓来说,他们要求真的不高,只是想填饱肚子,家人健康就好。 等霍三娘来到里正家门口的时,已经很多人都来了,三五几人一群各说纷纭,好不热闹。 一看到霍香梅和许三郎,她大嫂许张氏就挤了过来,“三郎,这下子你们家的地多了,估计你也种不完,不如分点给我家,我家就五口人能领,香兰娃子还不能领。” “你胡说甚么,有五口人的还少吗?三郎你甭听你嫂子的。”这时一个一米六出头的汉子挤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三个娃。 话说,霍香兰都来这第四天了,还是第一次见许三郎家大哥还有三个孩子,也不见他们来找三郎或者和大娃他们玩。 许大郎猛的一看,和三郎挺像的,身高到三郎的耳朵。这时候的男人看起来都不高,普遍看过去多数是一米六多的,还有不少一米五多的。霍香梅这身子也就顶顶一米五五。 许大郎蓄着大胡子,额头纹很深,上身著短衣,脚上却穿着足衫外面再套着草鞋,看起来比许三郎讲究多了,许三郎就一双旧草鞋。 “三郎真命好,有四个儿子,还有个妇人带了丈人儿子一起归来。家有九口人有份领地,是我们家一倍之多,只有三郎一个劳力。我们这是替三郎分忧。”许张氏嘟囔的说。 “那就不劳烦大嫂了。家里大娘是个能干的,我老丈人也是个能干的,再说家里十口人,每天进食颇多,如果没有多些土地,怎么过活。我还羡慕大嫂呢。”许三郎像大兄拱了拱手,话是对大嫂说,实际上眼睛却是看着许大郎。 别看许张氏看起来很长牙五爪的,其实家里很多事还是男人做主的。只看男人管不管而已。所以这事也不知道是大嫂的意思,还是大兄哆串着大嫂来着。 “阿娘不在了,二弟和四弟还不知在哪,我就这个兄弟了,婆娘你再说,小心我晚上回去揍你。”许大郎瞪了一眼张菊花,这婆娘也不看看这是甚么场景,被人说出大兄欺占阿弟的土地好听吗?这地还没分到呢。 …… “哐当当当……”一阵击打声响起,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从里正家几个人抬着一张长板案出来,上面放着几本麻绳装订的本子,还有一只有点秃头的毛笔,一只石砚,上面还有半截墨。 走在前面的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子看着众人大声说, “得谢于皇恩,我们村能够重新建立起来,并且有三百七十一个新人的户籍落在我们村。现在整条村一共有五百人,共七十八户。因为战乱有了大量的荒地,无主之地。现在重新划分。” “哄……”村民们一下子高兴的吵起来,尽管知道今天来领地,但是从里正口里亲口说出来,感觉还是很兴奋的。 “哐当……” “先安静下来,我先找着户籍名字念,看是否有缺漏。” 里正先照着本子念,确定没有人拉下的。 …… 过去的一邑,合九方里居民,一里住八家,故一邑七十二家,每家私授田二亩半,还有宅地田间庐舍二亩半,合起来被称为“五亩之宅”。 所种之田地与所住之宅是分开的,两者之间起两间屋子,分为左右塾。左塾是做校室,冬时父老在此为孩童讲古或启蒙,一间右塾则为里正日常办公之地,监督劳作之人春夏秋三季是否出到田地劳作。 因为除了自己的二亩半之地,还有公家之地,需要由这八家共同耕种。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更,这制度慢慢的便却,废止。许多土地变成私有,豪族扩大,世家兼并,土地能够自由买卖。耕田变宅地,变林子,被荒废的都不少。 再者,因人口的增加,向来田地间的空地,留作道路或者备蓄粪肥之用的,都被用来开阡陌。山泽之地被天子至封君所私有,普通劳动者想打猎捞鱼只能偷偷的来。 租、赋、税各种名目征收,还有后期越来越严重的徭役,导致民不聊生。 所以现在有土地重新分划,对于新村的村民来说,这不止是意味着不用饿肚子,还意味着将来好长一段时间不用逃亡,血脉能够传承。 …… 等里正念完名字,对完后,“按照县长和亭长的最后确定,所有的水田都按人头分,男子五亩女子三亩,旱地男子三亩女子二亩,沙地归为旱地,另外河流、山林归村里公有,不得买卖,但可以租赁,具体的租金春耕之后县衙再出新令。” “同时,耕种所需的种子和农具可以在我这申请,所行方式为租赁,县衙先出资购买,租赁给我们。按照过去价格的八成,在夏收之后返还。” “现在让每户户主上前,抓阄。” 现场一下子乱了起来,你推我,我推你的,还有的跪在地上,磕头,喊祖宗名字保佑的,还有的小娃被吓哭了。 “他爹,你一定要抽到好的哈。”张菊花冲许大郎大喊,太小声了还怕他听不见。 “唯。”许大郎急忙挤上去,怕迟了就没好的了。 “老爹人多,你小心点。大娘,你看着孩子,我先过去。”许三郎急速的说,然后赶紧的跟上许大郎。 霍香梅拽着几个孩子,看到霍老爹都泪流满面的。自己心里也是很激动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真的让人动容。 第13章 三郎痛哭笑说生计(捉虫) 抓阄不是一亩地一张,而是分开水田旱地,再者五亩三亩二亩,上面标明是符号,抓完之后在里正这登记。现场有县衙派来的还有亭长派来的衙役壮丁维持秩序。 许三郎抓了八张五亩的,九张三亩的,两张二亩。一共是水田四十三亩,旱地十八亩。这下子家里一共有六十一亩地,宅地还不算在里面。 等登记完之后,许三郎和许多抽签的户主一样,抽完登记按手指之后,一脸的不相信,茫然,再到狂喜,最后痛哭。 土地的重要性对于老百姓来说,这就是命根子。 …… 抽完签也不知自己抽到的是哪块,赶紧的跟着里正去认。 孩子太小,霍香梅让霍老爹带孩子回去,她跟着许三郎去地里。 一群人再转移到田地去,这份热闹在城里居住久了的霍香梅是没见过的,就算是回乡下老家,老家也没那种气氛了,都城镇化了。 …… 等确认好了田地,许三郎抓到的四十三亩水田,有十五亩是上等的,里河边不远不近,泥土肥沃,二十亩是中等的,还有八亩是近河边的,不说泥土肥沃还是不肥沃,就怕河堤崩溃,那一年的收获就完了。那十八亩旱地,真的很旱,有五亩还能看出耕种过的痕迹,另外五亩是完全被草掩盖了,一眼望过去,草都到霍香梅的腰部了。还有八亩是沙地,没啥草,几乎都是沙子。 许三郎很满足了,就算只有十五亩上等水田,何况还有其他呢。而且这些土地很多是几块连在一起的,这更便于耕种了。 霍香梅倒是对河边的那八亩特别满意,因为这意味着白花花的大米,香喷喷的大米饭。 等霍香梅和许三郎回到家时,已经太阳西下了。都忘记了家中的孩子还有饷食没吃,自己也不记得肚子饿了的事情。 还好霍老爹靠谱,给孩子们煮了野菜,还高兴的破例的在里面加了二两黍米。 霍香梅解决完五谷轮回,赶紧做晚食。 没想到,还没吃完,就下起了春雨来。 这房子是新砌的,不怕漏雨,就是风大的时候,小雨会吹开帘子吹进来。但这不影响一家人谈论今天分地的事情,还有明天去里正家登记粮种的事。 “三郎你准备种甚么,心里有数吗?”霍老爹把碗舔干净里面的米粒,恋恋不舍的放下碗,摸摸饱鼓鼓的肚皮问。 “那十五亩上等水田就种春麦,这到夏收家里就能缓过来了。” “唯,应该的。” “那二十亩中等的,十亩种粟,五亩种黍米,还有五亩其中三亩种大豆两亩种菜。” “唯唯。” “至于那八亩河边的……” “种稻,稻米比麦好吃。”霍香梅赶紧说。 “稻太难种了。” 水稻难种?霍香梅不知道这里是怎么种的,她以前种过不觉得太难,过程都知道,“我知道怎么种,让我试试?” “不行。”霍老爹先反对了,“这粮食怎能随便?” “阿爹,我以前在刘家中遇见过南人,听他们说过怎么种植高产的。真的。”霍香梅不得不抱出前前夫。这时候《齐民要术》都还没出来,总不能说是在书中看到的,然后忘记是在哪本书了。这时代的读书人少,但不是说就没有,像里正就是识字的。如果后面再说起来还得填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南边的水稻真的种植得很好,这不怕人问。 许三郎听见霍香梅说头昏汉子,心里不大好受。尽管知道时人不讳和离改嫁,自己这婆娘也是第三次嫁了,但心里一想到晚上她身上趴伏的不是自己,就一阵醋意。 “既然,大娘都这样说了,那就让大娘种吧,如果果真如此,还能粜出去。在这稻贵麦贱。里正还说今年不用交税,只要交够粮种的钱银还有农具的。” 看到霍香梅说到稻米香时那两眼发光的模样,许三郎狠狠的想,就让你以后吃个够,看你还不死心塌地的跟着我过日子。 霍香梅听见许三郎同意,就笑开了。这男人关键时刻还是站自己这边的,这种感觉不错。毕竟这关键到家里一年的生计问题,说不定这八亩地就打水泡了。如果霍香梅知道许三郎心里想什么,就笑不出来了,这个死醋缸。 “稻米饭香,不粗糙,娃吃了也好长高。” “我也要吃稻米饭。” “我也要,要长高。” 孩子们听阿娘这样说,都七嘴八舌的说。 “我们还可以在水稻地里养鱼,你们想什么时候吃鱼都有,比你们手臂还粗的鱼。我们可以做滑溜溜的鱼丸,香脆的炸鱼排,甜甜的糖醋鱼,干煎……” 霍香梅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哧溜的吸口水的声音。 霍老爹和许三郎都认为霍香梅馋鱼肉馋到疯魔了,家里这两天的小鱼仔没能满足她。这水稻里养鱼都想出来了,不过她说的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阿娘,甜甜的,是甚么?”小七坐在许三郎怀里问。 甜甜的都不知道? “阿娘,甜甜的好吃吗?”小五小六也疑惑的问。 “就是糖那样的。可好吃了,我还小的时候吃过。”才五岁的小二吸了一口口水说。 “二兄你甚么时候吃糖,不给我。哼!”小三瘪瘪嘴,想要哭。 “你也吃过,你不记得了?阿么给的。”大娃赶紧说。 小四眨眨眼,我也不记得了。 “以后都给你们买。”阿么是许三郎的阿娘,许三郎的汉子心都酸了,孩子连糖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小的估计阿么长什么样慢慢也不记得了吧。等过两年,日子好过了,还是得回去找找,看能否把阿娘的骨灰拿回来重新安葬。 “阿爹真好!” “等小麦收了,阿娘给你们做麦芽糖。”霍香梅许诺。 霍老爹觉得自家闺女嫁人之后变化好大了,不过也是嫁人到现在都已经五年了。 逃难前三年,刘家也不喜欢自己上门去看,也不高兴闺女回来娘家,三年也就三朝回门,还有过年初三回来。 人家闺女都是初二上门的,可这刘家女婿看不起自己,都是初三才回。都是匆匆忙忙的,就走了,饭也从不在自家吃。 如果不是自家老爹和刘家老太爷在世定下这门亲,就算天天吃糠咽菜,也不会舍得这唯一一个闺女嫁进他家。 后来刘家村发洪水,闺女刚刚好满月第二天按礼节带着孩子回娘子,否则自家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还不知道你会做糖,这可是门好手艺,你家家传的?”许三郎惊讶的说。 “她姥娘家以前做这个,她估计是去多了就会了。”霍老爹眯着眼睛回想自己婆娘还在的日子。 “唯唯。”连借口都不用想了,霍香梅高兴的应着,赶紧转移话题,“那还有那十八亩旱地呢?” “先紧着水田,旱地有五亩也可以种豆,其他五亩都是草,要清理花费功夫太多,咱们家没牛。” “那里正有说有牛租赁吗?”这没牛的,就算是水田也干不过来啊,自己老的老,小的小,就许三郎一个正当龄的劳力。 “里正说先上去领种子看看情况。” “那还有八亩沙地呢?” “那沙地种蹲鸱儿,那顶粮,管饱。”霍老爹一语下定。 蹲鸱儿什么来着?霍香梅表示不懂。这时也不能不耻下问了。 “行,就种蹲鸱儿。”许三郎同意了,“那五亩如果最后开了就种稗子,家里到时候养雉子或者小豚都可以省粮食。” 看到孩子的眼睛都眯在一起了,小五小六小七都已经睡着了,赶紧停止聊天,分别把孩子抱回房子,让许三郎给霍老爹倒水洗脚,霍香梅则给孩子擦擦脸和脚趾。孩子哼哼的喊着,像一群可爱的小豚。霍香梅觉得这生活似乎有了盼头。 第14章 移植菜园香梅刷牙(捉虫) 第二天起来,雨已经停了,地上湿漉漉的,屋子前的泥地只是简单的整实,被雨水冲出一个个小坑。 一家人也忙活了开来。 许三郎去挑水。 霍老爹已经不编大撮子了,开始编鱼篓子。他记得昨晚闺女说到大鱼做菜时发光的眼睛还有外孙们的口水。 霍三娘继续做早食和带孩子刷洗。 …… 一家人吃过后,许三郎就去里正家了,得去登记粮种。昨晚一家子人在户主屋子商量粮种的事情在家家户户上演着。 霍三娘背起箩筐准备去摘点新鲜的野菜,还有准备把昨天在溪边看到的薄荷移几丛回来,屋子后面开出的几畦菜地中间种着。到了夏天这就是一个宝,也不知这里夏天有多热。 大娃正和弟弟妹妹在挖地龙,小五还用手抓,小二直接扯,娘子如小四则是用树枝挑。看见阿娘背着箩筐准备出去,赶紧说,“阿娘,我跟你一起。” 霍香梅看着那些地龙,有点起鸡皮,喉咙有点紧,说:“你在家看弟弟妹妹,外面地滑。这地龙多的话,挖个坑装好。阿娘养了以后喂雉子,雉子下鸡子。阿娘给你们做蛋羹。” “雉子喜欢食地龙?” “唯唯。” 大娃答应了看好阿弟阿妹,还会帮阿娘捉地龙,以后还要养,好多好多雉子,然后好多好多鸡子。 …… “许家的,摘菜去?”王李氏问经过她家门口的霍香梅。这许家的看起来瘦瘦黑黑的,这走路居然还怪好看的,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唯唯。”霍香梅也不认识她是谁,赶紧应道。 “你等等我,我正准备去洗衣服呢。”王李氏话刚落,就风风火火的进屋子拿了一盆衣服出来,居然还带着一根木棍。 这速度…… “我大爷姓王,我姓李。你不知道吧?”王李氏冲霍香梅说,也不等霍香梅答,接着说,“昏礼那天我就站你后面,觉得你后面看,怪好看的。” “哎……”其实我前面也挺好看的,霍香梅很想这样的说。 有点不自在的看着胸前二两肉,可能以前喂孩子,都缩水了,还有点下垂。手瘦黑瘦黑的,肚子有点松弛,脸也是蜡黄蜡黄的,头发也不大黑亮,身高才一米五多点。 霍香梅也不能很自信的说自己真的很好看。所以这王李氏能看出自己从后面看挺好看的,真厉害。透过现象看本质?这让霍香梅马上对王李氏有好感了。 女人就是这样,不解释。 “前头李贵没了,你现在挑了许三郎。这挑得好啊,虽然说是带着四个儿子,可是养大了,就是不少主力咧!” 还是原主挑中许三郎的? “当然许三郎也是一开眼就挑中你咯!我家老王说现在还很多人说许三郎没眼光,除了得养活婆娘,还得养活三个带外的加个丈人。这等妇子和汉子就是闲得操蛋了,人家关她们嘛事。”王李氏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 不会是人家也说她家王大爷挑中她也是没眼光吧?这不就来了。 “还说我家王大爷没眼光。我呸!” 霍香梅一路唯唯唯唯的和王李氏来到溪边,看到已经好几个妇子在洗衣物了,木棍挥得挺有力的,再夸张点还以为在阵前击杀呢。 打过招呼,霍香梅赶紧走远点,耳朵快聋了。 之前那段摘过野菜的小溪等回去的时候再去移植薄荷,霍香梅顺着溪流往上走了好一会,居然能看到几株发着新芽的柳树,在春风中妖娆的扭动着。 这真是太大的惊喜了,这下子牙刷有了。没有猪毛鬃不要紧,咱这有了柳枝条。 霍香梅赶紧放下箩筐,折一根柳枝。咬烂一端,淘一口有点冰冷的溪水。来来回回的刷了几次,开头没有把握住力气,还把牙齿戳出血了。当然最后结果是美好的,等会回去拿薄荷叶的汁再刷一次。 舌头尖舔了舔牙齿,发现上面的污迹已经没有了,除了长年留下的不容去掉的牙垢,这感觉真不赖。 一连折了二十几根长长的柳枝,放进箩筐底放好,再去摘野菜。这次不拘马拦头,灰灰菜,蒲公英,水芹,荠菜,看到的就不放过。霍香梅还发现了几根稀疏的野葱,赶紧再找找,可惜这小块地附近都没再看见。 不过还看见一大丛野姜,应该是一枚生根长开来的。 霍香梅手上没有工具,可又舍不得这美味的调料,为了不伤害这根部,只好拿着捡来的木棍小心翼翼的挖了起来。 最后,尽管很小心了,还是免不了有破坏的,不过不影响种植,那些断了的晒干还能存放一段时间。 再去之前王李氏洗衣服那段小溪旁边移植那几株薄荷。 霍香梅一直到太阳升上中间了,才很心满意足的背着沉重的箩筐慢慢的挪回去。 半路歇了一次遇上许三郎,许三郎看到里面乱七八糟的,也不说什么,背起来就走。 …… 回到家,几个娃都很开心的围上来,可惜霍香梅没有糖。 “娘摘了好东西回来,等会给你们看看。”霍香梅让许三郎赶紧把箩筐背到屋后开出的菜地。 许三郎照做了,这婆娘指使自己起来还蛮顺手的,还好自己也知道她是为家里好,也不像有些汉子爱打婆娘。许三郎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好丈夫。 好闷骚的许三郎!…… 一群孩子跟着霍香梅来到屋后,看到霍香梅高兴的从箩筐里拿出几根草,觉得很疑惑。 “这是葱,可以蒸蛋,可以做蒸饼,炒虾子也好吃。” 许三郎和几个娃不大相信的看着这几根草,霍香梅也不解释。 “这是野姜。” 这个许三郎吃过,以前阿娘也种过,“没想到你还找到这个。” “这个着凉了还不用请疾医。” “哇……”几个娃都惊讶得看着,没有孩子会喜欢疾医的。 “还有这薄荷,你们昨天就喝过它泡的水了。以后养了雉子,阿娘给你们做薄荷雉子。” “阿娘真好!” “喏喏喏!最重要的出场了……”霍香梅扒拉着箩筐,从里面抽出几根柳枝。 许三郎的两条大粗眉都有点打结了,这不会也是很好吃的吧?这两年估计婆娘都饿慌了。这就是个好美食的,就像汉子好美色? “这是柳枝,你们知道吧?” 几个娃赶紧点头,不知这甚么好吃。 “这不是吃的。”看着几个崽子露出明显失望的眼神,霍香梅赶紧说,“这可以让你们更好的吃,因为这可以刷牙。把牙齿里面的虫子刷干净,那就不会疼,以后吃糖也不怕。”小样的,还不赶紧刷牙。 原来是刷牙。 许三郎倒是想起了,一起拿猎物去卖给商肆时,有听说过从西域传来的牙刷,富贵人家的上面还粘着宝石,东西两市都有贩卖。 不过自己忙于生计,也不大注重这个,没去看过。柳枝刷牙也不是甚么新鲜事,以前村里的那个里正就爱这么干,看到里正刷牙。 还是半大小子的许三郎也好奇的去折过柳,结果戳得一口血,阿娘被吓得拍了好几下背,以为干嘛子了,再也不让干这回事了。 “要把一头咬烂,像这样子,不能太大力,来回的刷,轻轻的,就可以了。记得不要太用力哦,否则会出血。”说完,霍香梅小声的嘀咕,如果有青盐就好了,那样刷起来不会胃反,还干净。 许三郎摸摸胡子,记下了青盐这个词。有条件去西市看看,西市也快重开了吧。 霍香梅小心的把野葱、野姜种在两畦菜地的一头,不知能不能种在一起,所以还是分开保险。再把薄荷种在两畦菜地之间,省地。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种出一个小菜园,霍香梅满眼都是笑意。 第15章 姜水难喝薄荷有味(捉虫) 一家人晚饭后,在霍香梅的坚持下用薄荷水和柳枝刷了牙,开始觉得有点别扭,后来发现感觉还不赖。 天亮后,吃过早食。 许三郎要跟里正和村里的好些汉子一起去县里领粮种。霍香梅给他收拾了要带的箩筐,家里没有水囊,拿着霍老爹用一截竹子做的水筒,灌满水给他戴上,吃食什么的就不带了,家里也没啥能做干粮的吃食。 霍香梅想了想,回屋找了找,递给许三郎十枚铜子,“家里没有什么能带的吃食,你到了县里如果饿了,就买点。” 穷家富路,虽然只有十个大钱。 许三郎倒是没有想到霍香梅会给他铜子,霍香梅除了那半两银角,就只有三十七枚,想了想,既然是她主动给的还是接过来了,“唯,你有甚么需要的?” “你去领菜蔬种子,尽量多领些不同品种,就算不认识也没关系,多种些总会有收获,到时候做掮客粜出去,换些雉子、盐。”其实霍香梅也很想出去逛逛市集的,整天面对着一群娃,一堆家务,一个字累,两个字很累,三个字非常累。不过也知道许三郎这是跟着村里人去办正事的,只好搁下了。 “唯唯。” 等许三郎走后,霍老爹背着箩筐出去挖笋。 霍香梅赶紧把做早食的热水倒进木盆,让几个娃轮流洗刷。既然几个娃归自己管了,没条件天天洗澡,但是隔一天两天的总得洗一次才行。 孩子爱出汗,爱在草地上打滚,这里摸摸,那里爬爬的,没两天这衣服都能摸出泥垢来了。 一个个小排骨搓出来不少泥。 看着清晰的排骨,那明显比霍香梅所认知的同龄小孩矮半个头,只能叹息一声,以后有条件得好好养养。这两年都饿伤了。 把昨天挖坏了的野姜,那两块煮了两大碗姜水,让几个娃多喝几口。昨晚下雨了,预防点。 结果小五小六小七撒泼了,不肯喝,霍香梅说不喝那阿爹如果买了东西回来就不分给谁。最后还是喝了。 “兴哥旺哥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这时,来了个妇人,手里拿着把灰灰菜。前面蹦跳着两个娃,看见正在自己喝姜水的大娃二娃小三小四,眼睛一下子亮了,窜了过来。眼睛直盯着几个娃的碗,咽咽口水,“兴哥你食甚么?”,又扭头说,“小五小六小七不喝吗?” 霍香梅都能看见那眼睛写着几个字,那给我吧!给我吧! “许家的,别管这两小子,就是馋。”妇人闻了闻,“这是姜。” “嫂子,我姓霍,你可以叫我香梅。” “唯唯,那我就叫你香梅。喏,我家的和你家的以前一个村的,都姓许,我姓王,叫大荷。那天你昏礼,还是我婆婆做媒呢。”许王大荷摇了摇手中的灰灰菜,“这是早上他爹摘的,我拿过来给你加菜。” 尽管这灰灰菜荒田里,溪水边到处都是,霍香梅还是很高兴的接过来了,还意思意思的推却了两下。毕竟是人家好意拿过来的,“嫂子这早起的鸟有粮吃真说的不错,看大兄摘的这菜够嫩的。” “哎哎,我家的就这点好,特勤奋。”许王大荷高兴的摸摸小气的头,“这孩子亏了,得养养。” “阿娘,阿娘……”许王大荷的两个男娃一人一边的摇着她的手。 “唯唯,香梅这两娃说昨日在你这喝了好喝的水,一个晚上都在念叨要我做,可我哪知道这是什么。”许王大荷看起来无奈却宠溺的说。 “阿娘,是薄荷,薄荷。”大的赶紧说,昨晚都说是薄荷了,阿娘咋就不记得了。 你阿娘这是说话艺术,你这拆台的混小子。 “唯唯,是薄荷。” “那是我在洗衣服的那段小溪边发现的,现在去找找还是有的。喏,我移植了几株种在屋子后。” 许王大荷赶紧跟着霍香梅到屋后,只见几株绿叶子经过昨晚的雨水,长得特别精神。 “嫂子,这就是薄荷了。”霍香梅指着说,“夏天能解暑,平时喝还能去口臭,还能止痒。” “没想到这几株草还能这样。”许王大荷有点惊喜的说,“他爹早上起来总有口臭。” 额!许大哥…… “嫂子你闻闻这味道。”霍香梅摘下一片叶子,“这味道很清香,很浓郁的。还有一种是假薄荷,外表就和这差不多,不过味道不是这样的。” 许王大荷接过来闻闻,干脆直接扔进嘴里嚼动,最后居然还咽下去了。 霍香梅愣了愣,还好这是能吃的。 “味道有点怪怪的。” “唯,习惯了会觉得很好的,要不,嫂子我给你摘一根条儿,你对着去找?” “唯唯。” 送走了许王大荷和她家两个娃山子林子,霍香梅赶紧的把刚刚孩子和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溪边洗了,这次她记得了带根木头去敲。 一路上还有溪边洗衣服的人都在谈论着家里分到的田地,有好有不好,还有家里准备种点甚么。好不热闹! 等霍香梅洗完衣服回来晾好,还把野菜搬出来晾晒,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什么,孩子?对,孩子哪里去了。 叫了几声,没人回应,不知跑哪里耍了。 来到屋后的菜地,把昨晚翻出来的草再整理整理,还有今天早上冒出来的。这些草雨后冒得特别快。 等霍香梅做好饷食,可还不见孩子回来,只好出去找找了。 路过王李氏屋前还跟她唠叨了两句,知道她家孩子和大娃他们在村的另一头玩耍,赶紧的转头那王李氏指的方向走。 “三郎家的哪去?”经过同样的一个五间屋前,看到张菊花在翻晒映山红。 “找大娃他们说。”没院子就这点不好,如果不进屋子,都能看得见。 “找他们干啥?你闲得没事干,就去多找点菜,就春耕了,哪有闲空。”张菊花站起来掐着腰说,这弟妹就是没有原来的好,原来的多勤快,就没见她停下过的。难道是在前头秀才家养的这坏习? “找他们回来吃午食,野菜下午再去摘。” “午食,你家吃三顿?你这败家的娘们,我记得你家的粮勉强只能吃到夏收。”张菊花狐疑的说,难道她家还藏着粮?居然还吃三顿,这坏习得改,不行,我得告诉大郎,让他去跟三郎说。这婆娘不教训不行。 “大嫂,我家午食只有野菜而已。孩子前段时间饿伤了,现在多添点柴火和功夫,让孩子吃多餐,养养身子。就是没多点粮,否则也不用天天中午吃炖野菜。”霍香梅赶紧解释,在这农村是没有秘密的,不解释清楚,不到一刻钟估计都能从村头传到村尾,许家新娶的那个妇子是个好吃的,家无恒粮,还折腾吃三顿。这事几十年后还会有人说…… “谁家不是两餐的,就你穷讲究。”张菊花听霍香梅这样说了,也不好说什么了,人家只是吃野菜,现在地里就野菜多,只要你勤快,“那你赶紧走。” 看着张菊花像撵鸡一样赶,霍香梅也不和她计较,赶紧快步的往村头走。 村头的一棵大榕树下,十几个孩子在扎堆玩耍,吵吵闹闹的,走近一看,居然人人不落空,就连小七手里都抓着一条地龙在起哄。 大点的孩子在比赛谁的地龙跑得快。正常的地龙是跑得很快的,可这些被娃子玩遍的了,不知需要不需要喘气。 小七看见阿娘来了,高兴的裂开嘴,漏出两颗大门牙,“阿娘,阿娘,地龙,地龙,大兄,跑。” “咱小七很乖。”一把抱起小七,“别玩了,跟阿娘回家。你们有空也可以来我家找大娃他们玩哈。” 大娃他们看见阿娘了,从泥地站起来,跟小伙伴说晚点再来,现在要跟阿娘回家了。 小伙伴都羡慕的看着大娃他们,尤其是大文二武,他们阿娘如果看见他们趴在地上玩地龙,一定会骂得很凶的。可三婶都不骂人,“唯唯。”。 第16章 小三捉蛇三郎领种(捉虫) 回到家,大娃几个把手里的地龙扔进柴房的一个竹筐。 看着半竹筐的地龙在翻滚,霍香梅搓了搓手臂,胃在翻滚。 “阿娘,你看,这可以养雉子了吧。”小四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霍香梅。 晕!霍香梅已经忘记了昨天让孩子捉的地龙的事,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让孩子自己玩不妨碍她做事而已。可是没想到孩子们居然都记住她说的话,看来得小心点,否则就只能学曾子杀彘了。 “不错,不错。等你们阿爹回来,让他给你们挖坑养。”还是交给许三郎来吧,尽管知道这玩意能养雉子,粪便还能做肥料,可是霍香梅还是不大想碰它们。 吃过午食,太阳不大,霍香梅决定把孩子都带上,一起挖野菜去。现在活不少,尽可能的抽时间和孩子多多相处,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后娘,还有因为自己是外来的。孩子还小知道的不多,但是总会提到些信息。那就够了。 几个娃一听阿娘会带上他们一去出去,都一脸的笑容。没有孩子是不依赖自己阿娘的。 这次开头让小七也自己走路,多走走。 …… 来到第一次摘菜的地方,大点的都被摘光了。抱起小七,让大娃二娃拿着棍子打打前面的草地,防止有蛇,其他几个娃跟上。 一直上到山顶,发现小山后面还有大山,不过霍香梅不打算现在过去。 深吸一口气,雨后的空气特别的鲜美,让人心旷神怡。让孩子摘蒲公英,霍香梅奔映山红和春椿去。有点高,拿着木棍在下面打。脖子都有点酸了。 “阿娘,阿娘,给你花。”小六跑过来,拉着霍香梅的裤腿。 低头一看,好小子,哪来的毒蘑菇?这颜色红红的,上面还有小白点,漂亮是挺漂亮的,可是不能吃啊! “这很好看,但是不能吃,有毒,吃了会再也看不见阿娘。”霍香梅赶紧接过来,小孩子不懂事吃了就麻烦了,“大娃你们也不要玩这个。” “阿娘,那这个白白的呢?”小二让霍香梅看他手里的。 原来是平菇,“这个能吃,要煮熟。越好看的就越不能吃。跟阿娘说在哪捡的,阿娘摘了回去给你们煎(这煎是指用水煮到快干了)” “阿娘,在这,这也有。”霍香梅跟着小二走过去,好一大片的蘑菇,都是平菇,一个家族都在了。 跟大娃小三他们几个说了这种才能吃,认好了摘。 等箩筐都塞满香椿、映山红、蒲公英还有平菇,这几个孩子愣是不肯走了。 也是平时他们多是在小山边和村子里耍,现在有阿娘带着就不肯马上回去,还没耍够呢。 “阿娘,兔子。”大娃惊讶的喊,以前阿爹每次打猎回来都有肉吃,现在都好久没吃了。 霍香梅只看到林子里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之前逃荒,这些猎物被人们祸害了不少,现在居然又能看见影子了。 “等阿爹回来叫他来捉。” “阿娘你不会捉吗?” 你阿娘真不会,“我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 “阿娘,看,长虫。” 看着小三手里提着一条蛇,吓得霍香梅惊慌失措,“小三赶紧松手。”一棍子啪在小三的小拳头上,蛇是扔了,可是小三却哭了。 扔掉棍子好不容易把小三哄好了,抬头一看,熊孩子小二还在翻着长虫玩。 “阿娘,这是长虫壳。”大娃看见霍香梅脸都黑了,赶紧说。 霍香梅看看,还真的是蛇蜕下的壳,汗! “这长虫壳能换铜子。”霍香梅记得以前在哪看过药店会收蛇皮,不知道这里是否也是。 “真的?阿娘?”几个娃兴高采烈的围过来,他们都知道有铜子就有糖吃了。 “真的。”哄娃要紧,其他的交给许三郎。 许三郎…… 大娃高兴地捡起来,轻轻的放进他的小箩筐。 “我们现在回去?” “阿娘再耍会嘛!就一会。”小四娇滴滴的说。 霍香梅马上就改变主意了。 “娘,看这些小小白花。树上还有……”小二指着地上树上让霍香梅看。 哟,居然是野葡萄。据说葡萄是汉时张骞从西域带过来的,没想到这小山居然有,很可能是什么鸟吃了扔在这里的核长出来的。 霍香梅找了好久,顺着藤和茎,发现真的只有一株野葡萄。这可不能放过,拿着树枝和木棍,挖了好久,轻轻的把主根挖了起来,那些小根避免不了的断了不好,再把缠绕在树上的藤拿下来,盘成一团打算拿回家种。 想了想,不能绝种了,这小山还有没有不好说。折下几根藤枝,间隔着挖个坑插好。也不知道能否活下去,听天由命吧! 最后,娘几个大丰收的回家去。 …… 回到家,霍老爹已经回来了,在继续编鱼篓子。鱼篓子比大撮子复杂多,花费的时间多很多。 霍香梅看到霍老爹已经把中午留给他的午食吃了,给老爹倒碗水放他旁边。 把野葡萄种在靠近霍老爹屋子的那面墙,还折了好几枝藤枝间隔一段距离插。 这时许三郎背着箩筐回来了。 赶紧给他搬张马扎出来,倒杯水。拿起早上给许三郎装水的竹筒,摇了摇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不少。 “这是麦酒。” “哪来的?” “喏,早上从屋里那个箩筐拿的十只鸡子换的。有二两呢。” 那十只鸡蛋,霍香梅是知道的。之前许三郎提过别吃了,留着他有用,没想到居然是拿去换酒。霍香梅有点气闷,难道这是个酒鬼? “后天里正和父老们要主持春耕,可惜现在还没有宗伯,否则这让宗伯来主持会意头更好。” 霍香梅表示不懂宗伯是什么。都说没知识不可怕,没常识才要人命。现在霍香梅觉得自己就是没常识的那个。 “这麦酒是拿了春祭的,还有那天你得蒸点黍米豆干饭。” 霍香梅点头表示知道了,小心的把竹筒拿回屋子放好再出来,这可是十只鸡子。 许三郎从里面拿出一块荷叶包着的东西递给霍香梅。 霍香梅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块豆腐。这些天,第一次看到野菜小鱼外的菜,挺高兴的。 “想去西市看看,可惜因为领了种子还有要牵牛,所以动不了。这豆腐还是回来时经过杏花河边的摊子那买的,花了两个铜板。” “剩下的都是种子了,有春麦、黍米、粟,大豆,蹲鸱。这次真的很好运,还有芝麻。还有麻,不过里正还没发,已经拿回来了。” “那我之前让你带的菜蔬种子呢?” “菜蔬种子一样有,你看,南瓜、丝瓜、葫瓜、芦菔,蔓菁……” 南瓜、丝瓜、葫瓜都懂,就是这芦菔、蔓菁就不知道是甚么了。后来是种出来才知道原来是萝卜、大头菜。 “唯,现在就去把菜蔬给下种了,这南瓜、葫瓜多种点,能当粮。”霍老爹别看人老了,行动力不差。这就是个急性子。 许三郎也觉得可行,现在还不到夕食时刻。 把其它种子拿回屋子放好,放孩子的另一间房。这间房这几天都没人睡,霍香梅那间房已经太多东西了。破船也有三根钉,何况那屋子还住人,煮饭呢。 家里那把缺口的锄头也用不上,直接把一畦菜地浇湿,撒上种子,再在种子上铺上一层薄薄的柴火灰和泥土。顺当的话,三五天就能发芽育苗了。再长大点,就可以移植。 第17章 三郎交钱香梅腌菜 许三郎轻轻的吻着霍香梅的嘴唇,慢慢的往下移动…… 憋了两三天,又是正当年纪,许三郎要得有点狠,当然霍香梅也是挺满意的,在这方面的享受她从来都不委屈自己。她和许三郎两个人都不是生手,只要找对感觉,两人配合得都不错。 前后反复的来了两次,两人才停了下来,慢慢的摩擦着,霍香梅觉得魂都快飞到上空了。这事儿不是说和喜欢的人做才会有感觉,而是当自己有需要的时候,那感觉才是最好的。 就是这个小身板有点营养跟不上,完事之后霍香梅感觉到小腿有点打颤,腰被许三郎揉得还有点酸。 …… 许三郎套上一件外衣,把炕上的大木箱推开,从那挪开一块砖头,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递给霍香梅。 霍香梅就着墙壁上投射的星光打开一看,居然有一大块银子,还有两只镶着绿宝石的金戒指,一个质量一般的玉镯子,铜子用麻绳子串着不知多少。 这是交家用还是? “这镯子是我阿娘留给媳妇的,以前大娃他们阿娘戴过。他们阿娘死后,我撸了下来,现在给你。” 看着许三郎一脸媳妇我对你好吧的神情,霍香梅抑郁了,这还是死人身上摘下来的,也不知洗没洗过。 “婆娘你带上去看看。”许三郎想帮霍香梅带上。 “你别着凉了,赶紧进被窝。三更半夜的,我就不戴了,睡觉磕得难受。既然是咱阿娘留下的,我还是好好保存,以后留给大娃他妇子。”未来的媳妇对不起了。 “唯唯。这戒指是我从一个胡子身上搜到的。那次我们村一起逃荒的人遇见一群胡子抢劫,就是大娃阿娘去的那次。我杀得眼红了,左眼角被砍了一刀,不过值得,得了这两个戒指。银子有三块,是那次一起杀胡子的人最后分的。两块被我换成铜子,起房子买了麻布之类。” 许三郎看着霍香梅手中的戒指银子很不舍得。 我是汉子,我是汉子,我是汉子。许三郎深呼一口气,想想霍香梅早上塞给自己的十个铜子,最后还是一把塞给霍香梅,扭过头不看。 霍香梅不知道现在的物价,但想到今晚吃的那块豆腐才两个铜板,那手里这些突然就发烫了,有种一夜从乞丐变平民的感觉。把大木箱里自己的银角子拿出来放到一起,赶紧塞回原来的那个坑,再用大木箱压好。 梦中,霍香梅看见无数的铜板银子戒指像撒盐一样在自己身边落下。 …… 吃过早食,霍香梅让许三郎在菜地旁边挖个坑养地龙。许三郎想这个婆娘一出是一出的。真是令人厌恶的刘秀才。 可看着她和娃亮晶晶的眼神,许三郎还是认命了。 坑一米多宽,底面铺上起屋子剩下的碎砖头,四周霍老爹用小竹条简单的兼职了一个没有底没有盖的筐,再扔些烂泥,大娃他们捉的地龙就在这里安家了。 现在只缺雉子。 弄完这些,许三郎干脆在霍老爹房子旁边弄了个葡萄架子,差不多两米宽两米高的,夏季肯定很美,还承诺下午育好种子后,去大山那边挖一棵桃树苗和杏树苗回来家种。 搞得孩子们一个上午就在想着桃子的汁杏子的肉。 这时的种子多数是用浸泡法发种。用麻布包着种子,放进装着水的瓦罐,每天添加一次水,两天之后,就发芽了。再之后把发了芽的种子撒进地里,就完成了初次耕种。 霍香梅看着许三郎把小麦、黍米、粟的种子浸泡好后,能肯定的是和她所知道的水稻种植不大一样。 前面的育种都是一样,就是后面,小麦是直接撒种子,不是很熟手的老农,肯定种不好,有薄有厚,有些地方估计还会疏漏。 霍香梅提了自己知道的种法,等种子发芽后,用准备种菜的一亩地种植,在种子上铺上草木灰,每天浇一次水,让种子先长起来,大约半尺高的时候□□再插秧。这样费的功夫多,但是减少种子的浪费还有不用善农事的农人就能完成耕种,就连大娃都可以帮忙。 霍老爹种了一辈子的地,也没见过这样的种法的,但看着女人很肯定认真的模样,只好保持沉默。 许三郎有点怕这样会错过春耕的时期,如果有宗伯在,肯定是行不通的,但现在又没有宗伯,自家婆娘这几天的作为,看起来也不是没有成算的一般农妇子。 于是也同意了,把霍香梅要的稻种也浸泡上。 今天的午食有点晚,已经到日昳中。 食完后,许三郎扛着锄头就上山了,还带着他以前吃饭的工具一张角弓还有十几枝竹箭。 霍香梅则是把家中晒脱水的野菜,分别放进瓦罐。这十只瓦罐还是昨天霍老爹去村里一个陶匠那买的,也是逃亡过来的,一家八口现在只剩下他和一个孙子。新朝政令下来后,他收留了两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娘子组成新的家庭。这两个半大小子和娘子虽然说在吃粮的年纪,但都能帮着干活了。 霍香梅看着半罐子盐这几天有用了点,可现在要做腌菜得有盐啊。只能掂量着,本该一层菜一层盐的,现在只能几层菜一层盐了。还自我安慰这样咸菜还不会盐分过高呢。 忙活下来加上那些笋子,十只瓦罐塞得满满的,这样的天气七八天后就能吃了。 霍香梅满意的用好些麦吉铺在罐口,再在上面压上一块大石头。如果有木板就更好了,可惜没有。 …… 霍香梅煮好夕食,粟米粥,烤好鱼仔和凉拌好许王大荷送的灰灰菜,许三郎还没有回来。 今天的鱼仔是霍老爹拿他编好的鱼篓子捉的,比霍香梅拿着小箩筐专业多了。捉到的鱼仔虾仔不止多了很多,而且有的有成人手巴掌大了。 等大娃他们几个洗漱完了,正准备倒水。这时许三郎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株小树苗,肩上的还有两只兔子和一只山鸡用藤绑着挂在锄头上。 霍香梅和孩子们都惊喜的叫起来,没想到许三郎去找果树苗还捉到兔子山鸡。 “我给大哥送只兔子过去,剩下的你看着办。”许三郎放下后转身就出去了。 霍香梅有点不舍得那只兔子,还有不大喜欢张菊花。可毕竟这是人家许三郎的大哥大嫂,这猎物也是许三郎捉的,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阿娘,今晚吃兔子?” “吃鸡腿。” 几个娃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围着这两只。 “可是今晚的夕食已经做好了,这留着明天吃?”霍香梅也想吃啊,可是留着明天还能换一道菜呢。 “阿娘就吃兔子好了。” “大娘还是做道兔子吧!”霍老爹也馋肉了。 霍香梅不坚定的意志再一次动摇了,最后妥协了。 霍香梅不会杀兔子脱毛什么的,这还是霍老爹收拾干净的。切一半剁成小块用姜煎了,因为家里没有油,这兔子也不肥,只好用水煎了。另一半用盐腌好,放在挂在房梁的篮子里,明天吃。 那只今晚能活命的山鸡被霍香梅用树藤绑住一只脚,也放进屋子,另一头绑在高高的窗子上。 那窗子离地面两米高,长宽只有一尺。霍香梅觉得这不是窗,只是一个像监狱的排气口。 这顿夕食,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的,有野菜粥,烘烤小咸鱼虾米,凉拌灰灰菜,还有煎兔子。 这是霍香梅来这吃的最好的一餐。 那几个娃晚上睡梦中都惦记着另一半兔子。 第18章 野雉生蛋香梅蒸饭 那半边兔子霍香梅没有一下子吃完,而是再切了一半,早上用来熬野菜粥。因为最近野菜顶了不少粮,这粥霍香梅还特意加过了二两米。最后孩子们还是舔着碗吃光了锅,个个吃得肚子涨涨的,叫疼。 吓得霍香梅赶紧给他们揉揉,两只手都忙不过来。没做过娘的人尽管某些时候知道一些常识,可还是避免不了失误。 许三郎说了一句,“好吃。”就是太费粮了,以前没有用兔肉熬过粥,一般都是水煎。腌制过的兔肉加在菜粥里别有一番风味。 吃过早食,许三郎准备挖坑种树。昨晚拿的五棵树苗,如果再不种怕活不了了。 两棵桃树,两棵杏树,还有一棵香椿。一排的种在葡萄架子近路的那边。 这时候许三郎也觉得有必要用篱笆围起来了,给这些树苗浇了些用水兑开的发酵了的尿。 忙完这些,许三郎要拿锄头去同村的铁匠家修理,准备把那只野鸡做钱去。可一说,不止霍香梅觉得不舍得,几个娃都是一脸的纠结,尽管知道要耕种了得修工具,可是还是不舍。 看见许三郎走进那间屋子,几个娃赶紧跟上去。 许三郎还没解开树藤,孩子就叫起来了,“有鸡子,有鸡子。” 原来这雉子昨晚在这安家,今天早上就生了一只鸡子。 这下许三郎也不舍得了,有一只就有第二只第三只。 “姥爹,阿娘,鸡子。”小三捉着和他小拳头差不多大的鸡子,高兴跑出来给霍老爹和霍香梅看。 霍老爹和霍香梅也挺惊讶的,这是好事啊。 “阿娘今晚给你们*子汤。” 霍老爹冲空着手走出来的三郎说,“三郎,要不,就不用拿那雉子了,你把我编的箩筐拿只做礼,只是修锄头,也可以了。” “唯唯。”许三郎爽快的答应,毕竟孩子更重要点。 “三郎你看看能否买两把镰刀回来,那些旱地的草要割了再翻。”霍香梅看着许三郎就要走了,赶紧说。 “唯。先不用割,县长每条村租了十头牛还带犁耙的,到时候轮到我们家里,可以翻。” “那甚么时候轮到?” “抓阄,每户能用一天,两家一天,到时候出十个使牛的青壮。轮到谁家谁家包饭,就是得那十家先用。” “唯唯,挺好的。” …… 霍香梅去屋子后看前天撒下的菜种子,有些许已经发芽了,给洒些水,再把冒出头的小草连根拔起,扔进那满是地龙的坑里。 跟挑豆子的霍老爹说两句,霍香梅就出去了,去后面的王李氏家串串门。 来到王李氏屋前时,她正在咯咯咯的喂一群小雉子。霍香梅赶紧打招呼,“嫂子,吃过没?” “唯唯。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这几天都看见你风风火火的忙得慌。”王李氏抬头看见是霍香梅,拿张马扎给霍香梅坐,又低头去看雉子,笑着说。 “现在都在育种了,等春祭过后才忙起来,今天就歇个半天。” “是咧,我没一刻能闲下来的,家里的爷们都得伺候着。”王李氏家里有三个半大小子,平时爱上山下河的,衣服洗得王李氏洗一次骂一次。 “嫂子,这些雉子在哪里贩的?我也想养些多只鸡子说咧。” “我娘家嫂子最会孵鸡子了,我找她拿的,她现在也落户到咱新村。近村头有棵木菠萝的就是她家。当初就是为了这棵木菠萝,我家大兄才把屋子建在那里。” “那嫂子,我也想买些,是直接用铜板还是用甚么换取呢?” “你想要多少只,自己拿鸡子给她,她孵出来后每只收两枚铜子。如果是直接找她孵出来的,要四枚铜子。” 霍香梅算了下,现在自己家没有鸡子,还是直接买孵出来的小鸡。 “那嫂子我想要十五只,你给我说说。这是订钱。”霍香梅从荷包里摸出十枚铜子。 “不用,我们两家那么近,我还信不过你?”王李氏推卸。 “哪呢!这是给你家嫂子的,既然嫂子做掮客,就得按这规矩的。对吧!”霍香梅又不是二愣子,这该给的钱还是得给的,再说自己是一定要买的,又不是会后悔的,早给晚给对自己没影响,可这信誉会好很多。 最后王李氏爽快的接过,“嫂子一定给你挑精神的。” “好,那就拜托嫂子了。” “你家要养小豚吗?” “想的,嫂子你家养了?” “还没,小豚不容易找到掮客做这个,尤其是去年才停止转乱。” “那嫂子你人脉广,如果留意到有,一定要帮我留下来啊,价格高点也行。” “唯唯,我家也是想养的。你家王大兄以前是个屠夫,大彘大羊都杀。自家收点来卖,再养些自卖便宜很多。你家三郎以前打的很多时候都是我家的收去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王李氏第一次见到自己就那么的热情,原来和许三郎还有这样的交情。 “嫂子,如果是小公豚最好,我是不打算留种的。” “唯唯。”王李氏把小雉子赶进竹编的小篱笆里,“你和大郎家的相处得怎样?” “挺好的。”尽管王李氏看起来挺好相处的,霍香梅也不讨厌和她相处,可毕竟张菊花是三郎的嫂子,也算是自己家人。所以就算有点什么,霍香梅也不愿意和外人说。要知道这话隔了一个人,就变味了。以前的工作环境造就了霍香梅现在谨慎还有点保守不向前的心态。 “嘿嘿。”王李氏看见霍香梅不想说的样子,反而对她更加的看得上了,不是个多嘴的妇子。 东扯西拉的,太阳已经正中,霍香梅就站起来家去了。 …… 把昨晚剩下的小鱼仔热热,还有那半截兔肉熬粥,吃了夕食后,许三郎让霍香梅赶紧做黍米豆干饭,明天春祭需要用到。他就耍着手出去了,去里正家看看明天的春祭怎么安排,还有那十个青壮使牛的名额有没有安排到自家。 许三郎不希望安排到自家,毕竟自家只有一个青壮老力,就算能提早翻好地,可是后面下种的日子就霍老爹大娘几个不顶事的。 可怜的霍香梅真不知这黍米豆干饭怎么做,再说不是明天才春祭吗?怎么这个时刻做。变着法子挂完抹角问霍老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黍米豆干饭,顾名思义就是黍米大豆煮的干饭。霍老爹今天已经把豆子挑好了。可是这干饭怎么做?家里没有备下蒸米饭的蒸笼。 霍香梅赶紧又去后面王李氏家借,还好她家已经做完了。一个个搓成饭团的黍米豆饭装在篮子里,挂在屋子门前晾衣服的竹竿上晾晒。 据王李氏说等天亮,就能变成一团团*的干饭了,还说她年轻的时候见过有些人家做的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那些黍米都是绿色的,也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 取经回来的霍香梅赶紧淘米洗豆,想到五颜六色现在自己做不到,可是绿色完全没问题。去屋子后面摘些薄荷叶,挤出汁水,加紧正在准备蒸的黍米豆干饭里,一下子随着热气,绿色就散发开来了。只是这水量真的不好把握,霍香梅犹豫了几次,才最后确定下来。 蒸好的米饭,打松半两半热下就搓成饭团。在竹篮子下铺几张姜叶,再把饭团轻轻的放在上面晾着,吊在屋里里的房梁下。就算是完成了。 霍香梅问霍老爹除了麦酒,黍米豆干饭还需要点什么。 “我入日之时已经放了只鱼篓子在溪水那,明晨起来。有鱼,有干饭,还有酒就足了。往常好过之时,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霍香梅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第一次参加春祭,还是全村集体活动,可不能出丑。 第19章 春祭日忙许大训弟 日出卯时之初,许三郎就起来了。昨夜人定之始他才归家。 那十个使牛的青壮没有他的份,尽管他以前是猎户,不缺少一把力气,可是这个重新组合的村子里,有太多的有本事之。村头那屋的李家大兄据说以前是官吏,还是行伍中人。大郎家前头那户有兄弟是应捕人,就自己家后面的还有人是游侠。尽管新朝了,他们这些关不上甚么用,但忍耐不住人家有真家伙。 去里正家时,许三郎还担忧自己会被选上,可是最后发现自己完全就不沾边。这心理的落差还是有的。 所以听里正安排后,知道春耕的第八天轮到自家,心理还是有点别扭。一路抑郁的就着星光回来,半路还气愤的踢了好几次地面。结果一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子,没穿汗袜的脚趾头那个连心疼啊。许三郎疼过之后反而清醒的冷静下来了。 回到家看到已经睡着的婆娘娃,心里安定的沾麦吉枕头就睡着了,梦里梦见自己做了里正,主持春祭,村子里开荒良田万亩,最后被县令接待…… 所以当天许三郎看着里正主持春祭时,抹一把老脸,那梦不禁为外人道也。 今天许三郎早早的起来担水,等他快把缸装满的时候,霍老爹和霍香梅都起来了。 霍老爹没有洗漱就往溪边去,捞他昨晚下的鱼篓子。 霍香梅进隔壁屋子,看看昨晚做的黍米豆干饭如何了。已经结成很硬的一团,感觉就是石头,嫩绿嫩绿的,还怪好看的。 在昨天给野雉子做的窝里发现又多了一枚鸡子,捡起一只,另一只留着做媒引子。 煮好粟米粥,把雉子分成两半,搅拌在两只装满粥的大粗碗里,再分成七份,给孩子做早食。 又经过一阵鸡飞狗跳的起床,才让孩子们洗漱完。 等霍老爹回来,发现今天成人手巴掌大的鱼有好几条,霍香梅在早食之后挑了其中五条,水煎好放在铺好姜叶的篮子里。拿上昨晚做的黍米豆干饭和那值十只鸡子的二两麦酒,跟在扛着长板案的许三郎往田头举行春祭的地方去。 许三郎放下长板案,默数了下,发现已经来了二十几户人家,赶紧找个中间的位置摆好长板案和祭祀的东西。 陆陆续续的,一直到巳时初,七十八户人家才到齐,祭品摆得满满的。 许三郎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心里觉得挺自豪的,恨不得大声说,那就是我家的。因为周围很多人在谈论那做成绿色的黍米豆干饭,还有那形状完好的煎鱼。 有很多人家的黍米豆干饭都是黄色、加了粟的就是黄黑色。这绿色的还是挺特别的。 当然也有人家是有白肉的,但这些许三郎都摒弃在外了。 里正居然穿着新的儒袍,看来里正为了这次春祭,也算是下本钱的了。 霍香梅跟在霍老爹和许三郎后面照做各种礼仪,或跪,或拜,或喊。等午时日中,十头牛翻动第一块泥土算是完成时,霍香梅已经头晕眼花,腰酸腿疼了。而孩子们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耍了。 回到屋子,猛灌了半碗水,霍香梅才感觉活过来。 许三郎看着她这个样子觉得特别好笑,干脆自己下堂前做了午食。 今天的午食不再是野菜粥,把祭祀的一半黍米豆干饭加水煎热,另一半留给夕食。鱼不用热直接吃。 许三郎和霍老爹还好心情的把那二两酒给一口一口小心的喝了。搞得霍香梅都以为他们在吃啥神丹妙药,那个猥琐的舒爽表情。 几个娃起哄也想喝,许三郎拿着箸每人沾点,结果一个个都像狗崽子一样辣得吐出舌头来,再也不想碰了。 霍香梅是不碰酒的,以前因为肝不好,就算有些单位明面上说不介意,但实际私下都不收。霍香梅吃过这个苦头,后来一直不碰酒,也没有喝酒的想头。就算这具身体也一样没有。 “怎么现在食起饭来了?粮多也不是这样的。”许三郎一走进来,居然看见自己弟弟一家在吃酒食干饭,“不留着晚食?” “今夕还有,这不是春祭了,高兴么。”许三郎赶紧让给位置给大兄,“大兄,一起来点,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许三郎脱鞋上炕。 霍香梅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了,这里大兄和弟妇子很少说有同炕吃食的。几个娃也吃得差不多了,把孩子也抱下炕,自玩去。 家里没有什么吃酒的下酒菜。霍香梅那两把豆放锅里快速翻动,把它们烘干,这就成了很好的下酒菜。 许大郎禁不住,好几次扭头望灶头,“大娘,这下庖的功夫要的。” “哎,那大兄你等会多吃点。” 烤豆成了起锅,在上面撒层盐就可以了。再趁锅热把霍老爹早上拿回来的小指大的鱼仔,指甲大的虾仔同样的烘烤干。就可以上案了。 许三郎两兄弟和霍老爹说着春耕的事。 许大郎羡慕的说,“三郎的日子这下子有盼头了,家里六十一亩地。” “大兄,我家人多,六个小子以后再分,也谈不上多。再说我以后还会和你弟妇子生娃呢。”许三郎是得意的,可是这不好和大兄说。 “那也是。昨晚抓阄,哪天轮到你家?我过来帮忙。”许大郎咪了一口麦酒。 “我家是第八天。可惜的是只有水田会有牛使,旱地还得自己翻。” “唯,那天大兄过来帮忙,让你阿嫂给你妇子帮忙下堂前。” “唯。” “你今春打算种甚么来着?” “黍米、粟米得种,另外那近杏花河边的打算种稻米。”许三郎没有说出稻米是因为自己婆娘嘴馋才种的,毕竟好食妇子如同好色汉子一样不被时人认同的,自己的婆娘自己看护。许三郎眼角看了一眼正在挑豆子的婆娘,神色有点猥琐。 “怎么种稻米了,家里以前种过都收不回种子。” “我曾经在逃难时遇见一个农者,给了他半只粟米干饭,他感恩的告诉过我种植的方法。那八亩地正是适合稻米。所以要试试。” 霍香梅挑着豆子听着许三郎瞎掰,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感觉有点搞笑。不过也领了他的回护之意。 “怎能拿粮食开玩笑的?难道你忘记了逃难时的饥饿吗?” “那八亩地是河边,如果种植粟米之类的,怕水淹就毫无收成了。” 许大郎见说不动许三郎,扭头对霍老爹说,让霍老爹劝许三郎。 霍老爹认真的解释他也曾经遇见过蜀地之人,听说过那种植法。 老实人还是老者撒的谎,许大郎信了,还暗自考虑是否自己明年也种植稻米。毕竟稻贵粟贱,粜出去能赚不少。不过这些还是等三郎秋收之后再说。 “大兄,我今年的五亩旱地都种蹲鸱,那东西耐放。家里孩子多,怕灾年啊!” “唯唯。” …… “我说,你来三郎家,怎的那么久不归家、原来已经喝上了。家中的篱笆还等着你回去扎呢。”许张氏边说边走进屋子,“这菜不错啊。三郎你拿过来的那只兔子不够塞牙啊,这鱼怎么没见你往家送过?” 霍香梅在一边偷偷的翻了翻白眼,还不够塞牙,自家那只还小点的都吃了三顿。 “唯唯,改天上山打到再往阿嫂家送。这鱼仔太小了,还是霍老爹抓的。家里就尝个味道。” 许张氏也知道这小鱼仔不好吃,腥,没肉,还容易卡喉,可是又便宜不占是傻子,“唯唯。” “说那么多,干嘛!回去。”许大郎看见张菊花过来了,把嘴巴还喋喋不休,赶紧放下箸,穿鞋。 “大兄,你家怎么扎篱笆了?”之前霍香梅提出过了,自己不想出风头,只能拖着。你看,大娘这回都睁大那小眼睛盯着大兄看了,也不知夜里炕上她有没有这样专注的盯过自己。 第20章 许家围墙张氏羡慕 “扎了能把菜地围起来,以后养雉子,小豚都方便。还能葫瓜南瓜一起种在篱笆旁边,省了搭架子的功夫。这会扎起来也没甚么事,村里了好些人家都扎了。”许大郎知道自己阿弟是个不出头的,加了一句。 “那我也趁今天的功夫,去砍些竹枝甚么的回来插上。” 许三郎也不吃了,跟着许大郎一起走出屋子。倒是张菊花把碗里的烤豆连碗一起端走了,“香梅,这豆真香,你家侄子侄女还没有吃过呢,我拿点回去。这碗晚点让二武给你送回来,我也不贪你只碗。” 拿一点需要带碗都拿走吗?这是一碗端。没看到霍老爹还举着箸,口瞪目呆的看着吗? 霍香梅来这几天,已经认识到自己阿嫂就是个有点浑的,也不和她计较了,否则只能气着自己。等张菊花走了,霍香梅对老爹说,“阿爹,要不,我再给你炒点?” “算了。我也饱了,留着吧!” …… 许三郎决定既然要扎了,就弄好点。把自己盖屋子剩下的石料都用上,把屋子后面的菜地和前面大概半亩地都圈起来围进去。还好之前亭长丈量土地的时候没有把宅居地算进来,自己家前后都还是无主空地。圈进来就算以后娃大了加盖都不怕没地了。 许三郎也算是有点见识的了,现在刚刚安定下来,以后人口肯定得增多,可这地不会变多的。现在圈进来就是自家的了,估计别的围了篱笆的人家也是这样想的。 许三郎忙起来,霍老爹和霍香梅都加进来,就是用把屋子后的石头把围了道大约一尺高的墙。想再高点也不行了,因为都没石料,就算有石料也盖不高,没有米浆来黏。 吃过夕食,许三郎去铁匠李家拿回前两天拿去修理的锄头还有让他打的镰刀。打算等明天再去砍些竹子条回来在矮石墙外边插上,弄个五丈高的。 趁还有八天就轮到自家耕种,赶紧把家里其他活儿搞定了。 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灯只能摸黑的生活,还有每日大量的体力劳作,居然把霍香梅几年患上的失眠症给治好了。隔一两天一次的质量较高的夫妻生活,更是令人睡眠质量大增。 所以,尽管现在的生活质量之差尤其是上茅房每次都犹如死过一次,但是和这新室融洽比较好,霍香梅感觉上还是不错的。 早上起来,还没有吃过早食,许三郎和霍老爹就拿着砍柴刀和镰刀出去了。准备砍点竹枝,回来扎篱笆。拿着镰刀是想割些树藤回来将竹枝互相绑起来的。毕竟家里面没有多少麻绳,也不舍得用在这。 做好早食,孩子们都起来时,许三郎两手拖着两大把竹枝,后面跟着几个汉子,每人都拖着两大把,反而不见霍老爹的影子。 看见霍香梅,几个汉子有喊弟妇子,有喊阿嫂的。霍香梅赶紧应答。 “我在砍竹枝儿,他们也在砍,这是先帮我家拖回来,老爹还在那砍。估计来回走个三趟就足够了。”许三郎放下竹枝说。 “唯唯。” 一群人又走了,又来回了两趟,第三趟的时候霍老爹拿着砍柴刀和镰刀跟在后面一起回来了。 在这之前,霍香梅就把家里吃食用的长板案搬到了屋子外,晾上了几碗薄荷水。等他们回到时,让每个人喝一碗。 “阿兄,这是甚么?”有年轻的汉子不好和霍香梅搭话,就问许三郎,“蛮好喝的。” 年长点的汉子,“三郎,你这妇子不亏,看这就是个细致,会过活的。” “阿兄剧目如火,阿弟这是薄荷。”许三郎这会当着熟人也不忌讳的赞美自家妇人,“薄荷你家阿嫂有种在屋后,我带你去看看。” 一群人跟在许三郎后端着水就往屋后走。 路过葡萄架子,“阿兄,这是甚么,怪好看的。” “葡萄,听过吧。昔日汉王庭曾有使者张姓人在西域带回来种子。”许三郎眼里有点兴奋的说,原来他们也不知道。其实这什么张姓人还是霍大娘那天跟他说的。 “阿弟,我吃过葡萄,曾经做活的主家有次寿宴,我们这些做活的每人分了一小捧,怪甜的。据说还有酿酒的,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味。”一个年长的汉子眼睛发光的盯着开满小花的葡萄架子,“三郎,这是哪来的?还没见过人家种的,活得如此繁盛。” “这种子是你弟妇子的嫁妆。等长熟了,我给你们摘点。过后你们也可以过来折枝藤,让你们弟妇子给你们育苗,在屋子前随便找个地方都能种子。” “唯唯。我家屋子前也得种这杏树桃树甚么的。”活泼的年轻汉子看到许三郎家葡萄架子,旁边挺拔的果树苗,羡慕的说。 “这就是薄荷。”许三郎指着那丛已经在自己菜地生根发芽的绿叶子说。 “唯唯。我曾多次在水边见过。” “我亦曾经过,只是不知原来还可以有这些用法。” “回家让婆娘也移几株来种在菜地里。” 满足了一群汉子的好奇心,并先后离去。许三郎赶紧食过早食,出去帮他们把竹枝拖回去。 霍老爹把竹枝多余的叶子砍掉,留着上面的。 霍香梅挖坑,大娃浇水,小二扶着竹枝。把竹枝种在矮石墙外,每根之间只间隔一寸,不求他们长成竹林或者成活,只是当篱笆用。 等许三郎回来了,接过霍香梅手中的活,干得更快了,霍香梅再用树藤把相邻的枝条儿串联起来。 一直干到夕食前,才把屋子围好。院子的大门开着正对着中间主屋。用两根大木头充当门柱,门则是霍老爹用竹篾编织的。用家里的麻绳穿起来绑在其中一根,另外还烧弯一个竹片做钩子,关上门时可以挂在另一根门柱子。 望着这崭新面世的农家小院,晚风吹来颇有一番滋味。尽管这围墙防君子不防小人,霍香梅还是感觉安全多了。住惯盒子房的人,太需要个人空间了。 等张菊花过来时,听那羡慕的语气,“我家也想这样扎的,可我家没钱买石料啊。做屋子的石料还是东挪西凑的。” 霍香梅不知实情,许三郎可是知道的,阿嫂说的东挪西凑就是她家只买了三间屋子的石料,其他的就是来自己搬的。所以听到她这样酸溜溜的语气,许三郎说,“阿嫂辛苦了,本来我想盖七间屋子的后来就是石料不够,只盖五间了。” 张菊花才悻悻的走了,“香梅,我还得回家洗衣物,不留了。” 霍香梅还奇怪这次怎么甚么都不拿就走了,许三郎也没解释。 当天晚上,霍香梅和许三郎商量,想到市集上去买点家什。接下来就是农忙,很可能好长一段时间都抽不出空了。 来到这里那么久了还没吃过油,猪肉都没见过,还有家里的盐醋都见底了。还想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调料,做菜没调料味道差很远啊。 天气渐热了,几个娃身上穿的还是去年的冬衣,还得买。还有大人的。霍老爹这两天晚上都有点咳嗽,还得去疾医那抓点药。 七天后轮到自己耕种时,要待饭,还得去市集上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菜蔬。估计最近家家户户都是在啃野菜里,总不好还都是用野菜招呼吧。 许王大荷可是说过的,招待这几天暗地里还比妇子的手艺的。如果哪家妇子这庖厨活不过关,别说妇子,这汉子也是长舌头的,晚上和自己妇子吹枕头风,还不得被人笑话。 第21章 蛇皮换钱香梅买药 听着霍香梅唠唠叨叨的说着家里的生计,许三郎觉得这感觉真不错。记忆中和前头的婆娘也没有这样说过,天黑上炕,自己有兴致了就扒衣服。开头时她还小,每次都哭过去。自己都是开头兴致高昂,最后草草收场。 白日里不是忙地里活,就是去打猎,有空下来不是和村子里的青年们玩斗草斗虫,就是去听父老讲古,再甚者是去木匠阿叔家说帮忙其实是偷偷学。许三郎可不想直接去当那被训得像王八的学徒。 日子就是这样过下来了,头一回做父亲的时候,自己还是很兴奋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家计压力越来越大,几个娃自己也没心思带。那婆娘永远看到的都是忙碌的身影。 一直到逃战难了,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和她好好说话,她就去了。几个娃得自己带,饱一顿饿一顿的。但这父子之情反而深了,自己也开始学着去做一个父亲。 现在这婆娘,倒是不怕自己,话也不少,都到点上,娃也喜欢。就是有时候说的话,自己不大明白就是了,还有说的些许事物。这感觉有点不爽,做过秀才娘子做过富家农子的婆娘,现在嫁给了自己这个猎户,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但是许三郎是肯定不会放过她的了,以后还得一起看孙子娶妇子。 “油,可以去籴胡麻油、豆油,等秋收之时,还有亚麻油。里正说迟点可以租亚麻种,自己家种,雄麻防线制衣,雌麻榨油。” “买衣服太贵不划算,现在家里没有布帛,现如今还有不少人拿布帛当钱用。你可以去扯几丈布回来自己做,孩子就做两件上衣,裤子暂时不做。老爹得做全套,我的也是做上短衣可以了。再给你自己扯几尺好颜色的做两身。” “使牛的十个青壮会有五个在咱家吃食,只招呼早食和午食,夕食不用。到时候我去杏花河边捞点鱼,买两块豆腐,再在午屋后的王大兄家订点红白肉,其他的你看着办就行了。可惜现在不好去打猎,之前那次还是错有错着的。春季野兔也得生娃。” “老爹的药,你从我给你的铜子里拿,不够就拿那块小点的银子去兑换。” 说完,许三郎见霍香梅还想说,一手撑起来,爬上她身子,堵住她的嘴巴,家计说不完,还是干点别的吧。 …… 日出前,许三郎把霍香梅叫了起来,拿着水桶就出去了。 霍香梅赶紧把早食做好,多做点,午食也是够的。 跟起来了的霍老爹交待清楚,让他跟几个娃说。匆匆忙忙食过之后,跟在许三郎后面背着箩筐往村头走去。 这次大箩筐是许三郎背的,霍香梅背着大娃的小箩筐。怀里贴身放着一百个铜子还有怕不够钱用的一块银子。 村头的榕树下挺着一辆牛车,那只大水牛在欢乐的吃着草。赶车的是一个缺了左腿的汉子。这是一个军汉,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退伍下来,用几年当兵的积蓄买了只大水牛,平时拉车赚点车钱也是好的。毕竟少了一只腿,地里的很多活都很难干得了了。 “张大兄,这是我家的,这次麻烦了。”许三郎熟悉的跟着张清河打招呼,扶着霍香梅上牛车,并放好箩筐。 霍香梅赶紧打招呼,“大兄。” “唯唯。还得等等。”张清河眼角略过霍香梅一眼。 “唯。” 张清河不是个话多的汉子,和许三郎长一句短一句的说着,等要去县里赶集的人到齐,就挥着牛鞭,吆喝着上路。 没有晕车习惯的霍香梅这路颠得魂都飞了,一手挽着许三郎,一般往路上吐。 村子里同行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霍香梅,真没见过坐牛车还吐的,脸色像傩戏上的小鬼,那个苍白。 许三郎皱着眉头看着霍香梅,他也想不明白只是坐个牛车,怎么就吐成这样的。 只有霍香梅自己知道,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颠簸的交通工具,还有这具身体的体质实在是太差了。 等到达县里停放牛车的地方,下来时,霍香梅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舒服。如果不是走路要两个时辰,她真的宁愿走路。 先去西市,市集的道路弄得很好,没有石板路,但是泥土整得特别的平。两边许多商肆都开着,前边近路边还有许多农人摆着竹篮箩筐在交易。有用钱交易的,有用布帛的,还有直接以物易物的。整条街非常的热闹。 先去药肆给霍老爹抓药,药店看病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许三郎和霍香梅。 坐堂的疾医没有霍香梅以为的带胡子老头子,是个约四十岁的男子,穿着和农人不同的儒袍,还是葛布所织。 问清楚霍老爹的情况,不是大问题,但也不能忽视。说了一大推医学名词,霍香梅东凑西拼的,大概明白了意思。就是年纪大了,在前两年饥荒,加上春寒导致的肺部咳嗽。 疾医也不写方子,书写用的布帛纸张毛笔墨砚太贵了。直接对着学徒说,让他一样样的抓。 霍香梅听见有南杏、桑白皮、川贝母,决定等会自己再去买只猪肺,记得加这个治肺部咳嗽好。 一共二十钱,把小三上次捡到的蛇蜕皮籴给药肆顶个十钱,结果下来霍老爹的药花了十个钱。 问过疾医药肆是否收药,疾医开始还以为霍香梅要跟他抢饭碗呢。支支吾吾的不答话,到听到霍香梅只是想采点补充家计,才告诉霍香梅自家东家有固定的药来源,平时药肆的伙计如果采到好品相的药材也是收的,只是价格看情况。 霍香梅赶紧谢过疾医,问过疾医一般哪几种草药需求量大,还会收之后才出来。人越来越多,后面的人都等得不耐烦了。 出来直奔油肆,油的种类不少,有麻油,亚麻油,奈实油。长长的油勺子下去,上来满满的就是一两。最便宜的五钱一两,最贵的五十。 问过价格之后霍香梅不舍得买了,让王李氏阿嫂孵雉子,四钱一只,还没给钱。这差点的油得五钱一两,一家老小的,就算是一斤也用不了多少天。 拉过许三郎就走出油肆,许三郎看到霍香梅啥都不买就出来了,“怎的,不满意?” “不是,价甚高。还是去买白肉榨油划算。” “白肉可以榨油?如何榨油?”许三郎疑惑的问。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白肉榨油了,只是许三郎生活的这边的人不知而已。 “可以,油甚多。烧菜,菜滑。”霍香梅没想到这居然不知道肥肉可以榨油,也许以后自己还能找到一条生计之路。这想法在大脑中一闪而过。 霍香梅也不怕说吃猪肉会变胖甚么的,就现在的这个小身子还就得多食点。 来到卖彘肉的地方,白肉也就是半肥瘦的三十钱一斤,红肉便宜点二十钱一斤。霍香梅拿出细致的性子,一块块的捏过,捡过。最后买了白肉两斤、红肉两斤,没有肉的骨头一钱一斤拿了十斤。最后把这档彘肉的肥油都包圆,五钱一斤,一共三斤一两,这一两都抹去了。一斤十六两,这划得过来。 一共花了霍香梅一百二十五钱,可刚才买完药霍香梅只剩九十个铜子。最后还是霍香梅站在摊子边等许三郎去拿这银子去换铜子。 许三郎是去银肆那换的,虽然比不上在行脚商那换的高,还要给中间钱,可是不会有□□。那块银子有五两一钱,换了五两的铜子,剩下的一钱是给银肆的中间钱。 在等许三郎时,那屠夫见霍香梅买的多,把留着自己家吃的大肠送给霍香梅,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本是留着自家吃的,洗干净,虽然还有有股味道,这好歹是肉。” 第22章 胡椒猪肚咸骨粥香 等许三郎回到,霍香梅还花多了二十钱,买了只猪肚。 许三郎觉得这不值,都一斤红肉的钱了。可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说自家婆娘,把钱给了屠夫,把肉收进箩筐。背起就走,结果霍香梅发现忘记给霍老爹买猪肺了又赶了回去,那屠夫把猪肺也送给了她。 许三郎脸都黑了,自家婆娘自家养不起是不是,怎的就要你送了。不过还是没说什么。 等霍香梅把猪肺放进箩筐,许三郎大步往前走。霍香梅赶紧跟上,解释,这大肠是送的,这猪肚做好了很好才吃,食大补之物。还有那猪肺是给霍老爹的,加进刚刚买的药里,效果更好。 许三郎才慢慢的放慢脚步。 再去杂物肆,买了一两花椒、一两胡椒,十斤粗盐,两斤醋,还有半两韭菜种子,上次三郎在衙门租的菜种没有这个。还给孩子买了半斤冬瓜糖。 后来在卖菜的老农那还买了一只□□斤重的大南瓜还有几棵菘菜。 大箩筐小箩筐都塞得满满的,手里还提着。布帛还没买也不打算今天买了。赶紧往放牛的张清河那走去。在路上还买了三只蒸饼,就是没有发酵的馒头。这不好吃但顶饿。 一路的摇着回到家,霍香梅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坐在马扎上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吓得霍老爹和孩子们都紧张的以为她干嘛了。 给霍老爹和每个孩子分了一根冬瓜糖,剩下的收好。 “怎的给我,我又不是瓜娃子,留着娃子吃就是了。”霍老爹不要。 “老爹,都有,你吃就是了,你咳嗽吃这个喉咙舒服。” “那,阿娘我的给姥爹。”大娃有点不舍的看着手里的冬瓜糖递给霍香梅。 霍香梅直接塞进大娃的嘴里,“甜的,自己吃。” 大娃有点腼腆的笑了,用手把冬瓜糖拉出来,再小心的咬了一口。唯唯,真甜。 “阿爹,我给你买了药,夕食过后再给你煎。” “唯唯。”霍老爹没想到自家娘子还惦记着自己的不舒服,吃着冬瓜糖,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霍香梅把那三斤白肉两斤红肉都切成条子,用盐和花椒腌起来,一层层的铺在瓦罐里,准备做腊肉,等春耕那天虽然还差点也能吃了。也就不用再去王大兄那订肉。 那十斤猪大骨,霍香梅也舍不得今晚就吃了,这用来熬汤简直是太美味了,让许三郎剁碎了,用盐腌起来。改天吃,就是不熬汤煮咸骨粥味道都是很好的。 猪大肠和猪肚用草木灰搓,水换了好几次,把里面的肮脏物反复的搓洗,再用热水烫,最后还狠狠的放了两勺子的醋。这东西好吃,就是太费功夫,洗不干净就像肉里有屎。 霍老爹今天捉的鱼就不吃了,大的掏空内脏洗干净用盐腌了做鱼干,小的烘干明天再吃。 把洗干净的猪大肠剁成一节节,猪肚也切成一块块。再屋子后面摘点野葱,和一棵菘菜洗干净准备着。 三眼灶三只锅一起启动,今晚还是大娃帮忙烧火,这孩子懂事的让霍香梅心疼。 一只锅煮饭,一只锅熬汤,一只炸猪油。 今天的菜太好了,霍香梅忍不住想吃干饭了,让二娃去王李氏家借只蒸笼。改天还得叫霍老爹编织只蒸笼才行。 饭放好水,猪肚加胡椒放够水,让大娃开火煮。霍香梅在另一只小点的锅,把剁成小块的肥油放进去,再放些水,不停翻动,让它慢慢出油。 因为是第一次用柴锅熬油,霍香梅不能肯定得了,三斤多猪肉先放一斤进去,这样也好搅动。 还好是成功的。半刻钟左右,水干了,油开始慢慢的出来了。等两刻钟之后,这一斤猪油已经完全出油了。霍香梅夹起一块猪肉渣,吹吹,塞到大娃嘴里。这娃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真好吃。 整间屋子全是猪油香,外面玩耍的孩子都跑进来,许三郎也站在门外往里面看,没想到着肥油真的能榨油,还蛮香的。 把猪油渣都捞起来装在大粗碗里,让许三郎端出去分给孩子吃。油装进准备好的油罐里。 接下来的两斤肥油,继续,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把猪油榨出来。不过剩下的猪油渣除了给大娃吃两块后,霍香梅就不给孩子们吃了,怕上火。 这时饭好了,往猪肚汤里调点盐,味道就出来了。再用新鲜出炉的猪肉炒那颗菘菜,还有野葱爆炒猪大肠。 大娃越来越喜欢给阿娘烧火了,这意味着他能首先吃到阿娘烧出来的菜。 夕食,令人满意的不得了。许三郎喝了一大碗猪肚汤,出了一身热汗,感觉舒服多了。这胡椒猪肚汤味道真的好极了。孩子们也爱喝,就一斤红肉的钱,肉也不少。许三郎这时觉得自己婆娘买得值了,也不想想当时买完后,黑着脸大步走的样子。 还有那猪大肠,怕孩子咬不动,霍香梅还特意用水煎烂了才加葱爆炒。 结果一张张小嘴小手满是油了,喊着阿娘以后还买。 “明天阿娘给你们做咸骨粥,那更加的好吃。”霍香梅高兴的说。 尽管这几个孩子不是自己亲自生出来的,但是来到这里,是他们让她的心安定下来的,就算她外表假装多淡定,但是内心还是彷徨的。这些天忙于生计,忙于孩子的事,让霍香梅没有空去思考她死后的那些事,还有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事。感情是相处出来的,这些天她真的喜欢上了这群孩子。他们是她来到这里的责任。 “好好好……” 早食霍香梅真的做了咸骨粥,拿一斤多的腌好的骨头和姜放进烧开的水里煮开,再把粟米放进去。差不多了,加盐,加葱花。再把昨晚剩下的猪油渣和马齿苋凉拌。 许三郎没有说什么,这从他第二天从王大兄那提了只猪肚还有猪大肠回来就知道他的满意程度了。 早食过后,藿香娘带着孩子和竹筐跟在许三郎和霍老爹后面,准备去收拾半亩旱地出来,这几天种子已经发芽了,可以撒进培育了。 地里的草这些天似乎又高了些,霍香梅让孩子们把他们认得的能吃的野菜摘进箩筐里,她和霍老爹割草,许三郎锄地。 到了日中,才弄了一半,这草实在是太多了。 许三郎让霍香梅带着孩子先回去做午食,等会送过来。 “唯唯。” 回去之后,霍香梅用小瓦罐装了半瓦罐的薄荷水,放进篮子里,让大娃和二娃一起提着篮子给姥爹和阿爹送过去,小三拿着只大碗跟在后头。 还是没有经验啊,早上去地里之前,霍香梅就没有想到要带水。许三郎和霍老爹居然也没提,估计是嫌麻烦。 等霍香梅做好午食,让大娃几个吃完,赶他们去午睡后,霍香梅才把午食给霍老爹和许三郎送过去。 许三郎看见霍香梅来了,赶紧招呼霍老爹吃食。这些天习惯了吃午食,过了这个点就自动的饿了。 周围看着霍香梅送午食的汉子们那个羡慕啊,决定明天也叫自家婆娘送过来。看起来也不是很费粮,都是野菜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那么香。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油,滑溜溜的猪油。 等夕食来临前,终于把地给收拾好了。 …… 把明天可以出缸的麦子、黍米和粟米种子再添加勺水,稻米的还不行,还得等两天。 蒲公英腌菜明天可以吃了,其他的还得等等。 笋子差不多了。 腊肉得翻翻,过两天拿出来晾。 咸骨头味道还行。 屋子后面的小菜已经出苗了,长势不错。 霍香梅觉得这个春季不错…… 第23章 无限春光今日我家 昨晚买回来的猪肺已经用了一半和药一起煎了,今天发现么霍老爹似乎好多了。霍香梅再把剩下的一半给煎了。家里没有药罐,在院子里像做番薯窑子一样,下面挖个坑,上面放几块石头做个简易灶,然后用一只腌菜的瓦罐当药罐使。 等霍老爹吃完这药汤,已经是天大黑了。尽管现在是三月,天慢慢黑得慢,但是还是黑了下来。 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做咸骨粥,居然看到许三郎挑着一担水,手里提着一只猪肚和猪大肠回来,说是在王大兄那奢的,王大兄准备去杏花河边的摊子做掮客,今天开张。猪肚十五钱,猪大肠是送的,让霍香梅等会拿铜子去还给王李氏。 早食过后,许三郎用粪箕来回挑了三次才把泡好的种子给搬家到昨天开出来的地里。 霍老爹是种地的一把好手,这点上许三郎也赶不上他。霍老爹把种子均匀的洒在淋湿过的地里,许三郎再撒上家里这些天攒的柴火灰,霍香梅跟在后头盖上一层麦吉。这边算是好了,接下来就是每天浇一次水,等着种子长到半尺左右移到水田耕种。 田边还有些许人家在劳作,都是新搬来的,和许家也不熟,有些也只是个熟面孔。此时,看见许家如此种植,觉得诧异,这还是旱地,有是柴火灰,又是麦吉的。 最后一个老农忍不住走了过来,“许家三郎,你这是在做甚么?” “父老,如何称呼?我在育种。”许三郎打算给麦吉浇一次水。 “我姓黄,从未见如此新鲜育种法。”老农轻轻揭开麦吉看了看麦吉下面的柴火灰。 “黄家阿叔,这是我从南边学来的。” “唯唯,善。”黄大叔也没问许三郎这种植法具体怎么做,在这时如何种好田是自家的本事,若不是关系要好的,很少会说的。 午食,霍香梅捞出一把腌好的蒲公英,把已经凝固的猪油化开,再凉拌。主食是稀稀疏疏的黍米粥,早食吃得很好,午食省点。 蒲公英腌菜的味道很好,这给了霍香梅很大的鼓舞,打算再腌些。 下午继续去翻地,把那有耕种过痕迹的旱地锄好,种上蹲鸱,在两畦菜地之间还插缝的种上些芝麻。 如此忙活了几天,期间许三郎还去杏花河打了一次鱼。终于到自家犁地的那一天,天上星星还在,太阳还没有出来,许三郎就起来挑水,挑好水赶紧就去田地边等使牛的青壮。 霍香梅赶紧烧早食,让霍老爹帮忙烧火。孩子太小了,现在还早,没叫醒。 用前几天腌好的咸骨头熬出来的清汤,煮的黍米粥很快的就散发出香气。骨头是捞出来放一边的了。 烘烤了满满一碗的小鱼干,映山红、蒲公英、笋子都用油、酱油还有葱稍微的炒一下。味道就出来了。 早食下地的人根本没有空儿回来吃食。霍香梅用粪箕一头放着装好的两瓦罐粥,另一头是四大碗菜,还有六只空碗和六双竹箸。直接挑着送到田头。 看到霍香梅过来了,许三郎赶紧接过担子,“不是说等我回去挑吗?” 霍香梅逞强的说,“我也可以,做好了,就过来了。早上还有露水,趁热吃。” 许三郎看见霍香梅似乎不经意的用手揉了揉肩膀,这婆娘,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赶紧招呼使牛者过来吃食。 霍香梅在旁边等着,待会要把瓦罐和碗拿回家去。 “这粥怎么做的?如此香,还有肉味。哎呀,这小鱼干给我留点。” “还有这,是蒲公英吧,好嫩,够味。” “这映山红怎如此滑?” “这笋子又酸又脆,好爽口。” …… 民以食为天,“阿嫂你这手艺要得。”一个青年说。 霍香梅认得他,前几天就是他和几个汉子说薄荷水非常好喝,要去看看长得甚么模样的。也不知后来他们有没有去摘。 “唯唯,喜欢多食点。太阳日中时,你们再跟三郎一起家去,我给做好吃的。”手艺能被肯定,对于霍香梅一大早起来的付出,霍香梅被哄的眉笑颜开。 反而是许三郎又是纠结又是高兴,自家婆娘手艺好那是高兴,可是你看你朝我婆娘笑得像偷了黍的鼠,这像样吗?“赶紧吃,否则马上日中了,地还不少咧。” 众人也不费口水了,大口大口的吃得特别香。 等霍香梅回来到,几个娃已经起来了,在屋子前排排站的自觉用昨晚摘回来的柳枝洗漱。看见自家阿娘回来了,高兴的挥动着柳枝儿。 “阿娘,早上起来,小五小六小七没看到你还哭咧。”小三冲霍香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就没哭,我还哄他们三了。” 夸我啊,夸我啊……看着这小崽子浑身散发出了的信息,霍香梅表示接收无误,“哟,小三真乖。自己不哭,还会哄弟弟了。” 这几个小的被兄长笑了,也不觉得羞涩,一把过来挤着要抱霍香梅大腿。霍香梅赶紧抱了抱说,“赶紧刷完牙,吃早食,然后跟姥爹一起给阿爹送水。” 叫上霍老爹吃早食,他们几个的早食没有鱼,只有咸骨粥和笋子,但都吃得津津有味。这离逃难才几个月?能醒来就有这样的吃食,已经很满足了。 昨晚煎药的药渣今天霍香梅出去之前,就加水让霍老爹烧火二次煎。等霍老爹吃完,提着一罐薄荷水,一罐冬瓜糖泡的水,带着一串孩子就往田头去。 那瓦罐用竹兜子兜着。这是霍香梅想起以前不喜办公室快餐,自己买了饭盒自带午饭时,那饭盒还配送一个提着饭盒的渔网状兜子,再让霍老爹做的。霍老爹做成小箩筐,上面用麻绳提着,就算用来洗菜都方便。 霍香梅把霍老爹还有许三郎几个娃换洗下来的衣服,装得满满的一箩筐的,背着去河边洗,木盆子太重了。 经过王李氏家,她家静悄悄的,几只小雉子在篱笆院里啄着小石子,也不知自家让孵的小鸡甚么时候出。猜想今天没有轮到王家耕地,他们估计是去杏花河边的摊子卖猪肉了。这段时间王大兄找到货源进货了,这生意就做了起来了。 …… 午食,霍香梅把剩下的咸骨都用来熬汤了。熬出来的清汤蒸粟米干饭,野葱蒸鱼。这鱼还是许三郎昨天在杏花河捞的鳆鱼。清炒灰灰菜,前些天腌的腊肉炒菘菜。拌三碗早上他们说好吃的野菜笋子。 把长板案搬到小院子的葡萄架子下,满满的摆上去,量是足够的。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另外在每个人的大碗里装上半碗蒸米饭剩下来的骨头汤。 等许三郎他们回来,看着这案子更加的满意了。 吃过午食抽过几口水烟,没有挺久多久,就又往地里去了。每天使牛者忙完这几十亩也是很累的。 想着之前说好的夕食不待饭,霍香梅用树叶子包了两条前几天腌的腊鱼,包了五包,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让大娃小二送到田地里去,说是给阿叔夕食加菜的。 霍香梅没有亲自去,不是不懂礼,而是她实在是不想和一群大男人推来推去的。 天黑前,许三郎回来了,自家的水地已经锄好。听着别的汉子对自家婆娘的赞赏,还有没娶婆娘的那个小年轻说,以后让媒人给自己找婆娘,样子不说,好手艺才是实在的。许三郎对霍香梅的满意表现在,晚上狠狠的要了霍香梅三次,花样百出,把她折腾的死去活来,又舒服无比的。第二天起来,眼角眉处尽是春意。 第24章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种子还没有长好,许三郎只要留意水田的水足够,还有每天给种子浇水就好了。 相比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忙着撒种子耕种,许家反而算是比较闲的。 这两天空闲下来,许三郎还去村子里转转。后来发现这样实在是令人嫌,就不去了,抽起裤腿去自家大兄家帮忙。 张菊花看到许三郎过来帮忙,有点不高兴的问,“香梅怎么不来?” 许三郎是知道自家阿嫂的,说:“家里七个娃还小,衣服多得洗,草鞋坏得快得做,还得做吃食,她都忙不过来了。” 张菊花脸抽搐了一下,也不再说甚么了,毕竟两家早就分家了。 可两天后,连许三郎都不上门帮忙了。张菊花气哄哄的跑进许三郎家院子,“怎地?今早不见三郎影子,你家大兄还在家里等着,太阳都高起了。” “阿嫂,三郎到杏花河去了。家里接下来得忙了,没空。”霍香梅在院子的葡萄架子下拣豆种,“我家明天也开始耕种了,阿嫂家甚么时候忙完,过来帮忙?” 张菊花扭头就走,“我家还有好多天呢。”你家比我家地多不止一半,傻子才去帮。等闲下来,我还不如多织几尺麻布去换葛布。 霍香梅已经知道张菊花是甚么人,不想和她多费口舌,故意这样说,她果真就走了。 好没成就感哦。 许三郎还真的是今天一早就出去了。王大兄说有人卖小豚,他给留了五只,问许三郎要不要,两百钱一只。三郎要两只,下午王大兄收摊了再送过来。 许三郎用二十钱向张清河租牛车一天。驾着牛车往杏花河边去,有小豚还得有窝。打算在杏花河边挑些大石头回来垒窝。 本来新村的山上也是有石料的,现在土地重新分配,那山林都属于村里的共产,平时砍点菜,摘点野菜,打点猎物,那是可以的,可是石料这些是不被允许没通过父老的同意就开采的。就算同意了,后来估计还得不少银钱。所以许三郎还是宁愿花上二十钱租车去杏花河边捡那些无主的,水流冲刷下来的石头。 在回来的路上,还在村口大榕树旁边的黄泥地,装了两筐黄泥回来。 没有糯米浆,这黄泥是很好的黏料。 猪窝是建在杂物房的后面,大概五尺高,窝顶是用几根木头作梁,再盖上几层茅草,茅草上面还压着几块长着草的泥,泥土在下,草在上,像坟头做顶的小草堆,就差黄纸了。 村里瓦匠做的水槽也不贵,十钱就有一只,可是许三郎不舍得,家里就这么点钱,还有很多东西得治办。最后许三郎石头堆砌了一个,能用就好。 霍香梅让许三郎在旁边同样再做一个,用来养雉子,中间用木头隔层两层,上面还铺上竹毯子。上面养小雉子,不过小雉子还没有孵出来。反倒是下面有了房客,就是那只死里逃生的野雉子。它在许家这些天几乎每天都生一只鸡子,为许家几个娃饭后一碗汤贡献着它的能量。 还没到夕食,王大兄就挑了两只小豚过来了,白嫩嫩的小公猪,离开母猪不大适应,精神不大好,但王大兄保证的拍拍胸脯说,养两天就好了。 把四百钱猪钱给王大兄,另外再添上十个铜子,这是行规。王大兄推卸了好一会,最后拿了五个笑着走了,临走前还夸三郎这猪窝搭得好,还有那鸡窝自己回家也得防着来一个。 猪窝的黄泥还没干,今晚小豚就不放窝里了。等它们吃完黍米水,拉完一泡,就放进竹筐里,抬进杂物房。 几个娃夕食后,都围着两只小豚乐呵呵的,争先启后的要剥夺小猪的起名权,最后小三和小四胜出。其实是大娃小二让着他俩,小五小六小七被忽略了。 新鲜出炉的“小黑点”、“小毛毛”哼哼的表示反抗,最后被小五小六镇压。这两个家伙居然趁霍香梅没注意的时候,把小豚抱回屋子。其他几个还是共犯,把他们抱上炕,还对霍香梅说他们自己回屋子睡觉就可以了,不用阿娘了。 一直到临睡前,霍香梅去看看孩子有没有盖好被子才发现,床上的麦吉被下怎么有几个小包。吓得一跳,还以为自己眼花数错了,再数一遍还是九个。忍不住,轻轻掀起被子,望过去,除了七个娃,还有两只睡得昏天暗地的小豚。赶紧抱出来,还好没有拉在炕上,否则霍香梅不知道自己是否忍得住不把孩子拉醒让他们自己洗炕。 回到屋子对许三郎说时,许三郎还哈哈的笑起来,说自己这个年纪时还把小雉子抱被窝里的,结果也不知是哪个兄长还是自己半夜翻身,早上起来已经僵硬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就那一回还被自己阿娘狠狠的一顿竹枝儿炒肉。 这就是一家爷们出一家门…… 早上起来,霍香梅先不做早食,挑着粪箕和霍老爹许三郎去育秧地拔秧,在霍香梅示范之后,霍老爹和许三郎表示懂了。 霍香梅赶紧赶慢的回家做早食,做完在拿到田地给霍老爹他们进食。 霍香梅则在一旁示范怎么插麦子。表示必须把秧苗的头□□泥土里,并且一会儿之后,秧苗没有浮起来,否则这是不成功的种植,每根秧苗之间还得隔半尺左右。 三个人一起动作很快,一个上午过去,已经插完两亩多,还不算拔秧的时间。期间大娃还懂事的拖着阿弟阿妹送水过来,然后拿着小撮子在后面的空地那淘小鱼。这些小鱼都是排水进地的时候带过来的。 霍三娘让霍老爹回家做午食,顺便歇歇。霍老爹尽管是老农,但是年纪毕竟摆在那。 等到大娃送午食过来一直到太阳下山,霍香梅和许三郎已经侍候完八亩地。后面那么多,是因为两人都熟练起来了。 如此忙活了好几天终于把秧苗都插上了。期间有些没长好的,还补插了不少。 一场春雨过后,许三郎家的秧苗长得特别精神,已经快一尺高了,旁边人家的才一寸多点。整个村子的人都议论纷纷。那些天霍香梅他们在插秧,村里的都看见了,只是私底下说,现在看到居然比自己的高那么多,还都活得好好的。这下子想不注意到都难。看样子还会早收。 里正,许大郎,还有好些父老都来许三郎家问过了,知道是南边的种法,自己第一次种,如果成功后,会教给村里人。可能是里正和父老们对村里人说过了,上门来问的就少了,但去查看自家地的人都会去看看许三郎家的,再比划比划那高度。看见水草了还自发的帮忙拔除些。这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忙完水稻、麦子、黍米、粟米的种植,许三郎家又开始忙活种豆,各种豆,黄豆、绿豆、黑豆、白豆,种了几亩地。 然后在豆之间又套种种各种瓜,西瓜,南瓜,香瓜,丝瓜,冬瓜,黄瓜,甜瓜……这西瓜秧苗价格不便宜,是从张清河家籴的,他拉车几天天天进市集,有些渠道拿到的。他在自己家院子育秧苗,被霍香梅看到了,花钱买了几十株。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种完都豆瓜,种麻和稗子。许三郎把旱地都开出来种麻,雄麻织布,雌麻榨油,沙地种稗子喂猪。 等这一切都忙完已经是四月下旬了。不说几个娃黑了一大圈,就是霍香梅好不容易捂白点又黑了,尽管这些天的伙食还是不错的,可是大量的劳动还是不经消耗啊。 第25章 大娃逛街许三买羊 霍香梅决定在夏收前给家人好好补补,这段时间都累坏了。把家里的还剩下的二千铜子还有那块剩下的大银子都带上。临出发前,孩子们都吵着要去,可实在是太小了,最大的才六岁,两个人带出去根本看不过来。最后觉得带大娃去,这孩子懂事,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看阿弟阿妹。说是奖励大兄的,以后轮流来,不听话的就不带他去。 到了市集直接奔布肆。 之前孩子的春衣都没做,现在都要入夏了。 没有女人不喜欢买衣服的,可当看到的不是衣服,而是一捆捆的布料时,霍香梅还是感觉到一盆水泼下来。 布肆里有亚麻织的、有丝纺的布,还有葛织的帛,亚麻的颜色太多是土黄色,还有褐色,深绿色,丝纺的倒是漂亮很多,嫩黄的,粉红的都有。 问过价格和做像大娃这样的孩子需要多少布料之后后,霍香梅觉得还是买亚麻的,价格适当。两个孩子都得做两身,大人也得两身。 买得多问伙计能否给些零碎的布条,拿回家还能裹草鞋。结果伙计表示这是不可以的,最后还是花了五个铜子买了好大的一捆。 还买了大小不一的三根针,还有三团线。 让伙计送到市集停放牛车骡子的张清河那,自己一家三口继续逛。 路两边摆摊的各种吆喝,那烤羊肉、彘肉、鼠肉的香气在大街上回荡,一串串看起来非常的引人犯罪。还有那香喷喷的胡麻饼。现在已经快日中了,早上那点粥早就消化了,没看到大娃的脚步几乎挪不动了吗? 找了摊馄饨摊子,这里叫汤饼。叫了两碗,一碗大的给许三郎,霍香梅两母子分一碗。另外买了三串烤羊肉,十只胡麻饼。 汤饼的皮很薄,里面是菘菜和豇豆馅,没有肉,汤也只是白开水,外加点剁碎的葱和胡椒。味道一般,但胜在分量特别足。 那烤羊肉串倒是料子加足,估计是胡人那般传过来的,霍香梅最后连舌头都想吞下去了。决定以后再带那几个孩子过来吃,这不好打包。胡麻饼倒是是打包回家的。 吃饱喝足了,继续逛大街,先去银肆换铜子,十两的银子换成四个二两的,还有一千九百五十个铜子,另外五十个给了耗损费。 去之前的肉摊子买了三斤白肉,两斤排骨,肥油,猪大骨也得买,最后把猪头和猪大肠,猪心都包了。最后的猪肺是送的。可惜猪肚人家自己家要留着吃。 许三郎现在知道了这猪大肠什么的是很美味的,没有脸黑了,可是耐不住这银子不经花啊。 又去杂货肆买了酱油,醋还有盐。出到门口还买了两块豆腐。 霍香梅中午吃了烤羊肉了,就忍不住想喝牛奶了,但也知道这奶牛还不知道有没有得卖,但羊肯定是有的,拖着大娃一路问过去,终于找到卖牛卖羊的地方,还真的有羊买。 兜兜转转把这块地方都逛完了,最后停在一个褐发碧眼的胡人面前。去年自家大王还和拓跋家打仗,现在战争停止了,每天到今年居然也看到有胡子在这里做买卖了。 问过才知道,这胡子是在汉胡杂居地长大的,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阿叔,这母羊子怎么卖?”许三郎和胡子大叔聊了几句后,开口问。 “母羊子是不单独卖的,得连两只小羊一起。”这小羊才生下来十几天,可胡子大叔已经打算不做牛羊贩子了。现在没有战乱,他打算往西域走几趟,他有族人得到消息,汉大王打算重新开通胡汉边境贸易。 胡子大叔对许三郎说明情况。许三郎这些天一直在乡间务农,对时政知道不多,如果真的如这胡子所言,那么真的是一个划算的买卖,看来自己也得留意才行。 “阿娘,这小羊买吗?”大娃很喜欢,但还是懂事的问。 最后做决定的反而是许三郎。既然婆娘说了这母羊有奶,孩子喝了壮。那胡子估计就是经常喝羊奶才那么高大的,许三郎看看自己一米六多点的身高,再看看对方已经一米□□了吧,还有那壮阔的胸部都快赶得上妇子了。许三郎鄙视的想,长那么高干嘛,费布料。不过想想如果自家孩子也有那么高壮,真好。 喂,许三郎你这么掉节操,霍香梅知道吗? 霍香梅还真的不知道,听见许三郎同意买,就高兴的牵到手上了。 许三郎付了银子,手上只剩下四两银子还有铜子若干了。问清楚胡子家住哪里,还有大概的出门时间。许三郎拉着大娃跟在牵着羊的霍香梅后面赶紧往回走了。 回去路上还买了一斤冬瓜糖。 布肆的伙计已经送了布料过来,回家的路上,霍香梅想起还没有买剪刀。许三郎说村里有铁匠,找铁匠打就是了。 路过许大郎家时,许家娘子看见牛车上的三叔,冲屋子喊,“阿娘,我看见阿叔坐着牛车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等霍香梅刚刚把东西拿进屋子,还没来得急给孩子分糖,外面就响起了阿嫂张菊花的声音,“哪来的羊,这值不少钱吧,我家大文二武都好久没吃过羊肉了,三郎你年末杀羊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家的。” 霍香梅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娃小二小三小四就行动起来,冬瓜糖和胡麻饼塞被子里,白肉塞进灶眼里。针线还没来得及藏好,张菊花就带着许香兰进来了。霍香梅眼角看见大娃直接把针线藏进胸口那,也不知道会不会扎到。 许香兰扫了好几眼,觉得奇怪怎不见糖的,她好几次看见过大娃他们吃的。这么短时间没有收好吧。 张菊花像是老鼠掉进米缸,看见这些布料就两眼发光,“啧啧,这真不错,我家香兰也还没做夏衣呢。” 你家香兰没做夏衣,可我家七个娃春衣都没做呢。拉扯了好久,霍香梅都坚决咬定不肯失一尺一寸。 最后张菊花把那捆五钱的碎布条拿走了一大半。当然许香兰提到的糖是没有的。如果阿嫂不在这里,不是过来抢布料的话,霍香梅是挺乐意给孩子分糖的。现在看到这,霍香梅干脆啥都没提,没见都塞进被窝里了,难道拿出来?那胡麻饼呢?那肉呢?还是省一省吧。 好不容易这两母女走了,霍香梅给孩子分糖,然后胡麻饼让拿出去和霍老爹一起吃。 几个娃不停的问大娃市集是不是好玩,很多好吃的,听着大娃耐心的讲,都说以后自己也要乖乖的。小二还说以后自己去也要吃烤羊肉,还有馄饨。其他几个也是如此说。其实是他们几个只知道大娃说的烤肉和馄饨,其他的有甚么好吃的就不知道了。 那三只羊成了家里的新宠,小黑点和小毛毛已经失宠了。就那只长着彩色好看的长尾巴,还每天贡献一枚鸡子的野雉子还能分点宠。 几个孩子每天早上起来吃过早食,也不去看菜地坑里的地龙了,直接牵着母羊,带着小羊就往山坡去吃新鲜的嫩草。村里的有羊有牛的孩子一起放,没有的孩子也跟在后头,你摸摸,他学羊咩咩叫。 一直到日中吃午食了,才牵着羊回来,有时候还会带回来些许小鱼小虾。让阿娘给烘烤着吃,加了新买的胡椒粉和盐,味道好极了。现在许三郎还时不时的去杏花河捞上几篓子,家里不缺大鱼吃,这小鱼就成了几个娃的零食。 外面的孩子吃过了,觉得好吃,回家哀求滚地板的要阿娘做,可惜做的都没有许光家阿娘做的好食。 再后来,孩子也精明起来,自发的把捉到的小鱼仔给大娃他们带回来,做好了再分点给他们。往往两巴掌鱼仔,二娃会给小伙伴一巴掌的量。这还是很久之后,霍香梅才发现这点。这娃怪精的。 第26章 母羊痢疾香梅卧床 两只小羊每天吃奶量并不多,慢慢的跟着母羊也吃草。霍香梅没有养过羊,对这方面不熟悉,就算挤羊奶也只是看过没有动手过。 等领着三只羊回来的第三天,霍香梅发现三只羊都开始拉稀。开始也不当一回事,以为不过是还不适应这环境而已,可是第四天后越来越严重,小羊已经不怎么想吃奶了。霍香梅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还好当时想着养个十天半月的,再挤羊奶,拍小羊不够。 这年头,霍香梅也不知道有没有兽医。把这种情况跟许三郎说了之后,许三郎就出去了。 一会,许三郎回来了,同行的还跟着个不大像老农的老者进来了。 “周家阿叔,我家这三只羊已经拉稀几天了,麻烦您看看。” “这是吃了早晨沾天水的草,开始不能够适应的缘故。问题不大,羊圈得搞干净。早上的草割回来先让太阳晒过再给羊吃。等母羊不喂奶了,小羊强壮点了,可以稍微吃点。如果不是割回来晒过的草,还是干脆等太阳出来后,地上干了,再赶羊出去。” 周家阿叔用手掰开羊的眼睛、舌头还有菊花认真的看了之后说。 “阿叔,现在就不给吃,多久能好。” “你那几颗大蒜撞成汁,再加两勺醋,给母羊和小羊分别灌进去,今晚一次,明天一次,就好了。” “唯唯。” “牲畜就像人一样,稍微有点不如意,那就说不定好不好了。” 等周家阿叔离开后,霍香梅才知道他原来是一名军医,只不过是兽医,管理过刘家军后勤队的一个队的牲畜。后来解甲退伍,周家阿叔周峰因为年纪大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就是眼睛出了问题,看人看物得眯着眼睛,再走远点就看不清了。 其实这就是近视眼了,霍香梅来这之前也是了。来了这里没有这个烦恼,可是有时候看人看物近点的忍不住瞪大眼睛,看远景反而是眯眼。这是习惯了。 可惜这个问题在这时是解决不了的了。周峰的离开,是时势也是时代的原因。 终于知道羊痢疾的原因,霍香梅去许王大荷家借了两只大蒜,自家没这个,看来还得种。 用只大碗和木棍把其中一只榨汁,加了醋给羊灌进去。这可是羊奶、羊肉、钱。 第二天是许三郎带着大娃去打的草,让大娃认认,以后这三只羊就归他和小二管了。 午食过后,王李氏过来让霍香梅去她家领之前订的雉子。一共十五只,她自己也有十只,让霍香梅去挑。 霍香梅拿着小篮子就过去,一进院子看到一团团小雉子挤在一起,小声的吱吱喳喳的叫着,有的还试探的往前走几步。 来到这个世界才不久,它们充满着好奇。 霍香梅也不会看到底是小公鸡还是小母鸡,她是想要小母鸡的,养大能下蛋,可是不知道怎么挑,又不好明说。最后就随便的抓了十五只,扣除当初下定的十钱,现在再给五十钱。 回去后,几个娃都兴奋的围着家里的最新成员。没有孩子能抵抗得住小雉子的可爱,毛茸茸的、小小的,让人忍不住去呵护。 把小雉子放在鸡圈的上层,养着,过短日子再放到院子里跑。散养过的鸡肉较好吃。楼下被蚯蚓喂得肥得走不动的野雉子看到新邻居来了,兴奋的在下面咯咯咯的叫着。 几个娃越来越活泼了,家里存着肉,每天或多或少的都有进食,那小脸蛋的血色慢慢好起来了,小七走路越来越稳当了。 这营养一跟上,这不,霍香梅来到这得第一次月经来了。痛得她几天都躺在炕上打滚。估计是原来就没条理好,还有生小五小六时,头昏夫家全被水淹了,二婚的才三个月被胡子杀了,又急又饿又害怕,最后顶不住了,才换了霍香梅过来。 吓得许三郎把村子里的疾医都叫了过来。之前不知道村子里有疾医,霍老爹的药还是在市集抓的。 疾医不怎么看妇人的病,不过霍香梅这个他是知道的。让大姜沙塘三碗水干煎成一碗。每天喝三碗,月事完后一段时间,经常喝也是极好的。若家里有红枣,加进去。以后得注意饮食,不能吃冰寒之物。 现在家里有姜,沙塘和红枣都没有。许三郎送走疾医后,让大娃看着阿娘,就徒步上市集去。张清河的车早就已经出村了,杏花河边的摊子没有这些卖的,还得去市集的杂货肆。 这时候的沙塘不是红糖、红砂糖,而是甘蔗熬的糖,干的就是糖,湿的是蔗糖,弄成球的是糖球,还有弄成饼状的糖饼。也是外来之物。西域给汉王朝的人们带来不少新鲜物。现在已经是大晋二年了,依然在人们的生活中产生着深刻的影响。 “大娃,你去你王大阿叔家看看阿婶在不在家,在的话叫她过来一下,说阿娘有急事找她。”霍香梅脸色苍白的忍着痛说。 “小二去你叫山子阿娘过来,大兄得守着阿娘。阿娘,阿爹离去之前,让我不能离开你,得看着你的。”大娃吩咐完小二,认真的盯着霍香梅说。 霍香梅痛得懒得和这小子说了。 等王李氏来了,霍香梅把几个娃和跟着王李氏过来找大娃几个玩的山子都赶出去了。 “怎的脸色如此难看?”王李氏惊讶的说。 “阿嫂,是我的月事来了,疼得厉害。” “唯唯。” “阿嫂现在来月事用什么托住?” “当然是用亚麻。”王李氏很惊讶霍香梅居然不知道,“里面塞点木炭灰,准备两条,脏了一条洗干净,再把新的木炭灰装进去,又可以用了。” “唯唯。” “难道你家小五小六是盲娃?”王李氏想到霍香梅估计没来月事就已经出嫁了,家里没有阿娘教她这些。 “盲娃?没有啊,小五小六眼睛好好的。”王李氏又不是没见过小五小六,怎么如此奇怪的说。 “哈哈,这盲娃不是说瞎了的娃子。而是女子在第一次来月事前就怀上娃了。于是第一次月事一直在生娃很久之后才来。这就是盲娃。”王李氏说完,小心翼翼的安慰霍香梅说,“据说,这盲娃不是很蠢笨的,就是很聪明的。你家小五小六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娃。” “唯唯。”其实霍香梅叫王李氏过来,是因为这算是她在这边认识的少数几个妇子里,能说上几句话的。想问问这月事带怎么做。可王家阿嫂老是没接上话。 “现今,有布帛了,咱们妇子好过了。记得我家姥娘说过,在她还小的时候,听她姥娘的姥娘说,以前没发现布帛能做月事带,很多妇子来月事了,只能用竹壳装。知道怎么装吗?” 霍香梅还没来得及摇头。 “一看你就是不知道的了,就是在竹壳的四周穿几根线,放在下面,那线就绑住腰。一走路,这竹壳就刮得大腿根内侧出血,就像贫其一样,横着走,恨不得天天躺在这炕上。躺在上面虽说一样留,可至少不会刮出血来。” “这就算是残忍了?还有没有发现用竹壳前,来月事了,是站着让它自己顺着腿根留下来,再用水或沙子抹干净的。本来那时候,妇子就虚弱了,还得站个五六七八天。恨不能为男子。” 好怀念还在地球另一边的棉花。 其实霍香梅不知道中国早就有木棉,在夏禹时期就有,只是人们一直当做花卉来欣赏。五胡之后,人们渐渐认识到它的药用价值,棉花子可以用来解疮毒等。现在大晋朝大王有提倡种植棉花,可以织布制衣。中原已经有人开始种,只是离粱邑比较远,所以在新市集上尚未发现。 第27章 香梅制衣三郎买糖 关于月事带的普及知识,听得霍香梅一愣一愣的,身下垫着的麦吉都快湿透了。 “阿嫂,我事先没有准备着。”霍香梅尴尬的说。你能不能现在帮忙做个来顶顶甚么的。 “这有甚么好害羞的。我的先给你用。”王李氏爽快的说。 阿娘救命啊!这月事带还能共用的? 王李氏一看就知道霍香梅想甚么,“我有条新的没有用过的,你先用着,你家不是买了不少布料吗?你再跟着我学学。” “唯唯。”霍香梅感激的说。 等王李氏回家拿那玩意时,霍香梅赶紧脱裤子清洗,再换上新的。 在王李氏的技术指导之下,藿香费了老大劲才穿上一条月事带,还有缝好人生第一条月事带。 这月事带做得挺好的,亚麻布加厚了几层,还在里面弄个内侧装木炭灰的,麻布的四只脚都用布条连着,前后往腰部绑,还防侧漏。顿时,感觉高大上了许多。 干脆多缝一条还给了王李氏,自己备了四条。 等许三郎回来,霍香梅都换第二条了。 喝过姜汤好多了。 之后几天,霍香梅只是简单的做一下饭,洗衣服什么的都是许三郎包了。 等霍香梅完事出门时,看见原先做的月事带和后来做的六条都干干净净的在院子衣服架子上迎风飘荡。霍香梅的脸一下子就红起来了。完全没有想到这几天的月事带还是许三郎给洗的,还光明正大的晾晒在院子里。 后来和王李氏私下聊天时,她还惊讶霍香梅好意思把月事带晾在外面。这时的妇子都是在夜里偷偷晾或者在屋子里晾干的。 霍香梅心想自己可不敢这样,至少太阳底下消毒,还得用沸水煮过才行。否则妇科问题真不是小事。 巡看过自家的水田旱地,发现霍老爹和许三郎伺候得挺好的。田里的草很少,水都浇足了。 霍香梅提出在自家稻田里养鱼,现在水稻已经长高了,根都已经扎稳了,养鱼完全没影响。鱼不但不会吃禾,拉出来的粪便还很养禾。 可惜的是现在没有买到桑树苗和蚕种。 许三郎找村里的好几个汉子一起帮忙,在杏花河捞了足够八亩水稻田的小鱼仔还把稻田边的阡陌垒高。并且承诺秋收成功后,把这些经验交给他们。 第二天,许三郎叫张清河帮忙,拉着霍老爹这短时间编织的竹筐,撮子,鱼篓子上市集去卖。 霍香梅则是拿着剪刀针线和麻布上许王大荷家取经去。有一次洗衣时,听说许王大荷是织布能手,织布又快又好。霍香梅就留意了,在这很多人都是简单的短褐时,许王大荷的衣领和袖子还用不用颜色的线绣上几片叶子。 可惜这是许王大荷不在家,去溪边洗衣服了,霍香梅坐在马扎上,和她家阿婆聊了好一会,她才回来。她家阿婆的性子比较软,看起来和脾气爽快爆炸性子的许王大荷相处得挺好的。 听说霍香梅是来学制衣的,许王大荷很爽快的教她如何剪裁,如果下针,如何勾线。 霍香梅是生手,有些地方说了好久才明白,因为那些名词实在是好难记。把许王大荷气得好几次想罢手不教了,后来她家阿婆也加了进来,霍香梅连午食都顾不上做了,让许王大荷家娃子去告诉霍老爹,午食麻烦他了。 一直到太阳西下,霍香梅十只手指扎满针口,脖子僵了,屁股坐累了,才终于学会了简单的缝制短褐。 上衣是长袍模式,平常的是用一根汗巾做腰带绑住。娃子好动,平时汗巾都是少绑的,霍香梅提议在腰处像后来的穿皮带的裤子一样,在那处缝上两个小布条,到时候可以直接拿根麻绳穿过去系在一起,还省了汗巾不见的意外, 裤脚不是宽腿的,在下面弄成铅笔裤的裤脚。 效果对于许王大荷来说,意外的不错,这笨手的妇子,居然还是个有想法。 因为是按照大娃的尺寸的,所以在三个人的联手下,大娃今晚穿上了新的衣服。 大娃笑了,其他的哭了。霍香梅说得口水干了,最后威胁,如果谁还哭,谁都没有新衣。 不过接下来几天几个娃还是没有新衣服穿,因为霍香梅这几天都得赶制许三郎的新衣。 许三郎把霍老爹编织的竹具只卖出去一小部分,多数还是县里的人家买的,除了那些鱼篓子是附近有河的村民买的。 竹具没卖出去多少,倒是被许三郎遇见了当初卖个他三只羊的胡子大叔。 胡子大叔说他们已经在联系商队,决定在五天后往甘肃方向,重走丝绸之路。 许三郎问需要甚么条件才能加入。胡子大叔说,带去的物品所贩卖的价格商队要抽一成,如若需要对方出牛车者,则被抽二成。路上吃食自带,安全商队负责。 现在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倒不怕有大量的兵匪土匪,就怕天气等各种变化。 之前的汉王庭,凡是国之道,皆是十里有一亭,三十里有一庐,庐边还有路室。亭是给过路人歇息的,谁都可以。庐里面是有吃食的,可以留宿,但是要付资。路室是给过往的官役住的,不用给房资,只是给些许饭钱。另外,路室还设有邮驿,用以官家公文传递,普通百姓是不能使用的,只能辗转托付他人,极其不便。 现在新朝建立,萧规曹随。老百姓依然没有享受到邮驿带信的福利,不过据说等国家缓过来了,会实行的。 胡子大叔前一个月和几个伙计亲自过蜀地收茶,家里银钱所剩无几了。这次是真的下血本了。 许三郎决定拼搏一番,家里现在看着前景可以温饱,可是没存粮了,如果再次遇到天灾*的,真不知怎么活。 胡子大叔把商队的小头子介绍给许三郎,许三郎在请小头子去饭肆吃食一番后,定下了五天后一同前往的决定,并且租赁商队的一辆牛车。 这次许三郎是出来卖竹筐的,每卖出多少,钱都拿来垫饭钱了。 最后许三郎光着荷包,拉着没卖出去的箩筐回来,告诉霍香梅五天后,他将启程往西域去的决定。 霍香梅完全惊呆住了,就算在那个交通发达,通讯一流的时代,路上丝绸之路她都没有去旅游过。她现在居然听到这个时代交通多数靠脚,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许三郎要去西域。 霍香梅劝了好一会,连如果他出事,家里七个娃怎么办的理由都说出来了。可是许三郎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霍香梅只能赶时间给许三郎缝制两身衣服了。 在霍香梅忙着赶制衣服的时候,许三郎叫上了那个喜欢喝薄荷水的青年。 那青年姓许,名大牛,以前也是一起逃难的。家中同样没有余粮,还没有娶妻,家中老父年老,下面还有四个阿弟阿妹,都没有嫁娶。正等着夏秋收看是否能好过点,这会听见许三郎准备走西域,需要个伙计时,许大牛马上应答下来了,也不用跟家里人商量。 他是没本钱的,许三郎答应把其中两层利作为工钱。他阿爹知道这消息后,还特意提着十只鸡子过来感谢许三郎。居然能和霍老爹很好聊,后来两个人经常一起编织竹筐。 至于贩卖何物,许三郎在买羊时候就考虑过的了,茶叶粱邑不是产地,丝绸也不是,麻布现在不是收获季节进货价格肯定很贵。 后来还是在给霍香梅卖砂糖时得到灵感,自己可以买进些糖球,糖块。这东西易保存,且制糖甘蔗不是西域之物。 于是许三郎把家里的两只宝石戒指都拿去当铺典当,死当。赚了自己可以再买更好的,亏了如果活当自然也就赎不回来了。拿换来的钱全部去买糖球糖块。 第28章 收拾出行小二哭鸟 因为许三郎要外出,本来打算做两套短褐的,最后霍香梅改成三套。 大娃的衣服霍香梅都花了大半天,可现在也不是熟手,为了赶上时间,霍香梅把让许王大荷和她家阿婆帮忙做两套。五十钱一套手工费,许王大荷很高兴的接下来了,现在麻还没长成,不用织布,有点额外收入也是不错的。剩下的另一套霍香梅打算自己做。 和大娃那套不同的是,许三郎的上衣里面缝了个巴掌大的小口袋,里面可以放路引,这可是通行证。 结果这几天许三郎进进出出的就看到霍香梅如果不是在做饭,就是在缝制衣服,看得出是给他做的。 可似乎这婆娘在这方面不是个能耐的,看,又叫着疼着甩手指头了,缝了拆了,拆了缝了,这线的钱再下去就能赶上一件短上衣了。 已经不知道多少针了,让她别着急,等自己回来再穿。结果她倒好,还一声不吭了,埋头缝着,一会又叫。 看来还真的得回来再穿了,赚了钱,得给她买些好的药膏,这手还得要的。一想到那不大的手握住自己的硕大时,这大白天的,又有感觉了。许三郎夹夹紧大腿,还是忍吧,这婆娘这会已经忙得看不见他了。 …… 等第三天的时候,许三郎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跟里正、许大郎还有周围要好的几户人家打招呼,拜托他们在自己不在时,如果家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搭把手。 远亲不如近邻,都爽快的答应了。但是对于许三郎远跑西域做掮客的事,他们的反应不一。里正觉得趁年轻多跑跑赚点家底是很有必要的。许大郎经历过战难,家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对于许三郎的离去是不赞同的,苦口婆妈的劝诫,但还是没能改变许三郎的主意,只能无奈的答应替他看好家。 最后意外的事,居然还有两个壮年汉子找上许三郎,想一起前往。这两个汉子一个是在军营里待过的,一个曾经是游侠儿,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典型,没有积蓄的。可现在重新组合家庭,家里老幼妇孺的,张张口都要吃,而自己也习惯了在外面的生活。这次一听到许三郎要跑商,赶紧的过来。 他们也不要许三郎准备吃食,也不要许三郎出租资。有事的时候还会搭把手,只要许三郎带上他们就行了。他们自己也有牛车,再找上村子里不便出行的曾经的伙伴,三五筹集,也能拿出一部分钱去进货。不过他们打算在粱邑用一小部分钱进货,剩下的钱在路上遇到特色的物品再贩进,如果已经购进的物品途经之路有需要的,他们也会贩卖出去,如此进行贸易,主要是为了赚钱差价。 许三郎挺羡慕他们的灵活操作的,可是自己本钱不多,再加上打着小打小闹、稳打稳赚的念头,还是一手交易好了。再说这糖卖出去了,自己还可以在西域购买当地的物品回来粱邑贩卖的。如果顺利的话,是稳赚的。 第三天的时候,许三郎让霍香梅给他准备出行的干粮,自家囊中羞涩,所以能自带的就尽量自带。 要长久保存的食物真的不容易。霍香梅想了想,在自家屋子来回转了好几圈,才最后确定下来带什么。 家里的咸菜,如蒲公英、映山红、灰灰菜、马齿苋之类的都能吃了,拿小瓦罐装上两罐子。腊肉上回做的还没有吃,大概有五斤也给他带上,还有那腊鱼。榨好的猪油装上一小罐子,盐拿竹筒装。蒸饼两只拳头那么大的,做了二十只。这东西耐放,没时间做吃食的时候,能顶饿。 家中的黍米和粟顶顶就只能吃两个月了,但还是决定把半个月的量给许三郎带上。穷家富路,家中几口人半个月的量许三郎和许大牛两个人吃不止一个月了。最后许大郎还自带了些许黍米和小铁锅。 人不吃新鲜的菜不成,可新鲜菜哪是容易带的,只盼路上遇见的野菜够多。 在菜园子里转转,把野姜挖了一半洗干净给许三郎带上,就怕有时候不舒服能顶顶。前两天晒好的薄荷叶子也带上吧。 许三郎看着霍香梅兜兜转转的,似乎想把整个家都给他打包带走,急忙说,“够了够了,只有一辆牛车,还要装货,放不下了。” 霍香梅只好悻悻的停下手。 吃的有了,可穿的呢?草鞋是来不及赶做了,还是把些麦吉在牛车上,让他们空闲的时候自己做吧。 衣服已经做好了,赶紧让许三郎试试看。许三郎挺惊讶的,没想到出发之前还能穿上自家婆娘做的衣服,居然还是三套。 霍香梅拿着衣服笑了,“这两套还是王阿嫂和吴阿婆做的。”再让自己锻炼两年也不可能把三套衣服三天做完的。 许三郎穿上去后,霍香梅让他转过身子看看,是否合适。结果许三郎眯笑着,“那你帮我试试看。” 一只手搂住霍香梅的肩膀,一只手抓着霍香梅的手往下拉,那里帐篷已经高高搭起。 这一夜两人极尽欢愉,尤其是许三郎忙了几天想了几天,在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没得吃了,更是卖力耕耘了。 第四天日中许三郎和许大牛还有苏明、李庆就驾着牛车出发了。苏明和李庆就是那两个跟着一起去的军汉和游侠儿。今晚借助在胡子阿叔家,明天一早就出发。 日中出发的时辰还是许三郎找村里的堪兴师算的,取个好意头。这新村就这点好,五百个人,各行都有。 等许三郎走了,霍香梅也没有空闲下来。家里大量的家务活,地里没有大活,但小活也不少。 现在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孩子的衣服得马上赶出来。家里的铜子不多了,不能再请许王大荷和她阿婆做。霍香梅只能自己摸着来。 一方面是天气热,一方面是赶时间。霍香梅决定孩子的衣物还是不要做短褐了。 上衣做成半臂,又有点像马甲,坎肩。中间还是缝上两条小布条,能穿进去一条麻绳或者布条。裤子也不做长裤了,就弄成小裤衩。当然是有裆的,霍香梅管不了外面七八岁小娃还穿开叉裤,可她不想自家儿子到处溜小鸟,闺女更加不行了。所以必须有裆。 当小二兴高采烈的穿上新衣服,漏出两条瘦瘦的小腿时,小三在旁边说了一句,“二兄,你的小鸡呢?” 小二低头一看,没看到,哇的一声哭了。 霍香梅噗嗤一声,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小二哭得更加厉害了,又不舍得脱下新裤子。霍香梅赶紧说,“还在,你没看到大兄的裤子下面也是挡住的吗?” 小二挂着泪往大娃那看,发现真的和自己一样的,只是自己的裤子太短了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霍香梅给孩子解释,“这天热了,穿这个凉快,就是要撒尿的时候要小心脱裤子。不要像以前那样直接就站着啦了。” “唯唯。” “阿娘,我也想要短的。”大娃看看自己的长袖上衣说。 “唯,都有。轮流来,一人先一套,从大到小。不许争。” 男娃都是土黄色亚麻布,小四的是深绿色,尽管是狗屎绿,可好歹也是绿色的了。 后来霍老爹看到也,也表示他的衣服样子和几个娃的一样就行了。夏天舒服。 霍香梅自己的倒不敢如此做穿出门,尽管这时候还不是男女大防什么的不重,还有不少女子抛头露面做商事之类的,比如那酒垆卖酒的就有不少是娘子。可是也没见她们会直接穿着半臂短裤衩的。不过霍香梅还是偷偷的做了条小吊带睡裙,晚上睡觉穿。 …… 第29章 麦苗生锈水芹感慨 等霍香梅做完衣服时,已经是五月中旬了,许三郎已经离家一个月。 自家田地被霍老爹伺候得很好,可以开始追肥。家里的肥料不多,村子里的茅厕粪坑倒是发酵的粪便不少,可是霍老爹挑不动,霍香梅去五谷轮回都是死去活来的了。再让她去挑粪,她觉得会没有活下来的*。尽管都说挑粪的人闻不到粪便的臭,可霍香梅还是不想去尝试。 花二十钱一个人,请了十个人,一天把山上那些厚厚的不知堆积多少年的腐泥烂叶用粪箕挑到田地里,撒进去。许大郎和王大兄还有好几个霍香梅没有叫到的人都自发的挑着粪箕过来帮忙,说是之前答应过三郎看顾他家里的。 就算是后来张菊花过来问霍香梅拿二十钱做许大郎的工钱,也没阻挡住霍香梅对他们的感激。 看着条条阡陌上的粪肥,有个词语叫邻居家的孩子。霍香梅只有羡慕的份了。 不过看着自家的麦苗比隔壁田地里的高出一大截,还有人家没有的水稻,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家里只剩下不到一千钱,霍香梅这两天在考虑做些小买卖,手里没钱心里没底。家里院子的菜蔬长得很好,都已经摘来吃了很多次了,还陆续的补种。家里孩子还小也吃不了多少,咸菜还有不少。外面的菜田有好些菜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能吃,不卖出去的话,只能晒菜干了。 这天,霍老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小笑眯眯的拿着水烟进来。额头的纹路皱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霍香梅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这阿爹平时话不多,但绝对是一个乐观的老农。这会见他好像谁家借他大米结果还了米糠一样,“阿爹,是三郎有消息了还是你饿了?”。许三郎除了在第五天托人带口信回来说已经出了粱邑,后面就没消息了。孩子开始天天找爹,后来见阿爹都不回来,就不找了。 “莫,莫。我刚才巡自己麦田时,看到隔壁大牛家的,叶子都生锈了,还有其他几家的都是如此。这麦子是害病了。我已经告诉大牛他爹还有里正。这庄家就是咱老农的命根子啊,这老天难道不想人活了?”霍老爹坐在马扎下叹息。 麦子生锈?那应该是条锈病,可具体怎么治疗,霍香梅不大记得了,“阿爹,我们家的呢?” “这就奇怪了,我们家四周的都长了,就我们家没长。难道是因为我们家育苗方法不同的原因?” 这跟育苗应该关系不大吧,霍香梅也不是很能肯定,想了想,“应该跟咱们家的肥料有关,我们家用的是烂叶子沤的肥。”,烂叶子里面有些许甚么,可以治防条锈病的。 “唯唯。” “阿爹,如果现在多灌水,也可以起到一定的效果的。”霍香梅终于想起来肯定的说,“烂叶子甚么的就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果。” “唯唯。”自家大娘这些日子里做事都有条有理的,霍老爹是信服的,听了霍香梅如此说,赶紧起来告诉里正去。 看过自己家的存粮,霍香梅决定做些吃食去卖,顺便卖霍老爹编织的竹筐,鱼篓子。上次卖剩的竹筐甚么的,都被许三郎压在装糖的竹筐上带走了。这些还是后来霍老爹做的。 看过自家存粮,霍香梅想做南瓜饼。菜园子的南瓜已经收获了九只,现在还剩下七只,每只估计有四五斤重。菜田的南瓜也开始陆续收获,霍香梅特意去数过拳头大以上的南瓜已经有五六十只。 做南瓜饼要糯米粉,自家没有。但村子里有户人家做豆腐去杏花河边摆摊子,她家有石磨,可以拿自家的黍米去磨粉。家里的黍米有一部分给了许三郎带走,剩下的是吃不到夏秋收了,但是南瓜野菜也可以当粮。所以霍香梅还是决定拿出一部分去做南瓜黍米饼。 可惜不知道怎么做酵母,否则做馒头,做包子卖都是可以的。自己现在菘菜,萝卜,青瓜,韭菜都出来了,完全可以做素包子,只是这没发酵过的包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喜欢。毕竟现在的老农们吃的蒸饼都是没有经过发酵的馒头。 太阳快要落山,霍香梅往做豆腐的吴家走去。 “阿嫂,你好!我听大荷阿嫂说你家有石磨,想借来磨点黍米粉。不知现在方便不?”霍香梅用好几张树叶子铺在篮子地,上面再铺上块麻布,这样盛米就不怕漏了。磨上十斤,自家做些吃过看是否可以。 “哟,有甚么方便不方便的,妹子直接过来就是了。”吴家阿嫂爽快的说,她刚刚出摊回来,“怪我眼神不好,认不出妹子你是哪家的。” “阿嫂,是我太少出门了。我是许叔耀许三郎家的。”霍香梅的确很少在村子里走动,这村子里七十八户人家,五百人,她认识的十只手指数得过来。 刚刚来的时候,忙着吃饱饭想方设法让案上多一道菜,再久点就是忙着耕种,许三郎离家后,又忙着制衣。家里九个人的吃食,还有鸡、羊,菜地等等,已经让霍香梅觉得□□无术。她又不是喜欢串门的性子,以前不上班都是宅在家里的。 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没完全融入,更加别说出门了。如果不是实在是家里没有钱了,她也不会想到要去做吃食生意。 “唯唯,原来你是大娃他们几个的阿娘。我家娃子经常和你家娃子玩,回来夸你家的吃食做的好。还让我上门请教呢。只是我半夜要磨豆,白天要出摊。归家还得忙夕食,也一直没时间去认认门。这下子好了,你过来了,咱俩就认识了,改天我夕食过来消食还能有理由上你们家门了。倒是许家妹子你没藏手啊。” “唯唯。”果然是做生意的,看着几乎不带歇的话,像溪水一样连着流出来。霍香梅感慨自己活了那么多年,可没有她利索。 吴家阿嫂帮着霍香梅放黍米,让吴家大兄过来帮忙推磨。石磨不是很大,霍香梅也能推动,只是推不了多久就手酸腰酸的。于是霍香梅拿着木盆子在下面接磨好的粉。 吴家大兄不是个话多的,打过招呼,问了许三郎甚么时候回来,就开始埋头推磨了。 倒是吴家阿嫂是个真能说的,就一会,霍香梅已经知道她其实娘家姓白,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水芹。吴家大兄叫吴林礼。 家中有个吴老汉,大兄他爹,地里活是一把好手,就是逃难时,一只手没有了,现在出去还没回来。 家里有五个孩子,大的两个是娘子,下面三个是小子。那两个娘子,刚才霍香梅也看见了,这会在堂前做夕食。那三个小子倒是不知跑到哪里玩耍了。 吴家阿嫂以前是河东人,不过也不是城里的,后来逃到了粱邑,被分到新村。除了见不到她娘家人这点外,她对现在的生活是有盼头的,至少吴家一家人还活着。 有地有粮,还能重操旧业。白水芹现在有时候睡觉也会惊醒,不单只是逃难留下的后遗症,还有就是她说现在家里居然有不止五十亩地。这是在河东时不敢想象的。 那时家里孩子多,不到五亩地。这五亩地还是吴老汉年轻时挣来的。吴老汉记不清自己是哪里人,等长大了就在河东流浪,一直到了十七岁认一个临死的老农做爹,给他捧香盆子。才有了族人,继承了那老农留下来的一间破茅房和半亩地。之后就跟着老农姓了吴。自己努力开荒,有了三亩地,托人请媒,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后来到白水芹嫁进来也只有五亩地。 第30章 南瓜黍米铜子西瓜 吴老汉经历了大半生的苦难,现在居然分到五十几亩土地,他天天就往地里去,恨不得长在那里。 先前天气寒冷,儿子和儿媳妇不让他晚上也在那逗留,现在天气暖了,拗不过老人,就在田地边的阡陌给他搭了个亭子,晚上守夜。 关于这点霍香梅也是知道的,因为霍老爹也提出过要去田地边守夜。霍香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有三五老农晚上会聚在一起说古议事,但是没灯的,尽管偶尔点个火把火堆什么的。老骨头一把了,好不容易养好了点的身子,一不小心摔倒了,很可能就爬不起来的了。想急救可能周围都没有人或老不及。霍香梅的外婆,就是在一次插秧中,中暑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才不到五十岁。 霍香梅是这样对阿爹说的,“阿爹,三郎离家,家中只有几个年幼的孩子,我是可以照顾日常,可家里得有个男人担事,如果你去了麦地守夜,家中有甚么事,我找不到人商量。” 最后霍老爹答应不去,但每天一早他起来就往麦地去巡视,还顺便把三只羊要吃的草割回来。 现在许家的两只小羊已经不吃奶了,反而是霍香梅一家子喝上了羊奶。 新鲜的羊奶反复的煮,杀菌,然后加上许三郎离家前胡子阿叔送的杏仁去膻味,特别好喝。几个娃在早食过后都会喝上半碗。就连霍老爹听说是大补之物,也坚持天天喝。 尽管几个娃现在天天在外面跑,但血色越来越好,特别是小五小六以前瘦瘦的,现在长肉了,反而晒不黑了,皮肤百里透红的,经常被村子里的妇子忍不住的掐得泪汪汪的。 …… 十斤黍米很快就磨完,临走前白水芹还把自己卖剩下的一块豆腐让霍香梅拿回家给孩子吃。 霍香梅推却了几下,推不了只好拿回去了。还是等自家做的南瓜黍米饼好了之后,送些给吴家阿嫂吃吧。人家帮忙磨黍米还送豆腐的,这人情啊! …… 第二天吃过早食,洗完衣物,喂好雉子,霍香梅才有空开始琢磨那南瓜饼。现在雉子已经差不多有两斤重了,就散养在院子里,每天小三和小四负责扫院子。 拿只四五斤重的南瓜,削皮切成块,蒸熟,捣成泥状,倒进黍米粉和水搓成团,让面团醒两刻钟。把搓成团的面粉分成三部分。放在锅盖上碾平,一部分撒上些许砂糖,一部分撒上葱花和胡椒,还有一部分加盐。弄成一小团一小团的的饼状。用猪油慢火煎凝结。新鲜出炉的三种口味的南瓜饼出炉了。 让大娃趁热给吴家和王李氏家送去些,小二给许大郎家和许王大荷家送。 霍老爹和几个娃都很捧场,说比蒸饼好吃多了。这是必须的,南瓜饼怎么也比没发酵的馒头好,里面还加了糖、盐、葱等调料。 霍香梅得到鼓舞,决定去杏花河边出摊。早上早早的起来准备,自家的早食也是南瓜饼了。 杏花河摊子离新村只有不到五里的路。霍香梅像王李氏家借一辆手推车,上面装了一篮子的南瓜饼,五十只。 另外还有三只西瓜,没错霍香梅家菜田里西瓜已经陆续的熟了。前段时间还被一些小子糟蹋了不久,后来送了两只给吴老汉家。吴老汉承诺晚上看麦地时顺便也给她家看瓜地,高兴得霍香梅又送出两只。 家里新鲜的韭菜、菘菜、油菜、葫瓜都带上。这次霍老爹做的大箩筐没地方放了,倒是些许小篮子可以,那也带上。 全家一起出动,霍老爹帮忙一起推车,大娃小二在后面牵着几个小的。 不到五里路,也不怕他们走不到。走走停停的,很快就能到了。 来到河边摊子,各种吆喝声,已经很多人过来摆摊子了,除了没有起屋子,这里就是一个小集市,不过这个小集市一般只是每天开一个早上。 跟卖彘肉的王大兄、卖豆腐的吴家阿嫂打过招呼后,赶紧搬东西下来。昨天借车的时候霍香梅已经跟王大兄打过招呼,让王大兄给他留个位置。 “三郎家的,你昨天让大娃送的饼子,味道真不错。”王大兄一边剁彘肉一边说,霍香梅特别怕他不小心砍到自己手指头。 “唯唯。阿妹,这里面居然还有三种味道,比蒸饼好吃多了,就是费工夫。”白水芹说。 “大兄,水芹姐喜欢吃就好,我这里还有,今天正准备卖这个。”霍香梅赶紧用树叶包着南瓜饼给他俩人递上。 “你这是要做买卖的,还是算了。”白水芹赶紧推却。 “唯唯。阿姐难道是觉得这饼子不值一块豆腐?” “哪呢哪呢。”白水芹赶紧接过来,还顺便把霍香梅吆喝起来。 王大兄也不客气,三两口的吃完继续做买卖,还给客人推销起霍香梅的饼子。 “这是甚么饼子,真的没有吃过。”一个过来买肉的汉子实在受不住王大兄的推销加上没吃早食,就扭头问。 “这是南瓜做的,有甜味,胡椒味,咸味的。阿兄要哪种?”霍香梅感激的看一眼王大兄,赶紧开始今天的第一摊买卖。 “多少钱?”一听有这么多种口味,那价格不知道怎样,汉子还是先问清楚再说。 “甜味的和胡椒的都是两钱一只,咸味的是一钱。” “那给我拿一只胡椒的,一只咸味的。” “唯唯。阿兄请拿好,好吃再来。”霍香梅用菘菜的碎叶装着递给客人。 拿到手里的三钱,心情激动的递给大娃,说:“阿爹不在家,大娃管账。” 这些天夕食后,霍香梅有意识的引导孩子数数,加单点的十内的加减法,大娃已经很少出错了。小二也还行,可怜的小七还不能数到十。 “唯唯。”大娃高兴的接过铜子放进霍香梅事先给他准备好的小包包。 人越来越多,霍老爹的小篮子也有人开始问价格,菘菜、韭菜这些很多人家里都有种,买的比较少。 西瓜问价的很多,但是整只价格贵了点,只卖出一只。后来霍香梅决定散卖,找白水芹借了她那把切豆腐的刀片,把每只西瓜分成十六块,一个铜子一块,这倒是很快就卖光了。 霍老爹带来的小篮子都卖光了,还有个人买了他的篮子来装那只西瓜回去的。 霍老爹让小二管他的钱,也不问多少,乐呵呵的让小二带阿弟阿妹去买小雉子吃。 那鸡子是麦面做成的蒸饼,不过捏成小雉子模样。非常吸引小娃的眼球,霍香梅也忍不住吃了一只,也不知卖家怎么发酵的,这小雉子居然挺松软的里面加了糖。 尽管霍香梅很想知道这怎么发酵的,可也是知道人家是不可能告诉你的,这是人家的吃家伙计。 霍香梅曾经问过许三郎这有没有很松软的蒸饼,许三郎表示没有吃食过。 但是许王大荷提过,她以前织布的主家过寿辰时,发的寿糕就是很松软的,特别爽口。估计现在已经有了怎么发酵的方法,只是掌握在有底蕴的世家豪族手中。像许三郎这样的农家猎户,是不知道的。 好可惜啊!如果知道怎么发酵,馒头,包子各种糕点都是有可能的。 …… 等太阳日中时,霍香梅准备收摊了,剩下一堆菜蔬没卖出去,送了些吴家王家没种的给他们。吴家阿嫂送了她块豆腐,王大兄知道许家人爱吃大彘的大肠和骨头,给他们送了些。他俩还不准备回去,因为有些农人早上要忙地里的活,会在下午夕食前过来买点剩下的肉菜回去。 亲自赚钱的感觉好极了,就连不懂的小五小六小七,都知道拿家里的东西换了铜子就能买其他的好吃的了。看这三小子乐呵呵的模样,还有大娃你不用一边走,一边用手捂住小挂包的。小二你就别哄你姥爹下次再给你买吃食的了,你姥爹赚钱不容易…… 于是这下许家夕食的肉,汤,菜都有了。一家人乐呵呵的推着车回家去。 第31章 做鱼干香梅不认夫 “阿娘,吃桃子。”小四递一只桃子到霍香梅嘴边,霍香梅咬了一口。脆脆的,还带点酸甜,挺好吃的。 每想到许三郎移植回来的桃树,今年已经挂果子了,粗粗数了下,大概有百来颗。孩子忍不住等它们完全熟透,就让霍老爹每天十几只吃,解解馋。霍香梅也不阻止他们,这不打算靠这个赚钱,这时的孩子零嘴实在是太少了。 “小四先自己吃,阿娘还得烘小鱼。” 这些天,霍香梅一直早上全家出动做买卖,下午就各自忙活。霍老爹编织篮子,巡视麦地水稻;霍香梅巡视菜田洗衣物做饭;大娃带着小五小六小七割草喂羊;小二喂雉子和小豚;小三小四打扫院子的粪便。几个娃完成霍香梅安排的任务,再一起出去玩耍。 这南瓜饼卖得不错,多数是杏花河边停靠的渔民和来往的船客买的。西瓜分开散卖倒是也有过客买,反正自家的西瓜也不多,长成的估计也就百来只,自家吃点,邻里送点,剩下的就慢慢卖吧。 今天在河边摊子还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娃子在卖鱼,大鱼才几条,反而是小指大小的鱼仔不少,霍香梅包圆了,大概有三斤,给了六个铜子。 霍香梅让他每天做到的小鱼仔小虾仔直接拿到她摊子这,她都包了。那娃子没想到这小鱼仔真的有人要,高兴的不停鞠躬感谢。要知道这大鱼好时也只五个铜子一斤,更别说差时。 霍香梅见买卖做得还不错,虽然赚不了大钱,但是一家的油盐酱醋还是足够的。 还好许三郎离家前又让许大牛的阿弟每隔一天给许家送两担柴,还有挑满缸的水,每天十钱,免了霍香梅还得上山捡柴的麻烦。当然这钱也是先欠着的。 许二牛是一个很勤快的小伙子,十三四岁,看起来有点憨憨的,但人很机灵。知道许家人都在早上做买卖去了,水和柴都是下午才送过来。 过来时还带着他家许三妞、许四牛妞。许三妞七八岁,嘴巴很甜,一来就阿嫂前阿嫂后的,搞得小四安安吃醋,时刻的盯着许三妞,后来发现她没有抢自家阿娘的意思,反而不好意思了,很快的就做许三妞成为小伙伴了。 许四牛和小二差不多,是一个很活泼好动的娃子,还自来熟,像他家大兄。 看到小三小四在扫地,还主动的要帮忙。但是小三小四拒绝了,说这是阿娘给的任务,做好了每天有一个铜子的奖励。 可把许三妞和许四牛羡慕的跑到霍香梅跟前说,阿嫂,我也做你家娃吧。 被挑着水回来的许二牛听到,满脸通红的斥责许三妞和许四牛要抛弃自家和阿爹阿兄。 这俩娃保证不会之后,许二牛才放过他们。结果扭头一看,看见霍香梅和霍老爹都停下手中的活,在旁边笑着看着他们兄妹。 哄……许二牛的脸更红了,强装镇定的倒水进水缸后,拉着许三妞许四牛踉跄的跑了出去,后面还传来霍老爹和霍香梅大笑的声音,还夹着小三小四疑惑的声音。 阿兄,我丢脸都丢到许三郎家了。 …… 霍香梅倒是想做点粟米粥和野菜卖,可惜娃太小,家里野菜这些天吃下来,最多只能吃到秋收,只好罢了。倒是那些爽口的小鱼干和小虾子可以多做。就算是附近的菜贩子都愿意赚了钱买上半斤回家,既可以当菜又可以下酒,味道还不错。 后来的南瓜饼什么的都比不上这小鱼仔小虾米受人欢迎。霍香梅两个铜子一斤从那渔娃那里进货,然后自己半斤五个铜子卖出去。其实那小鱼烘干了后轻了不少的。霍香梅本着薄利多销的念头,倒是长期下来,小有赚头,带着那个小渔娃也赚了些。 小渔娃挺羡慕霍香梅的,那小鱼干霍香梅给他尝过,可惜自家阿娘也试过,可做出来的味道就是比她做的少点甚么。 因为你家没有放猪油,没有放醋。当然霍香梅是不会告诉他的,因为自家这些日子还需要靠它生钱呢。 这样的日子忙下去,直到有一天夕食前,霍老爹回来说,自家的水稻能收割了,鱼能收获了。霍香梅才发现已经到了七月初,许三郎已经离家差不多三个月了。霍香梅终于体会到那种老大嫁作商人妇的悲哀了,三个月甚至更久都见不到自家汉子,还甚么消息都没有。 但霍香梅也没有时间被做怨妇子,家里还有得忙呢。 夕食过后,霍香梅跟着霍老爹,带着几个娃去看自家的稻田,那沉甸甸的稻谷,金灿灿的稻浪真令人着迷,还有稻田里肥鱼是不是从禾根溜出来透气。这丰收实在是令人愉悦。 周围还有几个老农,都羡慕的问,明年能否卖种子给他们,他们也想种。 “唯唯。”霍香梅都答应了,还说会教他们。 愉悦过后,霍香梅对霍老爹说,“这八亩水稻,就咱家是得忙很久的了,还不如雇些汉子来帮忙,可以不包饭,价格上上点。” “唯唯。”霍老爹是同意的,做买卖的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这做买卖的划算。所以也不介意花上些钱雇人收割。 “可老爹,这鱼怎么办?太多了。家里吃不完,拿去杏花河摊子卖也卖不出去那么多,我也不认识收购的人。”霍香梅没有想到她居然有一天会担心鱼吃不完的。 “这不用担心,苏明的老爹以前在饭肆做过火夫。后来战难了才不干,现在是年纪大了,不再去饭肆做工,但是活没有落下。你昏礼那次他还掌厨了。我之前过来巡视就是担心鱼卖不出去,结果苏家阿兄说他有路子,他师兄现在是市集最大的饭肆做采购,可以卖给他。” “唯唯。” 第二天,霍老爹去请了上次帮忙搬肥料的那十个人帮忙。每人一天一百个钱,不包饭,自带工具,帮忙收割水稻和抓鱼。还让苏明阿爹去问过那饭肆会收鱼,多少都收,但必须在一斤以上的。每斤五钱。霍老爹干脆抓鱼那天把张清河的车也给租了,要拉鱼啊! 等到收割这天,村子里在的人都过来看许三郎家的水稻,那个羡慕妒忌啊。不是没见过种植水稻的,只是没有见过那么高产的;不是没见过鱼,只是没见过水稻里还养鱼的,还养得那么好。人家这会有就有稻米吃了,自家只能看着。人家的麦也开始抽穗了,他们的刚刚开花,这意味至少比自家早收成二十天,还能避开多雨季节。 霍香梅让那十个汉子把八亩地的水同时开口放走。等水流干了再捉鱼。她也不管周围的议论纷纷,跟霍老爹打过招呼后,让霍老爹看着,她先回去做早食。问过几个娃,都表示不愿意就回家。 …… 等霍香梅回到家门口时,发现竹门打开,里面有人大声笑着说话的声音。 霍香梅小心翼翼的走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架放了不少东西的牛车,然后看到一个汉子坐在葡萄架子下的马扎喝水。 “你是谁,怎么来我家?” 那汉子上前一把抱住霍香梅,“这婆娘,你家汉子才离家三个月,你别就带新人进家门了。” 霍香梅才知道是许三郎。这乌龙闹的。 许三郎离家前实际上和霍香梅相处的时间就一个半月,后来就离家了,都是三个月前了,整个人发生了不少的变化,不是说相貌,而是精神气质上面。再加上他坐在马扎上,又没有得到消息说要回来。所以霍香梅一下子没认出来也不奇怪。 第32章 稻田肥鱼许家丰收 霍香梅用力的抱了一下这个男人,然后松开手,“赶紧放开,这是屋子外。被人看到了,还不知怎么传呢。还有你好臭,几天没洗澡了。” “敢嫌弃你家汉子,屋子里就可以了。”许三郎也不好在外面乱来,香了一口,就放开了。 “怎么家里没人,几个娃呢?刚刚一路走来,村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看见。你不知道,当时苏明那脸都是一路的惊诧、苍白的过来的。”许三郎也没提他也快跳出心脏的心。汉子在外打拼,回到家,家中居然无人那种担心受怕。 但是当许三郎看见家里活泼的小羊,那小豚呼噜呼噜的睡着觉,十几只雉子在院子里散步,桃树上结了桃子,这心就活了过来。 “咱家的水稻今天收获。”霍香梅自豪的说,“现在请了人在放水捉鱼,全村在家的人都过去看了。我这是回来做早食的。几个娃都不肯回来。” 许三郎没想到才三个月没回家,自家的水稻和鱼都可以丰收了。 “三郎,你家里有人吗?”苏明、李庆和许大牛一同满头大汗的走进来,一看到霍香梅,差点眼眶都红了,“阿嫂,你在家就好了,可见我的家人。”。 一路走回去,一个人影都不见,可是回到家,家里有似乎没啥变化,还增添了不少家具,也不是没有人住的样子。只好回头过来许三郎家。当时急着回家,自己带回来的东西还没拿回家呢。 霍香梅赶紧解释,是因为自家水稻和鱼丰收,其他人都过去看热闹了,让他们别胡思乱想,这人吓人、吓死人的。 苏明几个不好意思的松了一口气,恭喜霍香梅那么早就丰收了。表示他们的等会也过去看看,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许三郎把牛车上自家的行李拿进屋子,苏明驾着牛车,许大牛和李庆跟在后面一起走了。 霍香梅把熬着的粥端出来,上点野菜,就着昨天卖剩的南瓜饼,让许三郎赶紧吃早食,那么早归家,肯定是赶路的了,不舍得住庐。 吃过早食,霍香梅和许三郎就往自家稻田去。 还没走近,就看到许大牛已经来了。他家阿弟阿妹兴奋的围着他问话。 周围几百个人站在阡陌上,还有些人跳进稻田里,捉起一尾鱼冲周围的人兴奋的说着甚么。 霍老爹看到许三郎过来,高兴的说,“好,好,好。”刚刚看见大牛就知道三郎也回来了,还赶上自家丰收的日子。这真是个好日子。 有人看见霍老爹跟许三郎打招呼,知道这是在外面做掮客的许家三郎回来了,“三郎这趟顺利否。” “蒙大王的圣恩,这一路有惊无险,算是过来了。” “唯唯。三郎你家的稻米长得真好,还有那鱼也够肥。” “三郎可否借些米渡过这青黄不接之时。” “唯唯。” 许三郎不停的应答着,看见稻田的水已经放干了,一条条肥鱼在泥地里蹦跳着,这情节真够令人惊喜的。 也不用许三郎招呼,阡陌上的人自发的走进稻田里,小心翼翼的避开稻米,把那些间隔中的鱼,一条条的捡起来扔进阡陌上的竹筐里。一时半会的也死不了。 就连小七几个都抱着鱼冲自己阿爹笑,那脸蛋上全是泥浆。那这几个月认真的坚持用柳枝儿刷牙的小黄牙,已经变得白白的,一笑之下那光芒能闪瞎看过去的。 刚刚许三郎跟他们几个打招呼时,几个大的都是很高兴的就叫爹,反而是小五小六小七很茫然的跟着阿兄阿姐叫。许三郎离开三个月,他们对爹的印象已经模糊了,但既然阿兄阿姐叫了,那就没错。很快的就高兴的爹前爹后的叫了起来。霍香梅好笑的看着他们。 八亩稻田的鱼很快的就捉了起来,十只大箩筐装的满满的。 苏明家阿爹的师弟已经带了伙计和称杆过来。本来打算只要一斤以上的,这回看着活蹦乱跳的肥鱼,一挥手,决定全要了。倒是许三郎要求留下一筐,分给周围的父老乡亲们。 父老乡亲们无一是不欢的,苏家阿爹称赞许家三郎是有大义之人。 九只大竹筐带箩筐称,抹掉零头,有三千斤。 本来看到鱼的丰收就很惊讶的村民们,这下都叫了起来了。个个脸上都是笑容,这意味着也许明年他们也会有如此多的收获。 采购的管事表明可以以每十钱一斤收购许家的所有稻谷。其他的地方稻谷还没熟,就算熟了采购来回还需要花上不少时间。 村民更加惊喜的叫起来了,他们之间不乏有见识的人。知道能在水田里种植出高产的水稻和养好鱼的许家算是在这条重建的新村子站稳脚跟了。 许三郎委婉的拒绝了,虽说现在不知道具体收获多少,但是看着那沉甸甸的稻穗就知道不错。他说曾经答应把稻种卖给家老乡亲的,而且现在家里没有粮食了。所以不曾答应卖给管事。 这下好些父老称赞许三郎为大义之人。 若是在过去,能被父老们称赞之人,好运时还能做官,举孝廉。 …… 许三郎跟着管事上饭肆拿钱,霍香梅让霍老爹带着孩子回家吃早食,这已经是太阳日中了。 那雇来的十个汉子都是自带粮食的,吃过蒸饼后,又开始收割起水稻来。周围围观的人都家去了,毕竟家里也是有活干的。 到夕食前,已经收割完成四亩地,整整齐齐的摆在田地里。明天再继续。 等许三郎回来时,天已黑。几个娃已经吃过夕食,在边和霍香梅学数数和算术,边坚决的要等阿爹回来。 所以,许三郎进来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幅场景,灶台上放着不知甚么时候买的油灯,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大的几个孩子在和自己婆娘边说话边打哈欠,小的几个已经睡过去了。 看见许三郎进来,几个大的都强撑着精神过来,许三郎每个摸摸头,说乖了,阿爹在家里,你们先睡觉。 又花了一大功夫把孩子抱回他们的屋子。 “钱都拿回来了?”霍香梅指着炕上的褡裢问。 “嗯。一共一万二千钱,换了十两银子,这二千钱我没换。家里烧了水吧?我先洗个澡。” “唯唯。” 许三郎让霍香梅给他搓澡,霍香梅也不觉得有什么害羞的。拿着丝瓜瓢子就给他刷了起来,一层层的泥水往下刷,也不知几天没洗了。 许三郎比三个月前还瘦了,还好剩下的都是腱子肉。 许三郎简单的说了下他之所以那么迟回来,是因为拐到去了洛阳。把从西域买进的货物在洛阳出售,换了不少银子。 霍香梅刚想把家里的事也交代一番,许三郎已经眼睛发光的扑了上来。好了,这下不用说了。 一只手按住霍香梅的脑袋,嘴巴不停的吸允着耳朵脖子,另一只手从上衣扯开衣服带子,直接把手往胸部伸,很明确的握住那一个团圆。 “三个月不见,大了好多。”许三郎的语气有点惊喜,直接双手齐动,把上衣都解开。 这些日子以后霍香梅天天喝羊奶,自家的伙食也跟了上来,天天有肉吃。这具身体以前就是没发育好,现在倒是完全长起来了。能不大吗?霍香梅自己洗澡的时候,碰到也是挺满意的。 这一夜,许三郎似乎要把这三个月攒的都送给霍香梅,霍香梅也来者不拒,极度配合。两人当时才相处一个多月,又分离了三个月,正是再需要些事情来融合的时候。这夫妻生活和谐可是家庭生活幸福的重要一部分。 第33章 三郎看晒场捉雀仔 早上起来的时候,霍香梅准备洗漱,许三郎递给她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些有着淡淡香气的绿色粉末。 “胭脂?绿色的胭脂。”霍香梅没想到这个农家汉子还是挺会哄自家婆娘的,外出居然想到给自己带小礼物。不过这颜色挺特别的。 “这是我在长安看到有人买,问过之后知道是揩牙粉。很好用的,你拿着柳枝儿沾点试试看。”许三郎摸摸自己左眼角上的刀疤解释,并且又悄悄的记下胭脂这个词。这婆娘除了好美食,还好颜色。也不知她会不会讨厌自己这伤疤,不过男人就得有疤还得有胡须。许三郎是很满意自己的胡须的。 “原来是牙粉啊,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的,我试试看。”霍香梅试着沾了些,有草药的味道,还有点甜。刷完之后,用舌头刷两下牙齿,发现的确清洁了不少。 给霍老爹和几个娃试过后,都表示不错。 另外,许三郎还给霍老爹带了新的烟丝,并表示种子也买了,来年会种。几个娃的礼物,除了一律的九连环,给小四还带了几种颜色的头绳。西域的各种香料他都卖出去了,只剩下一些红枣、葡萄干之类的小零食,带回家给孩子尝尝。 接下来的三天,许家都在收割水稻。许三郎花了一百钱向许大郎订制了两只打谷桶,许大郎表示会在当天就赶制出来,并且不愿意收钱。但张菊花表示亲兄弟明分账,这钱是必须收的,再说自家又不是富裕之农,一百钱能买十斤盐了。 许三郎知道自家阿嫂的为人,而且他现在也不是很介意这一百钱,况且还是给自己大兄的。所以也就不介意阿嫂的语气了。 等稻谷收割并且打好,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霍香梅见识了这个时代的打谷桶,就是一个立体的梯形。四周用木板钉好,小的那面作底部。打谷的时候,四个人各站一边,拿着禾根部,稻穗的部分就往打谷桶里面的一边木板狠狠的击打,让稻谷脱落。 “三郎,怎的不让阿爹用竹子编,是因为时间不够吗?”霍香梅觉得这打稻子真的是一个体力活。 “唯唯。竹子太轻,需要木板,甩打的时候,木制的打谷桶不容易移动,还更加经得起甩打。” “唯唯。” 虽然自己雇人之前说好不包食,但看过这些汉子光着膀子在烈日下劳作,并且全是人力,来不得半点虚假。霍香梅决定得给他们加餐。 裹着小鱼干的南瓜饼,里面有菜蔬的蒸饼,薄荷水都是管够的,剩下不多的西瓜也拿上两只。 吃得这群汉子更加卖力了。 等这八亩水稻完全脱粒了,许三郎向王大兄家借来称杆。他家卖大彘的,备着。 许大牛,许二牛都过来帮忙。许大牛回家后,三妞,四牛就对他几乎寸步不离的了,也不主动来找小三小四玩耍了。 在里正还有所有看热闹的村民的见证下,许三郎心里非常紧张的把所有的箩筐都称一遍。 平均下来居然能达到每亩五石之重,连到过南边的汉子都不敢相信这个数字了,纷纷要求许三郎再把每筐重新称量过。 照做了,因为他自己都是不敢相信的。重新做完后还是这个数字。 有人小声的说,会不会是王大兄家的称杆出错了。王大兄冲那个人举了举拳头,可转头对许三郎不是很肯定的说,“三郎,要不,换把称再试试看。” “可我这没称。” “这有甚么,我家就有。”里正家儿子连忙大声应了,“我这就家去,来个人和我一起抬。” 话音一落,就有两三个小子说,“唯唯。” 等里正家的称杆抬过来,重新再称一遍之后,发现数字变化并不大。总数之差只在半斗之内。 这样,大家都不得不相信这个结果了。霍老爹已经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睛了。要知道麦子收成好的时候也不过三石多,曾经种过水稻的人很多时候都不到一石。 “三郎,你一定要粜些粮种给我。”王大兄盯着许三郎说。 “明年我也要种,三郎能否赐教。”苏家阿爹说。 “我都隔了十几年没种地,今年还是这之后的第一次。三郎,阿兄明年是吃饭还是喝粥,就靠你了。”张清河说。 “唯唯。” “唯唯。” “唯唯。” 许三郎兴高采烈的拱手应答,等晒干后,欢迎各家过来籴粮种,表示各家再送半斗稻米给家中小娃加碗饭。 最后圆满结束…… 当然不是这样。 新村在五月的时候,各家出人,没人的出钱,被村子里一块大空地给平整了,用来到时候晒小麦、黍米、黍米之类的。现在先便宜许三郎家里。 开始时霍香梅还怕太阳下山收稻谷时会收上来一堆泥土,还好这地面不愧是平整过的,就像自家屋子里的地板,扫地的时候是还有些许灰尘,泥沙,但是不多,用大撮子筛过就好。 反倒给霍香梅想起见过的竹耙子,这会没有竹耙子,都是直接用铁铲子一铲一铲的抛开,久了真得考验手臂力和腰力。 竹耙子不难做。把比价粗的竹子锯成两尺左右长,再从中间剖开分成小片,一头削尖,用火烤弯,再把另一头用柳条或者竹篾编织起来。最后用一根五尺左右长的竹竿和这耙子钉在一起就成了。 霍香梅跟霍老爹描述之后,不到一个时辰,霍老爹就做了出来。许三郎试用过后,表示非常不错,还可以用来搂那些落叶和草之类的。当晚对霍香梅的赞赏就是让她第二天差点起不来。 许三郎觉得这竹耙子在晒稻谷的时候,扒开稻谷是非常的方便的,就是收的时候,不方便,稻谷会从中间漏出来。 想了想,如果是竹竿子前面不用耙子,而是用一块木板,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于是许三郎找上许大郎,一番描述之后,新鲜出炉的煎饼耙子放大版出来了。 许大郎试了觉得真不错,夸赞自家阿弟出趟远门,长见识了。许三郎唯唯几声,不做解释。 当霍香梅看到这放大版的煎饼耙子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还是脑子不错的,会拐弯。 村子里好些人看到许三郎在晒稻谷时使用竹耙子和煎饼耙子,都纷纷的要求试试,试过之后表示不错,问了是霍老爹和许大郎做的。拿上几个鸡子或者几个菜上门请教。 霍老爹没想着靠这个赚钱,所以别人来了,他还让小二端水。前段时间霍老爹做买卖,一直是小二帮忙收钱,这爷孙的感情猛地往上长。 张菊花看到上门的都拿着东西,也是一脸笑意的让人家进来。 将近四十石的稻谷平铺在晒谷场,是非常壮阔的。 许三郎干脆拿张苇席在那日夜守着,自家之前没有预备着苇席,还是在做豆腐的白水芹家买的。她家吴老汉天天在田边守麦田,家里这苇席还是有的。 现在新村都是很多各个地方的人重新组成一条村的,虽然还看不见什么凝聚力之类的。但是日夜在晒谷场看,也不是为了防偷儿。 而是白天很多贼雀子,一不注意,就会跳进谷场里偷稻谷吃。这两天几个娃都吃上了许三郎捉的贼雀子。霍香梅用猪油油炸的,事先用大姜野葱腌制过。味道特别的鲜美,骨头都是脆的。 霍香梅也吃得满嘴是油,这个时代吃麻雀是不犯法的。 晚上则是担心夜猫子,许三郎捉到过一只夜猫子,递给霍三娘让她像贼雀子那样烧了吃。 霍香梅吓了一大跳,原来这夜猫子是猫头鹰。怎么也不同意吃,最后还让许三郎放了。 第34章 仓满粮足许家宴客 许三郎不明白为甚么,贼雀子这婆娘吃得津津有味的,不停叫好吃,怎么这肉更加多的夜猫子反而死活不肯吃,还让他放了,这可是肉,“难道你觉得这夜猫子是邪恶的,所以不想食用?” “我……我就觉得像猫,不敢吃。”贼雀子霍香梅真的吃不少,那时候,没到周末都会下到下面那个鸟市买来吃,可以现吃也可以打包。很多农家宴席上都有爆炒贼雀子这道菜,一直到后来被禁,才少了些。 “猫?猫亦是可食的。去年初逃难时,我也是吃过的。” 我当然知道可食,那甚么龙虎汤还是大补之物。可我不敢吃啊,更别说这还是猫头鹰。霍香梅只好说,“这夜猫子让我甚是恐惧。” 最后许三郎倒是把它放了,反正自家现在不大缺肉和粮。只是没想到这婆娘那么胆小,天黑之后,说甚么也不让她来晒谷场了。万一不小心吓到,算谁的。 七月份的太阳是很猛的,不到五天,许家的稻谷就完全晒干了。 许家是没有地窖的,当初建房子时,是建一间住一间的,等建完五间,又得开始互相相看,男女鳏寡的重新组建家庭。于是这地窖也就一直没挖。 许家是没有粮仓的。人多人家在四五月月时就用竹子开始编制,等□□月份收割麦子黍粟。可许三郎还在外面做掮客。家里霍香梅不懂,可霍老爹该懂吧。可那会,霍老爹忙着编制竹篮子做买卖呢,看那磨起来洽洽响的铜子,声音真好听。 等许三郎回来了,又忙着收割,忙着晒粮,一下子真的没有想到粮食要放哪里。 一直到,张菊花特意经过晒谷场,酸溜溜的说,“三郎你家的粮都多到没地方放了,你家阿兄都两年多没闻稻米饭香了。” 许三郎才想起自家还没有地窖,甚至粮仓也还没有。 “唯唯。阿嫂别急,等晒好了,我给阿兄送上五斗。” 等张菊花心满意足的走了,霍香梅给许三郎送饭食,许三郎吃过后,让霍香梅在这看着,他得找大兄帮忙做粮仓。 竹子做不是不行,只是自家急用,霍老爹一个人忙不过来。叫上许三郎、许大牛还有霍老爹赶紧砍竹子开工,因为竹子需要的多了,竹林是村子的共产,许三郎还交了一百钱。 天黑了点着油灯做,终于在收粮回家时,才做好三个可以装卸的大粮仓。 等稻谷收进来时,那间放过野雉子的房间空间都快满了,人进去都有点难转身。 之后,霍老爹用簸箕刷选出颗粒饱满的留作粮种,这些粮种一部分留着自家种,还有一部分卖给乡亲们,其他的都留着。 以后的年景还不知道怎样,当许三郎拒绝卖粮时,霍老爹是首先赞同的。饿过的人对粮食有着一种极度的饥渴。 当天晚上,许家吃上了香喷喷的大米饭。 两斤多重的鱼,霍香梅做了五条红烧。家里那只野雉子已经不生鸡子了,拿来炖汤。让小二去水芹家买了两块豆腐。家里菜园子里的芦菔可以吃了,葫瓜可以吃了。另外还买了两斤白肉做红烧。 等许三郎拿着装买酒的竹筒,后面跟着许大郎一家五口进来时,霍香梅已经在院子里用两张长板案摆满了十个菜,一个汤。每张马扎前的长板案上都摆着碗箸,一大锅的野雉子汤和稻米饭在旁边的马扎上放着。一阵阵香气飘满整个院子。 许三郎非常满意的招呼自家阿兄阿嫂和侄子侄女吃多点。 大人一张长板案,小孩一张。小二看自家阿爹阿娘那边才五个人,他们这边已经十个,倚着霍老爹说,要陪他,平时比较黏霍香梅的小七这会也表示要跟阿娘一起。而大文表示自己已经十岁了不再是小娃,应该跟阿爹一起。 结果霍香梅这边五个大人加三个小娃,大娃那边最大的二武九岁最小的小五小六三岁。 霍老爹说了一句祝望丰收的话,然后说可以起箸了。一下子全是筷子影子,那大粗碗的米饭唰唰的往下降。不止小孩子,大人都不停的叫好吃。 因为分量是足够的,所以也没发生过小孩抢食的事情。就是霍香梅把留着的一只没剁碎的鸡腿,准备给小七的,给张菊花眼睛利索的看到夹给了大文。霍香梅赶紧夹了块软软的豆腐塞给小七。 一直到大家都吃到七八分饱了才慢下来,霍香梅看孩子差不多了,不再让他们进食,吃得太饱晚上不好睡。 这段时间许三郎家的几个娃都明白阿娘如果说不能吃了,那就是不能吃了。如果再吃,吃撑了肚子疼,阿娘会一天都不理他的。之前小五就试过,南瓜饼刚刚做出来的时候,吃到肚子疼。霍香梅刚刚做娘,没注意到这些,结果给小五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明确说,如果再吃到肚子疼,阿娘就不理他了。那天一直到睡觉前,小五就没有离开过阿娘五步以外。 这会阿娘说不能吃了,他们几个都放下箸子和勺子。倒是大文二武香兰这三个还在不停的吃。霍香梅想想,还是向张菊花提了一句,结果张菊花倒好,手拿着箸,大手一挥,表示没事,自家孩子身体好着呢。 霍香梅也不再说甚么了,她是知道的,自家的菜油多,肉多,米饭还管够。长期吃得不好的人,突然吃那么多油水的东西,还吃到撑,后果怎样还真的不好说。 吃饱的孩子在院子里耍,一会是看羊、学羊叫,一会是看彘,一会是逗雉子。二武看到许家的葡萄架子上挂满了葡萄,还摘了颗放嘴里,表示葡萄真不好吃,又酸又涩,不知三婶家为何种。 霍香梅被他两条眉毛皱在一起,吐着舌头,搓着小脸的怪模样给逗笑了。表示这是还没长成的葡萄,等九月份就熟了,像糖一样甜,到时候请他吃。 二武表示怀疑的看了看霍香梅说,“大人不能骗娃子。”。 霍香梅当下表示不会骗他的,让他家阿爹作证。 小孩对自己阿爹是信服的,喝得有点多的许大郎,胡须下那张脸都红了,但神智清醒,“阿爹作保。” 之后好些日子,二武都来三婶家,看看那葡萄熟了没有。 吃过夕食后,许三郎把当初答应张菊花的五斗米装在竹筐里,让大文背回家。 第二天,小二告诉阿娘,大文哥他们昨晚回家后,半夜肚子疼,还拉肚子了,伯娘也是,还在家里骂自家阿娘,不知道饭菜里面放了什么。最后还是没有拉肚子的伯爹阻止了她,可伯爹吐酒了。 霍香梅看着小二手足舞蹈的高兴的说,自己也有点幸灾乐祸,但是赶紧收住。认真的对几个娃说,阿娘说的对吧?食饭不能食得太饱,否则肚子不止会疼,还会拉,喝了酒还会吐。想想茅厕离家那么远,没控制住,岂不是拉裤子上?像小娃娃一样。 几个娃当下表示自己都不是小娃娃了,不会拉到裤子上。 …… 许三郎这次去做掮客,因为有商队,里面不止有汉人,还有胡子。很多通关都由他们打通,尽管所卖的货物他们要抽成,但是卖出买进的几回下来,许三郎还是赚了不少的。 当初两个戒指兑换了十银,这一趟下来,许三郎不止赚回来成本,还多赚了八十银,给了许大牛二十银,自家还有七十银。 当霍香梅看到这些银子时,心里也是哆嗦,脸上倒是镇定的问许三郎这次出行的经过。 第35章 三郎西行长安遇兄 许三郎唯一一次让带口信回家时,是他准备离开粱邑之时。 许三郎的货物不多,沿途遇上比较有特色的小玩意儿,他都愿意那糖球去换。 没到车队到一个站点休息时,许三郎带着许大牛、苏明、李庆三个跑前跑前后的,跟在胡子阿叔后面,帮忙搬运东西或者煮饭甚么的。管事有时间也稍微指点他们几句,比如这里的甚么货在哪里价格会涨之类的。 许三郎几个越发的勤奋了。 自家吃的野菜、小鱼干和腊肉也在第一天就被那管事发现了。 管事也想扒东家大腿,后来用二两银子买走了许三郎的野菜、小鱼干和腊肉。 许三郎高兴的向管事推荐自家的南瓜饼和有馅料的蒸饼,最后管事赏脸的吃了只南瓜饼,倒是对蒸饼没有兴趣。 在野外大多数得自己做饭,苏明带了行军锅,许三郎和苏明两伙人轮流出粮食。李庆是游侠儿,剑术和剑法都不错,经常在路上打了猎物添食,多了还会卖给同行的掮客们,给钱给物都行。 反而一路上没花过自家的钱银,还多了份收入。当然许三郎本身就是猎户,也经常是随后的。 开始是苏明和许大牛轮流做饭,其他三个人都吃得不错。就许三郎觉得不好食,他食惯霍香梅做的饭菜,油水作料都是足的。 看他俩做的饭,也不知苏明以前在军中是做甚么的,这饭还是夹生米的。本来黍米就是够粗糙的了,这下真的是难以下咽。野草直接水煮熟,里面撒点盐。野雉子野兔倒是烤得不错。 可是经常吃,还是干巴巴的,后来许三郎的嘴角都上火起泡了。 在吃了几天之后,许三郎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下庖厨。霍香梅出行之前给许三郎装了一小罐猪油,大约有两斤重。 当时管事提出卖腊肉小鱼干野菜的时候,许三郎不是没有想到把猪油也卖给他。但是想想自家婆娘千叮万嘱的说过,做菜一定要放油,长期没有油,对身体不好。再加上这熬猪油的手艺,许三郎就没见过除了自家外的人家会的。 开始大牛他俩做饭,他不舍得出,怕浪费。现在到许三郎做饭了,倒是不惧了。 这锅一热,勺一勺猪油放进去,香味就飘出来了。同行的好些人都在伸长脖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有几个像胡子阿叔那样和许三郎混熟了的,直接上前问,这怎么这么香。 许三郎倒是藏了个心眼,说这是自家婆娘熬的油,自己也是第一次吃。如果不是轮到他做饭,他也是想不起的。 许三郎炒菜用了猪油,黍米饭也是加了些。等李庆捉了几只野雉子回来时,看到这绿油油的菜叶子也是惊呆了。没想到这汉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许三郎把一只野雉子熬汤,两只火烤,边烤边刷上猪油和胡椒。 最后还没开动,一直守在旁边的胡子阿叔就喊受不了了。 因为是自备粮食,准备的分量也不够,许三郎只给管事送了一碗汤。剩下的加上胡子阿叔五个大汉,全搞定了。 当天商队就传开了,同行的有个农家汉子弄得一手好食。东家也好奇的叫唤许三郎前去问话。 许三郎老老实实的说了,这是自家的猪油的效果,自己的手艺也就一般。 东家说能否用猪油让他的厨子做一道菜,如果满意的话,他愿意出资买下方子。 结果东家是满意的,这猪油炒出来的菜比大豆油味道要浓,还比较滑。更重要的事,猪油冷却了会凝结成固状,比大豆油好携带。尽管上层的世家豪族认为吃食彘肉较为不雅,但是对于商队来说,这倒是好东西。 东家让管事和许三郎谈价格。 许三郎这几天虽然跑前跑后的,管事比较满意,可是也不认为这农家汉子能有多少见识,意思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前几天那腊肉鱼干不是东家当场让给二两银子,管事是不会出这个价的。 管事想了想,问许三郎五两银子,方子加他手上的这罐猪油,可否。 许三郎心里已经高兴的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可还是牢记自家婆娘说的,讨价还价,就算心理再满意也得假装迟疑。许三郎倒是做不出迟疑的神情来,只好拿着水牛眼,不说话,直盯着管事。 管事这会也觉得自家似乎有点不地道了,没想到这汉子居然还懂些甚么,“最多十两,不能再多了。” 许三郎赶紧答应下来,他快撑不住了,“唯唯。不过这罐油不能给你们,这是我家婆娘交代一定要自己吃完的。我可以在下一个市集现买猪油帮你们一起熬。” 管事也只好答应了。 导致下一个市集上,彘肉摊子上的肥油,当天被一群人一清而光。留下一地疑惑的人,再到后来隔壁市集上也是如此,搞得人心惶惶,以为这肥油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于是传说就是这样产生了。 一路向西行,经过甘州、乌孙、车师、大宛,最后到达大月氏的都城蓝氏城。一路并不是顺风顺水的,但都给摆平了。许三郎也就不想给自家婆娘说那些过程。 自从许三郎见霍香梅不敢吃夜猫子之后,就认为她胆子像兔子。 在大月氏,许三郎把所带的货品都清了,全部都换成香料或者便于储藏的物品。回程没有在粱邑停留,直奔长安。把所有的货物出售,再往家来。 “我见到二郎了。”许三郎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霍香梅。都说家丑不外传,可是霍香梅也不是外人了。 “唯唯?”霍香梅是知道许家有四兄弟的,伯仲叔季,光宗耀祖,当初起名字就按这排行来。只不过一直没有见到老二和老四,平时也不见许三郎提起。霍香梅还以为已经不在了。 “当初我前头的婆娘,阿娘是打算给二兄的。可二兄临结礼一句话都不留,就不见了。还是后来有人说,看见他和邻村的一个寡妇走了。” “那个寡妇是冲喜进门的。可是没三天,那汉子还是害病死去了。” “之后,那户人家把责任怪罪于她,不同意她出户再嫁。她娘家只有一个大兄,也说不了甚么话。否则当初也不会十银就买了她给人家冲喜。” “那户人家天天折磨她,据说饭食也是不够的。在她和二兄走之前,我也是听说过这个命苦的妇子。可是不知道她和二兄甚么时候勾搭在一起,还哄得二兄一句话都不留给家人,就跟她一起出走了。” 私奔?前汉王朝,有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之事。开始时文君之父是为蒙羞,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却又不能不顾自家娘子。当文君穷困时,只得再接济。虽说后来司马相如发达了,文君之父也接受了他,肯定了女儿的眼光。但是当初左邻右舍的眼光和闲言,文君之父估计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现如今许二郎和寡妇私奔,也不知道当时许三郎一家是怎样渡过来的。 “我跟着胡子阿叔去了管事那的大商行,借用他家门前的位置做买卖。看见二兄在帮忙搬卸货物,我上前确认。二兄扭头就走,他说羞于相认。” “我扯住他不放,让他给我说清楚。后来管事见我俩是认识的,卖了个面子,许给二兄半天假。” “后来,二兄带了我回去,他在长安租住的地方。那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面住了四五户人家,吵吵闹闹的。” “二兄带我进了他住的屋子,里面有一个妇子背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娃子迎上来,问二兄今天怎么如此快下工。” “二兄搓着手指,悻悻的说这个三郎,让我叫阿嫂。我不愿二兄为难,叫了阿嫂。那妇子脸色苍白的说,阿叔慢坐,我去做些吃食。就急忙背着孩子走出去了。” 第36章 二郎痛哭三郎藏银 “那时候,我才知道,二兄在那寡妇未嫁时,就见过几次面了。后来居然还在同一个村子里,看到那寡妇被自家阿婆拿点着的柴火戳手臂。二兄怜惜她,好几次偷偷的给她塞蒸饼。后来一起,寡妇对他说自己是活不下去了,准备哪天撑不住了,就一头挂在那家。” “二兄一时脑子热,就带着人走了。后来清醒过来,也不敢回家了。因为这妇子没有户籍,他们也不敢住庐,再加上身上没有甚么钱,又害怕被捉回来。” 许二郎那时是很怜惜那妇子的,可清醒过来,加上一路的担惊受怕,心里更是想念家里了。可是如果往家去,这妇子肯定是活不成了。最后还是不忍心,再说自己已经把这妇子给睡了,说不定孩子都怀上了。 最后,许二郎拿着自己的户籍在隔壁邑的一个村子里租了一间屋子,安定了下来。白天他跟着同村子的汉子去打零工,到商行扛货、跟着走镖、端菜甚么的都做。那妇子就在家里缝缝补补的,还接了同村富足人家的衣物来洗。结冰的冬天,两只手肿得像萝卜。 后来,生了三个娃,可都没有活过来。最大的一个在战难的时候还是养不活了。 期间许二郎有打算给家里口信的,可是一直找不到人带,又怕被那户人知道了,寻来。 一直到后来逃难,都没能给家里消息。 最后来到长安,大王建立大晋朝,重新确立户籍。那妇子也能入户了。原来那妇子姓王,叫二花。 家里分到十几亩地,可这是王二花又怀上了。和王二花商量过后,把地都种上粮食。再到来长安城里租了间屋子住了下来。平时许二郎还是在商行做伙计,王二花就在家缝缝补补的,照顾家里。偶尔再回村子里看看田地,长安米贵,自家十几亩地种得好,不仅够吃,还能粜出去。 安定下来了,就想着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那户人家应该已经不找了,加上许二郎也认识不少商行的人家,有经过家里那附近的。拜托他们送口信,可是送信的后来回来说,家里都没有人了,不知去哪里了。 人海茫茫的,许二郎也不知去哪里寻自家人,还在不在都难说。大哭一场后,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只是再面对自家婆娘时,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尽管知道不能怪她,当初也是自己最初提出私逃的。可这回自家一个人都找不到了,许二郎心里只能怪自己。 再后来,想到以后自己只能和王二花相依为命了,大哭一场之后,还是打起精神来干活。 这会看见三弟,许二郎别扭之后,满是羞愧。等许三郎揍了几拳二郎后,说到阿爹阿娘已经不在了,四弟也不见人影了。 这汉子嚎嚎的大哭起来,拿脑袋往炕上的长板案直磕头,“阿爹,阿娘,阿弟我是畜生啊,我对不起你们!” 王二花,听见许二郎的哭声,跑进来,不知所措的说,“三郎,一切都是我的错,不管二郎的事,都怪我。”看见许二郎直磕头,她在地下就跪了下来,跟着磕。 背上的娃娃被吵的也哭了起来。 许三郎好半响才出声制止,“好了,起来吧!先看看孩子。” 王二花赶紧爬起来,把背上的孩子递给许三郎。许三郎晃了晃,孩子就不哭了,还冲许三郎笑。看着这比自家小七还小的家伙,冲着自己卖乖。许三郎那颗再硬的心,也不得不软了下来。 “那你们之后怎么打算?我和大兄后来逃难,已经不在原来的村子里了。现在在粱邑,离长安城大概五天路程。家里分了六十亩地,原来的婆娘也不在了。” “现在娶的婆娘,带了三个娃一起。是个会持家的。家中整理得挺妥当的,这次我走西域做掮客,家中还是靠她打理。” “三郎,我已经在长安安家了。长安边上的村子分到十几亩田地,也起了屋子。以前的村里地都被分光了,回去也没地了。还是留在这里,现在二花又怀上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带孩子去看嫂子和大兄。”许二郎认真的对许三郎说。 “那也罢。阿弟说去参军,可是后来都不见了,也没消息。” 许二郎也无能为力,只能跟着感叹一番。 许三郎惦记着自家的货物,二郎家也没有吃午食的习惯,就和二郎回商行了。 夕食许三郎倒是提着肉菜,带着大牛上门。给王二花送上些许自家在西域买的货物,还有一匹布和侄子的零嘴。 王二花在许二郎的示意下,忐忑的接过来。 之后几天,许三郎都是提着肉食到二郎家吃夕食。二郎让不要再带,三郎依然是我行我素。二郎家地里的还没收成,就他一个在商行搬搬抬抬的,赚不了多少。家中小儿还嗷嗷待哺。 等许三郎准备启程归家时,还给二郎家买了只母羊,让他给侄子喂羊奶,这是从他妇子那学来的。 而管事看见许三郎认识许二郎,而许二郎也一直做得不错,让他做了领班的,手下管五六个人,涨了工钱。 在许三郎走时,王二花让许二郎递给他一个盒子,说是给阿嫂和弟妹的。许三郎之后打开,发现是十支不错的纸花。 回来收完稻谷找许大郎做煎饼耙子的时候,许三郎就把二兄的情况跟大兄说了。 大兄恨不得马上去长安把二兄打杀一番,给三郎阻止了。现在阿爹阿娘都不在了,四弟也不见影子。能看见二兄活得好好的那就好了。之前那三个没有活下来的侄子侄女就当做是给爹娘赎罪了。 “那,二兄家的还有多久就生产?”霍香梅问,她不清楚自家阿嫂生孩子,她需要做点甚么。 “明年初春,家来的话,怎么也得立夏了。你有空的话,准备两套小娃的衣服就行了。家里也有地方住。”许三郎觉得还是自己幸运,前头的婆娘虽然不在了,但留下来的四个孩子都活得好好的。这后头的婆娘也是个会理家的,孩子也喜欢她。有她在,自己也不用担心什么。有些话和她说,她也是能接上来的。 还好霍香梅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到底是谁跟不上谁啊。 “唯唯。那这银子到底是多少,还有放在哪里?” “本来有九十二两的,我花了些,还有八十三两。不能放原来那了。” 于是,霍香梅看着许三郎在三眼灶旁边挖了个小坑,把银子装进瓦罐,再埋进去。上面整平,再放上一小堆做饭用的小树枝。 “这是二嫂送的纸花,你先挑五枝好看的,剩下的给大嫂送去。还有我拿回来的布料,你也给阿兄家送五半匹。剩下的你给几个孩子和自己做两身冬衣。” “到时候,我看能否打些兔子狐狸的,那皮毛取暖不错。我在粱邑听说有木棉买的,可以填进被子和衣服了,据说很暖和。秋收过后,我去看看。” 霍香梅这时还是很惊讶的,这时候,居然已经有棉花买了,那还盖甚么麦吉被子。直到后来许三郎带她去粱邑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不是棉花,而是木棉。 “唯唯。” “你给大娃他们做的上衣不错,你给我也做两件,收麦子时穿,在家也能穿。”这几天看着大娃他们的清凉,许三郎暗暗的羡慕。 “已经给你做了,就在箱子里,你现在试试看?” 许三郎不等霍香梅,自己翻找出来,穿上,还挺合身的。 第37章 地窖藏粮阿嫂干架 许三郎巡视过自家的田地,发现无论是小麦黍米还是粟米稗子都比别人家的长得好,长得快,收获时间也得提前。 赶紧找了许大牛还有同村子的几个汉子一起过来挖地窖。地窖就挖在杂物房的后面,七八尺深,宽有十几尺,还隔成三间。陆陆续续的,有空就挖,花了将近二十天才完成。挖出来的泥土堆到苏明家种果树的园子里。 霍香梅让许三郎在屋子后面的菜园子的一角,挖了个坑,把屋子里的大尿缸放进去。尿缸底部打穿,开口离地板两丈高,平时用竹子编织的毯子盖住。尿缸的四周用苇席围起来。 从此大娃几个不用随地大小便,霍香梅也不用时时刻刻的闻到屋子里散发的尿味。夜晚想上大号时,也不用许三郎或者大娃跟在后面去村子里的茅厕,给她守门口。 许三妞和许四牛坚决对大兄二兄说,自家也得有这个。 于是这种菜园子里的小粪坑在新村火速的传开来。不用甚么技术,还方便。另外说,就算是种菜添肥也是方便的。 这段时间,许家的大豆、红豆、绿豆、豇豆都陆陆续续的成熟。早先时间,豇豆还没开花时,霍香梅就摘了不少豇豆的叶子做菜。喝粥做小菜,这豇豆的叶子味道真不错。 霍老爹用竹篾编织的草帽挺不错的,给几个娃也弄了每人一顶,小小的,特别的可爱。霍香梅用麻布在帽檐那缝了一圈,遮阳。带着几个娃,背着箩筐,天天外出摘豆。 家里的簸箕都堆得满满的,新鲜的还用来煮盐水。不仅几个娃爱吃,在挖地窖的大人也爱吃。晒干的红豆绿豆煮糖水,甜甜的,真不错。 陆陆续续的,这头已经晒干晒好,那头的还没熟,一直到八月初,这些豆才全收回来。豆藤还能拔起来晒干做柴火。 到八月中旬,别家的麦穗还青青的,许家的就能收获了。虽然没有引起全村子像那回收稻米的轰动,但关注的人依然不少。 上回稻米丰收,霍香梅还担心会出事。这年头粮食就是命根子,不管寡而患不均。自家这头丰收,别人家没种。 许三郎表示没事,他也不是爱出头的性子,决定还是各家送上半斗,让人尝尝鲜。后来霍香梅去溪边洗衣服的时候,还被各家妇子夸奖了。 这次收麦子,收完麦子收黍米,粟米,一直忙到九月中,别人家也开始抢手麦子。而许三郎家的早就入地窖。 一百多石粮食,再加上之前的的稻米,许家十口人放开肚皮也得吃上三五年。许三郎决定粜出去一部分。其他人也不反对,因为自家吃过稻米饭之后,对黍米粟米就不是那么在意了。 最后决定稻米全留着自家吃,麦子、黍米、粟米各留十石。其他的都粜出去。 赶上好时间,卖了个好价钱。倒是比晚收的高了很多。 这天,许家人正在院子里吃夕食,白白的大米饭、有葫瓜、骨头汤,还有野葱摊鸡蛋。 二武急忙的冲进来,“三叔,我阿爹阿娘在晒谷场被人打了。” 霍香梅还没来得及问甚么事,许三郎已经拿着锄头冲出去了。 “二武,你阿爹阿娘怎么被人打了?”霍香梅赶紧问,这许三郎怎么这么冲动的。 “晒谷场被山娃家占去了,我阿娘就打了起来。”二武盯着三叔家的长板案上的饭菜有点心不在焉的说,很好吃的样子啊,“三婶,我能吃点吗?我还没吃夕食,一点点就好。”,二武比了比手指。 霍香梅哭笑不得,这娃,你阿爹阿娘都被人打了,你还想着吃,“行,大娃你给武哥装碗饭。老爹你陪着孩子吃饭。我过去看看,你别急。” “唯唯。”大娃有点不情愿的站起来去拿碗,二武直接接过来,“我自己来就行了。” …… 等霍香梅来到晒谷场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三郎和许大郎站在一起,而张菊花被许大郎拉扯着,对面的妇子也是被一个男人拉着,那个男人只有一只眼睛。 “今天如果你再不讲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怕你,我就跟你姓。”张菊花狠狠的朝那女人放狠话。 “哼!”那妇子鄙视的看了一眼张菊花。两人的头发都有点乱。 这时里正过来了,不问也知道大概发生甚么事。 这晒场当时是村子里的人一起平整的,也没有说划分是谁家的,就是谁需要了谁就用。 现在大家都忙着收割,这场地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这不,时常就发生因为场地问题的小摩擦。互相体谅迁就一下就过去了,毕竟是隔离邻舍的。可是像张菊花和王柳子这样打起来的真没有,大家都忙着收割呢,哪有这个心思。 原来是张菊花早上起来晒了昨天收割的麦子,然后用新鲜的麦吉占了一块地,想等今天的收割了再晒。况且占了地也能晒麦吉。 可等她挑着刚刚打好的麦子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的麦吉在一旁乱七八糟的,原来的地方,晒着别家的麦子。这不这家的妇子还是那扫呢。 张菊花本来就不是好性子的,这下更加是被点着了。认为这地是她占了的,没有经过她同意,王柳子不能晒在上面。 王柳子更是不肯承让,认为这晒场是大家的,谁都能晒,你张菊花霸占就是不对。 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激动了就开始肢体碰撞。过来的许大郎和王柳子的汉子苏春元赶紧拉开各家婆娘。 这不,二武以为自家阿爹阿娘要被打了,就赶紧往三叔家叫去。以前他阿爹教他,兄弟要同心,上阵父子兵。他打不过那大人,可三叔也是阿爹的兄弟,他肯定行。这不,三叔很给力的拿着锄头就过去了,二武扒着饭菜,给自己一个赞。 里正最后各打五十大板,先是斥责张菊花不该贪心霸占晒谷场,给比人带来坏的榜样。再斥责王柳子,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把对方的麦吉扔得到处都是,罚她把张菊花家的麦吉收整齐。最后,警告在场的人,绝对不能学张菊花和王柳子这样做,有时间有精力还不如半夜也点着火把去收割。 大家一哄而散,许三郎看见霍香梅也过来了,和大兄阿嫂打个招呼就拉着霍香梅回去了,自家的夕食还没吃完呢。 回到看到二武把每碗菜都翻得乱七八糟的,霍香梅没有甚么胃口了,就喝了碗汤。许三郎倒是不介意,还夸赞二武,“小子,有眼力,知道来叫三叔,等会三叔给你摘葡萄吃。” 没错,许三郎家的葡萄终于熟了,二武表示等到他都差点忘记之前的是甚么味道了。 夕食过后,许三郎拿着剪子把一束束熟透的葡萄剪下来,放进霍香梅准备好的盆子里。那木盆子已经装满水,里面还撒了把盐。 几个娃都迫不及待的塞进嘴巴了,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等香兰来找阿兄回家吃食时,二武是拿着给阿爹阿娘的葡萄,仰着肚子回家的。 让大娃小二给三妞和四牛送些,许三郎拿些给里正、王大兄还有苏明他们尝尝,而霍香梅则给白水芹家送去。霍香梅很喜欢白水芹家的两个小娘子,文文静静的,和她阿娘的性子不懂,一逗笑就脸红。 许家现在粮仓地窖都不空了,霍香梅也把菜田的菜大量的收割回来。 芦菔可以晒干腌制,叶子还能做酸菜。蔓菁和菘菜直接放地窖里,蔓菁的叶子喂猪。南瓜、冬瓜、葫瓜也是直接放地窖。三间地窖装菜的那间已经堆得满满的。可惜霍香梅一家都好长一段时间没空去做买卖了。 第38章 重阳登高粮官收租 九月初八那天,许三郎看了旱地的蹲鸱回来,跟霍香梅说,明天一家子去重阳登高。 霍香梅这些日子忙得昏头转脑的,从早到晚,没有去记日期。听到许三郎说去登高,连忙高兴的说,“唯唯。”。和孩子们商量要带些甚么。这就是秋游啊! 见霍香梅和孩子们都那么高兴,许三郎说,“我已经找村子里懂得看风水的阿叔,他翻了通书,说明年重阳前才好把阿爹阿娘的坟墓迁回来。那时二兄也能过来了。” “唯唯。” 九月初九的早上,许家的人都早早的起来了。几个娃也不赖床,他们都和小伙伴约好了,今天一起登高。 霍香梅赶紧做早食,许三郎回来了二牛不再往许家担水。等许三郎挑满水缸。早食已经好了,大娃和小五小六小七已经喂好三只羊,霍老爹已经喂好雉子和彘,小三小四已经扫完院子。一家人赶紧吃早食。 吃过之后,许三郎去屋子后面的菜园子浇菜。霍香梅和几个孩子收拾昨晚商量好带的东西。 南瓜饼,炒好的南瓜子,许三郎带回来的葡萄干和些许坚果,自家一直不舍得吃的最后一只西瓜,黍米炸的鸡子,还有之前霍香梅买的冬瓜糖都带上。竹筒里还装满了薄荷水。这些都装在一个箩筐,上面铺着一张折叠的苇席。让许三郎背着。 霍香梅和大娃小二都背着一个空箩筐,其他几个小的提着空空的小篮子。 霍老爹拿着水烟筒,乐呵呵的跟在后面,一家子就往山上去。 一路上遇见很多往上山走的人。几个娃看见小伙伴们,都连忙打招呼,说说我家带了甚么。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 小山不难爬,孩子自己就能上去,山顶是空空的,这座小山霍香梅还没有来过。 一眼望过去,全是黄绿色,满山顶的野菊花。霍香梅让孩子自己去玩,也不管和别人侃大山的霍老爹、许三郎,自己就一把一把的采择这菊花。这可是好东西。 “香梅,你这是在赶甚么?” 霍香梅回头一看,是许大郎一家上来了,刚刚是张菊花问话,“阿嫂,这菊花晒干可以泡水喝,清热解毒、清肝明目。还可以塞进枕套里做枕头,容易入眠。” “哟哟哟,这曾经的秀才娘子就是知道的多。那不知药肆收不收呢?”张菊花赶紧问,要知道以前她阿爹给她起名菊花,等她懂事了,对着名字抗议过很多次,不值钱的满山坡都是的东西。所以啊,后来她给她家娘子起名字,听说兰花很值钱,干脆就叫香兰了。 “阿嫂,这药肆要不要,我真的不清楚。”你能别一再的提人家前前任丈夫吗?还当着你家小叔的面子。霍香梅对于张菊花这点也是无语了。 “那改天让你大兄去问问。我今天就多摘点。香兰,香兰,你去哪里?赶紧帮阿娘摘菊花。” “阿娘,我没空。”许香兰不怕她阿娘,尽管阿娘老是骂人,可是她从来不骂自己。 “唯唯。” 等霍香梅把自家的箩筐装满了,看看阿嫂也差不多了,就不帮忙了。拿着带藤的菊花,编起花环来。 不到一刻钟,一个清新的菊花小花环就成了,招呼小四过来,给她戴上。头上的两根冲天棒放进花环了。 这个小丫头,这半年养得真不错,白白的,水灵水灵的。笑起来嘴角边还有个小窝。这会玩得乐疯了,脸蛋红红的,在这小菊花的花环映衬下,闲得特别可爱,直接击中了霍香梅那颗慈母之心。 小丫头高兴的小心翼翼的跑过去,冲那群小姑娘炫耀起来。远远的小五小六小七也看见阿姐头上戴的花环,问过是阿娘做的,都丢下小伙伴,跑过来说,“阿娘,我也要。” 霍香梅赶紧批量生产,连大娃小二小三还有大兄家的孩子的都做上了。另外还给许三妞和许四牛做了两只。 看见太阳日中了,赶紧停下来,招呼孩子和许三郎霍老爹开饭。把苇席铺在草地上,把带来的吃食都摆上去。 “三婶,我能跟你换点吗?”二武举着手里的蒸饼问,也不知这娃甚么时候出现的。 “不用换,一起吃。” “唯唯。”乐得他在草地上打了个滚,他阿娘在旁边的叫他回去,他都不肯。自家才拿了蒸饼,这水还是溪水。哪里比得上三叔家的。 一直到太阳西下,一家人才往家去,听见霍香梅说句话可以做枕头,许三郎和七个小娃的箩筐都装满了菊花。还说明天自己再和小伙伴来摘。 第二天,一家人又忙开了,因为蹲鸱可以收了。许三郎背着箩筐,霍香梅拿着锄头,后来跟着霍老爹和一串娃。 霍香梅割蹲鸱的杆子,让几个娃扯去叶子。许三郎拿着锄头一锄一锄的把蹲鸱挖出来。霍老爹都干净泥,装进箩筐。 五亩地两家人忙了两天,才把蹲鸱全部挖回家。这也是粮食,顶饿。 至于那蹲鸱的叶子,霍香梅也不打算放过。开水煮过,砍成一节节的,用盐和大蒜腌制,这是一道不错的小菜。霍香梅打算好好做,冬天了还能做这个买卖。 收完蹲鸱,收稗子,马牛羊都爱吃。许三郎留了一部分自家用,一大部分卖给了李庆家,他家娶的婆娘是个胡子,会养羊和牛。 忙完这些,已经十月初了。霍香梅终于松了口气。可许三郎说要翻地了,麦田可以再种一季冬小麦。 霍香梅累得很能变成一张被子,能经常躺在床上,偶尔还能晒晒太阳。 这次没有官家租的牛,许三郎找了李庆家租借。等翻好地育完苗,再次下种已经是十月中了。 这时该偿还三月向官家租借的粮种钱和牛钱。 收粮的前一天,主簿有让壮丁下到各条村,通知第二天会有粮官带着捕役和壮丁来收,既可以直接交粮,也可以用银钱。还有如果家中粮食多的,也可以出售给官家。价格比平最近市面上的。 等到收粮这一天,大家都聚集在里正家。 许三郎家决定用钱银还租资,毕竟他家早收,除了自家留的都卖了出去。 村子里其他人家都是用粮食返还的,另外家中人口多地多的人,也会出售大部分粮食换钱,少地少粮的也出一部分。 因为霍香梅提到过她会酿麦子酒,做麦芽糖。但最近都没有时间做。自己的麦子留得不错,于是还在村子准备粜粮的人家买了不少。一出一进,许三郎还是赚了,毕竟自家当初卖出去的价格可比现在收获的价格高了。 这次大家交粮粜粮都很爽快,毕竟今年天气真的不错,有没有战乱灾难之类的。地里的收成好,今年还是免租年,等于种多少归自己多少。这是好多年没有过的事情了。 来收粮的粮官和捕役们都是笑眯眯的,不像以前的那样凶神恶煞,那根称杆还必须是他们的,那秤砣也是有水分的。今年的称杆是里正家的。官家也是相信的。 收完粮食,里正家杀鸡宴请粮官和捕役们。村民也自发的给里正家添菜。你家一把柴,他家一把菜。我家一块豆腐,隔壁再来条鱼。 作为粮产大户,许三郎有机会上案板和捕役一起吃食。 从日中吃到太阳西下。许三郎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拉着霍香梅不停的说着,叫着,兴奋起来还哈哈大笑。说今天里正向粮官介绍他,还说他家的粮食高产之类的。那亩产连粮官和捕役们都不敢相信。最后纷纷敬他酒。 许三郎说他这辈子还没有这样光荣过。说着说着,有嚎嚎大哭起来,阿爹你死得好惨,阿娘如果你不是为了省口粮,也不会早早的去了。 听得霍香梅满头大汗。 第39章 香梅发作三郎哄妻 第二天,许三郎醒来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可霍香梅累得堪比一天收割稻谷。以后都不能让这男人喝醉了。喝醉的男人几乎都是渣男,累死他家婆娘。 许家的亚麻也可以收成了,收成后就能纺线织布甚么的了。 霍香梅真的表示无爱了。从三月份忙农活到现在十月底了,还得割麻洗麻搓线纺织,一年到头都没有停歇过的。 做好早食,吃完后,许三郎叫去割麻,霍香梅一脸别扭的坐在炕上不想动。 “你不舒服?月事来了?不是吧?”许三郎觉得奇怪,他记得自家婆娘的月事不是这两天。 霍香梅一脸黑线,“不是,我天天劳作,一年到头都没有歇过,累了。” 许三郎有点无措的看着她,在他的印象中,没有谁不是一年到头都是在劳作的。春天育种耕种,夏天除草添肥,织草席,给孩子做衣服,秋天收获,冬天纺线织布。农家的妇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现在婆娘说她心累了,做太多了,难道秀才家不用干这些?据他所知秀才也只是读多点书而已,也没有被推举,没说有甚么好名气,能做官之类的。 总不会是婆娘本来就是很懒惰的人,现在终于爆发出来了吧?这大半年的相处真的没有看出来。 “那你今天歇歇?”许三郎小心翼翼的说,“你去找王家阿嫂或者大荷姐说说话?” “我们家收麻,他们家就不用收了吗?”霍香梅朝许三郎翻翻白眼。 许三郎…… “那你在家里睡会,我去了。” 许三郎走出屋子,让大娃看好阿娘。想了想,跟霍老爹说,让他也不必要去地里了。他雇几个人去收回来。 霍老爹没见霍香梅出屋子,以为两人闹别扭了,让许三郎别和她吵,回头他去说她。 许三郎赶紧说,不是吵架,只是大娘有点不舒服,趟趟就好。 等许三郎出去,霍香梅有点羞愧自己的耍性子,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脾气,不想去干活。整个人懒洋洋的,没精神。这个情况在许三郎说要翻地种冬麦的时候,就出现了。只是那时霍香梅一直压抑着自己。只是现在爆发了出来。 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脑子一片空白。以前的事情似乎已经离她很远。 “阿娘,你怎么啦?”大娃听阿爹说要看住阿娘,阿爹的脸色不是很好。 这会小心的掀开门帘子,进来,看见阿娘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像极了以前的那个阿娘,那个阿娘也是这样,一天突然一动不动了,后来就没再见过了。 阿爹说死掉了,死掉了就是再也看不见了。 不会陪着自己说话,不会给自己做饭,不会给自己洗衣服,甚么都不会了。这下看到这个阿娘又静静的躺着,大娃一下子吓得哭了起来,|“阿娘,我不要你死。阿娘,我不要你死。” 听见大娃的哭声,霍香梅吓得一下子蹦起来,“怎么啦?怎么啦?阿娘没死,阿娘活得好好的。” 外面那群娃,也不知道怎么听,听成阿兄喊“阿娘,我不要你死”,哭着跑进来,看见自家阿娘抱着阿兄一起哭着,他们也扯着阿娘阿兄哭了起来。 还好这是霍老爹已经出去了,许三郎也不在,否则还真的以为霍香梅要死了呢。 霍香梅的哭点一下子爆发出来,也不管甚么了,抱着几个娃就大哭。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开始忙农活,忙生计。脑子都在不停的转,只想自己和家人过得好点,这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缘分。可是这些日子实在是觉得精神不好,心累了,回想起从前那些日子,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好,哪个才是真了。直到听见大娃的哭声,才醒悟过来,再也回不去了。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嚎大哭起来。 说她做作也好,说她矫情也好,说她无理取闹也好,反正她现在就是想罢工了。 这哭过之后,霍香梅发泄了出来。其实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也明白这心理。来到这半年,自己的心态一直停留在,我把这当做一份工作,我只是过来工作的。长期下来,大量劳作,于是这职业病爆发了。 哭过之后,霍香梅又冷静了下来。她本来就不是情绪特别多的人,哭过了,心情也就好多了。 好好的安慰几个娃,明确的表示自己不会死。然后拉着几个娃一起睡了一觉,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 哼着小调开始做午食。 等许三郎回来,看见霍香梅和几个娃都是眼睛红红的,但是神情却是很愉悦。许三郎不知道该说甚么,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 霍香梅为自己早上的别扭不好意思,面对许三郎也不知道说甚么。 霍老爹看见自家娘子眼睛都红了,几个孩子也是,而许三郎居然一声不吭的只顾着自己扒饭。他也不知道该说点甚么。 几个娃看见大人都不说话,也不敢吭声了。小孩子最会看大人脸色了。 于是,这顿午食,许家人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进食完,平时能吃光的锅碗,都剩下不少。 午食后,许三郎悄悄拉过大娃,问你阿娘怎么哭了? 大娃说,阿娘可能要死了,我哭了,她才不死的。 唬得许三郎悄悄的看了好几次霍香梅,确定她没有要死的念头,对大娃说让他一步也不要离开自家阿娘。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家。 霍老爹想了想,还是跟上许三郎,一起往地里去。 下午,许家的院子静悄悄的,似乎连雉子也不敢叫了。 霍香梅让几个娃出去玩,他们都不愿意,神情就是怕他们一出去了,自家阿娘会出事的样子。 霍香梅感到特郁闷,又窝心。 太阳下山前,许三郎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汉子,一起用木棍挑着一捆捆的麻回来。 霍香梅赶紧让他们放下喝口水。许三郎偷偷瞄了下霍香梅的神色,终于松了一口气。 许家的麻种得不多,就三亩地,一个白天就全部收割回来了。纺成线,再织布,够许家十口人用两三年了。 夕食时,霍香梅主动向许三郎问接下来的麻要晒多少天。 许三郎一激动,筷子都掉了,赶紧捡起来,胡须下的脸都红了,“要先用清水泡软了,再一丝丝的拣出来,再一圈圈的放进篮子里。等晒干了,把那些丝卷成球。大概要三天才能晒干。搓线的时候,再放进水盆浸软,用三五股麻团一起,一手拿着丝,一手按在瓦筒面搓擦,就可以做成线条。以后想做衣服织布时,再用纺车织就行了。” “三郎,不用说的那么详细。大娘以前是纺线织布的能手。”霍老爹见许三郎说得那么详细,赶紧表明自家娘子以前就是个要好的,绝对不会拖许家后退。 可这是霍香梅,只好悻悻的笑了。 “阿爹说的是,我知道大娘是个能干的。”其实许三郎也觉得自家婆娘虽然有点小小娇气,可是干甚么都是能拿出手的。现在他说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和她多说两句吗?今天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过话。现在好不容易她开口了,许三郎恨不得马上变成话唠。 天黑之后,回屋子。 独自面对霍香梅,许三郎倒是不知该说点甚么了,看见霍香梅上炕了,也赶紧跟上,“这就要入冬了,先烧炕。今年被子不打算塞麦吉了,我打算去粱邑看看能否买到木棉。” 话一开,语气就顺了,“本来说了秋收过后,去打猎,给你打兔子皮狐狸皮的,。结果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有空去。那……那等麻纺好线了,我们一起去粱邑。不用着急织布。上次我回来拿的布还有很多。” 第40章 丈人传经笨婿恍然 “我们一起去,带着孩子?那家里怎么办?”霍香梅听见说能出去逛逛,心里是非常高兴的,毕竟在一个地方待的太久了,有点压抑了。 “带孩子,全家一起去。忙活了大半年,大伙一起乐乐。”许三郎想了想,咬咬牙说,“你想买胭脂也行,就算把家里的钱都带上,也没关系。” 霍香梅倒是觉得好笑了。就家里的银子省点够普通一家三口人,生活十年了,这用买来胭脂,得多奢侈,“我不是那么好颜色的,别浪费钱了。家里孩子多,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 许三郎在夜里看不清霍香梅的神情,自己的脸上倒是浮现,就是你这样说,我也是不相信的。 今天自家老丈人可是传授了不少经验给自己,给自家婆娘买东西一定要舍得,她嘴里说不要的,估计都是想要的。别傻呆呆的听她说要留给孩子花,不舍得甚么的,纵使是她们心里惦记着孩子。只要你还是坚决的买给她,她都会一边拒绝一边心里暗暗高兴的接受的。 许三郎当时惊诧的问霍老爹,难道妇子都是口是心非之人? 霍老爹说,那是妇子的生活情趣。 这会许三郎真真正正觉得姜还是老的辣。这不,一听自己说就算是把家里的钱都拿去卖胭脂,这婆娘嘴里说不要浪费,要花在孩子身上。可这语气可比之前刚刚听到说一起去粱邑时轻快多了。 “你家汉子能挣,不差你这点胭脂的钱。孩子长大靠自己,想要甚么自己挣去。”许三郎试探着伸出手搂住霍香梅的肩膀,见她没反对,暗暗的高兴,然后又唾弃自己,怎么能这么迁就自家婆娘。 “唯唯。”这会霍香梅倒是真的高兴起来了,就算这汉子是哄你的,可他说愿意把家里的钱都拿给你去买胭脂,说明家里的钱你也可以自行支配。他把你当一家人,是一体的。 “到时候,我们不用急着回来。现在馆舍都已经重新开了,我们可以住一晚。把家里过年需要的年货置办了,那里的货品比较齐全,还有很多是我们这蔺县没有的。还有很多染得很漂亮的丝布,葛帛,你也可以买来做衣服。你可以做长裙。给孩子也做两身,天气冷了,不能再穿犊鼻裤了。” “唯唯。”霍香梅听着许三郎的唠唠叨叨的声音睡着了。 许三郎说着说着,没听见应答声,凑近一看,就着窗外的月光。这婆娘早已睡着了,看来今晚是办不成事了。不过就这样看着她,再一起慢慢入睡,感觉似乎不赖。 第二天,许家终于一片晴空万里。 霍香梅告诉几个娃,等纺好麻线,就全家一起去粱邑玩耍。 这下可不了得了,几个娃吱吱喳喳的高兴的吵了起来。 “阿娘,我会帮你纺线。”这是小七。小七你有纺车高了吗? “阿娘,粱邑有甚么好玩的。”这是小三。 “阿娘,你上次自带大兄去蔺县,都还没轮到我们。”这是小二。因为一直忙着,许三郎也不在家,县里的市集也一直没有去。所以轮到小二的市集之行,一直没有实现。他心里都念叨了好久了。 “阿娘,我想买头花。”小四羞答答的说,阿娘带的真好看,可那是二伯娘给阿娘的。 “阿娘,我有钱。”这是小五小六。之前帮忙做买卖割草,霍香梅有每天给他们奖励一个铜板。 …… “唯唯。到时候去了再说。”霍香梅赶紧拿着两捆麻跟在许三郎后面,去溪边浸泡麻。 三只鸭子一条街,这可是七个娃,不知几条街。还问题特别多,霍香梅都答不过来了,但也明白,小孩子他只是想说话,引起大人的注意,很多时候他不是想要你回答的。他们最会自娱自乐了。 忙了两天,终于把家里的麻都泡软了。再拉回家,把麻丝拣出来,一圈圈的放在簸箕上晒干。 等晒干已经是五天后了,得开始搓线了。把三五股麻团放进水盆里泡软。 为了效率提高,霍香梅让大娃帮她拿着一头,她的双手学着许三郎放在瓦筒面,不停的来回搓擦,线很快就成了。小四再把这些先团成一团团。 小二帮着霍老爹,小三帮着许三郎。团线任务归小五小六,别看这两个娃才三岁多,脑子和手都是很灵活的。 那小七呢?小七,看院子那边,正在追着雉子跑得口水都流出来的那个,就是他了。这娃,自从走路顺当之后,就爱到处跑,一个不注意,就不知道他哪去了。 有一回,自己偷偷的推开篱笆的竹门出去了。哥哥姐姐都没发现他出去了。到了夕食时,一家人都找不到他,那回把霍香梅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等许三郎回来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急忙往村子里找去。后来还是王李氏家的娃说看见他在村头那玩耍。 等霍香梅过去时,就看到他那两颗门牙笑得正乐呵呵,裤子都被脱在一边了。 二武看见三婶来了,说小七刚刚要撒尿,可他的裤子没有口,给尿湿了,不舒服就哭,他就帮小七脱下来了。 霍香梅一脸笑意的谢过二武,夸他很会照顾弟弟。转脸对着小七时,却是面无表情,很严肃的告诉小七,你阿娘生气了。抱起小七就往家去。 小七也不敢笑了,他知道阿娘生气了,可是不知道阿娘为甚生气。 回到家,霍香梅放下他,就去给他洗尿裤,甚么都不对他说。 大娃在旁边小声说,“你去哪里了?你惹阿娘生气了。” 小三在起哄,“阿娘生气了,不要你了。” 这下不得了了,阿娘居然不要自己了,小七哇哇哇的大哭起来,还打嗝了,喊着。“阿娘,阿娘,我错了。”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错在……错在……” “嗯?” “不该尿尿……在裤子。”小七看见阿娘手中自己的湿湿的裤子,马上反应过来,讨好的可怜兮兮的说。 这小子,霍香梅也被逗乐了,但原则问题还是得说清楚,“尿湿裤子,没事,阿娘给你洗。可你不该没有告诉阿娘就自己出去了,也没有跟阿兄阿姐说,如果你被人偷走了,就再也看不见阿娘了。罚你今晚夕食没有南瓜饼吃。” “哇哇哇……”小七哭得更伤心了。 不管孩子懂不懂,该教的得教,该说的得说。很多时候你以为孩子是不懂,其实他们都懂,只是他们没有分辨能力,分辨对与错。这时就需要做父母的去告诉他们。 …… 等许家纺完线已经是十月底了,天气开始有点冷了。因为新的衣服没有做,霍香梅只好给几个娃翻出去年冬天的衣服。 这衣服还是不错的,外面一层是麻布,里面贴身的一层也是麻布,两层麻布之间倒是缝了兔子皮毛。 许家人准备明天去粱邑。许三郎出去租张清河的牛车了,几个娃也出去呼朋引伴的炫耀自家阿爹阿娘明天带他们去粱邑。 不到半响,全村子的人都知道许三郎要带婆娘娃子去粱邑买年货了。 这家婆娘说,你看人家许三郎多疼自家婆娘,这快要猫冬了,还带她出去耍耍。 那家娃说,阿爹阿娘,大娃他们阿爹阿娘真好,带他们去逛,还说买很多好吃的。 那家老汉说,人家娘子是贴心啊,女婿半个子,还带老丈去粱邑,我家亲儿子都好几个,还没见带过我出去。 …… 那些汉子恨不得揍许三郎一通,你就悄悄去不行吗? 这不能怪许三郎,谁叫他家有七个人缘好的娃。 第41章 带着婆娘娃子逛街 等第二天,许三郎一家出到村头时,答应租借牛的张清河旁边还有四辆牛车,上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老霍,我就说人老了,骨头不好,不想动。可是我家大儿子一个劲的鼓动,让我出来走走,说甚么坐车又不用走之类的。我这不忍心看着孩子一脸为难嘛,就只好跟着出来了。” 苏明老爹冲霍老爹挥挥手,旁边还坐在一个胖娃娃,那娃娃,七八岁的样子,冲大娃打招呼,“我也进城去,跟我阿叔阿爷一起。” 霍香梅是知道这娃的,要知道能在这群逃难重建的村民家看到一个白馒头的娃子,能不惊讶吗? 他叫苏畅,他阿爹阿娘在战乱中去了,他跟着阿爷阿叔家过日子。别以为是小白菜,家里人都宠着他,看这身子就知道了,他阿爷的好厨艺都用在他身上了。 现在苏明的婆娘是退伍后重组的,还没有孩子,对这娃也可怜他,甚么都先顾着他。还好这娃性子也没长残。乐呵呵的,笑起来脸上的肉都要把眼睛挤飞了。 “香梅,你家汉子不错啊。我家的也可以。”旁边的妇子搂着娃笑着说。 “唯唯。” “我家的麻已经织成布了,除了留给家里用的,我打算拿到粱邑去卖。” “我也是,买些有颜色的,红色,绿色,紫色甚么的都好,一年到头穿着亚麻土,衬得我都老了不止十岁。” “看看有甚么年货是咱蔺县没有的,我多买点回去。一年忙到头,不就是为了个过年吗?” “唯唯,我家舅姑这次都没来,我看有甚么适合他们的新鲜玩意也得给他们买,家里还小的孩子这次出来还得他们看着咧。” …… 今天一起去的人都差不多了,有些过段日子再去的,还有些家里人多,不大方便去那么远的,还是打算去县里就行了,所以没来。 张清河几个看了看,昨天过来说的人太多了,也记不清谁家是今天去的了。只好等等,再后来,看见好一会没人来了。 几个汉子驾着牛车正准备走,后来传来叫喊声,“等等,等等,急着投胎吗?” 所有人都黑线往后看,原来是许家大郎一家五口,在后面追赶着。 等他们气喘喘的跑过来,再挤上牛车,才缓缓的上路。 “大娃,你准备买甚么?我阿娘说给我买好吃的。”二武高兴的冲大娃几个招手。 三郎家和大郎家不是一辆车,就前后位置。霍香梅真想对驾车的张清河说,大兄,麻烦你甩开后面那辆车。 “我阿娘也给我买好吃的,还说会去书肆给我买书识字。”大娃得意洋洋的说。 “阿娘说也教我呢,之前阿娘教给我的算术我算得又快又好,我还给我姥爹管账呢。”小二高兴的冲霍老爹摇手,又看看二武。 “阿娘也说教我。”几个小的都兴高采烈的冲着二武炫耀。 二武扭头对自家阿娘说,“阿娘,你怎么不教我算术,也不说教我读书识字?” “你阿娘也不会啊,谁叫你三婶是秀才娘子。”张菊花翻翻白眼。 “三叔,原来你是秀才啊!”二武冲许三郎感叹一句。 这时的秀才并不是后来的秀才,士人进阶做官的门槛。而是指读书多人的,有学问的人。这时的做官是不用考试的,也不用面试甚么的。多是举孝廉之类的,品行好甚么的,有人举荐或自荐,就可以做官。 “别胡说,你三叔不是秀才。”许大郎尴尬的冲霍香梅和许三郎笑笑,冲二武低吼一声。 二武只得安静下来,可一会他又闹腾的乐起来了,“三婶,你能教我算术吗?我不吵你,还帮你带小七,只是……只是教完之后能不能也在你家吃夕食。我吃的不多,真的。”还为了加大自己的信服度,不停的点头。 面对这个这样的娃,霍香梅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唯唯。” “三婶,那我也能去吗?”大文有点羡慕,自家阿弟就是个自来熟的,平时来往三叔家去蹭吃蹭喝的,自己反倒不大好意思去。 大文十岁,懂得害羞了,一直以自己是大人自居。二武七岁,还是没脸没皮的年纪。 “唯唯。你和二武一起过来就行了。” “唯唯。” “我才不去呢,我一点都不想学。我阿娘还说我给买头花呢,还有好多的头绳。” 如果不是那羡慕的小眼神,霍香梅也相信了许香兰是不想学的。看那傲娇的小表情,这个才五岁的小萝莉也蛮可爱的。 “我要学,我阿娘一样给我买头花,头绳。”小四糯糯的说,完败许香兰。 …… 一路吵吵闹闹的,到了日中还没到粱邑。众人把自己带来的干粮拿出来吃。 吃过之后再次上路,几个娃都打哈欠的快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昨晚太兴奋了,很晚才睡得着,今天早上又早起,坐了一个上午的牛车,现在又道平时午睡时间,实在是撑不住了。 霍香梅把小五小六都塞许三郎怀里,小三放霍老爹怀里,自己抱着小四和小七,大娃小二就倚在三人中间睡过去了。到后来霍香梅也忍不住了,挪一下位置,挨着许三郎也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晡时中,醒来过离粱邑已经不远了。睡了一觉,众娃表示精神贼好,又生龙活虎的了。 到了粱邑城门口,赶牛车的人和行人要分开道走。 许三郎赶紧抱孩子下车,张清河他们赶车去另一道门,让城门役检查并交入门费。 许三郎他们走行人道,同样要交入门费,大人每人一个铜子,小儿免费。 但每个人的户籍和里正的介绍信都得被检查盖章,到时候还要拿着这介绍信和户籍去住馆舍的,否则不会让入住,当做流民处理。 等终于入城和张清河他们汇合,已经是晡时末了。 这粱邑重建之后,除了许三郎苏明许大牛李庆这四个,村子里的人都没有到过。 看着这一路的繁荣,吆喝声,买卖声,食物的香气等,众人几乎挪不动脚了。 许三郎赶紧吆喝众人,看好自己的孩子,先找馆舍住下来再说,否则迟点也不知道有没有禁宵。他当时过来的时候是禁宵的。 众人赶紧拉扯这孩子跟上许三郎。 就这一段小路,居然走了两刻钟才到,带着孩子出行真不方便。 到了馆舍,还好,现在出行的人不多,过来粱邑的也多是附近的人家,他们晚上都赶回家去,不用住宿。所以新村的人屋子是够住的,各家拿户籍开好房间,先去房间放好行李再说。 刚刚馆主告诉他们,上个月开始,官家开放夜市,会到戌时中时才禁宵。现在已经是夕食时间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可以再等等,还有一个时辰就是酉时。酉时之后会有很多人出摊,很多地方的美食都有。 许三郎一家决定还是等酉时后再出门,其他几户人家也是如此打算。 许三郎家开了两间屋子,许三郎和霍香梅带小五小六小七岁,那四个跟霍老爹一个屋子,都是只隔一道墙。 院子里有十几间房子,还有庖厨,里面备有厨具,可以自己下厨做吃食。柴米油盐随便客人用,但是得交一部分费用。 许三郎家决定外出吃,所以不打算下厨。但霍香梅还是给了十个铜子让伙计给烧了两大锅水,简单的给孩子擦擦脸擦擦身子,自己几个大人也简单的擦洗下。坐了一路的牛车,满身子都是灰尘。 还有霍香梅一开始上车就晕牛车了,吐了好一会,到后来没东西吐了反而好多了不再吐了。 第42章 茅厕熟悉烤肉好吃 一路上,尿频尿急的都在路边能解决的就解决了,可实在没有办法的就一路憋到现在。 比如霍香梅,她一想到不远路边还有一群汉子在等着她们拉完的,附近有没有地方洗手。心里就别扭着,怎么努力,脸都红透了,也是放不出来的。 这下一安定下来,小伙计还没把水给烧好。霍香梅赶紧打听这茅厕在哪里。 听着小伙计的指挥,霍香梅绕过十几间房子走到屋子后面。谁让她家订的房间是在离大厅口最近的。 上面居然很先进的画着男女的区分图案,霍香梅有点诧异。不管了,先拉完再说。 等过了就要憋死的状态,霍香梅才有空留意茅厕里面的样式。 这可以说是非常的先进的了。每一个坑都有用半米的墙隔开,不用互相坦露。蹲坑也不是木板,而是不知道甚么的石料,还有个斜坡,让拉出来的东西顺流而下,再用旁边木桶的水冲干净。前人留下的到此一游,已经看不见。水桶旁边还有个小竹筐。里面装满了厕筹。真的太人性化了。 等霍香梅拉完,走出蹲坑,还能看见通道这有刚刚熄灭不久的艾草发错的香气。走出茅厕门口,还有一个大缸,里面装着水,给上茅厕的人洗手。 霍香梅有个反应就是,难道自己又穿了?想想自己村子里的茅厕。噁!又想吐了。 霍香梅赶紧回去,问了小伙计,“你们粱邑城里的馆舍茅厕都是这么干净的吗?” “那是当然。”小伙计一提起这个,就一脸自豪,“这是今年初,邑长下达的命令,每个馆舍都必须设有公厕,还吩咐壮丁来监工,要求如此做。据说大王也是用这样的茅厕的。”,一脸你能和大王用同样样式的茅厕,是你的荣幸。 “是强制要求?那费用谁出?” “哟,你这个妇子也懂得不少嘛。费用是馆长出,不过周围的乡民可以在日出前过来拉粪便,一个铜子一车,这铜子不用交税,归馆长。其实刚才你们的开房费里面已经多添加一个铜子了,这是茅厕使用费。这水好了,要给你端过去吗?” “唯唯,你帮我端一盆,我端一盆。加点冷水,另外一锅,我等会来换。”霍香梅听得晕沉沉的。估计这大王或者邑长是来自后面的时代,不过这关自己甚么事呢。还是赶紧给几个娃擦脸擦身吧!两眼泪汪汪的事,还是留给别人来做吧。在社会打滚过的人都不大容易相信比自己强势的人。 在屋子说了一会话,叮嘱孩子一会不能离开大人的身边。霍香梅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放心。拿着自家刚刚纺好的麻绳,把几个娃的一只手都系上,一共七根,都是八尺左右。小二小三小四的另一端系在霍香梅的手上,小五小六小七的系在他们阿爹手上,大娃的系在霍老爹手上。这样才一家子出门去。 邻里的几家看见许三郎家像放羊一样带着孩子,都觉得搞笑。可是一听说,怕有拍花子,人生地不熟的,夜晚不安全,都马上回屋子给自家娃给系上,再是反对也不行,*。 听大厅的馆长说哪家的便宜好吃,一群人就往馆长指明的方向走去。 夜市那条街的两边商肆屋子前都挂满了灯笼,门前也有很多摆摊的。整条街灯火通明。许许多多的人挤来挤去的,一同前来的人也分散了。霍香梅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的冲许三郎笑。 可惜许三郎没有看见,他一面得看娃,一面也被夜市所吸引。大街上做买卖的除了穿汉服的,还有穿胡服的。那些当垆卖酒的,穿着胡服的娘子真好看,笑靥涟涟。 “阿爹,我想吃。” “你阿爹也想吃。”许三郎还是盯着那些胡服娘子看,可惜没胆子,就看看过过眼。 小二扯了扯麻绳,指着那烤肉冲许三郎说,“阿爹,这个,我想吃这个肉。不是那边的酒。”,小二可记得之前大兄跟阿爹阿娘出去县里,就是吃了烤肉,自己还没有吃过呢。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哦。 许三郎回过头,看着小二面前散发着香气的烤肉,这娃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你阿爹也不是想吃酒,娃没不懂。 “姥爹,我也想吃烤肉。”大娃还记得第一次吃的味道,他舌头都快咬进去了。 “阿娘,阿娘,我们也要吃。”几个小的赶紧撒娇,他们都是听过阿兄描述过烤肉的。 霍香梅拿了十串烤羊肉,分给众人,许三郎赶紧付钱。 “阿娘,阿娘,我还想要一串。”小二尝过后,眼睛都睁大了。 “等会还有其他更加好吃的,这个你已经尝过了,如果再吃,饱了的话,等会就吃不下其他的了。”霍香梅不同意,这烤羊肉孜然都放得很足,这肉很紧致,好有口感。 “唯唯。”小二想到等会还有其他的吃,也就同意了。 一家人就举着烤肉串,边走边吃,“借借,让让,别弄脏衣服了。”霍香梅时不时厚颜无耻的喊上两句,周围都会清空点,不再阻碍着这家人往前走。 “小四,小四,这肉好吃吗?”苏小胖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口就不吃的冻梨,眼睛发光的盯着小四手里的烤肉,再看看其他几个人手里都拿着烤肉,“你们在哪里买的?我就说不要吃梨,阿爷硬是塞给我。” “你这臭小子。”苏老爹作势要拍打苏小胖,最后还是没打下来。 “就在后面那,你看,在那。”小四赶紧咬下最后一块,阿娘可说了,不会再买了。 “阿爷阿叔,我要吃烤肉。”苏小胖赶紧拉自家阿爹往前去。 苏老爹几个赶紧向许三郎一家挥手告别,而许家一家子继续往前走。 “大娘,吃羊盘肠吗?”许三郎觉得刚刚吃进去的肉都不顶饿的,看见前面居然有羊盘肠卖,他在西域吃过这个。第一次吃,特别膻,几乎是闭着眼睛吃完的。第二次是眯着眼睛慢慢的品尝的,味道真不错。这次他还想吃,想解解馋。 “你想吃就吃吧,还有谁想吃的?”霍香梅真没吃过这个。 一个小摊子上摆了一盆子的羊肠子,酱黑色的,羊肠子里面也不知道是甚么。客人想吃多少切多少,装在一个小碟子上面,再加些香菜和麻油。 “我想吃。”、“我想吃。”,几个娃都表示想吃,就连霍老爹也表示想尝尝味道好回去和村里的老汉们说说。 许三郎对掮客说,“老板,来两根,切成一小片的,多放点调料。” 掮客赶紧笑着说,“唯唯,是个会吃的。” 许三郎也笑了,拉着一家子在旁边的长板案别坐下,“老板在这夜市摆多久了?” “没多久,这个月才来,之前官家说开放夜市,大家都不敢来,后来有人试了,是真的可以,每个月交点摆摊费就行了。” “你们都是粱邑城里的吧?” “唯唯。”老板端着碟子过来,后面跟着他婆娘,端了两个小碟子。 一个碟子都装不下,分成两个碟子,还让上了两小碟的胡椒盐禾酱油,蘸着吃。 霍香梅尝了下,里面能吃出来是羊血。味道怪怪的,但是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十个人一人几片几片的,一会儿就吃完了。就连说不好吃的小七也不浪费的吃了几片。 终于肚子有点东西垫了,也不着急了,经过卖果子的摊子,还每人买了只冻梨,刚刚吃得都有点口渴了。 第43章 小四买花小胖说剑 估计不是节日,表演节目的并不多,倒多是卖吃食和些小东西的。 葡萄、红枣、杏子、梨等等,不少穿着上襦下裙的娘子手挎着篮子叫卖。卖剪刀针线头花的也不少,沿街叫卖,这些都是不交摊位费的。 问问孩子想要甚么,几个男娃一下子没想出来要甚么。没办法,见识少,除了吃的也不知该要甚么。之前说的买书识字,阿娘刚刚又说了,等明天白天再去书肆看看。 倒是女娃小四很明确的说,“阿娘,我想要头花。” 于是一群人直奔那些摆着卖头饰的小摊子。 霍香梅在一个摊子站定,蹲下去看看,都是一些手工小艺儿,还不错。 有木头雕的簪子、钗、牌,图案不是很清晰,但是能看清是甚么。还有些不知道是甚么兽牙、兽角,中间穿个洞,串着一根绳子,可以挂在脖子上。还有五颜六色的羽毛,也不知道怎么染成这样的,穿在一个小圆板上,做成燕子。各种样式的纸花,不知道是甚么纸,很硬,不容易变形,做成各种花式,妇子和小娘子都能佩戴…… “小四,想要哪个?自己来挑。”霍香梅转头把小四提到前面的摊子,让她自己挑。 “阿娘,我,我不知要哪个。”小四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看,好多好多头花,好多好多头绳,好想好想要。 “没关系,慢慢挑。”霍香梅拿了枝头花在自己的头发上摆了摆,“小四,看看喜不喜欢这样的。戴起来像阿娘这样的。” “阿娘,我,我不想要那样的。”小四有点害怕阿娘难过,可是还是很肯定的说出自己不要那样的。因为阿娘说过小孩子不能撒谎的。 可是小四,你不知道这样,会一击即中阿娘那颗心。说明娘两有代沟了,“没关系,你再挑挑。” “阿娘,我要这个。”小四挑起了一朵黄色的小纸花,的确挺漂亮的。 这时候的纸还是很值钱的,这纸花也不便宜,就一小朵,花了许三郎二十个铜板。 “再挑一枝。”既然都来了,难得孩子喜欢,许三郎开口说,自家现在就一个小娘子,打扮得起。 小四赶紧又挑了一朵,小嘴巴高兴得紧紧的抿住,眼睛越发的睁大了。这娃和别的不一样,高兴了喜欢抿着嘴巴,眼睛里都是笑容,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这头绳喜欢吗?”霍香梅捡起几根头绳仔细的看看。这头绳是用不同的颜色编织的绳子,中间居然还穿着一个小毛球。有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老板,这是甚么毛?” “娘子,这不是毛,是木棉,再用方子染成的。” 原来这就是自己这一行主要的对象,木棉。霍香梅忍不住用手捏捏这木棉,比棉花要硬点,保暖性比不上棉花,比较粗糙。不过有总比没有要来的好,“老板,这木棉粱邑有种吗?” “没有,都是外面来的。” 想象下小四的脑袋上绑着毛绒绒的小球,一定很可爱,也不问小四了,直接说:“老板这多少钱?” “五钱一个。” “红色、黄色还有那个淡红色的也来一根。”递给小四,让她收好,等回去,阿娘帮她编头发。 许三郎赶紧付钱,“你不要吗?” “不用,不用。”霍香梅真的没有想要的。 “那拿根簪子吧!你那根都老旧了。就拿这根上面雕着桃花的。”一听自家婆娘说不要,许三郎马上条件反射的想起霍老爹的支招,说不要就是想要的。 “娘子拿着吧,自家雕的,就二钱。”掮客赶紧说。 “唯唯。”看了看,的确还不错,而且价格也不贵,霍香梅就接了过来。 看吧,这就是妇子。许三郎边给钱边在心里暗嘲。 “老爹,这根簪子适合你,还有三郎这根给你。”既然价格不贵,一下子挑起霍香梅的兴致。 霍老爹挺高兴的接过来,没想到自家娘子还记着自己。 许三郎倒是无所谓,他头上的这根还是之前在长安买的。 “再买把篦子,家里的都缺口了。梳子拿三把,一间屋子一把。” “这燕子拿两只,孩子多样玩具。”回去自己也研究研究,这不是多难的事,自家上次杀的野雉子的尾巴羽毛还留着,也是可以做燕子的。其实这燕子就是毽子,真不是多难的事。 等众人付完钱,继续往前走,沿途遇见不少村子里的人,都一脸的笑意,手里都提着不少东西,还有边吃边逛的。 “三郎找个地方吃食的吧,刚刚吃的现在饿了。”霍香梅说,刚刚拿点肉只是填肚子而已,逛街是需要体力的。 “唯唯。你们站在这不要动,我先去前面看看有没有饭肆。” “唯唯。” 许三郎解开手中系着孩子的麻绳,再绑到霍香梅的另一只手。绑完之后就往前面挤去。 …… “小四,小四,我在这里。”苏小胖看见小四,高兴的大叫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见到小四。 “哟,苏小胖……苏畅你买了不多东西吧?”差点叫错,霍香梅赶紧改口说。 苏小胖在前面穿插,他人小,能从下面溜过,可是另一头绑着的苏明就没那么容易了,跟在后面不停的躲闪和道歉。 等来到许家人面前,苏明已经满头大汗。 苏小胖把他手上的东西递给霍香梅看,“婶子,这是剑。我阿叔说了,等回家,让李家阿叔教我剑法。他可是游侠儿。很厉害很厉害的。”到底有多厉害,苏小胖也说不出,但不妨碍他宣传和吹嘘,“小四,等我学会了,以后保护你。” 娃,你那么小,就当着人家阿娘老爹阿兄面前,这样说,真的好吗? “哟,是木剑啊,这剑柄做得不错啊。如果等会遇见,阿娘也给你们买。”霍香梅看见自家几个男娃都一脸想要的样子,爽快的说。 “谢谢阿娘。” “我家娘子给我买了根簪子还有把篦子。”轮到霍老爹冲苏老爹炫耀了。 “这有甚么,好像谁不戴簪子,用篦子似的。”如果忽略那酸溜溜的语气,还真没甚么。 苏明赶紧说,“阿爹,等会遇见了我也给你买,就算今晚没遇见,明天逛街看到,你想要多少都行。” “哼……”苏老爹笑了。 “哟,又遇见你们了。”这样有点干冷的天气,许三郎倒是挤出了一身汗,边拿衣袖擦着额头的汗,边挤过来。“苏老丈,我在前面找到一间胡人开的饭肆,现在还挺多人的,有胡饭吃。我准备带他们过去吃点,你们要一起吗?” “唯唯。我们都累了,也没吃正餐。走吧。”苏老爹赶紧说,其实他也挺饿的了。 许三郎让他们等会,让霍香梅把几个娃系到他手上。霍香梅没让,倒是解开小七的绳子,让他抱着。今晚这孩子愣是走了不少路,肯定是累的了。 小五小六一见,“阿爹,我们也想抱抱。” 许三郎…… “我抱着小五小六,小七,苏明你帮我抱着吧。”许三郎把小七递给苏明,苏明赶紧接过来。小七也不哭闹。 一群人就一起努力往前面挤过去,直到来到那饭肆。 饭肆门前挂着两个大灯笼,里面传来一阵阵乐器的声音,还有说话声。 许三郎带着孩子先走进去,前面迎来一个胡人娘子,把这群人引到大厅的一个角落一张胡桌边,这还是霍香梅第一次见到桌子,心情还是有点激动的。 一张胡桌坐不下所有人,把旁边的也拼过来。除了原先的长板凳,还加了两张方凳。 等所有人都坐了下来,许三郎让那娘子给每人上一份胡饭和酪浆,还问霍老爹几个要不要酒,都说不要。 第44章 白衣士子三郎奋发 孩子第一次坐长板凳,都有点好奇,小腿晃啊晃的。还别说前面还有表演的人。 几个胡人娘子在那边跳舞边打着小鼓,咚咚咚的。旁边居然还有人击打着钟,一个架子上,一排青铜钟,敲击出悦耳的声音。还有人吹着埙。 也不知道他们是甚么意思,但是音乐舞蹈是没有国界的,眼睛和耳朵都给人带来享受。 不说霍香梅,你看那苏明的小妇子,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酪浆先上来,原来是加了杏仁和茶叶还有糖的羊奶,还是热的。 孩子一边看着节目和周围的人,一边小声的说,阿娘,阿爹好好喝。来到这,他们都有点拘束,不敢放声大声的说话。 霍香梅扭头看了看周围桌子边的人,还真不少,居然还有有的用苇席隔开的,这算是包间? 不过只是隔开一张张胡桌,面前对着大厅表演的那面还是空空的。 霍香梅看见有穿白色衣服的,也不知是什么料子,样式是交领的曲裾深衣,喝酪浆的时候,那宽袖摆得特别好看,也不知是不是要练很久的。头发倒是披着,长冠直接放在胡桌上。放荡不羁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 霍香梅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心里难免好奇。性子说是谨慎,可是换个词,也可以是胆小怕事。看见对方似乎一眼扫过来,赶紧挪开,假装兴致盎然的看着前面的表演,可那耳朵实在是忍不住竖得尖尖的,看能否听见在说甚么。 很可惜,这番白忙了,人来人往的,还有各种乐器的声音,起哄的声音。 霍香梅还没来得及第二次偷看对方。自家点的胡饭就上桌了,只好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赶紧自己也吃了起来。 这胡饭是用酸黄瓜和炙肥肉,葫瓜,菘菜,芦菔切得碎碎的,包裹在麦饼里面,卷起来,再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可以蘸着酢浆吃。 这酢浆是饭肆自配的,就是醋里面加了胡椒还有葫芹。 有肉又有菜,加上众人实在是饿极了,结果都不够吃,但霍香梅不再让孩子吃了,这样就差不多了,吃撑的话,晚上不好睡。 再叫碗酪浆,这个吃了倒是好睡。 吃过后,许三郎付了钱,把苏家的也一起付了,苏明也不和他计较一顿饭。两家人就结伴一起回去。还特意问了东家那个馆舍怎么走。 回去的路上遇见不少人也开始回去的,这路越走人越多,越不好走,还遇见一群表演傩戏的。 这还是霍香梅第一次见到傩戏,戴着各种彩色木制的面具,那面具上有着各种不同的表情,有些很滑稽,有些很恐怖,大多都是很夸张。 一开始看到时,几个娃吓得哇哇大叫,叫过之后,有兴致勃勃的盯着看,不肯走。 那做傩戏的掮客很会做买卖,看着小娃都不动了,马上拿着各种面具过来推销。 孩子的确喜欢,之前说要给他们买的木剑,这里也有得卖。干脆都买上了。 面具一人一个,剑一人一把,就连小四也没拉下。 付了钱,孩子一边拿着面具作怪,一边挥着剑跟阿爹阿娘回馆舍。 …… 回到馆舍,还有小伙计在留门等着。众人赶紧各自回屋子。 霍香梅让许三郎去问问小伙计还有没有热水,得给孩子擦擦手,擦擦脸。 许三郎刚刚已经舒服的瘫坐在胡床上,不大愿意挪动,可又知道这婆娘是个讲究的,如果不听她说的去做,她就会一直在唠叨,用她的话说,是在讲道理。没见过哪个,洞房就要提枪上阵了,还让出去漱口的。 只好又披上那件外袍出去了。 还好,小伙计怕有些客人迟回来要喝水的,灶眼上的锅还温着水,也不要钱了,许三郎赶紧端回去。 洗过,霍老爹带着大娃小二小三小四睡,这两夫妻带着三个小的。 胡床很大,是木棉填充的被子,挺暖和的,否则就得加钱烧火盆子了。 许三郎睡里面,三个孩子睡中间,霍香梅睡外面,怕孩子半夜要起来夜尿或者喝水。 几个娃今晚玩得很累了,刚刚回到就倒在床上合眼了。霍香梅给他们擦手擦脸和脚时,都没有醒过来。 霍香梅不到一会,也开始迷迷糊糊了。这时伸过来一只手…… 许三郎今晚开始就盯着那些酒垆打酒的小娘子看了好一会,还有穿着胡服打鼓跳舞的。这心啊,一直就火热着。好不容易回到,娃又睡了,就实在是忍不住向自家婆娘伸出魔手。 霍香梅碰到许三郎的手,知道是甚么意思,可是实在是不怎么想动,如果吵醒孩子怎么办。也就不理许三郎,一会也不见动静,这心反而有点痒了。 扭头往里面看,原来是许三郎已经半跪着,小心翼翼的把三个娃搬到床尾,再盖上一床被子,转过头来眼睛炽热的盯着霍香梅扑过来。 这胡床一直发出咯吱的声音,也不知坚固不坚固。如果床榻了,这脸往哪放。霍香梅还有精神分神,咬紧牙不敢叫出声来。 这反倒更加的刺激到许三郎了,第一次在胡床上办事,嘴里咬着自家婆娘的耳朵,脑子里浮现她穿着胡服翘起屁股的样子,一下子受不住,低吼一声,全部种子毫无保留的送了出去。 霍香梅也一下子爽到了,以为许三郎完事了,谁知他有开始摸索了。看来以后还得给他补补,实在是辛苦了。 许三郎把霍香梅翻过来,让她撅起屁股,从后面一下子进到底,两个控制不住,一起发出低吼的声音。 “阿娘,我还要吃。”突然后面传来小六的声音,吓得许三郎一下子软了,赶紧翻身抽出来,盖好被子。 往床尾看过去,原来是小六在说梦话,还念叨着吃的。 许三郎那个郁闷啊,霍香梅也觉得搞笑。也没有甚么兴致了,倒点炉子上的水擦擦就睡下了。 …… 第二天起来,洗漱完,一家人也不打算在馆舍用早食,问过其他的人,都不算在馆舍用。问过小伙计哪里是市集,原来是昨晚夜市那。就往市集走过去了。 一群娃子手舞足蹈的说着,昨天阿爹阿娘给自己买了甚么,还吃了甚么。 听见是自己吃过的,都说是啊是啊,那真的好好吃。听见是没有吃过的,一脸的惋惜,朝自家阿爹阿娘说,让等会带去吃。 一路吵吵闹闹的到了市集。馆舍离市集并不远,这里住宅和市集居然是分开的,这市集都是被规划过的了。 卖早食的摊子已经出摊,有卖馄饨的、胡饼的、蒸饼的、汤饼的等等,不少呢。 “你们想吃甚么?”霍香梅征询孩子的意见。 “馄饨,大兄说过好吃。”小三明确说他就要吃这个,其他几个孩子也表示吃这个。 “唯唯。”给每个人叫了一碗馄饨,许三郎再去买了十只胡麻饼。 胡麻饼蘸着馄饨汤吃,一口一个馄饨,再咬一口胡麻饼,挺好吃的。孩子吃不完的,霍老爹和许三郎都给搞定了。 吃过早食,问了掮客布料肆子怎么走,村子里过来的人都直奔木棉去。因为在来的路上就听许三郎提过木棉的好处。 估计布肆刚开门没多久,几个小伙计还在打着哈欠搬运布帛。看见客人来了,赶紧迎进来。 “你们这有木棉吗?” “有,不知道你需要多少呢?往这边走。”小伙计引着众人小心的避开货物,走到柜台前,从一个箩筐拿出一小团木棉让许三郎看样品。 许三郎上前搓开看看,发现的确是自己想要买的,“就是这种,没错。你们想要多少,可以用来做被子和冬衣,挺暖和的。你们看看。” 让小伙计再拿多几团出来,让每个人都仔仔细细的看过再说。 第45章 众人买棉小五赏饼 众人看过后,麦吉跟它相比就不是一个等级。 “不知多少钱呢?买多能便宜多少?” “二十钱一斤,至于便宜多少,看你们买多少。”这点小伙计不松口。 许三郎和霍香梅商量了下,自家决定拿一百斤。 许大郎家也要一百斤,毕竟难得来一趟,还有其他几家都不少于这个数,就算自家用不完,还有邻居呢,亲朋好友呢。 伙计拿着算筹一边划拉一边统计,结果发现这些一眼就看出是地里刨食的居然要买将近二千斤木棉。小伙计大吃一惊,让他们稍等,他去后面叫东家出来。 等东家出来,确定他们要那么多货,可以给他们算少点。但是现在布肆的存货不够,需要外调。“你们有车来回去吗?这东西很占地方。” 众人相视无语,还真的没有想到拿不回去的问题,来的时候,牛车都快挤满人了。 看着这群人,东家也无语了,这分明是事先没有想到嘛。“如果你们再添加多点货,我们可以安排伙计送货。” 众人议论纷纷,觉得村子里没有来的人肯定也是需要的,可是自己不好给人家做决定,最后决定每人再多买一百斤。 东家非常高兴的表示免费送货。“你们还需要点甚么,可以一起在本店买了,我给最实在的价钱,到时候一起送过去。” 众人兴致也很高,就围着布肆的一个个架子上的布料,让小伙计把样品拿下来一个个的看。 看到自己或者家人喜欢的就这一尺那一尺的买起来。 霍香梅看到那些丝织的布摸上去真的是滑溜溜的,爱不释手,只是这个价格也让人止步于前。 许三郎看她实在是很喜欢的样子,就问她是否想做衣服的。听到不是,只是想做手帕。就叫伙计给裁了两尺。 最后众人付过定金,按好手指印,留下自家村子的地址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布肆。 然后分开各逛各的…… 昨晚看到的表演节目并不多,一个傩戏,另一个就是在饭肆看到的歌舞表演。没想到白天了,倒是有不少节目。 大街上,围了一群人在哄叫,而且人越来越多,前面的人在说有人在表演剑舞。 没有见过真人版剑舞的许家七娃和霍香梅都让许三郎在前面开路,一家人挤进去,就算被碰到的人大大咧咧的骂几句,回头看是七个裂开嘴笑得一脸灿烂的娃,也不好意思说甚么了。至于许三郎霍香梅霍老爹则是被无视了。 好不容易挤进去,的确有人在表演,一个中年汉子敲着锣说是附近村的,小儿以前是游侠儿,现在趁不是农忙时过来耍耍,有钱没钱,谢谢大家捧个场。说完就让那一男一女开始。 那小儿长得挺好看,两条浓眉,白白净净的,无须。头上扎着红巾,一身上襦下裤,脚上的足袜扎成渔网状,紧紧的塞进布鞋里。特别的英姿飒爽。 这才是霍香梅欣赏的类型,扭头看看旁边的许三郎,真的想掩脸而去。 那女子头发用一根簪子梳起来,一身绿衣裳,腰间绑着红汗巾,手提着一把青铜剑,和那男子对打起来,显得矫健奇妙。那剑上的剑穗不停随着舞动,煞是好看。 许三郎盯了女子好一会,扭头看自家婆娘,虽然自家婆娘颜色没有对方好看,可是皮肤白白的,不想刚刚成婚时那样黑瘦黑瘦的。晚上摸起来,那滑滑的,都是不错。就是前面没有对方的大,后面又不够翘。 还好霍香梅不知道许三郎想甚么,许三郎也不知霍香梅想甚么。 几个娃,看得眼睛都快不想眨了,有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有的嘴巴抿起来的,有的拳头都握了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回家自己也得这样,自己也有剑呢。 等这两人收剑表示结束了,周围的人都一脸的意犹未尽,让再来一个。 中年汉子边拿着锣让大家意思意思下,边叫那两人再来个不一样的。两人放下剑,直接用拳头对掌的打起来,还不停前翻后翻侧翻等等,似乎能听见风被打破的声音。 真的精彩极了。 当中年汉子的锣来到许家一家面前时,许三郎给了十个铜子,这算是不错的了,尽管也有给个小银角的,大多也是三五个铜子的。 小五直接把他手上吃剩的麻饼放了上去,“这可好吃了,给阿兄吃。” 中年汉子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也笑了起来。 中年汉子拿起那半只饼还给小五,“这你自己吃就行了,阿兄已经吃饱了。” “那好吧。我等会再吃。”小五接过饼子,掏了掏霍香梅给他做的小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铜子,“这给你。” 中年汉子不好意思的看看许三郎,许三郎表示对孩子的行为不干涉。 中年汉子说,“那阿叔谢谢你的铜子。” 大娃几个也纷纷从小挎包里拿出一个铜子给中年汉子,中年汉子高兴的跑到一个箩筐里拿出几个剑穗,送给他们。 几个娃纷纷扭头看阿娘,示意能否收。霍香梅点头,让他们收下,还要说谢谢。 “谢谢阿叔!”周围的人看得也听了乐呵的,说几个娃教得好,是懂礼之人。 许三郎和霍老爹看见娃被夸,都笑了。 看过剑舞,一家人继续逛街,看到有些肆前有人在玩六博。 跪在一张苇席上,中间放着一个棋盘,有黑白各六子,互相相杀,吃掉对方。 霍香梅看了好一会,也不看不明白这规矩是怎样的。只见一方把另一方的棋子都吃掉了,输的一方给赢的一方十个铜子。 这已经是赌博的了,霍香梅让许三郎赶紧拉着孩子走远。 在街角那,还看见一群孩子在踢燕子,玩得乐呵,旁边还有叫喊的。 几个娃都羡慕的看着,霍香梅说,“你们忘记了吗?阿娘昨晚就买了两只,回去你们也能玩。” “阿娘两只不够分。”小三掰手指说。 “轮流玩,你没见他们也不是一人一只燕子吗?再说,回去,阿娘看看能否做出来。” “唯唯。” …… 途经有角抵的,许三郎说甚么也要下场比比。交了十个铜子,把对方扑倒了,赢了一场。人家就换人上场了,结果许三郎的征途就到此为止了,原来的十个铜子也没有了。 霍香梅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得懂,趁机教育几个娃,“你们看,如果你们阿爹不参加这比赛,就不会输钱。参加了,赢了一场就罢手,那还有钱进。结果贪心,最后全输了。你们以后做事,就要量力而为。不要学你们阿爹这样,当然你们阿爹赢了一场,说明他身体好,你们倒是可以学着点。” “别听你们阿娘说,汉子就得勇猛。就是这个赌钱的还是能不要就不要哈。”许三郎摸摸摔得有点疼的后背说。 …… 午食,许家十口人,吃了些汤饼。也不打算回去午睡了,而是继续逛。 在杂物肆里买了些干货,许三郎拿回家的已经吃完了。另外看到没有见过的菜种子也买了一些。今年的西瓜种的不错,就是少了点,问过有种子的,干脆也买了。 家里之前买的油灯是在县里市集买的二手的,这里的是全新的,价格比县里的便宜。于是,买了三个全新的,总得一间屋子一个啊。还跟东家买了些许灯芯草和油,问他是甚么油,他不说,后来再问,就说是豆油加油。霍香梅决定回去试试。 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众人决定去最后的目的地——书肆。 书肆门并不大,只在上面横匾用隶书写着一个“书”字。进去人也不多,有个小伙计在搞卫生,东家在柜台打瞌睡,架子边倒是有几个穿着士子服的几个小年轻在小心翼翼的翻看着。那书有的是竹卷,有的是纸装订的。 第46章 许家买书小二神算 小伙计看见许三郎一家大小的,就知道甚么回事,走上前,把他们引到另一边,“你们是来买给小儿启蒙的吧?” “唯唯。”许三郎也不知小儿启蒙书该是甚么。 “那你看看这些,《爱历篇》、《劝学篇》、《始学篇》、《急就篇》,哦,还有《论语》,都是不错的。”小伙计拿出几本薄薄的书让许三郎看。 可是许三郎不识字啊,只好说,“要不,你先忙,我们自己看看,等会再找你?” “唯唯。最近收到消息,说大王将在邑里、县里建学院,村子里也鼓励办私塾,以后当官还得考试,也不知举孝廉啥的还行不行。听说还发明了甚么雕版印刷术。一本书不用再那么艰难的抄了,刷刷的一下就出来了。也不知是怎样的神奇。我们东家已经在想法子多进货了。最近不少人过来买小儿启蒙的书,也不知东家甚么时候才能进到货,你们要买的话还是赶紧的吧。” “唯唯。” 等小伙计走开了,许三郎赶紧说,“大娘,你是识字的吧?我看见你炕尾的箱子里放着一本厚厚的。” 霍香梅赶紧说,“我识字不多,简单的还行。” 真的不多,那些字都是隶书写的,有些能简单的一眼认出来,有些连蒙带猜的也可以,可是再复杂点的就不行了。 “那你来看看这些。”许三郎赶紧递给霍香梅,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坏了。 霍香梅接过来,认真的翻看。发现这些书名,自己的那个装订的大本子都有写着,这是自家那本没有那么全面,比如《急就篇》就只有前面一部分,而《论语》是没有的,自己也记不清了。 霍香梅让许三郎去把小伙计叫过来,“这没有四书五经吗?” 小伙计倒是很诧异,没想到这个妇子识字,“没听说过甚么四书五经的,诗经倒是有的。” 难道四书五经还是后来编的,霍香梅不敢问这个了,“那小儿识字买哪些好呢?” “识字就买《急就篇》就行了,不过也建议你把《劝学篇》和《论语》也给买了,当然还有《诗经》。” “你这里有没有甚么可以查字解字的,遇上不熟悉的,我还能翻看。” “这倒是有本《说文解字》,就是价格不便宜,买的人很少,一年有时候都卖不出去一本。”小伙计站在胡凳上,从后面的架子高处拿下一本厚厚的书,递给霍香梅,看得出这家子是这个妇子做的主。 看得出是放了很久了,就算小伙计天天拍灰尘,上面也是很少会拍到。 霍香梅赶紧接过来,一看,真的是说文解字,是许慎写的那本,简体版的她看过,另外还看过后人写的说文解字集注,让后人更加的易懂。 “不知道这多少钱?” “我先问叫东家过来,看他怎么说的。” 东家跟着小伙计过来,他已经听说了,这家子想买《说文解字》,还是那个妇子提出的。不是没有妇子识字,只是大多数是世家豪族之人。这妇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难道是战乱中世家娘子身边的识字奴婢? “这娘子是你想买《说文解字》?” “唯唯。不知价格如何。” “二两银子。” 好贵,之前有心里准备的霍香梅已经想到会贵,可是没有想到居然是那么的贵。这就是一百斤木棉的钱了,这年代读书真费钱。 许三郎也没想到居然是那么贵,就些纸,上面些字。 之前没有走西域,觉得读不读书没啥关系,读了费钱,也没啥用,家里种地打猎也不用识字。 可是后来走得多了,做了买卖,才知道识字的好处。每每看到苏明帮小管事拿笔登记,周围那些人羡慕的眼神,许三郎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后来,归家,小二说阿娘教他算术,现在小二已经算得比自己快还准。 可见读书识字还是有好处的。可是好贵啊,才一本,看小伙计和大娘的意思,还得多买三四本。 “那这《急就篇》、《劝学篇》还有《论语》和《诗经》呢?” “前面两本便宜点,都是五百钱,后面的得一两银子。不过你如果真的想买,可算便宜点。” “有没有旧书,用过的都可以,能看得清就好,便宜点就好。这实在是太贵了。” 东家倒没有嫌弃霍香梅讨价还价,毕竟书的确是贵,尤其对于一些小老百姓来说。“有的,等会,苏三,你去角落那,把娘子要看的几本拿出来她看看,挑些完整的。” 小伙计很快就把《急就篇》、《劝学篇》还有《论语》和《诗经》拿了过来,都是手抄本,纸质泛黄,字倒是写得端端正正的,很清晰。 “这都是以前那些寒子抄写的,战乱后,保存下来的不多了。你看看怎样,买的话,给你便宜点,就是那本说文解字是不行的。” 霍香梅接过来认真的看了,“不会有错字吧?”,这字很多自己都不认得,错了就是错认了,闹笑话倒是小事,教错小娃才是大事。 “不会,他们交过来时,会有人校对过才付钱的。” “那多少钱?” “《急就篇》和《劝学篇》都是四百钱,《论语》和《诗经》是八百钱。不能再少了,我这里还有些被水浸过的黄麻纸和墨,倒是可以算便宜点。”东家让小伙计再去把纸和墨拿出来,“这纸和墨还是不错的,只是当时放在一起,架子倒塌了,被水浸到,有些墨迹了。墨是一般的墨,适合小儿启蒙用。” 小伙计拿过来后,霍香梅摸了摸,好粗糙,不过也明白这时的技术,这也不影响书写,“不知多少钱?” “一刀五钱,这两块墨算二十钱。” “那东家,这是多少刀呢?” “一刀十张,这里有五十刀。如果你都要了,算你二百钱。另外赠送你一个小石砚。” “唯唯,那有甚么笔呢?” 小伙计赶紧递上,东家给了个赞赏的眼神,“这是小儿练字的笔,笔杆是竹子做的,毛是野兔毛。十钱一支。” “那我要《说文解字》、《急就篇》、《劝学篇》、《论语》和《诗经》各一本,这纸五十刀全要了,墨也要了,还有毛笔给我拿十支。倒是石砚,东家你得多送一个,可否?” “唯唯。我算算多少钱。”东家拿过小伙计递过来的算筹,打得霹雳哇啦响。 小伙计羡慕的看着那双手,也不知道自己甚么时候能学到这些,今天看东家似乎挺高兴的,要不晚点问问? “一共是六银一百二十钱。”霍香梅扭头一看,原来是小二算了出来,也不知道对不对,刚刚自己没算。 东家很快也算了出来了,“一共是六银一百二十钱。” 刚刚那个小儿说了,东家也听到了,只是没想到居然和自己算的一样,自己还是用算筹的,也不知他怎么算出来的,“小儿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告诉阿叔,阿叔送你一支笔。” 小二知道自己算对了,挺兴奋的说,“就是这么想就出来了。” 东家一头黑线,那是怎么想?这孩童估计是在这方面有天赋吧,也不多问了,递给小儿一支笔,“这是送你的。” 其他几个娃羡慕啊,可是也知道不能开口要。 东家让小伙计用布包好,放进许三郎带进来的箩筐,布的钱也不收了。 许三郎付过钱后,赶紧背好箩筐带着孩子离去。小伙计在后头热情的说,下次再来,下次更便宜了。 花了这么一大笔钱,霍老爹和许三郎都是痛苦并快乐着,要知道这钱在战乱前,已经可以买到一亩半的好地了。 一家子也不在外面吃了,回到馆舍,在馆舍里随便吃了点粟米羹。 晚上也不出去了,和同村的人打过招呼,按照约定明天早上要早起家去。 离家两天,也不知家里怎样了。羊、雉子和大彘都托付给王李氏喂羊,霍香梅也有点归心似箭。 晚上就着油灯叫了教了几个孩子几句《急就篇》开头的几句: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 周千秋,赵孺聊。爰展世,高辟兵。 邓万岁,秦妙房。郝利亲,冯汉强。 几个娃自发的摇头晃脑的念着,霍香梅也想不明白为甚么要摇头,自己试了下,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还能预防颈椎不舒服。 霍老爹和许三郎坐在旁边也跟着念,尤其是许三郎还特意问怎么写。 之后,一家人洗洗,就睡了。也没有床上活动,明天还得早起呢。 第47章 小七戴花归家心切 天微微亮的时候,霍香梅就把孩子给叫了起来。粱邑离家远,不早点的话,估计天黑都难以回到家。 在馆舍简单的喝点粟米粥,霍香梅整理买来的东西,孩子的傩戏面具和木剑让他们各自拿好,小四的头绳纸花都塞进她的小挎包里。今天早上起来给梳了两个小包包头,用一红一黄的小木棉花毛球绑起来,非常的养眼。 小七看到后,强烈的表示他也要这样绑。于是霍香梅也只好给他绑了一个小包头,他臭美的摇晃着脑袋,让阿兄阿姐看他头上的花,好好看。 小五小六强烈鄙视说,“小娘子才戴花。” 小七说,“我现在是小娘子,等我不戴花了就是汉子。” …… 拿着箩筐和村子里的人在馆舍大厅汇合,他们家也有人出去买路上吃的吃食了。 等许三郎还有其他汉子回来,众人就一起上牛车归家去,离开粱邑城门时不用再缴费,但是户籍和介绍信还得看,在介绍信上盖个章,才放行。 一路摇摇晃晃,等回到村头下车,已经是太阳开始西下了。一大群孩子围过来,有大人看到的也围过来。 “粱邑城好玩吗?” “有很多好吃的吗?” “你手上拿的是甚么?这是剑吗?” “哇,这布料摸起来真不错。” “你的头花好漂亮。” …… 众人一一回答别人的问题,一点不耐烦都没有,在车上晃荡的不舒服也没有了。村子里自己差不多是第一批去粱邑的,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等村子里的人听说,晚上还有夜市,禁宵推迟到很晚,有胡人表演歌舞,有汉人耍剑舞,还有各种游戏看,都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有些还明确的说,有机会带自己娃出去耍耍。 “我家买了两百斤木棉,那木棉可以填充进冬衣和被子里,很暖和的。价格也不算贵,二十文一斤。可我家只需要一百斤,还有一百斤如果需要的,到时候找我籴,价格一样。大概明后天,那布肆的东家会派伙计送货过来。”许三郎赶紧把这事宣传出去。 “唯唯,我家也是买过了一百斤,也可以找我。” “还有我家。” …… 村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问,才了解,原来是因为为了凑货多买,让布肆送货上门。想着自家也的确需要,今年收成好,还不用收税,那买点木棉做衣裳也是挺好的。既然价格不变,也省得自己到时候去买,山长水远的。于是纷纷的表示,如果货到了,他们也会过来看看,需要的话,也会买些。 等霍香梅回到家里,看到羊和雉子大彘都喂得饱饱的了。赶紧做夕食,屋子后有菜,杂物房有腊肉,就做了个腊肉焖饭。 饭还没熟,把买回来的干货拿些出来让大娃拿去王李氏家,说谢过这三天她家帮忙料理家里的牲畜,现在阿娘要做夕食没有空,明天再上她家去唠叨唠叨。 大娃拿着小篮子就去了,后面还跟着小七,他说要去让小伙伴看看他的木剑面具和头花。 等饭可以上案了,两个娃还没有回来,让小二赶紧去叫,这天气晚一会,菜就凉了。 等他们回来吃过之后,霍香梅烧了三大锅的热水,一个个小猴子捉过来洗澡。 这两个晚上在馆舍都没有好好洗过,只是简单的擦擦。 洗过之后,再烧水给大人洗,还好家里夏秋收的禾、麦吉、粟、黍杆子都已经晒干,可以当柴烧火。 之后,让孩子背诵一下昨晚教的那几句话。 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 周千秋,赵孺聊。爰展世,高辟兵。 邓万岁,秦妙房。郝利亲,冯汉强。 除了小五小六小七没有背完整,其他几个都背诵出来了。天已经黑了,也不打算教他们认字了,赶紧温习下这六句话,再一一解释意思,就赶他们去睡觉了。 霍香梅点着新买的油灯,挺亮的。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屋子已经没有地方放了。 “三郎,你看看,要不要找大兄给我们打一个柜子,放衣物的。另外再打一个放杂物的。咱们以后做饭也不要在这个屋子了,隔壁那间屋子还没有住人,现在娃小,那里的灶也可以烧菜。把案帮过那间屋子作为平时的吃食。再让大兄给我们做一张胡桌,放在那屋子中间,平时可以直接在那吃饭,冷了才上炕吃。” “怎的需要如此麻烦?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现在这间屋子,人来人往的。有甚么贵重的东西,人家一进来很容易就能看到了。在那间屋子烧饭,以后有人过来,都迎进那间屋子。难道你想和我亲热的时候,如果不小心被人冲进来看到咋办?我都好几回坐在这,阿嫂还没说完人去哪里啦甚么的,就冲了进来。” “这倒是,现在没有人进来,我们先亲热亲热。”许三郎把霍香梅推到在炕上。 “这东西还没收拾好呢。”霍香梅狠狠的捶了两拳许三郎的胸部。 “再捶都没你的大。” “流氓……” 到底是谁流氓,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第二天早食过后,霍香梅就把屋子里的锅甚么的搬到隔壁屋子里。大娃想过来帮忙,霍香梅说不用,让他带着阿弟阿妹背诵昨晚的那几句话,还有让阿弟阿妹互相解释,解释不清楚的他再教他们。告诉大娃他是小老师,阿弟阿妹在这得听他的。 大娃很满意这份工作,马上开始一个个抽背。 许三郎看着几个娃,感觉挺搞笑的,但是也挺感动的,“大娘,你说的柜子是甚么样子的。我去找大兄做。” 霍香梅想了想,“我给你画出来。”。 进屋子,拿出昨天带回来的笔墨纸砚。小心的摊开一张黄麻纸,这纸很大,长宽各三尺。霍香梅折叠了两次,拿剪刀裁成四张大小一样的。 让许三郎在石砚里装些水,示范一下,让他磨墨。许三郎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毛笔用水洗湿软化一下,在蘸上墨水,在纸上画了个三层,每层两个,一共六格的衣柜。告诉许三郎这是衣柜,得有门,到时候还得买锁按上去。七尺左右就行。不用上色,就原木就好。得打三个,一间屋子一个。 许三郎表示明白了。 霍香梅继续在旁边画个储物架子。两层的,上下各四格,长三尺,高两尺就行了。这可以放炕尾或者灶台的前面。要打四个。 胡桌得打四张,每个屋子放一张,就打方桌样式的,五丈宽就行了。胡凳配上二十张,平时有人过来也能坐。 “家中银钱还够吗?”霍香梅有点担心,去粱邑胭脂忘记去买了,但是其他的买了不少。 “够的,不用担心。况且大兄给做,会给实在的钱。”许三郎拿着霍香梅画好的黄麻纸就出去了,也不等墨干了,直接捧着出去。 路上遇见的人,都奇怪的问,“许家三郎,你捧着甚么。” 许三郎高兴的告诉众人,“这是给几个娃买来练字的黄麻纸,现在画的这个衣柜、储物架还有胡凳。准备找大兄,让他给做。” “怎么想到识字了,这不是有钱人家做的事吗?” “识点字好啊,不用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这衣柜看起来可以放不少东西咧。” “还有这胡桌,不是有长板案了吗?还那么浪费弄胡桌干嘛。” “前两天我们在馆舍看到有胡桌,挺方便的,不用睡觉时收起来,吃饭还得放下去。”一个前几天一起去粱邑的人说。 第48章 说家什里正劝三郎 许三郎赶紧说,“我在去书肆给我家娃买书的时候,听见东家说大王要在粱邑城里还有蔺县建什么书院,以后当官得考试了,也不知还能不能举荐的了。” “唯唯,这样就更多人能当官了,如果我家娃也读书,说不定也能当官。”这汉子嘴巴都裂开了,幻想下,自家狗子当官的模样。这真的是再美好不过了。 “不过,书本很贵吧,哪有钱银送到蔺县。”也有村里人有些忧虑的说。 “现在政令还没有下来,等下来再说吧。咱村不是有识字的吗?就村尾那户寡妇子家的儿子,以前就是秀才。也不知到时候他会不会开私塾。” “唯唯。” …… “大兄,在家吗?”许三郎推开许大郎家的竹门,看见阿嫂在喂雉子问。 “大郎,三叔找你。”张菊花这几天心情一直不错,她在粱邑遇上了她娘家人。尽管是隔房的阿弟,但是已经知道自家阿娘阿弟一家还是好好的。不过他们不在粱邑,而是在长安。那隔房的阿弟说年后要去长安,到时候会给她家人带消息。 “三叔,大娃在家吗?我去找他。”二武挥着他手里的剑问。 “他在家教小二他们背书呢。”许三郎自豪的说。 “背啥书?”二武觉得奇怪,自己还没有背过书呢,这是新的游戏? “就是圣人读的那些,叫《急救篇》甚么的。学会了以后会知道怎么做买卖,还能去很多地方都不被人骗,还能做官。知道甚么是做官吗?做官就是手下有很多人,所有人都听他的。你练好剑术,只能做游侠儿,手下可没当官的好。比如我们这次去馆舍,要交钱是吧?如果你做官了,可以去住庐,免费住的。所以,你知道背书重要了吧?这好处多多的呢。” 许三郎挺喜欢这个侄子的,有点憨憨的,又不缺机灵。所以许三郎有时候就爱逗他。 “三叔,这背书真的有这么多好处?那岂不是人人都想去读书了。”张菊花雉子也不喂了,还主动拿了张马扎给许三郎,让他坐。 “这读书很费钱银吧?”许大郎说,既然有这么好,肯定有条件的。 “倒是不便宜,书本贵,笔墨纸砚也是一大笔支出,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是长期的投入。”开始许三郎也以为一年半载学点字就行,这道理还是自家婆娘告诉他的。 “阿爹,我也想读书。”既然大娃他们都会,自己怎么能不会呢。 “阿叔,小四也学?”香兰好奇的问,不知道有没有小娘子读书的,难道小娘子也能做官吗? “读啊,跟她阿兄阿弟一起,现在她已经会算数了。” “小娘子也能做官吗?” “这……小娘子没听说过做官的,三叔也不知道。不过如果小娘子读了书,可以自己做买卖,不怕被人骗,香兰你不是在跟你阿娘学织布吗?你学了去卖,就不怕别人骗钱的。” “阿娘,我也想读书。” “要不,你们先去找大娃学去,看容不容易。”张菊花想先跟着学,能省下不少。 “唯唯。” “三弟,你家娃谁教他们读书?现在也没有父老说要开讲的。” “是大娘教,她识些字,虽然不多,可也是够教几个娃了。” 张菊花没想到霍香梅居然识字,之前自己老是叫她秀才娘子来着,还真的是秀才娘子。 “对了,大兄,我在粱邑听说,大王会在粱邑和蔺县都建书院,到时候做官的都得在书院里面选的,不再仅仅是举荐了。” “还有这样的好处,就不知道这书院咱们的孩子能不能进去。” “等政令下来再说吧。对了,大兄,你给我看看这纸上的东西。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做这些。”许三郎把图纸小心递给大兄。 “这怎么像我们在馆舍里看到的胡桌?”张菊花伸头看看说。 “对,就是胡桌,那天坐过在胡凳吃饭,觉得挺方便的,在屋子里放一张,也方便。” “那这些呢?”许大郎指着衣柜问。 “这是衣柜,放衣服甚么的都可以,一层弄两扇门,平时如果有甚么的,也可以锁起来。不用在床尾放一个大箱子。到时候木棉回来了,做了棉被,夏天总得有地方放吧?床尾的大箱子如果放衣物了,哪还有地方放。” “唯唯。”想到那白花花的木棉被子,张菊花也觉得需要一个柜子来装,总不能像装麦吉的,夏天扔掉了,秋天再装新的回来。这可是银子。 “那这也是衣柜?” “不,这叫储物架子,我在粱邑的书肆里,看到他们的书都装在一个个架子上。我们弄这个,倒是可以摆在炕尾和灶台上,炕尾的可以放头绳之类的小件,灶台上的油盐酱醋都能放。” “大郎,你先做出来,多做些,我到时候叫那些嫂子过来看看,他们肯定也喜欢,如果手里有两个闲钱的都会想买的,不怕卖不出去。” “唯唯。” “大郎三郎都在啊!”这时里正过来了。 “李叔!” “李叔,婆娘赶快拿张马扎给里正坐坐。” “唯唯。” 里正摆摆手坐了下来,这还是里正第一次到许大郎家,三个人都觉得有点惊讶,不知道发生甚么事。 “这是甚么?”里正好奇的看着许大郎手中的图纸。 许大郎赶紧递给他看,“这是我阿弟画的一些家具,过来找我做。这是衣柜,放衣服的。这个事储物架子,可以放些杂物。这个是胡桌,我们在粱邑用了,觉得不错。” “唯唯唯唯,真的不错。”里正点点头,“看来三郎家日子过得不错啊,都有那么多衣物放了。”,要知道,这时,很多人家就两三件衣服,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的。 “这不是托大王的福嘛,这次秋收好了,拿粮食换了些钱。前头在粱邑买了些木棉,准备做棉被。这棉被不像麦吉,夏天就扔掉了,还得有地方放到下一个冬天。所以就想做个柜子来着。” “唯唯,这是好事。”里正知道许三郎走了趟西域肯定是有赚头的,只是估计成本不高,赚的也不多,但他家今年的鱼和稻米,还有小麦之类的收成真的比其他人家要来的好。“三郎,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你一件事。听说你在粱邑听到大王要在粱邑和蔺县建书院的事?” 许三郎把刚刚像村民说的话再对里正说一边,“那东家是这样说的,还说大王鼓励每个村子里有学识的父老,在村子里开私塾。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得等政令下来。还说,大王会甚么术,可以在一眨眼之间,刷刷的就印好一本书。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拿竹篾刻或者抄写了,到时候读书就不用那么贵了。” “大王圣明!”里正站起来朝洛阳的方向叩首。 许大郎三个也赶紧跟着叩首。 “我刚刚先去你家,看见几个娃在背诵《急救篇》里面的内容,说是你婆娘教的。虽说你婆娘是三嫁了,第三嫁才嫁给你,你也得好好对她,家和万事兴。” “她识字那肯定就是个有见识的,你多听听她意见不差,不能因为是妇子就是愚昧的。前头不是还有那谢家女郎千万男儿比不上的例子吗?” 里正义正言辞的对三郎说,这霍家娘子二婚是嫁在这村的,还是里正给主持的昏礼,三婚也是,他可不想还得主持个四婚啥的。 “唯唯。”许三郎应到,向里正拱了拱手,目送他离开许大郎家。 第49章 小儿识字阿爹不会 “阿兄,这衣柜我要三个,储物架子要四个,胡桌四张,胡凳得二十张。你慢慢做不着急,你算算看,要多少钱银。” “难道阿兄给阿弟添些家什都添不起?” “你一年到头就是在地里刨食,和做点木工,哪有人家三郎钱多,他去一趟西域,顶你干几年。”张菊花赶紧说,亲兄弟明算账,这可不是自家占便宜。 “阿嫂说的对,尽管我没有她说的赚那么多,但是这钱还是得给的。”许三郎递给嫂子一个银角子,“阿嫂,这是定金。” “这有五两银子了吧?”张菊花拿手颠了颠,就知道这银子的重量。 很多妇子都有这手,家里的雉子隔两天长大了多少,据说都能手感觉出来,□□不离十的。这是生活经验积累下来的。 “唯唯。阿兄你先做着,有不明之处叫二武来叫我,如果我不在家,找香梅也行。” “唯唯。” …… 等许三郎回到家,只见自家几个娃还有大兄家的,都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在笔划着甚么。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对着一张黄麻纸上的字笔划,“你们在写字?” “阿爹,是的,这是阿娘写的,让我们先在地上写,等都会写了,才能拿笔在纸上写。”大娃抬头看见是自家阿爹回来了,赶紧应答。 “你们知道自己写的是甚么吗?” “阿爹,我知道,我知道。”小六举着高高的手。 “那小六告诉阿爹这写着甚么。”许三郎鼓励的看着小六。 这孩子和小五是同胞兄弟,性子不像小五那样伶俐,也不像小七那样爱撒娇,就是跟在小五后面,小五做甚么,他就跟着做甚么。有时候,不高兴了就爱自己发呆,也不说为甚么。也不知道这个三岁多的小娃,哪来那么多的不高兴的事。孩子一多了,做父母的难免先注意到活泼的,爱说话的。 这会见小六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许三郎挺高兴的。 “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就是阿娘教的那些。你看,这是宋,这个是延,这个是年,这个是郑……”小六拿着树枝点着黄麻纸上的字一个个的告诉许三郎。 “那小六都会写了?”许三郎有点惊讶,说实在的,他一个也不认识。 “唯唯,我都会了。”小六很肯定的说。 这孩子不会撒谎,丁是丁,卯是卯。 “小六真聪明。” 自家婆娘说,如果娃做得好,得肯定,得表扬,做得不好,得指出来,教导如何改正,不能骂人。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那么多道道。 尽管自己觉得烦,还是得照做。原来觉得这兔崽子学得好不是应该的吗? 学的不好一巴掌拍下去,再不学好,再一棍子下去。棒底下出孝儿。可她坚决反对,还说甚么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以后几个娃自己都不能教,不能管,大不了她带孩子单过。 你听,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的。不过看几个娃她教得挺好的,平时也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比别的娃好,真不愧是许家的种。 …… 许三郎已经选择忘记小四小五小六真的不是他的种。 …… 小六听到阿爹夸他聪明,小脸红通通的,手上的树枝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左看看,右瞧瞧的,决定还是蹲下来继续写,得牢牢记住,等会阿娘回来,再跟阿娘说。 “我爹,我只会写前面的六个。”小三有点沮丧,连小六都会写了。 许三郎还没有来得及安慰他,小七干脆坐在地上了,“三兄,我第一个都不会,阿爹啊,哇哇哇哇……” “啊,没事,没事,阿爹也是不会写的。”许三郎赶紧抱起小七,还得自黑自己和小七比,阿爹的威严哪去了?都丢到粪坑里面了,“小三也别急,慢慢来,会六个都比阿爹会的多了,你来教教阿爹和小七你会的。” “唯唯。”小三又高兴起来,这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娃,一听到阿爹比自己大那么多都不会,觉得自己会六个也是不错的。 …… 于是,等霍香梅从王李氏家回来时,就看到一个汉子蹲在一群小娃娃中间,一边问话,一边笔划着。 许三郎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是霍香梅,倒是有点控制不住脸有点烧,“诶,诶,你回来啦!” 霍香梅有点黑线,“这是你写的?” “唯唯。” 霍香梅捉过许三郎手中的树枝,重新写了一遍延字,“这里是分开的。” “唯唯。”许三郎闻着霍香梅身上发出的皂荚味,又有点蠢蠢欲动了。这婆娘是不是皂荚用多了,不知道皂荚也是要钱的吗?勾引得自己大白天的都有点想了。 许三郎赶紧夹紧大腿,再写一遍,“是这样吗?”。 “唯唯。你们几个写你们会的给阿娘看看。”霍香梅检查过后,只有大娃、小二和小六全对,小五粗心的错了一个,小四有三个没写对,小三倒是写对了七个,比霍香梅回来前还多了一个。至于小七……终于会写第一个了,真是可喜可贺,可跟他一样原来不会的阿爹已经会写前面六个了。 “大文二武香兰,觉得难吗?”看见大兄家几个娃也在,干脆一起检查了。 “三婶,看我写的。”二武非常的踊跃。 “先让你大兄来,从大到小。” “唯唯。”大文赶紧应答,刚刚看见小婶批评小五粗心,错了不该错的,现在轮到自己,大文觉得心都快飞出去了。 “这里,这里不用钩的,看到了吗?在这里。其他的都不错,继续努力。”霍香梅指出,这孩子学得不错。 “唯唯。”大文松了一口气。 再考过其他两个娃,都还行,“你们如果喜欢学,有空可以过来找大娃他们,阿婶有空了也可以一起交你们。” “唯唯。” “唯唯,阿婶,学完能在你家吃食吗?”二武赶紧问,这是关系到生存的问题。 “午食可以,夕食不行,夕食你们得回去陪阿爹阿娘。要不他们就两个人吃饭,多没意思,是吧?你们还可以回去边吃饭边背诵给他们听你们学的。你们阿爹阿娘会很高兴的。” “真的么?我阿娘高兴了会给我们也买笔吗?”香兰问。 “如果你们学得好的话,会的。,就算你们阿娘不给你们买,阿婶给你们买。” “阿婶,你真好,我好想要你也做我阿娘。”二武的嘴巴就像涂了蜜。 “那不行,那样你就有两个阿娘了,我都没有了。”小三坚决反对。 “哈哈哈……”这群孩子不闹人的时候,都是很可爱的,“行了,阿婶现在就去做午食,你们留在这一起吃。” “唯唯。” …… 吃过午食,让孩子去赶雉子回篱笆里,顺便消食消食。半个时辰之后再去睡觉。 许三郎去麦地放水,今年的最后一次放水。霍老爹出去跟老汉们说古,说去粱邑的所见所闻。 霍香梅则拿出许三郎从西域带回的布料,开始给小儿做冬衣,先做一层,等木棉回来了再缝进去。 因为有做夏衣的经验,这会倒是熟手多了,先做大娃的,冬衣不再做短褐,而是做成上襦下裙的的样式,裙子里面是一条裤子,倒时候也得缝进木棉。把小儿还没穿上身的另一件旧的冬衣拆开,把里面的野兔皮拿出来,缝在上衣的衣领处,看起来就是暖和和的。 结果这上杉和裙子做好了,裤子还只一半,许三郎就回来了。 “水放完了?麦苗没事吧?” “放完了,没事。卖木棉的东家派了伙计拉着木棉过来了,现在在里正家那。得拿着银子去结算剩下的。” “唯唯。” 第50章 说生意小儿做掮客 等霍香梅跟着许三郎来到里正家时,已经很多人围在一张长板案周围,后面有四个小伙计看着牛车上的木棉,一麻袋一麻袋的堆得高高的。 有些人已经领到自家的买的木棉和布料,正在现场向其他人销售多余的,“这布料不卖,是我打算自家用的,这棉花我多买了一百斤,这是要卖出去的。买进来二十钱,卖出去也是,要的话来我这……” 张菊花拿着许三郎早上给大郎的黄麻纸,在做宣传,把衣柜的好处都说了。 那么有个钱买木棉的人,都有些心动了,纷纷说,等许大郎弄出一个成品,叫他们过去看看。 …… “伙计,我来领我家的,许叔耀,你看看。”许三郎挤到长板案前。 “唯唯。我查查看,许……叔……耀,许叔耀,在这,一共两百斤木棉,还有些布帛一共是八尺。你当时给了一两银子做订钱,现在还需要付二两三百钱,对的话,在这里按个手指印,把钱给我,你去后面那领。”小伙计一个个名字找,很快就找到许三郎家的。 “唯唯。”许三郎去后面领自家的东西,好家伙这分量不重,就是太大了。 “三郎,这木棉我跟王家大兄家的还有大荷姐说过了,他们各要五十斤,你先给他们家送过去,我在这看着。”霍香梅赶紧在其他人开口前说明,要不等会乡里乡亲的多难做啊。 “唯唯。” 许三郎手提着两□□包先往王李氏家去,她家离里正家较进。 等许三郎把东西都拿回家后,霍香梅赶紧招呼一家人一起开动。 把一袋子木棉拿出来一大捧,让众人把一朵朵木棉给撕松。这活几个娃也能干,就当做是一种游戏。 这木棉不像棉花那么柔软,它显得有点硬。棉花还能用线弹松,木棉当然也可以。 可是这会没有人会弄工具,霍香梅也不会,她只知道可以用工具弹,松开的棉花像撒雪一样。所以现在只能全家努力用手撕了。 一会后,霍香梅去隔壁做夕食,让他们继续做。夕食过后,天还没黑,一家人就坐在炕上边撕木棉,边聊着天。中途还把油灯给点亮。 “后来,大家都把那十二个字学会了吗?”霍香梅问几个娃。 几个小的都快把自己埋进木棉里了。 “阿娘,我学会了。”这会小三倒是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学会了。 “我也会了。”其他几个大的也肯定的回答,“就小七没有。” “没事,小七才两岁多,会一个就很好。” “三郎,入冬了,家里除了要准备过冬的冬衣棉被,还需要准备甚么吗?” “以前村子里是有的塾,每到冬天,里面会烧上炕和火盆。天亮的时候,各家就得把十岁以下的孩童送过去,由父老给他们讲古,比如大周王朝的故事之类的。我也是这样听着长大的。” “十岁过后,小娘子就不去了,得留在家里帮阿娘纺线织布。听说有些世家娘子还会刺绣,一根针一条线就能织出一朵花,跟真的一样。” “我在长安有看过富贵人家,他们的身上有些是织了竹子之类的。以后有机会,也得让咱家小四去学,这可是门能传家的好手艺,学会了,就不用担心吃饭了。” “阿爹,我肯定努力学,以后也给你买胡饭吃。”小四一直在偷偷听阿爹说话,这会听到阿爹提到她,赶紧应道。 “唯唯。”许三郎听到孩子说孝敬他,尽管也不知道甚么时候可以,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做爹娘的只要孩子给一点点,心里都是很满足的。他们为了孩子付出大半生,祈求的不是孩子的回报,而是他们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这就是爹娘。 “那今年我们村子的塾还会开吗?去年没开吧。”霍香梅记得孩子们没提过这件事。 “去年是没开,你不记得了?那时刚刚分好村,领着自己的口粮,来到这,日忙夜忙的,就为了起几间遮顶的屋子。今年倒是还不知,我明天去找里正问问。” “也许能开私塾也说不定。咱村现在能人多,据说那村尾的不肯再嫁的寡妇,她家的大儿就是秀才。到时候如果他能来讲课教小娃识字就好了。”霍香梅觉得有可能。 今天里正还过来问谁教几个娃识字的,有没有在粱邑听说大王要建书院的事。 霍香梅说她不清楚,到时候让许三郎去找里正。 可是里正一刻也不愿意等,听说许三郎在大郎家,就往大郎家家去了。 这秀才不是指考试过后做官的进门台阶,而是说识字,读书不少的人。 那寡妇霍香梅是知道的,她只是不肯再嫁而已,并不是没有进行家庭重组。她家原本有两个儿子,大的十五岁左右,小的才十岁。和她家重组的是一个也不肯再嫁的年轻妇子,家中大儿十二,小娘子七岁,家里还有个老汉。互相帮衬着,就把日子过上来了。 王李氏说经常看到她大儿背着箩筐进蔺县,也不知道是干嘛去,每每回来,背后的箩筐都装满东西。 “唯唯。冬天说要修理开春用的农具,咱们家的农具也不多,一个天,我就能弄完了,这下真的闲下来了。”许三郎倒是觉得有点不大适应了。 “你还记得不,你去西域回来时,我有跟你说,我和阿爹还有几个娃做买卖的事。现在入冬能做不?”霍香梅倒是有点意动了,做买卖虽然也辛苦,可是会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你们几个给阿爹说说看,你们怎么做掮客的。”许三郎倒是记起有这么一回事,这会逗起娃来。 不过他没放在心上,觉得就是自家婆娘那时手里没钱,心里不安才找个理由打发的。 就自家这几个,老的老,小的小的,能干甚么。他们有说赚了钱,估计也就百十钱。他是知道几个娃那只小挎包里装了些许铜子的。 “阿爹,我给姥爹管账咧,姥爹的竹篮子和鱼篓子卖得特别好,一共赚了三银五百钱,不过姥爹给我们买糖花了不少,姥爹还给我每天两个铜子的工钱,我后来都攒下了一百五十八钱。我每天喂雉子和大彘,阿娘还奖励一个铜子。我现在有二百三十七个铜子。”小二啪啪啪的向阿爹报出自己的数目,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阿娘都说他算术好。 许三郎惊讶的瞪大眼睛,“可前几天去粱邑,我看到你的小挎包没那么多啊?” 小二这下可得意了,“阿娘说了,这钱不能一下子花完,还得攒着做有意义的事。虽然我不知道甚么是有意义的,但我知道不能一下子花完的意思啊。所以我就带了二十钱。大兄他们也是。” “对,我和小二的钱一样多。我给阿娘管账,也能得两个铜子,去割草喂羊有一个。小三他们帮忙卖南瓜饼还有西瓜也能得两个铜子,他们还要扫地呢。”大娃肯定的说,他可是听出来了,阿爹居然不相信他们能赚银子。 “那船上,船上的人下来,我给递西瓜,说很甜的。”小四跟着说。 “我们有跟着一起喊,好甜,南瓜饼好好吃,鱼仔好香哦。”小五小六一起说,他们还记得那些人都惊讶的看着他们,好有意思的,“阿爹,我下次去,带你一起。” 小七左看看阿兄阿姐,右看看阿爹阿娘姥爹,“我,我有吃糖。” “真的有生意?有那么多人买?”许三郎知道孩子不会撒谎,还是向霍老爹和霍香梅求证。 第51章 传授秘诀香梅酿酒 “是有人买,我的竹篮子本地的买的不多,反倒是杏花河渡口过渡的人买的多。” “他们有些走亲戚的喜欢在我这买只篮子,然后去大娘那买半只西瓜,再去吴家妇子那买块豆腐,隔壁王家还有彘肉。所以算下来大家都有生意了。” 霍老爹乐呵呵的对女婿说,他也挺喜欢这样做买卖的,至少想给几个娃买个冬瓜糖,手里能拿出钱。 “那大娘你具体都卖些甚么?” “都是你吃过的,比如南瓜饼,小鱼干,各种菜蔬,西瓜,腌好的野菜也拿过去,多多少少都有人买的。大钱没有,就是小钱,一天百来个铜子是有的。都是自家种的,费不了多少本钱。” “这倒是不错,入冬了,现在还不是很冷,家里有甚么能做来卖的,我可以坐张家阿兄的牛车带去蔺县。现在都是农闲时,大家都有个闲钱,蔺县的来往人多。杏花河边就不要去了,河水再下去就要结冰了。” “这得合计合计,咱家的稻米和蹲鸱都能做出不少好吃的。比如蹲鸱切成条炸了炒砂糖,现在天气干燥,能放好些日子,前段时间收的南瓜做南瓜饼卖出去不少,那南瓜子我都收着,可以炒成干货,自家吃也行。稻米做的蒸饼里面加进红枣葡萄干还有杏仁,可比你拿黍米做蒸饼好吃多了。” “阿娘,我想吃。”几个娃也不干活了,盯着自家阿娘说。 “你们给阿娘干活,明天阿娘有空就给你们做。” “有空还是先酿麦酒吧,你不是说会做吗?这个在过年肯定好卖,就算是不拉到蔺县,就咱们村和附近的村子都能卖出去好些。”许三郎舔了舔嘴唇,好久没吃酒了。 “得先做麦曲和让麦子发芽。到时候还可以顺便做麦芽糖,麦芽糖也能卖,便宜点估计不少人要。” “唯唯,明天这些木棉就交给我们,你去做那甚么麦曲和麦芽。” “唯唯。” “不知道发豆芽有没有人买?”冬天没有甚么新鲜的菜吃,豆芽倒是可以发。 “肯定没有,家家户户都有大豆,他们会自家发。说到大豆过几天,我得拿去李庆家去,榨点大豆油吃,大豆油拌菜好吃。” “他家有工具?” “有的,给些许铜子或者几斤豆子,他们家就帮你榨了。” “唯唯。” 霍香梅看实在是天黑了就赶一家子去睡觉了,这木棉已经弄了一半了,再弄一天就行了,也用不着通宵达旦搞这个。 …… 第二天早食过后,教了几句急就章后面的,再写在昨天那张纸后,让几个娃边读边记忆,手还在撕木棉。许三郎和霍老爹也挺有兴致的跟在后面学。 许三郎以为霍香梅本来就是会做麦酒的,霍老爹以为她是在刘家学的,刘家每年都有酿酒自家吃的习惯。于是美好的误会就是这样产生了。 霍香梅打算先做麦曲。拿出五斤已经去壳的麦子炒黄,倒进大簸箕里,不断的刷选,把那些太碎的抛出去,家里已经长大的雉子飞快的跑过来啄食。 家里开春养的这批小雉子已经长成大雉子了,在天天喂地龙的情况下,都活了下来,一共十只母雉子,五只公雉子。 小七想抱起一只都很吃力了,最大的那只霍香梅去王李氏家称了下,已经七斤多了。 王李氏非常惊讶,许三郎家的雉子居然喂得那么大,自家的比他家的早二十天左右,最重的只有五斤多,“香梅,你家怎么养的,天天吃麦子吗?怎么这么大,毛色真好。”,王李氏摸摸大公雉子的背部羽毛,羡慕极了。 “哪有那么多麦子给他们吃,自家的剩饭也是少有的事。就是舂米剩下的糠,我们家人是不吃的,还有些很碎的米粒。把碎米粒和糠还有家里养的地龙剁碎一起煮熟,再给小雉子吃,那地龙得煮熟的,否则吃了会生病。有时候家里的烂菜叶子之类的都扔给他们吃。” 霍香梅不介意告诉王李氏这些,就算传出去也没甚么。以前不说是怕他们不相信而已。现在看到自家的成果了,估计都会相信了。 这时候的小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太苦了,养雉子又不舍得粮食,养小豚更加是要考虑很久才会买,家中的粮食自家人都不够吃,甚至有时候还把米糠也一起煮了做口粮。 霍香梅刚刚来的时候,现在大嫂家就看到过,米糠和粟米混着野菜一起煮。二武可是说了,每次吃,喉咙都不舒服。 “其实,那小豚也不用甚么粮食的,我家初春的时候种了不少稗子,那稗子可以煮熟喂猪,不煮可以直接用来喂羊喂牛。如果家里有足够人手,还可以多养。我家今年的稗子就收了回来,明年的都够用了。” “唯唯,那真是太好了。明年我家也可以多养些牲畜,自家吃也好,让老王拉出去卖都好。就是这地龙是怎么养的。” “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你改天让你家山子上我家,找大娃小二他们。这地龙是他们捉的,平时也是他们养。” “唯唯,你家几个娃教的好,我得多让山子河子去你家学学,到时候你别嫌弃他们烦。”王李氏半试探的笑着说。 “怎么会,他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家孩子还能多个伴,就这么说定了。” “唯唯。” 不用第二天,就是当天就不少人提着鸡子,拿着把菜上门了,问霍香梅是否是地龙很能养鸡,那稗子喂猪喂羊喂牛都行。 霍香梅倒是耐心的一一给他们解释清楚,把家里的雉子捉给他们看,特别的那只公雉子更加是典范,还说自家的十只母雉子都开始生蛋了,一天至少也有七八只。 说完,再让几个娃带他们去看自家养的三只肥羊,还有两头大彘,屋子后的养地龙的那只坑也没有放过。 众人才一一心满意足的走了。 接下来几天,霍香梅的时间都是忙这事了。就连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都在自己孩子搀扶下过来看看,他们说自己农活干不了了,养个地龙,喂些雉子,给孩子添只鸡子还是可以的。 几个娃被霍香梅教育过,遇见人要问好,看见阿叔阿婶阿爷阿婆的过来,得端水。他们都做得不错。 …… 霍香梅把刷选好的小麦拿到白水芹家磨成粉,加凉水搓成一团,用干净的麻布包好放进一个瓦罐里密封起来。放在炕尾,那里晚上烧炕,温度高。 等过三五天,把瓦罐上盖的麻布拿开,拿去晒干,就是酒曲了。到底成不成,现在也不知道。先装进瓦罐再说。 “这样就行了?那麦芽呢?”许三郎不知甚么时候走过来说。 “唯唯。做酒用的麦芽不急,等麦曲晒干了,再浸泡就行。倒是给孩子做的麦芽糖可以先做了,我泡上几斤麦子,让它们发芽,大概要两三天。不过家里没有糯米,你得上蔺县买些回来。” “唯唯。这木棉倒是撕开了,你打算怎么做?” “已经撕完了?挺快的。”霍香梅惊喜的说。 “阿娘,我们早就完成了。看你在装麦子,不打扰你而已。”几个娃赶紧表示自己的功劳。 “真乖,那阿娘先给你们做棉被,三郎你去大娃那间房,把他们现在盖的被子拿过来。” 现在家里已经开始烧炕,倒是那本来塞着麦吉的被子,把麦吉扔了,盖着被套也不冷。 等许三郎把被套拿过来,霍香梅抖开来。 这被子当初做的就不小,有十尺左右长,宽七尺。 第52章 蹲鸱做食新村锣响 也不可能直愣愣的就把木棉往里面塞。 霍香梅每隔一尺宽给缝了一道十尺长的线,弄了七个通道出来。让后让许三郎往通道里塞木棉。 塞得差不多了,再打横的缝起来,弄成一格子一格子的。木棉完全溢不出来,还不会打成一团。这被子就算是成的了。 几个娃说一听说这以后就是他们的被子了,高兴的就扑上去,这可比麦吉被舒服多了。 霍香梅赶紧制止,她可是知道的,小儿都爱躺在棉被上,“不能经常躺在棉被上面,躺久了,被子就不暖了。” 如法炮制把霍老爹屋子里的和自己屋子里的棉被都做好了。想了想,木棉还是多的,干脆拿麻布缝起来,再多做一张,以防万一,比如小儿尿床弄湿棉被了。 弄完这些天都黑了,赶紧弄夕食,霍老爹从苏家拿的那条大鱼直接做来吃了。 第二天早食过后,许三郎去蔺县买糯米还有各种调料,霍香梅在家里试着做蹲鸱的小吃食。 先试做糖蹲鸱条儿。 把蹲鸱洗干净,一个个的削皮。这东西有些人的皮肤比较敏感,弄了会觉得痒死的。霍香梅就是这种类型,来到这里也是一样,最后还是霍老爹给弄了。 再让老爹把它们切成手指那么粗。 霍香梅先用水把它煮熟了,捞起来放凉。在锅里放进些猪油,热锅凉油,把糖倒进去炒融了,再把蹲鸱条儿放进去快速的炒起来,注意要快,否则都会黏成一块了。 等糖都粘上蹲鸱了,继续炒,炒到糖变成糖沙了,拿起来吃再也不粘手了,就可以了。 这活看起来容易,可是功夫真不少,一不小心就弄坏了。 好不容易可以出锅了,霍香梅都累的揉手臂了。叫几个娃过来试吃。 结果就没有停下过嘴来。 “三婶儿,只是甚么?”二武手里拿着,嘴里吃着,一直到碗里看见没有了,才恋恋不舍的问。 这娃这些天都过来三叔家学字,大文也天天来,反倒是香兰很少过来。 “只是糖做的蹲鸱,好吃不?”霍香梅准备把剩下的那碗也给做了,等会许三郎回来,也给他尝尝味儿,看能否好卖。 “好吃,又甜又脆。” “你倒是个会吃的。不过不能吃了,这东西吃多了会胀气,想吃改天再做。” “唯唯。” 把剩下的做了,放好。 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锣的声音,霍香梅知道这是里正那里让集合的声音。之前分地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霍香梅赶紧洗过手,问孩子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要,没有孩子不喜欢热闹的。 等一家人去到里正家,看见霍老爹和苏老爹还有吴老汉几个老人也在一旁看热闹。 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现在是要入冬了,除了天天忙着家务事的,操心着一家大小吃喝拉撒的妇子,谁都是闲得发慌了。这不,一听见有锣声,能出来的都出来了。 “也不知道,里正让我们有甚么事,你家的锄头都修好了?”一个汉子把他那走不了路的老爹放下来,他家婆娘马上放上一张马扎。 “早就修好了,李家阿爹,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啊。”被问话的汉子看着李老爹坐下来的马扎,颇有兴致的说。 “怎的?苏平,看到我老汉不高兴了?就算我一只脚踏进棺材,也还是这村子里的。”李老爹有点不高兴了,这年轻的小伙就是不会说话,我只是不能走路而已,又不是死人一个。 “老爹莫怪莫怪,我这不是看见你捉的马扎觉得新奇嘛。”苏平赶紧说,这老汉年纪越大倒是性子越拗了。 在逃难时就发现了,这老汉为了能给孙子多吃一口,硬是把自己每天的口粮剩下大半,其实就是一只野菜蒸饼每顿只咬一口。 如果不是有次有人来抢食,他护着小孙子被人打折了双腿,晕过去。一起逃难的一个疾医给看了,说除了疼晕更多的是饿晕的,他家大山才发现自家阿爹的褡裢里藏着十几只咬了一口的野菜蒸饼。这像大山一样的汉子顿时嚎嚎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都知道了这老汉的心思,回头细看自家的老人,真的有不少是这样做的,赶紧制止,每餐都看着吃完才完事。 “就你没见识,不就是马扎后面加了四根木头嘛,知道这叫甚么吗?”李老汉有点得意的说。 “老爹,我还真的不知道,还是你老见识多广。” “这叫胡椅子,是许家大郎做的,他去了趟粱邑倒是长见识了。我家大山说了过些日子,我们家也去。”儿子孝顺,李老爹是觉得该自豪的事。 “哟,没想到加了四根木棍,就马扎变胡椅子了,不过真不错啊,坐上去,这腰都好受不少吧。”苏平溜到后面看看。 “唯唯。” …… “你家买了木棉没?别说那玩意真不错。你摸摸我身上这件,里面塞的就是木棉。”一个半大小伙晃头晃脑的,抓着旁人的手,非得让人摸摸他的胸部,摸完让摸袖子。 让摸的那个差不多大的小伙,也是个促狭的,非但摸了胸,摸了袖子,还假装的问要不要摸下面。 “那可不行,媳妇说,下面不能让别人摸。”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个机灵的了。 “哈哈,锁头,你真听你婆娘的话,你媳妇有没有说这只让她摸?” 锁头紧紧的皱着眉头,“婆娘说了,如果这样说的人,肯定不是好人,让我不要和他玩。没想到,你看起来像是个人,却不是好人。” “你说谁不是人啊?” “别闹了,黄成,你又不是不知道许锁头脑子不大好使,你还偏爱逗他,这不是自找的嘛。”旁边有的人看不下去了,说了黄成两句。 黄成悻悻的扭头走远点。 …… “香梅,你知道甚么事吗?”许王大荷凑过来问,她手里居然还拿着一只小篮子和一张小马扎,篮子里装满了木棉。 霍香梅帮着她一起撕木棉,一说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呢。听到锣声就过来了。” “我也是,这会王家的没见到她过来,估计是跟她家的出摊子了。” “她家是卖彘肉的,能有多少天歇息的。”听着许王大荷酸溜溜的语气,霍香梅不以为然,“你家的听说要在蔺县开个布肆子?” 这是霍香梅从小三那小话唠嘴里听来的,他最近添加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喜欢把外面小伙伴说的,回家好的坏的甚么的都像霍香梅颠三倒四的说一遍。这消息据说是许王大荷家儿子小明说的。 许王大荷脸色变了变,很快又笑了起来,“还没有影子的事,这开布肆得多少钱。不过,我娘家以前是做这个掮客的,娘家大兄有提过一起开来着。这不是,还没有想好吗?如果要开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还想着靠你多开几回市呢。” “唯唯。”不承认就不承认呗,反正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霍香梅也不是一定要求证,就是自己和王李氏处得不错,刚刚听王大荷的语气,故意反击一下而已。 以前觉得王大荷挺好相处的,是个爽直的人,现在看来就只有自己是个傻的。不过她的针线活真的很好。 “阿嫂,我家的木棉都撕好了,就是这孩子多,这冬衣我怕做不及,你能帮忙做吗?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一个孩子的一套,我给这个数。”霍香梅伸出手,翻了三番。 “这小事一桩,你打算一个娃做一套吗?”一听到有钱赚,还是个不错的价钱,许王大荷也没心思说闲话了。 “不是,是每个娃做两套棉衣,我家阿爹也得两套,三郎也得两套。老爹和三郎的我做,那七个娃的就麻烦阿嫂了。” 霍香梅打算再用丝布给一人家人做一套睡衣,这穿着那么厚的棉衣睡觉真不是一个好主意。最不划算的就是把棉衣都压得不暖和了。 “唯唯,阿嫂保证在年前做好。”许王大荷掰了掰手指,这工钱真不少,高兴的说。 第53章 庶民读书里正感慨 “安静……安静……”里正敲响手中的锣,“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跟大家说说。” 众人嗡嗡嗡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都伸长脖子看着里正。 “前两天我得到一个消息,蒙大王圣恩,粱邑和蔺县都会建书院。每个下面的村子都会鼓励自办私塾。明年下半年九月,蔺县县长将会安排各个村的娃进蔺县考试,通过考核的人,有机会留在蔺县的书院读书。而在蔺县书院读完的人将去粱邑书院考试,粱邑书院读完通过的人直接去洛阳考试,最后通过的会被授官。” 前两天听了许三郎的话,里正也不是一下子就完全相信了,但是他有他的门路,所以昨天他上蔺县找人了,知道的确是真的,圣旨已经下达到粱邑,蔺县也快收到邑长的下令了。 “哇,真的假的?读好书就好了吗?”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举孝廉呢?举孝廉还有用吗?” “不知读书要多少银钱?这听起来要读很久啊。”也有人很清醒的问到这问题,毕竟真到授官,一路下来,时间都会在里面了。家里的农活怎么办?半大小子就能干很多活了。 “安静……安静!”里正不得又敲响锣。 等众人安静下来里正才开口说话,“以前,我们村也没有办过授课识字的私塾。只是在村头那间塾,每到冬天都有父老去给娃讲古。现在不过是变个形式而已,把讲古变成讲课。” 众人小声的说,这倒是。 “我昨晚前去拜访父老张书诚,还有识字之士杨有为。他们都表示愿意前来教导村中稚子。” 里正向乡亲们介绍他拜访的这两人。 “原来的本村的村民,应该都认识张父老。张父老曾经举孝廉,做过主簿,后来战乱,不再出任。以后将由他教导稚子算术及其他。具体由他和小杨先生安排。” “小杨先生是新面孔,今年才十五岁。但识字不少,由他为孩童启蒙,那是再好不过了。而且小杨先生不是一直教下去的,明年他也会一起到蔺县参加考试,以后也是要当官的。” 做过主簿,众人倒是很尊敬的,能学算术那是非常好的事情,以前一般农家娃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是这个小杨先生看起来好年轻,不过既然能得到里正的肯定,说明还是有能力的。 众人纷纷向两位先生问好,毕竟以后自家娃就在他们手下生存了。 “张先生,我家狗子不听话,你尽管打,打不死就好。” “小杨先生,我家大娃叫王山子,二娃叫河子,以后你家的彘肉我包了。”这一听就是王大兄说的,也不知道他甚么时候收到消息,摊都不出就跑回来了。 “小杨先生,你家需要干甚么活,叫我家大娃回家说就行了。随时随到。对了我家大娃大名是李有才。你叫杨有为,这一听就知道是非常好的关系的。”辛苦你了这位汉子,这样的理由要早出来,也不容易啊。 “张先生,你上课可以多提问我家小二,大娃也可以,他俩的算术非常好,能给他们姥爹和阿娘管账呢。”许三郎看见周围的人都在向两位先生推荐自家的娃,赶紧也跟上。 霍香梅都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这许三郎不是进县买糯米了吗?刚刚她都没有看见他。有这么夸自家娃的吗?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不过,请相信自家大娃小二真的很好呢。 这就是做家长的虚伪,像霍香梅这样的,隔壁家的小孩多好多好。 …… 两位先生,就张书诚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比较圆滑,听到家长们各自推销自家孩子,还乐呵呵的表示一定好好栽培,家里有事也会找他们帮忙。杨有为就差点了,才十五岁的小年轻,被乡亲们说得脸红耳热,满头大汗,不停的拱手,话都说不出几句了。 那些年长的妇子一看到他这个清秀可爱的小模样,说的话越发的不顾忌了,就连要为他说媒的事都说出来了,还追问他喜欢甚么娘子。 里正乐呵呵的看了一会,再让众人停下来,“书是很贵的,之前一本最基本的启蒙书都得一两银子以上……” “那么贵,这怎么读得起?肯定不可能只读一本书啊。” 这下子就像油锅里烧滚的油碰到水,一下子就炸了起来。 “安静!安静!我说的是以前。”里正不得不再次敲响锣。 好不容易众人声音才小了下来。 “大王发明了新的印刷方法,印得很快,还有那纸也做出了,不再只是黄麻纸,而是像雪一样白的纸。以后的书都不会卖得那么贵了。” 里正停了停,“不过要年后才能发行,有消息说,一本《急救篇》可能就两百钱。” 两百钱对于村民来说,都是感觉贵的了,可是刚刚才听说以前要一两银子以上吗,这两百钱反倒有种捡到的便宜的感觉。 就连已经买了书的霍香梅和许三郎都觉得,这实在是太便宜了,想想自家买的还是旧书都得五百钱。 里正也知道是太便宜了,本来年前就能发行的书籍,都一直要拖到年后,这还是大王对世家豪族反抗的结果。 以前下面的老百姓有几个能识字的?有几个能买得起书本的?大王这一惠民政策一出来,得多少世家豪族的利益受损。 虽然说,朝廷一直主张举孝廉,有品德,有才华的人,能通过里正、父老还有其他官员的推荐,从而做官,可是里正和其他推荐人,必须对被推荐人担保。 如果被推荐人出事了,担保人也是逃不掉的。所以历年历朝,真正掌握权力的都是世家豪族,他们手里有钱有权,还有家族的知识传承。 而寒门子弟想出人头地,几十几百年不是没有,只是真的太少了。 就算是寒门子弟,也是耕读传家的多,家中多多少少有几本书的。可是像新村这样战难后重组的村子,能有多少本书,真的不好说。 以前多是父老讲古,讲做人之道,把他们继承于上辈的经验和自己的所得,传授给后辈。简单的生活是可以了,可是想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了。 这只是传授传统的经验见解,无法传授更高的智慧知识。很多时候,庶民们只能按照传统的道理去做,他们很难去突破,很难去判断是非。 大量的农务劳作,户籍的限制,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离开过一个县。这不得不说是可悲的。 里正的父亲也是里正,在里正年幼时,他父亲是个有见识的,把他寄养在大舅家,能跟着舅家大兄进私塾读过几年书。 这次他的消息来源也是他舅家大兄,可惜他并没有读书的天份,又吃不了做学徒的苦。后来就归家种田,再后来就继承了父亲的职位。 大王这次的政令,对于庶民来说,真的是一次机遇与挑战,成龙还是成虫,就看他们自己了。 “蔺县离我们较近,县长下令,下面村每户出一个人,去帮忙建书院,中午包饭,每天有二十钱拿。不过不是甚么时候都可以去的,我们县三十六条村,每两条村一起去半个月,早去晚归。我们村抽到是腊月初一到十六,你们家谁去的,到时候到我这里登记。” 这是好事,这时不是农忙很多人都想找门路去赚几个铜子。所以大家都很高兴的答应下来了,没想到这建书院,不用服徭役,还有钱拿。 第54章 石磨碾米张氏护家 “还有今晚夕食前,把你家要读书的娃的名字报到我这里。”看到乡亲们能有渠道赚钱,里正也是挺乐呵的。 “里正,我家香兰能去吗?她虽然是女娃子,可也是好娃子。”张菊花急忙挤到前面问。 她虽然是个有点抠门还有点贪便宜的性子,但是她对几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甚至更加疼她家许香兰。 “可以去,十岁以下的女娃都能去。超过十岁的就不可以了。”里正也不是不通人情的,虽然这时并没有甚么男女子之大防,但是十岁大的娘子已经能帮家里做不少活了,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及点。 况且他家阿楠那么聪慧的娘子也该进私塾读书一番,这不是以人之便谋自家之便嘛。 霍香梅这时也高兴起来了,这样说,自家小四就不用孤零零一个人在家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妇子的地位似乎不是那么低。 “还有一件事,以前村子里都是娃自带马扎的,现在是要正经读书。可塾里没有炕,天气又渐冷了。我见胡桌胡凳倒是很适合娃读书写字用的,你们可以自己做,也可以找许大郎,他会做这个。” “到时候得烧火盆,就各家轮流出木柴。另外现在没有书本,先生会先写在黄麻纸上教大家,娃自己拿着毛笔沾水在胡桌上写也可以。明年有便宜的书本白纸了,还是得买的,毕竟到时候考试还得拿毛笔写字的。毛笔你们可以自己去书肆买,也可以到我这里统一报名再买,我问过价格了,小儿识字的十文一支。” “倒是先生的修金,一年交一次,一年一百钱。这是再便宜不过的了,你们可以到处打听打听。除了修金外,年节送礼倒是不要太过隆重,半斤肉一斤菜也是可以的。”里正就是怕有人攀比,抠了自家的口粮去送礼,苦了自家孩子和家人。 “现在还有甚么问题的,可以提出来,之后就不要说了。”如果天天要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里正也烦,尽管是职责所在。 “里正,一天上多久时间?” “现在是闲冬,要上一整天,早食过去,正午可以归家休息,末时初到申时初。农忙时会上一个上午,或者更忙时,会有休沐的。” “那甚么时候开始上课?” “你们今天报名,三天后开始上课。”里正一语锤定,“不用每个娃都有胡桌胡凳,可以自家三四个共用一个,否则可能赶不出来。实在是赶不出来就拿着马扎先去上了再说。” “今天就这样,你们先把自家出工去建书院的人名报到我这里。” 霍香梅看到没有甚么事了,等许三郎报了名字就一起家去。几个娃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咱家的娃都去上课?”霍香梅问许三郎,小五小六小七这三个也不知能不能坐得住。 “都去,我刚刚跟里正说了。不过咱家的娃书先不要拿去。等以后再说。”许三郎皱了皱眉头,就自家娃有书会被排外的。 “唯唯。让你买的糯米买了吗?” “买了,这糯米价格不便宜,都快是黍米的两倍了,比稻米也贵。” “只是当然的了。我做了糖蹲鸱条儿,你吃过了吗?” “没有。” “那回去尝尝,看看能不能做买卖。” …… 回到家后,霍香梅把那碗糖蹲鸱条儿让许三郎吃。因为天气干燥,糖并没有融化。 “味道不错。”许三郎吃了又吃,“就是蹲鸱谁家都有,价钱卖不上去的。” “能卖就好,一个铜子也是铜子,七个娃以后读书,这钱还得努力攒。” “唯唯,多做几样,我好去县里市集租一个位置,过年了这位置也不好租。只有一样的话,怕不划算。” “如果我们家也有石磨就好了,不用很大的,就这么大就行,我磨糯米粉的时候,不用每次都去吴家。又不好次次都免费,这份人情总得还,给钱就几个铜子,他们也不肯收。”霍香梅向许三郎笔划了下,她希望有一个多大的石磨。 “这不是难事,村里有人会做。我找他做去就是了,最迟明天就能拿到。你先琢磨琢磨做甚么。” “唯唯。” 许三郎是个行动派的,拿着砍柴刀和麻绳就出去了。家里虽然有麦吉之类的可以做柴火,可是烧炕还是木柴来得实在,灰不多。许三郎准备去砍些回来,顺便让村里的石匠给做只石磨。 霍香梅倒想起自家虽然有让大兄做胡桌,可是没有让大兄做大娃他们上课用的胡桌,还得赶紧去说。 …… 等霍香梅来到许三郎家时,里面吵吵囔囔的,能听得出阿嫂那高亢有点尖锐的声音里面的兴奋。 “对,胡桌就是这样的,这胡凳你们可以试试坐坐看,没关系,坐不坏的。”张菊花拉着旁边一个妇子坐下来,“小娃读书就用这个,这胡桌有四面,可以坐四个人,不用那么大的。这是给我家三郎家做来当长板案用的。” “时间有点紧,我家大郎肯定一个人做不完的,这不,村子里还有几个会做木匠活的,决定一起做,他们等会就回来了,具体价钱,等他们回来说。如果你们自家有木料的,给点加工费就行了。” “加工费多少?哎呀,乡里乡亲的,你们意思意思就行了。” 霍香梅从来没有见过自家阿嫂这个样子,整个人发光似的。 “香梅,你来了,你家的胡桌胡柜还不行,这娃上课重要,先紧着他们。”张菊花一看到霍香梅过来,赶紧说,自家的钱甚么时候都能赚,这外人的还是得紧着点。 看着周围一双双眼睛,霍香梅也说不出,先做自家的要紧,“那些不要紧,就是我家大娃他们读书的得紧点,我家七个娃都去,你让大兄给做两张胡桌,胡凳干脆做整套了,要八张,可以吗?” “唯唯,就算不吃饭,也给赶出来,亏谁,都不能亏自家侄子。”张菊花倒是爽快的应了,反正做木匠活的人不少。这也不是太难的事,有点基础的人看看都会,只要有工具。 “那各位嫂子,你们先坐坐,我家有事,先家去。”霍香梅打过招呼,赶紧走,她还是不大习惯东家长西家短的面对面说着家常,妇子间可是没有保密的说法。 还没走出篱笆,就听见后面的议论纷纷了。 “你家这个弟妇子,看起来比刚刚嫁的时候颜色好多了。” “这倒是,那时,像黑不溜秋的鼠,这会倒是白了好多,不知怎么养的。” “怎么养的?许三郎养的呗,前头都死了两个了,这得旷多久。这一滋润的,就好起来了。” “这都第三个了,你家三郎还得多补补吧。” “胡说甚么,我家弟妇子和三郎好着呢。没见大娃几个她嫁过来之后,都给养得白白胖胖的。”虽然大娃几个真没胖到哪,但这脸长肉了是人都能看见。 尽管张菊花也不大喜欢这弟妇子,看起来就是个心眼多的,没前头那个好欺负,还是个识字的,可这是自家人,还不得护着自家人? “我家这弟妇子,可是个秀才娘子,识字不少,我见过拿着那么厚一本书看的,我一个都看不懂,现在大娃几个算数比他们阿爹还要好。我家大文二武也跟着学,回家都能把我们的名字给写出来了,尤其是二武算得可快可好了,他阿爹都快比不过他了。” “真的?”几个妇子面面相觑,倒是没想到许三郎家的还有这个本事。 “当然是真的,她家带来的那对儿子,才三岁多点,都会算了,她家小二能帮她亲爹管账,才五岁咧。当然我家大文也不差。”张菊花的好话就像不要钱的抛出去。 村子里不是没改嫁的,就算是三嫁的也不少。这时人不忌讳和离改嫁之事,只是有些人总会眼热别人嫁得过得比自家好。 第55章 小儿读书三郎卖食 霍香梅把自家要做衣服的麻布先搬去许王大荷家,那木棉她一次拿不了那么多,倒是许王大荷过来跟她一起搬的。 问过许王大荷这做鞋子,谁家妇子做得好,不是草鞋,是布鞋。 “我娘家阿嫂就做得很好,她纳的鞋底,穿过的就没有说不舒服的。喏,我现在穿的这双就是我家阿嫂做的,还给绣上花了,漂亮吧。”许王大荷盘腿坐在炕上,说着就弯腰指着地上的那双鞋子。 真的很漂亮,虽然赶不上艺术品,但是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再看看它旁边的自己这双,已经磨洗得掉色,脚趾头还有点脱线了。虽然霍香梅不是没有穿过好的,可这会,真的感觉脸有点发烧了。 “阿嫂的这鞋子真漂亮,不知能否让你家阿嫂帮我家每人都纳两双呢,料子我家出。我做的这鞋真的拿不出手。”其实是她根本就不会。 “当然可以。”没想到这许家的平时看着穿着不怎样,这会做起衣裳鞋子的,真不省。 完成这事,霍香梅开始给霍老爹做他的冬衣。熟练之后,速度倒是越来越快了。 等老爹穿上新衣时,大娃他们准备开学了。 这两天,霍香梅除了做霍老爹的衣服,还试着用糯米做了些吃食,比如汤圆之类的,都说不错。 许家大兄给做的胡桌不错,是按照小娃的身高做的,非常适合。 几个娃一看见就高兴的坐上去,不肯下来了。 后来,还是霍香梅说得在凳子背面写上他们的名字。这样一来,去塾里还不怕和别人的混乱了,才争先恐后的下来。 大娃小二小三小四都表示他们可以自己写名字。 霍香梅磨好墨,让他们试试看。别说,还真的写得看得清是他们的名字。至于字形风骨甚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小五小六抱怨他们的名字有三个字。要知道阿兄都是两个字,阿姐不算,阿姐的名字笔划还少咧。 现在三个娃都跟许家姓。许有才、许有文以及许小田。 小七叫许达,还是大兄帮忙写的。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就是个心宽的娃。 等到上学这天,整理好上学的用具,其实就是一个小挎包,里面就放着一只毛笔。另外拿着一个大碗,这碗到时候去塾里的水缸装水,当墨用。 早早的吃过早食,听见里正敲了锣,赶紧出发去村头的塾里,许三郎找了苏明帮忙过来搬胡桌,他家苏小胖和许三郎家七个娃搭坐。 “小四,我也有大荷包。”苏小胖向小四展示他那只小挎包。 用丝布做的,做得真精致,上面还简单的绣了只小人。可比霍香梅用麻布做的好看多了,还好几个娃都不是眼皮子浅的,否则今天霍香梅有得闹了。 因为几个娃去粱邑那次就带了小挎包,看过的娃回家逼阿娘做,对于熊孩子闹几次,家里的都没折了,乖孩子更加不用说。这战乱能活下来的孩子,有几个不是阿娘的心头宝的? “我也有,我还有笔。” “我也有。我阿娘说了,学好了,过年给买很多肉吃。” 这农家一个月能有两三回肉吃,就是很不错的了。哪像许家现在把骨肉,猪大肠,猪头之类的杂碎都当肉吃。他们也偶尔买来解解馋,只是弄得总会有种骚味或者其他的,就算是当肉,也很难吃下去。还不如买鱼,那也是肉。 来到塾里,一间塾是放不下的,干脆把另一间以前是里正处理事件放公家农具的也挪出来用了。现在公家是一件农具都没有,公家都没田了。 许三郎按照小杨老师的吩咐,摆放好书桌。让几个娃乖乖的坐好,他去交修金。 修金由里正先帮忙收起来。 等修金交完,里正就把家长给赶出去了,想看可以,但是不能走进篱笆了。这两天里正太特意让自家儿子和几个小伙子把两间塾用篱笆围起来。平时上课,篱笆门关好,不让娃出来,下课再说。 霍香梅和许三郎像许许多多家长一样,站在篱笆外,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想听里面孩子的声音。 张书诚老师和小杨老师,一人管一间塾,许家孩子都归小杨先生管。听着小杨先生讲着课堂纪律问题,还让念到名字的娃站起来,让他认认。 这本是好事,可有些娃比胡桌高不了多少,一听老师说要站起来,吓得连人带凳子都翻了。 小老师赶紧让他们都坐着不要动。说了早上上课不能迟到,不能讲话,有甚么问题记得告诉老师。 “老师,我想撒尿。”有个小孩马上说,他刚刚憋着不敢说。 “老师我也想去。”又有一个小孩说。 小杨老师…… “还有谁想去的,都一起去吧。” 等孩子去塾里临时弄出来的茅厕拉完后回到上课的地方,小杨老师悄悄的抹去一把冷汗,还好里正说了没有学会自己拉的孩子不能过来上课。 第一个早上,只教了上课前要跟老师问好,必须在课前去厕所,不能说话,不能迟到,不能早退等等,一个早上就结束了,让他们回去下午再过来。 孩子一窝蜂的散了,跑出篱笆见到自家阿爹阿娘吱吱喳喳的汇报今天上午的经过。 霍香梅让兴奋的孩子赶紧吃过午食,再跟着念几句急就章,练习上次写的字。半个时辰后,再过去睡觉。 接下来半个月,孩子上学状况百出。 比如谁家孩子坐得久了,屁股痛了,结果哭着回家。 比如谁家孩子和同塾打架了,家长被小杨老师请了过去,那孩子回家阿爹伺候了一顿竹笋炒肉。 比如谁家孩子学得好,张老师表扬了,谁家孩子又被批评了。 再比如,谁家孩子上了几天学,哭着不肯去,被自家阿爹阿娘扯着去…… 这样的乐子几乎天天在新村里传播。 那个屁股坐痛,哭着回家的娃,就是许家三郎家小七。当时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霍香梅赶紧安慰小七幼小的心灵,拿稻草给他编了张小垫子,总算维护了他的小屁屁。 其他几个娃表示也想要。 好,还是赶紧批量生产吧。 大娃几个有一点点基础,加上小杨老师教的也是急就篇的内容,都很快的适应下来,比一般没有学过的娃好很多。 当然也不是没有比他们好的,村子里逃难过来的,之前是做甚么的,很多都没怎么说,所以家里有几本藏书的也不少。 霍香梅的麦芽糖在这些天已经成功的做出来了。把发了芽的麦粒剁碎,加上蒸熟晒好的糯米,拌好装进瓦罐密封,让它们发酵,用事先做好的简易土制榨汁机榨出汁液,就成了麦芽糖。 现在小七他们几个回到家,就爱拿着箸子挑几率放嘴里,如果不是霍香梅严禁他们吃多,怕蛀牙,他们都想当饭吃了。 把麦芽糖放进蒸饼里,有些甜甜的味道,他们都爱吃,就算家里当天没有甚么好吃的菜,他们都会很欢喜。 霍香梅以为许三郎会把她做出来的麦芽糖和糖蹲鸱条儿一起拿到蔺县去卖。 没想到他倒是直接拿到粱邑去,也不是卖现成的,就是把方子卖给了之前他跟着走西域的那个商队,也是许二郎在长安的东家。 霍香梅问要不要干脆把麦酒的做法也卖了,给许三郎骂了几句败家婆娘,这是给自家娃传家的。 霍香梅无语了,“那麦芽糖这些不用吗?” “这酒能一样吗?麦芽糖又不是家家户户都要买的。这酿酒的方子你得牢牢记住,以后传给大娃就行了。下面的就用了。” 真偏心的阿爹。 “你以为我是偏心?这家还得大的传下去,你不懂,我家以前是做木匠活的,不就是我大兄学了,我们几个小的只能学其它的。”许三郎不以为然的说。 第56章 小三告状里正承情 霍香梅觉得都是自家孩子,干嘛还得分大小,到时候谁喜欢酿酒就让谁酿就好。再说这方子也不是太珍贵啊,甚么糯米酒、水果酒、葡萄酒的她都还没做出来呢。许三郎这样的做法,如果孩子们知道,也不知道心里会不会怨他。 “难道你只打算留给小五小六?”不怪许三郎会这样想,虽然现在小五小六已经跟他姓许了,可根底毕竟是刘家的,这方子也是这婆娘从刘家学来的。 但许三郎是不会同意的,这都进了许家闷了,还想出去?“我是不同意的,小五小六现在姓许。” 甚么跟甚么,都扯到这来了,“听你的。”。 霍香梅觉得两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太难沟通的,大不了以后把其它的方子教给其它人。 “这次卖方子的钱,我打算用来籴货,明年我再走一次西域。”许三郎的算筹都打好了。 “唯唯。” “家里的那三只羊,我准备拿去卖了,再养下去,就容易掉肉了。反正你们只是想喝羊奶浆,这母羊已经没有奶了。我再看看有木有产奶的母羊,再买头进来。” “还有家里的两头大彘,那等我去县里建书院回来再卖,那时候要小年了,价钱高些。” 许三郎觉得可以把羊都卖了,他再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好的牛,买头回来,到时候他去西域就不用租借商队的牛车了。 “那雉子都留在家里吃吧。才十五只,把不生蛋的都杀了做腊鸡。”霍香梅赶紧说。 “还是卖出去一半吧,咱家的雉子喂得好,个个都肥得漏油。” “这雉子平时都是小二喂的,地龙是几个孩子养的,一年到头,他们就吃了一只野雉子。现在上学了,费脑子,趁冬闲给他们补补,说不定明年都能考到蔺县。那样你多有面子。”霍香梅深呼吸一口气,拿出哄小七的耐心来。要疯了。 “这倒也是。” “你今年走西域,吃了不少苦,回来又忙地里的,到时候还得去建书院。这身子太容易亏损了,也得给你补补。你可是一家之主,你如果倒下来,我和孩子们该怎么办?”为了十几只雉子,霍香梅苦情计都使出来了,摸摸自己的手臂,完美,没有鸡皮疙瘩。 “唯唯,的确该补补,炕上都快被你这婆娘榨干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榨干,还是能满足你的。”许三郎故意挤着他那双牛眼,真心的滑稽。 霍香梅…… “说到雉子,我明天准备和苏明他们去打猎,晚上也在山林里过夜,大概要三天才回来,家里你看紧点。另外你给我准备些蒸饼,那甚么蹲鸱也煮熟些带上。你家汉子给你打些野兔皮子做衣裳。” “唯唯。” 第二天,霍香梅准备给自己做衣服,许三郎的也做好了,可是这次他不肯穿出去,说怕弄坏了。 午食按着孩子下课的时间做好了,几个孩子都是跑着进来的。 “阿娘,今天有个坏娃那针刺我手。”小三把他还有点红的手递给阿娘看。 “阿娘吹吹就没事了。”霍香梅赶紧拿起来吹吹,“跟阿娘说,怎么回事?”这不大像针刺的,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是……是我拉开他的凳子,他没坐好,倒了下来。”小三这时有点不好意思,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阿娘都问了,不能撒谎的。 “阿娘,小三是欺负小娘子。”小五在一边告状。 “就是里正家的那个阿楠。”小六在旁边补充,他可没有欺负小娘子。 “小三,这可就是你不对了。阿娘以前说过的,不能让人家欺负,但是也不能欺负人家的,咱们得做个懂事的孩子。”霍香梅蹲下来,看着小三的眼睛认真的说。 小三有点不敢看阿娘,眼睛低下来四处游离。 霍老爹和几个娃都不敢求情,有试过小二的,求情了一次,(大娘)阿娘大半天都不理人了。 “说啊,你不能逃避的。如果是你做错了,你被人家欺负了,阿娘怎么都替你讨回来。可是现在是你欺负人家在先,可你反倒先向阿娘告状,说人家欺负你。这到底是谁不对?你说。” “阿娘,是,是我错了。” 小三的眼泪就往下流了,霍香梅也不哄,“那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不该欺负同塾,不该做错事了还告状,不该没有自动认错。阿娘,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理我啊。哇哇哇哇……”小三一下子吓得大哭起来了。 “停,停,马上停下来,阿娘原谅你了。” 小三抽咽着,那手背擦眼泪,“阿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你现在告诉阿娘,小娘子是用甚么扎你的。” “是这个。”小三从小挎包里面小心拿出一个浑身是针的东西。 霍香梅觉得有点熟悉,小心的接过来看看,自己应该是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那这个呢?怎么在你这里了。” “她扎疼我,先生罚她把它给我了。” “那你下午得去跟她道歉,当着先生的面,说是你事先做错了。敢不敢?” “……敢。” “这个你也得还给,呲……”这小毛球刺得霍香梅有点疼,一不小心把小毛球落到地上,结果裂开了。 霍香梅和几个娃面面相觑,再看向小毛球。捡起来,才发现自己真的认得这是甚么。 栗子,这就是栗子。只不过以前见到的都是没有外壳的。 “这是很好吃的东西,阿爹你见过吗?”霍香梅扭头问霍老爹。 “真的能吃?小山再过去的那座小山上很多,落到哪都是,很多人上山捡柴被刺到,都讨厌死了。” “真的很好吃,阿爹,这叫栗子,可以煮熟剥皮吃,也可以生剥皮煮雉子,还可以做糕点,都是很好的。”霍香梅肯定的说。 霍老爹和几个孩子眼睛都亮了,“那我们赶紧去摘。” “阿爹要不要跟里正说,那山毕竟是公家的。”霍香梅在分地的时候,被许三郎普及了一遍,公家财产的神圣不可侵。 “要的。吃过吃食之后,阿爹就去跟里正说。” “唯唯,阿爹这栗子生也是可以吃的,对老人特别好。” …… 吃过午食,霍老爹就拿着那只四分五裂的栗子往里正家去。 “真的,这能吃?”里正拿起这毛球好奇的说。 “这玩意,那山上多得是,这只还是阿栋捡来哄阿楠的。”里正家大儿说,这玩意,他家儿子拣了不少回来。 “真的,用东西敲破一下或者晒一下自己裂开都可以,再用书像煮蹲鸱那样煮熟,就可以吃了,还可以生吃,炖雉子汤,都是大补之物。”霍老爹肯定的说,自家娘子说的话做的事就没有错的。 里正也不问霍老爹以前怎么不说,“那山是公家的,你们想去摘?” “唯唯,麻烦里正告诉大家这能吃,让他们都去摘,还告诉他们,我们家愿意用二钱一斤籴入,如果他们愿意卖的话。” 里正明白,许家可以不告诉自己,然后自家去捡。别人也不知道这能吃。这栗子如果真如他所说的是大补之物,那么拿到外面肯定是能赚的。就算外面也有,但许家占了先机。现在许家把这消息告诉自己,那自家就得承许家这个人情。 “我现在就告诉他们。”里正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 听见霍老爹敲响锣,村里的人有空的都赶紧过来,上次是孩子读书的事,这次也不知道是甚么。 等人差不多都到了,里正才开口说。 第57章 三减二不是等于一 “大家看看我手里拿的东西?都见过吧?”里正拿起手里一个没有裂开口的毛栗子给大家看。 “当然见过,捡柴的时候,就麻烦这些,刺着人疼。” “这东西不是后面那山上的吗?” “那山上多的是,里正想说甚么?” “不会是让我们自家出力去捡光吧,还是砍树?” 不得不说民众脑子开得太大,为了捡柴方便把栗子树都砍光。 “安静,安静。这叫栗子,打开,是这样的。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是能吃的,还是大补之物。”里正拿起一个打开口的让大家看。 “真的假的?这玩意还是能吃的,还是大补之物。” “这是真的,把里面的一粒粒敲开一个口,直接像煮蹲鸱那样加水煮两刻钟,就熟了,剥壳就能吃。也可以直接生吃,放在太阳下晒两个时辰,就会自动裂开。” 里正示范了下,“看这样,敲开,直接生吃,嗯,味道不错,脆脆的,还有点甜,父老,你们也试试。” 里正大儿赶紧顶着自家阿楠的眼光敲开几颗,递给父老们。这小篮子里的都是阿楠大兄阿栋给她的。 “味道真不错。” “比蹲鸱香,蹲鸱还不能生吃呢。里正这玩意有甚么大补呢?” “腰无力,小二学走路脚无力都可以的。” “哟,腰无力都行,这不是……”一个汉子马上领悟到别处去了,那八字眉抖得猥琐。 “如果家有雉子或者红肉也可以炖汤,味道很好。后山就那么多,你们都可以去捡,但是不能伤害树,明年想吃都找不到了。” “唯唯。” “还有一点,霍老汉准备以一钱一斤的价格收购,要剥开外面毛刺的。如果你们想进点小钱也可以卖给许家。今天夕食前开始收。” “霍老爹真的吗?” “一钱一斤,多少都收吗?” “既然许家愿意收,说不定他们家还会拿着去发财呢。” “你也可以拿去发财的,只要你卖得出去。” “还不去捡?迟了就没有了,没见很多人已经回家拿箩筐了吗?”里正无语的看着那些人还在站着不动,议论纷纷的。 霍香梅没有跟着去,跟大娃几个说,让他们下课赶紧归家,别去玩了,回家帮姥爹收栗子。 霍香梅这会也不打算做衣裳了,而是改做月事带。好不容易有点规律了,算算日子赶紧做,简直就是受够草木灰了。 本来很轻的草木灰,一沾上月经,就变得湿漉漉沉甸甸的,在大腿间一大坨,下面也不好受。 有次许三郎想要了,又不相信霍香梅来这个了,还以为是前一晚要得狠些,这会找的借口。快速的扯下的裤子,看到鼓鼓的一大团,再看看自己的,都惊悚的以为自己前些日子发生幻觉了,睡的是男人。 霍香梅最后用五姑丈给他释放了出来。许三郎还想让她用嘴,霍香梅死活不肯,明确说,你都不爱洗澡,三五天的还得我逼着去洗才洗,这回还想让我下口,你就想得美。 许三郎悻悻的拿汗巾擦干净,这婆娘,等你完事了,我天天洗澡,看你还吃不吃。 霍香梅试着把木棉装进装草木灰的地方,慢慢的抚平。把大碗里的水倒些上去,试试看。 结果霍香梅真想抓狂,这木棉是挺好吸水的,可是它不能防渗漏啊。 还没有草木灰好。 把木棉拿出来,先铺上一些草木灰,再放进些木棉,最后倒水试试。比刚才的效果好了,霍香梅还是不大满意。 再试着先把小块的竹壳装进去,再塞木棉进去。这会防漏完美了。 可是戴上一试,娘啊,这竹壳刮得大腿那个疼啊,尽管外面已经包了一层麻布,可是还是难受啊,走路也难受。 最后灵机一动,把竹壳换成比较软的树叶,在树叶上铺上草木灰,草木灰上面再垫上木棉。三层保护,终于搞定。 霍香梅松了一口气,做女人真难。 一天至少得换四五次,就这个效果,木棉也经不起浪费啊。可是让霍香梅把弄脏的木棉再拿出来洗干净循环利用,还是杀了她吧。天天蹲茅坑呕吐都比它舒服。 还好家里的木棉还够用一段时间。 霍香梅准备做夕食,就有人拿着栗子来卖了,赶快拿出黄麻纸,让霍老爹用借来的称杆称重量,“因为家中的铜子不够,得等三郎回来再去换。三郎去打猎了,得过两三天才回。如果可以的话,我先给一部分,再记下来,等换了再给你们。” 乡里乡亲的,就几个铜子,人家也不好意思说一定要马上给,“唯唯。”。 栗子这东西挺值称的,一小捧就一斤了。那些背着箩筐送过来的,一箩筐一般都上百斤了。也就是说卖给许家的话,他们一个下午就能赚一百个铜子。如果家里人多的,全家一起去捡,回来再慢慢剖,毕竟栗子就那么多,迟了就没有了。 …… 等几个娃回来,让他们帮姥爹记账给钱,不会写的字霍香梅给填上,都快天黑了,她还得做夕食。 其实后山那栗子看得多,可耐不住村子里人更多,估计一个下午捡的也差不多了。 想着孩子们也没有吃过栗子,霍香梅在烧饭的时候,顺便煮上几斤。 煮好后,拿出去给外面还在卖栗子的人也尝尝味道。 “挺好吃的,糯糯的。”一个汉子剥了一颗又一颗,还塞了一把给他家小儿。 “阿娘,这好吃。” “好吃也不能多吃,这东西吃多肚子会胀气,一天吃十来个就行了。”霍香梅不止是对自家娃说,还冲外面过来卖栗子的说。否则到时候,多吃了拉不出不是怪地硬,是怪许家了。 “唯唯。” 霍老爹看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明确说明天还会收,让大家赶紧家去,吃夕食。 家人才松下一口气,几个娃也累,但精神很好,这还是第一次自己拿毛笔记账呢。当然用毛笔写字的是大娃小二轮着来,其他几个就是给霍老爹搭把手,不捣乱就好了。 看着院子里像小山一样的堆着的栗子,霍香梅也有点发愁了,“老爹,家里没有那么多箩筐吧?” “没有。” “那只能放在院子里了?” “放吧,没人会偷拿的。” “唯唯。” 点着油灯吃过迟来的夕食后,霍老爹嗒嗒的抽着水烟筒。霍香梅检查下今天孩子学了甚么。 大的不用监督,就几个小的,必须严格监督。他们上课注意力能集中的时间不长,学得快忘得快。所以回到家除了要练习当天老师教的,还得预习阿娘新教的。 学完急就篇,霍香梅还会玩游戏的出些算术题让他们轮流回答,锻炼孩子的反应思维之类的。 这个游戏就连小七都很喜欢做,大的数不行,小的能用十个手指搞定的,他都已经能很快的算出来了。才两岁多,据小二说,在塾里,小五小六小七联手,已经用这个打败了许多孩子,甚至六七岁的。 “阿娘,我也给你出道题。”这不,小七就考起他阿娘了。 小兔崽子,尽管放马过来,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我有三只鸡爪,吃了两只还有多少只爪子?” 霍香梅可没有想到这是个坑,“一只。” “阿娘,你答错了。”小五首先笑了起来,其他几个娃都笑了。 霍香梅倒是觉得莫名其妙了。 “阿娘,一只鸡爪有四只爪子。所以你得回答四只。”小六不忍看阿娘被阿兄他们笑,赶紧说。 “谁教你们的?”霍香梅从来没有教过孩子这些,难道塾里教的,她知道算术是做个主簿的那个张书诚父老教的。 “苏畅说的。” 孩子很快就把苏小胖给出卖了。 霍香梅没想到那个小胖子还有这个歪才。 第58章 蹲鸱炖兔板栗煨雉 第二天,许家继续收栗子,一直到夕食前,才陆陆续续少了。 昨天尝过霍香梅煮的栗子的人,都说自己回家也煮了,味道真不错,有的也不打算买,看看能否煮点拿去杏花河摊子或者县里卖。现在那些人估计还不知道这能吃的。 霍香梅也没有无耻的说,这是我家发现能吃的,你们只能卖给我。 第三天傍晚,许三郎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苏明、李庆和许大牛。 每个人都脏兮兮的,这三天肯定都没洗过,还在草里打滚了。 许三郎背上居然扛着一头公鹿,估计有百来斤,就这样被他背着一路走回来。 李庆背上挂满了野兔,那衣服都全是血。 苏明看起来好多,但是那些野雉子也不轻啊。 最后的许大牛反而是最轻松了,就背着一只傻狍子。 霍香梅,赶紧让他们放下来喝口水。再倒盆水让几人洗洗脸,“这猎物真不少啊,都挺肥的。” “这鹿和傻狍子我们得现在就去县里卖了,要不不新鲜不好卖了。这野雉子和野兔,你分分,分成四份,各家送一份。” “唯唯。” “阿嫂,你家怎么这么多这些?”许大牛好奇的问。 “这是栗子,能吃的,是大补之物,这是我从村子里收过来的。你们到时候回家,家里会跟你们说的了。”霍香梅解释。 “赶紧喝完,走人。”许三郎现在不关系霍香梅收那么多栗子干嘛,只惦记着这鹿和狍子得赶紧卖出去。 说完,四人就抬着野鹿和傻狍子走了。 一路上真的算是招摇过市了,村里的人都羡慕了,有那些进过山林的或者当过兵的,都决定明天也组队去看看,好歹也给自家娃子增添道肉菜。 霍香梅还没分,就赶紧拿只野兔和野雉子,让大娃给送到伯爹家去,还让大娃记得说,家里剩下的还得四家分,自己得的也不多。不说,就怕等会阿嫂又要上门了。 许三郎很尊重他阿兄和阿嫂,霍香梅就算心里不愿意,面子上也不能让别人说了去。 数了数,野兔还有七只,野雉子还有十一只,分好各家的,都是三只雉子两只兔子。大兄那里拿了的就从自家扣。 让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一人拿一只给苏明家送去,霍香梅自己背着箩筐多走两趟,分别给另两家送去。 三家人收到都是眉笑颜开的,毕竟很久没有看到过那么多肉了。都说要留他们吃饭。 他们都赶紧谢过家去,大娃他们是觉得自家阿娘做的饭食比他们家的好吃多了,霍香梅是急着回家收拾自家的两只野雉子和一只野兔子。 今晚决定做半只兔子和一只雉子,剩下的腌好,明天吃。 让霍老爹给野兔削皮,这活儿霍香梅干不来。 等霍老爹弄好了,霍香梅砍下一半用盐抹一层,装在篮子里吊到庖厨的房梁上。 剩下的一半剁成块,用水焯一下。挖一大勺猪有进去化开,把准备好的花椒、八角倒进去炒出香味。可惜这时候没有辣椒。 再把姜、葱、蒜也放进去炒出香味,然后放进焯好的野兔肉和切好的蹲鸱,不断翻炒。 一会后加进酱油、盐、醋和糖,加半勺水,慢火慢慢的炖。那火映照得大娃脸蛋红通通的。 野兔肉比较柴,得炖久点,蹲鸱还没熟,也得炖久点。 家中现在多的是栗子,正好用来炖野雉子汤。 三个灶眼,一个蒸饭,一个炖芋头兔肉,一个炖野雉子板栗。想再炒个青菜也没锅了,只能等蒸好饭,再炒。 等饭菜都好了,还在灶眼焖着,许三郎回来了,让赶紧上菜吃饭,这几天都没有正经的吃过一顿,早就饿了。 天气有些冷了,胡桌还没有全做好,还在许大郎家。所以许三郎家现在还是在炕上吃饭。 先让众人喝一大碗的雉子板栗汤,这还是许三郎第一次吃,“这是甚么,挺好吃的,一起炖汤,汤都好喝不少。” “阿爹,这是栗子。”小三特别爱腻着他阿爹,看见阿爹回来了,马上占去靠近阿爹的一边。 “阿爹,我们有帮姥爹收栗子。”另一边的小二说。 “没想到这玩意还挺好吃的,村子里的人知道这能吃的吗?”许三郎三五两口吃完碗里的,再让霍香梅盛一碗,才慢下来。 “知道,这还是大娘知道能吃的,让我去告诉里正。再告诉乡亲,我们家收栗子,一钱一斤。这东西生吃或者像蹲鸱一样煮熟也能吃,大娘说还能磨成粉做糕吃食。”霍老爹的牙齿不大好,这野雉子肉不是很能嚼得动,反倒是煮得软软的栗子很合他胃口。 “唯唯,家里似乎没有那么多铜子吧?我见院子里的栗子都快要堆到屋子后了。” “家中的铜子都没有了,只给了乡亲一部分,大娃和小二帮忙登记了,你明天再去换些铜子回来还给人家。这栗子你就算是去长安或者西域都能当货卖出去的。你吃过了,也知道是挺好吃的,就是之前人家不知道而已。” “唯唯。” “试试这兔肉炖蹲鸱,我可是加足了料子。” “真不错,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兔子,就连这平时味道一般的蹲鸱都变得美味了。你之后告诉我这做法,我去做掮客,打野食时也能换个口味。”许三郎心满意足的擦擦嘴巴,这妇子好美食,也不是坏事。虽然费粮但至少几个孩子都养得不错。 “唯唯。” 吃过夕食,许三郎说要考察几个娃,在阿爹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好好识字,让他们背诵这几天学的,再把字给写一遍。 其实许三郎都不认识,他是在跟娃娃偷学。霍香梅也不戳穿他,当孩子写得不好,还纠正下。告诉孩子们怎么才能算得更快更好,许三郎在旁边听得眼睛发亮,不时点头。 之后,让他们爷几个东一句西一句的交流。霍香梅去烧水给他们洗澡,三只锅一起烧。 等烧好后,让许三郎提半锅加冷水给霍老爹送去,剩下的再让他把七个娃一个个洗好赶回他们的屋子。 再烧三锅,霍香梅自己得一锅,许三郎得两锅。这三天没洗过,还出汗,在林子里打滚,霍香梅刚刚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了。 等三锅水可以了,还不见许三郎回自己屋子,估计是在孩子屋给孩子讲这次打猎的经历了。 雄性总是喜欢在幼崽面前表现他们的勇猛,赢得他们的尊敬。 霍香梅也不管,先洗自己的再说,木盆子不大,想坐进去泡澡?想多了。 快速的脱了衣服,站在木盆子里,拿着丝瓜瓢子沾上泡了皂荚的水刷一遍,再站在另一只木盆子过水。 没办法,这是泥地板,水倒下去,就是泥塘了。 霍香梅正站着过水,许三郎掀起帘子进来了。一看到自家婆娘这个出水的模样,再加上在发黄的油灯灯光的笼罩下,就是五分样貌也变成八分。还不说霍香梅这段时间捂白了不少。 许三郎心动身动,扑过来,抱住腰,就一口堵住霍香梅将要惊呼出的声音。孩子和老丈人 还没睡熟呢。 一双大手,在她身上不停的游来游去,霍香梅一下子身子就站不住了。 男女之间有些事,不必说,直接水到渠成。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才是最深刻的。 对于霍香梅来说,一方面是身体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情绪的释放。许三郎有需要,她自然也是乐意配合的。 都说枕头风吹得厉害时,自然是男人掌控这个世界,女人掌控这个男人了。 第59章 许家卖羊换牛和驴 过后,霍香梅也觉得很爽,可还是脸黑了,自己刚刚洗好,可是这许三郎都好几天没洗了。 许三郎又不是不会看脸色的,一看自家婆娘这样子,就知道那爱干净的毛病又发了,赶紧去倒水,重新勺过,让她好好洗,自己也不闹她了。 等霍香梅洗好了,许三郎再洗,“婆娘,你给我刷刷后背,昨天不小心滑下一个坑,刮伤了,你给看看。” 霍香梅狠狠的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是拿起丝瓜瓢子。 许三郎也不怕冷,□□裸的坐在马扎上,让霍香梅给他洗后面,他自己刷着前面的。 许三郎的后背也是黑黑的,像他的脸一样,上面新伤加旧痕,纵横交错,看得霍香梅开始有点心疼了。“家里又没有药,我明天找疾医去买点,平时家里也备着点。” “唯唯。” “起来过水吧。”霍香梅不敢用力刷,只是拿汗巾把伤后的血迹轻轻的沾去。 “唯唯。”过好水后,许三郎穿上霍香梅给他做的睡裤,上炕就睡下了,很快就发出打呼噜的声音。 在这个狗都没有一条的村子里,夜里似乎都回荡着许三郎的呼噜声。 霍香梅反倒没有甚么睡意了。 这汉子一直不说,可是一家十口人的生计都压在他身上。无论是跑西域做掮客,给管事的低声下气,做狗腿,还是打猎把好的都卖了。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声累。 刚刚回来,水稻和鱼丰收的时候,他脸上散发出来的喜悦,让霍香梅自豪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 掮客的地位并不高,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无人收尸,可是来钱快,家里现在虽然说小有余钱,可是七个孩子还小,又开始读书了。要培养一个孩子成才真的太难了。所以许三郎说明年还要跑西域,霍香梅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再跑一年吧,跑完这一次,家里就有钱开间小食肆都是好的。不用孩子三个月见不到阿爹。 当霍香梅做出的麦芽糖和糖蹲鸱条儿,许三郎拿去卖了方子的时候,许三郎看到银子那种发光的眼神,霍香梅想他这辈子都是忘记不了的了。 这个陌生的汉子,就这样一步步的进入她的心里。 想着,霍香梅也笑着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许三郎一直睡到孩子下课回来吃午食才饿醒起来。 抹完霍香梅买回来的药,才出去洗漱。 “阿爹,是个大懒虫。”小五回来看到阿爹才刚刚起来,笑嘻嘻的说。 “胡说,阿爹是太累了。”大娃认真的说,他可不允许别人说自家阿爹不好,就算是弟弟也是不行的。 “那我给阿爹拿碗。”小五变相的对阿爹说对不起。 “唯唯,咱小五也知道疼阿爹了。”许三郎大笑起来。 “阿爹,我也疼你。”小六认真的点头。 “还有我,还有我。”其他几个也争先恐后的说。 霍香梅看到许三郎睡过一觉,精神好多了,“别闹了,让你们阿爹先吃粥,你们也赶紧吃,吃完还得帮阿娘喂雉子和地龙。” “唯唯。” 午食后,许三郎舒服的伸伸腰,问霍香梅,“院子的那堆栗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等会去县里换铜子,顺便把羊给卖了。” “我试做一道吃食,你回来试试,看能否卖出去。那羊你等大娃他们去上课了再拉去卖吧,否则他们一个下午都没心思上课了。这三只羊一只是他们喂大的,都有感情了。” 许三郎挑挑八字眉,眼里不以为然,但是这点小事他不介意去迁就这婆娘。“唯唯。家里这几天还有甚么事吗?” “大嫂叫我今天一起去榨大豆油,李庆家隔壁的那家弄了个可以榨大豆油的工具。榨二十斤豆,得给她家一斤,或者给五钱。” “哦,那是杨威家的,他家以前是开榨油小作坊的,逃难家什都带不走,现在想重新来过,只能积少成多了。那你怎么有空在家的?” “早上我就让大兄帮忙拿了一百斤大豆过去了,我等了好一会,估计你快醒了,而阿嫂也没有甚么事,就让她和阿爹在守着。我就去给你买药,然后回来就忙午食了。我现在过去换阿爹,让他回来吃午食,顺便歇歇。你记得叫孩子起来上课。” “唯唯。”许三郎也不闲着,拿砍柴刀修一下篱笆长坏了的竹子。这都冬天了,叶子都没有了。 如果自家能修得起那种青砖大瓦房就好了,在长安见过大户人家的青砖大瓦房后,许三郎就念念不舍,也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风光。 等霍香梅和霍老爹背着装油罐箩筐回来,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霍香梅去羊圈看看,那三只羊已经没有了,“阿爹,三郎把羊拉去卖了。” “唯唯。”霍老爹也走过来看看空空的羊圈,“是该卖了,再不买就得瘦了。” “家的大彘差不多的时候再卖了,到时候留下些家里吃的。”霍香梅点点头。 “唯唯。” …… 等几个娃回到家,看见羊没有了,哭得那个惊天动地啊。霍香梅说阿爹拿去卖了换钱,也止不住他们的哭声。很少见大娃哭的那么伤心的,霍香梅居然感觉到自己内疚了,赶紧打住。 “阿爹说了,那羊大了,已经没有羊奶喝了,等遇上有羊奶的再买。” “可是再买已经不是原来的大羊小羊三羊了。” “卖掉的就是卖掉的了。” “阿娘,我知道要换钱,可是我就是伤心。” 霍香梅已经无语的,不知道该说甚么了,最后只能走开做夕食去,让他们在那哭吧。 霍老爹跟着哄了好一会,蹲到腰都酸了,看看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下,干脆揉着腰站起来,搬张马扎坐在,看他们哭。 哭着哭着,没人哄,也就停止了,看看你哭的花脸,看看他的红鼻子,都噗嗤噗嗤的不好意思的笑了。 霍老爹看到都笑了,赶紧拉他们去洗手,洗脸。 霍香梅伸头看看外面,已经是笑声一边,松了一口气,要哄七个没有理性的大哭娃,堪比一天手都不停的做一套衣服的累啊。 …… “都怎么啦?眼睛红红的。”许三郎一进来,就看见院子里七个明显哭过的娃。 “阿爹啊!哇哇哇……”几个小的一看到许三郎又大哭起来了。 大的眼睛也开始红的。 “这是怎么啦?给阿爹说,阿爹给你们做主。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许三郎也着急了,可是手里还牵着头牛,拉着头毛驴子。 “是阿爹你。” “我没做甚么啊。” “你把羊卖了。” “额,是卖了,这不买了牛和驴子回来了嘛。你们看,这驴子你们也能骑啊,羊你们骑不了。真的,很机灵的小毛驴。” 几个娃看着眼睛圆溜溜到处转的小毛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三只羊顿时被抛脑后了。吱吱喳喳的讨论着家里的新成员,并且有了新的名字,小黑。 那只大水牛起名,大牛。可听阿爹说四牛家大兄就叫大牛,得改,最后一致通过,叫大黑。 许三郎把大黑的牛绳绑在之前捆大母羊的柱子上。小黑就让几个娃牵着玩。这小毛驴特别的温顺,也不怕人。一会就在孩子们的牵着下,在院子里溜达起来了。 许三郎抹了一把汗,接过霍香梅递过来的水,喝了好几口,“孩子多了,家庭兴旺,太多也烦恼不少。” 霍香梅只能呵呵呵了。 “阿爹,小黑是吃甚么的?”几个娃轮流牵着小毛驴溜达一圈,小毛驴也听话的跟着走,等轮到小六的时候,他牵着来问阿爹小毛驴要吃甚么,现在都快到夕食时间了。 “我们家有稗子还有芦菔,都是小毛驴喜欢吃的,阿爹去给你拿。顺便也给大黑来些麦吉。”许三郎下下面的地窖搬出一箩筐的芦菔,扔一根小的给小七,让他去喂小毛驴,再从杂物房拿出一捆麦吉杆子,给大黑吃。 第60章 大荷送衣怀梦而生 这天,许三郎去大兄家,看之前订制的衣柜和胡桌胡凳之类的有没有做好,还有顺便让他帮忙做一辆牛车和小驴车。 等做好了,他还得进一趟县里,那三只羊卖了的钱,买一头牛和羊还差二两银子,还是找胡子阿叔借的。得还给他。 想想养羊还是挺划算的,怪不得李庆家婆娘养了那么多。到时候还是得买只母羊才行。 “香梅,香梅在吗?”许王大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正在挑豆子准备做豆豉的霍香梅赶紧掀开帘子出来,“诶,在呢。阿嫂这么快就做好了?”,霍香梅看许王大荷手中一箩筐整整齐齐的衣服,挺惊喜的。 “还没有全部做好,就是每个孩子都做好一套了,鞋子也做好一双了。赶紧拿过来,现在都十一月中了,越来越冷了。有经验的老人说过,冬在中,十个牛栏,九个空。意思是就是说如果立冬那天是十一月中间,牛都会被冷死的。” 霍香梅接过许王大荷箩筐的一边,和她一起提进屋子。“阿嫂上炕坐会,说说话。” “唯唯。你在家干嘛?”王大荷脱鞋上炕,盘腿坐好,拿出箩筐的衣服让霍香梅看看,验验。 “挑些好的黑豆子,吴家做豆腐的水芹嫂子会做豆豉,我找她学去。阿嫂你的针线真是了不得,还有这鞋子,天啊,我也不知道下辈子能否做得出来,这辈子是没戏了。” 霍香梅看过了几套小儿的衣服,都觉得真的很好,完全手工的居然能达到机器的感觉。再拿起那七双小鞋子,简直是可爱极了。 没有人听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赞赏是不开心的,何况是王大荷,听着霍香梅的赞赏,嘴巴咧得开开的,“阿嫂就是怕你家娃急着穿,否则啊,能做得更好。我娘家嫂子也是这样,你看这双是给小四的,娘子的,只是简单的绣朵小花,如果时间足够,什么小鸟都是问题。” “这已经很好了。都不舍得穿出去了。” “你再看看这是给霍老爹、许三郎还有你的。” “阿嫂,我现在就忍不住试试了。” “那赶紧试试看合不合脚。”对自家嫂子的手艺,王大荷是完全信服的。 “真适合,真舒服。”霍香梅穿上后,还在炕上就跳了几下。 这鞋面里面是丝布,中间是麻布,外面是丝布,鹅黄色的丝布上面绣着朵紫色的小花,真的显眼好看极了。 “合适就好,那剩下的还过两三天就行了,到时候再拿过来。” “唯唯,辛苦嫂子了。” “我还得感谢你照顾我家生计呢。” “阿娘,有午食了吗?”小二冲进来,看见王大荷,赶紧刹住,礼貌的向她问好,“婶子好。” 后面进来的几个娃都跟着喊婶子好,还有一个不是自家的,跟着喊完王大荷又向霍香梅问好。 应该是大娃他们的同塾,霍香梅也不在意,憨憨的小家伙,眼睛特别圆溜溜的,“有了,这是你们同塾吗?那一起在咱家吃午食吧。” “婶子,我……”小家伙有点不好意思,要知道家里一天只是吃两顿的。 “没事,苏峰,就在我家吃,吃完我们一起背诵今天早上学的。”小二冲小家伙说。 霍香梅赶紧摆好长板案,孩子自发的拿出自己的碗箸,还友好的帮小伙伴拿。“阿嫂,一起吃点吧?” “不用,你们吃就行了,你们家一天三顿?”王大荷看看长板案上的稻米粥,还有水煮咸黄豆、咸菜、小鱼干。这样也花费不了多少钱,但看起来真不错。 “孩子读书费脑子,还有以前身子亏损过,现在长身子,又饿得快。家里秋收了,所以中午加一顿简单的,给他们垫垫肚子。”霍香梅赶紧解释,要知道现在村子里还有好多人家都是两顿的。 “这倒是,我回去也得给我家天明、天晴加一顿才行。怪不得你家的几个娃养得这么好。”许王大荷看着许三郎家这七个孩子,人多,但吃食从不抢吃,大的还照顾小的,小的也不护食。 “唯唯。现在打好底子,以后才能长得好。”许三郎才一米六多,自己又是一米五多点,基因上已经无法改变了,只能从后天来了。如果自家几个男娃都长成伟丈夫那该多好看啊。 有客人在,霍香梅也不好抛下客人,就快速的喝了一碗垫肚子。霍老爹也不知道耍到哪里去了,也不见他回来吃午食。 “阿娘,我吃完了。” “阿娘,我也吃完了。” …… 大娃主动的把他的碗箸和阿娘的碗箸拿去洗,小二帮小七还教苏峰怎么洗,那认真的小模样逗得王大荷乐呵呵的笑。其他几个都是各洗各的。 “你怎么让孩子自己洗碗,他们才多大啊?也不怕摔破。”王大荷觉得这霍香梅行事总有种不同,很少有乡下的女人是付钱让人家做鞋子做衣服。阿嫂还问她这是不是以前的富贵人家的,不就一识点字的秀才娘子嘛。 “这碗是他们吃饭的,跟他们说过了,如果摔破了,会从他们的零钱里扣的。况且孩子得从小锻炼,咱们都是农家孩子,地里刨食的,你不见有些人家的小娘子五六岁,照顾阿弟阿妹,还得做饭洗衣的?” 霍香梅不觉得自己是后娘,压榨孩子。自家几个娃可不能成了只读书,不会做家务的。如果将来书读不成,还学会些坏习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还是害了他们自己。 “唯唯。” “大娃你带阿弟阿妹回你们屋子去,这糖蹲鸱条儿,请你们的小伙伴吃。你们是主人,得照顾好客人,知道吗?小三”这娃是个人来疯的,耍起来就不注意。 “唯唯。” 等大娃他们走了,霍香梅让王大荷尝尝这糖蹲鸱条儿,“阿嫂,怪我刚刚只顾着和你说话,没想到给你倒碗水,还有这蹲鸱条儿,是我加了糖做的,你尝尝味道。” “这是蹲鸱做的?味道真不错,能不能也教教我呢?家里孩子零嘴都没有。”王大荷尝了几根,都停不下手了,看看碗里没多少了,才停下来。 “就是去皮切成小条,用油和糖炒就可以了。” “唯唯,我回去就试试,我家刚刚榨了点油。”王大荷为霍香梅的不藏私高兴,然后竖起脖子听了听隔壁孩子的背书声,压低声音小声的说,“你知道刚刚跟你家娃回来的那个苏峰的事吗?” “有甚么事,我是第一次见到这娃。”霍香梅一见王大荷的神情,也禁不住学着压低声音问。 “他是他阿娘怀梦而生的。”王大荷神秘兮兮的说。 “怀梦而生?”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吧?霍香梅惊呆了。 “他阿爹阿娘你是见过的,就是那天和你家阿嫂张菊花抢晒麦场的那个苏春元和王柳子。还记得不?” 原来是他们,那汉子有点沉默寡言,没有了一只眼睛,是退伍回来的。那妇子倒是有点泼辣的。霍香梅点点头。 一见霍香梅点头,王大荷的神情就兴奋起来了,“那苏春元去当兵了五年,第三年的时候,那王柳子突然怀孕了。她家阿公阿婆问她,男人都不在家,怎么怀上了。她说是思念她家男人,梦里相遇了,之后醒来就发现自己怀上了。” 这……这不是出轨吗?还能这样的理由的?思念做春梦就能怀上娃……霍香梅觉得风中凌乱。 见霍香梅被镇住了,王大荷更是兴奋了,要知道当时自己也只是小小惊讶而已。“她阿公阿婆听她这样说,认为这是神赐,当天祭祖祭神,决定留下孩子好好抚养。等七个月后,生了大胖小子,她阿公阿婆又祭祖还神。当时他们是我们隔壁村的,这件事都传遍了。” 第61章 添新家什老爹玩棋 “那她汉子回来看到自己喜当爹了呢?”霍香梅小声的问,心里心虚,怕隔壁的孩子听见。 “就是喜当爹了啊,阿妹不愧是个识字的。那苏元春回来看到自己有个儿子喊爹,据说是很高兴的。” 这……这也能高兴?说好的浸猪笼呢?说好的骑木驴呢?说好的离休呢?难道都是后来对妇子的压制,这时候的妇子看来真的自由多了。就连红杏出墙,还绿帽高顶,都能接受。怀梦而生,太不可思议了。 “那后来还生有孩子吗?”那苏春元不会是不能生吧。 “有,逃难的时候,还大着肚子呢,后来生下来的是个小娘子。” “唯唯。这小娘子也是怀梦而生的?” “当然不是,那样那么容易,那是苏春元回来之后的。” “唯唯。”霍香梅除了应答已经不知自己该说甚么了。 “老祖宗都说,生而有异的人,将来都很可能很了不得的。就像那个甚么皇帝,他阿娘就是踩了巨人的脚印生下了她。还有谁的阿娘在生他时,太阳从腹中升起。所以当时的父老都让苏春元阿爹阿娘好好养大苏峰,而且苏峰这个名字还是一个有名望的父老起的,说是像山峰一样俊伟。” 看着王大荷一脸羡慕的神情,霍香梅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赶紧转移话题,“阿嫂,你看看,这是我给自己做的衣服,你帮我看看,我觉得不大好。” 霍香梅赶紧从箩筐里拿出自己那套快做完的冬衣。 “喏,已经不错了,这里的腰怎么那么小的?”王大荷抬头看看霍香梅的腰,看不出来啊,“和你身上这件的不同,会不会小了。” “阿嫂,不会的,我这是特意做了收腰的,这样精神点。” 精神点?这小腰一收,屁股就突出来,后面一看岂不是羞死人,“这样不大好吧?”。王大荷暗暗的提示。 “没甚么不好啊,挺好看的。”霍香梅早就不想穿水桶腰的小襦了。 “唯唯。”王大荷也不想说惹人嫌的话,这霍香梅没有阿婆家,就算穿得再妖,那也是人家许三郎的事。 …… 等王大荷走了,霍香梅去孩子的屋子看看,八个孩子密密麻麻的排在炕上熟睡。脸蛋红通通的,特别可爱。 霍香梅给孩子拉拉好棉被,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苏峰,也没看出甚么特别的,至于像不像苏春元或者王柳子,她真的看不出来。 等孩子起来上课去了,许三郎才回来。几个汉子一起跟着抬着衣柜、胡桌胡凳还有储物架子,来回七八趟才全部搬进院子。 有些好事的邻居也跑过来看热闹,毕竟没有见这村子有人做衣柜的,还有胡凳这些都是在粱邑才见到过。之前木棉买回来的那天,许大郎家的还向大家推荐,所以他们也过来看看许三郎家的摆放。 “先把这个衣柜抬进大娃他们的屋子,对,就放这边,靠近炕头。”霍香梅赶紧让那几个跟许大郎一起做木匠活的汉子,搬衣柜进来,“还有那储物架子就放炕尾,这原来的衣箱先挪开,我等会再收拾。”。 周围看热闹的,也帮忙抬了一张胡桌进来,还有八张胡凳。 当时胡桌就是特意定做给孩子当书桌用的,所以比两外两张大了很多。 乡亲们一看,就知道这胡桌胡凳的作用就跟塾里的一样,纷纷当场表示要向许大郎他们几个下订单。还有那衣柜和储物架子,简直是再方便不过了。 看过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当时张菊花推荐的时候,还犹豫的,现在都没这个担心了,好些人当时做屋子时,还剩下木料子,都可以拿去做。 搬完大娃他们屋子的,顺便把霍香梅和霍老爹屋子的也搬进去摆放好。 整间屋子整齐了很多,家具多了,感觉看起来就不是不一样,看着舒服多了。 听着周围说自家也要做这样的,张菊花从跟着过来,就没有合拢过嘴巴。嫁给许大郎,自家就没有过这么多买卖的。“谁想做的,做哪样的,都可以先来报名。” 张菊花扭头看霍香梅,“三郎家的,你不是会写字吗?你帮我记下。” “唯唯。”霍香梅赶紧拿出毛笔和纸,一个个的记下众人所需的,再念一遍给阿嫂听,结果阿嫂说太多了,念也记不住。“那我算算,阿嫂,这衣柜得做二十七只,胡桌三十五张,胡凳一百三十张,储物架子二十个。你做完了,可以问问大文或者二武,他俩有简单的字也是认识的,不认识的到时候叫他们来找我,行吗?” “那再好不过了,我家大文二武就是聪明,才上几天学,就认识不少字了,当然我家香兰也是个好的。”张菊花愉快的收下那张纸。 “阿嫂,那笔你得还我啊,我家笔也不多。”霍香梅看见张菊花似乎想把笔也随手拿走,赶紧说。自家的笔真的不多。 “我……我不是不小心了嘛,给你。”张菊花心底嘀咕了下,这个霍香梅就是没有前头的那个好哄,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等众人心满意足的离开,霍香梅不禁松了一大口气。她就不喜欢乡下的这点,家里有点甚么,旁边的都一个个的围过来,就连主人的屋子都是毫无禁忌的进来参观。 “三郎,这银子还没给阿兄吧?阿爹快坐过来吃食。”霍香梅给许三郎和霍老爹端午食到胡桌上,让他们也试试在自家里用胡桌吃饭的感觉。 霍老爹是听见有人说,许大郎搬了很多家具往自家过来,他才回来的。一回到就看见,自家娘子把自己的屋子摆满了家具,还真的没有这样整齐过。霍老爹背着众人偷偷的擦擦有点红的眼眶,如果还能见到自家小儿,这辈子就满足了。 “还没,当初只给了定金,你等会给我拿银子,我拿过给大兄。另外,我还让大兄给做辆牛车和驴车。我不在家,你们也可以坐驴车出去。” “那只小毛驴拉不了多少人吧?”霍香梅一想到那只小毛驴后面拉的小车,上面挤着九个人,就一脸的黑线。 “就拉两三个娃,或者帮你驮些东西。对了,也可以用来拉磨,咱家那只小石磨对它来说,就是小意思。” “唯唯。” 把钱给许三郎拿去还,霍香梅继续捡豆子,她想吃豆酱豆豉好久了,这些村子里的妇子都会做。 霍香梅见过他们吃饭,几乎每顿饭都有大酱,豆酱、虾子酱、麦子酱、鱼酱,还有甚么榆子酱、芥子酱。可惜那时候霍香梅刚刚来不久,还不知道怎么融进他们,也不好开口问这是怎么做的。 昨天听白水芹说,她家准备做豆豉和豆酱,霍香梅赶紧说自家也想做,就是一直做不好,想找阿嫂学学。白水芹倒是爽快的答应了,让她先挑好黄豆和黑豆,到时她让她家水莲或者山茶来叫她。 …… 霍老爹吃过午食,也不歇,拿着许三郎给他新买的水烟筒和六博,就出去了。 现在几个娃都上课去,家里是农闲,大彘雉子都不用霍老爹管。他老汉有的是时间溜达。 吴老汉现在也不用去地里守着了,跟霍老爹还有几个老汉经常就在苏家阿爹那说说话,抽抽烟,还玩起六博来。 开始这六博他们也不会玩,以前都忙着家里的生计,就算是冬闲不是修工具就是打零工,再不就是去塾里讲古。 现在这塾里都是娃娃的世界,他们也不可能跑过去。霍老爹这六博还是在粱邑买的,他开始也不会玩。还是霍香梅见自家阿爹实在是寂寞得很,把这买给他,还教会了他,让他去教会几个老汉再一起玩。 霍香梅并不会六博,当时在粱邑只是匆匆一看。买回来的六博,她就是按五子棋的走法教霍老爹的。 第62章 人生变态香梅学艺 现在家里走五子棋的,只有小七赢不过霍老爹了。可是在外面霍老爹却经常能捡回自信心,把好几个老汉杀得嗷嗷大叫。 这也是为甚么霍老爹那么爱往外跑的原因之一。 “老霍,你家娘子给你置办家什了?”一个老汉羡慕的问。 “你家这娘子女婿大孝啊。” “唯唯,我们都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再好的家什能用多久?”霍老爹心里是得意的,可是不好当着众人表现,自己知道就好,“说那么多干嘛,还是来一局?”。 …… 等几个娃下课回到家,看到自己屋子的大变化,都疯了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乐呵呵的。 “阿娘,这桌子跟我在塾里的一样耶,就是那个腿高了点。”小四摸摸胡桌的腿高兴的对霍香梅说她发现了这点不同。 “阿娘,这个是甚么?”衣柜对于小七来说就是个庞然大物,他来开底层的柜子,跑进去,关门,又开门,跑出来。 这么无聊的事,他也能自得其乐的玩得疯。 “这个是衣柜,以后你们的衣服就放里面。还有炕上的小格子,一人一个,可以放你们的书、笔之类的。阿娘就不再给你们收拾了,以后这归你们自己管。” “好的,阿娘。”每个人都喜欢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几个娃也不例外。一说那个格子是归他们自己的,就争先恐后的爬上炕,这是我的,那个是你的,分了起来。 “你们先别忙,我娘给你们做的衣服和鞋子已经好了,先过来试试。衣服在阿娘的屋子。” “哇,有新衣服穿。” “还有新鞋子,我这鞋子都快烂掉了。” 小三一个翻斗从炕上下来,吓得霍香梅眼皮都跳了,“慢点,衣服就在那,不用着急,小心点。” 可是不管霍香梅在后面怎么囔囔,几个孩子都高兴的快速的跑出去再跑进去。 几个娃把箩筐里面的衣服和鞋子都翻出来,吵吵囔囔的,“这件是我的。”,“阿娘,那件是我的。”,“阿娘,你给我看看。” 霍香梅觉得头都大了,“先静下来,把衣服放下来,阿娘给你们分。小二你那件是你大兄的,小七那不是你的鞋子,是你五兄的。” 好不容易把孩子的衣服分好,再让他们自己穿上,不大会的,霍香梅再搭把手。再给他们套上布鞋,一个个萌萌的娃娃就出来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我的好看,你的也好看。都笑了。 …… 第二天,霍香梅对许三郎说家里的麦酒成了,大概有一百多斤。 之前是要做麦曲所以才久了点,如果事先有麦曲,这麦酒一两天就成了。不过想要好喝,还是得放多几天。 许三郎一听成了,赶紧跑去地窖抱了一个小坛子上来,迫不及待的就打开,深吸一口气味,神情迷醉,好像吃甚么神丹妙药的,逗得霍香梅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试试看。” “给我拿只碗来。” 霍香梅赶紧拿出一个大粗碗,许三郎倒出来,金黄色的液体,散发出酒的香气,还带着麦子的清香,里面还有些酒糟。 许三郎轻轻的抿了一口,在嘴里洗漱了几下,再咽下去。味道真不赖,再来一口带酒糟的,像喝粟米粥一样嚼几下再吞下去。真香! “你也喝一口,咱们补洞房合庖酒。”许三郎笑着冲霍香梅挤挤眼睛,当时家里连一口酒都省了,哪想到娶回来的婆娘会酿酒。 霍香梅也不管他,接过来就喝了一口,味道真不错,“这样的可以做买卖吗?”,她现在是甚么都想到能否赚钱。 生活的压力能使人变得不再是自己,真应了那句,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唯唯。已经有村子的人去县里建书院了,大冷天的,估计都会想喝上一口麦酒。我等会去铁匠李那打一个小炉,到时候再去市集买些木炭。家里就带上一只锅和酒,还有大粗碗。到时候我去书院地址那卖酒。价格比平时的便宜些,会有人买的。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做掮客走商。”许三郎想了想说。 “现在风大,早出晚归的太辛苦了,要不你去胡子阿叔家或者谁家晚上借住下,给点银钱。炉子也可以放那,不用来回搬。” “我先看看行情。”许三郎说完就出去找铁匠李了,这能多赚一天是一天。 水芹的大娘子水莲,过来找霍香梅,羞答答的说,“婶子,我阿娘说今天开始做豆豉了。” “哎,我现在就过去,谢谢你来告诉婶子啊。”霍香梅赶紧从家里掏了大半碗的糖蹲鸱条儿跟着水莲去吴家。 “阿嫂,我来上课了。老爹也不在家吗?” “甚么上课不上课的,我可不是先生。老爹估计又跟霍老爹去苏家耍了,他最近更加不爱着家了。”白水芹看见霍香梅过来了,笑着说,“不是说做豆酱豆豉吗?真的拿着这个像是蹲鸱的。” “这是我给娃吃的,阿嫂眼睛真利,可不就是蹲鸱做的。阿嫂和水莲尝尝看。看味道中不中。”霍香梅把糖蹲鸱条儿递给白水芹。 “我尝尝看,我家康子和健子可是说过你家的吃□□致的。”白水芹抖了抖手上的水滴,拿起一根,“味道真不错,这加了糖的蹲鸱居然味道那么好,就是这个糖真的不便宜。” “孩子零嘴少,我这不是绞尽脑汁嘛,水芹也尝尝,别害羞啊,害羞吃不饱的。”霍香梅这个怪阿姨特别爱逗小娃。 “拿着吃,别跟你婶子见外,去拿个碗装过来,拿进去跟山茶吃。”白水芹吩咐自家娘子。 “阿嫂这是开始做了吗?”霍香梅看见黄豆已经泡在水里了。 “喏,这是昨天已经用水泡过的了,今天得把它们煮熟了。煮熟之后,沥干,然后装进罐子里,再往里面倒些酒和盐,搅拌好。罐子上面塞个麦吉盖,然后整只罐子放在太阳下晒,没有太阳的话,就放到炕尾去,现在都烧炕了,就那温度高。”白水芹开始烧灶煮豆。 “那得晒多少天呢?” “现在的天气,大概半个月就可以了。到时候上面会有一层白白的东西,撇开就可以吃下面的了。”白水芹不知道那白白的东西是甚么,但祖祖辈辈都是这样传过来的,也没有人说长了这个东西是不能吃的。 “那豆豉呢?”方法是知道了,就看太阳了。 “豆豉也和豆酱差不多,不过事先不用泡。直接拿盐炒,炒到有香味了,就拿水泡开,沥干,然后放进铺着豆豉草的篮子里,挂在屋梁上让它们发酵。大概三四天,上面也会有白色的东西,你再加些盐、蒜、花椒进去搅拌好,放到太阳下晒,晒几天,晒到干就好了。” “唯唯。阿嫂年年做大酱吗?” “那是,我最喜欢榆子酱了。可惜今年刚刚搬来这里,那时候又忙着起房子,都没有空去摘榆子,后来也忘了这事。等记起来的时候,只能等明年了。吃饭没有大酱,真的少了味。咱们地里刨食的,大酱就是菜。”白水芹认真的说,往灶眼再塞把麦吉。 “我们家今年也没有做,甚么酱都没有。这不,一听见阿嫂说要做大酱,我就飞奔过来了。” “你们家也不容易啊,七个娃,三郎对你后头带来的怎样?” 白水芹是知道的,霍香梅嫁给许三郎的时候,还带了三个娃一个爹。当时也不是没有带着孩子改嫁的,多得是,毕竟战乱很多人家的青壮都不在了,留下妇孺老弱。但是带着阿爹嫁的真的太少了。 第63章 水芹问话酒糟丸子 “三郎不是个心眼小的,都一视同仁的。那几个娃也不排斥我这个后娘,前头和后头的都能处得好,都是好娃。” 霍香梅肯定的说,就算许三郎只肯把酿酒方子交给大娃,可是其他的都还行。自家的事自家知道就好,何必跟外人说,徒增笑料罢了。 “唯唯。三郎明年还做掮客吗?” 许三郎家之前说有钱,白水芹是不信的,没见初初那几个娃连双草鞋都没有,家里如果不是因为县衙给的救济粮,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可这才多久啊?种的水稻,还养了鱼,小麦之类的都比别人家的好。许三郎还跑了西域,家里的雉子、羊、大彘,现在又有了牛和驴。这日子看着就是个有盼头的,这霍香梅没有看出还是个旺夫的。可惜了前头两个。 “去的,家里娃多,都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趁现在努力攒攒,等他们再大点就好了。”霍香梅给白水芹递了些麦吉。 “你家几个娃,听我家康子健子说,都是会读书的。说不定将来能做官,你就能享福咯。”说到这,白水芹不得不羡慕,有一个能读书就好,可许三郎家的娃个个都是会读书的,就连那小娘子听说也读得不错。 “不求他们飞黄腾达,但求个个身体健康长大成人。我就安心了。”这真的是霍香梅的心里话。 “唯唯。” …… 第二天,许三郎把从铁匠李那买的小火炉和铁锅拿回来了。 “阿兄那做的牛车和驴车已经做好了,我今天就进县了看看。还得把之前买牛欠胡子阿叔的钱给还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午食我已经做好了,让阿爹正午热一下,几个娃现在都不用喂了。” “唯唯,你准备一下,我拉大黑小黑去装车。” 霍香梅赶紧拿出五只大碗放进箩筐里,这还是她后来在杏花河摆摊子买的,之前家里就十只碗。 还得拿火镰子,可是家里就一只。“阿爹,家里的火镰子我带走,到正午你热饭时,再让大娃他们去王家借。” “唯唯。” 等许三郎回来了,从地窖搬出大约五十斤重的麦酒放到牛车上,再把其它的也放上去,霍香梅坐在旁边护住,许三郎吆喝一声熟练的赶着大黑往县里去。 来到蔺县并没有直接去书院的地址,而是先去市集买木炭。 问过价钱,知道木炭有三个等级,许三郎挑了最低的,也不知这酒卖得怎样,还是先降低成本吧。 书院离市集并不远,大冬天的,汉子们干得热火朝天,还时不时有衙门的壮汉过来看看。 书院的规模看起来并不小。霍香梅扫了一眼,不能看尽头,地基已经打好了,几十个汉子走来走去的,搬砖、填浆、扛木料,还有几个穿着县衙里捕役服装的汉子,在走来走去说着甚么。 许三郎把牛车停在旁边,不远的地方也有在人摆摊子卖吃食,大多是些蒸饼之类的。看见许三郎的家什,就知道又来了一个抢生意的。 “新来的,你家卖甚么的?”旁边一个卖蒸饼的妇子伸长脖子看,也没看出是甚么。 “卖酒的。”霍香梅应到,反正和她也不一样。 一听到是卖酒的,不影响自己卖蒸饼,妇子倒是一脸笑容的和霍香梅搭话起来了。 “这是你家汉子?当过兵吧。”脸上那道伤疤看起来不是好惹的。 “唯唯。”霍香梅没说不是,尽管退伍的兵也没甚么了不得,但总比普通的农人小贩不好欺负。“阿嫂,这挺多人卖东西的。”。 “这些来干活的汉子是不怎么舍得拿钱买吃食的,他们平时的吃食是县衙请了妇子煮的,只能保证不饿,可好些汉子饭量大的,都是不够的。只能时不时从我们这买些,太多时候是县衙里监工的壮汉、捕役嫌大锅饭不好吃,才会在我们这买些。”妇子看霍香梅已经开始点火了,“你家怎么卖酒的,还点炉子?” “我们家卖的是麦酒,里面还有很多酒糟和糯米丸子,加热煮了,可以暖身子还可以填肚子。” 一听可以填肚子的,那妇子脸上就不大好看了,是汉子都好酒,这还能填肚子的酒,自家还有活路的?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又不能说不让人家摆,“那等会可送些我尝尝?还没吃过糯米丸子加麦酒的呢。” “五文钱一碗,没有丸子的四文,保证给阿嫂料足。”我跟你又不熟,这可是得赚钱的,给不给你吃,得看我心情,霍香梅觉得自己这么的心情就是不想搭理这位大嫂。 “哟,这卖得真贵。”尽管心里知道这价格的酒就是捡到的便宜了,可妇子还是不想承认,还不知道里面兑了多少水呢。 霍香梅也不理她了,赶紧帮忙许三郎忙起来。 勺了几大勺的麦酒进锅,让许三郎加大火力。霍香梅把家里之前吃饭的长板案摆好,周围放了五六张小马扎。把家里的水煮熟的蹲鸱一整只小篮子摆上长板案,装糖蹲鸱条儿的小篮子也摆上,还有下酒的小鱼干、黄豆。 煮着的麦酒慢慢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香气,整个空地上都是酒香。周围卖吃食的都是冷食多,少许的热食也没有酒香。 周围卖吃食的人都伸长脖子往许家这看,还和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的,霍香梅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得趁着酒被烧开了,赶紧把之前做好的糯米丸子一颗颗的放下锅。 木炭火已成,不用时刻盯着,许三郎就拿着勺子不断的搅拌酒,怕丸子都黏结成一团了。 越是搅动,那股麦酒的清香随风散发得更远,这是空地,根本不需要酒香不怕巷子深。 那些做活的汉子闻到酒香都蠢蠢欲动了,要知道普通的农家一年到头是很少有机会喝到酒的,还是这么香的酒。那些壮汉捕役也快忍不住了,咽了咽口水,娘的,真的太香了,“赶紧干活,还有一刻钟就到饭点了。”。 这一刻钟,汉子们都是边咽口水边心不在焉的做工。这大冬天的,能有一口热酒多舒服啊。 “三郎,我们需要孝敬给那些监工的吗?”霍香梅低声问许三郎,她不知道这的情况是怎样的。就怕遇上恶霸,不贿赂,还会打人甚么的。 “不用刻意,现在他们不敢。去年大王砍了一批人,就是贪老百姓钱的,消息都传到下面了。等会如果有来吃的,勺多点就是了。” “唯唯。这酒闻得真香。”不是酒鬼的霍香梅都觉得实在是太香了,这味道。 许三郎本身就好酒的,这会已经忍不住了,“这丸子熟了吧?”,探头看看锅里的。 “熟了,你先试试味道?”霍香梅给许三郎勺了小半碗。 “唯唯。”许三郎赶紧接过来,也不拿箸,吹了几下,就一口一半了,丸子特别有韧劲,酒糟有点粗,刚刚好,“丸子都是酒的香气了。” …… “卖酒的,你倒是先吃上了。”一个监工似乎是小头目的看时间差不多了,让那些人吃午食去,他带着其他三个闻着酒香过来。结果看见卖酒的自己吃上了,“这怎么卖?” “大人,这是加了糯米丸子的麦酒,五钱一碗,没有加丸子的四钱一碗。买一碗送一只蹲鸱,或者一叶子的小鱼干、炒豆子,这三样是随便选的。”许三郎赶紧放下碗,向几个捕役点头拱手说。 这是来之前,许三郎就和霍香梅商量好的了。 第64章 陆明收心农汉说稻 买酒搭送小吃食,这样估计会吸引更多的人过来买。毕竟喜欢占点小便宜,是每个人的心理。就算是路过看看也是不错的,这次不买说不定下次就会买了。这也算是一种投资。 “大家都要吧?那先上四碗有丸子的。”监工头子招呼那几个同伙在马扎上坐下,看看篮子里面的吃食道。满身的腱子肉,坐在小马扎上。小马扎咯吱咯吱的作响,真怕小马扎会散架。 “不知您需要哪几种小食呢?”霍香梅去装麦酒,许三郎赶紧上前侍候客人。这可是建书院的监工,看衣服还是捕役头子和小捕役,侍候好了,说不定能带来不少买卖呢!以后有甚么事的话,还能罩着熟脸上去求个情。 “每样都来点,味道不错。”其中一个捕役抓了根糖蹲鸱条儿扔进嘴里,嚼了几下,觉得味道不错,向许三郎道。 许三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干净的树叶子,每样小食放一撮在上前,还特意加多些。堆在一块,分量看起来就不少了。 “这小鱼干弄得挺干净的、有味道,亮子,你尝尝,别缩头缩脑的,挺直腰。”监工头子招呼看起来最小的那个小捕役,“你阿爹好点没?我改天再去看看他,好了的话,我还能和他喝两盅。” “阿爹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几步了。还得多谢陆爷您给我阿爹面子,否则这份活也轮不到我。”马亮子感谢的看着陆明,“陆爷等会酒上来了,我敬你一碗。” 陆明拍拍马亮子的小肩膀,这娃还不到十五岁,还没长成人,但是现在阿爹不大好了,只能学着去撑起那头家,也是不容易啊!趁现在自己能看着就多看着,能帮着就多帮两天。 “好好干,不懂的多问其他人,他们都是你的前辈。把态度放好点,腰放低点。像洪林和发财虽然是和你同期进来的,但是他们比你年长,很多事他们知道的你都不知道,你平时多像他们请教请教……”陆明耐心的指点马亮子。 马亮子赶紧像王洪林和李发财拱手,而王洪林和李发财又怎么会忤逆陆明的意思,侧身躲开,回礼。 “各位大人请慢用。”许三郎赶紧接过霍香梅勺好的糯米丸子酒糟放在每个捕役面前的长板案上,还随手擦了擦他们面前的长板案。 “来,大人我也敬你一碗,以后还得大人你多多关照呢。”王洪林双手抬起碗和其他两个同僚一起敬陆明。 他们都是街坊,如果不是陆明的提携,他们是进不了县衙的。当时县衙重建,以前的在战乱中死了很多。陆明本来就是小捕役的,倒是趁时机当上了一个小队的头子,下面管九个捕役。现在和他一起监工的都是靠他的路子进来的。 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还是个小队的头子,就能拉扯自己的班子了。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人人都是官迷。 “这糯米丸子带劲,不错,这麦酒没放多久的吧?还有股很浓的麦酒清香。卖酒的我多加五文钱,你再给我十只蹲鸱,否则不够顶饱呢。”李发财在这四个人中,就是个酒鬼。 “卖酒的,再来四碗带丸子的麦酒,这越吃越上瘾了。”陆明几口就吃光了碗里的,看看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赶紧招呼许三郎继续上。 “大冷天的,有口热食吃就是不错的了,还能喝上酒,这真不赖。”马亮子想等放工了,再来买碗拿回家给阿爹尝尝,这价格自己还给得起,摸摸胸口的荷包。 “陆爷甚么时候是轮到我们换班了,现在主簿管得严,也没有甚么油水的。大冬天还是县衙里烤火盆舒服。”李发财问陆明。 陆明喝了一口酒道,“还得等五天,这轮值是不好受,可是上头不是给了每个小队值班的补贴嘛,等换班了,我领到再发给你们,至少今年过年好歹能给家里添多几斤肉。” “那真的是太好了,谢谢陆爷,真多亏了您。”其他几个赶紧恭维,这陆明是有点贪,可如果他不贪,自己也不会有路子进来,所以适当的恭维,这三个人还是很愿意做的。再说陆明很多时候,收了钱就会办事,也算是好说话的了。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他也不会略过,都会详细的跟他们说明。这点倒是值得他们尊敬的。 “都是同僚,这顿我请了。”陆明觉得自己是需要钱往上爬,可也需要自己的手下,再说自己也是收了他们家的谢礼的。这顿酒的几个钱能换来用得顺手的手下,那是值得的买卖。“隔壁买蒸饼的,再来四块。” 那妇子刚刚一直眼红的看着许家卖得火热,可是那些监工她又不敢惹,现在一听到有自己的份,马上眉开眼笑的拿着蒸饼递上去,“几位大人,这是你们的蒸饼。我家的蒸饼最实在了。一共四钱,谢谢。” “拿着吧!”王洪林赶紧掏出四钱递给那妇子,他很乐意用四钱在陆明面前刷好感的。 果然,陆明见他那样识时务,赞赏的点点头。 吃过之后,陆明问许三郎,“卖酒的今天第一次见你,明天还来吗?” “来的,大人,我下个月上旬也会来书院出工。”许三郎赶紧道,这以后可是上头的官大爷。 “那就好,你先把我这个装水的竹筒也装满酒,算两碗的。你们要吗?” “不用了,大人,我们都喝不了多少。已经两大碗了。” 其他几个人也想装,李发财是酒瘾发作了,马亮子是想拿回去孝敬阿爹,王洪林是想哄婆娘,他婆娘好这一口。可是刚刚陆明都说请客了,他们也不好吃了再带。大不了迟点自己过来买。 “好的,大人您的酒,一共是五十五文。这是第一次开张,收您五十钱。”许三郎给打了个折。 “嗯,拿好。以后我再来就从里面扣,不够再说。”陆明扔给许三郎一个银角子,就带着手下走了。 许三郎抛了抛,大概有一两银子,这可是两百碗麦酒了。 霍香梅也挺高兴的,毕竟开张就能有长期的客人了,“就是忘记带水来洗碗了,现在怎么办?” 许三郎也发现的确是个问题,总不能没洗就装吧?“我过那边问问干活的那些汉子。” 很快许三郎就拿着一只装满水的木盆子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汉子,“婆娘,赶紧给这两位大兄烧两碗酒,加丸子的,是我请客。感谢两位大兄的帮忙,才借到水。” “唯唯。”霍香梅赶紧先洗两只碗,再装上酒,递给他们。 “三郎你家这酒真不错啊,卖得也比酒垆的便宜,到时候过年祭祖还得来你这买才行。” “唯唯,到时候,李大兄过来,肯定算最便宜的。” “三郎,你家是市集的?之前没见过你来卖的。这书院都建了好些天了。”另一个汉子喝了几口,舔舔有些干的嘴唇。 “不是,王三兄,我是附近新村的。这不,这酒刚刚酿好酒过来了。” “哎呀,新村我是知道的,听说今年那村有个种田能手,种得稻谷比旁人的多了两石,还有那水稻里养了几千斤鱼,麦子也种得比别家好。”王三一听许三郎是新村的,也不喝酒了,高兴的问新村的情况。 “真的假的?真的有这样能手的老农?那稻谷岂不是至少有四石了?”李正信不大相信。 “这应该是真的,别的村都传遍了。许三郎在这,问他就知道了。是不是,三郎。”王三朝许三郎说。 “是真的,他们家明年春会卖一部分稻谷种子,还会教人怎样种植,如果你们要,到时候也可以去打听打听。”许三郎现在不想说是自家种的。 “唯唯。” “好啊,你们在喝酒就不回去了。”后面又来了三个汉子。 “苏家阿兄,这不是酒太香了嘛,有丸子的五钱,没有丸子的四钱。还送小菜。来一碗?”王三倒是给许三郎招呼起买卖了。 “来三碗没有丸子的,刚刚在书院那已经吃过了,闻着酒香实在是忍不住就过来了。卖酒的,再勺多点。” “好咧,这位大兄,我们家的酒是最实在的了,保你吃过了再想吃,刚刚你们陆爷几个才吃了还打包走了。” “我们就是看到陆爷走了,才过来的。可不敢同那些官爷们一起吃食。”其中一个汉子说。 “等书院建好了,我怎么也得让我家那娃过来上课。听说只要能读好书,就能做官。我做不了官,可是能做官老爷的阿爹,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另一个汉子眼睛都眯起来了。 “陈大,你没吃酒,想想就醉了吧?”其他几个人都笑了,但是也都说要送自己家娃过来上课,就算是不能全部送,也至少得送一个。 等这几个汉子吃过酒后,陆陆续续也来了不少买酒的,许家才拿了五只碗过来,根本就不够。 还好,其他汉子虽然有点不高兴,还是跑回去拿自己的碗过来装。 附近的人家看着那么多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卖甚么的,都过来看热闹。发现是卖酒的,听旁边的人说价钱也不贵,味道确实是实在的好,还送小吃,回家拿着碗或者竹筒也过来买。 最后发现没酒了,小吃也没有了,还有好几个人还在等着买酒的,许三郎和霍香梅赶紧道歉,并表示明天一早还过来。 第65章 小七失踪衣柜遨游 酒卖空了,许三郎和霍香梅决定先去一趟市集再回去,有好些家什是需要添置的。 家里的碗也不多,这次得再买十只,另外家里一个碟子都没有,平时菜都是用大碗装的。自家吃没觉得有甚么,可是做买卖却不大方便。碗太大了,总不能小食都装在大碗让客人吃,那样岂不是亏本死了。 今天做买卖的小食都是装在树叶上的,天天去摘树叶、洗树叶,这样长期下来,也是很费工夫的。所以得买小碟子,买个两三副,可以备着用,就算不做买卖了,家里也是能用上的。 另外,头天出来做买卖,还得给几个娃买些冬瓜糖,再买些猪杂之类的回去加菜庆祝庆祝。 经过胡子阿叔家时,许三郎送了他一小坛之前特意给他预留的麦酒,还有还上之前借的二两银子,告诉胡子阿叔自家现在在书院前摆摊子,欢迎他有空过来坐坐,请他喝酒之类的。 太阳已经开始西下了,两人赶着牛车迎着下山的太阳一路家去…… 等马亮子放工赶过来,想给阿爹打二两酒的时候,早就不见那卖酒的两夫妇了,只好跺脚丧气的归家,明天得抽空过来事先买卖。 …… 许三郎和霍香梅回到村子的时候,很多人在大树下乘凉。他俩一边跟村里的人打招呼,一边赶着牛车往自家走。 村民看到许三郎带着妇子驾着牛车在前面走远了,才议论纷纷开来,说甚么的都有。 一个婆子好奇的道,“许三郎家是去卖东西,做掮客?也不知道卖的是甚么。他之前走西域就是做掮客去了,难道他以后都不打算做猎户,做掮客去?” “做掮客有甚么不好?钱来得快,再说现在山上的猎物都不多了吧?之前人都饿死了不少,那些动物应该也是。”一个年青的汉子搭话,他倒是想学许三郎去做掮客,可是现在没本钱,也没路子,不知以后能不能搭上许三郎一起去。 一个老农道,“他家稻谷种得好,脑子灵活,做甚么都比旁人好。”,他种地一辈子,就整天琢磨着怎么让地里的出食多斤,所以对于会种地的人,他都是佩服的。 一个三角眼的汉子道,“以前也不见好到哪的,没想到娶了这个妇子倒是好起来了。听说那水稻的种植方法还是他丈人教的。” 之前的那个婆子鄙视的说,“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嫌弃人家带着阿爹三个娃改嫁。怎么?现在看人家好起来,就眼红了?” 那三眼角汉子急冲冲的分辨,“谁眼红,我家今年养的雉子大彘也不错啊,到时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旁边一直听着他们对话的一个妇子忍不住说,“你家拿地龙养雉子养大彘,还不是许三郎家教的。就算是王屠夫家教的,也是王屠夫家先跟许三郎家学的。” 接着几人居然因为是不是受了许三郎家的惠争吵了起来。 …… 许三郎倒是没听到后面的说甚么,就是听到了他也不以为然。毕竟占到好处的是他,其他的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等许三郎的车在篱笆门前停下时,大娃哭着从里面出来,“阿爹阿娘,小七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霍香梅一下子懵了,赶紧跳下牛车。 倒是许三郎很镇定的先把车赶紧去,“别着急,慢慢说。” “从塾里回来后,我去屋子后面挖地龙喂雉子,等我喂完,他就不见了。”大娃抽搐的哭着说。 “先别哭,阿娘知道了,别急。那其他人呢?看见你阿弟吗?”霍香梅拉着大娃进院子。 “阿娘,我在练字,没注意到。”小二这下真的吓坏了,平时小七爱粘人,他都不爱带他玩。这下子小七突然不见了,小二才想起他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灰狼把他叼走了。 “阿娘,我也没注意到,我在和小五小六抽背今天先生教的新内容。”小四小心的看看阿娘,低下头说。 “阿娘,我们也没看到。”小五小六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时小七总爱粘阿娘,可讨厌了。可现在他不见了,阿兄他们又哭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阿爹你们找过了吗?在哪里找过了。”许三郎问着急的站在一旁的霍老爹。 “塾里找过了,附近他经常去的几户人家都找过了。平时跟他一起玩的那些娃也说没见过他。” “你们现在在家,大娃带阿弟阿妹去洗脸,阿娘和阿爹出去找。老爹你也累了,在家看着这几个娃,别让他们也出去了。”许三郎赶紧吩咐众人。 “三郎,我怎么听说小七不见了?”许大郎快步走进来,后面跟着张菊花一家子。小七是许家最小的娃,平时虎头虎脑的,很惹人怜爱的,这下子听说他不见了,许大郎也是挺着急的。 “我刚刚回来,几个娃也不知他去哪里了,大文二武,你们也没见到他吗?” “三叔我们在外面耍,都没见到他。”二武赶紧答,平时他都不爱搭理小七那么小的娃娃,一点都不好玩。 “三叔我也没见到他。”大文赶紧说。 “三郎你先出去找找吧,最近村子里没有说有遇上人贩子的。我去找里正,让全村人帮忙,说不定娃娃玩捉迷藏,不知道躲在那里了。”许大郎见大家都没头脑的样子只好如此了。 “唯唯。” 后头里正一听许大郎前来说孩子不见了,赶紧敲锣,让全村的人帮忙找,还问最近谁家有亲戚过来的,一一到他这说明,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小七,小七……” “小七你在哪里,你阿娘叫你回家吃饭了。” 霍香梅叫到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眼泪早就控制不住往下流了。一想到小七真的被人贩子捉走了,拐卖到不知道是甚么地方,她就觉得眼前一黑,这年头拐卖了还想找回去的,几率几乎就是零。 这大半年来,这孩子特别爱黏她,几个娃里面,就他爱跟前跟后的。 刚刚过来时,他还不大会走路,说话也不顺,就爱用那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你,一看到你回应,他就裂开嘴笑。 一看到他的模样,霍香梅就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捧上。霍香梅无法想象没有小七的日子。 …… 一直到天黑了,众人把整条村子都翻过来了,有亲戚来过的家里都一一问过了,可还是找不到小七。 许三郎眼睛都通红了,睁得大大的,不想放弃,众人开始点着火把往小山那边找。 过了好一会,听见后面有人在大叫,“找到了,快回来,找到了,不用去上面找了。” “找到了,后面的说找到了。”众人急忙往上传话。 许三郎一听到找到了拿着火把快步的往下跑,中间摔倒好几下,爬起来又跑下去,霍香梅跟在后面,王李氏紧紧的扶着她。 众人都往回走,等走到屋门口时,看见在许大郎中的小七,许三郎一把紧紧的抱过来,把头埋在小七的脖子上,这汉子在夜色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落泪。 倒是小七,不知道发生甚么事了,刚刚大兄看到他就哭了起来,其他几个阿兄阿姐也跟着哭了起来,还有姥爹。 现在那么多人看着他,阿爹,阿娘,小七好怕,哇哇哇哇哇,这下小七也哭了。 许三郎把小七递给霍香梅,小七一把抱住阿娘,哭得那个痛快啊! 许三郎向众人弯腰拱手道谢。 “找到就好,别骂孩子,孩子都吓哭了。”里正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如果真有甚么意外,他这个里正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三郎回去吃食吧,不早了,孩子估计都饿了。”许大郎揉了揉肩膀,刚才被三郎着急的抓住,结果太大力了,肩膀有点疼了。 “谢过大家,实在太麻烦了,现在都没有吃夕食,真的非常抱歉。”许三郎再三的拱手。 霍香梅抱着孩子不好弯腰,只能不停的表示感谢。 众人大多摆摆手,说乡里乡亲的,就是搭把手的事,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等大家都回去了,许三郎一家走进屋子。 “老爹,你们在哪里发现小七的?”许三郎招呼霍老爹坐下来。老爹的腿不大好,不能久站。 “是大娃找到的。” 一家人都看向大娃,眼睛里问他。 “我给小五洗脸,不小心弄湿衣服,去衣柜给他找衣服,看见小七在里面睡觉。”大娃一脸气恼的看着小七。所有人都忙着找他,他倒好,静悄悄的在衣柜睡大觉。 许三郎和霍香梅也是无语了。 等小七不再哭了,霍香梅才操着嘶哑的声音说,“三郎你和小七说说,别吓着他了,别打他,也别骂他。我先去做吃食,大家都饿了。” 许三郎看着霍香梅走出屋子,也是一阵无语,不能吓,不能骂,不能打,那还怎么教训? 霍香梅不管他怎么教训,赶紧去院子里的牛车上把买来的猪杂拿下来,把饭蒸上,再去洗猪杂。 大娃溜了出来,“阿娘,我给你烧火。” “好,大娃真乖。今天吓到你了吧?” “唯唯,阿娘我不是故意没看好小七的。” “阿娘不怪你,大娃还小呢,看够看好自己,阿娘就很满意了,现在还能给阿弟阿妹洗脸,湿了还能想到去拿衣服。大娃真聪明,如果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甚么时候能找到小七。” 第66章 香梅教子全职农妇 大娃是个责任心强的,又是个心思重的,有时候还不够自信。 霍香梅得常常注意到他,还得给他肯定。这小娃娃就像小树苗,一不注意就很可能长歪了,得时不时的给它顺顺腰杆子。 “阿娘,我以后会好好看住小七的。”大娃眼睛还有点红红的,之前哭的太厉害了,阿娘说过不能拿手揉眼睛的,可是害怕了,哭了,就记不住了。大娃有点不好意思的瞄了一眼阿娘,再盯着灶眼里的火,再瞄阿娘一眼,再盯着灶眼里的火。 霍香梅没有觉得好笑,娃娃都是这样,害怕受到大人的责罚,就算有时候不责罚,可是冷漠的轻视,同样会使他们受到心灵的伤害,尤其是心思特别敏感的。因此霍香梅认真的对大娃说,“好,阿娘信你,大娃一定会做到的。” 今晚时间真的太晚了,平时早就吃过夕食洗完上炕了。今天因为找小七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大家都饿了。霍香梅只好凑合的把猪杂洗干净、剁碎,再扔进一块姜,还有些菘菜,煮一大锅的猪杂汤菜。 …… “赶紧的,先吃饭再说,三郎你去端饭端汤过来,整只锅都拿过来吧。否则等会就凉了。”霍香梅把碗摆好,叫许三郎去端锅。 把小七抱上胡凳,还有小五小六,大的那几个可以自己上去了,还会主动坐在特意为他们准备的饭碗前面。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扑哧扑哧的吃着自己碗里的汤菜和米饭。霍香梅时不时的还照看一下几个娃,现在还没有看到他们有挑食的坏习惯,这真的是一个好现象,得继续保持下去。 等吃过晚饭,霍香梅给几个娃擦洗完,换上干净的衣服,开始和几个孩子认真的进行一场谈话。 霍香梅首先问小七,“刚刚阿爹怎么跟你说的,小七。” “阿爹说,我不该没告诉大兄他们就去睡觉,然后,然后让其他人找不到我。”小七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看到有人帮忙说话的,只好老实的说的。 霍香梅嗯了一声,继续问,“还有呢?” 小七左脚尖使劲的点着右脚尖,“还有,还有就是,就是不能单独一个人出去。出去的话也得跟其他人说。” “就这样?”霍香梅非常的不满意。 小七赶紧点头,“恩恩。”,阿娘好恐怖。 霍香梅就知道不能太指望许三郎,“你阿爹刚刚说的都对,但是,有一点,你跑去睡觉了,为甚么是在衣柜里,不是在炕上呢?”,难道衣柜里比较舒服?霍香梅真的不明白了。 小七小声的分辨道,“我本来,本来不是想睡觉的。我只是,只是想躲进柜子里玩。” 霍香梅无语的拍拍自己的脑门,“然后你就睡着了?”。 “嗯!”小七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双手揪着衣尾。 霍香梅对这个搞得大家赶不上夕食的小家伙认真的说,“喜欢玩游戏,阿娘不反对。但是你没有告诉别人你在柜子里面玩游戏。结果阿兄他们都找不到你,急得大哭了。可是你呢,当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有没有跟阿兄阿姐说,对不起?” “没有。”小七咬着小嘴,抬头看看阿兄阿姐,再看看阿娘阿爹,姥爹也不说话,“阿兄阿姐,对不起。”。 刚说完,小七的眼泪又开始往下落。 霍香梅并不就此放过他,“刚刚已经哭过了,现在为甚么又哭?是觉得阿娘让你道歉,觉得委屈了?” “阿娘,我不是……”小七扑到霍香梅的怀里,控制不住大哭起来,“我不是想哭……”。 “阿娘,你别怪小七了。”,大娃刚刚不敢出声,知道阿娘是在教育小七,可是这会看到小七吓得哭了,他也不好受,赶紧求阿娘别气。 小二也跟着道,“阿娘,小七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吧!” 其他几个娃,怕阿娘再生气,纷纷都说自己不怪小七。 “好了,乖,阿娘不是怪你。”霍香梅给他擦干眼泪,“阿娘只是在跟你讲道理。做错了事,咱们得说对不起,还得改过来,保证以后都不会范了。” “阿娘,我保证。”小七就怕阿娘怪他,一听阿娘说不怪他,感觉又活过来了。 霍香梅继续道,“今天姥爹,阿爹还有阿兄阿姐他们找了你很久,你是不是该说甚么呢?” “姥爹谢谢你!阿爹谢谢,阿兄阿姐谢谢。”。 “没事,一家人。”霍老爹见大娘教儿子,刚刚一直憋着不出声,就怕大娘发火,现在好了,松了一口气。 “以后要听话,别乱跑。看你阿娘找不到你,都哭得嗓子哑了。还有你们几个,也是这样。”许三郎听着霍香梅的声音有点不舒服,她对自己的几个娃都是尽心尽力的了。 “唯唯。”,几个娃赶紧应道。 这倒是严母慈父了,霍香梅道,“好了,先复习今天塾里学的,再预习明天的。别以为今天太晚了,就想赖掉了。”。 “唯唯。”几个娃赶紧回屋子,许三郎让霍老爹先回去睡觉,霍香梅去监督孩子学习,他得先去喂大黑,还有把牛车上面的东西搬进屋子里,之前忙着找孩子,这后续的工作都还没有空儿去做呢。 孩子还小,得监督着学习,否则学着学着就玩了起来。没有从小养成自我学习的好习惯,长大了也很难注意力集中。现在养成了自己学习的习惯,以后去到哪没有意外都能自发学习了。 几个娃轮流抽背完,再让他们分别复述今天先生所讲的内容,把新学的字练习几遍,旧的听写。最后再预习下明天先生讲的内容,再赶他们去睡觉。 等霍香梅回到自己的屋子,许三郎已经靠里墙睡着了,发出呼噜呼噜的鼻音。 屋子里的油灯亮着,灯芯似乎随着许三郎的呼噜声摇摆。油灯的黄晕笼罩着整间屋子,显得非常的温馨。 明天要卖的糖蹲鸱条儿还没做好,黄豆也没有炒好,小鱼干倒还是有些,也是也不多了。 明天早上起来还得做早食,霍香梅怕时间赶不及,所以还是想先把糖蹲鸱条儿和黄豆给做好。 以前熬惯夜了,现在也不觉得有甚么。刚刚来的时候,那么早睡,还有点失眠呢。 等做好糖蹲鸱条儿和炒黄豆,霍香梅想了想再蒸上一锅南瓜饼。 忙完这些,霍香梅再回到屋子,从炕尾的储物架子拿出柳枝和牙粉洗漱完,穿上睡觉的衣服,吹灭油灯,躺到许三郎留出的空地。 刚刚盖上被子,许三郎迷迷糊糊的说了声,回来了?睡吧。 霍香梅也困了,有个人等着回来,挺好的。 …… 吃过早食,霍香梅交代几个娃,阿爹和姥爹要去卖酒,午食阿娘会在家给他们做。今天阿娘不和阿爹去卖酒。 另外,下课后,可以去玩,但是不能单独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早点回来帮阿娘喂雉子和大彘,还有小毛驴。 小二说,“阿娘,我跟姥爹去卖酒吧,我给姥爹算账。” 小五赶紧说,“阿娘,我也去。” 小七昨天犯错了,今天不敢主动说话,眼睛圆溜溜的盯着霍香梅也是这个意思。 其他几个一脸的纠结,到底是跟姥爹去卖酒还是去读书。 “你们想都别想,现在的任务就是读好书。先生第一天上课,就说了不能迟到早退,无故请假。如果你们喜欢和娘做买卖的话,得等你们塾里放假之后。” “那塾里甚么时候放假?”小六第一个问。 这娃平时不吭不响的,但霍香梅知道他是个心中有主意的,“这你们去问你们先生。这不是阿娘说了算的。” “唯唯。”几个娃一脸失望的背着小挎包去上课。 因为本来酿的麦酒只有一百来斤,昨天已经卖出五十斤,今天如果不加酿,后天就得断货了。所以霍香梅今天就不打算跟许三郎出去了,改为让霍老爹出去。 霍老爹是挺乐意的,之前夏天做买卖,他感觉挺好的。粱邑回来之后,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去过了。再说这段时间天天玩六博,有点腻了。 在家带孩子?昨天又出了那出,所以霍老爹一听大娘让他也一起出去,嘴巴都咧开了。刚才如果不是几个娃在跟前,他早就笑出声来了。 许三郎看到霍香梅居然把糖蹲鸱条儿和炒黄豆都做好了,居然还有一大篮子的南瓜饼,脸有点黑,避开霍老爹说,“你昨晚没睡吗?” “睡了,我午食后再补眠就是了。” 许三郎知道霍香梅听不进,觉得还是晚上回来再收拾她。 “要不要带点咸菜,配南瓜饼吃也是可以的。”霍香梅把碗碟小心的放进箩筐里。 “唯唯。” …… 等霍老爹和许三郎走了之后,霍香梅开始酿酒。之前做的麦曲还是很好的,可以再做。而且那一百斤还是试做的。所以这麦曲的量完全可以多做几倍。 结果等霍香梅忙完下来,数了数大瓦缸,一百斤的大瓦缸居然有十一只。整整齐齐的摆在地窖了。 霍香梅锤了捶腰,这真的是体力活。 忙完酿酒还得做午食,这全职农家妇子的生活就是从早上天微亮一直忙到天黑。 你完全没有时间去想甚么是无聊,你只得一步一步的去做。 全家的家务活,孩子的衣食住行和教育,老人的衣食住行,还有丈夫的,你都得管。 可是不是你管了就是好的,很多时候别人还不理解,“你又不出去工作,一天到晚忙甚么了?” 孩子学习不好,怪你。 老人生病,找你。 一日三餐,找你。 丈夫不争气,怪你。 …… 霍香梅觉得幸运的是,许三郎是个上进顾家的,霍老爹是个省事的,几个娃是听话的。如果家务活不要那么多,那就好了。可是哪能事事都如意呢?很快霍老爹就把她差点吓晕过去…… 第67章 重建祠堂老爹倒下 第二天,许三郎没有去卖酒,因为昨天做的酒只有那缸放在灶台边上的才发酵好,其他的都得等明天。 这缸许三郎没有打算拿去卖,而是要拿来感谢前天帮忙找小七的乡亲们。大晚上的,让大伙跟着忙了好久,这人情是得还的。 霍老爹听许三郎如此说,也是赞同的。他砍了好些竹子,再把这些竹子截成一节节的,上面弄只塞子,就成了竹筒了。里面装酒的话,也不怕倒出去。 霍香梅往霍老爹做好的每只竹筒里面灌酒,每只大概有两斤。一共灌了七十八只,每户人家里送一只,另外里正家多送一只。 许三郎把竹筒放进一只箩筐里,结果都放不下。最后还是霍香梅提议直接用小毛驴拉车,拿多两只箩筐,放到小驴车上就是了。 另外许三郎去王大兄家订了四十斤肉,每家送半斤。这就得费不少钱了,这钱就像水一样哇哇的溜走,许三郎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可是真却是不能省的。就算是重组的新村,可是本地的人也不少,自家算是外来的,正是趁这个机会融进去。 “大兄,这些小酒和肉是感谢你那天晚上帮我们找小七的谢礼,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我和他阿娘那晚都急昏头了,没有请大家吃饭。” “嫂子,不要推卸了,只是小小心意。我家婆娘很多家务活都不大会,以后还得多多麻烦你。” “阿叔,那么晚了,还累得你们都吃不上夕食,真是我们这些晚辈的过错。” …… 许三郎一户户的敲门,弯腰点头拱手,霍香梅在后面递上酒和肉,点头弯腰表示谢意。礼多人不怪。 收到礼的人都是笑得非常的开心的,本来乡里乡亲的,能搭把手是应该的,可没想到还会有谢礼,还是酒和肉。这真是太难得了,就算是自家,平时也不一定能舍得去买来吃。大家都觉得许三郎家会来事,会做事,懂人情来往,是个值得交往的,暗暗决定以后还可以私下多来往。 倒也是有几户推卸很久才收了谢礼的,收了礼还训人,比如许家大兄,比如里正,“孩子不见,大家都着急,你家也不是个有钱的,拿出那么多谢礼,家里不用过日子了吗?”…… “家里日子哪天都过,这不是感谢大家嘛,我年后再去走一趟西域。总会把日子过起来的,不会让婆娘和几个娃跟着我受累的。”许三郎赶紧连连低头保证,不会让自家娃受苦。 “唯唯。” …… 下午刚刚敲完塾里下课的锣没多久后,里正又敲响了让众人集合的锣响声。 等人都差不多了,里正才开口,“去年入冬,我们都忙着建屋子,没怎么交流。很多人都是外来加入我们村子,重新组建新的家庭,就连村子的名字都是新起的。今生有幸和诸位相识,那是乐事。”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很多在以前的村子都是家无恒产,靠几亩田地生存或者是租赁别人家的。纳税过后自家往往是吃着这顿不知下顿,虽说都经历了战乱家破人亡等无力之事,但能在战后捡回一条命,还能分到土地,他们都是心里充满感恩的。 “正因为很多人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在这里都没有你们的宗祠,不知你们是否打算把自家的宗祠也转过来这里。平时祭日、社祭,也好叫你们的祖先享受你们的供奉。还有就算是你们百年后,也好教子孙后代知道自己的祖宗出处。”里正大声的说。 “应该的,我家阿爹这些日子都在惦记着这个事。” “就该这样,没有宗祠就像游魂野鬼一样,也不知能不能好好的投胎。” “明年重阳前,我还想去把我阿爹阿娘的骨骸迁到我们村呢。” “我记得,我家阿爹的和你家阿爹阿娘的都埋得不远。到时候,咱们找个好日子一起去。” “喏!” …… 众人分别附和里正的话,觉得都该如此。 “有一点要说明的,之前因为战乱,我们这村子里的祠堂已经被破坏了,需要重建。” “重建是不是要交钱?里正你直接说吧,这祠堂不是小事。”有一个父老拄着拐杖问,想到自己百年之后还能受到子孙的供奉香火,就激动不已。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原来的祠堂虽然被破坏了,但是有些材料还是能用的,也不用大家交多少钱。需要的石料,我们村有石匠,可以带领大家到山那边去开采。那山是公家的,祠堂是公事,可以开采。所需的木料可以上山砍伐。所需的黄泥浆也可以去村头大榕树那边挖。” 里正停顿了一下说,“可就算是公事,也不能叫叫帮忙的人吃亏。每户出一人帮忙修建,然后每家按人头收取,一人五钱。出来帮忙的人的工钱就从这五钱里面扣。虽然不多,但这也是心意。”。 “如果家中有要在祠堂成之后放进灵位的,可以把名字报到我这里,我统一请人做,到时候会请清真庐的道长做道场。费用是一个灵位十钱。你们觉得如何?” “可以,里正这安排好。” “价钱也是可以接受的。” “里正,如果家中不便,可否出些钱请人帮忙。”张清河赶紧问,他平时要赶牛车,家中小儿尚小,还在塾里念书。 “可以,家中若是实在没有人力的,每人出五十钱补贴其他过来上工的人。”里正想了想,的确该这样,不说别人,就他家儿子李明伟,这段时间也去他表哥的商肆里做事了。 许三郎和许多家里只有一个劳力还打算外出赚些钱过年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建祠堂是大事,自家能参与是最好的。这不能参与能用银钱顶替,也不错。 “你们回去商量下,看家里谁过来上工的,明天到我这里报名,顺便把所要交的钱也拿过来。还得赶紧,还有十天就到我们村去县里建书院了。” “里正,家中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银钱的怎么办?”有人小心翼翼的问,毕竟不是谁家都有闲钱的。虽然秋收不用交赋税,可是家里那么多人,就算是买半斤肉补补,也是要用到钱的。 “这样,这样吧,如果没有钱银的,可以拿粮食顶替,按照市面的价格,只可以顶替那五钱一人的。到时候发给出工的人的钱银也可以用粮食顶替。就是那十钱一个灵位的是不能顶替的,那是跟清真庐的道长的。”里正也觉得好无奈,大家太穷了。 …… 等回到家,许三郎对霍香梅说,“这出工的五十钱,咱家就出钱吧。现在卖酒卖得好,不去一天就亏不少了。” 前两天每天都卖出去五十多斤,一斤麦酒能分五碗来卖。一碗四五钱,还加上后来还卖南瓜饼的。一天下来刨除成本,赚的都快近一两银子了。许三郎可舍不得。 “三郎,要不,我去出工吧。”霍老爹舍不得这五十钱。 “阿爹,你还得跟三郎出去卖酒。家里我想想,我还是得在家。一是不放心大娃他们,二是家里的活还有不少。娃的脏衣服甚么的还没洗,还有我还得织布,家里的麻线堆得很多了,大家的足袜都还没有。”。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早上起来都看见小二小四长冻疮了,家里我走不开。所以还五十钱还是得出的,现在你和三郎在外面卖酒,家里差不多一天有一两银子收入呢。阿爹,真不差这五十钱。”。 霍香梅耐心的给霍老爹算账,如果没有他去帮许三郎,家里她又暂时走不开。这五十钱还是值得出的。 霍老爹听自家娘子这样一说,也明白过来了。不再钻牛角尖,只是心里还是心疼那五十钱。 “三郎这要出五十钱,另外人头我们家是交粮还是交钱,交钱的话,也得五十钱。”霍香梅没有主动提灵位的,毕竟她也不知道许三郎家上面有多少灵位。 “唯唯,灵位我得去和大兄商量,看看交多少,到时候我们两家平分就是了。”许三郎看了看霍老爹,“老爹你家的祖先也入我们的新祠堂吗?” 霍老爹一听到这,就觉得头晕脑胀,心头发慌,脸色唰的就变白了。 吓得许三郎和霍香梅赶紧把他扶到炕上躺下,“阿爹,你怎么啦?别吓我啊……”,霍香梅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你赶紧倒碗水过来,我去给阿爹请疾医”许三郎给霍老爹盖好被子,就连忙大步跑出去。 “哎,阿爹,你喝水。”霍香梅赶紧去倒水,发现自己的脚都是酸软的了,“阿爹?” “我没事。”霍老爹挥挥手,表示不要再喝。 霍香梅赶紧把碗放到旁边的胡桌上,给霍老爹拍拍后背,通通气,“阿爹,有甚么事,都别急。还有我呢,我不行还有三郎,你外孙很快就长大,也能为你做主。你可得活得好好的,大娃他们当官了,有能力了,就可以让很多人去给你找阿弟。” “唯唯,我没事,就是一时缓不过气来。”霍老爹挣扎着想坐起来。 “阿爹,你有没有事,等疾医来了,就知道了,你现在先别动。”霍香梅按住霍老爹不让他动。 第68章 子欲养却怕亲不待 以前只有娘子一个娃的时候,霍老爹就一直迁就着她。后来有了小儿,想着自家娘子以后要嫁出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别人家欺负,就想着在家的时候,多疼她一些,因此,从小就教育小儿,让他也让着阿姐。 后来小儿说去参军,自己怎么也不同意,可是他还是在他阿姐的帮忙下,隐瞒着偷偷的就去了,而现在也一直没有归家。那会不会因为这样儿责怪大娘,霍老爹是不会去想这个问题的。 霍老爹已经习惯了,在大娘小的时候宠着大娘,等大娘长大了,他又开始了听大娘的话。现在霍老爹是更加是无条件听霍香梅的话了,毕竟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娃了。现在大娘让不要动,他就不动了。只是嘴里不停的说自己没事,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齐疾医,请进,就在这。”许三郎掀起竹帘,让一个背着竹箱子的中年人先进来,“香梅,老爹怎样了?先让齐疾医看看。” 霍香梅赶紧让开位置,给齐疾医。她认出这个是之前给她看过的疾医,医术觉得还是可以的。 “不是大问题。”望闻问切,在来的路上许三郎已经跟齐疾医说明当时的状况以及霍老爹的情况。齐疾医把把脉,让霍老爹伸出舌头他看看,想了想说。 “我就说不是甚么大问题,我身体好着呢。”霍老爹对霍香梅说。心里想,还请甚么疾医,花费这个钱。不过霍老爹没说出这句话,女婿急匆匆的给你请疾医,是他的孝心,如果自己当着外人的面,还当着他这样说了,不是讨人嫌嘛。 “不是大问题,不是说没问题。”齐疾医瞪了霍老爹一眼,“你这身体小毛病不少,第一条就是忌讳情绪波动多大,以防气急攻心。” 霍老爹有点心虚的扭过头不看齐疾医,当时自己一想到不知下落的小儿,想到自己很可能让自家祖先不能有香火情,就觉得自己是罪人,一时郁结于心才这样的。 霍香梅觉得霍老爹有时候特别的小孩子气,让人哭笑不得,尤其是和大娃他们玩作一团的时候,他能很耐得下心来陪这些娃娃玩那些无聊的游戏,甚至是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 霍香梅不止一次听过他们的对话,比如: 小娃问,“姥爹,明天是甚么日期?”。 霍老爹答,“三月初三。”。 小娃问,“那要去塾里。”。 霍老爹答,“是的,明天要去。”。 小娃问,“那后天是甚么日期,也要去塾里吗?”。 霍老爹答,“后天是三月初四,要去塾里。”。 小娃问,“那大后天是甚么日期,也要去塾里吗?”。 霍老爹答,“大后天是三月初五,要去塾里。”。 小娃问,“那大大后天是甚么日期,也要去塾里吗?”。 霍老爹答,“大大后天是三月初六,要去塾里。”。 …… 这样的对话,听得霍香梅很无语,如果是问她,她直接说以后每天都要塾里,你们是不是想偷懒,不想去上课了之类的。可是霍老爹从来不会这样,他会很耐心的似乎从来没有回答过一样,认真的回答孩子们的每次问话,所以孩子们都很喜欢姥爹。 “齐疾医,还有其他呢,平时要注意甚么。”霍香梅瞪了霍老爹一眼,轻声的问。听说没大问题,总算觉得心头大石松了一下。 “之前身体亏损过,这段时间倒是养得不错。”齐疾医点点头。 “这段时间,我家娘子天天给我买肉吃,买菜吃。没亏过我。”霍老爹时刻给自家娘子宣传,他不是不知道,当初自家娘子提出要带着老爹和孩子改嫁,还是个三嫁的,很多人家都是不愿意的。 “唯唯,看得出来,真的养得不错,也没有太劳累。否则你早就趴下了。大兄,可是你早年亏损过,有大悲大痛过,留下了不少隐患的。” “阿爹,一切有我和大娘呢。”许三郎赶紧保证。 “你看,你女婿和娘子都是有孝心之人,你就该放开心好好过。谁家没有个难过的坎?”齐疾医觉得霍老爹得惜福。 “大兄的胃不大好,以前估计是饿伤过,我给开点养胃的药,等会三郎你跟我家去抓。另外吃食上面不要让他吃冷食,多补补,不怕大补,他就得吃补的东西才好。年后,我再来给他把把脉。” “唯唯。”许三郎和霍香梅赶紧应下来。 “我明天还要跟三郎出去卖酒呢。”霍老爹赶紧说,就怕大娘不让他去。 “大兄,你得趟几天,另外我还得给你开几幅安神的药。你这会不注意,以后还得头疼。大兄你还不到五十吧。” “我今年四十五了。”霍老爹一听不能出去了,神色就有点恹恹了。 一旁的霍香梅目瞪口呆了,她一直以为霍老爹已经快六十了。你看那额头纹,那脸颊的皱纹,还有那手上的青筋。谁信老爹才四十五,也不知齐疾医是怎么看出老爹才不到五十。难道自己这个身子还不到三十?可又不好问老爹这个问题,真烦人,就没有女人是不注意自己的年龄的。 “那大兄你就更加得好好养养了,我今年四十,可说句不好听的,你看起来都快能当我阿爹了。”齐疾医严肃的对霍老爹说。 霍老爹更加没精打采了。 “阿爹,我们好好养养,到时候,你肯定比我和三郎年轻。”霍香梅赶紧安慰霍老爹。 效果很明显,霍老爹都笑了起来,“胡说,三郎才二十三,你才二十。阿爹怎么可能比你俩年轻,这不是妖怪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 霍香梅心里只想骂老天,原来给了自己二十岁的年龄,没有给自己二十岁的样貌。刚刚来时,说没三十自己都不信。毕竟自己过来之前的年龄就快三十了,比这身体的好多了。这段时间好好养养,看起来也有二十六七的。 再说,你说许三郎才二十三,已经是四个娃的阿爹了。满脸的胡须,还特别的显老。霍香梅觉得这也是醉了。 …… 齐疾医看完之后,说了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让霍老爹好好休息。 许三郎跟着齐疾医去抓药。 齐疾医给开了五大包的草药是煎了内服的,另外还有一大包的泡脚的。 霍香梅赶紧拿只瓦罐在院子的墙边给霍老爹把药给煎了,垒几块石头就能当灶用,就是有时候风太大,火容易熄灭。 把药给霍老爹喝了,药渣还得留着夕食过后再复煎一次。 “三郎,明天阿爹肯定不能跟你一起去卖酒了,那怎么办?”霍香梅避开霍老爹问许三郎。 许三郎想了想,“我去问问大牛,他家那五十钱我可以先替他出,或者是他自己出,明天他跟我一起出去卖酒,我每天给他三十钱。” “唯唯。如果能如此,再好不过了。” “你先陪老爹说说话,还有赶紧把夕食给做了,孩子也差不多下课了。我先去找大兄商量一下灵位钱,再去找大牛,顺便把人头钱也给交了。” 许三郎也不问霍香梅拿钱,这两天买卖赚的都还在他身上。之前给齐疾医的出诊费和药费,都是他这先拿出来的。 几个娃回到家,看见姥爹躺在炕上,都吓到了,小的几个都眼泪直往下掉。一直在霍老爹和霍香梅保证没有事之下,神色还是不大好。 霍香梅赶紧边干活边问他们今天学了甚么,分散些注意力。 天快黑了,可是许三郎还是没有回来。霍香梅让大娃小二一起去四牛家问问,他们阿爹在不在,如果不在就去里正家,不管找得到还是找不到,都赶紧先回来。 其实村子也就那么大,站在门口大吼几声,就算本人听不见,旁边听见的人都会传递,比如你阿娘叫你回家吃饭,打儿教子大声点的之类。根本就没有秘密。 尽管来了大半年,霍香梅还是不习惯沟通用吼的方式。 等父子三人回来,赶紧开饭,这大冬天的,饭菜冷得快。大冬天的,没有甚么好吃的,腊肉,芦菔、菘菜、咸菜…… 如果想吃点新鲜的,太难了。霍香梅决定明天有空的话,就发一盆豆芽当菜。 吃过夕食,霍香梅让许三郎去监督孩子功课,她得给霍老爹熬药,还有煮热水浸药泡脚。 许三郎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家婆娘在大冷天蹲在屋前的土灶吹着冷风点火,把卖酒煮丸子的小火炉提到屋子里,“别省碳,我明天早上在去找铁匠李买一只。” 霍香梅觉得懊恼无比,怎么就那么傻呆,没有想起家里还有火炉。之前在外面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难道是脑子好久不动,天天干家务,开始麻木退化了。 霍香梅激灵一抖。 “冷到了?赶紧进来烤烤火。”许三郎先把小火炉和药罐拿进屋子,回头招呼霍香梅。 泡脚的药水先好了,霍香梅先倒一半进木盆用冷水调好,拿进去给霍老爹泡脚。 等温度下降了,再倒点进去。霍香梅要给老爹按摩脚底,“阿爹,我给你按按脚底,按过之后舒服多了。” 老爹吓得怎么也不肯答应,“不,不行,不行。”,尽管是自家娘子,可是这实在太尴尬了。 “我是你女郎。”最怕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过怎样既然接替了原主,而霍老爹也是个好的,该孝顺的,霍香梅都不会拉下的。 “那我叫三郎过来,他的力气大,按得比较舒服。”霍香梅这会也不勉强说一定要自己按,也不管霍老爹同意不同意,朝大娃他们的屋子喊,“三郎,你先过来。”。 第69章 小七怕苦送姥爹糖 “怎么啦?”许三郎很快就掀起帘子进来。 “你给阿爹按按脚底心。”霍香梅让开位置,搬过另一张马扎给许三郎坐下。 这按脚底心,许三郎是知道的,以前秋收时,婆娘给自己按过,舒服得想睡过去,这会让给丈人按,他也不觉得有甚么接受不了的,“行,你去看药好了没,这放着我来。” 霍老爹见女婿听大娘的话,要给自己按脚底心,也不说发对的话了。总不能拆自家娘子的台,能让女婿听自家娘子的话,表示他看重自家娘子,这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霍香梅指点几下,见许三郎很快就上手了,就去看小火炉的药了,火很小,也不怕煮干了。 霍老爹开始被许三郎按得哎哟哟的叫,让他停停停,好痛,脚还想甩开。可是后来,叫过之后又觉得很酸爽。这就是痛苦并快乐着…… 听见霍老爹像杀彘一样的叫声,几个娃都跑过来,看看姥爹怎么了,“姥爹,阿爹你们在干甚么,为何叫声如被宰的大彘。” 霍老爹觉得这老脸都烧了起来,刚刚那叫声,他自己都觉得难听。浑身没力气的摆了摆手,刚想说些甚么。 许三郎就开口训斥了,“怎能如此说话?先生是如此教你们的?阿爹是在给姥爹按穴位。按过之后,姥爹就能岁比彭祖。” 几个娃赶紧道歉,为自己误会姥爹和阿爹惭愧。 “还不赶快去做功课?等会阿娘去检查。”霍香梅不想许三郎冲孩子发火,孩子听见叫声过来,也是关心霍老爹,是孝顺。 “唯唯。”几个娃一听阿娘如此说,也不敢对姥爹说甚么了,赶紧跑出去。 “三郎,明天我不能陪你去卖酒了。大娘又走不开,你忙得过来吗?” 霍老爹怕许三郎和大娘吵起来,刚刚大娘没经他同意就让几个孩子走开,赶紧转移话题。 “阿爹,甭担心,你就好好养着。我找了大牛,让他出五十钱交给里正,每天跟我出去做买卖,我给他开工钱。”许三郎知道不跟霍老爹说,他也会嘴里念叨,心里惦记着,所以还是简单的说一下。 “唯唯。”霍老爹听到有人帮忙,也不问多少工钱了。之前自己因为不舍得五十钱,被大娘子说了,这下子是不敢问了,就怕问多了惹人嫌。许三郎是个有成算,有担当,不会亏待自家娘子的,那就够了。 …… 霍香梅见药还没好,让许三郎先帮忙把那只三眼灶上的三只锅都倒满水,她还得给全家烧水洗洗澡。现在天气冷,孩子都是隔两三天才洗一次,就是衣服不好干,好些时候得放在锅盖上面烘干。 等孩子们都洗刷完,霍老爹也按摩完脚,擦完身子,他的药才刚刚煎好。 这些药材都是事先已经炮制好的了,煎药的时候,霍香梅努力的认了好久,也只是仅仅能认出其中有野菊、熟地、巴戟,其他的真是认不出来了。 说到野菊,之前的重阳节,张菊花倒是摘了不少,虽然价格不高,但是也令张菊花那段时间眉开眼笑了。二武还说阿娘卖菊花赚了大钱,给他买了糖球,是红果子的,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霍香梅猜想可能是冰糖葫芦,可惜她至今也没见到实物到底是不是,自家娃也没吃过,有机会真的得让他们也尝尝。对于孩子,霍香梅能做到的,从不会亏欠。不能做到的,也努力的去做。 那股中药的味道,闻到就觉得是太苦了,再加上看着黑漆漆的,真的有点倒胃口。做完功课的几个娃,过来盯着霍老爹吃药。 “姥爹,你这药闻起来就好苦了。”小四觉得姥爹好可怜,被阿娘逼着要喝那么一大碗的苦药。 “姥爹,你是不是不听话,所以要吃药。”小七一手捂住鼻子问霍老爹。 “不是不听话,是姥爹身体不舒服。知道甚么是不舒服吗?”小五纠正小七的说法,觉得自家阿弟好蠢啊,可阿娘就是喜欢他。 “不舒服就是,就是,小七不知道……”小七还不大懂得这个舒服是甚么意思。 “不舒服就是比如阿娘不让你吃麦芽糖,可是比特别想吃,想到睡不着觉的感觉。”小五一脸的姥爹好辛苦让霍香梅憋得难受。 “那,姥爹我把我的糖给你。”小七蹬蹬的跑回他们的屋子,从他那个储物格子拿出他好不容易省下来的三块冬瓜糖,再冲向霍老爹,伸开手,“姥爹,你吃了这个就不会不舒服了。”。 霍老爹推卸说,“小七自己吃就好了,姥爹不怕苦。”。 你脸上的皱纹都苦得哭成一团了,霍香梅赶紧说,“阿爹,这是孩子的孝顺,你就接了。一次不接,次次不接,孩子还以为你不喜欢呢。以后就没有养成分享孝敬的性子了。” “唯唯,真甜。”霍老爹赶紧接过来,咬了一口。 小六问,“姥爹,你为甚么会不舒服呢?”。 霍老爹耐心的解释,“因为姥爹想你们阿舅了。”。 几个娃娃都没见过阿舅,或是见过却不记得了,“那你让阿舅来看你啊,他来了,他陪你,你就不会不舒服了,那样就不用吃药了。” 霍老爹认真的道,“现在还不行,你们阿舅做将军去了,去打坏人了。要等坏人跑了,他才能回家。” “哇哇,阿舅是大将军,还打坏人?那肯定是比苏畅他阿伯还要厉害的,等阿舅回来,让他跟苏畅阿伯比比看。”几个娃听得眼睛都亮了。 霍老爹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的建议。 …… “姥爹我给你捶背。”小二见阿娘姥爹都夸阿弟,赶紧爬上炕给霍老爹捶背,其他几个娃也有样学样的要给霍老爹捶背捶大腿。 霍老爹笑得乐呵呵的,哪还有齐疾医说的郁结于心。 趁着霍老爹正开心,许三郎想了想,问:“阿爹,你先别激动。关于你之前的霍家要立多少灵位,你还得跟我说说才行,我好找里正交钱确认。” 霍老爹经过一个下午的缓冲,还有几个娃在身边,情绪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把自家的婆娘的还有父亲、祖父母、曾祖父母的都让霍香梅记上。再之前的,他也不知道了。 另外,霍老爹不肯提霍香梅阿弟的,因为霍老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家小儿已经不在了。 霍香梅也不提这一事。这事都成了霍老爹心上的大石头了。 “三郎,你还没有去找里正把钱给交了吗?”大娃小二是在许大牛家找到许三郎的,他还没来得及去里正家。 “明天去担水时,顺路经过再交。我们许家的灵位钱由我和大兄一起交。二兄已经找到,但小四不见人影,也不打算给他立。” “唯唯,你那里银钱还够吗?不够我再给你拿些。”虽然这次许三郎没把酒钱交给霍香梅,但是大概数目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够的,明天再做买卖又有新的进账了。家里的麦曲还有吗?没有的话,要提前做好了。” “喏,已经没有了,我抽空看看,不着急,这次酿的有上千斤。” 这真的不用着急,年前如果再需要,可以再酿一批。 等众人都睡下了,霍香梅倒是没有睡意,许三郎也还没有睡着。霍香梅就和许三郎说说家计,聊聊八卦。 “明年如果去县里书院读书,不知道咱家几个娃能考上。”霍香梅有点担心,都是一起学习的,可是年龄有大小,学得好不好也是不同的。 “肯定都能考上,我许叔耀的娃就没有一个是孬种。”关于这点许三郎是自信满满的,别说每天自家婆娘私下开小灶,就是塾里他都听别人说了好几次,自家娃都是会读书的。 霍香梅翻了翻白眼,也不管许三郎看得到还是看不到,“大娃明年七岁那还好,小七才三岁,小五小六也是四岁。也不知道到时候,小四是娘子还能不能去塾里。” 以前是没有女娃光明正大的到塾里读书,现在里正倒是允许的。那个大王看起来也是有来历的,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打破传统。让女娘子和男娃一起进书院。 “就算是分开男女授课都是好的,否则阿兄阿弟都去县里上课了,就剩小四一个在塾里。就算我们放心,可是也怕小四心里不高兴。” “不高兴也没办法,大家不都这样。”许三郎不以为然,以前男娃都没有机会读书识字呢。 要不他那次去西域就不是个睁眼瞎的,明明是他带苏明出去的,可是管事更加看重苏明。为甚么?不就是因为他识几个字吗? 这些日子几个娃在读书识字,他在一旁,虽然说学的不多,也没有他们记得好,但是好歹也是认识几个了,至少会写名字了。 以后有遇上签契约的,还能自己签,而不是哀求人家写了,自己再盖手印。 不过,许三郎没有和自家婆娘争执。她是个识字的,就觉得女娃也得识字。这段时间,自己也把小四当自家娃对待,如果条件允许,也愿意供她识字。 可是如果不允许了,自己也不会去争取的。养大,给副嫁妆就是不错的了。还有好些家庭,连亲生的都未必有一副嫁妆呢。所以,许三郎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第70章 初次见雪孩子冻疮 今晚的饭菜,尤其是那道酸菜扣肉实在是太合许家人的胃口了,如果不是霍香梅制止了,就连霍老爹都是要吃撑的。 霍老爹笑呵呵的放下箸,“从来不知道红白肉可以做出那么好吃的菜,而且一点儿都不油腻。大娘,你明天再做。”。 小五满嘴都是油的道,“阿娘,这个真好吃,明天再做吧。”。 其他几个娃也是炯炯有神的盯着霍香梅,表示对霍老爹和小五的话赞同。 霍香梅擦擦嘴上的油说,“明天就不做了,不能连续多天吃那么油腻的东西。家里还有,过几天再做。吃饱了吧!”。 霍老爹几个都说吃起来不油腻,可是霍香梅就是不同意。 一听明天没得吃,现在阿娘又不让吃了,几个娃好可惜的盯着剩下的几块肉,点头嘴巴说吃饱了,眼睛还好饿的盯着看。 霍香梅也不管了,自行收拾去,“你们先回屋子复习今天的功课,等会阿娘要检查。阿爹,我给你熬的药已经好了,我等会再端给你喝。现在去给你煮水泡脚。” “唯唯。” 霍香梅把水烧开,勺一些倒进木盆子,再把霍老爹泡脚的草药粉倒进去。这些是后来齐疾医开的,之前的直接就是草药。让霍老爹等水温差不多了再泡脚。 喊几个娃先过来洗脸洗脚和洗屁屁,搞定之后让他们继续去复习。等霍香梅擦完身子过去,一个个的抽背,默写。 孩子都完成得很好,有点困了,“阿娘,我想去睡觉了。”。 霍香梅挑挑眉头,道,“睡觉?现在可不行,我们来说说今天小五的事情。”。 小五莫名其妙的看看阿兄阿姐阿弟还有阿娘,他不知自己有甚么事情。而且阿娘一脸严肃的样子,好恐怖,好像苏峰家阿娘。 大娃为这时小五的智商深深感到悲哀,平时课堂上他背书都是比其他人要快,除了小六。 “今天,小五没有经过大人的同意,就自动离开,后来导致所有人都找不到你。这是你今天犯得第一个错误。你阿爹还求了官府的大人,最后才找到小五。”霍香梅认真的盯着小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小五想了想,问:“为甚么,小孩一定要听大人的话,难道大人都是对的吗?” 霍香梅没有想到,这个才三岁多的三寸丁,就提出这么个叛逆少年才会提出的问题。难道还有叛逆儿童的说法?还是小五特别的早熟。平时小五的小聪明,就令霍香梅难以招架了。这时,霍香梅觉得做娘,做一个好阿娘,真的好难。 霍香梅认真的想了想,道,“因为,假如大人遇到坏人,他能打得过坏人,还能自己逃走,而小孩不行。还有大人经历过的事情比较多,他们也曾经做错过事,但是他们错过之后改了,知道错了。于是他们把他们吃过的亏当做经验传授给小孩,让小孩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霍香梅无法把小五当做无知幼儿来教导,只能一点一点的掰开来分析给他听。 小五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懂了还是不懂,霍香梅只能继续说。 “假如今天你没有告诉阿娘,你就自己跟着卖面人走了,卖面人是个坏人,他会把你卖到其他地方去。那你就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今天找到我的那个威风的阿叔说他认识阿爹,我问了阿爹叫甚么,长得甚么样,我才跟他走的。”小五有点委屈的看着阿娘,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 霍香梅倒是知道小五说的那个威风的阿叔是陆明,“你能问清楚他阿爹是谁,长得甚么样,是对的,这是值得表扬的。” 小五又笑得裂开了两排洁白的小牙,这段时间天天刷牙还是有效果的。 “但是,你犯得第二个错误是,阿娘之前千叮万嘱,如果发生和阿娘走丢的情况,你应该怎么做的?” “应该在原地等阿娘回去找。”,小二插了一句。 霍香梅扭头看看他,小五抬头看看二兄,不说话,反倒是小二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了。 霍香梅继续道,“你二兄说得对,应该在原地等阿娘,可是你做到了吗?嗯?”。 “没有。”小五抿着嘴唇,快要哭了,“可是小七之前也让人找了。”。 霍香梅也不管,“之前小七躲猫猫跑进衣柜睡着,让家人找不到,阿娘要说他。今天一样,你让家人担心了,做错事了,阿娘也要说你。”。 小五有点不情不愿的应道,“嗯。”。 霍香梅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愿意完全承认这是他的错误,“你犯的第三个错误是,你已经知道自己迷路了,还跟着卖面人的走。那面人是个好人,没有拐卖你,你却没有跟他说,让他带你去衙门。阿娘曾经说过,如果实在是找不到阿娘,可以直接上衙门求救的。小五你不是记不住,而是你没有把阿娘的话放心上。这令阿娘很伤心。”。 “阿娘,我错了。”小五这会真的哭了。 霍香梅不管小五已经哭了,继续严厉的说,“你犯的第四个错误是,你在私塾外,居然在那听夫子讲课,而不是跟夫子说你迷路了,也不是着急着找阿娘。你让姥爹和阿爹他们心里多担心,你阿爹见着一个人就问,你好,你见过我家小五吗?就跟这小六长得一模一样的。你知道,当时你阿爹都想哭了吗?”(许三郎:谁说想哭的,那就是谁。) “阿娘,我真的错了,你打我吧,我不跑。”小五哭着扭头,把小屁屁对着霍香梅,“不过,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之前苏峰被他阿娘打得上塾里都坐不了胡凳,大家都知道他被阿娘打了,好丢脸,小五才不想这样呢。 霍香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你犯的第五个错误,阿娘曾经教过,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让阿娘打你,岂不是打在你身上,痛在阿娘的心?之前阿娘打了你们一次,那是阿娘不好,不是已经跟你们说了吗?怎么这回又想让阿娘打了。”。 小五拿手背抹着眼泪,“阿娘,你不要生气了。阿娘,你不要生气了……”。 小五这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不断的重复哀求,让阿娘不要生气。他扭头看大兄他们,大娃他们表示真的爱莫能助。 小五使劲瞪着小六,小六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开口,“阿娘,要不,你就罚小五把教过的急就章都抄一遍再睡觉。”。 小六算你狠,小五这会是哭不出来了。 霍香梅倒是觉得可以,小五背书很快,学得也很快,就是耐不下心来练字,“小五犯了错,该罚,就罚他把急就章学过的都抄两遍。你们是兄弟姐妹,就应该互相帮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也罚你们抄一遍,服吗?”。 阿娘,你更狠!小五又哭了…… 几个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小五你这个爱哭包,惹祸精。 小七可不愿意抄,很多字他才刚刚认识,于是他向阿娘撒娇,“阿娘,我不抄可不可以,我的手疼。”。 霍香梅道,“上次,你让阿爹阿娘着急,全村的大人都帮忙找你,你们阿爹还得给人家送谢礼。但阿娘没有罚你,这次就连着上面的。同样的,你们几个虽然没有像小五小七这样的,但是就像刚刚说的,你们是兄弟,就应该共同进退。互相监督,谁错了,另外的就得推醒他,帮助他改过才是,而不是幸灾乐祸……”。 听到这里,几个娃知道不抄是不行的了,垂死挣扎最后一番,“可,阿娘,我们今晚抄不完啊。”。 霍香梅道,“也不让你们今晚抄,明天中午、下午下课后,都直接归家来,甚么时候抄完甚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如果抄完之后,阿娘检查了,发现不是你们细心抄的,抄得不好,那还得重抄。”。 啊啊啊……,要疯了,大娃他们觉得接下来几天都得和小伙伴说再见了。 …… 接下来几天,也的确如此,为了更快能出去玩,课间休息时间,他们也不出去了,专心完成任务。小杨先生看到过几次后,还在课堂上夸奖他们认真练字,让其他同龄娃娃那个羡慕妒忌恨啊! …… 霍香梅这几天除了监督孩子功课,把买回来的肉一样样的做成美味的菜肴给家人补补身子外,还得抽空酿酒,织布,忙得像旋转的陀螺,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家里的酒缸都不够了,还特意让霍老爹去订做了能装一百斤酒的大缸二十个。 一直忙到第三天才把阿依达要的三千斤麦酒给酿上,霍香梅觉得再这样大的劳动量下去,她好不容易养膘的肉又得变成皮包骨的移动人形。 家里的牛车最多只能拉一千斤,还是很勉强的了。霍香梅只好去跟张清河说那天要租他的车拉酒,问能不能再帮忙找两辆车。那样有四辆车,牛也不用太吃力。价钱好说。 张清河想了想,说他得先去问过那两个人。 …… 等第四天晚上,张清河过来了,说那两个人已经答应了,只是价格方便比平时略高,毕竟路上有下雪的痕迹,路不好走。 霍香梅听过价格之后,反而觉得很应该的。当下从酒缸里淘了三竹筒新酿的麦酒让张清河带走,一人一筒,不算在车钱里面的。 第71章 请人织袜定做织机 霍香梅给孩子泡过脚,喝完姜水,让他们注意不要脱鞋在地上玩,然后把他们赶去上课。 因为小火炉被许三郎拿走了,外面又太冷,霍香梅只好把石头搬进屋子里,垒成小灶烧火给霍老爹煎药了。 “阿爹,这药就在这煎,你来给它加火,等到这里的时候,你就不要再添柴了。可以倒出来喝了,药渣不要倒了,我晚上还要复煎。我现在先去许王大荷家,看看之前大娃他们的衣服鞋子是否做好了。” 霍香梅嘱咐霍老爹,现在天气冷了,阿爹的足袜也没做。霍香梅不大想他出去吹冷风,所以给他找点事做,“阿爹喝完药了,你给我选选豆种。怕到时候太忙了,没选到好的。” 霍老爹抽搭着水烟筒,道,“喏。” …… 霍香梅赶紧拿着钱去找许王大荷,这足袜再不错,下次就不知是谁长冻疮了。 “阿婆、阿嫂,吃过了?”霍香梅走进许成家的屋子,看见许王大荷做足袜,她家阿婆在织布,踩得织布机吱吱作响。只见那麻线在飞快的松开又聚拢,松开又聚拢,很快一小截麻布就出现了。这才是一个熟手的妇子的表现。 “哎,吃过了,赶紧上炕坐坐,这天可够冷的。给三郎家的让让。”许家阿婆看到是霍香梅过来了,也不停下手中的活,直接开口招呼霍香梅,让霍香梅上炕坐,地上太凉了。 “好咧,阿婆你织的布真细密。”霍香梅盘腿坐到炕上,羡慕得两眼发光,盯着阿婆不停的操作。家中还有很多麻线,尚未制成布。 “阿婆年轻的时候,在布庄做过女织工。”许王大荷手里不停,笑看着霍香梅那羡慕的神情,“你家的衣服都做好了,鞋子我阿嫂也送过来了。本来今天想送过去的,现在倒好,你就来了,给我省功夫了。” “那太好了,阿嫂。”听到几个娃的衣服还有许三郎他们的鞋子都好了,霍香梅觉得就是意外之喜了。 “我拿给你看看。”许王大荷放下手中的足袜,下炕,去旁边的衣柜捧出一大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冬衣。 霍香梅一一看过,和之前的都一样。这手工活做得真好,怪不得她家大儿天明说家里出春后要在县里开布肆。人家是有技术有底气,这活儿不怕不赚钱。 “阿嫂做得真好,这是之前除订钱之外剩下的钱,你算算。”霍香梅掏出荷包,把里面准备好的钱递给许王大荷。 “哎,乡里乡亲的,不用那么着急。”许王大荷一脸笑开,嘴里说着客气的话,但手还是很快的接了过去,一枚枚铜子都算过才说,“够了,你今天是要做足袜?”。 霍香梅道,“是的,阿嫂,我做的足袜实在是太慢了。可是现在天气冷了,家里人都等着要穿,所以得赶着做出来。这不,求阿嫂来了。” 其实霍香梅一点都不会织袜子,就怕说出来,别人都不信或者是觉得怪异,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许王大荷和霍香梅这段时间交往以来,知道她不是个爱占便宜的,笑着道,“行行,我家也在做呢。” “因为是着急要穿的,阿嫂能否加快点。三双的加工钱和一件裤子的一样。”本来霍香梅以为这袜子是直接拿线一根根的织的,那功夫肯定不少。可是看过之后,发现许王大荷是拿织好的麻布用线缝的,那样她就不打算多花钱了。 这足袜并没有甚么美观,做得不像后来的那么贴脚。有些像居家穿的袜套子。 “可以,我家的人现在都有穿的了,不着急。先赶你家的,让我阿婆也一起帮忙,今晚天黑前就能给你赶出每人一双。”许王大荷一听价格挺好的,赶紧应下来。 这许三郎家的,果然不是个爱占别人便宜的性子。说她不会过日子,她又能做买卖,家中的羊、大彘、雉子都养得挺好的,是个会理家的。之前许三郎买的牛和驴子听说都是她养的羊卖了钱换的。 可是说她会过日子,这娃的衣服鞋子都找人做,现在就连袜子也是。临到天气太冷了,要穿了,才急急忙忙的过来。事先也没有准备好了,家里都有人生冻疮了。 很多人都说许三郎家的有点娇气,许王大荷也觉得这妇子真奇怪,不过对她来说,这是好事。一天不出门就能有钱赚。 “那阿嫂,我先家去拿布过来。”霍香梅赶紧下炕,提起装满冬衣的箩筐,这足袜不能等了,孩子都生冻疮了。 许王大荷高兴的道,“好咧。” …… 回到家,霍香梅看见霍老爹还在烧火熬药,边看火边挑豆子,那孤单的身影,在这有点发暗的屋子里,更加显得凄清了。 霍香梅赶紧道,“阿爹,你坐累了,就站起来,在屋子走走,松松筋骨,不要坐太久。或者是到院子里透透气,不过也不要太久,外面还是有点冷的。” 霍老爹道,“唯唯,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霍香梅道,“我找许成家的给大娃他们做的冬衣,已经做好了,所以拿回来放好。再拿些布料去让她帮忙做足袜,得把足袜赶出来才行,小二他们都生冻疮了。”。 “人家不用做吗?你又是出钱?”霍老爹觉得自家娘子越来越不把钱银当回事了,很少有农家妇子会把钱让人家来做衣服足袜的。霍老爹怕许三郎心里不舒服,到时候如果因为这个,两夫妇吵闹起来,这真的好吗? 霍香梅道,“哎,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其他的事,家里一日三餐就占去不少时间了。哪还有空儿去做,又不是一两双的问题。家中娃多,阿爹,我忙不过来啊……”。 霍香梅也觉得无奈,这大半年做的活都比前二十几年做的多了。如果不是生性随遇而安,加上遇上的家人不错,她怀疑她都要压抑得变态了。面对着一大家人,时不时还会捣鼓些乱子的几个娃,真的很难! “唯唯。那就给钱别人做吧。”霍老爹这个也帮不上忙,还是别说了,说得大娘心烦。到时候许三郎如果有意见,还是自己来解释吧! 霍香梅道,“那阿爹我先出去了。”。 霍老爹添了一把柴,“去吧,去吧。”。 前头有四个娃,自己除了亲生的一对儿,还要养个前大伯家的女娃。霍老爹也知道自家大娘心头压力,可是又能怎样,总不能只对亲生的要好吧?这做人也做不过去啊。 后娘难做,大娘能做到现在这样一视同仁,霍老爹觉得已经很好了,有些赶不上的,没有注意到的,也不能说甚么了。他为自家大娘感到骄傲。 …… 霍香梅拿着装着麻布、丝布和针线的篮子往去许王大荷家走去。 …… 霍香梅见到许王大荷只准备把足袜弄一层,赶紧说,“阿嫂,你在外面做一层麻布的,里面再缝上一层丝布。这样子脚上舒服点。” 许王大荷也不为这多增加的功夫要求加工钱甚么的,“麻布弄两层吧。” 霍香梅应道,“好的。每个娃弄四双,大人也得四双,一共就是四十双。阿嫂你看甚么时候能做好?” 许王大荷舔了舔一根线,精确的穿过针眼,道,“今天天黑前,先给你们每人做一双出来。剩下的最迟五天后做好。我现在开始做。” 霍香梅高兴的说,“那太好了,阿婆阿嫂你们先做,我家中还有事,先回去。” 许家阿婆和许王大荷低头答,“唯唯。”。 …… 经过许大郎家,霍香梅走进去。许大郎和几个汉子在隔壁屋子做木匠活,他们家之前接了不少活,现在还没做完。 张菊花在屋子里织布,织机咯吱咯吱的响,给这个屋子的冬天带了一些生气。 霍香梅问,“阿嫂,这织布机你哪里买的?”,看起来还是新的,估计是重新买的。 “买甚么买,大郎做的,怎么?你家也要吗?”张菊花一边用脚踩车,一边手不停的划线。 “是的,家里今年种了些麻,还没有织成布。”好烦啊,霍香梅看着家里几箩筐的麻线。 “唯唯,大郎,大郎,你过来一会。”张菊花朝旁边的屋子大喊。 “别,别,阿嫂我过去就行了,别打扰大兄。”霍香梅急忙挥手。 “甭客气,不打扰。”有新生意上门,张菊花不介意霍香梅天天打扰。 “怎么啦?哦,香梅来了,今天不去卖酒吗?”许大郎舔舔有点干裂的嘴唇,昨天三郎送的酒真不错。 霍香梅应道,“三郎去了,家中有事,我就不去了。” 许三郎把眼睛对准木头上的刻线,拿着刨刀削去多余的部分,“忙得过来?忙不过来的话找大兄。” “你哪有时间,你接的活还没赶出来呢,要不用得着去里正那交五十钱给人家赚吗?”张菊花瞪了许大郎一眼,扭头对霍香梅说,“大郎没有空,我有啊,我也不用五十钱。每天三十钱就够了。” “阿嫂,三郎哪敢使唤你,再说了,你家的布还要织啊。没有你在家,大兄的生意上门了,谁来招呼。”霍香梅赶紧递上一顶高帽。 “那倒是,大郎,香梅是过来让你定做织布机的。你大兄做的织布机特别好,这一段时间,我们村的家家户户都来找他做。之前逃难,有谁还带织布机的,这不都得重做嘛。” 所以自家的生意就没断过,张菊花觉得嫁过来那么多年,就今年是最开心的,就算累,好歹这钱也是进自家口袋的。以前阿婆在的时候,都算是公家的。还好在起屋子的时候,就让大郎和三郎家分家了。否则…… 第72章 鲤鱼养人豆渣养彘 “织机是吧?就弄一个跟你阿嫂一样的,可否?”许大郎问霍香梅。 霍香梅问,“可以,只是不知得多少钱?”。 许大郎挥挥手中的刨刀,“甚么钱,让三郎多拿几筒酒过来就行了,大兄好那酒。”。 张菊花也不阻止许大郎这样说,大不了自己多去三郎家拿酒,这冬祭,过年祭祖,春祭等等算下来,一两年过去还是自己家占便宜的。就算这三郎家的不高兴,那自己还能说这是抵当初织机的钱。 如果霍香梅知道张菊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就不会说,“好啊,大兄甚么时候来都可以。家里最近又酿了一批新的,等大娃他们回来,让大娃给你拿两筒过来。”。 许大郎道,“喏,这织机,我会尽量赶在去建书院子前做好的。还好我们村今年不用去修杏花河,否则更加忙得脱不了身了。”。 “那不知道是哪条村去修了?”,霍香梅就说怎么不见有人去服徭役的,那修书院的不算。 张菊花在一旁接话,“应该是黄村,去年是蔺县的村子都要去。今年就是临近河边的村子轮流去维护,没有轮到我们。” 霍香梅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否则我家真找不出人去了,还得出钱请人。那织机就麻烦大兄了,我现在去杏花河边的摊子看看,阿嫂有甚么是需要我带的吗?”。 “没有,哪有这个闲钱。”张菊花白了霍香梅一眼,去村子里聊闲话的时候,经常听见别的妇子说许三郎家的几乎天天都去买肉。张菊花好几次都撞见了,真的不知她这样花,以后还能省多少。反正如果真的开不了锅了,也不关自家的事,咱两家可是分家的了。 “那我先走了。”霍香梅赶紧走,否则不知道张菊花还会说出些甚么。 …… 霍香梅来到杏花河边的摊子,看到卖东西的人并没有夏天的时候多。新鲜蔬菜就摊子就没有两个,多是卖菘菜和芦菔、蔓菁这些易储存的,可是这些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有种的,所以那些摊子都冷清得很。倒是王大兄卖肉的摊子和白水芹的豆腐摊子围着好些人。 霍香梅也不挤过去了,去之前卖鱼的那小渔郎那,看看他在不在。 还没走近,那小渔郎就叫了起来,“大姐,你家今天还要鱼吗?好些天没见你来了。”。 “我倒是想要些小鱼,可惜你家现在又没有得卖。”霍香梅看了看他的摊子前,都是些大头鱼、泥鳅、鲫鱼,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 小渔郎赶紧吆喝,“现在都是大冬天的,杏花河都开始结冰了,小鱼是抓不到的了。这些大鱼还是我阿爹很艰难的琢冰钓到的。要不,你看看这些大鱼?我算你便宜点。这些泥鳅几乎没有人买,吃起来有股土味,不过好歹也是肉的。你买的话,我给你算个便宜。”。 “你就不怕说吃起来有土味,人家不卖你的?”霍香梅觉得这小儿倒是挺好笑的,“你不去上课?你们村里没办塾?”。 “咱们乡下人,卖的是良心,就会实话实话。再说咱们都是这样附近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咱又不是做一刀子买卖。”小渔郎可不满意霍香梅这个说法,“我已经十五岁了,不好整天跟着娃娃似的去上课。我家阿弟有去,等他回来再教我。”。 “那你得认真学才行,识字了总比不识字的好。那你这五条泥鳅我都要了,你算算怎么卖,多少钱。” 倒是没想到小渔郎看起来那么矮小,居然也有十五岁了。十五岁在这里已经是成人了,霍香梅之前看他小,才多说几句,现在倒是不好说甚么了。 霍香梅拿手翻翻几条泥鳅,都是活的,还挺肥的。 “一条差不多一斤,五条算四斤。一斤四钱。一共十六钱算十五钱。可以不?”小渔郎把鱼用麻线串起来,放进霍香梅带来的箩筐里。 “行,是个会做买卖的。这鲤鱼呢?”霍老爹的胃不好,许三郎的估计也好不到哪去,这鲤鱼养胃,还不错,挺大条的。 小渔郎见还有买卖,赶紧道,“鲤鱼贵点,要八钱一斤。都是活的,现在的天气可以养几天,要不杀了冻起来,还能吃很多天。每条都至少有三斤多,你要的话,也不称了,就当三斤卖。” 霍香梅也拣起一条看看,的确是挺新鲜的,“行,你这里多少条。” 小渔郎道,“有七条。” 霍香梅想了想,道,“给我挑三条大的。” “好咧,这大头鱼你要吗?大头鱼肉多。你看这条,大概有五斤多重,七钱一斤,要的话就算你五斤。”小渔郎高兴的向霍香梅推荐,她也算是他的长期客人了,很少有人会像她那样经常来买鱼的,觉得买鱼不如买彘肉。 “行,也给我包上。”这大头鱼炖豆腐挺好吃的,等会再去白水芹那买块豆腐,就算是不炖豆腐,做鱼丸也是不错的,霍香梅打算要了,“你算算多少钱?”。 “泥鳅十五钱、鲤鱼七十二钱,再加上大头鱼三十五钱,一共是一百二十二钱,算你一百二十。喜欢吃的话,回头再来。”小渔郎爽快的给砍了两个大钱。 “唯唯,拿着,你数数看。听说这在冰河上钓鱼,是在上面撒一层烧着的木柴灰会更容易琢,是这样吗?”霍香梅把几串钱递给小渔郎,好奇的问。 小渔郎也不掩饰,直白的说,“那倒是,如果单单是拿锥子,薄点还好,厚就不行了。这钱我数过了,没错。谢谢啊,大姐。” 霍香梅道,“那就好。” 等霍香梅回到白水芹的豆腐摊子前,还有一两个人在买,跟她打过招呼,就移步到旁边已经没人买的王大兄彘肉摊子前,“大兄,今天买卖不错啊。” 王大兄看见是霍香梅过来了,哈哈的笑起来,“还行还行,肯定没你家三郎的酒好卖。如果再有你的帮衬,那就是更好了。对了谢谢你家的酒,昨天三郎送我的,那味道真不错。” 霍香梅高兴地说,“喜欢的话,再家来,我家现在就酒多。”。 “唯唯,你今天买了这么多鱼啊。”王财伸头看看霍香梅背后的箩筐看看,“今天不买彘肉了?” “你这都快卖光了吧?”霍香梅没说不买,看看面前的彘肉摊子。 “差不多了,这根尾巴你要不要?之前你家要的大肠、彘肚都没有了,倒是还有只彘心。”王财翻了翻剩下的,都不是甚么好肉了。 “行,尾巴和彘心,我都要了,大兄,你算算多少钱。”这都是好东西,彘尾巴烧酒补肾,彘心炖药材汤能安眠入睡。 “这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拿去就好了。”王财把尾巴和彘心随手一扔,扔进霍香梅的箩筐。 “大兄,我不占你便宜,这样,尾巴和彘心我拿了。这条鲤鱼你拿回去让阿嫂跟做了,加点姜和糯米炖,暖胃。”人家是不是真的客气,霍香梅也不打算去追究,她从箩筐里捞出一条大的鲤鱼放到彘肉摊子上。 “行,这是大兄占你便宜啊。”王财也不客气的收了,哈哈大笑起来。这三郎家的是个会处事的。 “你俩在说甚么,笑得那么欢?”白水芹看见买豆腐的人走了,才有空招呼霍香梅。 “有买卖,能不欢吗?”王财笑着说。 “阿嫂,我也跟你做买卖,让你也欢。”霍香梅冲白水芹笑,“阿嫂给我来两块豆腐,我拿回去炖大头鱼汤。” “行,一共十钱,拿好啦。”白水芹知道霍香梅不会占这个便宜,也就不客气收钱。“这里还有半桶豆浆,你拿回去煮热给娃喝。” “好咧,阿嫂这豆浆特别养人,尤其是娃娃。我替我家大娃他们谢谢你。”霍香梅提了下,连木桶估计有十斤重。 白水芹笑着说,“谢甚么谢,我还得感谢你家大娃教我家康子健子功课呢。”。 “你家几个娃也不知道怎么教的,这功课就是顶顶好的,我家山子河子回来都说,每次先生提问,他们都能回答出来。”王财有点羡慕,听说三郎家的就是个识字的,怪不得孩子也是会认字的。 老人说,一代好儿媳,三代好儿孙。这真的是有道理的…… “阿兄,阿姐,别太夸,孩子不经夸。”霍香梅笑着说,其实她恨不得多夸自家娃,可是这时不能顺着夸,否则人家背后还不知怎么说你的,“我先回去了,这天气冷了,你们也早点归家。” 两人连忙道,“唯唯。”。 …… 霍香梅来一趟杏花河摊子,小鱼没有买到,倒是肉买了不少,接下来好些天都不用买肉了。 等她回到家,霍老爹已经把药喝了,还在继续捡豆子。 “阿爹,今天就到这,歇歇。盯了那么久,眼睛都累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事,不着急哈……”霍香梅看见霍老爹已经拣了不少了,估计从她出去,就没怎么停过,赶紧拿开,不让他再干。 “哎,哎,没事,拿过来我再拣会。”霍老爹不让。 “阿爹,你得让眼睛歇歇,可不能再干了。等晚点,许成家的把做好的足袜拿过来,你穿上了,就可以出去走走。去找你的老伙计,说说汉大王的故事。”霍香梅把买来的鱼放进木盆子里,“阿爹,你看,我买了不少鱼。这鲤鱼养胃,适合你吃,我一天炖一条给你吃。”。 “大家都吃,都吃。”霍老爹高兴的说。 霍香梅看着那些鱼在水里灵活的游动,高兴的说,“我跟娃吃大头鱼炖的汤就行了,你和三郎吃鲤鱼的。估计他之前在外面也是饱一顿饿一顿的,你俩的胃都得好好补补。” 霍老爹倒是没有想到大娘子居然都这样想好了,如果小儿也在多好啊! 第73章 蘑菇雉子阿幸喝奶 霍香梅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赶紧开始做午食。 她边做边和霍老爹聊天,“阿爹你说我家的大彘是直接卖了,还是自家留着吃呢?” 这大半年下来,自家的两只大彘估计每只差不多有四百多斤,喂的料足,长得好。很多见过的人都纷纷的羡慕说许三郎家的大彘养得好。 霍老爹道,“卖一只,留一只吧。自家的养的,总得自家人尝尝味道。”。 “行,听阿爹的。我迟点去白水芹家拿点豆渣喂它们,那不容易掉膘,再长长结实点,肉好吃。那甚么时候杀猪呢?”霍香梅以前家里没有养过猪,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杀。要过年的话,都是当天去市场买的。 “小年二十二就杀吧。”霍老爹想了想说,“那时候三郎去建书院也回来了,可以请村里的人吃杀猪菜。” 霍香梅加了些盐,“行,都请,听阿爹的,阿爹说请谁就请谁。到时候专门开张胡桌,给你和几个你要好的伙伴,拿上家里的酒,喝个痛快。” 霍老爹听得心里甜得乐呵呵的,去年谁还想到能有如今这样的日子过。 “咱家的水稻甚么时候卖种子?有好几户人家问过我了。”,霍老爹突然想起这事,他当时没有直接回复,这还得问问大娘。 霍香梅道,“年后吧,这事你跟他们说不着急。现在家里也是要舂米来吃,但是不会吃光,上次种的都没卖。” 霍老爹应道,“唯唯,我下午去舂米。” …… 正午,几个娃回来吃过午食,霍香梅再煮水让他们泡脚。多泡几次,才会有效果。许三郎是不回来吃午食的。 现在天气冷了,家里的雉子这些天很少下蛋了。之前孩子一天一只都还有剩,现在只能隔两三天了。 昨天答应孩子要做雉子蘑菇汤,霍香梅把家里剩下的蘑菇都给泡水,随便捉一只不下蛋的雉子宰了。 之前不会杀鸡,家里总共就杀了三次鸡,都是霍老爹杀的。这次也不例外,让霍老爹放血,霍香梅再整理。 这鸡血也是好东西,不舍得浪费掉。让鸡流进碗里,加点水和盐,很快就能凝固了。到时候煮汤时,再倒进汤里,这汤的味道会更加甜美。 霍香梅把漂亮的雉子尾巴毛留着给娃做燕子,之前在粱邑买的两只燕子早就被踢坏了。 雉子肉剁块生炒一会再加几勺水煮开,加进蘑菇和鸡血,小火炖一个多时辰。 霍香梅看着汤还要好一会才能好,干脆把家里的被子都拿出来晒晒太阳,晚上盖得舒服点。 让霍老爹看火,她去铁匠李家,看看早上许三郎订下的小火炉好了没有。 …… 这还是霍香梅第一次过来铁匠李家,问了几户人家才找到。位置在村子里来说,有点偏,估计是怕天天打铁会吵到隔壁的人家。 走近铁匠李家,就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可是院子里面没有人。霍香梅朝里面喊了几声,屋子里走出个有点驼背的阿婆,好奇的眯着老花的眼睛,看了霍香梅好几眼,才认出来,“你是许三郎家的?” “是的,阿婆。”霍香梅不奇怪人家认得她,她家收水稻那次,在村里可是出尽了风头,只是她不认得这个阿婆罢了。 “你没见过我吧。”李家阿婆一看霍香梅的神情就知道了。 霍香梅有点尴尬的呵呵了一声,“我平时很少在村子里走动,所以……”。 李家阿婆拿着拐杖点了点地面,“我家老头是以前铁匠李,我家大儿现在是铁匠李。你叫我三婆,我家的排行老三。” 霍香梅赶紧点头道,“好咧,三婆。” 李家阿婆倒是个爽朗的,也不在意霍香梅刚刚的不认得人这一小事儿,“今天一早你家三郎就过来了,说要定做小火炉,我就猜到你会这个时候过来。赶紧进来啊,在外面吃西北风吗?” 霍香梅赶紧走上前,想要扶一下老人家,却被推开手。 “不用,我还年轻呢,还走得动。”三婆哼哼几声,用力的跟着拐杖走。 霍香梅讪讪的笑着说,“知道你老人家能走得动,这不是尊老嘛。” 霍香梅掀开厚重的布帘子,让三婆先进去。三婆道,“嗯嗯,三郎家的这个婆娘娶的好啊,娶得好啊。” 在这,的和得的发音不同,霍香梅也听明白了三婆的意思,笑着说,“阿婆,你夸我,我会骄傲的。” “一听就是个不错的。” “阿娘,你说谁是不错的啊?真难得有能入你眼的。” 霍香梅一进屋子,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在这大冬天,显得格外的暖和。 一个正在织布的妇子爽快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来,“原来是三郎家的,你家的稻谷种子甚么时候卖,我家要买些。” “这是我家大儿媳妇麦香,你叫嫂子就对了。”三婆朝霍香梅介绍说。 “麦香嫂子,我俩名字都有个香字,我叫香梅,你叫麦香,这还真是有缘啊!我家的稻谷种子年后会卖,到时候给阿嫂留些好的。”霍香梅赶紧说。 陈麦香哟哟的叫起来,“看,看,怪不得能入阿娘的眼,这妹子就是个会说话的,阿嫂都稀罕上你了。好,记得啊,嫂子可是记下了,到时候得给我留好的。” “别理她,她就是个爱笑人的。”三婆拍拍霍香梅的手臂,朝陈麦香说,“还不赶紧去把三郎定做的小火炉拿给人家,别吓到三郎家的了,她可不像你那么皮子厚。” 这两婆媳倒是处得很好…… “好咧好咧。”陈麦香赶紧站起来,去隔壁屋子拿东西。 霍香梅大概扫了一眼这屋子,和许家差不多,不同的是这间屋子和隔壁的那间在墙壁根下的打了几只洞。屋子里面的热气就是从那几只间隔的小洞喷出来的,时不时的从隔壁传来里击打的声音。 三婆让霍香梅坐下,见她好奇那些小洞,得意的说,“奇怪吧?” 霍香梅点点头。 三婆得意的说,“隔壁是我家老头子和大郎在打铁,现在老头子干的不多了,大多数是大郎干。那屋子搞几只小洞,这屋子白天就不用烧炕,都暖烘烘的。夏天再用石头堵上就行了,不会热到。” “真不错,这是阿婆想出来的吧。一看你就是有智慧的人。”霍香梅在职场待过,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哪里哪里!”三婆这时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夸和别人夸是两码事,这三郎家的夸人让人老皮子都有点烧。 “三婆,你叫我香梅就是了。”霍香梅不想在路上被人叫三郎家的,然后好几个人在应。 三婆应道,“行,这名起得好,就是个有后福的。”。 为甚么不说是全福呢?谁不知许三郎娶的是个第三嫁的。如果是全福的,还会死了两个男人?不说克夫,那就是好话了…… “香梅,你看看,这个怎样?不适合再改。这是我家汉子打的,他的手艺还比不上阿爹的。”陈麦香提着一只比许三郎之前买的小火炉还小点的进来。 霍香梅接过来仔细的看看,自家熬药的那只瓦罐正适合用,“麦香嫂子,谦虚了。阿兄的这手艺已经不错了,这刚刚合适。” “好用就行了。”自家汉子能被肯定,陈麦香是觉得不错的。 霍香梅放下小火炉道,“麦香嫂子,你织的布不错啊,改天教教我?” 不好老到许王大荷家去,毕竟自己找她干活都是给钱的。找她学织布,不给钱的话,有点难开口。给钱,自己又不大乐意。 王李氏现在也不是经常有空,她偶尔还得跟王财出摊子。 张菊花?那就算了,自己可受不了阿嫂的整天唠叨。别到时候织了一匹布,阿嫂拿走半匹。 白水芹更加忙,所以这一看到陈麦香似乎是个好说话的,霍香梅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 陈麦香爽快的应道,“行,你拿过来就可以了。我最近都没有其他事,不是在织布就是在做衣服。除了上课去的娃,这小的都是阿婆在给我看着。” 霍香梅往陈麦香指着的炕上一看,这不,一个小娃娃,估计才一岁多,正在炕上睡得香,脸蛋红扑扑的,只是似乎有点瘦了。尽管穿着冬衣,还是能看出那小身子的确是瘦小了点。 “是男娃还是女娃,才一岁多吧?”霍香梅走近看看,“真可爱!”。 “是小娘子,才十七个月,逃难中生了下来的,那时候可苦了。没有吃的,没有奶,娃就日夜的哭。三个月多的时候,大王分了安家口粮,紧着她,有口米水喝,又慢慢的有奶了,才养活下来。”陈麦香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就眼眶发红。 “擦擦眼泪,有甚么好哭。这娘子命好着呢,这样都能活下来,以后会过得更好的。”三婆拍拍陈麦香,“看,阿幸醒了,是不是要喝奶了?” “哎,哎,阿娘的好囡囡,别哭啊。”陈麦香熟练的快速抱起阿幸娘子,伸手摸摸下面,没有尿湿,把衣服一拉,露出有点发青的□□,塞到阿幸娘子跟前。 阿幸闭着眼睛就含住□□,哼哼的吸了起来。吸了一会,睁开眼睛盯着霍香梅好奇的看。 “阿幸,我是许家婶子。”霍香梅朝阿幸娘子挥挥手。 阿幸娘子也朝霍香梅挥挥小手。 乐得霍香梅哈哈大笑了起来,“阿婆说得太对了,这就是个有福气的小娘子。” 阿幸娘子似乎被霍香梅的笑声吓了一跳,小身子一激灵…… 一股尿就拉了出来。 第74章 红芦菔清蒸水鸡子 陈麦香熟练的给阿幸娘子换小裙子,“这个小坏蛋,还没吃饱就拉了……”。 阿幸娘子喝了一会,发现没有了,就松开了,也不哭闹,就眼溜溜的盯着大家看。 “现在可以给阿幸娘子吃些鸡子之类的吧?”霍香梅问。 一岁多的娃早就该戒奶了,可是这孩子开始时是没奶喝,后来有奶了,陈麦香也不舍得戒掉,这里很多孩子喝到两三岁的。甚至只有阿娘有奶,有些娃娃会喝到五六岁。习惯了,没有奶,也会要求含一会。 “有给蒸些鸡子,可是她不大爱吃,总得逼着来。”陈麦香有点无奈,可是对于阿幸娘子,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阿嫂你有没有加水蒸?”自家几个娃都爱吃蒸水蛋,霍香梅觉得其他人家的娃娃也应该喜欢的啊。 “要加水的吗?我就是直接敲破放碗里蒸的。”陈麦香赶紧问。 霍香梅道,“加些水,鸡子会滑很多,适合娃娃吃。另外家里有红芦菔的话,可以用杵臼或者蒜窝子舂些汁液,把汁液和鸡子一起蒸了,加点盐和豆油。味道不错,我家几个娃都爱吃。” 三婆道,“没想到蒸只鸡子还要那么讲究的。香梅,你能否现在就蒸碗,让阿幸阿娘学学。” 没想到三婆倒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反正也不是甚么麻烦的事,霍香梅赶紧答应下来。 霍香梅问陈麦香,“麦香嫂子,做多少只鸡子呢?小娃一天一只就够了。” 既然许家的娃娃都爱吃,那么自家的也应该喜欢的,陈麦香道,“做三只吧,阿幸上头还有两个阿兄,都上课去了,等他们回来也能吃。” 霍香梅应道,“好咧,那你家有红芦菔吗?” 三婆说,“有,我去给你拿。”。 “你家有蒜窝子或者杵臼吗?用来榨汁。没有的话,我回家拿。”霍香梅比划了下,不知道蒜窝子在这是不是这样叫,不过杵臼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有,有,我家有用蒜窝子来捣胡椒。”陈麦香赶紧拿出来。 霍香梅简单的把蒜窝子洗了一下,把削了皮的红芦菔剁成小颗粒,再放进臼里,拿着杵不停的撞击臼。 一会儿汁液就出来了,剩下的渣也不浪费,一起倒进碗里,敲三只鸡子进去,再加一点点的水和盐还有豆油,放进锅里蒸。 霍香梅道,“三婆,麦香嫂子,这样就行了。不加红芦菔汁的话,直接用水和小葱也是挺好吃的。” 陈麦香松了一口气,“还好,不难。” “麦子和粟米,娃娃还太小,吃得有点卡喉咙。如果家里有稻米的话,可以用彘骨头熬汤,熬出来的汤再用来煮稻米,煮得烂烂的让娃娃吃。这样学走路的娃娃会走得更好点。”霍香梅看阿幸娘子只是在炕上爬,还不会走路,也不知道是不是缺钙,反正这样吃,不会有坏处。 陈麦香叫了起来,“哎哎,为了阿幸还不会走路,我都日夜提心吊胆的。这彘骨头是不值钱的东西,我得天天给她煮。就是稻米还得去买才行。香梅,你家不是有稻谷吗?能否粜些给我。” 三婆一听霍香梅说彘骨头汤孩子吃了能长骨头,好学路,也赶紧表示要买她家的稻谷。 “买甚么买,阿幸小娘子我也喜欢,就当做是我给她的见面礼。等晚点三郎回来,我让他给你拿过来。这彘骨头汤,大人也能喝,口感很好,很有营养的,尤其是老人,更该喝。老人骨头脆,喝了彘骨头汤,不怕摔。”霍香梅摆摆手表示不收钱。 “三婆活了大半辈子,都不知道那彘骨头熬汤这么有营养,真是白活了。”三婆拍拍阿幸娘子的背部,感叹的说。 “三婆,很多人都不知道,你现在比他们还早知道呢。”霍香梅倒是不觉得有甚么。 …… “香梅,你过来看看,这蛋是可以了吗?”陈麦香拿起锅盖问。 霍香梅赶紧上前,拿起著子,掀起一小块,“已经可以了,这是鸡子本来就比较松的,没有不加水的结实。看起来以为是不熟的,其实已经熟透了。你勺点出来给阿幸娘子试试看,剩下的还是温在锅里好,这鸡子一凉了就有腥味。” “唯唯。” 陈麦香赶紧勺了小半碗出来,拿木勺子吹了下,伸到坐在三婆怀里的阿幸娘子嘴巴前。 阿幸娘子盯着看了看,张开嘴巴吃进去,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用力嚼了下,吞进去,“阿,要,要。” 三婆见阿幸娘子真的爱吃,高兴的说,“快点,咱家阿幸爱吃呢。” 陈麦香的眼眶又红了,赶紧有勺了一勺,吹散热气喂给阿幸娘子。 小半碗的蒸鸡子,阿幸娘子都吃完了,三婆摸摸她的肚子说,“已经够了,不能再给她吃了。” 阿幸娘子看见空空的碗,已经没有了,假装要哭的嚎了几声,叫阿娘,要,要。可是见阿娘真的不给了,就停止了。流着口水玩自己的脚丫子。 这是一个性情不错的娘子…… “香梅,真的太谢谢你了。”陈麦香见阿幸第一次吃那么多。 “阿嫂,阿幸娘子是个有后福的。”霍香梅把三婆夸她的话还给了阿幸娘子。 “唯唯。” …… 等霍香梅回到自家屋子,就闻到一阵阵蘑菇炖雉子的香气,还有几个娃在一旁围着灶眼,不停说好香好香,好想吃,阿娘去哪里了还不回去的声音。 “怎么?下课就回来了?不出去玩耍吗?”霍香梅笑着掀开竹帘子。 “阿娘,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小七一把抱住霍香梅的大腿。 “哼,你是想阿娘煮的雉子肉。”小五冲过去挤开小七,再抱住霍香梅的大腿,“阿娘,你真的煮了雉子啊。” 被阿兄挤开,小七也不生气,理直气壮的说,“我就是想吃啊。” 霍香梅偷笑,“想吃,现在也不能吃哦,得等你们阿爹回来吃夕食才能吃。” “可是,阿娘我好想吃了,阿爹甚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小三可怜兮兮的摸着肚子,“我都饿了。” 其他几个都用眼睛盯着霍香梅和霍老爹,里面写着,好想吃,好想吃哦。 “要不,让他们先吃点。”霍老爹首先受不了几个娃的小眼神和哀求了。 “好吧,我勺点,一人只能吃一块雉子肉和一块蘑菇。不能多哦。”霍香梅有点哭笑不得,同意给几个娃先吃点。不过不能多,就怕他们养成这习惯,不懂得要等家里人一起吃,只顾着自己的。别以为这是小事,娃娃很多时候,都是要从小教育的。 “喏,一块就行了。还要留给阿爹呢。”小四懂事的说。 霍香梅勺了一勺子肉块带蘑菇出来,再勺点汤。“阿爹,你带着几个孩子吃。小心点,别烫着啊。” “我不用吃,留给孩子吃就行了。”自家大娘子现在经常把她阿爹和几个小娃等同对待,霍老爹觉得无语,又窝心,暖烘烘的。 “还有呢,也勺了你的,大娃叫姥爹和你们一起吃。阿娘就放在胡桌上了。” “好咧,姥爹赶紧过来。”,大娃应道。 几个娃拉着霍老爹在胡凳上坐下来。大娃先夹起一块递给霍老爹,再让其他人开动。 “真好吃,阿娘你不吃吗?”大娃咬了一口,见阿娘没有吃的问。 “阿娘试试,嗯……真香。”,这雉子是家养的,养了半年了,肉比较结实了,真的很香。 让他们继续吃,霍香梅开始做夕食。把买回来的彘尾巴和彘心都给做了。彘心切片,切下来有满满的一大碗,加些药材炖汤全家吃。至于彘尾巴,霍香梅另外加了麦酒烧给许三郎吃,能补肾。一想到这里,霍香梅的脸颊就有点烧,这补肾啊…… 家里人多,再炒两颗菘菜。 豆腐放水里泡着,明天再做,这天气不会馊。那些泥鳅还得养在水里两三天,让它们吐吐土,要不吃起来真的就是一股土味儿。 等许三郎和许大牛一起回来,霍香梅勺了一碗肉汤让许大牛拿回去加菜。 许大牛说甚么也不肯拿,谁家能天天吃肉?农家一年都没吃多少次肉,好不容易才吃一次,他怎么肯拿?尽管他知道许三郎家是经常吃的,可是他汉子一个,让他去接,他还是觉得特别的别扭。 最后,还是许三郎说,“拿着吧,我家现在不怎么缺肉,家里还养着十几只雉子呢,都不下蛋了,家里过两天还会杀。”。 许大牛不断的谢过,才端着碗回去了。 “阿爹,赶紧吃饭吧,这雉子肉可香了。”小七端着空碗,早就在一旁等着许三郎上桌,刚才阿叔在推来推去的,小七好想说,你不想吃,就让我来吃啊!我好饿啊……。可是他不敢说出口,说了,一定会被阿爹批。 “好咧,小二辛苦了,这只雉子腿是特意留给小二的。平时家里的雉子都是小二负责喂的。”霍香梅给每个人碗里勺肉汤,特意把雉子腿勺到小二的碗里。 “我明年也帮二兄喂鸡。”小三羡慕的说。 霍香梅及时鼓励道,“小三和小四有帮阿娘扫院子,下一次杀鸡,雉子腿就是你们两个的。” “那大兄和小五小六小七呢,他们喂的羊被卖掉了。”小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替大兄他们难过。 “大兄他们都有,咱们家的雉子还多呢。改天阿娘让阿爹去市集看看有没有羊肉买,让他买回来给你们吃。”霍香梅赶紧解释。 第75章 老爹泡脚大荷取经 “那姥爹能吃一只大彘腿吗?”大娃羡慕的看着霍老爹,大彘腿可比雉子腿大多了。 霍老爹哈哈的大笑起来,霍香梅和许三郎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因为大彘平时多是霍老爹喂的。这会听见孩子的话,觉得特别有笑点。 “姥爹的到时候分给大娃和你们吃,大家一起吃。让你们阿娘炖大豆,或者是炖糖醋,都很好吃……”霍老爹故意逗着几个娃,还做出好想吃好好吃的模样。 一时间,几个娃一下子就有点坐不住了,露出我也好想吃的表情…… 霍香梅笑得两边腮帮子的肌肉都酸痛了。他们不折磨人的时候,都是小天使。 吃过晚饭后,霍香梅拿原来卖酒的小火炉给霍老爹煮泡脚的药,让许三郎继续给霍老爹按脚板。这按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长期坚持,才会见效。当然也不能紧紧是按摩就行了,所以霍香梅还得再用新买的小火炉给霍老爹煎药。 “三郎,今天的酒都卖光了吗?”霍香梅问许三郎,今天还是许大牛跟三郎一块出去卖的。 许三郎一说到这个,就满脸红光,高兴的道,“卖光了,挺好卖的。就是那个糯米丸子,做的赶不上。我已经买了糯米粉回来了,你今晚得赶些出来。要不到时候,两个大老爷们还得忙个手慌脚乱的……”。 霍香梅听见卖光了,声音都忍不住提高几个度,“唯唯。野菜家里没有了,倒是蔓菁和芦菔的腌菜还有不少,也是可以拿去卖。” “哟,都在啊,三郎还给老爹洗脚。老爹你这女婿要的,顶这个。”许王大荷掀开竹帘子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竹篮子,看到许三郎在给霍老爹洗脚,举了举大拇指。 这个手势倒是古今通用了。 “阿嫂,赶紧坐。”霍香梅见是许王大荷,赶紧拿了张胡凳,让她坐下。 “好咧,甭客气。”许王大荷把篮子放在胡桌上,“老爹,你这洗脚水不像是一般的水啊,闻着倒是有股草药味的。”,许王大荷伸长脖子看看霍老爹的那只洗脚盆,还嗅了嗅鼻子。 霍老爹听人夸他女婿孝顺,嘴巴笑得就没合拢起来,“这不是大娘说我身体不好,让齐疾医给开的草药嘛。我觉得我身体好着呢,可是她还让三郎天天给我按脚板,说按了睡觉舒服。她就是多事……” “怎么是多事?看你说的,这是你家娘子孝顺,女婿为你着想,又不见其他人家的女婿能为丈人按脚的?”许王大荷可不会真的以为霍老爹责怪他女儿多事,好奇地问,“老爹,那真的舒服好睡?”。 “舒服,昨晚一沾床就睡着了。”霍老爹乐呵呵的肯定的说。 “那我回去也找齐疾医,让他给我家阿婆开些。阿婆最近都不大好入睡。这按脚板有甚么讲究吗?”许王大荷盯着许三郎按,似乎是按在不同的位置,可是看不出有甚么名堂。 “脚心窝和脚眼上下一点,要用力。每只脚趾头要这样分别拉拉……”许三郎一一的向许王大荷示范了一遍。 许王大荷看过之后表示,“这不难啊。”。 “是不难,但是得坚持天天按,效果才好。”霍香梅往小火炉里塞块小木柴。 “如果有用,不怕天天按。”许王大荷倒是不觉得有甚么,难道天天按个脚都做不到?“香梅你在煎药?”。 霍香梅道,“对,给阿爹养胃的药,以前逃难伤了胃。” “哎呀,老爹,你这日子过得让人妒忌啊。”许王大荷夸张的笑了起来。 霍老爹几个也跟着她笑,实在是许王大荷夸张的笑特别有意思。 “对了,香梅你过来看看,这是刚刚做好的足袜。按照之前做鞋子的尺寸。”许王大荷推了推胡桌上的竹篮子,让霍香梅先看。 霍香梅拍拍手上的灰尘,在大腿的地方擦擦,道,“做好啦,我看看。”。 霍香梅拿起一双,感觉真特别。和后来的袜子在外形上已经很像了,就是它需要用绳子绑住。袜子的外面摸着很粗糙,是麻布,里面是滑滑的丝布,挺舒服的。脚后跟上一寸多的地方一直往上,是开口的,用一根小麻绳像绑鞋带那样绑起来。袜子大概有一只手伸开的长度。 “阿嫂,做得真不好,这针线做的真细密。”,霍香梅把足袜翻过来,仔细的看过了说。 “你们付钱,我当然得对得起这钱,是吧?”许王大荷和阿婆为了赶在今天做出这十双足袜,也是憋着使劲了。 霍香梅笑道,“阿嫂你和阿婆的手工比这钱值钱。”。 “哈哈哈,真会说话。我就不打扰你一家子了。剩下的我尽管做好再拿过来。”许王大荷站起来,拍拍屁股,就往外走。 “许成家的慢点,大娘你送送,外面下雪不好走。”霍老爹赶紧挥手让霍香梅送人,“许成家的,你带了簦吗?没带,先拿我们家的用用。”。 许王大荷赶紧回头道,“我带了斗笠,没事,老爹。”。 “阿嫂,你走慢点哈。”霍香梅给她掀开竹帘子。 “没事,这下雪后的夜晚,月亮特别的亮。你不用送了,就几步路。”许王大荷大步走出去。 霍香梅道,“阿嫂,改天来坐。” “好咧。”,许王大荷头也不回了,直接朝后挥挥手,大步往家去。 …… “阿爹,等会泡完脚,你把这新足袜给穿上吧。我怕太冷了,大人都受不住。让许成家的先每人做一双出来使着。”霍香梅把霍老爹的足袜先挑出来。 “唯唯。”霍老爹接过足袜,摸摸,“这做得挺好的,都三层了。” 霍香梅道,“我改天有空了,试试看,能不能把木棉也塞进去做成足袜,那样才暖和呢。” “又说傻话了,塞了木棉,还得做大鞋子。”刚刚许王大荷在的时候,许三郎不怎么说话,现在倒是开口了。 可一开口就是霍香梅不爱听的,“等我做好,你就知道了。”。 “大娃小二带阿弟阿妹过来洗澡,今天有新衣服新鞋子还有足袜穿。”霍香梅朝旁边的屋子喊,也不想管许三郎了,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想捣鼓捣鼓针线活,他就泼人冷水。 许三郎见霍香梅不理他,也不生气,撇撇嘴,继续给霍老爹按摩。 “来啦,来啦。”一听有新衣服新鞋子,没有哪个娃是会耍赖不过来的。更何况这时候很多孩子一年到头可能就只有一套新衣。 大娃带头冲进来,“阿娘,不是才做新衣裳不久吗?”。 “做多一套,让你们能换洗,小吝啬鬼。水在这,大娃小二自己洗,剩下的来阿娘这里。”霍香梅把水倒进木盆,调好水温。 “阿娘,我跟大兄一起洗。”小三说。 霍香梅道,“那赶紧过去,快点,别着凉了。” 几个娃洗过后,换上新衣服,穿上新足袜,开心的你脚顶我脚,我脚踩他的脚。 “你们不穿新鞋子吗?”霍香梅见他们自发的穿上原来的。 “阿娘,新鞋子要留着过年穿,这鞋子才穿了几天呢,还是新的。”小二手里拿着他那双新鞋子,高兴的挥舞着。 霍香梅摸摸鼻子,也不好说让孩子不要节俭之类的话,“那行,你们先回你们的屋子学习功课,大娃盯着点阿弟阿妹,要保证把今天先生教的都学会。能完成任务吗?”。 “保证完成任务。” 几个娃嘻嘻哈哈的往自己的屋子跑去,霍香梅在后面喊,“记得把各自的鞋子放好。”,要不得天天自己去收拾,腰都断了。 等霍老爹泡完脚,穿好足袜,吃完药,霍香梅才让他回他的屋子。 “你先去洗澡,我还得把糯米丸子赶出来。”霍香梅剪了一点灯芯,油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等会,我跟你一起做,快点,我力气大。”许三郎把糯米粉倒进木盆子里,让霍香梅加水。 …… 两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把明天要的丸子做出来,霍香梅道,“三郎,要不全做了,现在天气冷,冻上,过几天都可以用。” 许三郎倒是觉得可以这样,“唯唯。”。 又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已经月上中天了。霍香梅都已经哈欠连连,许三郎也好不到哪。 两人随便擦擦洗洗,就睡下了。 …… 第二天一早,做买卖的去做买卖,上课的去上课,溜达的去溜达。 霍香梅把雉子和大彘的圈子扫干净,粪便堆到屋后的菜园子田埂上,熬肥,开春后要用。 接下来,喂了几把稗子给小毛驴,把昨天大娃几个换下来的冬衣堆在木盆子里,好大一堆。 霍香梅努力了好一会,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全搬到溪水边。不说这木盆的重量,就是这冬衣都是不好洗的。只好现在家里烧点热水,用皂荚先洗第一遍。 这皂荚还是秋天的时候,许三郎去山上砍柴摘回来的。霍香梅见过王李氏家用,还有其他妇子都用这个,跟许三郎念念叨叨了好久。 霍香梅想在家里洗第二遍,可是水已经不多了,还得留着今天煮饭用。刚才是干衣服,都搬不动,现在是湿的,更加别想了。 霍香梅揉揉酸痛的腰,站起来伸伸腰,捶捶胳膊,抖抖腿,看见自家的小毛驴在悠闲的吃着稗子。好羡慕! 霍香梅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傻透了。买回来的小毛驴都养膘了,居然还没怎么用上,这不正好。 把一只空木盆子搬到小驴车上,然后把那一盆子的衣服一件件的拿到空盆子里,再套上小毛驴。 就这样,霍香梅拉着小毛驴哒哒的一路往小溪边走去。 路上的妇人看见了都羡慕不已,“三郎家的,你这小毛驴居然拿来驮衣服,真方便。” “也就许三郎愿意,要不,怎么会让她这样浪费。” “香梅,这样真不错啊,我也得让我家的给我买头小毛驴才行。”经过王李氏家的时候,霍香梅向她打招呼。 第76章 毛驴运衣小儿逗娘 “阿嫂,你要洗吗?放上来,我帮你拉过去。” “今天我没有衣服洗的,大冬天谁不是十天半个月洗一次的。你去吧,我发现这村子的溪水冬天也不结冰,还有点温。真不错咧。”王李氏看见是霍香梅,笑着挥挥手。 霍香梅一听,都高兴的笑了起来,“那真的太好了,我就是怕水太冷了,特意在家烧了水洗第一遍。那我先去了。” 王李氏又挥挥手,“去吧!”。 …… 霍香梅拉着小毛驴经过祠堂时,已经很多人在围着指指点点。今天是建祠堂的第一天,还有些汉子在堆砌石料,拉着独轮车装黄泥…… “哟,香梅你这拉着小毛驴去洗衣服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许王大荷刚好扭头看见霍香梅拉着小毛驴经过,小车上装满了衣服,特别的羡慕。 周围的妇子汉子老汉一听许王大荷的话,都扭头看着霍香梅和她的小毛驴。 霍香梅一下子脸都烧起来了,来这大半年,村子的人她都没认识全,几乎就是天天在家里忙东忙西的多。 听王李氏说,很多妇子闲时都会聚在一起,做衣裳聊个天,说说谁家汉子,谁家娃,谁家妇子,谁家八卦甚么的。可是霍香梅那衣服几乎都是找许王大荷做的,也不爱去串门子。 这不,突然被那么多人盯着看,就连那正在干活的汉子听见周围的声音都扭头看过来了。霍香梅很不自在的朝认识的人打招呼。 “别盯着人家看,要看回家看自家婆娘,赶紧干活。”三婆见霍香梅不大自在,那有点白的脸都开始红了起来,朝那干活的汉子大声吼。 “哈哈……赶紧干活,要不回去今晚婆娘不让你上炕了。”周围的婶子都笑了起来,跟着起哄。 “婶子,我还没有婆娘,要不你给介绍个?”有年轻的小伙子顾不着害羞了,赶紧顺着杆儿往上爬。这年头娶个妇子也不容易啊。 三婆道,“行啊,改天婶子去你家问问要啥条件的。” 干活的围观的都大笑的说了起来。 趁着没甚么人再盯着,霍香梅跟许王大荷和三婆打过招呼,赶紧牵着小毛驴走了。 来到溪水边,有几个妇子娘子也在洗衣裳,看见霍香梅拿小毛驴拉衣服,都惊讶的盯着她看,然后和其他人小声的说着。说几句又扭头小心的斜睨看看霍香梅和小毛驴。 霍香梅觉得特别搞笑,你们要小声说,不要让我听见啊,你们要偷偷看,也不要让我看见啊,“我是许三郎家的,我叫香梅,之前没见过你们咧。”。 见霍香梅大大方方的样子,其他几个人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中一个相对年长点的妇子说,“我是张清河家的,姓黄,你叫我小玉姐就行了。她是周兽医的婆娘阿梅,她是周兽医的小娘子阿珊。喏,还有她,齐疾医家的婆娘阿红。” 其他几人也笑着纷纷向霍香梅打招呼,还帮她一起把装衣服的木盆子抬下来。这木盆子特别的有重量,惊讶的说,“你的怎么都是湿的?”。 “我在家里用热水洗过一次了,怕溪水太冷,这不都下雪了吗?可现在看过溪水真不冷,还暖暖的。”霍香梅伸手掏了一把水。 “对,我去年刚来这村的时候也是怕溪水结冰了。还好,去年干脆连雪都没下。”黄小玉拿木棍边捶打衣服边说。 “冬天的衣服太难洗了,尤其是娃娃的,你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阿红开始过衣服。 “我家娃娃也是这样,怎么说都不听。每次气得我恨不得没生过。”阿梅说得咬牙切齿的。 一说到孩子的事情,本来陌生的几个妇子都熟悉起来了,纷纷一脸宠溺的声讨自家的讨厌鬼。 阿珊小娘子不知是和霍香梅不熟悉还是因为是未嫁娘子的腼腆,只是小声的附和众人笑笑,并不怎么说话。 “还好,这溪水是暖的,否则我只能在家里洗衣裳了。”霍香梅也开始把衣裳过水,“你们家里人少的还好,像我家的七个娃娃,还有三个大人,洗一次衣服,我就累得腰都直不了。” “在家里洗衣服多费柴火,就算是家里有麦吉杆子粟黍杆子,也不能这样烧啊。有些屋顶的麦吉杆子不经用了,还得补补,来年的草鞋之类的。去山上砍,那么多人,就得走去远些的地方。一天砍柴就要花费很多功夫了。”黄小玉不赞同的说。 “可是阿嫂已经生有孩子的还好,小娘子大冬天用冷水洗衣裳,洗得太多了,信期会不舒服,还会影响以后的生育的,甚至有些严重的会怀不上。”霍香梅不是开玩笑,她以前怀不上,很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南方的开春,那真的是刺骨的冷。 “阿嫂,真的?”阿珊顾不上害羞了,连忙问。 霍香梅认真的说,“当然是真的,洗了冷水,很可能下一次信期就会疼得死去活来。当然这也是看人的体质的。”。 “那我以后第一遍也在家里洗,反正我就洗自己的衣服,家里总不能差我这点柴火吧。”阿珊娘子斜睨一下自家嫂子。 她阿嫂阿梅也不是个小气子的,家里现在就这么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虽然看重男儿,但是很多人对她一般也是让几分的。“可不是,大不了就让你大兄多砍把柴。不过你得和你二嫂说清楚,否则她发起赖来,全家都麻烦。” “喏,我回去亲自跟二兄说。”阿珊小娘子才不怕二嫂呢,只要二兄站在她这边。 “香梅你家的稻谷种子真的年后才卖啊?”黄小玉问。 “是的,我家的麦酒倒是现在就卖,你们要的话,可以来我家。现在三郎就在县里卖。”溪水过衣服挺方便的,不用倒水。霍香梅把它们一件件的过水,过得干干净净的。 黄小玉道,“行,我家汉子爱喝两口,他平日赶车太冷了,喝两口暖和暖和。”。 “你不怕大兄喝醉了,驶牛车不安全吗?上次我家去粱邑还是大兄赶的车咧,到时候来我家,酒钱给算便宜的。”霍香梅倒想起自家之前经常租张清河的车的事。独臂汉子求生记啊,她还是挺佩服张清河的。 黄小玉道,“怕甚么,我家的是个有成算的,不会喝醉。就算喝醉了,也不怕,我们家那头牛是个灵性的,会自己找回家。那就说好了啊,到时候我过你家去。”。 “我家也要买,到时阿嫂叫上我。”阿梅赶紧说。 “还有我家的,要不等会洗完衣裳就过去?”阿红问。 “唯唯。”几个人都觉得可以。 …… 等霍香梅洗完衣服经过祠堂时,那些妇子已经不再围观了,倒是还有些老汉在看着,没想到霍老爹也在那,正跟别人说的兴起呢。 “阿爹,阿爹,等会你看见有娃娃下课了,就赶紧家去。”霍香梅怕霍老爹又忘记回家吃午食,赶紧嘱咐。 “唯唯。”霍老爹手里拿着水烟筒高兴的应答。 昨夜不知道甚么时候又下雪了,也不多,就是大家踩得烂烂的,那雪像烂泥地。霍香梅拉着小毛驴回到家,脚底都是泥浆的感觉,又脏又不舒服。还不能走快,就怕会滑到。就算有厚厚的棉衣,摔倒了还是很痛的。 霍香梅好不容易把衣服都给晾晒开来了,这太阳也不猛烈,看来得等到没有水滴下来了,再拿到灶眼锅盖上去烘干。 把之前收回来的,没有腌的蔓菁搬出一箩筐,一只只的切片晾晒。这活容易,但是耐不住要不停重复,霍香梅都有点心浮气躁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了想,估计这个月的月事就要来了。大冬天的树木的叶子都掉光了,那月事带里面也不能塞树叶了,只能塞了草木灰再塞些木棉。 这坑人的时代,女人更难活了…… 正午,霍香梅简单的煮些腊肉粥,加些干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霍老爹经常感叹说,这年头多吃一顿都是赚了的。 问过孩子今天上午上课的情况,听得霍香梅挺乐呵的,越来越觉得每天孩子说的《塾里一天生活》,是自己的乐趣来源之一了。 比如今天苏小胖把昨天教的字给忘记了,先生说要默写,他没写出来。先生问原因,苏小胖憋了很久,憋出一句,“昨天下雪,家里水缸的水都结冰了,我琢不开,没法练字。” 比如康子,先生让他背《急就章》里的一小段,他背着背着就卡住了,先生提示下再往下背,几句后有卡住了。先生问原因,康子倒是答得很顺畅,“这是中间阿娘磨大豆,我停下来去帮阿娘推磨了。我只记得磨的咯吱咯吱响,倒是忘记那里的字了……”。 再比如,二武揪着邻桌的小娘子的小辫子,小娘子哭着告诉自家三个阿兄。那三个阿兄二话不说,就把二武给揍了一顿,小杨先生过来阻止,问原因。 二武低着头斜睨着小娘子和她家阿兄说,“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辫子,可是他们把我都揍了。我家阿兄阿妹还不帮我,哇哇哇……”。 二武倒是自己先哭了起来,小娘子看着眼睛都瞪大了。 小杨先生一脸的无语,转头问小娘子,“是二武说的那样吗?”。 第77章 香梅卖酒送米道歉 小娘子看看自家阿兄,又看看正哭得一塌糊涂的二武,扭头对先生说,“是我家几个阿兄在欺负别的小娃。”。 二武一下子愣住了,也不哭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娘子。这剧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娘子的三个阿兄一听,就气急败坏的说,“我们再也不帮你了,让你被别人欺负死吧!你家去,也不想跟阿爹阿娘告状。哼,小娘子一点都不好玩,再也不要理你了!”。 小娘子一听几个阿兄说不帮自己了,还说自己一点都不好玩,不想再理自己,大声的哭了起来,嘴里还说着,“可是,就是阿兄你们打人的啊,你们欺负人,先生说不能撒谎的……”。 …… 于是,霍香梅倒是养成了,每天听自家娃说塾里小孩各种嗅事百出的乐事。 每次许三郎听见她在哄孩子,让孩子给她讲,你们今天有甚么特别的事吗?甚么是特别的事?就是这样的,这样的,都觉得好无语。 等几个娃去上课了,霍香梅勺了一勺子的黄豆和一勺子的绿豆分别放进不同木盆子里用水泡好。她想吃豆芽了,这大冬天的连一片绿叶子都很难见得到。芦菔叶子?那是腌菜好嘛…… 幸好之前一直不够木盆子用,霍香梅让许三郎一下子大大小小的买了十只回来。本来想找许大兄做的,可是他的活实在太多了,就找了同村的另一个木匠。为此阿嫂还念叨了几句,还是许三郎特意去找大兄说明的。 霍香梅继续坐在马扎上切蔓菁,家里收了半亩地的蔓菁。这只是个开头。 霍老爹下午也不出去了,帮忙干活。把蔓菁一只只的仔细洗干净,再递给霍香梅。 …… “香梅,在吗?我们过来买酒。”,阿梅和阿红都是提着一只大竹筒,而黄小玉居然拿着一只卣。 那只卣烧制得非常精美,通体碧绿色,上面有各种动物的图案。有蛙、龟、蛇还有鸟,两条蛇和一只蛙在争斗,而那只鸟站在龟的壳上观看着非常的有灵性。这个造型浑然天成,生动自然。 这还是霍香梅第一次见到那么精致的卣,“小玉嫂子,你家的这只卣,平时用了祭祀都可以了,就你舍得拿出来买酒。”。 “这可是我家汉子以前打仗的战利品。”黄小玉高兴的向众人炫耀,之前她家汉子少了一只手臂,不知道多少人在后头喷口水呢。 “真不错,那阿嫂你就更该藏起来,留着以后给娃娃做纪念啊。”霍香梅有点爱不释手的把那只卣还给黄小玉。 “听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可不是家里一下子没有竹筒用了嘛,我想着这个也是装酒的,就拿过来了。”,其实黄小玉只是想炫耀一下,特别是早上看见霍香梅居然能有小毛驴拉衣服,心里就觉得自己也不差。这不,就一时脑子冲动拿了过来了。刚刚霍香梅接过去看的时候,别看她脸上一脸的笑容,那心都提得高高的了。 “那阿嫂,别浪费了。我家是卖酒的,就竹筒多。等会你买酒了,我送你一只。”霍香梅爽快的说。 “哟,早知道买酒能送竹筒,我也不拿过来了。”阿红笑了起来。 “那可不行,自家有的还得带啊。”霍香梅故意小气的说,也是真的小气,现在竹子又不是自家种的,霍老爹去砍还得交些钱给。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进屋子看到霍老爹在洗蔓菁,赶紧说,“老爹你歇歇,我们来帮忙。” 霍老爹不好意思让人家帮忙,毕竟人家只是过来买酒的,“不用,不用,我很快就行了。”。 霍香梅也跟着阻止,“我先给你们装酒吧,你们要多少?”。 “多少钱一斤?”就算是乡里乡亲的,阿梅还是先问问价格在说。 霍香梅道,“十钱一斤,已经给阿嫂打折了。” “那给我拿五斤吧,反正酒也不会放臭的。过年也用得着,再说五斤可能都不够我家汉子赶车时喝。这价格也还是可以的。”黄小玉先说。 “我也拿五斤吧。”阿梅觉得自家汉子经常要出去看牲畜,尤其是大冬天的,很多牲畜都不舒服起来。喝两口舒服点,就没有汉子是不好这口的。再说,自己也能喝。 “我拿三斤就够了。”阿红赶紧说。 霍香梅道,“行,阿梅阿红把你们的竹筒给我,我到地窖去装酒。小玉嫂子你们在这等等哈。” 黄小玉道,“好咧,你去吧,老爹这蔓菁我给你切切。” 阿红也跟着说,“老爹我给洗洗,快很多。” …… 霍香梅从杂物房拿出一个大概能装七斤重的竹筒下了地窖。 掀开一只新的酒缸,一股清香散发出来。 把黄小玉要的五斤给装了六斤多,阿梅的五斤也给装了六斤多,阿红的三斤也将近五斤。礼多人不怪…… 这小秤杆还是夏天做买卖的时候觉得没有称杆不方便才买的,地窖里光线不大好,霍香梅大概大概的估计一下就可以了。自家酿的,本钱低。 几个嫂子拿到酒后,掂量掂量酒的重量,都知道许三郎家的给多了不少,具体多多少,还得回家称过才知道。把钱给了霍香梅,高兴的拿着酒回去了。 人多干活就是快。霍香梅看她才下去一会,搬出来的一箩筐蔓菁就切完了,“阿爹,今天不切了,你歇会或者出去走走,散散步吧。” “唯唯。”霍老爹也觉得坐得久了,腰有点酸了。 霍香梅看着几个嫂子过来买酒,才想起昨天自己去铁匠李家拿小火炉,答应给她家阿幸娘子送稻米的,昨晚回来居然给忘记了。今天上午遇见三婆,三婆也不说这件事,搞得霍香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家里上次舂的米还有不少,霍香梅在一只箩筐里铺进一块麻布,勺了大概有三十斤的稻米。让小毛驴拉着小驴车去铁匠李家。 自从早上用小毛驴拉衣服后,霍香梅就破罐子破摔了,能用小毛驴的,她都懒得动了。 …… 跟昨天一样,掀开门帘先出来的是三婆,一看见霍香梅牵着小毛驴,后面的箩筐上是稻米。三婆裂开的嘴巴笑得看见缺了门牙的一口大黄牙,“麦香,赶紧出来,香梅拿稻米过来了,咱家阿幸就是个有福气的。” “哎,来啦来啦。”陈麦香赶紧出来,帮着把箩筐搬下,还把小毛驴拴在大彘圈子旁边。 陈麦香昨晚一直没有看到许三郎送稻米过来,还以为霍香梅只是说说好看而已。有点失望的念叨了几句,被三婆听见了,还说了她几句,“人家给你是人情,人家不给是她的本分。她不欠你的,能教你蒸蛋和用彘骨头熬汤就是很不错的了。这稻米可比麦子贵不少。” 现在看到霍香梅送过来了,还不少,陈麦香觉得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了。 “三婆,阿嫂,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昨天说了等三郎回来,让他给你们送稻米过来的。可我一忙起来就给忘记了。”霍香梅赶紧说。 “哎,你能送来就很了不起了。这稻米价格真不便宜,这都有二三十斤了吧?麦香你等会把钱给香梅。”三婆分别儿媳妇。 “三婆说甚么钱,说钱我就又拉回去了。来,婶子抱抱阿幸娘子。今天阿幸娘子很精神呢。”霍香梅进屋子看见阿幸娘子正在炕上爬来爬去,偶尔玩玩自己的脚丫子。旁边扔着只小木狗,神态看起来挺可爱的。除了可爱,霍香梅也不知用甚么词语去形容一只小狗。 “阿幸娘子今天有吃鸡子了吗?”霍香梅抱起小娘子,用自己的脑门顶顶她的脑门,问小娘子。 “吃,吃,吃……” 阿幸娘子咯咯的笑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陈麦香一脸宠溺的嘴里嫌弃的道,“这娃就是个人来疯的,现在她三个大兄都去塾里了,没有人陪着她耍。就只能自己玩脚趾,那小木狗也玩腻了。” “小娃都这样,这小瓦狗倒是做得挺好的,阿嫂在哪里买的,我改天也给我家大娃他们买。”自家娃的玩具实在是太少了,上次的燕子阵亡了,昨天杀的雉子的尾毛还没做。傩戏面具和木剑有的都报废了。许三郎西域回来给买的九连环,也不知谁借走了,七只还剩两只。 “喏,就是那个许锁头卖的。”三婆在一旁坐下来说,让陈麦香把米倒进米缸,好把箩筐还给霍香梅。 “许锁头?”霍香梅好像记得有这个人。 “许锁头还是和你家三郎是一条村子出来的,脑子不大灵活,但是手工活好。你家三郎前段时间不是在他家买了十只木盆子吗?”陈麦香在旁边插上一句。 “哦,原来是他家。”霍香梅倒是想起来了。 “许锁头除了平常的一些木匠活,还会做不少小玩意儿,甚么鸠车、木狗、小人之类的,很多孩子都喜欢。他经常拿到市集去卖,他家那个小妇子也跟着去,就怕他被人骗了。” “那贵吗?”一听鸠车都有,霍香梅真的心动了,那东西她也喜欢。 陈麦香道,“不贵,价格不同,但是也贵不到哪去。”。 霍香梅高兴的说,“喏,等会我就去他家看看。他家现在有人在家吗?” “有,他娘在家,他妇子也是今年嫁给他的,带了一个小儿。小儿应该是上课去了。”三婆道。 霍香梅问,“阿嫂你买彘骨头了吗?” 陈麦香高兴的说,“买了,今天一大早就去杏花河边王财的摊子买的,他说你家也爱吃这没肉的骨头。” “哈哈哈……”霍香梅倒是咯咯的笑了起来,摇摇阿幸娘子,“这下好了,我们阿幸娘子有彘骨粥喝了。喝了就能快快长高走路,跟阿兄去上课。” 阿幸娘子…… 第78章 锁头巧匠香梅心喜 霍香梅出了铁匠李家,就往许锁头家走去,照样的一路问过去。相信多问几次,她总能把所有人家里都记住了。 “七婆,七婆,在吗?”刚刚在铁匠李家已经问清楚这一家的成员还有自己该怎么称呼,叫错真的会很尴尬的,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叫。 “来啦来啦。”一个老妇子腿脚利索的走出来,认出是许三郎家的婆娘,“哦,三郎家的,有甚么事吗?进来坐坐。我以前和你家阿婆可要好了,没想到这天杀的,倒是走到我前面了。” “哎,我听我家三郎说起呢,说你和我家阿婆就是好姐妹。我嫁到许家这些日子都是忙忙碌碌的瞎忙活,都忘记过来看看你了。真该打……”霍香梅把她的小毛驴拴好,“七婆,你家的雉子养得不错啊。”。 “那可得感谢你了,你教了大家养地龙,我家雉子就没缺过粮食。”七婆招呼霍香梅进去坐坐。 霍香梅道,“能管用就好,阿婆我这次是过来想买点小儿玩的器具。我听说你家大郎做的特别好。”。 “人家都说我家大郎脑子不灵活,那是他们不懂。我家大郎做的小儿器具,我老婆子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有比他做得好的。你不信?我带你去他做活的屋子看看。”七婆年纪不小气性也不小,为了这个儿子,她这辈子和别人吵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会一听霍香梅要买小儿器具,就马上要带霍香梅过去看。 “七婆,我信,我见过锁头做的小木狗,上面的毛都能看见了,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我忍不住跑来你家买了。”,霍香梅赶紧给七婆顺顺背,年纪大的人可经不起生气。 “哎哎,你跟我过来,看看喜欢甚么的,都可以拿走。”,七婆一只手牵着霍香梅就往隔壁的屋子去。 霍香梅跟着七婆走进隔壁的屋子,这下子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这完全就是手工艺术品的展览房。一排排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各种的玩具。 狗、猫、雉子、鸭子、小豚、小马、小牛、小驴,还有九连环、拨浪鼓、弹弓、鸠车这些霍香梅都能认出来。 可是这些像魔方,还有那些圆筒的,霍香梅拿起来左看看,右瞧瞧,捣鼓了几下,还是认不出来是甚么。 “喏,这个是鲁班锁。我拆开过,可从来没有能组装回来的。我家大郎闭着眼睛都可以。”,七婆见霍香梅拿着像魔方的器具看了好几眼,自豪的解释说。 原来是鲁班锁,也有人说是孔明锁。霍香梅听过这个名字,就是是没有见过。 七婆拿起旁边的一个圆球,“这个是响球,这里有个小扣,可以解开,里面装了小石子,合起来,摇摇,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这东西逗阿幸娘子还是不错的…… “还有这个水杆子,里面的一抽,可以吸进水来,一按水就喷出去了。娃娃都爱玩水,这个再好不过了。”七婆给霍香梅示范了一下。 霍香梅真的太惊喜了,“阿婆,这个水杆子能不能让锁头帮我做一个比这个大三四倍的,就像这么大的。”,霍香梅向七婆比划了下杆子的长度。 七婆不解,“你要做那么大干嘛?难道你也像小娃娃一样想玩水?”。 霍香梅一头黑线,连忙解释,“不是的,七婆,你看,如果做得这么大,我浇菜的时候,可以吸水进来再喷出去。这样子我就用不着拿着勺子洒的了。尤其是那些菜苗子才刚刚发芽,用勺子有时候我控制不住力度,把菜苗子都给浇死了。”。 一听霍香梅这样说,七婆拿着水杆子再试试,发现的确可以做大,那样就可以浇菜用了,“做大的话,还是用竹子做比较好。竹子中间本身就是空的,把每个节打通就行了。这个是木头的。”。 霍香梅看七婆理解她的意思了,高兴的道,“哎,哎,还是七婆在行。” “那是,我家大郎做多了,我也看多了,总会知道一些的。你再看看这个哨子除了娃娃玩之外还有甚么用?”七婆一看霍香梅发现了水杆子的另用,把一只木哨子塞她手里让她看,“那水杆子等大郎回来,我让他做,到时候人家看到你在用了,你就跟他们说是我家大郎做的,让他们过来买哈。”。 “行,锁头的活好,值这个钱。这东西也好用,买了不亏。”,霍香梅接过哨子看看,“七婆,如果谁家养鸭子,放鸭子的时候倒是可以用,让鸭子听到了就知道要家去了。”。 七婆道,“这倒是,就是鸭子吃得特别多,很少人家会养鸭子。”。 霍香梅喜欢吃鸭子,尤其是烧鸭,可惜来这那么久也没吃过。只是这鸭子拉的便便太臭了,而且鸭子都是直肠的,这边吃进去,那边消化就拉出来了。吃得多,拉得也多。 “不急,总会有人买的,下次遇上有给自家娃娃买的,你就让锁头跟别人说,这还能用来使唤鸭子。”七婆道。 “喏。” “七婆,你再给我说说这个是甚么。”霍香梅拿起旁边架子上的一个小锥子,这个看起来好像陀螺啊…… 七婆看一眼说,“这是打老牛,和这根鞭子一起玩的。鞭子抽一下,就会转起来了,就像老牛打圈圈。”。 霍香梅觉得七婆比喻得挺贴切的,哈哈的笑了起来。 七婆拿起另一个说,“你再看看这几个,和打老牛差不多的。” 霍香梅接过来,那打老牛她认出是陀螺的原型,就是这些相似的是甚么,她倒是认不出来了。 “这是竹片蜻蜓,双手一搓就会飞起来。这是抖老牛,两只手拿着这两只竹枝条,左右的随线抖抖,这空竹就会翻花样儿,很有趣吧?”七婆越说越起兴,还现场操作表演了。 “唯唯,七婆,锁头真了不起。”霍香梅举起大拇指狠狠的赞。 尽管七婆知她举着大拇指,这是夸赞她家大儿的意思,七婆的嘴巴都裂开了,“你看看,要哪些,随便拿走。”。 霍香梅道,“随便拿走可不行,这些都是锁头花费了不少功夫做的。他现在要养家了,七婆你可不能随便把他的东西拿去送人。小心他回来跟你急。” 七婆不以为然的说,“我是他阿娘,他不会在意的。”。 霍香梅道,“我当然知道他不会介意,可是我不给,我心里过不去啊,就像我家三郎去卖酒,熟人我都是要收钱的,家里七个娃要养呢。到时候锁头婆娘再给你添几个娃娃,家里支出就大了,所以七婆,这钱你无论怎么都得收。你不收,我还真的不敢拿了。就算拿回去,三郎也肯定会训我的。”。 “唯唯。”七婆才发现这三郎家新娶的婆娘,嘴皮子是那么的利索的。 “那阿婆我要这些,这些,还要那些,你算算看多少钱。” 霍香梅把鲁班锁、木哨子、打老牛、木狗、九连环都拿了七只,那个鸠车忍不住心头说好,拿了八只,多的一只是她给自己的。另外做得比较精致的笔筒也拿了七只。 东西小,堆起来还真不少了。 七婆眯着一条线的眼睛都睁大了,“真要那么多吗?这一件两件不值钱,可是全部加起来真不少了。”。 “要的,家里的娃娃多,每人两三件不多。”霍香梅确定的说。 七婆只好算了钱,还特意抹去零头。 霍香梅高兴的把它们放进箩筐里,本来想马上让小毛驴拉回家去。她觉得太划算了,尤其是鸠车和鲁班锁。 可是七婆不让,“三郎有说甚么时候,把你阿公阿婆的骸骨迁回来吗?这祠堂转眼就要建好了。”。 霍香梅道,“三郎有提过,等明年重阳前去。二兄已经找到了,在长安,到时候等他一起。”。 正说着,只见一个高大的汉子挑着箩筐,后面还跟着一个年青的妇子走进来,叫,“阿娘,我好饿了!”。 原来这就是许锁头和他的妇子。霍香梅没想到许锁头居然比许三郎高一个头,并不是虎腰熊背,而是特别的修长,肩宽窄腰,呈现倒三字型,还有一双修长的大腿。脸也不粗糙,还是剑眉,整个人非常的有精神。 霍香梅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这个汉子浑身散发出荷尔蒙的气息,太诱惑人了。看了忍不住脸红心跳的。许三郎你为甚么就那么的挫。 那妇子看到有陌生人,有点不好意思的向霍香梅打招呼,伸手偷偷的掐了她家汉子一把。 尽管冬衣厚,可是许锁头还是哟哟哟的痛叫起来,“好痛,婆娘,你干嘛欺负锁头?锁头晚上不想跟你玩了。” 那妇子一脸都烧红了,向七婆打了个招呼,就跑到隔壁的堂前做夕食了。 七婆拍了许锁头一巴掌,“说甚么呢!赶紧去帮你婆娘烧火。”。 许锁头嘟囔的说,“你们就会欺负我……”,但还是听话的到隔壁去找他的妇子了。 …… 霍香梅被许锁头这种真男人一秒钟变幼稚娃娃的状况给雷到了,那啥激起广大妇人想红杏那啥的激素,一下子灰飞烟灭了。 回到家,家里也没有人,把这些小儿器物摆在胡桌上,让几个娃一回到家就能看到。另外她多买的那架鸠车早就被她拿回自己的屋子了,霍香梅把它摆放到炕尾的储物架子上,越看越喜欢。 把昨天买的大头鱼和一条鲤鱼都给杀了。 鲤鱼加姜和糯米熬汤,非常的养胃,这是给霍老爹和许三郎吃的。用给姥爹熬药的小火炉慢慢熬。 大头鱼鱼头分开再加上几块肉,和豆腐一起炖,那汤奶白白的,闻着就特别的鲜美。 剩下的鱼肉和家里芦菔叶子做的酸菜一起做酸菜鱼。其他人还没回来,霍香梅就忍不住吃了几块。 把芦菔切成丝,和之前晒干留下来的虾皮一起炒。 许家的晚饭真的是非常的丰盛,许三郎都说了几次,自己长膘了。 第79章 内衣内裤三郎数钱 当几个娃回到家里,看到屋子的胡桌上摆满的器具,都疯了一般的狂叫起来。 “这个是鸠车,还是小鸟的,我见过苏畅有玩过。”小四一眼就看中鸠车了,那时候苏畅还特意拿到塾里给她玩过一会。 “这是鲁班锁,康子就有一个。”大娃企图把鲁班锁给拆下来。 “这是打老牛,二武就有一个,他都不肯给我玩会。”小二一把拿过打老牛,就在屋子里玩起来。不过屋子太窄了,玩得不够尽兴,玩不开。可是又不想去外面,胡桌上还有其他好玩的。 “我喜欢狗狗。”小七一把把七只小狗狗都搂在自己面前。 “每一样,不能多拿。”霍香梅在炒芦菔,听见小七霸气的占有所有的木狗,赶紧说,“大娃给阿弟阿妹分分,每人一样。如果有自己不喜欢的,别人又同意的,可以互相换。但是不能打架,听到没有?” 几个娃不情不愿的说,“听到了……”,背后背着阿娘各种争夺,这时候要他们讲谦让还真的有点难。 …… 吃过夕食,霍老爹的药就好了,让他赶紧喝,三郎给他按脚板。霍香梅去监督几个娃学习。 一进屋子,就没有一个在练字的。都拿着自己喜欢的器具在玩耍。 霍香梅有种自作虐不可活的感觉。 “先放好,把今天学的复习一遍。如果光顾着玩,不学习了。那阿娘全都收起来,以后也不买给你们了。” 几个娃不愿意,哀求还要再玩一会。霍香梅不同意,他们就各种耍赖,反正就是不肯去学习。 霍香梅急了,抢过最近的小五的器具,“先学习。”。 小五一下子哭了起来,“为甚么就收我的,不收大兄阿姐阿弟他们的。”。 霍香梅冲其他几个道,“都收,你们的也拿过来。”。 其他几个都不肯,有的还背在背后面。 这些娃,一直以后都是很乖的,霍香梅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样叛逆的样子,一时心生怒火,“别人想要学习,都不一定能学到。像你们阿爹一样,小的时候,想去读书,都没有钱去读。现在你们有条件了,却不好好珍惜,好好学习。你们这是想气死阿娘吗?还有我就不该给你们买玩器,一拿到玩器,你们就不听话了……”。 无论霍香梅怎么说,几个娃都不肯交出那些小玩意儿。之前在粱邑买的,他们早就弄坏了。平时在塾里都是看着别人玩的,这会自己能有了,还能拿去炫耀。他们怕一旦阿娘拿去了,就不肯再给他们了,所以说甚么都不肯同意。 霍香梅看到这样,真的气急败坏了,直接抓过几个娃,啪啪啪的,一人两地三巴掌,有些控制不住力度的打在他们的屁屁上。 这下子,更加糟糕了,就像点着了的火药,一下子全部都爆发出来了。哭声都要把屋上的麦草给震落了。 许三郎和霍老爹听见哭声,赶紧过来,问发生甚么事了。 之后他俩做好人,做红脸,安抚好几个娃,答应不会没收他们的玩器,不过他们现在必须好好学习,否则不止阿娘会打,阿爹姥爹也是不同意的。 几个娃抽泣着恋恋不舍的把器具放在自己的储物架子里,开始一个个的背诵今天学的急就章。这些日子急就章已经学了半部了。 孩子学得快,忘得也快,霍香梅不得不督促他们每天从后往前复习一遍。天天加深记忆,直到再也忘记不了。 在塾里很多娃都是没有纸写字的,蘸着清水就在胡桌上写。 平日回到家里,霍香梅都会让几个娃先在胡桌面写熟悉了,再开始蘸墨水在黄麻纸上写。之前买的五百刀纸还有很多,够他们写到明年了。 写完今天学的字,让他们各自解释今天的字句的意思,再教下一段明天先生会教的。 都是隶书,算是比较好认,遇上不认识的字,霍香梅就去翻那本贵死人的《说文解字》。当初买的时候,还是折后价,花了二两银子,这可是一千只鸡子。 期间,霍香梅一直是黑着脸,刚刚许三郎和老爹过来的时候,她就清醒过来了。她从来没有打过孩子,现在居然脑子犯抽的给了每个孩子几巴掌,那力度还是没控制的。 现在一下子让她放下脸去向孩子道歉,她又做不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感觉就是一下子完全没有理智,像鬼上身了。 等孩子们学完今天的内容,霍香梅想赶几个娃去睡觉,可是都不同意,极力的表示再玩一会时,霍香梅同意了,“再玩一会可以,但是不能带到塾里。”。 “阿娘,我带到塾里也会认真上课的。”小五已经把鲁班锁给解开了,在看怎么还原。 “阿娘,我也是。”小六对九连环有意识,之前买的阿兄不知道借给谁了,拿不回来了。 霍香梅道“就算是认真上课也不行,你们想想,其他人没有,你们有,他们多难过啊。” “苏畅就有,二武哥也有,还有好多人有。”小三不同意阿娘说的。 霍香梅挑挑眉头,“那当时他们有,你们没有,你们难过吗?想要吗?” 小三道,“难过,想要。” 霍香梅道,“那就是嘛,如果你们带去了,有些小伙伴没有的多难过啊。而且上课你想着课间就能玩了,还能认真听课吗?” “能吧……”小二倒是有点心虚了,他自己也觉得有点难。 霍香梅耐心的说,“你们自己相信吗?如果带去了,上课不认真,回来回答不出阿娘的问题,那以后阿娘都不再买好玩的给他了。过年前去蔺县也不带他去了。”。 想了想,“如果你们不带去塾里,回来阿娘同意你们拿到外面去和小伙伴玩,怎样?” “那阿娘你还得给我买木剑,我的断了。”小三说。 这个霍香梅倒是爽快的答应了,就当做是刚刚对打了孩子的补偿,“当然可以。”。 “我要一把刀。”小五见三兄同意了,知道没得商量了,赶紧和阿娘提要求。 霍香梅道,“都有。” 其他几个纷纷提出要求,“阿娘,我要……”,“阿娘,我也要……”。 …… 好不容易把几个娃都忽悠过去了,霍香梅让他们自己玩,就回自己屋里。 刚刚看到几个娃开始有点小心翼翼的向她提要求,她的心都疼得要抽了。直到后来,他们放开了,她才舒服点。不管怎么说,控制不住情绪打了孩子这件事,在她的心里是留下了阴影。 不是没有见过家长对孩子暴力的,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成为那个讨厌的家长。总是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做一个讲道理的阿娘,可是霍香梅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犯错。 许三郎正安安静静的翻看着孩子们的书,手里不停的在胡桌上比划着,霍香梅对他说,“三郎你先去和孩子说说话。你今天一天在外面,都没怎么和他们玩过。小心孩子和你不亲。”。 “我是他们阿爹,他们敢不和我亲?”说是这样说,许三郎还是大步跨出去找孩子了,刚刚婆娘的那一番,估计吓坏孩子了,他还得再过去看看。平时看她脾气很好的,今天居然也会打孩子,现在脸色也不大好,所以许三郎也不敢多待在她身边了。 不到一会,那屋子里就响起了父子们的笑声,惊叹声,疑惑声。 霍香梅把晾晒在外面的冬衣都收了回来。没有干,可是也不能不收啊,就怕夜晚又下雪。 这两天晚上都在下雪。 已经没有水滴了,可还是很湿。霍香梅把它们一件件的铺开晾在杂物房的木柴堆上,明天再拿出去晒。 …… 这大半年,霍香梅穿的都是原主的内衣。胸衣还好,有点像后来的背心,这里叫心衣。一块麻布,肩部弄两根布料缝好,脖子后用两根小带子把两根肩带打结,腰部也缝了两根小带子,穿的时候也是打结。 可这内裤,不是开裆裤,是单裙。就像后来的群里里面那层衬裙。上厕所时,解开外面的裤子带子,直接拉下来就行了,这单裙内裤都不用脱。 许三郎原来是是连内裤都不穿的,后来去了西域长安,见的人多了,知道大多骑马的汉子会在裤子里面再穿一条短裤,那样舒服点,才在布肆给钱找人做了两条。 现在家里还有丝布,霍香梅实在是忍不住想给自己做两三条换洗的胸衣,原来的麻布的洗得多了,没有那么刺肉,可是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当然内裤也是必须做的,就一条小单裙,实在是太空荡荡了。 …… 当许三郎回到屋子,看到的就是霍香梅盘腿坐在炕上缝着甚么,在黄色的油灯照映下,显得很柔和。 “回来了,孩子都睡了吗?”看见是许三郎,霍香梅抬抬头又低下去,继续忙她的内衣大业。 许三郎把灯芯剪一小节,再添点灯油,“怎么那么晚了还在缝东西?衣服鞋子不是都给人家做了吗?” 对于刚刚知道霍香梅把衣服给别人做的事情,许三郎是不大高兴。很少别人家的婆娘会浪费这个钱,可是许三郎不敢说不同意。 之前就是因为夏衣的事,这婆娘一整天不理人,说自己忙不过来,难道娃就不用穿了? 后来再是冬衣了,许三郎也就见怪不怪的,加上自家这些天卖酒也赚了不少。知道她真的是忙不开来,别人家多是吃两餐的,她还搞个三餐。 这会看见她缝东西还挺奇怪的。 “我在做心衣,之前的那些都是麻布的,没有丝布的舒服。”后来的那种内衣霍香梅是搞不出来的,但是原主穿的这种需要的技术不多,还是可以的。 就是要把这块布的四周都用线收一遍,防止刮伤皮肤。这活需要的时间不少,还得耐着心来。 “那你抽空也给我做两条短裤,穿里面的,不是夏天那种穿在外面的。”许三郎看了几眼发现她的针脚还是挺整齐的,逗笑说,“就是不知道过年前能否穿上。” “肯定行,我慢慢做得越来越快了。”霍香梅白了他一眼。 许三郎从柜子里拿出褡裢和一件旧衣服,抖了抖,一炕的铜子散落下来,声音特别好听。 霍香梅抬头看看,都有些呆了,“这几天买卖赚的?” “唯唯,没有银角子,都是铜板。” “为甚么不拿去换银角子?”这样拿着多累啊。 “不划算,换成银角子要给铜子兑换费。到时候花铜子还是得换成铜子,又得花兑换费。我现在打算一百钱串成一串,你给我剪些麻绳过来。” 霍香梅把篮子里面的麻绳给他剪了三十几根才停下来。 “你帮我一起串吧,否则真得弄很久。你的心衣明天再抽个时间做呗?”许三郎有点小心翼翼的问霍香梅。 “唯唯。” 霍香梅串得快,算得也快,心里默数,不会错。可许三郎说几句话就会忘记自己原先串了多少,又得从头来过,干脆也不开口说话了。串完一串,斜睨一眼自家婆娘,已经开始第三串了。 娶个识字的婆娘,是光荣的事,可对于不识字的汉子来说,也是压力大的事。许三郎这些晚上都在跟自家娃娃学字,可是还是赶不上自家婆娘。 “婆娘,你今天怎么啦?”许三郎小心翼翼的问,有些心疼的说,“怎么就因为那样一件小事,就打孩子了?我看到小屁股都红了”。 第80章 三郎赈工大娘织布 “屁股红了?我好像没怎么用力啊,他们还穿着厚厚的冬衣啊!”说完,霍香梅一脸的懊悔,并不放心,赶紧走到隔壁的孩子屋子去看看。 小心的掀开棉被,不把他们吵醒,几个小的小屁屁都有些模糊的小红印。这都已经过了好一会了,还能看到有些许红。可想而知,当时的自己有多么的愤怒和用力。 霍香梅想自己当时肯定整张脸都扭曲了,显得那样的丑陋。 许三郎见霍香梅一脸痛不欲生的走进来,唬了一跳,“其他人家的阿娘也有打自家的娃的,不听话就打,棒底下出孝儿。你打了就打了,那是他们该的。只是孩子还比较小,就怕打坏了。你别打头就行了……”。 霍香梅一脸无语的看着许三郎,这是当爹的能说的话?尽管知道他是想劝慰自己,心里感觉到酸酸甜甜的,可是这话咋说的那么别扭,“这次是我情绪不好,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不该孩子的,还那么用力。”。 许三郎也无语了,你打都打了,还一脸的想死的表情做哪样的?“那,那下次别那么用力就是了……”。 一说到这个,霍香梅又有点火气冒出来了,“还有下次?这次都是我的错了,你还想我继续戳瞎去吗?” 无理取闹的妇子,许三郎本以为是那些无知的妇子才会犯的错。没想到自家这个平时看起来知书达理的,这会居然也像泼妇一样向别人责问。 霍香梅一看许三郎的神情,倒是又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脑袋,难道是因为月事快要来了,才脑子犯抽了,控制不住脾气? …… 腊月初九,许三郎正午过一点就收摊回来了,初十轮到新村的汉子去县里建书院。 这次去建书院,并不是服徭役,去的人都有钱拿,并且是不能拿钱让人替的。 昨天腊八,霍香梅倒是记得有个腊八节,可惜这时,佛教在大晋并没有流传开来,这个佛诞日自然也就没有被人们开始纪念。 “三郎,那之后十天的摊子怎么办?大牛也是要去的吧?”霍香梅爱上了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串铜子的声音。这突然不做买卖了,不止是心里不大舒服,身体也感觉不好了。 “我今天中午找过胡子阿叔了,直接把酒便宜点卖给他,让他去卖。家里还有多少?”这是没办法的事,只不过这样少赚钱,也不用那么辛苦。许三郎再一次感叹自家的劳动力实在是太少了,老的老,小的小。看着大娃几个,他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大娃几个咯噔了一下,之前阿娘突然变了个人,还打人,阿爹不会也是这样吧?“阿娘,阿爹,我们先回屋子练字了……”,说完,就一溜的跑了。 …… “我前后酿了四批酒,这一批的大概还有五百多斤。”霍香梅想了想,道。 许三郎道,“行,那就卖五百斤给胡子阿叔,八钱一斤。今晚我们再酿一批。这酒越是到过年越是好卖了。” 霍香梅道,“喏,不过胡子阿叔需要进那么多货吗?还有你明天去要带甚么行李?” “才五百斤,算甚么!阿叔说不定还嫌少呢。”许三郎看了霍香梅一眼,旧的里面都是麦吉都被这婆娘扔掉了。“铺盖得带的,家里新做的棉被真不舍得拿去盖,可是旧的又没有了。”。 “那就带新的,新的木棉做的还有一张没盖过的,带上。鞋子这段时间又给你做了两双,干活费鞋。足袜带三双,三天换一双,能自己洗就最好,不行的话,我去县里看你的时候,再给我带回来。新做的冬衣就两套,你穿一套新的去,干活就穿旧的。” 许三郎点点头,“听你的。”。 霍香梅问,“吃的要带甚么?”。 许三郎道,“那里有包吃,就是吃得不大好、不大饱。这些天我在卖酒,看见他们吃的也就一般,你把家里的蒸饼给我弄一锅带上,另外蔓菁不是腌好了吗?也给我炒一罐子,还有大酱也得带上,可以蘸蒸饼吃。”。 “我怕你带过去,能吃到你嘴里的没多少。我隔三天给你带一次,反正家里有牛,让阿爹带我去。”那么多人一起吃饭,又是汉子,都是不拘小节的,分菜吃是常事。霍香梅倒不是怪人家吃了自家的,人情来往这是正常的,就是心疼自家的汉子,太冷天的,干了那么多活,想吃个饱饭,吃口好吃的都难。 ……… 当天晚上,霍香梅就蒸好一锅蒸饼,用麻布包起来,和大酱坛子、咸菜坛子一起放在一只大箩筐底部。另外衣服鞋子足袜也是用麻布包起来塞进箩筐里,倒是棉被太大了,只能卷在一起,用麻绳绑住,到时候手里提着去。 霍香梅特别的怀念行李箱,也许可以跟霍老爹商量一下,让他试试看能不能把后来的那种竹编的行李箱给做出来。这样许三郎出门也方便多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夕食,霍老爹和霍香梅也跟着一起去。许三郎已经跟里正打过招呼,自家自己先去。因为还得先把酒拉到胡子阿叔家去,到时候霍老爹再赶大黑回来。 去到胡子阿叔家时,他已经起来了,看见许三郎一家过来,热情的招呼他们吃胡饼。 许三郎一家表示已经吃过了,这次送酒来还得赶着去书院。 胡子阿叔一听,也不打扰他们的时间了,把酒搬下车,掀开盖子一闻。胡子阿叔表示很满意,至于重量许三郎说每只酒缸的酒都超过一百斤了,当一百斤算。 胡子阿叔也是做惯买卖的人,看得出够不够数,而且亮他许三郎也不敢在这占他的便宜。当下拿出银子结算,有四两多的一块银子。 出门后,许三郎避着行人,把银子塞给霍香梅,让她小心放好,拿回家藏好。他不在家,想吃甚么就去买。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尽量省点那就好了。 霍香梅当自己没听见后面那一句,把许三郎送到书院后,就让霍老爹赶着牛车去市集集中停放的地方,再跟霍老爹一起去逛市集。 难得好一次,虽然不像出监,可是心里感觉也是挺轻松的。 现在天气太冷了,昨晚又下雪雨,市集摆摊的人几乎没有,零零落落的几个摊子,也学大多数都还是附近的人家。 霍香梅去卖炭的肆子买了二十斤碳。不是给霍老爹煎药的炉子用的,是家里另外做的更小点的三只小炉子。放在屋里烧,白天不用烧炕,不用上炕,屋子里都是暖烘烘的。 还可以烧开水喝,和小炉子配套买的烧水小壶,霍香梅也买了。否则想喝口热水,大冬天的还得烧三眼灶的大锅,太麻烦了。等水开,都渴得不行了。 红枣、砂糖、冬瓜糖、糯米、核桃、葡萄干这些干货,霍香梅也买了不少。另外还买了新鲜的红肉,她实在是太想吃饺子了。这时也有见到饺子的,他们叫扁食,不过不多,反倒是云吞很多。可都是素的,霍香梅决定自家自己做。 麦子收成那么久,霍香梅都没想起要磨粉做面条吃。这一下子想起做饺子吃,倒是想起可以做面条吃。之前只恼气不会发酵方子,不会蒸馒头做包子,可是面条不用发酵啊。 把带来的箩筐都塞满了,和霍老爹在饭肆里吃了碗他们家的汤面,身子热烘烘的才开始归家。 回到家已经是正午了,几个娃都已经回来了,在玩器物。这会霍香梅倒是没有打他们,不过他们还是掩饰的想藏好,可是想到阿娘后来说,只要认真的学习,不会再没收他们的玩器,才又从背后拿出来玩耍。 而霍香梅赶紧把糯米粉搓丸子,加红枣和鸡子煮汤圆给他们吃。这不费多少工夫,又快。 “你们今晚下课就直接归家,不要在外面玩,回来阿娘给你们做扁食吃,有肉的。有肉的哦。”霍香梅故意着重突出,这是有肉的。 孩子们听了都非常高兴,纷纷表示自己会下课马上就回家,“可是阿爹不在家,他就吃不到了。”。 霍香梅见孩子们惦记着阿爹没有吃,心里挺高兴的,马上许诺,“三天后,三天后阿娘会再做,到时候会拿去给你们阿爹。” 。 小二道,“可,可我们也想去看阿爹。” 霍香梅倒觉得未必不可,“这样啊,这样吧,如果这三天你们有好好上课,自动完成功课的,阿娘同意你们跟先生请上午的半天假,到时候可以跟姥爹和阿娘去县里看你们阿爹。如果不乖的话……” 小五赶紧卖乖,“阿娘,我会乖乖的。”。 其他几个都纷纷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听话,不调皮。 …… 当天晚上,许家除了许三郎都吃上了香喷喷的扁食。就连许大郎家,霍香梅也给送上了一碗,顺便拿回来之前自家定做的织机。 之后的三天早上,许家都是吃面条,有时候加鸡子,有时候加酸菜、咸菜。 大冷天的,吃面条特别的舒服。 忙完家务活,霍香梅都是让小毛驴把织机和麻线拉到三婆家,找陈麦香教她怎么织布。 刚刚开始的时候,霍香梅真的是手慌脚乱的,记得脚踩踏板了,可是手又忘记了摇。等手记得摇了,又忘了脚要动,等脚也能同时跟上了,可是线又忘记跟上。 这三天在三婆家,不知多少次被三婆说,怎么会有如此愚笨的妇子。 霍香梅只能厚着脸皮把卷成团的麻线再一根根的拆开来,重新来过。有时候实在没耐心了,只想拿着剪刀一刀剪断,被三婆训斥了好几次,怎能如此败家。 三天下来,霍香梅才织好三尺布。脚板踩肿了,十根手指都累得合不起来了。总算把最简单的织法给学会了。 三婆直言不再教她第二种了,让她自己先回去练习再说。再这样下去,手脚都不要了。 霍香梅也不着急学第二种,甚至不再想学第二种,会一种就够用了。 每天晚上给霍老爹煮药泡脚按脚板,搞定后霍香梅自己也烧半盆子水泡脚,让几个娃给她用脚踩的。 之前许三郎去打猎弄伤背后,特意去齐疾医家买的膏药倒是用上场了,晚上霍香梅都是涂满膏药,再用麻布包裹着睡觉的。 第三天下午,霍香梅特意跟着几个娃到塾里,跟小杨先生说明天早上要请半天假,家中有事。 小杨先生经过这段时间的授课,不会再动不动的就脸皮红起来了。整个人仿佛长大了不少,变得稳重,让人信服,娃娃们都很喜欢这个先生。 听到许发几兄弟要请假,小杨先生倒是没有为难。毕竟在塾里这几个娃虽然年龄都是偏小的,但是学得都不错,上课也认真听课。之前也没有过请假的记录,所以小杨先生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第81章 香梅送吃胡子送糖 当天晚上,霍香梅把第二天要带给许三郎的扁食给做好冻上,还蒸了一锅的蒸饼。 第二天早上,霍香梅就早早起来。除了做自家要吃的早食外,还要把昨天夜里冻好的扁食给蒸好。另外再装一坛子炒好的蔓菁和芦菔叶子做的酸菜给许三郎带上。 吃过早食,霍老爹使着牛车,后面车上霍香梅跟一串娃娃一起进县里。 路上遇见不少村里去上课的孩子,都惊讶的问大娃他们怎么不去上课,不怕先生打手板吗?有的还想问不怕你们阿娘打吗?可是看到霍香梅在旁边,就咽下去了。 “我们请假了,要去县里看阿爹。”大娃高兴的挥手,这时绝对是小三附体,平时这娃尽管只有六岁,都爱端着大人架子。 “阿娘还说要带我们去市集。”小五手里还拿着他那在粱邑买的,断了一截的木剑,“还会给我买木剑,要那么大,那么长的,像苏畅阿叔那样的。”。 “还买好吃的。”小六跟着补上一刀。 其他几个娃也纷纷说着自己得意的事,还有阿娘和姥爹答应自己的事。 …… 听见几个娃的话,就连霍香梅都觉得他们挺欠揍的。更何况是那些还要去上课,还要被先生查功课,很可能还得被打手掌心的娃。自己阿爹也是在县里上工,为甚么自家阿娘就没有带自己去过?顿时,他们觉得世界都是满满的恶意了。 至于之后他们在课堂怎么神思不属,回家又是怎样和阿娘阿公阿婆闹,就不关大娃他们的事了。 当霍香梅他们来到书院时,看到书院的外围已经建得差不多了,踮起脚尖也看不到里面人的影子,走近才能听到吵闹的声音和各种工具的声音。 之前大郎卖酒的地方,现在已经换成了胡子阿叔,霍香梅带着孩子们过去打招呼。 胡子阿叔见到他们挺开心的,摸摸袖袋,居然从里面拿出一包核桃糖块,递给大娃,“这糖很好吃的,我家娃都爱吃,大娃拿去,跟阿弟阿妹吃。三郎还有一会才休息,你们在这等等。”。 后面一句却是对霍香梅和霍老爹说的。 霍香梅推卸说,“阿叔就是太客气了,这糖可不是便宜的东西,留给你家娃就是了。”,一看就知道,胡子阿叔是买回去哄他家娃的。 胡子大叔瞪了霍香梅两眼,让大娃拿好,“这是给娃娃吃的,我家还有。”。 霍香梅讪讪的摸摸鼻子。 大娃扭头看阿娘,在霍香梅示意下,才谢过胡子阿叔,接过那包糖块。给阿弟阿妹一人一块,剩下的留着到时候再分给阿爹他们。 “没事,我们等着,不差这一会,阿叔我做了扁食,你尝尝。”霍香梅从篮子里拿出还有热气的扁食让胡子大叔试试。 他也不客气,直接上手,拿一只丢进嘴里,“肉的?还有鸡子、韭菜。味道真不错。阿依达,你也来尝尝。这是我婆娘,这个是许叔耀许三郎家的。”。 阿依达年轻时肯定是一个很漂亮的胡人娘子,棕栗色的卷发,用头巾包裹起来,眼珠子是褐色的,睫毛特别的长,这会依稀能看出年轻的风情。听见胡子阿叔的介绍,笑出两只酒坑儿,拿着抹布就走了过来,“我是阿依达,真的非常感谢许三郎卖给我们家这么好的酒。如果不是他,我们家也摊不上这样的买卖。你们家的娃娃真懂事,教得好啊……”。 “他们啊,都是皮猴子。阿依达快来尝尝我做的扁食。我家的酒也是要卖的。”霍香梅把扁食篮子递给阿依达。 阿依达也是个爽朗的性子,直接吃了,觉得不错,还再拿一只。 霍香梅见她喜欢吃,挺开心的,“阿叔,你拿只碗来,我给你装些,三郎的还足够。” “唯唯。”胡子阿叔一边招呼客人,一边递给阿依达一只大碗。 霍香梅也不小气,直接拿过箸子在阿依达不停说够了够了时,给夹了大半碗,估计有一斤了才停下来。 胡子阿叔他们的买卖不错,开头还有空和霍香梅他们说几句,再后来就是忙不过来。 霍香梅见此也不打扰他们了,大声喊几句,“阿叔,阿依达,你们先忙,我们过去等三郎了。”。 也不等他们说甚么了,霍香梅就让霍老爹把牛车赶到书院外围墙边停下。 可是好一会都不见人出来,大家吃着冷风,除了孩子,两个大人都不大有耐心了。 “大娘,你看好孩子和牛车,我去书院里问问。”又过了一会,还不见有人出来,霍老爹等得有点无聊了,决定还是过去问问。 “好咧,阿爹,如果有甚么情况,你赶紧回来告知。小心点。”霍香梅不会使牛车,只好小心的接过牛鞭和牛绳,紧紧的盯着大黑。 大黑和许家人都混熟了,性情也比较温顺,否则霍香梅说甚么也不会让霍老爹离开的。 “阿娘,给你吃糖。”大娃小心的打开小布袋,从里面捏出一块核桃糖块递给霍香梅。 霍香梅都能听见几个娃咽口水的声音了,还是故意接过来,咬了一口,里面有核桃、砂糖还有糯米粉,可能放久了,不是很新鲜,“你们觉得好吃吗?”。 几个娃狂点头,眼睛就随着霍香梅手中的糖块移动,把霍香梅给逗乐了,“一人咬一口,不能多吃,否则就像三婆一样,没牙齿了,想吃好吃的都咬不动。”。 大娃接过阿娘咬了一口的糖块,也不嫌弃有没有口水。先让小七咬一小口,再让小六,到他的时候只有一小指甲那么大了,赶紧放进自己的嘴巴,真好吃。 “好啦,不要像没吃过糖的样子。家里不是有麦芽糖吗?别告诉我,你们没有偷吃过。”霍香梅拿她好不容易才折腾出来的小手绢给几个娃擦擦嘴,尤其是天气冷了,都爱动不动的就流鼻涕。一会不注意,没擦干净,就结在脸上了。滑溜溜的,脏兮兮的,有些还干裂的贴在小脸蛋上,真的不大好看啊! “和家里的不一样,家里的是黏黏的,还会黐牙。这的跟冬瓜糖一样的,能拿在手里的,咬起来波波脆。”小二鄙视的看了小七那一脸的鼻涕说,等会阿娘给小七擦完,他肯定不要擦,那手绢太脏了。 霍香梅见不得孩子说别家的比自家的好,看不得孩子为了几块糖馋的样子,之前就是因为说不知道糖的甜味是怎样的,折腾出麦芽糖来。 “这糖阿娘也会做,材料咱们家还有,回去阿娘给你们做。胡子阿叔的糖放的是砂糖,回去阿娘给你们放麦芽糖,那才好吃呢。还有啊,阿娘到时候去问问谁家种了胡麻的,找他们买点,阿娘还可以给你们做胡麻糖。” “阿娘,苏峰家有种。”小三一听胡麻能做糖,立马精神抖擞的爆料。 “你怎么知道苏峰家有?”霍香梅可都没有听说过谁家有种的。 “苏峰说的啊,上次他不是来我们家吃午食吗?他说他不喜欢他家阿娘,他家阿娘老是骂他,还会背着他阿爹揪他的耳朵,说他是来讨债的。苏峰他说喜欢你做他阿娘,不过大兄他们不同意。”小三觉得苏峰真的太可怜了,还是自家阿娘好。一时,脸上就露出怕怕的表情。 这孩子都歪题了,霍香梅拉回话题,脑补,“然后苏峰就告诉你他家种了胡麻?他不小心洒在地上,他阿娘骂他了?”。 “才不是呢,胡麻是他阿爹种的,说是可以榨油。可是她阿娘说要收要晒的,那么小,好烦,在家里骂他阿爹。他阿爹说他阿娘是大虫。”小三鄙视的看了阿娘一眼,阿娘甚么都好,就是老是想的不对,人家苏峰可是乖娃,怎么可能打倒胡麻。 霍香梅还没来得及对小三那鄙视的一眼发出抗议,霍老爹跟许三郎就从书院门口出来了。 “阿爹,我们在这里……”几个娃一看到许三郎出来,高兴的想跳下牛车,被霍香梅赶紧阻止。 倒是许三郎一见孩子叫,大步跑过来,把孩子一个个抱下来,摸摸孩子的头,“怎么都来了,不上课吗?”。 “阿娘给我们请假了。”大娃赶紧解释,就怕阿爹不知情,会责骂。之前村里就有小伙伴不想去上课,假装风寒了,后来被自家阿爹揍的,阿娘又跟着骂。 “嗯,阿爹知道了。”许三郎点点头,“你们在家有好好听话吗?没有再惹阿娘生气吧?如果再惹阿娘生气,她打你们,阿爹不在家可救不了你们。”。 霍香梅狠狠的瞥了许三郎一眼,这都在孩子面前说甚么,这像话吗? 几个娃纷纷让姥爹和阿娘作证,他们这些天都有好好听话,要不阿娘也不会同意让他们跟着过来看阿爹。 …… “阿爹,我们给你做了好吃了。”小三一把抱住许三郎的大腿,抬头对许三郎说。 “我给你做了些扁食,你趁热尝尝,现在天气太冷了,如果是马上做好才好吃。你们有午食吃吗?阿爹你是怎么找到三郎的。”霍香梅扭头对慢悠悠的走过来的霍老爹说。 霍老爹道,“我问门口那监工的。”。 “是马亮子,之前在我们那摊子买过酒的,一听阿爹是来找我的,就过来叫我,还允许我放半天工。不过这半天是没钱拿的。”许三郎接过霍香梅递给的箸,直接就着篮子就吃了。 “味道怎样?”霍香梅有点担心,尽管用纱布包裹了,可是风太大,肯定冷了,就担心冷了没味道了。 “挺好吃的,我们中午只有一只蒸饼和一碗热水。我之前带来的咸菜已经没有了。”许三郎一口一只,还给每个孩子夹了一只。 孩子都知道这是阿娘给阿爹做的,含在嘴里还用眼睛示意阿娘。 第82章 糯米酒甜三郎郁闷 霍香梅点点头,他们才开心的像偷吃的小松鼠一样啃起来,虽然没有在家里的热的好吃,可是能和阿爹一起吃东西,他们还是觉得感觉真棒,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 “这次过来有给你带吃食,蒸饼、蔓菁、芦菔叶子都有带,下次还可以带芦菔干。”霍香梅把带来的小竹筒装的糯米酒让许三郎尝尝,“这是新酿的酒,你尝尝看,驱驱寒。”。 许三郎正好有点口渴,吃了一口子,“这不是麦酒,味道比麦酒甜,有点像我在长安城吃的烧酒了,哪来的?”。 霍香梅得意的说,“我新弄的,糯米酒,糯米酿的,酿法和麦酒一样。你觉得可以吗?”。 “挺好的,以后也可以多酿这个来卖。”许三郎肯定的说,再多喝一口,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把竹筒递给霍老爹,“阿爹你也来一口,这酒不醉人。”。 霍老爹之前就在家里尝过了,这会也乐意能喝两口。 霍香梅道,“可家里没有种糯米,要买米的话,成本就高了。” “我到时候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路子买糯米种子。这边比较少人种,杂物肆的粮种估计都不会有。”,许三郎觉得只要人活着,办法就能想出来,再说就这小事,能憋死人吗? 霍香梅见许三郎都做主了,也不反对,“唯唯。”。 扁食如刚刚霍香梅跟胡子阿叔阿依达说的那样,真的做的分量够多,许三郎给几个娃也分点,都没吃完。 “你留着,等会进去,给大牛他们尝尝,或者留着做夕食。”,霍香梅把他们重新包好。 “这布料是新的?”许三郎摸摸包扁食的纱布。 “我新织的,找大兄订做的织机。”说到这个,霍香梅心里是很得意的,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学会把麻线织成麻布。不过这其中的喜悦是不能和别人分享了,毕竟在别人的眼中,就没有妇子是不会织布的,六七岁的小娘子为了补贴家中生计,大多数都开始学了。 “不用着急,有空就做就是了,别累着。”那次霍香梅闹别扭,许三郎可是记忆尤深啊,“以后等小四再大点,教她,让她帮你做。”。许三郎使唤起几个娃,都是不予余力的,他恨不得自家的娃一夜长大,他好松开肩膀沉重的担子。 霍香梅可不想自家唯一一个小娘子,那么早就过上织布挣钱的日子,转移话题,“那你现在能有空儿跟我们一起出去逛市集吗?”。 许三郎道,“马大人已经准我半天假,我先把这些吃食拿进去,跟他说明再说出来。你和阿爹等等。大娃看好阿弟阿妹,你们几个要听阿娘的话,阿爹等会就陪你们逛市集。知道了吗?” “知道了……”几个娃高兴的应答吗,这才是他们哀求阿娘要来蔺县看阿爹的主要目的啊。 许三郎把咸菜和蒸饼都放在扁食篮子的一边,一手提着就走进了书院。 阿依达这时走了过来,“刚刚看到三郎过来了,只是忙不开,没有过来打招呼。你们现在是准备回去还是怎样?”。 “三郎跟马大人请了半天假,我们在等他出来,等会一起去市集看看,家里缺些东西。还有趁有时间带几个娃逛逛。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霍香梅看见阿依达过来,高兴的说,“你们的酒还够买吗?”。 阿依达眯着眼睛道,“已经不多了,最多还能卖五天。正想问你,能不能再进一批货,价钱好说。”。 “可以啊,五天后,我给你们送来,不知要多少?价格还是照原来的。”一听到又有买卖上门,霍香梅觉得这个年应该是好过的了。 阿依达觉得霍香梅实在是太实在了,毕竟这酒之前她家卖的时候买卖就不错。如果不是许三郎要来建书院,也不会把酒卖给阿郎来卖,现在居然还说价格照旧。 以前阿依达觉得许三郎其貌不扬,就一个地里刨食的,就算跑一趟西域也只能带几筐糖,大字不识一个。现在再看他浑家,觉得是个可以长久交往的。 一时,阿依达眼角都笑开了,“那就先来三千斤。”。 霍香梅吓了一跳,三千斤这不是粮食,如果还是有前朝的禁酒令,那可是下大牢的事,还好现在时势已经在变化,大王也是鼓励民间大兴商肆。“阿依达,要那么多,一时卖得了吗?”。 霍香梅有点担心,毕竟就算是蔺县,也不是一家卖酒的。 “阿郎有些门路,可以卖到外地去,这三千斤可能都不够咧,现在只是为了稳健才定三千。”阿依达浑不在意,他们胡子都是好酒的,据说长安的烧酒才带劲呢,可惜没有找到进货的途经。 “唯唯,五天后,我给你送来,是直接到你家还是来这里?”既然阿依达都不怕卖不出去,霍香梅也不用担心了。 阿依达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五天后,我和阿郎先不出摊,你直接拉到我家院子,就是你家的牛车拉不了那么多。”。 “那不是问题,我们村有好几户人家有牛车的,可以租赁。”只要有买卖,运输问题不用考虑,就是每次那路得颠簸着过来,霍香梅吐到怕了。 “婶子。”这时许三郎出来了,向阿依达打招呼,“我们准备去市集了。”。 阿依达挥挥手中的抹布,应道,“喏。”。 告别阿依达和胡子阿叔,许家全家一起去逛市集。 这次是许三郎驾驶牛车,先把牛车放到市集大街口,按要求停放好,再走路进去。 不远的街边居然看见有人煮栗子来卖,走近一看,还是同村的王老实和他婆娘孙婆子。 “王老兄,没想到你把买卖做到县里了。”霍老爹有点羡慕的打招呼,这栗子还是自家大娘告诉他们能吃的,可现在这买卖倒是他们先做起来了。想到自己院子里那堆成小山的栗子,霍老爹就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那可是一个个铜子换过来的,也不知大娘怎么打算的,总不会是一直放在那里,放到坏了吧。 王老实刚刚送走一个客人,抬头看见是许三郎一家,有点不好意思。他名如其人,这会真的放不开了。那满是粗茧的双手,互相不停的搓着。看看许家一家人,嘴巴微微张开,想说点甚么,可一时又说不出来。 当初许三郎家收栗子,王老实不是不知道,可是在县里做小伙计的小儿说,可以自家拿到市集来卖,价格还高。于是王老实一想到家里还有小儿未娶,娘子未嫁,都是需要钱的,就答应了。 这些日子卖得真不错,这算是新鲜物事。可是这回看到正主,王老实的脸皮就一时有点下不来,好一会才悻悻的说,“是啊,就赚个盐钱。”。 倒是他的婆娘孙婆子不觉得有甚么,“三郎家的,你还记得我吗?你嫁给三郎那天的昏礼,就是我牵着你做媒人呢,到时候你俩生了娃,记得给我送红鸡子啊。”。 额,霍香梅真不记得了。那时候本身就是浑浑噩噩的,只记得周围一声声的念词祭天,很吵,后来就是跟着许三郎去吃大锅饭了,“当然记得,还得感谢阿婆呢。”。 “我家这会的栗子卖得不错,水煮也简单。就是刚刚开始只有我们一家卖的,现在村子里的人看到了,好几家人都来卖了。还好是我家最开始的,人家都认识了,否则我非得和他们大闹一场不可。”孙婆子气愤的甩了甩肩膀的汗巾子。“都是乡里乡亲的,居然还这样子做。”。 王老实赶紧说,“快来装栗子,又有客人了。”。 孙婆子马上变脸,一脸笑容比菊花还有灿烂,“来了来了,这位阿哥你要多少?我跟你说,我家的栗子是最最最正宗的,街尾那家更便宜?我跟你说,便宜没好货啊,好货不便宜……” 王老实烧着老脸向霍老爹拱手,霍老爹摆摆手,说:“你们先做买卖,我们再到处逛逛。这买卖都是人做的,谁做不是做,我们不介意的。”。 直到许家走远了,后头还能看到王老实在后面拱手,孙婆子在问他干嘛这么莫名其妙。 …… 许三郎其实心里也不大舒服,毕竟这是自家先知道的,可人家已经做上买卖了,自家还在那雪里堆着,还好没有老鼠来偷吃。 许三郎看了看自家婆娘,似乎脸色没有不好,还一味兴致盎然的左右瞧着周围的商肆和行人,“香梅,我们家那些栗子你打算怎么处理?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卖了。”。 这一路走下来,就是同村卖栗子的都有三档了。 霍香梅突然听见许三郎叫自己,还有点恍然,愣了一下,才转眼理解许三郎的意思,“他们只是简单的水煮栗子而已,我还会做一种糖炒栗子,相对于水煮栗子来说,真真的是色香味俱全的。另外我们还可以把栗子剥开,磨成粉做栗子糕卖出去。”。 许三郎有点急迫的问,“那这栗子糕难做吗?其他人家容易学去吗?”。 霍香梅道,“不难,可别人不一定会做啊,就算会做,也是我们抢了先机。或者你可以像之前卖麦芽糖的方子一样,把糖炒栗子和栗子糕的也卖出去,顺带栗子也处理了。毕竟家里现在真的腾不出手来做这些。”。 第83章 许家买肉小五失踪 听见霍香梅这样说,无论是许三郎还是竖起耳朵的霍老爹都松了一口气。那堆放着的栗子有了去处,现下可以安心的逛街了。 先去肉肆,还是之前给霍老爹买猪肺的那家。许三郎这回倒是不黑着脸了,主动问彘肚的价格,还有彘大肠,另外骨头能否便宜之类的。尽管他不在家,可是他家婆娘和崽子还是要吃吃喝喝的。而且这些可比红白肉便宜不少。 最后板油、彘肚、大肠、彘心、彘肺,还有红白肉都要了不少。可能是县里的市集人流比较多的原因,这价格比王大兄家的摊子的还少几个铜子。 霍香梅看着这一小箩筐,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各种好吃的,脸上的就笑开了。 看在许三郎的眼里,就是这婆娘的馋肉了,看见肉都笑傻了。于是,在霍香梅的诧异之下,许三郎一时冲动又买了两斤多的排骨。 那卖彘肉的认出是之前爱买彘内脏的一家子,现在还带了一串娃,每次来都是大买特买,算是长期大客户了,笑着又给搭了根彘尾巴。这彘尾巴不是不要钱,这是添些零头换来长期买家,对于做掮客的来说,都是划算的。 卖彘肉的大汉还给霍香梅介绍这路尽头有一家是卖羊肉的,是他的小舅子,去买的话,报上他的名头,能算便宜些。 大汉做惯买卖的,能看得出这家子就是这妇子能做得了主的,那汉子虽然有点吝啬可还是个疼人的,又对许三郎说,“羊肉特别养人,放些药材炖汤特别滋补。这还是住我丈人家隔壁的夫子说的,以前我们都不懂要放些药材,这药还能当饭吃了。平时不是直接炖就是烤的。”。 许三郎倒是知道自家婆娘爱炖些汤汤水水的,和村子里的妇子都不同,就扭头看向霍香梅。 霍香梅一想到羊肉汤,就口水在分泌了,赶紧朝许三郎点头。 许三郎只好认命的背起箩筐,带着一家子去卖彘肉的汉子说的那档卖羊肉的。 来买羊肉的人真不少,当下还挤不进去。听来买的人说,不是卖彘肉的介绍的,就是熟客。 许三郎一家子等了好一会才到他们家,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就连羊肠子都被人家卖去做羊盘肠了。 卖羊肉的年青小伙一看许家一串小娃都笑开了,再看许三郎背着的半箩筐彘肉,就知道又是姐夫介绍过来的客人,“既然是我姐夫介绍过来的,都算便宜。还有现在剩下的都不多了,你们包齐的话,更加便宜。我也好收摊去收羊。”。 霍香梅拿手翻了翻案板上的羊肉,只有几块小碎肉,还有一只小羊蹄子,拿眼睛示意许三郎。 许三郎嫌弃的说,“怎么买?你这剩下的都不是好肉了啊……”。 年青小伙把几块碎肉都拢在一起,说:“哪呢,还都是不错的。这肉本来是五十钱一斤,这里大概有三斤,如果你全要了,我算你四十钱一斤,另外送你这只羊蹄子。”。 许三郎一听,知道只能这个价格了,也算是实在的了,“喏!不过你得帮忙把羊蹄子上的毛刮干净了。”。 “那好!”小伙子把碎肉用麻绳捆起来再称,“一共是三斤一,算三斤。诚惠一百二十钱,这羊蹄子我给你刮干净、搭上。”。 小伙子说完,把羊蹄子利索的刮毛,再和碎肉一起捆上,递给许三郎。 许三郎装进彘肉篮子里,霍香梅赶紧付钱。这次许三郎上县里服役并没有带多少钱,毕竟都是睡大通铺的,说不定安全不安全的问题,真不见了,只能自己吃亏了,想找回来那是不大可能的。 买完羊肉,一家继续逛市集,把需要的盐、酱油、醋都给买上。可是当霍香梅回头问几个娃想要甚么时,却发现少了一个。 霍香梅顿时魂飞魄散,再定睛一看,“三郎,小五呢?怎么不见小五了?”。 许三郎和霍老爹这时才发现小五不知道去哪里了,“大娃你们刚刚看见小五吗?”。 几个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示没有看见小五,他们都光顾着看周围热闹的街市了。 “阿爹,你带着大娃几个在这药肆门口等我和大娘,不要离开。我和香梅带小六去找小五。”许三郎赶紧叮嘱霍老爹。 霍老爹一手拉着小七,一手拉着小三,紧张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霍香梅怕霍老爹看不过来,对大娃说,“大娃,你看着点阿弟阿妹,听姥爹的话。” 大娃眼眶都红了,抿着嘴唇点头。之前小七不见了,自己答应过阿娘,要看好小七的。可是现在轮到小五不见了,大娃真后悔,没有答应阿娘看好小五,也许他答应了,小五就不会不见了。 许三郎和霍香梅拉着小六顺着刚刚走过的路,一路走一路问,“阿叔,婶子,有没有见过和这个娃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没有?好的谢谢。”。 “大兄,我们刚刚在你们肆子买过东西,你后来看到过和这个娃娃长得一模一样的吗?没有?好的,谢谢。”。 …… 一路问过去,被许三郎抱着的小六哭得嗓子都哑了,毕竟他是小五的同胞兄弟,两人一直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这会小五不见了,阿娘还问他有没有感应到,还说双胞胎一般都有心灵感应的。小六不知道甚么是心灵感应,不过他真的不知道小五在哪里。 一直走到最初买彘肉的摊子,那汉子还是说没有见到过和小六一样的娃娃。刚刚他们来买肉的时候,这汉子也有留意到他们家那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白白胖胖的,特别的机灵,看见的就没有不心生喜意的。这下子听见说不见了,大汉都替他们难过,“你们赶紧上县衙去找捕役吧,让捕役帮忙。”。 霍香梅才想起这世界还有捕役这一职业,许三郎倒是知道的,只是平头小百姓,一般是不会上县衙找捕役的。官字两个口,有钱没钱莫进来。 这会已经没有办法了,只得上县衙了。 卖彘肉的汉子倒是好心肠,让他家大小子带许三郎他们去县衙,他们认得路。 去到县衙看见门口有一个老头坐在里门抽着水烟,盯着门外。看见许家人过来了,知道有事,问找谁,有甚么事。 许三郎赶紧交代事由,老头一听,倒也不为难,只是让在这等等,他进去找人。 卖彘肉家的大小子听说要找的娃娃跟小六一模一样,说他们对县里很熟,他们可以先去发动小伙伴找人。 霍香梅赶紧谢过他们,告诉他们如果找到了,麻烦带到霍老爹他们所在的那间药肆。 好一会还不见老头出来,许三郎抱着小六踱来踱去的,满脸都是浮躁紧张。霍香梅已经腿软的倚着门,知道这时不是可以哭的时候,可这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偷偷背着许三郎拿袖子狠狠的擦了好几下。 以前自己听挺能撑的,来到这里反而眼泪像不值钱的样子,流了好几次。 “你不是那卖酒的吗?”,陆明带着王洪林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那卖酒的汉子抱着个孩子一脸着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 “是的,大人,我现在在书院上工。跟监工的请了半天假,现在是我家娃娃不见了,和我怀里的是一模一样的。”许三郎一见是在他那卖过几次酒的陆爷,心里的担心放松了些,是认识的人总比不认识的好。 “在哪里不见的?”,陆明正是缺事由升职呢,所以刚刚一听王老头说有个汉子丢了娃娃,他也不嫌事小,就带着王洪林出来了。 许三郎见这个大人没有嫌麻烦,赶紧急切的说,“在市集,我和他阿娘在买东西,后来回头就没看见他了。”。 “行,你等会,洪林你去把值班的弟兄都叫过来,认认这个娃。”,陆明挥手让王洪林去叫人,扭头对许三郎说,“你放心,因为大王给大家重新置办户籍,使人人有田耕种,之前那些游手好闲的汉子少了很多。今年都没有听说过有娃娃丢失的事,现在县里在我们县长和同僚的打理下治安时很好的。”。 许三郎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可是霍香梅一刻没见到小五就一刻不敢放松,提得高高的心还在那上空悬挂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等县衙里面出来九个捕役,认过小六之后,陆明问许三郎,“如果找到那个娃娃,送到哪给你。”。 许三郎赶紧说,“我家阿爹在秦家药肆门前,直接送到那去就可以了。”。 “唯唯。走……”陆明一挥手,带着九个捕役就一路英姿飒爽的快速消失在巷子中。 霍香梅这时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三郎,那我们现在做甚么?”,这人生地不熟的。 许三郎见霍香梅已经疲惫到极点了,想了想,“我先送你和小六回秦家药肆。”。 等回到秦家药肆,看见霍老爹和几个娃一脸无措的站在人家屋檐下,前面是行人踩得坑坑洼洼的雪泥地。一阵冷风刮过,徒生些许凄凉。 看见许三郎和霍香梅回来了,本来沉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可是听说还没有找到小五,又沉了下去。 第84章 找到小五酸菜扣肉 霍香梅赶紧告诉霍老爹和孩子们,刚刚他们已经去过县衙了,有捕役带队去找小五了,另外卖彘肉家的娃娃熟悉这附近,也帮忙发动小伙伴去找了。 尽管如此,大家都还是皱着愁脸,一刻没找到小五,都让人着急。 许三郎放下小六交代霍香梅说,“我现在再去看看,这市集并不大,可能有错漏的地方,你和孩子在这里等着。”。 霍香梅赶紧点头,望着许三郎消失的背影,不断在心里祈祷,老天爷,让人好好活吧! …… 那边陆明带着人不停的问,有没有见到那么高的小娃娃。周围的市民见是陆明,都挺热心的,纷纷帮忙问周围的人有没有见过那么一个小娃娃。 好一会之后,终于有人说刚刚好像看到过,在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子前似乎就有那么一个娃娃。 跟在陆明后面跑的卖彘肉家大小子还有其他的一群娃纷纷表示,他们知道捏面人在哪里。 陆明带着洪林和几个捕役跟在几个娃娃后头走,行人莫不以为怪,于是又跟上,人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大。 可是走到卖面人的小摊子位置时,却不见那掮客。陆明以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跟着卖彘肉家大小子一起的一个娃娃说,这个时候捏面人不在这里的话,估计会在孙老夫子家私塾前。 陆明一把抱起这小子说,“赶紧指路,找到,阿叔给你买面人,其他人都有。”。 哇,几个小娃高兴了,马上往前面的小巷子跑去,七拐八弯的,如果不是小娃子,很多大人都未必能穿梭在这些小巷子里。好一会终于来到孙老夫子的私塾。跟着的行人好些都要扶着墙喘气了,如果不是好奇心,都支撑不住了。 卖面人的的确在这里,可是却没有看到小五。 “老爹,有看见这么小的一个娃娃,白白胖胖的,特别爱笑的,头上还帮着一撮小木棉球的吗?”陆明不死心的向卖面人的掮客打听。要知道,男娃娃头上戴木棉球的真的很少见。也不知那家的妇子咋想的,给小男娃带小娘子的头绳。 卖面人的一怕大腿,“中,刚刚就一个娃娃一直跟在我后头,跟我买了七只面人。我一听要那么多,还没见到跟着大人,不肯卖给他,就说让他回去找阿爹阿娘拿钱。他倒好,直接从荷包里拿出铜子说他有钱。我倒想着也是买卖,就不拒绝了。等他跟我买了七只面子,就说找不到阿娘了,大哭。我正想着怎么办,他倒是不哭了。”。 陆明和周围的人都惊喜的问,“那现在呢?现在在哪里了?”。 卖面人的指了指私塾后面,陆明狐疑的走过去,看见一个三寸丁趴在矮墙那,两只手拿满了面人,听着里面的讲课声,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摇头,点头,跟着念几句,听到觉得似乎有问题或者是不懂的地方,那小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可不就是和那卖酒汉子怀里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娃。 陆明几个终于可以松口气了,陆明大声喊,“小五?你阿娘找你了……”。 小五回头一看,好多人,不认识的,也许自己刚刚是听错了,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小五。他不理陆明他们,又转头去看那先生拿着戒尺抽打那背诵不出来的阿兄。 陆明几个一头黑线,这娃也太淡定了吧! “我是捕役,你阿爹托付我过来找你的。”陆明走过来,蹲下看着小五说,这娃娃这么小就知道读书,还似乎听得懂的样子,将来看来还是个有前途的。 “你说说我阿爹长得甚么样,叫甚么名字。”小五一听,就自动带入阿娘给他讲的故事中,坏人想拐跑小娃,都说是认识阿爹的。 可是为甚么小五你没有听阿娘说的,如果和阿娘走丢了,要站在原地等阿娘回去找你呢? 陆明一头黑线,这娃这会倒是有警惕心了,“你阿爹叫许叔耀,许三郎,脸上有大胡子,还有伤疤。你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喏,你家刚刚还在他家买过肉呢。” 陆明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笑的卖彘肉家的大小子。 小五这会倒是认出来了,嘻嘻的笑了起来,“你是官老爷吗?专人捉坏人的。”。 “我不是官老爷,但是是专门捉坏人的。”,陆明心想我也想做官老爷啊! 卖彘肉的大小子在旁边说,“你阿爹阿娘找你都快急哭了。”。 这下子,小五也着急了,“那,那,那我得赶紧回去找我阿娘啊,可我不认识路啊。”。 周围的跟过来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之前有人说走丢了娃娃。这会看见找到的娃娃,才知道是那么的伶俐的,倒是个惹人爱的。 “好了,阿叔这会就带你回去。”,陆明抱起小五,扭头一看,刚刚指路的几个娃都眼睛发亮的盯着陆明,再扭头看捏面人的方向。 陆明倒是想起了刚刚自己说只要找到人,就给他们每人一只面人,这会倒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失言,大手一挥,高兴的说,“走,阿叔,给你们买面人去。”。 几个娃高兴的跟在陆明后面,其他捕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只好也跟上了。倒是已经没有热闹看到行人,慢慢的散开了。 “你们喜欢甚么样的,让这个老爹捏。小五也可以来一个。”,陆明看看小五手里的面人,还是开口让他可以再挑一个。 小五看看摊子前的娃娃,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摇摇头说,“我已经买了,不要了。我还要存钱呢。”。 你存甚么钱,就一个面人,陆明假装肉疼的说,“阿叔给你买,阿叔出钱。”。 “我不是食嗟来之食的人。不过阿叔你愿意给我买的话,我还是要的。我就要那只桃子。”小五觉得可以把桃子给姥爹,尤其是这个说不是管老爷却抓坏人的大人不舍得的样子,太搞笑了。小五觉得他应该让他更搞笑点。 陆明觉得服了,那两夫妻也不知道怎么教的,把孩子教得如此机灵。听那卖酒的汉子说才三岁多点,明明是他盯着想要,偏偏还得自己送上去。“老爹,给这娃来一只桃子的。”。 等陆明抱着小五回到市集的大路时,正遇到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许三郎。 许三郎接过看到阿爹一脸高兴的小五,也顾不上训娃了。赶紧不断弯腰点头向陆明和几个捕役谢过。 陆明他们摆摆手说,以后看好娃娃就行,就走了。 等许三郎带着小五回到秦家药肆前,霍香梅几个已经望眼欲穿了。 看见找到小五,大家提在心头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霍香梅也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训娃。 小五高兴的把他买来的面人分给阿兄阿姐阿弟,还给霍老爹一只面桃。 许三郎还给小五买了把木剑,他之前的那把断了。另外给几个娃买了些冻梨之类的果子。 一家人在一间小饭肆点了豆饭和胡饼,当午食。 午食过后,送许三郎回书院,临走前,许三郎低声跟霍香梅说,“回去别太生气,找到就好了,别吓到小五了。”。 “唯唯。”霍香梅挑挑眉毛,看了看那还在兴致勃勃说着面人的小五应道。 小五你自求多保吧,阿爹也救不了你…… 告别许三郎,许家其他人才踏上回村的路。 …… 回到村子里,已经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也没有时间午休了。霍香梅让孩子赶紧拿着挎包去上课,还有手里拿着的面人和木剑必须放下。至于小四偷偷往挎包里塞的一只果子的行为,霍香梅就当看不见了。 羊肉不能做腊肉,那样会缩水得太厉害的,一斤羊肉做成干,估计不会剩下二两。所以没有甚么人会舍得把羊肉做成羊肉干。 现在天气冷,霍香梅也不打算就今天吃羊肉,先让它冻上过几天再说。 霍老爹的药还剩下一副,霍香梅用猪肺和药一起炖。猪心这是倒不切片炒了,而是切片和枸杞红枣一起炖汤。猪肚冻上明天吃,猪大肠倒是今天就吃了。排骨还是改天吃,红白肉霍香梅决定做扣肉,好吃有耐放。五天后给阿依达送酒,还可以带几块给许三郎尝尝味道。 霍香梅把红白肉洗干净,整块放进烧开水的锅里,煮一会,焯水。捞起来放进冷水里,拿着削尖的箸,不停的往彘皮上戳洞。戳完之后,往上面抹一层盐,里里外外都抹均匀了,才停下让它腌制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把板油烧出彘油,烧开油,把几块红白肉都放进锅里,油炸。直到熟透,捞起来放进事先准备的木盆里。 今天要吃的,就直接放进装满冷水的木盆子里冷却。今天不吃的,自然放凉后,冷冻起来能放很久。 霍香梅把今天要吃的冷却之后,切片,用大葱、酱油和姜腌制好,等一个时辰,肉就入味了。加点水和豆油,放进锅里就炖起来,一直炖到出油发软为止。等差不多的时候可以加进芦菔叶子酸菜,能吸油,味道更加棒。 等大娃他们回来,让他和小二分别给许大郎家和王李氏家送一碗过去。 回来的时候,大娃从许大郎家拿着半碗炒大豆,小二从王李氏家拿了满满一碗的生彘骨头。 第85章 香梅教儿小五叛逆 今晚的饭菜,尤其是那道酸菜扣肉实在是太合许家人的胃口了,如果不是霍香梅制止了,就连霍老爹都是要吃撑的。 霍老爹笑呵呵的放下箸,“从来不知道红白肉可以做出那么好吃的菜,而且一点儿都不油腻。大娘,你明天再做。”。 小五满嘴都是油的道,“阿娘,这个真好吃,明天再做吧。”。 其他几个娃也是炯炯有神的盯着霍香梅,表示对霍老爹和小五的话赞同。 霍香梅擦擦嘴上的油说,“明天就不做了,不能连续多天吃那么油腻的东西。家里还有,过几天再做。吃饱了吧!”。 霍老爹几个都说吃起来不油腻,可是霍香梅就是不同意。 一听明天没得吃,现在阿娘又不让吃了,几个娃好可惜的盯着剩下的几块肉,点头嘴巴说吃饱了,眼睛还好饿的盯着看。 霍香梅也不管了,自行收拾去,“你们先回屋子复习今天的功课,等会阿娘要检查。阿爹,我给你熬的药已经好了,我等会再端给你喝。现在去给你煮水泡脚。” “唯唯。” 霍香梅把水烧开,勺一些倒进木盆子,再把霍老爹泡脚的草药米分倒进去。这些是后来齐疾医开的,之前的直接就是草药。让霍老爹等水温差不多了再泡脚。 喊几个娃先过来洗脸洗脚和洗屁屁,搞定之后让他们继续去复习。等霍香梅擦完身子过去,一个个的抽背,默写。 孩子都完成得很好,有点困了,“阿娘,我想去睡觉了。”。 霍香梅挑挑眉头,道,“睡觉?现在可不行,我们来说说今天小五的事情。”。 小五莫名其妙的看看阿兄阿姐阿弟还有阿娘,他不知自己有甚么事情。而且阿娘一脸严肃的样子,好恐怖,好像苏峰家阿娘。 大娃为这时小五的智商深深感到悲哀,平时课堂上他背书都是比其他人要快,除了小六。 “今天,小五没有经过大人的同意,就自动离开,后来导致所有人都找不到你。这是你今天犯得第一个错误。你阿爹还求了官府的大人,最后才找到小五。”霍香梅认真的盯着小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小五想了想,问:“为甚么,小孩一定要听大人的话,难道大人都是对的吗?” 霍香梅没有想到,这个才三岁多的三寸丁,就提出这么个叛逆少年才会提出的问题。难道还有叛逆儿童的说法?还是小五特别的早熟。平时小五的小聪明,就令霍香梅难以招架了。这时,霍香梅觉得做娘,做一个好阿娘,真的好难。 霍香梅认真的想了想,道,“因为,假如大人遇到坏人,他能打得过坏人,还能自己逃走,而小孩不行。还有大人经历过的事情比较多,他们也曾经做错过事,但是他们错过之后改了,知道错了。于是他们把他们吃过的亏当做经验传授给小孩,让小孩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霍香梅无法把小五当做无知幼儿来教导,只能一点一点的掰开来分析给他听。 小五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懂了还是不懂,霍香梅只能继续说。 “假如今天你没有告诉阿娘,你就自己跟着卖面人走了,卖面人是个坏人,他会把你卖到其他地方去。那你就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今天找到我的那个威风的阿叔说他认识阿爹,我问了阿爹叫甚么,长得甚么样,我才跟他走的。”小五有点委屈的看着阿娘,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 霍香梅倒是知道小五说的那个威风的阿叔是陆明,“你能问清楚他阿爹是谁,长得甚么样,是对的,这是值得表扬的。” 小五又笑得裂开了两排洁白的小牙,这段时间天天刷牙还是有效果的。 “但是,你犯得第二个错误是,阿娘之前千叮万嘱,如果发生和阿娘走丢的情况,你应该怎么做的?” “应该在原地等阿娘回去找。”,小二插了一句。 霍香梅扭头看看他,小五抬头看看二兄,不说话,反倒是小二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了。 霍香梅继续道,“你二兄说得对,应该在原地等阿娘,可是你做到了吗?嗯?”。 “没有。”小五抿着嘴唇,快要哭了,“可是小七之前也让人找了。”。 霍香梅也不管,“之前小七躲猫猫跑进衣柜睡着,让家人找不到,阿娘要说他。今天一样,你让家人担心了,做错事了,阿娘也要说你。”。 小五有点不情不愿的应道,“嗯。”。 霍香梅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愿意完全承认这是他的错误,“你犯的第三个错误是,你已经知道自己迷路了,还跟着卖面人的走。那面人是个好人,没有拐卖你,你却没有跟他说,让他带你去衙门。阿娘曾经说过,如果实在是找不到阿娘,可以直接上衙门求救的。小五你不是记不住,而是你没有把阿娘的话放心上。这令阿娘很伤心。”。 “阿娘,我错了。”小五这会真的哭了。 霍香梅不管小五已经哭了,继续严厉的说,“你犯的第四个错误是,你在私塾外,居然在那听夫子讲课,而不是跟夫子说你迷路了,也不是着急着找阿娘。你让姥爹和阿爹他们心里多担心,你阿爹见着一个人就问,你好,你见过我家小五吗?就跟这小六长得一模一样的。你知道,当时你阿爹都想哭了吗?”(许三郎:谁说想哭的,那就是谁。) “阿娘,我真的错了,你打我吧,我不跑。”小五哭着扭头,把小屁屁对着霍香梅,“不过,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之前苏峰被他阿娘打得上塾里都坐不了胡凳,大家都知道他被阿娘打了,好丢脸,小五才不想这样呢。 霍香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你犯的第五个错误,阿娘曾经教过,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让阿娘打你,岂不是打在你身上,痛在阿娘的心?之前阿娘打了你们一次,那是阿娘不好,不是已经跟你们说了吗?怎么这回又想让阿娘打了。”。 小五拿手背抹着眼泪,“阿娘,你不要生气了。阿娘,你不要生气了……”。 小五这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不断的重复哀求,让阿娘不要生气。他扭头看大兄他们,大娃他们表示真的爱莫能助。 小五使劲瞪着小六,小六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开口,“阿娘,要不,你就罚小五把教过的急就章都抄一遍再睡觉。”。 小六算你狠,小五这会是哭不出来了。 霍香梅倒是觉得可以,小五背书很快,学得也很快,就是耐不下心来练字,“小五犯了错,该罚,就罚他把急就章学过的都抄两遍。你们是兄弟姐妹,就应该互相帮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也罚你们抄一遍,服吗?”。 阿娘,你更狠!小五又哭了…… 几个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小五你这个爱哭包,惹祸精。 小七可不愿意抄,很多字他才刚刚认识,于是他向阿娘撒娇,“阿娘,我不抄可不可以,我的手疼。”。 霍香梅道,“上次,你让阿爹阿娘着急,全村的大人都帮忙找你,你们阿爹还得给人家送谢礼。但阿娘没有罚你,这次就连着上面的。同样的,你们几个虽然没有像小五小七这样的,但是就像刚刚说的,你们是兄弟,就应该共同进退。互相监督,谁错了,另外的就得推醒他,帮助他改过才是,而不是幸灾乐祸……”。 听到这里,几个娃知道不抄是不行的了,垂死挣扎最后一番,“可,阿娘,我们今晚抄不完啊。”。 霍香梅道,“也不让你们今晚抄,明天中午、下午下课后,都直接归家来,甚么时候抄完甚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如果抄完之后,阿娘检查了,发现不是你们细心抄的,抄得不好,那还得重抄。”。 啊啊啊……,要疯了,大娃他们觉得接下来几天都得和小伙伴说再见了。 …… 接下来几天,也的确如此,为了更快能出去玩,课间休息时间,他们也不出去了,专心完成任务。小杨先生看到过几次后,还在课堂上夸奖他们认真练字,让其他同龄娃娃那个羡慕妒忌恨啊! …… 霍香梅这几天除了监督孩子功课,把买回来的肉一样样的做成美味的菜肴给家人补补身子外,还得抽空酿酒,织布,忙得像旋转的陀螺,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家里的酒缸都不够了,还特意让霍老爹去订做了能装一百斤酒的大缸二十个。 一直忙到第三天才把阿依达要的三千斤麦酒给酿上,霍香梅觉得再这样大的劳动量下去,她好不容易养膘的肉又得变成皮包骨的移动人形。 家里的牛车最多只能拉一千斤,还是很勉强的了。霍香梅只好去跟张清河说那天要租他的车拉酒,问能不能再帮忙找两辆车。那样有四辆车,牛也不用太吃力。价钱好说。 张清河想了想,说他得先去问过那两个人。 …… 等第四天晚上,张清河过来了,说那两个人已经答应了,只是价格方便比平时略高,毕竟路上有下雪的痕迹,路不好走。 霍香梅听过价格之后,反而觉得很应该的。当下从酒缸里淘了三竹筒新酿的麦酒让张清河带走,一人一筒,不算在车钱里面的。 第86章 清河运酒大牛蹭吃 张清河也没有拒绝,许家酿的酒味道还真的可以,之前自家婆娘就特意过来买了些回去。现在都快喝完了。 霍香梅把要带给许三郎的酸菜扣肉提前一个晚上做好,还有蒸饼。另外上次买的羊肉也做了,家里人吃点,给许三郎也带上一瓦罐的羊肉汤。这汤是霍香梅下足了药材的,特别的养身,适合大冬天吃。咸菜就不带了,给他带几块芦菔干。 第五天一早,霍香梅让孩子们都喝一碗羊肉汤再去上课,“现在阿娘要给阿依达家送酒去,就是上次去书院看你们阿爹,在外面遇到的那个卖酒的阿姨,还记得吗?另外阿娘还得给你们阿爹送菜。这次就不带你们去了,后天晚上你们阿爹就会家来。这两天你们必须把剩下的急就章内容给抄完,否则,你们阿爹也会惩罚你们的……”。 几个难兄难弟互相看看,知道是没有戏了,只能点头,拿起挎包去塾里了。 等张清河过来时,许二牛已经帮许家把水缸都挑满,上课去了,去之前,霍香梅也让他跟几个娃一起喝碗肉汤。 许二牛觉得就算不给他工钱,每天能有一碗肉汤都是值得的。实在是太好喝了,听阿嫂说,还能补身。以后得来学学,回去做给阿爹吃。许二牛家现在掌厨的都成了他了,全家唯一一个女性许三妞还没长成。 “三郎家的,这全都是吗?”张清河和过来的两个汉子看着许家满满一地窖的酒缸,还有两间屋子也是,都让人找不到地方走路了。一下子被震撼到了,这得值多少钱啊?自己要赶多少趟车啊?许三郎家看起来过不了多久就能起来了。不是没有妒忌,只是也知道,这是人家的本事,有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斗笠。 另外两个汉子都是暗暗的羡慕,看来以后还是得和许三郎家走近点。就算不能学会怎么去酿酒,可是如果有其他路子,说不定自家也能沾上些便宜。 霍香梅对三个汉子说,“地窖最里面,靠近墙壁的那三缸是留在家的,其他的都搬走吧。”。 一百斤酒加上酒缸的重量,张清河是个缺了一只手臂的,平时就算能驾驶牛车,可是这搬运的需要大力气的活儿,却是使不上劲的。只能是那两个汉子使力了,所以霍香梅觉得这请人的钱花得太值得了。 当两个汉子把三十只大缸都给搬上四辆牛车时,已经快要累瘫了。霍香梅和霍老爹赶紧招呼他们进屋子喝碗热乎乎的羊肉汤,暖暖身子。 昨晚虽然没有下雪,但是这天气还是很冷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刮得人脸生疼。又没有涂甚么面膏之类的,好些人的脸都是出现高原红,甚至是干裂的细纹,更加别说那双大手了,粗糙、干裂得开了口子,就像老树已经结疤的伤痕,一个个的盘结在他们那双有力的大手上。正是这样的大手,支撑起一个家庭,好些人的希望。 “阿兄,这是之前说好的钱,你们点点先收好。”霍香梅从荷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铜子递给张清河。 张清河自然的接过来,倒是其中一个年青点的汉子有点腼腆的说,“事还没办好,就收钱吗?”,难道不怕他们打破酒缸甚么之类的? “没事,我信得过张家大兄,自然也是信得过两位阿兄。再说就几个钱,难道收了钱,阿兄就不把事给我干了吗?”霍香梅不以为然的说。 几个汉子也不说甚么了,难道自己还不如一个娘们爽快。 等几个汉子喝完肉汤,歇一会都缓了过来,霍香梅才锁好门,坐上霍老爹后面的车,走在前头带路往胡子阿叔家去。 …… “吁……”,霍老爹吆喝大黑刚刚停下来,院子里的胡子阿叔和阿依达就走了出来,“来了,来了,老爹你们可真早啊,太辛苦了。把牛车驶进院子里吧,没事,院子里够宽。”。 霍老爹带头把四两牛车都驶进院子,车上满是酒缸,看起来真的挺壮阔的。 霍香梅看到胡子阿叔家整齐的小院子,别提有多羡慕了。 住胡子阿叔家旁边的一些过来看热闹的人,听说是胡子大叔家的货,也纷纷搭把手,帮忙把酒缸搬下车。 胡子阿叔大手一挥,“谢过大家了,等会我请你们喝酒。”。 一个汉子豪爽的大笑起来,“那太好了,这酒可不便宜。”,还故意的吞咽一下口水。那滑稽的模样让大伙都笑了起来。 一个老汉摸摸长到胸口的胡子说,“乞山家的酒我喝过,味道还是可以的。”。 其他人一听只是搭把手就有一顿酒吃,都笑开了。 等把酒搬进屋子,胡子阿叔马上兑现刚刚的话,让阿依达给他们每个装上一竹筒带回家。现在自家卖酒,这竹筒不缺,而且他们把酒拿回去了,这竹筒也是会送回来的。 等他们都走了,胡子阿叔,这会应该叫乞山阿叔了,乞山阿叔向霍老爹他们拱手谢过,很歉意的说说麻烦他们一大早的就要起来忙这事,还爽快的说要招呼他们去饭肆吃个便饭。 霍老爹看看众人都没有打算留下的,就对乞山说,“改天,改天,今天我还得送大娘去三郎那。这几个阿哥都还有事,实在是不便。”。 乞山见如此,也不多留,毕竟等会他还得和阿依达去卖酒。就把事先准备好的酒钱,按照之前的价格加上他估算的酒缸的钱一起递给霍香梅。 霍香梅摸了摸,里面只有两小块,知道乞山大叔不是个占人便宜的,而且他还想和自家做长久的买卖,也就没有当面点的那个意思,弯腰谢过乞山阿叔,就跟着霍老爹走了。 半路的时候霍老爹就和张清河他们分开了,张清河他们还有事,霍香梅也准备到书院去。 路上,霍香梅看看周围没有甚么行人,毕竟书院的位置不是闹市,现在大冬天的,很多人都是在家里猫冬呢。霍香梅小心的打开荷包一看,里面居然不是银子,而是两块小金子,颠了颠,估计有二两多。兑换回银子应该有二十五两左右。 霍香梅赶紧收好,这还是她来这里第一次见到金子,之前许三郎从死人身上拿下来的金戒指不算。再说那金戒指早就拿去当了,现在都不知道在谁手里了呢! 很多农家全家人一年忙到头,都不能存下五两银子。这会看到这二两多的金子,霍香梅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去了。加上家里的,明年的生计不用愁了。 钱财是英雄胆,霍香梅觉得自己不是英雄,这会更需要钱财来壮胆。 等霍香梅和霍老爹来到书院时,已经是正午了。把牛车停在书院外墙边,依然是霍老爹去叫许三郎出来。 霍香梅看到书院外面的大路对面的荒地已经有在人起房子了,很可能就是起来做商肆的。不得不说如果真的是做商肆的,那些人的眼光真好,这世界在哪里都不会缺少眼光好的人。等书院建起来了,单单是做里面读书的孩子的生意就够了。 霍香梅也开始心动了,家里的七个娃,小四以后不知如何,但是其他六个肯定得考来书院读书的。可是蔺县离新村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每天来回跑,天气暖还好,可是像这样的天气,如果再加上下雪,大人都受不住,何况小娃。 霍香梅也不会放心让几个娃自己过来上课,到时候如果书院没有住宿的地方,只能在蔺县租房子了。一大家子,长期租房下来,真的是很大的一笔支出。想想那些租金还有柴米油盐,霍香梅就心疼得有点抽了。 现在对面在起屋子,也不知道那地还有没有,地价如何。自家现在的银子要起几间屋子还是够的,如果能在那起一个小院,前面还可以用来做点小买卖。那就再好不过了。 霍香梅还没想完,许三郎就出来了。这回倒是非常的快,估计是正午吃食的时间,后面还跟着许大牛。 许大牛一见到霍香梅站在牛车旁,还没走近就赶紧打招呼了,“阿嫂好。”。 霍香梅看到许大牛也是挺高兴的,“哎,你来得正好,我给你阿兄做了羊肉汤,你进去把你们俩的午食拿出来,特别是碗箸,可以就着这汤吃。”。 这些天多亏了许二牛给自家挑水。虽然自家也是给工钱的,可是就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伙子,霍香梅如果不是挑不动也不会好意思使唤他。 “好咧,我就沾沾大兄的光。”,许大牛赶紧扭头跑进书院,他可是知道三郎家的妇子做得一手好吃食的,刚才在一旁看见霍老爹过来说大娘来了,在书院门外,他才厚着脸皮跟着出来。刚才李庆他们还笑话他,说人家三郎的妇子来看他,你激动的跟过去做甚么,以后自然有你的妇子疼惜你,就怕你到时候起不来。哼,等会他吃完,再回去馋他们。 霍香梅觉得许大牛奔跑的样子,特别的滑稽搞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倒是许三郎有点不开心了,你朝着那没毛的小子笑甚么,还该死的笑得那么好看,没看见你家汉子就在一旁吗?刚刚也不主动打招呼。 “三郎,我特意把上次买的羊肉留着昨天才做,熬了大半夜,放了不少药材,拿过来给你补补身子的。还有我另外做了道红白肉的菜,你等会尝尝,保管你喜欢。”霍香梅扭头对一旁的许三郎认真的说,做了好事当然得让对方知道。 果然,许三郎一听是特意给自己做的,之前买的居然还能留到现在,肯定是都不舍得吃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你和阿爹还有孩子在家,不用惦记着我,该吃的就吃,不用省。”就是别惦记着别的汉子就成了。那苏春元的妇子甚么怀梦而生,只是骗骗那些愚昧的而已,没有汉子的种子,那地还能发芽? 第87章 香梅议地公雉阉雉 “那酸菜扣肉特别好吃,我从来就没有吃过,想多吃一块,大娘都不给。”,霍老爹有点委屈的对许三郎说,眼睛却是看着霍香梅。 霍香梅怕怕脑门,无语的说,“阿爹,那红白肉太油了,吃多不好,偶尔吃一次就可以了。又不是不让你吃,只是少吃点。”,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人一老,脾气就像小娃。 许三郎这会倒是好奇起来,这红白肉做成甚么样的了,要知道这会的人大多还是炖菜,很少会油炸或者炒的,红白肉也是切片水煮的而已。“那等会我尝尝,阿爹也一起尝尝。”。 “你吃就是了,阿爹的回家再吃。”,霍香梅坚决不同意,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她强烈制止,阿爹又得吃撑了。她可是记得有些人一下子吃得多,会吐的。 许三郎呵呵的笑起来,对霍老爹表示爱莫能助了。 “老爹,阿嫂,我来了。”,许大牛把许三郎的碗箸递给他,里面还有只蒸饼没吃。 霍香梅赶紧拿开装羊肉汤的瓦罐盖,“你们先把碗里的蒸饼放到这里,喝完热汤再说。”,瓦罐是用纱布包裹起来的,篮子周围还用麦吉围起来,还有点热气。这总比油都凝结了的好多了。 打开盖子的,就马上散发出一股羊肉药材汤的香气。许大牛顿时觉得,就是得厚着脸皮的人才能吃饱的。 霍香梅拿勺子给两人勺了大半碗的肉汤,里面的肉是足料的。两人就站在路边吃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吃喝,那凶狠的样子让霍香梅很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尝出味道来。 快要吃完碗里的,两人有了几分饱才慢了下来,许大牛讨好霍香梅道,“阿嫂,你的手艺真好,以后得让我家三妞去跟你学学才行。大兄娶到你,真好,我以后找妇子也得找个手艺好的。”。 许三郎得意的笑了,当时很多人都不愿意接受自家婆娘,因为带着三个娃还有阿爹改嫁,还是自己眼光好,第一眼就看出是个过日子的。 至于许三郎是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当初的霍大娘,只是一昧的低着头,露出那双满是粗糙的小手,紧紧的拉着两个小儿。不像其她的妇子,东张西望的偷偷打量那些要婚配的汉子。 当时的许三郎也不知哪个脑筋就抽了,觉得这是个省事的妇子,加上就算是蒙头垢面,他也能看出那颜色在那些妇子中还算是可以的,就挑了霍大娘。根本就不是他说的他慧眼识人,看出来这个妇子很好。 “那你可得叫打听的人,好好给你打听打听了。”,霍香梅哈哈的笑了起来,“你们赶紧吃完,再吃你们的蒸饼,我带了道肉菜来,可以配着吃。”。 许大牛一听还有好吃的,赶紧加快三两口搞定,眼巴巴的看着霍香梅。许三郎恨不得一巴掌拍下这小子,有得吃还卖口乖。 霍香梅打开瓦罐,从里面夹了两块扣肉,再夹些酸菜放进他们的碗。 许三郎第一次见到做成这样的肉,那白肉已经是晶莹剔透,红肉用酱油染成酱色,彘皮吃起来特别的爽口。一口半块一点都不油腻,再夹点酸菜放进蒸饼里,许三郎觉得这都可以拿出去卖了。 许三郎还没舍得吃完,许大牛就在一边问霍香梅,“阿嫂,还有吗?这实在是太好吃了,就连蒸饼一起都变得好吃了。”。 “有,还有不少呢,来再给你两块,三郎也来两块吧。这肉不宜一下子吃太多,这顿四块就够了,剩下的你和三郎到时候让做饭的给你们热热,味道会更加好的。”,霍香梅再给两人夹了两块,剩下的把盖子盖好。 等他们吃好,许大牛就帮忙把碗箸拿回去洗了,留许三郎和家人说些话。 霍香梅赶紧把刚刚自己所想的告诉许三郎,“如果我们能在这起个小院子就好了,不用多大的,前面能做些小买卖,后面能住人就行。”。 许三郎听了,也心动,“现在书院门口对面都有人在起了,这地估计已经是没有的了。”。 霍香梅不是不知道这点,“书院后面也可以啊,不是那么靠近的,现在看起来偏僻点的地方都可以。以后总会发展起来的。如果没能买到地,只能租住了,长期租住下来的,几年加起来,估计都够买地的钱了。总不好以后大娃他们几个来上课,早晚走吧?”。 霍香梅对自家几个娃是充满信心的,觉得肯定能上书院,只是迟早的问题。 许三郎再一听,觉得更加有道理了。以前只想着种好地,闲时再去打打猎,给几个娃解解馋,补贴补贴家里。 可是现在世道变了,许三郎去过一次西域和长安,知道单单是地里刨食,丰年还好,能温饱,可是一遇上灾年或者是徭役之类的,温饱都成了难以祈求的问题。 经商不同,现在税收还算低,低手买进高价抛出,转手进来的就是钱。种地是看不见钱的,经商到手的都是钱,只是风险大,很可能会血本无归。但是如果是小本生意的话,家里还有地在,不用太担心。 不得不说,许三郎的眼界已经开始变化了,不再专注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尤其是见过长安的繁华,他更加是希望自家也能像那些世家一样,出入不止有牛车蓬盖,还能有仆人跟从,路人莫不纷纷让道。就算他自己不能实现,可不是还有儿子吗?儿子还不行,那孙子顶上。只要能让他在有生之年,看到那一幕,就是闭眼都心欢了。 因为,许三郎对霍香梅说,“等后天书院这里的服役满期了,我回去再跟你商量商量,我这几天先跟监工打听打听。上回陆爷他们帮我们找回小五还没有谢过。到时候请他们吃个便饭,再问问这件事。”。 许三郎觉得这件事上,自家婆娘眼光还是不错的。 “唯唯。你把这篮子都拿过去吧,想着你后天就回家了,就不给你带咸菜了,就带了点炒好的芦菔干送蒸饼。”,霍香梅把篮子递给许三郎。 今天也不准备逛市集了,霍香梅让霍老爹驾起牛车就家去。半路霍香梅才记起,她一直没有告诉许三郎,她买了三千斤酒给乞山阿叔,赚了二两多的金子。 …… 回到家里,打开胡桌上的盖子,大娃他们都有吃过午食了。昨天霍香梅有拜托王李氏过来帮忙热一下饭菜的。霍香梅摸摸大碗,里面剩下的炒芦菔都冷了。把菜热一遍,招呼霍老爹一起简单的吃点。 吃完之后,霍香梅准备把家里剩下的十四只雉子都给杀了给冻上。现在的温度太低了,好些鸡都被冻伤了,这几天不怎么吃东西了,再加上地龙都没有了。只好都杀了。 里面的小公雉子都是阉过的了。当时还是张菊花奇怪的问霍香梅怎么不把这些小公雉子给阉了,霍香梅目瞪口呆,她吃过大盘公鸡,可是阉鸡很少吃。所以她真的一时没想起要把小公鸡给阉了。 张菊花挑挑眉头,这小公雉子的鸡冠都那么长那么红了,还不阉就过了那个时间,小公雉子会发情,身体也会变化的。许三郎家这个,她就知道不是个靠谱的,张菊花难得发一次耐心,“阉鸡吃起来没有那种腥膻味,而且阉过的小公雉子性情温和,没有那个想头了,就一心长肉,长得也快点,大点。”。 霍香梅赶紧谢过张菊花,请教这雉子该怎么阉。 张菊花瞪了霍香梅一眼,“你前一晚夜里给小公雉子喂饱水,别和小母雉子放在一块了。第二天早上找阉雉人来把雉腰子掏出来,再给小公雉子灌点水,抹点药就行了。”。 阉鸡不是给小公鸡摘除□□吗?怎么搞成掏鸡腰子了?霍香梅表示真的搞不懂了,“那阿嫂知道附近谁家有人做阉雉人这活当的吗?”。 “蒋舫家隔壁那个刘老六就是干这个的,等会我经过,干脆我帮你说一声就是了。对了,那个雉腰子,如果你家不要的话,记得给我家送来,有些阉雉人就是贼,就想把鸡雉子给抹下。”张菊花一说到这个,就特别的气愤,那刘老六也是个贼溜贼溜的,他还以为自己不知道这雉腰子的好处呢,居然除了要阉割费,还想要雉腰子,想得美! …… 当天晚上,霍香梅就给所有的小公雉子灌水,霍老爹还问她在干嘛。霍香梅说了,霍老爹一拍大腿,“哎呀,我都忘记这回事了,可不是阉雉好吃……”。 第二天一大早的,刘老六就带着工具过来了。霍香梅把要阉的小公雉子抓出来,放到小笼子里。 说她虚伪也好,她真的不想看接下来的那一幕,所以还是霍老爹在一旁帮忙抓了。 只见刘老六揪着一只小公雉子,把雉头扭放到雉翅膀下,左脚踩住雉翅膀,右脚踩住雉爪子,左手在雉翅膀下边“刷刷刷”的几下拔光一片雉毛。右手拿着一把小刀麻利的在那没毛的地方切开一道口子。 之后,刘老六用一把小铁弓把那道子弓成一个口子,再用一根上面系着细线的小铁丝伸进口子里。也不知他怎么操作的,拉扯几下,就从里面把鸡腰子给掏了出来,放到大碗里。 那雉腰子形状像卵,比鸽子蛋要小点,是乳白色,看起来非常的鲜嫩,外面有点像彘脑,用筋膜包裹着。 掏完雉腰子,刘老六往小公雉子,现在是小阉雉了,灌了几滴水,再在那个口子哪抹了一些他早就配置好的药。这只小阉鸡就算是阉好了。 如此几次,刘老六才把所有的小公雉子变成小阉雉…… 霍老爹给刘老六倒些水洗手,刘老六笑嘻嘻的道谢,说,“这已经是阉好的了,下次要早点,等小公雉子的鸡冠发红就该阉了,这迟了的就变生雉了,不好收口。”。 霍老爹赶紧应,“是是……,真的麻烦你了!”。 刘老六道,“这怎么是麻烦,我也是做买卖的。对了,这雉腰子,阿叔你家要吗?”。 一听,霍香梅就记得张菊花说她家要这雉腰子,“哎,大兄,这我已经答应给我家阿嫂了。”,也不知这鸡腰子有甚么作用,居然都抢着要。这会霍香梅已经知道鸡的□□就是鸡腰子…… 刘老六见被人捷足先登了,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多说甚么,结果阉雉钱就拿着工具走了。 霍香梅把那小半碗雉腰子送给张菊花时,她笑得那一脸的灿烂啊!霍香梅问她这彘腰子有甚么作用,值得那么高兴时,张菊花笑得一脸别有意味,说你回去问三郎就知道了。 结果当晚,许三郎知道后,给霍香梅用行动从炕头到炕尾给她好好的解释了一番,表示她的汉子不需要雉腰子,也能让她直不起腰。 …… 这会要杀这些雉子,霍香梅知道有些人家已经在做风鸡,可是她不会。倒是可以去陈麦香家问问,不过霍香梅表示她更喜欢吃新鲜的。如果做了风鸡之后要炖汤甚么的,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阿爹,我捉住雉子,你帮我割吧。”霍香梅怎么也不敢杀鸡,只好让霍老爹上场了。 “好咧!”霍老爹拿了只大粗碗,在里面先放点盐和水,等会让雉血流进来,凝固成雉血块。雉血块无论是煮汤还是做菜都是一道不错的菜。 一只一只的割喉咙,那大粗碗都装不下雉血了,霍香梅赶紧又拿两只过来。 等十四只雉子都杀完了,让它们在院子里挣扎,霍香梅去烧热水开褪雉子毛。 褪完雉子毛让霍老爹去开膛破肚,霍香梅把雉杂都清理干净,满满的三大碗,能吃两顿了。 霍香梅道,“阿爹,我打算冻上,就不做风雉子了。你爱不爱吃风雉子的?” “都可以,你想冻上就冻上吧。风雉子不好做祭祖用,你冻上的倒是可以。”霍老爹觉得就是肉他都喜欢。 既然霍老爹都这样说,霍香梅也就不打算去问人家这风鸡是怎样做的了。 把宰好的雉子都洗干净,一只只的里里外外的抹上一层盐。用绳子绑住脖子挂到屋檐下,晾干冻上,到时候再放到地窖了。 倒是雉血块和雉杂都被霍香梅给剁碎了,加些大葱大姜爆炒。做好之后给许大郎家和王李氏家送一碗。 上次霍香梅给他们做的扣肉,他们都挺喜欢吃的。第二天就过来问霍香梅这肉菜是怎么做的,可是一听做法,都觉得太麻烦了。 张菊花是觉得好费肉,这红白肉油炸了就缩小,不划算,而且红白肉又不便宜。 王李氏是觉得肉自己就有得多,就是功夫需要太多了,偶尔做一次还有,天天做哪有那么多空闲。 听得霍香梅都想笑了,总不能每次自家做都给你们送上半碗吧?第一次就是给你们尝尝味道而已。 吃过晚饭之后,几个娃把前几天阿娘罚抄的大字上交。霍香梅让他们先复习今天的功课,她一个一个字的检查,发现写得不好的,再圈出来,这得重写。 这段时间以来,天天练字,多多少少可以看出几个孩子的不同品性。 大娃看起来是个稳重的,写的字四方八达的;小二是个算术学得最好的,字写得也快,就是太快了,经常有些笔画没有注意到;小三平时特别的调皮,偶尔还脱线,可他写的字却是非常的清秀,谈不上多好看,但是人看了会觉得舒服;小四的字一点都不像她人,她长得瘦小瘦小的,字却是圆圆的。 不得不说小五,他背书背得最快,可写字就是个心急的,一个大一个小,大小间隔都不同。 倒是小六平时比较沉默,是个有主意的,闯祸都是跟着阿兄后面,写的字虽然无力,却是几个娃中最好的。 至于小七能写出让人认得的,那就是不错了。 第88章 许三归家香梅剪发 许三郎要回来的当天晚上,霍香梅特意推迟做饭。后来天黑了,还不见人影,只好把饭菜给做好了,热着。 可是这时却下起了雪。娃娃都上炕坐着听霍老爹讲古,霍香梅时不时的就往外看,可是依然不见人影,心里越来越急躁。 霍香梅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做,给家里的两只大彘加点蔓菁叶子,大黑和小黑加些稗子、大豆,另外还把它们的粪便铲出来倒到屋子后面的菜园子里。 现在天气冷了,菜园子后面也没有种菜了,那间小茅厕的尿缸都结冰了,晚上也不敢让孩子上这来上夜尿了,重新拿了一只瓦缸放在屋里的角落,让几个娃娃撒尿,霍香梅早上起来还得清理干净。否则那屋子整天都是弥漫着一股尿味,如果再发酵的话,真的每人会喜欢的。 …… 许三郎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人影像魂在飘,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家婆娘在走来走去。 许三郎一头黑线…… 许三郎用力的抖抖身上的积雪,拿着行李大步走上前,“在这干嘛?大冷天的,快进去,小心着凉了。”,着凉了谁做饭啊。 霍香梅回头一看是许三郎回来了,赶紧把木铲子放在屋子外,接过许三郎手中的行李,拍打干净上面的雪渣。 许三郎搂过霍香梅的肩膀,快速的瞄了一眼放下门帘子的屋子,把霍香梅的嘴巴、耳朵、脖子狠狠的洗礼一番,最后才喘着气放开。 霍香梅用力的捶了他两拳,等会如果被阿爹看出,那得多尴尬。 许三郎还以为霍香梅在跟他撒娇呢,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里面的孩子听见阿爹的声音,“哇,阿爹,你回来了……”,就想爬下炕,奔向他们阿爹。 许三郎赶紧制止,“别再下地,地上冷,阿爹就进来。”。 霍老爹掀起帘子,和几个娃笑嘻嘻的看着霍香梅和许三郎在屋子外抖雪。 霍香梅擦擦嘴巴和脸,“要不要先过旁边的屋子换套衣服,再吃饭?”。 霍香梅觉得现在的许三郎样子挺糟糕的,胡子不知道多久没剪了,长短不齐的,仔细看居然还有打结的。一脸的风雪摧残过后的样子,说是二十三岁,真的难以置信。 后头做的好的棉衣估计是穿在里面,外面就是以前的冬衣,破烂的地方不少。手指关节奇异的粗大,一看就知道是生冻疮了。说句不好听的,真像后来看到在大街上乞讨的流浪汉。 “先吃饭,你们都没有吃吧?我正午吃了两只蒸饼到现在。”许三郎把行李放在胡桌上,坐到炕上去。大呼一口气,还是炕上舒服,手指因为突然遇暖,有点发痒。 霍香梅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上长板案,现在天气冷了,也不在胡桌上吃了。那胡凳坐得人屁股发凉,可不是好受的事情。 知道今天许三郎回来,霍香梅还特意烧了一只大阉鸡,装了四大碗,分量足足的。 等霍老爹动筷,其他人也赶紧开动,都是饿了的。等了那么久,冬天不耐饿。 霍香梅边吃,边给孩子夹比较滑嫩的雉块,像雉胸肉这些,小七就几颗小牙实在是不好吃。 许三郎吃个半饱了才停下来,让霍香梅赶紧吃,“不用给他们夹,都是大孩子了,懂事了,能自己吃。”。 几个娃一听阿爹夸他们是懂事的大孩子了,都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能吃,不用阿娘夹。 霍香梅看看他们的大碗,还有不少,就先吃自己的了。她也饿了,都这么晚了。 等一家吃过之后,几个娃回屋子复习功课,霍老爹早就洗过了,也跟着娃娃到他们的屋子去,看他们学习。 这是霍老爹最近的爱好,尽管他也不懂几个字,可是不耐他喜欢看着孩子认真的小模样,回头跟老汉们侃大山,还有好料子呢! 霍香梅之前就烧了水,让许三郎自己去勺来好好的洗个澡,“这十天没洗过?”。 许三郎道,“没,那么多人,哪有那么多的柴火烧,都是大爷们,下工吃饱就侃大山之类的去了。谁都没洗。大冬天的,就算干活出汗,也没事。不难受。”。 许三郎闻闻腋窝,一股酸臭味扑过来,噁!十天的汗液都集在一起的痕迹,真不是一般的难闻,“这叫真汉子!”。 反正霍香梅看见他的动作,就不想靠近他了。打开许三郎带回来的行李,去了两回都忘记让他把脏衣服给她拿回家洗了。这会乱七八糟的堆在篮子里,看不出哪件是没穿过的,哪件是干净的。还有那内衣上面沾的凝结成一块块的东西,真让人倒胃口…… 霍香梅也是醉了。还好这段时间又找了许王大荷给家里人每人做一套,打算新年穿的,现在只好让它提前面世了。 霍香梅从柜子底拿出许三郎要穿的新衣放到炕上,见许三郎眼睛贼亮贼亮的盯着自己。 霍香梅的身心都有点发软了,自动走过去拿起丝瓜瓢帮他擦后背,发黄的丝瓜瓢一擦下来,就是一层泥。一秒钟黄瓜变黑瓜,真是无爱了…… 这会霍香梅是啥心思都没有了,狠狠的用力给许三郎扒皮,“先擦洗完身子,再把头发也解下来洗洗,晚点就晚点了。”。 擦完后面,前面霍香梅不管许三郎怎么说,都让他自己擦。如果看到前面那么脏,真怕以后自己都没胃口。 …… 霍香梅在另一只木盆里倒满水,加点皂荚进去泡好,等会许三郎就可以直接洗头发了。 前前后后,两大锅水都用完了,许三郎才搞定个人卫生,穿上新作的还有太阳味道的冬衣。许三郎觉得整个人懒洋洋的,舒服得不想动了。 木盆子的脏水许三郎已经直接倒在院子里了,就看着霍香梅走来走去的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和之前的一起放到箩筐里。 “你的胡子给你剪短或者剃掉?”,霍香梅其实已经很看不下去那一大撮胡子了,都打结了。刚刚洗的时候都扯断不少。 许三郎有点不舍得,这时候的人都讲究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说法。嘴上不长毛的小子走出去,说的话,别人都多是不信的。 不过看到自己家婆娘一脸的恶意,手里拿着大剪刀,眼中的意思是,你敢不剪试试看。许三郎只好说,“那就剪短一些吧,别剪太短了。”。 霍香梅白了他一眼,开始只是从中间剪断,后面是直接贴着脸皮剪,也不管许三郎在一边不停喊,行了行了,不能再短了。 看见汗巾上一堆毛,许三郎心疼的直抽,这婆娘真狠心。 “刚刚洗头发,你的头发都很多干枯开叉了,我给你修修发尾。”,霍香梅也不管许三郎同意不同意,直接抓起一撮发尾就一剪刀下去。 许三郎已经无力和她争执了。 等霍香梅剪完,再端详许三郎的时候,发现原来许三郎五官还是很耐看的,鼻子特别的挺,嘴唇有点厚,浓眉似剑,就算是黑了点,也是特别有味道。这会披着散发斜靠着长板案,一双眼无奈的看着霍香梅。这会倒是看出二十三四岁的风采了,霍香梅愣是看出那么一点诱惑来,身随心动,捧起许三郎的下巴,就香了一口。 倒是把许三郎给惊呆住了,自家婆娘可是从来没有主动亲过自己,初次同房还嫌弃口臭,非得洗漱干净才让上炕。这在许三郎心里的阴影面积真不小。 许三郎狂然大喜,一把抱住霍香梅的脑袋,把离开的唇重新压回来,从外到里狂扫了一遍才慢下来。不是不想马上吹灯脱衣,只是头发还未干,等会还得检查孩子的功课。许三郎只好放开气喘喘,眼角媚意丛生的霍香梅,“晚点再收拾你。”。 霍香梅朝许三郎抛了一个媚眼,把干的毛巾扔给他,“你先把头发擦干净吧,我去看几个娃的复习怎样了。”。 许三郎只得看着这婆娘扭着翘挺屁股一脸得意的走开。 出到屋子,霍香梅整理下刚刚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还擦了擦嘴巴,才走进孩子的屋子。 “阿爹,不早了,你先去休息,我来看着他们就行了。”霍香梅看见霍老爹已经在打哈欠了,赶紧说。 霍老爹也真的很困了,说:“行,三郎睡了?你们也早点。”。 …… 霍香梅给几个孩子抽背,发现他们今天正式的把急就篇给学完了。老师估计明天得开始讲劝学篇了,还好霍香梅之前就想到了,所以劝学篇的她先把前面的一部分给一个一个字的认出来了。 这会教给孩子也不会说看不懂,霍香梅道,“之前急就篇的你们已经学完,但是不能说学完了就行了,还得不停的复习。等过年前放假,夫子很可能会抽背前面教的。”。 几个娃都听话的点点头。 孩子们学了一小段的劝学篇,霍香梅就带着他们去煮饭的那间屋子擦擦脸洗洗脚,赶他们回屋子睡觉去了。 等霍香梅回到自己的屋子,看见许三郎已经睡着了,发出的呼噜声在整间屋子回荡着。头伸到炕边,没干的头发垂到炕外边。 刚刚一边检查孩子功课,还一边脑子里脑补香艳场面的霍香梅,这会倒是有点羞愧了。 第89章 心随情动许三防备 霍香梅轻轻抽出他手中的毛巾,许三郎也没有醒过来。摸摸头发,还是湿的,霍香梅只好静静的坐在小马扎上给他擦。 这一张才二十三岁的脸,已经在岁月的打滚中,有点提前苍老的感觉。一家大小十口人的生存都压在他的肩膀,霍香梅没听过他说一句难的话。 就算有时候,霍香梅买的东西太多,他不大满意,会黑着脸,会不说话,会赌气,但是只要霍香梅坚持,他也没怎么提出反对的意见。 说真的,霍香梅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心疼这个汉子了。他实际上比她还小好几岁呢。 大冬天的,头发难干,可是不擦干睡觉,晚年容易得头风病。霍香梅只好坐在一旁尽量轻轻的给他擦干,上次做这样的事是什么时候,霍香梅已经想不起来了。那些人,那些事,仿佛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上辈子不是没有充实过,只是那充实过后带来的空虚,却往往让人更加的绝望。 霍香梅来到这个家,开头忙着的是饭桌上能多一道菜,能给几个娃一口肉,能让霍老爹不被病痛折磨。可是她没有想过这个汉子的辛苦,在自己埋头苦干的忙于家务的时候,抱怨每天家务活那么多,甚至和他闹别扭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汉子他也在努力着,似乎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一天。 许三郎没有跟霍香梅提过一路到达西域,再回到长安的艰辛。只是说有商队带路,大王已扫平叛贼,很多人都入户籍,分到田地,再去打打杀杀的很少。 可是很少不代表是没有了,要不许三郎小腿上多出来的几条伤疤、后背上那些痕迹又是甚么。 既然他不在自己面前说,霍香梅也不打算去问。来到这个家庭,说是要离开的话,霍香梅早就在一开始就离开了。 以前已经离了婚,自己也不能保证再婚就一定能生出孩子来,才会有决定去收养一个,只是为了一个家能多点人气。 来到这里,如果说一开始对着几个孩子就有了感情,有了做母亲的责任,霍香梅自己都不相信。她并不是圣母,也不是单纯的小女娃,很容易对别人放下心防。 开始只是觉得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在没有离开这个家庭时,好歹也得把人家的几个崽子都喂饱了。这是做人的基本底线。 可是随着几个娃的打打闹闹,耍乖卖乖,对霍香梅的亲亲热热和无限的信任,让她的心活了过来。慢慢的她喜欢上这个家,喜欢上这些孩子。 她开始并不懂得如何去做一个母亲,只是从前的认识,让她去喂饱他们,可以的话,教些知识,能让他们健康的成长。 可是随着小七的一次藏身衣柜,让整条村子的人一起来找。小五在市集的走丢,让衙门的捕役还有街上的娃娃都来帮忙等等这一系列的事的发生。让霍香梅越来越融入这个贫苦、饥饿、落后,却又充满着人情味的时代。 它不再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历史,或者说自己不再只是一个过客…… 她慢慢懂得如何做一个母亲,如何做一个好母亲。并不是说说就行了,得用心去对待,用情去感染,用爱去教育。 今晚再看到许三郎服役回来,强撑着一路走回来,吃过晚饭洗完澡,头发都没干就倒下睡着了。 这汉子那么响亮的呼噜声,让霍香梅心疼他,知道他真的是累着了。 霍香梅觉得自己开始把他放在心上了,不再是一个凑合着过日子的搭伙人。 等许三郎的头发干了,霍香梅轻轻的帮他摆正,盖好棉被。他的脚刚刚也在晾着,霍香梅转头过去看,那双大脚板上已经满是茧,好些脚丫子还腐烂了。看来明天得找齐疾医开些草药,给他泡脚才行。十天没洗过的脚,能有多干净? 霍香梅先去孩子的屋子看看,捏捏被子,把不小心踢开的被子盖好。 再回到自己的屋子,吹灭灯,躺下,明天会是一个晴天。 …… 等许三郎醒过来时,已经是正午,孩子都下课回家吃午食了。 “洗把脸,吃饭吧。”,霍香梅给他装了满满的一碗稻米彘骨粥,还把装着蔓菁切片的大碗推到他平时坐的位置。 许三郎洗漱之后,拿过来就吃,“阿爹和孩子都吃过了?”。 “吃过了,阿爹去看祠堂的建造了。听说已经建成了。等着里正去道观请道士做好灵位牌,就可以开祠堂了。孩子刚刚吃完,出去耍了,等会再回来睡午觉。”,霍香梅给许三郎再添上半勺粥,“别要吃太饱,差不多就行了。你这段时间都累着了,得给你补补。”。 许三郎不以为然,“你汉子年轻呢,没事。”。 霍香梅也不和他争执,到时候做好让他吃就是了,说再多也没用。他不会心疼自己,她来疼。 等许三郎吃完了,看着霍香梅收拾碗箸,慢悠悠的说,“你说的地的事,我问过监工了,说前面的早就被人买光了。后面的话,可能还是有的,具体的他们也不大清楚。我准备去请陆爷吃个饭,问问他,能不能引见司农。现在管土地买卖的是司农,还得找他签订劵书。”。 “那你打算甚么时候去呢?我要准备甚么。”,霍香梅突然想起自己有一件事没有跟许三郎说,“我第一次去见你的时候,乞山阿叔家又跟我家订了三千斤酒。我给他酿了,按照原来的价格。他给了我二两多的金子。所以你不用担心真的要买地的话,家中的钱银不够。实在不行,可以先买小一点的。”。 许三郎倒是没有想到自家婆娘出门一趟,还赚了一大笔钱,这都赶得上自己去一趟西域的三分之一了。看来这酿酒的方子更加不能泄露了,之前一起去建书院服役的汉子都有在拐弯抹角问自己这方子哪来的。 许三郎高兴的问,“这实在是太好了,那家中还有酒吗?”。 霍香梅见许三郎一脸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是非常的高兴,“家里还有两百多斤,麦曲已经没有了,还在做。”。 许三郎想了想,“那这两百多斤先别卖了,到时候开祠堂低价卖给乡里的人吧。”,否则人家看到自家赚钱了,过来捣乱。毕竟老老小小的,家里又没有甚么权势,一不小心就容易招惹祸根。 这村子是重建的,很多人之前都是不认识的,就算是认识的,在钱财面前也是经不起考验的。许三郎不敢打这个赌,还不如贱卖,反正成本都是很低的。就算是贱卖,自家也是有赚头的。 只要方子紧紧的攒在自家手里,就不怕没有钱赚。细手长流才是做买卖的好手,一夜暴富甚么的,许三郎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掂量着现实,知道自己没那个斤两,还是踏踏实实的做事吧! 如果将来书院建好,进去读书的娃读得好真的能做大官,许三郎说甚么也得压着自家娃去学。只要有一个成才的,自家都能立起来了。说不定哪年也能成为世家。 这次去长安城,看到那些世家子弟鲜衣怒马的过街,行人莫不让路,真的是羡煞人了。 就算是跟在那些世家子弟后面的奴仆,面对着许三郎这些人都是趾高气扬的。 许三郎幻想着自己成为世家的那天,觉得就算是他进了棺材都能笑醒。 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幻想了…… 霍香梅可不知道许三郎已经想到天边那么远,“行,自家这些日子靠酒赚了不少了,也不差那几百斤的钱了。”。 许三郎听了,倒是不好意思跟霍香梅分说他心里所想的阴暗面。觉得这个婆娘的手真松,自己还得把住关才行,否则她指定会漏财。哪天说不定自家还得天天吃糠咽菜,想想那卡着喉咙进去的东西,许三郎看着自己碗里的稻米粥,觉得这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许三郎对霍香梅道,“至于请陆爷他们吃饭,你就不要准备甚么了。听监工说,要搞甚么廉政清明,一般都是不敢随便收东西了。我自己去饭肆请他们就行了。这请饭也只是一些麦酒、炙肉、豆饭而已。”。 这大冷天的饭肆做的饭菜可没自己婆娘做的好,可是许三郎倒是不愿意请他们回家吃。 现在可不是男女大防的时代,自己长得比不上那个陆爷,更别说王洪林那个小白脸。时人都爱这种小白脸,加上他们又是有官职在身的,如果真的和自家婆娘看对眼了。像苏春元的妇子搞出个怀梦而生,那自己倒是和离不和离? 许三郎就怕到时候是自家婆娘要跟自己离休,毕竟那些可都是官大爷,就算自己再怎么自信,也不敢说比得过他们的。那真的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许三郎不是信不过霍香梅,是信不过这个时代的审美,还有那些口花花会哄人的小白脸。 许三郎倒是觉得汉子就应该像他这样的,结实的肌肉,宽阔的胸怀。一定会让婆娘在炕上下不来的才叫真汉子,耍嘴皮子的算甚么。真不知道那些妇子怎么会就被引诱了,真是麦吉塞的脑子。 “要不要送些我们家酿的酒?”霍香梅觉得求人办事,不送礼,感觉怪怪的。她在人情的社会待得太久了。 第90章 锁头雕竹香梅卖酒 “这倒是可以的,我拿竹筒装十几只,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分就是了。只是拿竹筒显得太简单了。”,许三郎倒是觉得自家的酒是很好的,就是装酒的东西上不了台面,“用卣之类的,成本又太高了。”。卣这类东西,自家都不舍得用。 霍香梅觉得这不难,“那还不简单,我等会画些简单的图案去找锁头个刻上去。麻绳也让他帮忙染成红色,他会染。我上次在锁头家,看到他做的那些小儿器具,简直就是艺术品。实在是太好看了,我都忍不住给大娃他们买了好些。你看储物架子上面的那只鸠车,就是我从锁头家向七婆买来的。我还托他帮我做一根水杆子,能用来浇菜的。”。 霍香梅没有想到许三郎居然能想到包装的事,一说,她就想起了许锁头。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民间巧匠。 许三郎不爱看见自家婆娘说起别的汉子时,一脸的发光的模样,尤其是那个人居然还是人人都认为的傻子许锁头。她那无限感叹欣赏的表情,真刺眼,但许三郎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主意,锁头做的小儿器具的确很不错,“这样吧,你现在就画出来,我等会去找锁头。他也是昨天从蔺县回来,今天应该都是在家休息的。”。 “行,我现在就画,笔墨在大娃他们的屋子。,”霍香梅的兴致一下子被吊了起来,说做就做。 也不是多复杂的事,霍香梅就是画了五瓣花瓣的小花,一些小草,几节竹子。“这样就可以了,分开刻,不要全刻在一起。竹筒是黄绿色的,那绑住竹筒的麻绳就染成红色的就行了。”。 许三郎在旁边看着她画,也的确不是甚么难事,不过如果加在竹筒上,倒是好看很多。“行,我现在就拿过去。”。 …… 当天晚上许锁头就把刻好的二十只竹筒拿了过来,霍香梅一个个的翻看,觉得真的很特别,“锁头,你的活做得真不赖。”。 之前霍香梅第一次见到许锁头的第一个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那浑身散发的荷尔蒙,让人脸红心跳的。尽管后来,许锁头开口,让人觉得一下子从真汉子变成真小孩,很失望。但是这不妨碍霍香梅对于一个民间艺匠的膜拜。 许锁头一听居然有除了自家阿娘和妇子以外的人夸自己,还是认识的阿兄家的妇子,腼腆的咧着嘴巴笑了。 “大郎你把工钱给锁头了吗?”,霍香梅问站在一旁的许三郎。 “给了。”,许三郎拿过霍香梅手中的竹筒让锁头帮忙一起下地窖装酒。多一个碍眼的人帮忙,还是不错的。别以为他没看见自家妇子看到锁头那双眼发光的样子。 如果霍香梅知道许三郎如此作想,肯定会义正言辞的说,这只是对美的欣赏。可许三郎会不会认为,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欣赏只是所谓的美的欣赏?那就知道他自己知道了。 趁着许三郎和许锁头下地窖,霍香梅把已经做好的酸菜扣肉再热一遍,勺出一碗满满的放在旁边。把之前剩下的羊肉都都炖成成肉汤了,装了半瓦罐肉汤进之前带汤给许三郎的那只瓦罐。把它们都装在一只小篮子里,等许锁头上来了让他带回家吃。 之前七婆说过她以前和自家阿婆关系很好,霍香梅非常乐意在许三郎面前表示她对去世婆婆的闺蜜的关心。 …… 果然,一听霍香梅说是带给七婆吃的,许三郎本来不舍得那满满的酸菜扣肉和羊肉汤都变成了对霍香梅的谢意和感动。 晚上孩子睡过之后,许三郎温柔的对霍香梅疼爱了几番。以前都是急急忙忙的脱裤子办事,先爽快过后再说。今晚的许三郎和以往的不同,似乎铁汉子也变得柔情蜜意了。 只有月光见证了霍香梅眼中的得意,有时候,必要的小手段,也是能促进夫妻感情的。 …… 第二天,天放晴了。许三郎驾着大黑,带着二十只装满酒的竹筒就往县里出发。 霍香梅等孩子都上课去了,赶紧拉着小黑把这两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溪边洗。尤其是许三郎的那满满一箩筐的脏衣服。 路上碰到不少人,都在说着开祠堂的事,到时候会有道长来做法事。 这时候的佛法在中原还没有盛传,还是本土道教的天下。对于道教,霍香梅只知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些还是在无意中知道的,并没有去研究过。 所以别人说起来的时候,她也是一脸好奇的听着。 “香梅这里,这有位置。”,陈麦香看见霍香梅牵着小毛驴过来,赶紧高兴的招手。 霍香梅也乐得边跟周围的婶子嫂子娘子们打招呼,边牵着小黑靠近陈麦香的那边。 现在的妇子都爱扎堆洗衣物,侃大山。 陈麦香帮她一起把箩筐抬下来,“都是许三郎的吧?我今天也是给我家的洗,昨天用皂荚泡了一整天,否则今天就算是我捶断棒槌也洗不干净。”。 霍香梅也是一脸无奈的道,“我也是怕洗不干净,所以昨天都是用皂荚浸泡过了,还是用热水的。”。 霍香梅和陈麦香还有周围的妇子边用棒槌槌着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说起建书院的事情,声讨自家汉子的不爱卫生行为,给她们带来了多少麻烦。家里的娃娃在塾里的表现,无论学得好不好,她们都是一脸的肯定的说,明年自家娃肯定能考上书院,将来做大官的。 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家孩子成才的期望…… 有个脸熟但是忘记叫甚么的妇子问霍香梅,“过几天得开祠堂,三郎家的,你家的酒会便宜卖吗?那天我看见张清河那赶车的和其他两个汉子从你家拉出四辆车的大酒缸呢。这赚得不少吧。”。 霍香梅这会终于理解许三郎为甚么提出要贱卖自家的麦酒了,“会的,平时是卖八钱一斤,到时肯定会更加便宜点。”。 “那你给我家也留点……”,旁边的妇子连忙说。 “我家也是要的……”,其他的妇子纷纷报名。 有的妇子手里还拿着棒槌,霍香梅真怕她们一激动,手中的棒槌没拿稳,往自己这里扔过来,那就真的是无妄之灾了。赶紧说,“都有,家里还有三大缸,是我家汉子特意留出来,到时候便宜卖给乡亲们的。大家有缘分能从四面八方过来,同居一条村子,一起开祠堂。说不定千百年后咱们都会是同一个族人的先祖了。”。 妇子们听见霍香梅这个新鲜的说法,还觉得特别的有道理,都大笑了起来,“识字的就是不同,说的话文绉绉的,特别有道理。”。 亲,你觉得文绉绉这个词是褒义呢?是褒义呢? 有妇子问,“那你甚么时候方便,我们过去买。”。 “一般我都会在家,你们甚么时候过来都是可以的。上回张清河家的,还有周兽医家的,都是洗完衣服就过来买的。”,霍香梅想了想自己真的最近没有甚么事要离开村子的。 “那能更加便宜点吗?比黄小玉她们之前的。”,有妇子一听,赶紧问。 霍香梅也没觉得她们贪小便宜,毕竟八钱虽说是不多,但是一年到头只是在地里刨食的,这八钱都还是她们掂出来的了,“可以便宜,一律只有四钱一斤,但是每家最多只能买三斤。多了就不够卖给其他人家了。”。 其她人觉得这个价钱实在是太划算了,就是只能限量三斤,有点可惜。都纷纷表示,等会家去后,就过去买。 陈麦香在一旁笑着看霍香梅做买卖,“香梅你家准备甚么时候杀大彘过年,还有甚么时候去磨豆腐呢?”。 “大彘等年二十五再杀,至于豆腐,阿嫂你甚么时候去磨呢?”,霍香梅真的不知原来过年还得磨豆腐的。 陈麦香脱口道,“我家打算二十六去磨,要不要一起?”,这明显已经是家里都说好的了。 “行,到时候,阿嫂你让你家娃来告诉我一声。”,霍香梅心里默哀一声,还得拐弯抹角去问这磨豆腐之前要做甚么准备的。她想好久的豆腐乳还没折腾出来。 陈麦香爽快的道,“好咧。”。 等小黑拉着洗好的衣服回家,已经是正午了,许三郎还没有回来,几个娃反而都在家了。 霍香梅也顾不上晾衣服了,先把午食给做了再说。 吃过午食,让几个娃自己看书,霍香梅准备晾衣服,可这时,有好些妇子过来买酒。 一直到要做夕食了,才没有人过来,可是那箩筐的衣服已经不适合晾晒了。在外面放着,已经冻僵了。 还好许三郎现在也不是天天换洗衣服,否则只能让他臭死算了。 等霍香梅做好夕食,许三郎才踏着点回来。 霍香梅问,“事情办得怎样?”。 “已经搞定了。”,许三郎把一张劵书递给霍香梅。 霍香梅看见上面有许三郎的亲笔签名,抬头看许三郎。许三郎一脸的得意,“那陆爷听说,我能自己签名,还一脸的诧异呢。”。 别说陆爷,就是霍香梅自己也是有点诧异的,知道他一直跟着自家娃娃蹭学是一回事,可真的当他写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先吃晚饭,具体的我等会再说。”,许三郎把大黑拴好道。 第91章 许三郎送礼兼买地 原来一开始许三郎去县衙找到陆明,当着县长的面对陆明大肆的感谢一番,说他是为老百姓干事的好官。 开头陆明是觉得很得意的,毕竟做好事不留名不是他官门中人所行之事,而且最近衙门里还有些人事浮动的。只是后来这汉子居然还说到他是好官,他就有点不自在了。毕竟捕役在官人阶层只是下九流的,穿了一身公服,也就是忽悠一下下层不懂的小老百姓而已。 陆明赶紧制止许三郎往下面说,否则以后他在县长面前都抬不起头了。敢当着县长面前说自己是好官,这是不恶狗下茅房——找屎(死)吗?因为陆明赶紧打断,转移话题,问许三郎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主要是感谢陆爷和其他官老爷帮我找回我家小五,想请大家吃个便饭。”,许三郎拱了拱手,弯腰道。 陆明大汗都要出来了,这当然长官的面前被人贿赂的感觉,真是令人受不住,还以为是个聪明会办事的,这会怎么就像个笨头鸭的。自从这个大王上台,已经砍了不少说是贪污受贿的人的脑瓜子,这会影响已经传到咱蔺县了。 陆明赶紧扶起许三郎,“谢意我收到了,这请吃饭就算了。”。 许三郎又弯下腰向县长拱手,“如果不是大人的英明领导,就不会带出陆爷这样的好捕役。如果不是大人的清廉治下,就不会有蔺县老百姓这般的好日子。所以,我是特意过来请陆爷吃饭的。没想到会遇上大人,这真真是我的庆幸。不敢与大人同案吃食,这是我家酿的麦酒,虽然不值甚么钱,但是代表了我家对大人的敬意,想把它们送给大人您。”。 县长本来看见许三郎只是请陆明吃食,心中就有点不悦,不说这是不是贿赂,就是不说先请自己这个长官,就是大不敬。这会听许三郎对他的恭维,还看见那一只只被雕得不错的竹筒,里面还装满他的所好,这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他就好这雅致的竹子和酒,这汉子肯定是受陆明的提点,拐弯抹角的恭维自己。 这么一想,县长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对着许三郎说话的时候,越发的温和了,“行,这酒我就收下了。陆明你们几个帮忙的跟着过去吃顿吃食可以,简单点就好。那……那个汉子,你还有甚么需要办理的事吗?”。 县长根本记不住许三郎叫甚么,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叫甚么,不过想着自己收了人家二十筒酒,总得意思意思的问问。 可惜他会错意了,人家许三郎真的还就有事,一听县长这样说,赶紧道,“大人英明,我家还想做点小买卖,现在书院那附近买块地建几间小屋子。”。 县长愕然,也不知道该说这汉子是个会顺杆子上爬的,还是个老实巴交的了,“这是让司农程晨明来办就好了。”。 后面一个小捕役马亮子,一听,赶紧机灵的说,“我现在就去请程爷过来。”,一溜儿的往后面跑去。 不到半刻钟,后面就有一个戴着冠帽,穿着长袍的白面长须的官爷踱着小碎步快步走过来,就算面对着县长,他也不加快步伐,一路闲逛着过来。 那种气势、那种底蕴,让许三郎这个汉子都心折了,总有种跟他站在一块,会自惭形秽的感觉。许三郎知道这应该就是司农程晨明了,赶紧拉拉整齐自己的衣衫,弯腰拱手。 程晨明挥挥手,向县长拱手,“大人,这汉子所要办的事,我已知道,这就去翻阅劵书记录本。”。 县长赞赏的对马亮子点点头,是个机灵的,“行,那汉子你就跟着司农去办理吧。”。 马亮子被县长这一眼看得飘飘然,觉得自己已经入了县长大人的青眼。 许三郎一听,赶紧又向县长拱手点头弯腰谢过,麻烦陆爷他们等等他,才跟着程晨明往里面走去。 陆明几个现下无事,可是也不好和县长多待在一块。虽然想升职,得到县长的另眼相看,可是待久了,总会觉得不大自在。 也就向县长行礼之后往刚才许三郎的方向快步走去,留下县长一个人在办公的地方偷偷喝上两口,再自得其乐的写着大王要求上交的年终总结。这东西还是第一年写呢,县长已经跟好些要好的同僚去信,询问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写的,是不是和往年的一样。 去到司农办公的地方,满屋子的架子上都堆满账本之类的,看得许三郎赶紧低下头。这屋子的神圣之光,戳中了许三郎的点,搞得他又有点卑微的感觉了。这感觉真不好,回家就抽几个娃,如果不好好学习的话! 司农从其中一个架子中抽出一张地图和一个装订的本子道,“书院的前面的好地是已经被卖光的了,不过在东南面二里外,还有一个臭池塘,有三亩多,如果你要的话,可以便宜卖给你。”。 许三郎觉得三亩多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那不知道这造价几何?”。 “只要十银一亩,加上地税和立劵书的钱银,总共是四十银。”,程晨明指了指在地图上的位置,“喏。就是这里,虽然不是很近书院,但是胜在地够宽。如果把里面都挖光重新填上,局可以建房子了。”。 许三郎觉得这司农有点不够地道,是人都知道这挖光填上可以建屋子。如果这真的是一块好地,就算是臭泥塘,他就不信蔺县的人拿不出买这个泥塘的钱。一直放在这,说明很可能是不划算。再说了,他只是一个地里刨食的,能有多少钱。许三郎还想着年后去一趟西域,还得带本钱。 就算这这臭池塘是个好的,只是买下地加上动工费材料费没有一百多两是不能成的。自家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许三郎歉意的对程晨明说,“官爷,我手中的钱银不够,能否介绍个别的地方?”。 程晨明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尽管之前战乱,可是他是出自世家庶子的旁支,家中老父也是个会经营的,传到他,也是不缺钱的。 刚才看见县长对这汉子一脸的笑意,而这汉子身上穿的也很厚实,外面的还是丝布做的。真没想到他会说不够银钱的问题,但程晨明也不给人家伤口加盐,“那你只能买书院后面的了。书院正后面靠近书院的已经被卖光了,毕竟书院刚刚建,很多人家都看中的了。”。 许三郎见这司农没有生气,赶紧道。“官爷,远一点也是可以的。”。 这时陆明几个进来了,“许三,那远一点的你如果看中,能买下也赶紧买下吧,当时书院刚刚确定地址,过来买地的人就很多了。这会剩下的好地不多了,迟点怕就是想买也买不到了。”。 许三郎道,“唯唯,我也正如此作想。”。 程晨明思考了一下,拉过地图一指,“这里,书院后面的西北面还有半亩地。书院以前是一片乱葬岗,现在建书院了,孩子的阳气重,倒是不用担心的。那半亩地以前是义庄,现在已经是平地了。”。 许三郎真的是一头黑线,他在书院建屋子那么久,都不知道那是乱葬岗,否则肯定先上清观请道符。 陆明探头看看那原先义庄的位置,对许三郎说,“这位置比书院的还要好啊,你家孩子多,能镇得住。如果再不放心,请道符回来贴贴,动工那天祭天地过往之神,就行了。”。 许三郎还是盯着那图纸看。 程晨明翻了翻劵书记录本,“如果你不满意的话,这比那更近的地是没有的了。”。 许三郎只好问,“那这得多少钱银?”。 程晨明道,“这块地也算是贱卖的了,半亩地,十五银。”。 真不便宜!许三郎感叹,刚刚那臭池塘的一亩是十银,这的半亩就得十五银,还是义庄。加上起屋子置办家什的,估计得将近五十银。家中的存银就得去一半了。 可是不买,以后真的难以找到地皮了。只能去买别人的屋子或者是租赁了。 许三郎想了想,还是决定买下来,毕竟这长期算下来,还是这个划算,“那麻烦官爷给我写劵书吧。”。 “举手之劳,我的职责所在。”,程晨明见许三郎决定买下来,爽快的写劵书了,毕竟能卖出去也算是他的功劳之一,“你叫甚么名字?我给你写上,你盖手印交钱就可以了。”。 “啊?官爷,名字我可以自己写啊,我先看看劵书。”,许三郎这些日子苦练自己的名字,就为了有一天能自己签名,这会有机会了,怎么可能放过。 程晨明和陆明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汉子还是个识字的。看着许三郎在一脸认真的看着劵书。 其实许三郎认识的字真不多,至少劵书上面的就有好些是他不认识的,不过大概的意思他左拼右贴的,还是弄明白了意思,不过在这些官爷面前,还是得装装样子的,表示自己完全的明白了,“我是需要在这里签名?”。 程晨明道,“是的,劵书你看过了,没问题的话,我再照着抄两份,一式三份。到时候陆明做个见证人,也在一旁签字。可否?”。 “可。” 许三郎看着程晨明刷刷的就抄好两份劵书,那个字真好看,自家婆娘是完全比不上的,更别说自己的,“官爷你的字写得真好,我家小儿也在练字,不知道这有甚么诀窍?”。 第92章 识字真好糖炒栗子 程晨明放下手中的笔,让劵书上的墨自然干,他倒是没想到这汉子还会问这个问题,“你可以去书肆看看有没有人临摹的拓本或者是字帖,跟东家或者伙计说是小儿练字的,他们会给你介绍的了。来,你先写上你的名字,再传给陆明。小心点,别沾上墨了。”。 许三郎小心翼翼的接过程晨明递过来的毛笔,在上面写下许叔耀三个大字。自家阿爹也不是识字的,找父老起的名字,念着拗口,写着笔划太多了。 程晨明见许三郎的确是个会写字的,就是那字跟刚刚认字的小儿一样,像狗刨的。 可人家许三郎可是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他自豪着呢。 等陆明也签上见证人后,程晨明把三张劵书分别铺开,放在火盆旁边,让它们快点烘干。 倒是很随和的想跟许三郎聊几句,奈何程晨明给许三郎的第一印象太好了,好到令他很拘束,当程晨明问完他几个孩子,都在读书吗?家里做些甚么。而许三郎就像机器一样机械的回答,搞得程晨明倒是没有兴致问下去了。 …… 许三郎这次过来,差不多把家里的钱都拿过来了。小心的从荷包里掏出那卖了三千斤麦酒的二两多金子,还有好些碎银子。 程晨明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小称杆,专门用来称银子的那种。称过之后,把多余的用剪刀剪出来还给许三郎。 等这劵书干后,程晨明把一张贴到劵书记录本上,一张收到官库,另一张让许三郎带走。 等许三郎把干了的劵书折叠放进荷包贴身放好,才松了一口气,终于买到地了,以后自己也不用做乡下人了。“事情已经办好,官爷能否赏脸一起吃个便饭。陆爷麻烦你叫上那天帮忙的官爷们。”。 程晨明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个缘由,不过他也不打算和陆明他们出去吃饭,不是看不起他们,而是怕自己去了,他们不自在。“我这还有事要忙,陆明你们自去吧。”。 陆明见程晨明不是客气,于是拱拱手带着许三郎就走了出去。 去的饭肆是陆明认识的,至于里面有没有甚么,就不是许三郎所能知道的了。许三郎主动让陆明点菜,表示不用客气。 陆明也的确不客气,但是也有考虑到许三郎的承受能力,这农家汉子刚刚买了地,估计兜里的子也没有多少了,还有不能超过上面的那个界限,“大兄,上两壶烧酒,胡饼管够,炙羊肉来两碗,每人再上一碗浆酪。”。 许三郎见的确是不多,赶紧让小伙计再上两碗小菜,好下酒。 一直吃到他们要回去交班,许三郎才驾着大黑家来。他一直忙着劝酒夹菜,自己反倒没吃多少。这不,一回到家,就让霍香梅先赶紧开饭,其他的慢慢再说。 …… “三郎,你明天去问问里正甚么时候开祠堂吧,看看时间能不能和你送栗子去长安的错开。”,霍香梅挺想在过年前,把那堆栗子给卖光的,年前卖个好价钱。今天家里一下子去了五十多两银子,她心里没底。 许三郎也关注这件事,今天看着程晨明把那二两金子拿去放好,他都有抢回来的冲动了,“我饭后就过去,等等回来,你给我炒一遍你说的甚么糖炒栗子,我到时候把方子也卖出去。”。 霍香梅应道,“唯唯……”。 …… 等许三郎从里正家回来,几个娃和霍老爹都已经睡下了。许三郎道,“年前都不会开祠堂,会在正月初一,开年的第一天开,并且在那天祭天地。”。 霍香梅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那你甚么时候出发去长安,那来回得五天?还有我们家的大彘甚么时候卖和杀。”。 许三郎想了想,道,“今天已经二十了,我明天一早就去找苏明他们租车。明天装车,后面就出发,顺利的话会在二十七八到家。卖大彘和杀大彘的事,只能靠你了。”。 许三郎不是不觉得内疚,一家大小的事物都压在这婆娘身上。就单单是一日三餐和孩子的事情就占去她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了,可是自家现在真的抽不出人手来。 之前,许三郎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家婆娘的感受这个问题,还有会不会累的这个问题。自从上一次,霍香梅跟他闹别扭,发脾气之后,通过霍老爹的提点,他才开始慢慢的去思考,婆娘不仅仅只是一个在炕上满足他的需要,给他生娃,做家务的妇子而已。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人。 再等等,再等等,等到大娃他们再大点就好了,许三郎道,“你到时候可以让阿爹去问王大兄他们家收不收,价格便宜点也不碍事。就卖一头杀一头自家吃。”。 “唯唯,天太冷了,你带多点银子去,到时候在路上不要省,还有二郎兄家的快生了,你买点补品送过去给人家。还有先头的小儿的衣服我是来不及做的了,你去布肆看看给买几尺布送过去。”,霍香梅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这天气越来越冷,可是错过了,损失真不少。 “喏,你现在做点糖炒栗子我看看。”,许三郎从外面的雪渣下挖出半箩筐的栗子。 霍香梅让许三郎先把栗子倒进她烧开的水的锅里,煮熟了,捞起来沥干。把之前准备好的盐倒进锅里,让许三郎翻炒,这真的是一个力气活。 等盐已经热起来了,才倒进沥干水的栗子,翻炒起来。刚刚开始的时候,栗子会粘上盐,越炒到后来,盐就会剥落。等栗子慢慢的爆开小口子,差不多可以起锅了,霍香梅再往里面加进好些砂糖。 慢慢的栗子就发出香气,弥漫在整间屋子。原来水煮的栗子是暗黑色的,这会慢慢的变成红酱色,还泛着亮泽,让人看起来就是特别的有食欲。 一直炒到粘在栗子上面的糖都脱离栗子的壳,再炒好一会保证干透了才算是可以了。 霍香梅迫不及待的捡起一颗剥开壳,扔进自己嘴里,实在是又糯又香。 许三郎看这婆娘已经顾不上自己了,只好也主动动手了,吃了好几颗才说,“的确很好吃,糯糯的,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你留三箩筐在家里,我到时候还能做栗子糕给娃娃吃。今晚太晚了,栗子糕就不做了,我明天一早磨栗子米分,做给你尝尝。”,霍香梅吃个不停。 许三郎虽然是第一次吃这东西,但是也知道,“不能吃那么多了,这东西吃多有点难消化,等会就得入睡了。”。 霍香梅只好悻悻的停下手,她又不是小孩子,只是好久没吃了,一下子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罢了,“就放在锅里吧,我明天再热一下给孩子们吃。”。 ……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们还没起来,许三郎帮着霍香梅剥栗子壳,剥了一小篮子,他才出去挑水,顺便问问租车去长安的的事情。 霍香梅把小毛驴绑在自家的小石磨上,让它转圈。小毛驴抖了抖,见不能把绳索甩落,只好认命的拉了起来。 霍香梅一把把的抓起栗子仁放进小石磨,慢慢的就有栗子米分从小石磨的一侧口子出来了。不到一刻钟,就把那小篮子的栗子仁磨成了米分。霍香梅觉得还有点粗糙,再放进去重新磨了一遍。 也可以直接把栗子煮熟之后舂成烂泥加砂糖蒸熟再切块。可是霍香梅不喜欢那种的口感。 她把磨好的栗子米分和糯米米分混在一起加些豆油、砂糖和水搓成面团。再弄成长条。用刀片成一小团一条团的,开火蒸熟,就可以吃了。 想了想,她另外把一些面团搓成小丸子煮栗子糖水。 等许三郎和孩子们起来,早上的早食就是栗子糕和栗子糖水,吃完每个孩子挎包里还装满了糖炒栗子才去上课。 许三郎表示这栗子糕和栗子糖水都不错,让霍香梅把三样的方法都写上,“我已经跟苏明说了,他那能帮忙找到十辆牛车,加上他家的、李庆家的,还有咱家的大黑,就有十三辆车了。今天下午他们会过来帮忙把栗子装进箩筐。就是家里没有那么多箩筐,我让他们把家里的空余的也先拿过来,到时候算钱时一起算进里面。”。 这会租赁钱不便宜啊,来回可是五天,还是大冬天的,天寒地冻,希望这方子和栗子能卖出个好价钱。 许三郎并没与把心里的担忧跟霍香梅提起,如果这次卖不成,家里存下来的那点银子只能勉强够他跑一趟西域了,想要在县里起屋子还是得等等了。 下午十几个汉子赶着牛车拉着箩筐过来帮忙,村子里看热闹的人都围了过来。之前许三郎家收栗子,他们也有卖出去的。后来还有些人煮熟拿到县里去卖,都买了个好价钱。可是许三郎家的依然堆在院子里。这下终于看到他们家开动了,一下子就那么大阵仗,也不知道是准备干嘛的。 “三郎,你们装着栗子拿去干嘛呢?”,里正也听到消息慢紧慢赶的过来问。 许三郎正铲开栗子上面的雪渣,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他不是没听见,只是懒得理会罢了。可这次是里正问话,他就不得不答了。 第93章 许三贩栗蒋舫杀彘 “李阿叔,我准备拉到长安城去卖,趁过年看看能否卖个好价钱。”,许三郎放下木铲子大声的说,主要也是说给周围的人听的。 里正不知道能否卖个好价钱,但是能卖出去是肯定的,“那倒是很不错,以后咱们村又能多条生计。那栗子树各家也可以在沙地种,就算是各家的了。至于公家山的,可以捡,但不可以破坏树木。”。 周围听见许三郎要拉到长安城去卖,都大为惊讶,但是惊讶过后是惊喜。毕竟栗子树还在那,意味着明年自家也能赚这个钱。不过里正说不能破坏树木,看来还是得想法在自家的地种植才好。 许三郎继续招呼那些过来帮忙的汉子把板栗装进箩筐里,前前后后装了六十多箩筐,一箩筐估计差多一石。整整齐齐的摆在院子里,看起来真的非常的壮观。 许三郎还在上面铺上一层稻草,预防今晚再下雪。和租车的汉子约好明天的时间,其他人看没有热闹可看了,就纷纷的离开了。 而大娃几个回来说从明天开始塾里就开始放假了,一直到正月十六才回去。 “你们放假之前先生有没有考试,或者是布置功课?”,霍香梅是很突然的就听到几个孩子说放假的事,之前也没看他们有埋头复习之类的。 小五拿着他那把木剑高兴的跳来跳去,“有啊,先生前几天就开始让抽人背诵急就章的里面一小段或者是解释意思。我就被抽到了,小意思啦!”。 霍香梅一脸黑线,“阿娘怎么没有听你说过的?”。 小五不在乎的说,“那么小的事情,我自己搞定,我又不是三岁小娃了。”。 是的,你不是三岁,你是三岁半!霍香梅瞧着他那个小样儿,好气又好笑,抓过来抱住,就在他的小脸上咬了一口。 小五激动的哇哇哇的大叫。 其他几个娃一脸的鄙视看着这个家伙,又一脸羡慕的看着阿娘在上面留下一个牙印。 霍香梅转头问其他几个娃,“那其他人呢,你们几个有被抽到吗?”。 小三马上说,“我被抽到解释词义的,我都答对了。”,还把小脸往霍香梅跟前送。 霍香梅觉得这个时候再也没有谁家的孩子能比自家的可爱了,一个个抓过来,咬上一口。 看着他们一脸嫌弃的擦着脸,又一脸别扭的高兴,实在是太好玩了。 霍老爹就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他们母子几个人闹,也不说话。 霍香梅问他们,“要过年了,你们要给两位先生送年礼吗?”。 几个娃互相望望,没听说过这件事啊,不过能给自己喜欢的先生送过年礼,也是不错的事,“那阿娘,我们送吗?”。 霍香梅说,“你们自己觉得呢?”,这事她觉得如果别人不送的话,自家送不送都无所谓,如果孩子表示希望送,她也不会反对,毕竟尊师重道,在这个年代的影响是很深刻的。师如父,不是说说就可以的了。 大娃表示他要给先生送年礼,其他几个也纷纷赞同大兄的话,不过对于给先生送甚么,他们还得考虑。 当霍香梅听到他们要把自己喜欢的玩器送给先生时,大笑了起来,她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喜欢,但是这几个小的心里肯定不大舍得。 等许三郎忙完进屋子,就看到闹成一团的母子几人,孩子的脸蛋上还有清晰的牙印,一看就知道是自家婆娘咬出来。 许三郎觉得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这婆娘居然谁都咬,就算是自家孩子他都没见过有谁家阿娘是这样的,好笑的是她都是七个娃的阿娘了,平时看起来非常的稳重,自己敢离家往外跑做掮客,就是信得过她会把家看好,可是她偶尔又比娃娃还要淘气。实在是那次无故闹别扭的事情给许三郎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别闹你们阿娘了,过来帮阿爹喂大黑小黑还有家里的大彘,阿爹明天要去长安了。”,许三郎把小七和小六一把抱离霍香梅,“香梅,你去做夕食,顺便给我收拾一个床铺,就拿我去书院睡的那个就可以了。”。 等许三郎带着孩子出门,霍老爹也跟在后面出去了,霍香梅才开始做夕食。 想着许三郎明天就要出去了,霍香梅把之前冻好的雉子解冻一只,炖上几大节薯蓣。 薯蓣这东西既顶饱又有营养,当霍香梅看见许锁头送来半箩筐薯蓣时,惊讶的叫了起来。她真的没想到这时已经有山药这个东西了,不过这里他们叫薯蓣。 霍香梅很喜欢吃薯蓣,就是那个去皮让人很痛苦。削完皮之后,恨不能把两只手都砍断了。特别的痒,皮肤都发红了,起小红点。霍香梅拿着草木灰狠狠的搓了好几次,却似乎更痒了,只好又放到热水里泡。 锁头端着霍香梅给的酸菜扣肉和羊肉汤带回家,七婆非常喜欢吃,就让锁头第二天送了半箩筐的薯蓣,还说如果哪天霍香梅有空了,得麻烦她教教她大儿妇子怎么做这道肉菜。 霍香梅立马答应了,还说等家里不忙了就过去,这并不是甚么麻烦的事。 所以今晚许家都吃上了薯蓣炖鸡块,还有炒大肠之类的。 王大兄知道许三郎家的都爱吃大彘内脏,如果卖不出去了,回来都会经过许三郎家,问她家要不要买。多是半卖半送的了。 霍香梅也从来不客气,这还省得自己去买的功夫,虽然说价格便宜了不少,但是霍香梅也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做好了,都让大娃或者小二给他们家送去些。 有来有往的,才是邻里的相处之道。 之前大娃他们进来吃夕食的时候,都一脸同情的看着霍香梅,纷纷表示以后都会对阿娘好好的,听阿娘的话。 霍老爹在一旁哈哈大笑,许三郎却是一脸的正色,看不出甚么。 霍香梅觉得莫名其妙,反正也不急在一时,先开饭再说。 …… 第二天,十二个汉子一大早的就过来许家,把板栗一箩筐一箩筐的搬上后面的牛车。除了昨晚留在家里给孩子吃的三箩筐,其他的都搬走。 霍香梅把一床棉被和两瓦罐炒过的芦菔干放在一个箩筐让许三郎带走。 等许三郎走后,家里一下子静了不少,几个娃表示要跟其他小伙伴去捡柴。 霍香梅也不阻止,每人一个小背篓,捡多少随便,但是不要压坏自己。就当做只是课外劳动,让大的看好小的,小的要听大的话,不要进深山,就在山脚边或者小山坡那就可以了,上面风太大。 几个娃都没耐心听阿娘说那么多,尤其是听见外面有小伙伴在叫了,更是待不住了,往自己的小挎包里装满糖炒栗子就一窝蜂的往外跑了。 气得霍香梅在后面追了两步才停下来。这么小就管不住了,长大了还得了? 今天天气不错,霍香梅把前两天洗的衣服拿出来再晒晒,还有家里的棉被也搬出来晒晒太阳。 正晾着,黄小玉就上门了,“哟,哪来的勤奋的小娘子?”。 霍香梅不好意思的轻捶了一下黄小玉,“都是七个孩子的阿娘了,还小娘子,阿嫂这不是笑话我嘛。”。 “没,没,我哪里敢笑话你。我正要去看热闹,经过你家看见你在晾衣服,这不叫你一声嘛。”,黄小玉一脸兴奋的说。 霍香梅倒是不知道有甚么热闹看的,这大冬天的很多人都在家里猫冬,捯饬捯饬开春要用的农具或者织布之类的,“难道是里正请道长做的灵位牌请回来了?”,除了这件事,霍香梅暂时想不到还有甚么。 黄小玉摆摆手,“没,还没呢。是村里的蒋舫家在杀彘。”。 蒋舫家霍香梅是知道的,从蜀地逃过来的,一家大大小小的,真不少,还天天吵吵闹闹的。之前分地种粮还好,在秋收之后,家里就闹着分家。听说他家是要分的,蒋舫老汉家下面有三个儿子,都成了家。 大儿的婆娘是原来跟着逃难过来的。二儿的在逃难中去了,现在的是重新组成家庭的,带着个小娘子,天天被大伯娘欺压,那小娘子反抗了很多次,闹得里正都上门了。小儿的是新娶的妇人,还没有孩子。 霍香梅不解的道,“杀彘有甚么好看的?难道他家已经分家了顺便请大家吃杀彘猪菜?” 黄小玉觉得霍香梅消息够不灵通的了,“过完年再分。他们是蜀地来的,你知道吧?”。 霍香梅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们蜀地有一道著名的菜是用一整只彘做的。”,黄小玉一脸的你不知道吧?快问我吧,快问我。 霍香梅也不辜负她的心情,“那我还真的不知道。”。 黄小玉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就是说在一整只彘里面塞进稗子麦子黍米之类的,放在灶上的房梁上自然的烟熏大半年就成了。”。 霍香梅觉得有点目瞪口呆了,她见过做熏肉的,可那是一条条的,可是没有见过一整只大彘的。“那我真的见识太少了。阿嫂我也去看看。” “哎,这算甚么,听说有的还是埋进土坑了,在里面埋上个半年再挖出来吃的……”,黄小玉为了显得自己和霍香梅不同,一脸淡定,你咋没见识的的表情。其实她刚刚知道的时候,比霍香梅还不淡定呢! 霍香梅也不在乎这个,拉上篱笆小门,就跟着黄小玉往蒋舫家去。 第94章 论臭彘肉的重要性 霍香梅跟黄小玉去到蒋舫家的时候,已经很多人在围着了,各种好奇的目光,讨论的声音,显得非常的热闹。 大彘已经被用绳索勒死。现在蒋舫家大儿正在那只大彘的胸口开刀子,奇怪的是并没有血流出来。 等蒋舫家大儿把大彘的内脏从刀口子里轻轻的拉扯出来,放在一边准备好的木盆子里时。 霍香梅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太血腥了,胃都在抽了。不想再看,可是又忍不住想知道接下来是怎样的。好奇心害死猫啊! 蒋舫让大儿妇子把麦子、黍米、稗子从刀子口塞进去,一直塞到满为止。 针线好的小儿妇子上前把口子缝好。 霍香梅能看见她的手在抖,嘴巴抿得死死的,脸色发青。估计她也是不习惯这种做法。这妇子不是蒋舫老家那边的人,没见过这个场面,可是她又不能违背自己阿公的要求,第一次怪阿娘把自己的针线活教得那么好…… 等小儿妇子把刀口子缝好之后,蒋舫让二儿妇子用灶灰和红土塞住大彘的七窍,要堵住,不能有空气溜进去。 这还是霍香梅第一次见到蒋舫家二儿妇子,就是别人口中的小白菜,骨架子倒是挺大的,只是没有二两肉。身上穿的衣服满是补丁,也就比单衣好点。 她听阿公的话把灶灰和红土塞住大彘的七窍,等她做完之后,她的汉子上前用尽力气把整只大彘吹胀,脸上憋得通红。 想想也是不容易的事啊!大彘里面都塞满东西了,还得把它给吹胀。 蒋舫抽了口水烟道,“抬进瓦缸里放好,再把麦糠倒进去埋起来。”。 三个儿子一一照做了。 在一旁看热闹的人问蒋舫老汉这是准备做甚么菜吗?实在是刚刚他家人的神色太过于慎重,不像是在杀彘,而是在举行一场神圣的祭祀。搞得看热闹的人都是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不敢出声。 这会一听有人问了,人人都竖起耳朵来听,他们也好奇啊。 蒋舫倒是乐了,“这是我们老家的一道很好的菜,名字叫臭彘肉。”。 噁!众人一听不顾胃反了,赶紧问,“甚么是臭彘肉,臭了还能吃吗?”。 “这臭彘肉像刚才那样制作,放进大瓦缸里让麦糠吸干水,大概要十天左右。再取出来挂在灶上的房梁上。每天煮饭不是有烟吗?再让这烟慢慢的的熏这大彘,快的大半年就可以吃了。如果着急吃的话,也可以直接大火不停的熏,那样成的更加快。只是味道没有半年的好!想吃的时候,可以直接割下来生吃,煮来吃或者熬汤都是可以的。”,蒋舫倒是不怕泄露方子,这道菜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而且时间太长。再说了,没有吃过的人,都不会知道这道菜的美味的。 众人都被唬住了,这还真的能吃吗?那臭彘肯定像是中毒了发黑的大彘,看着就让人不舒服了,还要吃进肚子了?就算是再饿的时候,他们能生吃蛆、蝇,可是不代表他们能把长出蛆蝇的那些腐烂的肉。 看到众人的变色,蒋舫家大儿在一旁笑了起来,“很多人在一开始吃,都觉得受不了,很难下口的。但是吃多了之后,就会觉得满口都是浓香,都会爱上这口味。”。 蒋舫感叹的道,“你们都知道我家是从蜀地逃难过来的吧?我们家逃难的时候就带了一只臭彘肉,这东西保管的好的话,十几年都不会坏。当时很多人抢吃,可是看到我家的彘肉都是臭的,都远远的避开了。这可是我们一家的救命粮啊。这不,日子一过下来,养了大彘,首先就先做臭彘肉了。”。 众人倒是不知道还有这缘故,纷纷的说起当时自家是怎么逃难,怎么抢吃扒树皮的经历。倒是觉得这臭彘肉也不奇怪了,能帮助人活下来就是好的东西。只是自家接受不了这臭彘肉而已。 蒋舫表示如果做好了,有喜欢的,他家可以送些让他们尝尝鲜。 但是大多数人都是摆摆手,说不用客气的,你自家吃就好了…… 霍香梅没有逃难的记忆,也不敢吃这臭彘肉,跟他们也说不到这块上来,就跟黄小玉还有认识的人打过招呼就家去了。 一路上,霍香梅都觉得肚子有点反胃。她杀鸡都不敢动手,何况是杀猪,还说这彘肉是越臭越好吃,原谅她接受无能。可是越想,她就越难受,结果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吐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回到家,霍香梅看到自家的两只哼哼自得其乐的两只大彘,都觉得有点难受。好后悔去看啊,真的是好奇心害死猫。 正午过后,好一会,几个娃才家来,背着的小背篓都装满了树叶树枝。 霍香梅赶紧表扬,帮他们解下背篓,夸他们能干。 “小七的是我帮他装满的。”,小四向阿娘表明自己的功劳。 霍香梅笑着道,“小四真乖,是个好阿姐。”。 几个娃的背篓是一样大小的,可是像大娃小二小四小六的都是结结实实的塞满的,小三小五小七的是松垮垮的。 霍香梅也不对此发表意见,孩子能主动帮忙干活,那就是值得肯定鼓励的事情了。 霍香梅看见他们薄薄的小挎包,“你们栗子都吃完了?然后都饱了,忘记回家吃午食了?”。 大娃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栗子也分给其他人了,现在饿了。”。 他们是饿了才想起要回家的,否则现在还在小山坡小树林那里玩耍呢。 “那赶紧进来,阿娘给热热再吃。”,霍香梅也不训他们,谁没有过童年,玩得忘记回家的经历。 等几个娃吃过之后,才跟霍香梅说起他们去捡柴的事,“有些阿兄说他们得天天捡柴,下课回家就得去捡,还没有午食吃。”。 小五握着小拳头道,“他们还说他家阿娘把栗子都卖给我们家了,他们家没有吃过栗子,说我们家做的真好吃。我答应下次有再给他们。” 小四也跟着他们好可怜的说,“还有阿姐说她们在家要织布,还要做饭,洗衣服。”。 “有些跟我一样大的,他们阿兄阿姐都不想带他们玩,说我家阿兄阿姐真好。”,这是小七说的。 关于村子里很多人一天吃两餐的事情,霍香梅是知道的。刚刚开始许三郎也是不大同意家里吃三顿的,但是霍香梅说了孩子以前饿坏了,现在得少吃多餐才能养起来。后来他也习惯跟着吃三餐了,倒是没说甚么了。 至于栗子的事,那时候自家提出能换铜子,没几户人家能拒绝得了的,再说他们也不把这当粮食。这会估计是看到自家都拉到长安去卖了,眼红的肯定是不少的。 倒是说小娃帮忙做家务,霍香梅认真的道,“你们也有在家里帮阿娘做家务啊,大娃帮阿娘烧火,还有带着小七他们去割草。小二喂大彘雉子,小三小四帮忙扫院子。所以啊,你们已经做了不少了哦,现在放假还懂得去帮阿娘捡柴。”。 几个娃都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了,“我们答应阿爹,他不在家的时候,要替他照顾阿娘的。等他回来给我们带好吃好玩的。”。 霍香梅倒是想起之前许三郎带他们出去不知道说了甚么的事,这一听几个娃说,都觉得甜蜜蜜的。 …… 腊月二十三,霍香梅吃过夕食就去王李氏家,问是否收大彘还有帮忙杀大彘的事情。 “可以啊,你家的大彘养得特别的肥膘,肯定清不了。”,王财爽快的说,他每次经过许三郎家都看见那两头养得肥得快挪不动的大彘,可是羡慕了。当初五只小豚,自家拿三只,他们家两只。现在养起来,自家的比人家的至少轻三分之一。 霍香梅高兴的问,“那大兄甚么时候方便。”。 “这样吧,后天,我抬着称杆去你家,寅时初我就跟你阿嫂还叫上几个汉子帮忙捉大彘,你家三郎不在家,只好叫人帮忙了。杀彘不好在天大亮之时。”,王财想了想说。 额!霍香梅倒是不知道这点的,以前以为是要赶着早上拿出去卖,才天未亮就杀猪。之前见蒋舫家也是在正午杀的,这难道又是有甚么说法? 不过这和自家没有甚么关系,霍香梅道,“那行,我需要准备甚么呢?”。 王财说,“不用准备甚么,明晚不要喂饱。到时候我叫门,你来开就是了。你家娃娃多,可能的话,可以让那天晚上去其他人家睡。就我家也是可以的。”。 霍香梅倒是忘记这点了,“好,太谢谢大兄了。”。 王财问,“是两头都杀还是怎样?”。 霍香梅道,“是想卖一头给大兄,一头自家吃的。”。 王财一听,挺高兴的,“唯唯。卖给我的就按我的收价二十钱一斤,你觉得如何?整只算。”。 霍香梅一听这个价格也是公道的,“就听大兄的。”。 王李氏在一旁听他们说完才开口,“香梅你家的这两只大彘喂得真好,明年还养吧?到时候我还得跟你学学。”。 霍香梅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大彘一直是阿爹和小二在养,我倒是没花甚么功夫。”。 王李氏一脸的羡慕,“等你家几个娃长大了,你就享福咯,现在就那么的体贴阿娘了。”。 第95章 王大荷请吃杀彘菜 霍香梅假惺惺的说,“你家山子、河子都很好啊,听我家大娃他们说,上课都有认真的回答问题呢。还有你家草儿娘子,那可是个顶尖尖的。”。 没有母亲是不喜欢人家夸耀自家的娃娃的,可是一般在别人面前,隔壁你家的才是最好的。还有好些父母习惯会在孩子面前说,“你看看,他家的孩子怎么那么听话,你呢?你看看你。”、“人家小明学习那么好,那么认真刻苦,可是你呢?你看看你的成绩。”、“隔壁家的条件没咱家的好,可是你看你怎么就比不上隔壁家的娃……”……。对于那些不如隔壁娃的孩子来说,隔壁的娃就是一个噩梦。 王财见这两妇子在互相吹擂,嘴里说着你家的娃娃是最好的,心里想着我家的才是最好的。也不管她们的口是心非了,自行去磨刀。过年很多人家都会杀大彘,一般都会请他过去帮忙杀,这可是做买卖的好时候。 …… 腊月二十四日,霍香梅要打扫屋子,让大娃他们都别出去,留在家里帮阿娘大扫除,扫完好过年。 霍香梅拿汗巾包好头,拿着一根竹竿,在上面绑着扫笤,长长的能伸到屋顶。 房子做完到现在都没有扫过上面,无论是房梁还是屋顶都很多蜘蛛丝和灰尘了,还有些许认不出来的小虫子。 霍香梅用力的扫着上面能够到达的地方,很多蜘蛛丝网掉下来,还有些已经死了的变成空壳的蜘蛛。高兴得几个小孩子都捡起来玩,比比谁的大,谁的腿多。 说不过对方的,还会耍赖,各种打闹。闹得霍香梅脑子生疼,不过也没有制止他们,毕竟这样还显得一个家里有人气,对于霍香梅来说是痛苦并快乐着。 “你们帮阿娘把蜘蛛丝网给捡起来放进篮子了。”,霍香梅吩咐后头那几个娃,赶紧给他们找点事干,好歹也转移一下注意力。 大娃听话的捡起放进篮子里,有好些还会粘手,“阿娘,捡这个干嘛的?脏脏的。”。 小五的脸上都粘到了,在手舞足蹈的哇哇大叫。 霍香梅放下扫笤歇歇,回头看到他们几个搞笑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蜘蛛丝不脏的,等会抖干净灰尘就可以了。如果不小心割刀手指流血甚么的,直接那些蜘蛛丝捂住伤口,就能马上止血了,很管用的。”。 “哇。”,小四的眼睛都亮了以来,“那我给阿娘捡多多。”。 霍香梅摸摸小四的小短毛,“真乖,小心点,别让灰尘进眼睛了。”。 等霍香梅弄完几个娃的屋子,道,“大娃阿娘勺盆水给你,你和小二擦擦炕和桌子。小三小四你俩扫地,柜子你们不够高,等会阿娘再过来擦。”。 “那我呢?”、“我呢?”,小五小六小七见阿兄阿姐都有任务,连忙问。 “你们跟阿娘过来阿娘的屋子捡蜘蛛丝。”,霍香梅拍拍身上的蜘蛛丝和灰尘。 …… 要伸长胳膊仰着脑袋,还得举着一根竹竿子,不到一会霍香梅都觉得很累了。不过还得继续干啊,霍老爹出去看冬小麦长得怎样了。 等霍香梅把霍老爹的屋子和堂前、杂物房的都扫干净,擦一遍,中间还吃了个午食,就已经是申时初了。让几个娃自行出去玩,她拆了家里棉被的被单拿去小溪边洗,洗好了好过年。 霍香梅才刚刚拉着小黑出门,就遇上过来找她的许王大荷。 许王大荷一见霍香梅赶紧说,“你这是洗被单去?大冬天的洗什么洗。”。 “洗了好过年啊!”,霍香梅可没兴趣给她普及卫生健康知识,“阿嫂,这是有甚么事吗?”。 许王大荷高兴的道,“我家今天杀大彘,请吃杀彘菜。你等太阳下山了,就带你家娃娃过来吃哈。”。 “好咧,阿嫂你家真早,我们家还得明天再杀。你明天也记得来我家吃啊。”,霍香梅赶紧应道,感情这杀大彘还得请吃杀彘菜的,看来等会还得认真看才行。 许王大荷道,“我就不过去王财家了,你顺路帮我去叫一声。”。 “唯唯。” 等许王大荷走了,霍香梅拉着小黑走进王李氏家,“阿嫂,织布呢?”。 王李氏抬头见是霍香梅进来了,手也不停,笑着说,“是啊,还得赶衣服呢。你这是洗被单?”。 霍香梅道,“是呢,趁今天没下雪,天气好。对了,阿嫂,刚刚我遇到许成家的,说今天杀大彘,要请吃杀彘菜。让我跟你说一声,太阳下山后就带着娃娃过去。”。 王李氏挺高兴的,就算她家是卖彘肉的,不缺肉。可是村子里就初春那次昏礼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请客吃饭的事了,“行啊,到时候我去你家叫上你一起?”。 “好啊,她说让带上娃娃,真的好吗?我家有九口人啊。”,霍香梅觉得人家只是客气一下而已,自家那么多人过去,不说吃穷对方,就怕人多得没地方坐,“还有我需要带点甚么过去吗?”。 王李氏倒是不觉得有甚么,“没事,这随便你的,既然叫了你全家,去多少是你的事。就是带东西的话,可以带些鸡子、咸菜之类的。如果带过去的话,你得提早点过去,好让人家能抽出空来做。”。 霍香梅道,“那好,阿嫂你早点过来叫我。我们早点过去看看有甚么帮忙的地方。”。 …… 等霍香梅来到小溪边的时候,真的惊呆住了。周围没有甚么人,除了溪水的流动声音,显得更加的安静了。风也不大,溪水上面有很多小花在上面漂流而过。 整条小溪显得是那样的灵动,给这个凋零的季节带来一道亮丽的风采。 那些小花看上去是白色的,霍香梅伸长脖子,仔细的瞧瞧,靠近花心的部位是粉红色的。风中还隐隐约约有股香气,扑面而来,闻着很舒服。 霍香梅觉得这香气很熟悉,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于是从溪边捡一条长棍子划动溪水,让几朵小花往溪边飘来。 霍香梅捡起其中一朵,靠近一看,真的是认识的。居然是山茶花,这实在是太惊讶了。怎么也没想到这溪水会有山茶花飘下来。看着花的量,那山茶树估计也不会少。 霍香梅很想就顺着溪水往上走,去看看那山茶树在哪里。茶在这个时候已经很普及了,只是好茶难得,很多小老百姓吃的都是末等的茶末。 可是霍香梅再看看再一旁翻着草根的小黑和他拉着小车上的被单还是算了。只能改天再抽时间过来了。 …… 霍香梅晾好被单,找找家中有甚么好带过去吃杀彘菜的。翻了好一会,话说大冬天的,吃食真不多。鸡子已经不多了,还得存着给几个娃吃。之前生的豆芽倒是还有,霍香梅决定割一篮子的豆芽,还有打上一竹筒的麦酒就够了。也不带大娃他们去吃了,现在的日子虽然说比初春好多了,可是也不能真的一家老小的全都过去的。 等霍老爹回来,霍香梅跟他说了这件事。霍老爹也是赞成不带孩子去的,“就我跟你去就是了,明天咱们家杀彘,也是有杀彘菜的,到时候让孩子吃个够。”。 霍香梅高兴的道,“唯唯。”,孩子不能一起去,估计他们知道也会很遗憾,不过明天自家有,让他们吃个痛快。 太阳还没下山,王李氏就过来了,她后面跟着她家草儿,两小子倒是没有带过去。她带了一只小篮子,里面装了十只鸡子,听她说这已经是不错的礼了。 …… 等她们去到,看见已经好些妇子在忙活了。还有些人在买她家的彘肉。 许王大荷看见霍香梅和王李氏过来,带着东西,满意的声音都提上了几个拔度,“那么客气干嘛,来了就来了,你家大娃他们呢?”。 霍香梅和王李氏干净把篮子给她,“阿嫂你看看有甚么是我能做的?”。 “行,我也不跟你客套,你俩帮我把芦菔皮给削了。”,许王大荷一指堂前的小堆芦菔。 霍香梅和王李氏也只好蹲下去开始干活了。 …… 等开饭的时候,霍香梅发现来的人不少,不过大多是一家一两个人来的,孩子带的不多。 今天不下雪,傍晚风也小了。许成从隔壁借多两张胡桌,挤挤就能坐下五大桌。这样的场面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里正和好些父老都过来了,霍老爹和吴老汉他们一桌。 等众人坐得差不多了,才开始上菜。许王大荷也赶了霍香梅和王李氏上桌,让她的两个妯娌和娘家嫂子帮忙上菜就行了。 霍香梅也不客气,拉着王李氏就坐下陈麦香和黄小玉那桌。她得赶紧吃完,回家给孩子做夕食。 只见先上桌的是一大木盆子的蒸饼,是麦子和黍米混在一起蒸的,众人纷纷往自己的大碗里放一只。霍香梅也跟着拿了一只放到自己的碗里。 接着上了一大盆子的炖彘杂,就是彘心、彘大肠、彘小肠、彘肺、彘血块、红白肉还有好些菘菜一起混着炖。里面除了盐,估计也没有其他调料了。 最后上了一大盆的清炖芦菔。 汉子那边还有上酒的,妇子跟孩子这边倒是没有的。 霍香梅表示虽然真的挺饿的,看着大家一起抢着吃,感觉就是很香的。这是这一大盆杂在一起,真的好吃吗? 第96章 二合一 “赶紧吃啊!”,黄小玉手没停,看见霍香梅没有夹菜,还给她夹了一块看不到红肉的白肉。 霍香梅赶紧说自己来就行了,大家别客气。也不矜持了,赶紧夹了好几块的彘肚、彘心和芦菔,就着蒸饼吃。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硬是塞了下去,这总比吃没有油的野菜好吃。 至于那块白肉也照样三两口就吞了下去,差点没噎死。霍香梅悄悄的拍了拍胸口,总算舒服点了,再也不夹菜了。就算她想夹,也没有甚么了。妇子的战斗力不弱啊,看看她们那碗里快要堆出碗沿的肉菜。 还有两个小妇子不好意思多夹的,被自家阿婆用手肘顶了一下,说,“快吃,就算你吃不了,夹多点也能拿回家给家里的吃。”。 那两个小妇子低头不敢看周围的人的眼色,那脸烧得通红。不过一会,也赶紧抬头夹了,不这样做,回去阿婆还不知道会说甚么。再说她们只是腼腆而已,又不是不想吃。看到周围的人的架势,她们也慢慢的放开了。于是新一代的泼妇子慢慢的开始诞生了…… 霍香梅看看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起凳走了,她也赶紧跟许王大荷打个招呼就走了,没有想过要留下来洗碗的。倒是王李氏留了下来,她家就两个小子没来吃,这会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迟点回去没事。 今天村里请吃杀彘菜的不是只有许王大荷一家,不过都和霍香梅家不熟罢了,一般相请的都是附近的人家或者是交好的。 霍香梅回到家,看到几个娃在灌开水,“去哪里玩了?怎么都出汗了?”。 小二道,“阿娘你去哪里了,我们回来都不见你。”。 霍香梅道,“天明、天晴家今天杀大彘,请阿娘和姥爹去吃杀彘菜。”。 几个娃纷纷表示不满,居然没有叫上自己。不过霍香梅答应明天自家也请吃杀彘菜,他们每人可以邀请一个小伙伴过来。于是他们又开心的笑了。 霍香梅问,“你们还没告诉阿娘,你们刚刚去哪了。”。 “我们去打仗了,我今天做小兵。”,小五一脸兴奋的说,要知道,以前都是阿兄他们在玩,他只能在一边看的,今天他终于能做小兵了。 霍香梅逗小五,“可不是做将军才是最威风的吗?”。 “将军是大孩子做的,我还不够大。”,小五觉得有时候自家阿娘问的话好白痴。 霍香梅不知道自己被儿子鄙视了,问其他人,“那你们呢?”。 “我做靶子。”,小七也是一脸高兴的说。 做靶子被人打的吧?这有甚么高兴的,霍香梅表示搞不懂他们的世界。 小四道,“那些阿兄不爱带娘子玩,我是跟香兰阿姐踢燕子。阿娘,我的燕子有点坏了,能要一个新的吗?”。 霍香梅道,“哦?拿来阿娘看看。”。 小四把那只燕子从小挎包里拿出来,递给霍香梅。 霍香梅仔细的看了几下,“是羽毛已经快秃了,那面的垫子也很松了。行,阿娘看甚么时候方便再给你买。或者是去看看谁家杀雉子的,去问问能不能要几根雉毛。”。 霍香梅把燕子给回小四,小四听见能有新的,笑得两只小酒靥越发的深邃了。 “你们的器具都没坏吧?”,霍香梅问其他几个。 “九连环坏了一只。”,小六马上说,他每次都有很认真的解开的,可是有次带给二武兄玩,他弄不开,就用力的砸,给砸坏了。 小二道,“我的鸠车,小鸟和车给分开了。是小三的撞坏的。”。 “你还把我的陀螺弄缺一只口子了。”,小三觉得二兄这时真讨厌,我都没说你,你就说我了。 霍香梅赶紧问,“那大娃和小七的呢?”,等他们扯完这谁对谁错的问题,都天黑了。 大娃笑了,“阿娘,我的都好好的。”。 “我的也好好的。”,小七没发现他的有坏的。 其他几个异口同声的道,“那是因为你只剩下一只响球了,其他的你都被人家哄去了。告诉你,让你别让人家玩了就拿走了,可是你老是不记得。”。 霍香梅也无语了,“那今年都没有了,要的话,阿娘都记下了,明年再说。”。 几个娃都是一脸要死了的表情,还得到明年,那还得多久啊! 可他们忘记了,现在离新年已经不久了,明年只是有几天而已。 …… 腊月二十五,天还没亮,霍香梅就起来了。想着今天要杀大彘,整夜就没睡安稳过。不知道几点了,起来了,看看夜色又睡下,一会又爬起来。最后索性也不睡了,就是这样不停的赖床,人才更加的疲倦。 孩子昨晚都去大兄家跟大文二武还有香兰睡觉,就怕今天杀彘吓到他们,或者是大彘是他们养大的,有了感情,他们不给杀,那样非得闹起来。这样的情况不是不会发生的。 等霍香梅烧开了朝食吃的粥,才听见王财夫妇还有李庆、许大牛两个汉子的声音。 霍香梅去打开篱笆的门,让他们进来。都挺惊讶霍香梅那么快就起来了。 霍老爹听见声音也起来了。 王李氏哈了下手取暖,“你昨晚没睡好?老爹,还早,要不你再睡会。”。 霍老爹道,“睡不着咯,家里杀大彘可是大事。我得看着。倒是大娘没睡好吧?”。 “几乎就没睡着过,心里有事惦记着,就难以入眠了。”,霍香梅苦笑,“我熬了些粥,几位大兄阿弟阿嫂,先吃点暖暖身子,不着急这一会。”。 众人也不客气,跟着霍香梅走进吃饭的那间屋子。霍香梅赶紧勺粥,烧热些芦菔干、蔓菁切片、水煮黄豆。 都是些爽口的小菜,大家吃得不大一会就出一身汗了。 王李氏道,“还是稻米吃的舒服,明年,香梅,你可要多卖些种子给我,还有教教我家汉子怎么种才能高产才行。”。 “行啊,今年种的稻谷除了自家吃的,就没有卖过出去的,保证村子里的粮种是足够的。”,霍香梅也趁热吃了一口粥,结果太心急了,烫得心窝都疼了。又不好当着一群汉子揉胸口,听见王李氏说的话,赶紧放下碗说道。说完,舔舔嘴唇内侧,都起皮子了。 霍老爹看着那些大蒜豆瓣酱炒的芦菔干,大家都爱吃,让霍香梅赶紧再添些。 等众人吃过之后,就拿着屋子外的火把去彘圈。 火把是王财他们带过来的,霍香梅也不知道他们是用甚么油燃烧的,能闻到一种香气。 “阿嫂,你家的大彘养得真好。村子里的人都说你家不单是种地的好手,就算是养牲畜都是这个。”,许大牛比了比大拇指。 霍香梅高兴的说,“那今天我家的杀彘菜,你们都一定要来,看看这么大的彘的肉好不好食。”。 王财让他婆娘拿好火把,问霍香梅,“哪只是卖的,哪只是自家吃的?”。 霍香梅指着较大的那只说,“这只是卖给阿兄的。”。 “行。”,许三郎从一只罐子拿出一把不知道是甚么的粉末撒进大彘的食槽,再扔下一些有酒味的稗子,搅浑。 两只大彘闻到香味很多就醒过来,众人屏住呼吸,看着它们进食。 大概两刻钟之后,两只大彘就先后的倒下了。 王财让李庆和许大牛一起抬起比较大的那只,装进一只彘笼子,然后三人一起抬起称杆,不停的往一边加秤砣。一直到四只最大的,三只小点的,还有一只最小的才停下来。 王李氏高兴的数着秤砣,“这都有四百三十一斤了。这只大彘真肥。”,王李氏往它的大腿拍了几下,它只是难受的哼哼叫两声,也没有醒过来。 王财和李庆他们也非常的高兴,放下这只,再称另外一只,也有将近四百斤。 霍香梅道,“大兄,现在就开始杀吗?”。 王财道,“等等,我先和阿庆大牛把这只大的抬回我家,要不等会开始杀了,会吵醒这只大的,就事多了。”。 霍香梅应道,“好咧。”。 等三个大汉把大彘抬走之后,霍香梅问王李氏,“阿嫂,你家的甚么时候杀?”。 王李氏哈哈的笑道,“我家养的那三只已经杀了两只卖了,剩下的那只明天杀。忙活了一年,就等这只彘。其实往年好些人家在腊月十几就开始杀了,不过今年因为家里的汉子好些要去建书院的,所以才推迟了。我今天要去帮我家汉子出摊,倒是你家的杀彘菜的活,我来不及帮你干了。老爹,等我回来吃菜了,再帮忙洗碗哈。”。 “哪用得着你洗碗,有大娘在就行了。你有正事当然是先忙正事要紧。就是差不多了,赶紧家来。我家大概也是夕食这个时间开始宴客的。”,霍老爹不在意的挥挥手。 三个汉子都是利索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王财还从家里拿来一张长板案,让两个汉子把那只大彘抬上长板案,用绳索把它的四肢都绑在长板案上,才开始宰杀。 霍香梅那天看过蒋舫家做臭彘肉的现场表演,对于自家的杀彘现场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告诉王财杀了之后分开一块块的就行了,彘血甚么的就流进旁边的木盆里。 让霍老爹看着,霍香梅就走进堂前烧水,说等会洗彘杂碎要用的,也好避开王财杀彘的过程。 等王李氏在外面叫霍香梅,霍香梅才出去。王财已经把大彘分好了,一堆一堆的整齐的放在一起。 霍香梅赶紧用稻草绑了三份的两三条红白肉,来帮忙的李庆和许大牛还有王财家都分一份,让他们拿着家去,麻烦他们帮忙了,“另外,大兄大牛你们等到夕食时,带着家里人过来我家吃杀彘菜哈,我到时候会捣鼓些新鲜的菜式。”。 三家人都吃过霍香梅做的彘杂碎,觉得不错。一听还有新的样式,都纷纷表示会带家人过来,才离开。 这时,天才刚刚大亮,他们都忙活好久了。 许二牛已经开始过来挑水了。 …… 霍香梅不让霍老爹动手,“阿爹,你去大兄家接大娃他们回家洗漱,顺便吃早食,这活我来干就行了。”。 几个娃第一次离开家里去别家睡,霍老爹也是牵挂的,赶紧应道,“唯唯,我这就过去。”。 …… 霍香梅先把红白肉都洗干净,留些出来要做扣肉的,其他的抹上盐,到时候风干做腊肉。 排骨和大骨都腌起来做咸骨,彘肚彘心冻好等许三郎回家再吃。彘大肠和小肠都洗干净灌血,今天的杀彘菜都做了。白板要炼油,彘头可以做卤菜,尾巴冻上到时候烧酒给许三郎吃,彘腰子可以做一道菜等等,霍香梅心里都想好了。 大彘的全身都是宝啊,据许三郎说,长安好些富贵人家都是吃羊肉驴肉的,很少会吃彘肉,说彘肉很骚。可是对于普通老农家来说,这大彘长得快,肉够膘,才是真的好! 才刚刚开头不久,大娃几个就回家了,看见自家那么多肉,都哇哇的大叫起来,“阿娘,我要吃酸菜扣肉。”、“阿娘,我要吃咸骨粥。”、“阿娘,我要排骨烧薯蓣。”…… 霍香梅高兴的说,“都有都有。”。 “阿娘你这是哪来那么多肉?”,小二疑惑的问,阿爹不在家,谁去打猎了? 额,霍香梅小心的说,“是咱家的大彘。”。 几个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同看向地上的大彘肉,最后跑向彘圈。 一阵能震破霍香梅耳朵的哭声不分先后的哭了起来,霍香梅哭笑不得,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这都是可以预见的了。 霍香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们,说甚么小豚养成大彘就是要被杀的啊,彘肉好吃啊,家里要换钱啊…… 这些几个娃不是不懂,他们都懂,他们都吃过苦,都挨过饿。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当宠物养大的牲畜,被杀还要被吃的状况。 霍香梅相信等会如果要开吃了,他们也会照样吃,所以霍香梅也不打算去安慰他们了,继续忙活自己手中的活。 反而是霍老爹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着急的团团转,一个个心疼的给擦眼泪,让不要哭了。 可孩子就是这样,你不理他们,他们哭一会就会自动的停下来了。你越是理会了,他们哭得越来劲了。这不,霍老爹安慰他们,他们的声音就越来越大了。 再加上后来,几个娃见主要人物阿娘还是不理他们,委屈的哭得更加大声了,哭到后来声音有点嘶哑,终于认识到阿娘是不会理会他们了,死心了,才抽噎着停了下来。 霍香梅见他们停了下来,洗干净手,一个个拉着去洗脸,让他们自己漱口,“刚刚觉得委屈了?”。 “嗯……”,小眼睛红红的,都控诉的盯着霍香梅,“阿娘都不理人,还把大彘给杀了。”。 “可你们明知道阿娘养大了小豚,就是为了卖钱吃肉。可你们还是哭了,阿娘可不觉得这是应该委屈的。”,霍香梅一个个拉过来,拿着热毛巾把他们脸上的泪痕擦干,然后蹲下来看着他们认真的说。 几个娃抱住霍香梅不说话,又开始流眼泪。 霍香梅道,“好了好了,阿娘怎么养了一群爱哭的小娘子。”。 这下几个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捂住嘴不好意思的笑了,“小四才是爱哭的小娘子!” 小四被阿兄阿弟这样说,可就不高兴,嘟着嘴巴,就要张开嘴巴大哭。 霍香梅赶紧一把捂住,“好了,好了,阿兄阿弟不该嘲笑小四,他们只是在跟小四说笑的。小四不哭,你们也是,不能欺负小娘子,知道吗?”。 …… 吃过早食之后,让他们在屋子里复习这段时间夫子教导的功课,霍香梅继续忙她的。 霍香梅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她做习惯了,有条理,在夕食前,就能准备好各种要做的菜。到时候人差不多了,再下锅,不怕菜冷了。让霍老爹去请人,自家有四张胡桌,不用借别人家的,小娃就让他们在炕上吃。 看过许王大荷家的杀彘菜,霍香梅觉得自己能完爆她家的。也想借此露一手,如果明年谁家有红白事,还能请她去掌厨,那可是个有油水的活计。 因此,霍香梅看过自家的食材,让霍老爹再去白水芹家买一整版的豆腐回来。 她打算做一道酸菜扣肉,一道山药蒸排骨,一道红烧豆腐,一道蔓菁炒血肠,一道卤水彘头肉,一道虾皮炒芦菔,一道彘油炒菘菜,最后上的是麦子蒸饼。 霍香梅没有打算蒸稻米饭,上面的几道菜就很打眼了,这稻谷还答应要卖给村人做种的,还是算了。 酸菜扣肉、山药蒸排骨、血肠、卤水彘头肉和麦子蒸饼,她都可以事先准备好,其他的等众人过来了再弄。 所以申时她就已经准备完毕,李庆带着他婆娘、许大牛带着弟弟妹妹、张菊花一家过来时,都看见霍香梅在悠闲的喂着小黑,还以为她家不准备请吃了。 张菊花就是个急性子的,“你家今天不是杀彘吗?不打算请杀彘菜了?”。 “当然请的啊,老爹已经去叫里正和父老了。我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等会下锅就可以了。”,霍香梅接过众人拿过来的吃食。 “今天你爹过来说,可能碗不够。我把家里的还有附近几家的借了过来。底部都有做了记号的,到时候你洗干净,我明天再过来拿。”,许大郎挑着满箩筐的大粗碗放到霍香梅的堂前,“这拿过来的都是洗过的了,你直接装菜都可以。”。 许大牛拿起扁担,“那嫂子我再帮你挑满水缸吧,等会缺水用。”。 霍香梅高兴的道,“行,二牛你就歇歇,不用跟你哥去了。大娃赶紧把家里的糖果拿出来分给阿兄阿姐他们。”。 霍香梅赶紧招呼众人帮忙把四间屋子的胡桌胡凳都搬出来,“你们先坐会,等会有其他人来了,帮我招呼一下。阿嫂你能帮我烧把火吗?我开始炒菜。”。 这点活,张菊花是不介意的,在堂前帮忙,还能最先尝尝味道呢。三郎家的这个后娶的除了有点吝啬之外,做吃食倒是一把好手,“你请了多少人?今天还有其他人家请吃杀彘菜的。如果不是你是咱们许家的,我才不过来呢。去其他人家吃多好啊。”。 霍香梅一边把蔓菁焯水,一边道,“真的太感谢阿嫂你和大兄他们过来我家!三郎不在家,我真怕请的人都不来。那就真的是一个笑话了。我跟阿爹说准备三桌大人的,预备多一桌。娃娃则是进屋子的炕上吃。现在阿爹又去叫一遍里正和父老,也不知道他们是来我家还是去别人家。”。 “你的吃食做得好,这待客的菜是实在人。这次以后人家都会来你家,就是不知道你家这次弄得像不像样,可不能丢了咱许家的脸。”,张菊花已经闻到其它锅里冒出来的一阵阵奇异的肉香,偷偷地咽几次口水,“你那些做好的,可以先让我试试看。”。 张菊花咽口水,霍香梅没听见。对于自己的手艺,在这个大多是水煮炖的时代,她是很自信的,“那我勺点出来给嫂子试试。”。 霍香梅快速的搅拌几下蔓菁炒血肠,拿起一个大碗从旁边的锅里夹了一块扣肉和一些酸菜递给烧火的张菊花。 张菊花接过来咬了一口,满口都是难以形容的香,又酥又软,难以置信的问,“这是红白彘肉?”。 霍香梅盯着张菊花吃了下去,道,“是的,还加了酸菜,能吸油,吃起来就不腻了。嫂子觉得不错吧?”。 张菊花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嘴上却不愿意看到霍香梅得意的道,“还行吧,也就那样。明年我家吃杀彘菜你得帮忙弄这个。”。 霍香梅加点水焖一下蔓菁炒血肠,“今年也可以啊。”。 “今年我家不做,今年养的大彘都已经换钱了。年后还要给大文二武去书院呢!我家大文二武可是读书的料子,以后我更定能当老夫人。到时候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介绍活计给你家大娃他们几个。至于小四小五小六,那就算了。”,张菊花吃完最后一口肉和菜,用手背抹去嘴上的油。越发觉得肚子饿了,也不知这三郎家的怎么弄的,越吃越饿的。撇撇嘴,等会一定要多吃这个。 霍香梅懒得理会张菊花这些话,和她计较,就是平白让自己生气的。自家这个嫂子,有时候觉得她真的挺不错的,可太多时候,都是不着调的。让人哭笑不得! 张菊花见霍香梅不搭话,也不在意。她自己一个人都能念念叨叨好久,再说了她过来的帮忙的目标是为了多吃几块肉,占些便宜,可不是和三郎家的说心里话。 第97章 二合一 陈麦香和黄小玉、阿红几个走近屋子就闻到一阵阵香气,夸张的大叫起来,“今天我真真的有口福,这还没吃闻着香气,就让人想流口水了。”。 霍香梅扭头看到是她们,笑得只看见牙齿,“阿嫂阿妹,你们等会,就能吃,很快的。”。 “不用着急,外面还没来齐人呢。我们是过来帮帮忙,看有甚么是可以帮忙的。”,阿红赶紧说。 霍香梅左看看右看看,“那你们帮我把这只水壶提出去,有人过来了,给他们倒碗水。还有帮我看看大娃他们,叫大娃去多拿些小零嘴给大伙尝尝。”。 其他几个妇子都爽快的应答了,让霍香梅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放好,她们拿着水壶就出去了。至于碗,在屋子门口就有。许大郎放的。 …… 差不多到点的时候,王李氏过来了,霍香梅让她帮忙分菜。菜一开始做好都是用大木盆装好的,现在得分到大粗碗里。 还没分好,霍老爹就过来说,“大娘,菜做得怎样了?可以开饭了,人齐了。”。 霍香梅这会倒是有点紧张得手忙脚乱了,暗吐槽一下,自己真的经不起场面,按捺下去,对王李氏说,“阿嫂,你去帮我叫多几个妇子来帮忙端菜吧。否则没上完菜,前头的就冷了。”。 王李氏爽快的应道,“好咧!”。 每桌都是七道大菜,一道小菜。小菜是炒黄豆,好下酒。再上一木盆的麦子蒸饼,就是满满的一大桌了。很多时候,农家办宴食不管你好不好吃,前提是量必须大,必须足。 等菜全都上完,饭也上了,霍香梅赶紧让那些妇子也去坐凳吃食,去迟了,很可能只能吃菜汁拌饭了,她昨天可是见识过了这群妇子的战斗力。 等霍香梅给每桌都上了一竹筒酒了,众人已经开始吃,霍老爹给父老们敬酒,霍香梅才松了一口气。 “香梅,你辛苦了,赶紧也坐下来吃。这个彘肉叫甚么,做得真不错,我没啥牙了都能吃。”,七婆看见霍香梅放下麦酒,让她拿张胡凳也过来一起吃。 其他人都纷纷的说今天的这杀彘菜真是长见识了,这都差不多是一等席面了。 看见霍香梅的人都赞这菜做得好,问这菜叫甚么。霍老爹让她干脆把每道菜都介绍一遍,这样长脸的事,不能错过。刚刚好些老汉都不停说好吃,问他这菜说叫甚么。看着他们羡慕的神情,霍老爹心里得嘅得嘅的舒服啊! “那行,听阿爹的。”,霍香梅夹起一口扣肉,“这道菜是红白彘肉炸成的,加了酸菜,酸菜能吸油,吃起来肥而不腻。老人家牙齿不好的也可以吃。就叫酸菜扣肉。改天谁家想学的,可以找我。”。 众人都表示很喜欢这道菜,纷纷说会让自家妇子来学,毕竟平时的红肉老人家很多牙齿不好,嚼不动,单单是白肉,又不好吃。 霍香梅继续道,“这道是排骨蒸山药,很容易做的,就是山药里加排骨、盐和油。炖的时间久点,山药能入口即化。非常适合小娃娃吃。”。 这时的人让他们在红白肉和排骨之间挑一样,他们肯定会挑红白肉。红白肉价格高,油水多,吃了顶饿。那排骨就是骨架子加点红肉,没啥好吃头的。不过许三郎家的这样做法,倒是新奇。 霍香梅见众人明白了,继续说,“这是蔓菁炒血肠。血肠是大彘的血灌的小肠。这是卤水彘头肉,那卤水我有做多的,谁家要的,可以装些回去,直接用来炖肉都是很香的。还有这些……”。 霍香梅一一给他们介绍,说到嘴巴都干了,“大家赶紧吃,要不就冷了。我先进去看看孩子,阿爹你招呼里正他们。”。 后半句是对霍老爹说的,霍老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家里的娃娃不少,加上其他人家带过来的,一间屋子的炕上是坐不下的。 所以一半在孩子的屋子,一半是在霍老爹的屋子,挤得满满的。 霍香梅先进霍老爹的屋子,看见最大的是大文,他在招呼和他差不多的孩子。虽然这些菜他们都很喜欢吃,夹菜的动作也很快,可是并没出现抢起来的情况,有时候还会互相礼让。 这群娃都是塾里年龄比较大的,十岁左右,都多多少少懂事了,上了两个月的塾,比较懂礼。他们看见霍香梅进来都纷纷挺箸问好,嘴巴甜的孩子还会夸这些菜好吃,婶子的手艺真好,我阿娘都不上之类的。 霍香梅表示,她就喜欢有礼貌的孩子,“你们够吃吗?不够吃让大文来告诉婶子,婶子再给你们做。来婶子家,不用客气。”。 “够了,够了。”,大文他们赶紧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霍香梅被他们哄得轻飘飘的走进大娃他们的屋子…… 好想出去,重来。 都是跟大娃差不多的五六岁的,还有跟小七一样大小的。吃得满嘴是油,是菜就算了。可还为了一块肉打了起来。 霍香梅赶紧制止他们,“不够吃吗?”。 “够吃……”,看见有大人来了,还是主人家的,他们倒是害怕的停了下来。 霍香梅道,“够吃,为甚么还抢呢?”。 十几个娃互相看看,“可是他先抢我的。”,“是他的那块好吃,我先看到的。”、“不知道为甚么,有人抢了,我就跟着了。”…… 霍香梅无力的捂住额头,长叹一声,才放下手,“阿娘,婶子给你们夹,人人都有份,吃不完的可以让给其他人,但是自己不够吃的不能抢别人的,可以跟婶子说。明白了吗?”。 十几个娃都点点头,霍香梅也不管他们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把每个人的碗都塞得满满的。“大的看好小的,小的要听阿兄阿姐的话。知道了吗?再打起来,就没收,没得吃了……”。 这些娃都一脸慎重的表示知道了,等霍香梅走出去,刚刚放下竹帘子,就听到后面发出来的声音。 许天明道,“许发,你娘做的菜很好吃,就是好凶。”。 苏峰不同意,只是,“我觉得你娘不凶,可是不知道为嘛我有点怕她。”。 “我以后娶妇子,要会做菜,还不凶的。就像小四一样,小四你长大了得学做菜。”。 霍香梅听得出最后一个是苏小胖的声音,那么小就想打自家娘子的主意,还想让她去学烧菜给你吃?你想得倒是美,可我还没想到要做丈母娘呢。 霍香梅这顿饭菜的量都是往大的做的,可等她出来还是看到好些碗是空的。当然那桌人自己的碗都是满的。 看见霍香梅,有些年轻的妇子还会悻悻的笑了,可有些却是脸皮堪比砧板,比如张菊花,“三郎家的,锅里还有没有,多勺点出来。这待客的菜哪能不够吃的。”。 “还有点,我再给大家添。”,既然都打定主意是请客了,霍香梅也不打算吝啬这一点,走了九十九步,还差最后一步吗? 等把锅里的汁都刮完了,众人才遗憾的小口吃着自己碗里的。不停的看看对方碗里夹的是甚么,然后说哎呀,你这块看起来好好吃啊! …… 里正心满意足的喝着小酒,对霍香梅道,“三郎家的,明天我家请吃杀彘菜,你看能否抽空来帮帮忙?就做这道酸菜扣肉和排骨山药就可以了。”。 本来霍香梅原计划明天和陈麦香去磨大豆做豆腐过年,既然里正都开口了,这不得不给面子了,“行,阿叔,我早点过去。”。 吴老汉不无遗憾的说,“明天我家也是要吃杀彘菜的,谁知叫李小子你抢了个先了。”。 “那要不,明天我上午去里正家做,想学的嫂子都过来学学看?很简单的,难不倒各位阿嫂。”,霍香梅想了想道,估计吃过这顿菜之后,就没有人不喜欢的。总不能自己一个个人家去做,会累死的。 众人纷纷表示满意,到时候有时间都会抽空去看看,学学。 等大家吃完,好些人心满意足的离开,留下来的妇子都帮忙收拾。 霍香梅赶了那群孩子出屋子玩耍,怕他们不知节制,给吃撑了。 “香梅,这些菜吃剩的,我能拿回家去吗?”,阿梅有点腼腆的问。 霍香梅赶紧道,“吃剩的,哪位阿嫂想要的都可以现在就拿走。回头把碗给我拿回来就行了,因为有些碗是借人家的。”。 其实好些妇子的碗都还有扣肉和排骨,还不少。不是她们吃剩的,就是她们不舍得多吃想拿回家的。 所以剩下来的并不多,真的是一片狼藉。霍香梅就算是再想省,也不想吃这个口水菜了。 霍香梅把剩下的不多的菜都勺进她们的碗,让她们拿回去,再把空碗拿回来。 等霍香梅把剩下的碗都洗了一遍,她们才过来还碗。笑容满面的帮忙洗刷,纷纷表示谢意,家里人非常喜欢这些菜。 自己的劳动成果能被人肯定,霍香梅觉得今天都是值得的。 等把洗干净的胡桌都搬回去,把碗盆晾好,那些妇子才离开许三郎家。 霍香梅今天的夕食还没吃,刚刚就是招呼众人。她开始时是有些饿的,可是忙得脱不了身。等她现在有空了,反而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在堂前待了一整天,油烟味都吃饱了。 …… 腊月二十六这天,许三郎一家吃过早食后,几个娃依然说要去捡柴。 昨晚没下雪,今天是大晴天。霍香梅也不阻止他们,只是跟他们说,“你们早点回家吃午食,阿娘等你们。”。 等几个娃走了,霍香梅把昨天晚上泡的要做豆腐的黄豆拿出来洗干净。跟霍老爹一起拿着自家的小石磨慢慢的它们磨成生豆浆。 之前本来和陈麦香说好要一起做的,可是昨晚霍香梅答应了要去里正家教做菜。所以在陈麦香临走前,霍香梅就问了,“阿嫂,我明天要到里正家做吃食,这豆腐就不能跟你一起做了。你能给我拍说说这豆腐该怎么做的吗?”。 陈麦香一听霍香梅问,就详细的跟她说,“这豆腐不难做,就是磨成生豆浆之后需要加进一种东西。你家里有小石磨,不用担心,可是那种东西很多人都不会做,否则很多人家都去卖豆腐了。尽管说打铁卖豆腐都是辛苦活,可是老百姓都是不怕苦的,就怕没得吃,活不下去。”。 霍香梅倒是知道应该加卤盐,可是她就算认识卤盐是怎样的,也不知卤盐是怎么做的啊。还有就算是有了卤盐,她也不知道应该加多少进豆腐里啊。加少了做不成豆腐这她是知道的,可是加多了会不会有害健康,她真不懂。 霍香梅虚心的向陈麦香请教,“那阿嫂这怎么办?”,肯定有法子啊,否则怎么做? 果然,陈麦香道,“你磨好生豆浆了,煮好了,去吴家买些那种东西放进去就行了。你告诉白水芹,你磨了多少豆子,她自然会跟你说要加多少了。”。 霍香梅赶紧应道,“唯唯。”。 趁白水芹过来还碗时,霍香梅跟她说了这件事,自家打算磨多少豆子,问能不能卖些那种东西,还有要多少才行。 白水芹刚刚才拿了许家的肉菜,倒是不好意思说要收钱。晚点直接拿了满满的一碗卤盐水过来许家。 …… 霍老爹把磨出来的浆液装进麻布砂袋里,绑好口子,让霍香梅用力的挤压。把挤出来的豆浆装进锅里煮沸,撇去上边浮着的泡沫。 霍香梅勺了一碗喝了一口,有很浓的豆腥味,又不甜,真的不大好喝。她习惯了喝甜豆浆,加了两勺子的砂糖,味道才好些。之前白水芹给过一次豆浆,是咸的,霍香梅喝不习惯,几个娃倒是挺喜欢的。 往煮沸的豆浆里加进适量的卤盐水,两刻钟之后,已经凝结成豆腐花。霍香梅勺了小半木盆出来,准备当午食吃。 霍老爹把剩下的倒进铺好纱布的木盆子里,再用纱布包好。拿只小点的木盆底部压着,不久就能变成豆腐块了。 这东西,霍香梅还是第一次实践,希望能成功。至于霍老爹,以前有妇子在的时候,妇子做,没妇子了,他家都好些年没做过了。所以他也是不知道这豆腐是怎么做的。 霍香梅水煮了些黄豆,再和蔓菁、芦菔干一起撒到豆腐花上面,等几个娃回来和他们一起当午食吃。 如果和陈麦香一起去吴家做,那肯定很多人排队的,所以霍香梅在自己家做,倒是省了不少时间,只是做的不多罢了。 …… 吃过午食,霍香梅就赶紧去里正家。他们家已经来了不少妇子。 霍香梅把酸菜扣肉和薯蓣蒸排骨这两道菜教给她们,帮里正家都炖上了,让他们慢慢炖就好。她有点事等会再过来。 至于霍香梅有甚么至关重要的事,在这时候急急忙忙的离开呢? 原来是她惦记着昨天在溪水边看到的茶花,她惦记着溪水上流的茶叶。 回家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放着一把砍柴刀,她就往溪水边上去。 今天依然能看见溪水上飘着的茶花,不过已经不多了,稀稀疏疏几朵,香气似乎也闻不到了。 霍香梅捡起一根木棍打着枯萎的草,顺着溪水逆行而上。就怕遇到冬眠的蛇,就算不危险,那种软软的长虫她还是很害怕的。 一直的走到那小山边都没有看到茶树在哪里,霍香梅不想放弃,只能继续上山。 冬天,山上大多树木的叶子都落光了,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和些许树枝,静悄悄的。说实在,霍香梅心里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只能快步的往前走,还不时的回头左右看看,是否有其他人。 偶尔刮过一阵阵凛冽的大风,吹得人脸直生疼,霍香梅很多时候都是埋头走路。 等霍香梅走到溪水的尽头时,依然没有发现茶树的影子。说不清的失望,就涌现在心头了。 那清澈的溪水是从山涧中流出来的,那山涧有一个能容两三个人进去的口。 霍香梅往洞口里看过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不能看到尽头,依稀听到有水滴滴答的声音,还有溪水涓涓而流的回响声。反而使整个山涧更加的静穆。 偶尔有一阵风声吹过,如果这是夏天,肯定是一个避暑的好圣地。可惜,现在是大冬天。霍香梅一个人,真的不敢多待。扔掉木棍,就往山下狂奔…… 这一次寻找茶叶之旅,算是失败了。 等霍香梅喘着气回到家,已经是太阳西下了。 霍老爹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的,之前大娘说要去溪边找点东西。自己也没问她去找甚么,这大冬天的,溪边能有甚么。 里正家人都来了几次叫去吃杀彘菜,还有昨天来自家吃的人家也有是今天请吃食的。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见大娘归家。着急死老汉了。 “呼,阿爹你在干嘛?消食吗?”,霍香梅回到见到的就是霍老爹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样子。 霍老爹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还没食,何来消食?你怎么这会久?刚刚里正都叫了两次过去了,还有其他两家的。”,霍老爹刚刚是担心过头了,这会就忍不住念叨霍香梅。 霍香梅放下背篓,揉揉肩膀,“那阿爹打算去谁家?”。 霍老爹道,“我去里正家,你去锁头家。”。 “那周兽医家呢?要不,让大娃代表三郎过去?”,如果有人家你家没有人没去到的话,人家会认为你是看不起人的。 霍老爹想了想,觉得可以,把在屋子里玩耍的大娃叫出来,“大娃,等会你去周兽医家吃杀彘菜。”。 大娃一脸的惊喜,要知道昨天自家的杀彘菜可是太好吃了。之前许天明家的就只有姥爹和阿娘去,没有带他们。这不,一听见姥爹说这次带他去,他马上兴奋的应道,“好咧,我跟姥爹阿娘去,我会听话的。”。 霍香梅就知道是这样,蹲下来,认真的对大娃说,“许兴,这次你阿爹不在家,你是代表你阿爹去的。阿娘去锁头阿叔家吃,姥爹去里正家。所以这次周兽医家,只能是你去,你可以带一个阿弟或者阿妹一起。至于带谁,可以由你选择。”。 大娃没想到阿娘会给自己出这样的难题,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我可以吗?我是小娃,人家不会不把我打出来。”。 大娃有去大户人家讨饭的经历,最后被他们家的奴才给打了出来。这对于年小的他来说,自己一个小娃娃上门吃食,真的是一个不小的阴影。 不过霍香梅并不知道这件事…… “当然不会。”,于是,霍香梅肯定的说,并且鼓励他,“你是代表你阿爹去吃食的,你要跟他们说明。等阿爹回来再请他们喝酒,另外,阿娘会给你准备一竹筒酒带过去,这是咱家给他们的礼。我们家大娃是客人,还是带礼上门的。客人上门,只有欢迎,没有赶出去的道理的。”。 “那,那我带小二一起去。”,大娃觉得其他的阿弟阿妹真的太小了,就小二和他差不多,如果被打出来,他们两个还能跑快点。 霍香梅道,“好的,你去叫小二出来,跟他说明原因。阿娘去装酒。”。 等霍香梅装好酒出来,其他几个娃都围着大娃和霍老爹,都表明自己也想去。 霍老爹也表示他带一两个去里正家,是没问题的,人家家里也有带娃娃去的。 霍香梅只好无奈的说,“那好吧。大娃小二去周兽医家,小五小六小七跟我去锁头家,小三小四跟姥爹去里正家。都得听话,吃饭不能和别人抢吃,打架。真的遇上喜欢吃的,回家跟阿娘说,阿娘给你们做。不能那么眼皮子浅的。”。 一听阿娘同意能去了,谁还理会那些要求甚么的,都高兴的不停点头。 霍香梅让霍老爹带着小三小四先去里正家,她送大娃小二过去周兽医家。 大娃听见阿娘说送他到门口,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霍香梅送他们到了周兽医家,跟主人家说明原因,并且认真的说抱歉。之后才带着小五小六小七去锁头家。 周兽医家的人见大娃小二是代表许三郎过来的,也是让他们跟其他的娃娃一起吃食,没有大娃脑补中的打骂和赶人。 七婆见到她过来,一边责怪她那么迟,一边高兴的那瓜糖给几个小的吃。 腊月二十二的时候,就有好些人家粘瓜糖了。这是准备给过来拜年的小孩的吃食。 可怜的霍香梅到这时候才知道还有这个习俗,霍老爹也没有提醒她这回事。 像霍香梅这样好面子的人,如果被别人从这里挑出毛病,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第98章 二合一 等吃过杀彘菜,许锁头的弟弟铁头,现在先生给他起名叫朝阳了。朝阳送了小五小六小七三个好些好玩的器具,还让他们带回家给大娃他们。 朝阳和大娃他们是一个塾里的,霍香梅不记得了,否则该让大娃他们来这家。好歹孩子和孩子相处,都自在点。 …… 霍香梅回到家的时候,霍老爹还没有回去,大娃和小二倒是刚刚回到。 “大兄二兄,这是朝阳给的玩器。给你的,这个,还有这个。”,小五几个看见阿兄回来了,高兴的分自己得到的器具给他们。 “你们吃饱了吗?不饱的话,阿娘再给你们做点。”,霍香梅摸摸两人的肚子,没见鼓起来多少。她经常去吃宴席都是吃不饱的。 两人互相望望,异口同声道,“吃饱了……”。 霍香梅挑挑眉头,“怎么?不喜欢吃?”。看看那两条眉毛都快挤成八字形了,还敢对阿娘说吃饱了。 “就是红肉、白肉、还有菜一起煮的,好大的一盆子。不大好吃。还有就是他家的酸菜扣肉,那肉老硬了……”,小二推了推大娃,最后是大娃回答了霍香梅的话。 霍香梅对于这点不奇怪,这会的人大多都是直接一锅炖的,至于扣肉,“那是他们家炖的时间不够久了。你们在人家里没说不好吃,不想吃之类的话吧?”。 “当然没有,之前阿娘说过,人家请我们吃饭是人情。不可以当面议论人家不好的地方,而且现在还有很多人没能吃上饭的。我们应该珍惜粮食。这话我都记得呢。”,小二拿着一只新的鸠车在胡桌上推来推去,听见阿娘问这事,马上澄清。 “那就好,不能当着人家主人的面说人家不好的事。这样人家会觉得你很没有礼貌的。”,霍香梅看着其他几个娃认真的说。 小五眼睛一转,“那背后说人家就不是没有礼貌吗?”。 霍香梅噎住了…… “对啊,阿娘,背后就能说人吗?”,小三再补上一刀。 小四忧虑的说,“阿娘,如果背后被人家知道怎么办?人家也会说我不礼貌的吧?”。 小六边抽着打老牛,边道,“我觉得应该是人前人后都不要说。就像我一样,甚么都在自己心里想就行了,谁都不知道。”。 小五马上对小六说,“上次我的打老牛明明是好的,第二天却发现是坏了的。是不是小六你换了,却不说出来。”。 小六挤挤眼,“我甚么都不知道,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会说的。”。 “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你这个坏蛋,你赶紧给我换回来……”,小五气得哇哇大叫。 霍香梅拍了一下小五,“好好说话!”。 小五气得小胸脯起伏不定,“阿娘,这回你不能再帮小六了。”。 霍香梅只好又对小六说,“小六如果是你的好好的话,阿兄不告诉你,就直接换了坏的给你,你会难过吗?”。 小六无辜的小眼神眨啊眨的,“小五的是三兄换的,又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被换,我当然难过了……”。 这下子,枪口一起对着小三了,小三就呵呵呵的抓着头发笑了,不过最后还是敌不过那么多双眼睛,乖乖的承认了,并且马上把好的给小五换回去了。 小七左看看,右看看,他是经常搞不清状态的,老是反应慢个半拍。霍香梅都放佛能看见他眼睛里有两只蚊子圈圈在转来转去的。 霍香梅一直觉得自家七个娃,就小七偶尔表现得像两岁多的娃娃,其他的几个都是早熟的。也不知道是经历过转乱的原因迫使他们过早的去面对这个世界,还是因为本来就是智商高的。 每当霍香梅把她认为的,对世界,对人际关系的看法和见解告诉他们,让他们怎么去做的时候。他们会听,但很多时候都会提出自己的见解。从而去反问霍香梅,这很多时候让霍香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孩子们用他们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理解。很多时候大人们的想法,只是他们的想法。孩子不一定会接受的。就像现在他们对霍香梅的反问。 …… 霍香梅认真的想了好一会才回答,“如果你们觉得是不好的,可以回来跟阿娘阿爹说。这并不是说在人家后面议论人家是不好的,而是有时候你们觉得是不好的,它反而是好的。你们一时又判断不了,可以说出来,阿爹阿娘给你们分析。”。 见孩子们都认真的听着,霍香梅继续说,“再说,阿爹阿娘又不是坏人,也不是外人,你们的心里话都是可以和我们说的。你们是我们的孩子,憋坏了怎么办?”。 转头,霍香梅对小六说,“尤其是小六,你以后有甚么话,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都是可以跟阿娘说的。阿娘给你出主意,要不有时候,你一个人想不到或者是想不全面的话,就不好了……”。 霍香梅深呼吸一口,教育者真的太难做了。一个合格的母亲更是难上加难,尤其是她这种没有经验临时上阵的。面对着七个娃层出不穷的问题,她经常觉得对付不了。 …… 过后,霍香梅检查今天做的豆腐,发现都被压成板块了,挺好的,这说明已经成功了。继续用纱布包好,放到屋子外冻上一夜,防止变坏了。这可是要吃上几天的。 不过得放好点,现在老鼠没吃的了,都爱跑进屋子来了。就算是听见人敲打棍子的声音,吓得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过一会还是会出来。 刚刚开始的时候,霍香梅好几次被吓到了。这会如果被老鼠咬上了,可是没有甚么药水的。没出血还好,出血了,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几个晚上,都听到有人家在赶老鼠的声音。后来里正还组织过家家户户一起敲着木盆赶鼠。 现在霍老爹每次临睡前,都会到地窖里看看,就怕里面有硕鼠祸害粮食。 霍香梅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学。到几个娃要睡了,都先让他们出去,拿着木盆子在屋子里敲一通。 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己好无奈,还特别的搞笑。到现在她都习惯了,就算是听见屋子里有老鼠的声音,不是很吵的话,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都不愿意起来了。 要知道开始的时候,次次听见老鼠的声音,霍香梅都有爬起来,根本就睡不好,白天也是无精打采的。这严重的睡眠不足啊…… 第一次发现死老鼠的时候,是在杂物房,也不知道是冻死的还是咋死的。就是靠近杂物房,都能闻到一股死尸散发出来的臭味。 霍香梅去拿柴火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忍不住恶心想吐。刚刚碰上陈麦香过来找她,问她有没有织好布了,还以为她怀上了。 可当陈麦香走近的时候,也是闻到了这熟悉的臭味,“你家这有死老鼠啊,肯定还是新鲜的,好臭。”。 霍香梅已经跑远了,一想到杂物房有死老鼠,又忍不住恶心得想吐了,“那现在怎么办?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 陈麦香挥挥手,赶走鼻子闻到的气味,“全搬出来,或者等它自然风干。风干了就没有臭味了,全般出来的话,那么多东西,你搬到甚么时候?”。 “阿嫂,你知道谁家有养猫的吗?我去抱只小猫回来。一次这样,再来一次,真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了。”,现在隔夜饭没出来,倒是喉咙痒得厉害,想吐,恶心,难受。 陈麦香倒是觉得许三郎家这妇子有点娇气了,平时有人说她不怎么和别的妇子打交道,不爱说闲话。每次饭点从她家经过,都能闻到肉香。对了,还有她家是一日三顿吃食的。 陈麦香觉得那些人就是说酸化,看不得别人好的。老鼠谁没见过,谁家没有?“去年人人都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谁家养得起?遇上野猫了,那就是能饱食一顿肉。今年倒是有吃食了,可是年初的时候,粮仓里老鼠都不愿意住。现在有粮了,也一时找不到猫来养了。”。 看着霍香梅一脸的想死的模样,陈麦香忍了忍,没有说你怎么那么娇气的,就一只死老鼠而已,“等哪天我看到了,给你抱一只。”。 霍香梅捂住嘴,又想吐了,“唯唯。那太谢谢嫂子了。”。 陈麦香说,“那你是打算等风干还是搬东西?其实大多数人家都是等它自然风干的,懒得折腾了……”。 “搬吧,我一时都受不了它了。”霍香梅想了想,“我先去拿纱布做点东西,至少能少闻些气味也好。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毒的。”。 陈麦香实在忍不住了,鄙视的看了霍香梅一眼,就你那针线,得缝到甚么时候。她就没见过有哪个妇子的针线比许三郎家的差的。那次教她织布,陈麦香和她阿婆可是教了三天,她才学会一种最简单的。“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事,我帮你缝,能快点。你先跟我说说是怎么样的,要多少。”。 霍香梅赶紧带陈麦香进屋子,跟她说明口罩是怎么做的。其实就是一张麻布折成四层缝好,再在左右两边弄一根带子。 陈麦香针线活好,很快的就按照霍香梅的说法,弄出一个。霍香梅带上走到杂物房边试试看,真的没有闻到甚么味道了。 “阿嫂,这就不错了,再弄几个,我就去搬。”,霍香梅解下口罩,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受够那个臭气了,闻到感觉整个人都要中毒了。 陈麦香手不停活,嘴里道,“管用就好。你脑子挺灵活的,这都给你想出来了。如果是我,直接拿汗巾绑住就可以了。不过你这做了,也挺浪费布料的。你家的线都织完了吗?我家的都织完了,我准备明天去蔺县,卖一些出去,换些银子。家里要挂的桃符和炮仗都还没买。”。 霍香梅道,“我家的布还没织好,而且这次种的不多。家里孩子多,长得快,也是要费布料的。不过我家的桃符和炮仗也没有买,明天我跟阿嫂一起去吧。”。 等陈麦香已经弄好八只了,霍香梅才弄好一只。霍香梅赶紧道,“这些就够了,太谢谢你了。”。 “就你和老爹两个人得搬到甚么时候,还有那些大缸之类的,也太重了。我去给你叫几个人过来帮忙。”,陈麦香也不多说了,穿好鞋子就下炕。 霍香梅也赶紧跟着出去,“阿嫂,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呢。” 陈麦香不以为然,“远亲不如近邻,不就是这个道理。”,难道识字的女子都是比较迂腐的? 陈麦香不禁想起那个大户人家的娘子,因为不忍难民饥饿,把手中的吃食送给人家。结果半夜被那群饥饿的人给抢了,她还在旁边大哭,认为这是不知廉耻的,有违人性的。说了好些陈麦香都听不懂的话。 当时陈麦香和家人只是站在边上看,他们也想像那些难民一样上前去抢,可是终究是不敢,毕竟如果出事了,自家的几个孩子都是活不下去的了。 后来等看见那小娘子家的壮丁上前和那些难民揪打成一团时,陈麦香赶紧跟家人走开了,也不知道那娘子后来怎样了。 …… 等陈麦香回来,后面跟着铁匠李、许锁头、苏春元,还有两三个霍香梅叫不出名字的汉子和妇子。 霍老爹和霍香梅赶紧对他们说谢谢,实在是太麻烦大家了。这不是客套话,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毕竟臭老鼠,真的不是一般的令人讨厌…… 杂物房的东西太多了,众人带上口罩就开始往外搬。 戴了口罩的好处是再也闻不到臭味了,可不好的是,你不知道臭味在哪个小角落传过来的,你不得不把东西都搬出去,才能找到。 除了木柴、稻草、麦吉、还有咸菜缸、各种竹筐背篓,零零总总的,众人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把整间杂物房给搬空。 在搬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就找到了死老鼠。居然不是一只,是三只。刚刚死没多久的,看不出伤口在哪,还大小差不多的,也不知是不是同胞兄弟,死得挺离奇的。 霍老爹干脆拜托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出去,都搬了那么多了,不继续的话,就怕其他地方还有。 还好全部都搬出去之后,没有再发现死老鼠,活的倒是发现一窝。八只小老鼠,刚刚出生没几天的。像小白猪,身上粉嫩粉嫩的,还有绒毛。眼睛都没有睁开,居然有点诡异的可爱。 霍香梅心里一阵哆嗦。 几个小的纷纷围过来,伸长脖子要看。许锁头一只只的拿在一块大叶子上面,递给他们看,“要玩吗?”。 霍香梅不想孩子玩这个,“你们看看就好了,别碰哈,很脏的。”。 许锁头见霍香梅不愿意孩子玩,道,“听你们阿娘的,你看这像不像小豚?”。 几个娃都惊奇的围住许锁头,盯着他手里的小老鼠看,纷纷的表示这就是小豚,实在是太可爱了。 霍香梅听见几个娃说这几只小老鼠很可爱时,心里更加是坚决等会绝对不会再让他们继续玩这玩意。 几人把杂物房打扫了一遍之后,再把东西搬回去。陈麦香还特意回去拿了一把干艾草过来,在空的杂物房烧了一边,说去去臭味。 等忙完,都已经是正午过后了,霍香梅倒是想请他们在家里吃午食。不过众人都拒绝了,有个妇子还请霍香梅那天去她家吃杀彘菜呢。 最后许锁头在几个娃羡慕的目光中把八只小老鼠都带走了,那三只已经发臭的还是霍老爹不知道拿到哪里去埋掉了。 就算杂物房清扫了一遍,霍香梅还是心里觉得有味道。每次进杂物房都是戴口罩。 好些老人都说,只要粮满仓,宁愿天天赶鼠。可是赶老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腊月二十八,好些人家里都去蔺县赶集。这是今年最后一次了,二十九就封市了,要到正月十五才重开。 一大早的,霍香梅就背好箩筐跟着陈麦香,还有好些妇子一起坐张清河的牛车去蔺县。这还是昨天陈麦香去跟张清河说了,让留位置的。否则就得像今天很多人一样,走路去了。 来到市集的时候,都是挤着过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陈麦香想跟霍香梅说几句话,霍香梅只能看见她嘴巴大张着动来动去的,真不知道她说的是甚么,只好摇摇头,把手放到耳朵上表示听不见。 陈麦香无法,只能背着箩筐,一手抱着布匹,一手扯着霍香梅让她跟着她走。其他人早就走散了。 等来到一间布肆前,两人才松了一口气,陈麦香道,“我要进去卖布,你跟我进去,还是在这里等我?”。 霍香梅伸头看看布肆里面,人虽然没有大街上那么恐怖,可是也真的不少,里面吵吵囔囔的。霍香梅赶紧道,“阿嫂,我就在门口等你。”。 陈麦香见霍香梅是真的不想进去,只好自己进去了。等她进去之后,霍香梅才慢慢有心思看周围的人流和景象。 去年的新年,大家都忙着建屋子,忙着等分地。市集也没有开,今年算是重建复苏的第一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无论是走四方的掮客,还是在外的游子,能归家的都回来。老百姓今年不用交税,又碰上是丰年,所以今年能过个好年。 霍香梅已经看到好些摊子是在卖桃符的、卖炮仗的、卖吃食的、卖窗纸的等等,周围围着的人问价的、讨价还价,一会笑一会皱眉。 人生百态,到处都是。 霍香梅对那些窗纸比较感兴趣,看到买窗纸的人的穿着,似乎都是比较好的,还有好些能看得出是大户人家的奴仆的。 像许三郎家这样的,就一个一尺宽的小窗,中间两根木棍隔开。冬天塞上两块木板就能挡风,白天只要不掀起布帘子,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很少会有阳光的。夏天了就把那两块木板抽开,倒也是方便。只是这样看起来洁白的窗纸是和它们无缘的。 霍香梅是想如果那些硬纸不是很贵的话,她想花些铜子买来贴在墙上。这样整间屋子至少亮堂不少。不用一手摸上去都是干的黄泥浆和石头。 还有那摊买冬瓜糖的,二十二那天沾瓜糖,霍香梅不记得要做了。这会她记得了,不过不打算花这个钱,家里有冬瓜和麦芽糖,她可以自己回去做。 倒是等会要去肉肆那边看看,彘肉家里有的是。就是想买些羊肉、驴肉和新鲜的鱼肉。年年有余,没有鱼感觉总是缺了点甚么。 可惜这个季节肉不是困难的事,反而是那些新鲜的菜蔬,想吃一口都难。霍香梅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些绿绿的菜叶子,就唾液分泌。 至于传说中的大棚蔬菜,她还真的暂时种不出来。也许以后条件允许了,她会试试,现在还是先发点豆芽解解馋吧。 给阿爹和孩子的新衣服,都让许王大荷做好了。倒是自己用以前许三郎之前打猎留下的兔子皮,做了几双小棉拖鞋,到时候也可以给娃娃他们一个惊喜。 许三郎离家之前说最迟今天会归家,早上自己出门前就交代阿爹在家里等着。也不知道他回来没。趁这段日子给他补补,春耕之后,他估计又得去西域和长安了。县里的这块地也不知道甚么时候才开始建屋子。 到明年下半年书院就开始招学生了,大娃他们就读了两三个月的书,也不知蔺县上面的孩子是个甚么水平,就算想比较一下,也是找不到对象。 一时间霍香梅就想得老远了…… 等陈麦香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年青的妇子倚着墙,看着路上的人,双眼放空的看着傻笑。路人估计都以为这是个傻子了,眼里都是惋惜。 陈麦香赶紧把霍香梅推了两把,她才回过神来,“你在想甚么,那么入神?等我等太久了吧。”。 霍香梅回过神来,看到陈麦香空空的双手,“阿嫂已经卖出去了?”。 陈麦香道,“卖了,现在我们去买桃符和炮仗。”。 霍香梅看到陈麦香一脸的笑容,就知道她这次能卖个好价钱。很多妇子一年到头,就是靠入冬织布换取自己的钱财,甚至是补贴家用,攒嫁妆。“阿嫂,你家打算买多少桃符和爆竹呢?”。 以前贴对联,开始时很多人家都是一个小门上面一张,大门三张。遇上猪圈也来张“六畜兴旺”,楼梯是“上落平安”。再后来,越来越没有过年的气氛,人也越来越懒了。只在外面的大门口贴了,其他的都可有可无了。 霍香梅对这个时候的行情不了解啊…… 第99章 二合一 陈麦香倒是没有想到霍香梅不知道家里该挂多少桃符,按照之前自家的打算说,“我家打算每间屋子的门口都挂两块,院子门口就挂一块。至于炮仗,除夕夜要烧,初一、初三、初七、正月十五都要。五挂就足够了,不过得买多两挂备着。就怕淋湿或者甚么的,没点着。那一年都是晦气的了。当然你也可以把春祭要用的也备上,不用多跑一趟。”。 这多跑一趟,霍香梅倒是没觉得麻烦,就是这炮仗不好放在家里,怕几个小娃爱玩,拿出去玩了,炸伤自己就不好了。 “彘圈和雉子圈这些不用挂吗?”,霍香梅看陈麦香的注意力不在这个上,赶紧抽空问。 “来这摊,这摊人多,应该是比较便宜的。”,陈麦香拉着霍香梅往右边的卖桃符的摊子挤过去,“彘圈这些随便你挂不挂的。不过新年新景象,听你这样说,我也得挂上才好。明年我家养的大彘也要肥肥胖胖的。”。 霍香梅也不知道这桃符要怎么挑,就跟着陈麦香,她挑屋子的她也跟着挑,她挑院子的她也跟着挑。 有些桃符四周都刻着花纹,霍香梅能认出上面的字,都是隶书,分别是“神荼”和“郁垒”。感觉挺神秘的…… 有些价格高点的,是人物图像的。还是陈麦香问她要不要买神荼和郁垒的像,她才知道原来便宜的是刻名字的,贵的是刻图像的。 不过看见陈麦香挑的都是名字的,霍香梅也跟着挑刻着名字的。她不是很在意这些,不过有图像的好像挺好看的。 “这神荼和郁垒桃符都是可以驱邪避凶,保佑家宅平安的。”,陈麦香也给按照刚刚霍香梅的提示,给自家彘圈雉圈各挑了一个。 霍香梅本着跟着学的原则也挑了,另外还给大黑小黑也挑一块。 两人付过钱之后,再去把炮仗买了。霍香梅还特意买了些小的,不知道叫甚么名字的小炮仗。准备过年了,让许三郎带着几个娃玩玩。不过得注意安全就是了,那些大的就算了。 霍香梅问陈麦香,“阿嫂,你还打算买甚么吗?”。 陈麦香道,“我得去买些生大蒜,到时候灶台上要用到。咱们过年,也得给灶王爷也供些祭品才行。家里的盐酱醋都得买点。你呢?”,这是来之前都已经想好的了。 霍香梅道,“我家这些都有,我想去看看肉摊,买些鱼。那我们就此分开,到时候再放牛车那见?”霍香梅还有好些要买的,只是不好当着陈麦香的面。 陈麦香应道,“唯唯,我家尚有肉,不再用去买了。”。 和陈麦香分开之后,霍香梅直奔去刚刚她看中窗纸的那个摊子。 原来摊子只是人家书肆临时摆到门口的,现在过年兼卖窗纸。毕竟书肆里面并不大,不大适合太多人走动,就怕把书给搞坏或者是弄丢了。 每张窗纸大概有四尺宽、十尺长,分为上中下三等,霍香梅也不碰人家的,就是靠近看看。旁边有看起来像是管事的在采购,在问小伙计价格。 这上等白纸,一张五十钱,居然还有淡淡的香气,也不知道怎么熏出来的。 霍香梅等了好一会,只见都是问上等白纸和中等的,那下等的一个问价的人都没有。 等那些买上等纸的都走得差不多了,那三个卖货的小伙计中的一个才腾出空来招呼这站了好一会的农家妇子,“这位阿嫂,不知你想买哪一种呢?”。 霍香梅指了指地三等那些泛黄的白纸问,“我想要这种,不知道价格多少。”,她伸出手来摸摸,真硬真厚,擦屁股的话只能用来刮的了。不过,如果给娃娃练字那也是挺好的。 “这种只要十钱,如果你买的多,我可以给你算便宜点。”,小伙计实在的说,一般买窗纸的都是家里比较殷实的,这妇子的穿着倒是看不出来。 额!这个价格,霍香梅倒是舍不得用来练字了…… 这个价钱,如果家里三间屋子的墙壁都围上的话,估计得二十张。这就是一百只鸡子。如果许三郎在的话,肯定不会让霍香梅花这个钱。 有甚么农家人,就一个地里刨食的,愿意白花这个钱,还不如多买几斤肉。好些人家一年到头也就是吃几斤肉而已。花钱也不是这样花的,这样的妇子没有婆家会喜欢的。 可惜许三郎不在,又没有阿婆管束,这败家的娘们直接道,“我要二十张,七钱一张。”。 小伙计为难的说,“阿嫂,这个价实在不是行的。我给九钱。”。 霍香梅当然不肯,最后两人磨蹭了好一会,决定两人各退一步,八钱达成交易。 小伙计把她买的字卷好,用草绳绑住,帮她放进背后的箩筐,“阿嫂,下次需要请再来哈。我们的商肆就在后面这。”。 “好咧……”。 霍香梅再去买点核桃、红枣、葡萄干、松子之类的干货,她打算明天自家做糖果。 等霍香梅去到肉肆时,看到大多数都是蔺县的小户人家出来买肉。大户人家有自己的田庄收成,地里刨食的自家一般条件好点的都会养两三头,卖出去或者自家吃。只有这些小户人家的,平时打工或者做些小买卖的,才需要来买肉。 霍香梅在老主顾的小舅子那买了羊肉,不过没找到卖驴肉的,说一早就被卖光了。后来在肉肆摊子外边买了两条大黑鱼,每条至少有四斤重。这价格不便宜啊,至少比她在杏花河边的小渔郎那的要贵了不少,也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节日的原因。 过年让人穷就是这个说法了,因为那物价都上涨了,可是又不得不买。 加上之前买的,压得霍香梅肩膀都红肿了,背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路人来往的人又太多,很多时候她都差点站不稳。搞得霍香梅走几步停一停、歇一歇、喘一喘。 这时已经太阳日中了,冬日的太阳夹着干燥的冷风,吹得人有点晕晕沉沉。 霍香梅觉得自己有点低血糖了,这个时候居然冒冷汗,肚子好饿。踮着脚往路边卖吃食的看过去,头越来越晕晕沉沉的,很难受。终于看到有一档是卖热食的,馄饨汤。 “老爹,给我来碗大的,多加点葱和汤。”,霍香梅赶紧背着箩筐挤过去,两腿发软的在一张马扎上坐下来。把背上的箩筐解下来放到脚边,松了一口气。 卖馄饨家的妇子上前把之前别人吃过的碗收去,“这位妹子,你今天买了不少东西啊。”。 “大过年了,一年忙到头,不就是为了这几天好过吗?家里的娃都盼着这一天呐。”,霍香梅笑着应道。 那妇子也是个爽快的,“是咧,我们家下午都不出摊了。也要去买些年货。明年书院就建好了,趁现在多给娃补补,到时候考进去,就有福享咯。这是你的馄饨,我给你加多点。”。 妇子接过老汉手里的大碗小心的放到小胡桌上,还给霍香梅递上一小碟子的酱油。 霍香梅也不管烫不烫了,吹吹就吃了起来。实在是太饿了,逛街太费体力了。 吃了大半碗,霍香梅才感觉活了过来。最后,却是吃得有点撑了,只能感叹卖吃食的掮客太实在了。她越发的想念许三郎了,这汉子已经慢慢的走进她的心窝窝。 可是霍香梅吃饱就更加不想动了,还想睡午觉。好怀念许三郎在的时候,虽然买东西花得多了他会黑脸,但是至少有人帮忙背箩筐。 霍香梅在挪回去的时候,居然还看到不少卖果子的,有冻梨、橘子、苹果、山楂之类的。霍香梅唾液就在分泌了,来到这里那么久了,橘子和苹果都没吃过。那山楂看起来红通通的,像是冰糖葫芦的那种,不是霍香梅家乡的那个品种。她只吃过几次,觉得还是不错的。 可是她已经背不动了,问卖苹果的汉子,“大兄,多少钱一斤?这果子。”。 “五钱一斤,买多可以便宜点。很甜的。这已经不多了,就半箩筐。全买的话,我可以算便宜点。”,那汉子热切的看着霍香梅,他也想着赶紧卖完,好去把自家要的东西买回去,婆娘娃娃还在家里等着。 霍香梅翻了翻,里面都是好的果子,倒是没有坏的,“这多少斤啊?”。 汉子道,“我先称称,这箩筐之前已经称过的了,有三斤。嗯……带筐十一斤多,算你八斤。一共是四十钱。”。 霍香梅看了看周围的卖果子的。 那汉子还以为她在犹豫要不要去隔壁的买,赶紧说,“这四十钱已经是最划算的了。还有这果子真的很甜,自家种的,娃都爱吃。”。 霍香梅道,“如果我买了,能不能把箩筐也卖给我了,就算五钱。不过,你得帮我背到放牛车那空地。我拿不动了。”。 霍老爹是卖箩筐的,那箩筐已经是旧的了,其实不值钱。可是这会,自己实在是想吃啊,所以霍香梅不得不出五钱。 “喏!”,汉子高兴的应道。 霍香梅从荷包里摸出四十五钱,“你点点,我还想买点橘子、冻梨和山楂,到时候麻烦大兄帮忙一起背过去。”。 汉子见买卖做成了,倒是不介意这点了,再说就自家的这个烂箩筐,居然还有傻子愿意出五个大钱,汉子觉得这个新年一定会红红火火的。 霍香梅再去其它的果子小摊儿把橘子、山楂和冻梨都买上了,已经是满满的一箩筐。 回到张清河放牛车那空地,已经很多人回来了。陈麦香和阿梅阿红她们都回来了,看见霍香梅带着一个陌生的汉子走过来,还面面相觑的。 等霍香梅让那汉子把东西放在牛车上,谢过他之后,众人才知原来是卖果子的,就算不是男女大防,可是和一个不是自家男子的汉子一起逛街,被看人到都会戳后背的,“香梅,你怎么买那么多果子?”。 那些不相熟的还想翻来看看,霍香梅假装不经意的挡挡,把自家买的纸搁上头。这人家看了,免不了请吃些,那么多人,霍香梅不是很舍得,如果是陈麦香几个要好的,那倒是好说,其他的妇子就算了,“好久没吃过果子了,大过年的价格也还可以,买些回去哄哄孩子。再说了,不就是新年图个高兴,喜庆……”。 有些人夸霍香梅对孩子好;有些说也就许三郎能让她这样败家;也有些说做后娘的就是得这样收买前头孩子的心,自己是孩子的亲娘,买不买,孩子都对自己亲……,这话酸的能掉大牙了。 霍香梅觉得自家大娃他们可比这些妇子有礼貌了,娃娃都知道不能当人面说人坏话,你们以为自以为是的窃窃私语,我就听不到吗?蠢死了…… …… 等张清河的牛车在村头的大榕树下停下,看到自家几个娃在等着自己回家,霍香梅觉得刚刚那些妇子的酸话都不是事了。 看见霍香梅,几个娃都高兴的从地上蹦起来,“阿娘,阿娘……”、“阿娘,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忘记你了……”、“哇……,好多东西。”…… 几个娃靠近来,围着牛车,非常的兴奋,嘴里的童言童语甜得霍香梅心软软的。 霍香梅赶紧让他们离开点,别靠太近牛车,对张清河说,“张大兄,我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拿不回去,能否把车驾到院子前停下来?”。 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也不差这一步,再说乡里乡亲的,张清河挥着牛鞭,道,“喏。”。 那些东西多的人也纷纷请求在自己屋子前停下。 霍香梅对眼睛溜溜的盯着自己的几个娃说,“大娃你带阿弟阿妹慢慢走回来,阿娘给买了果子。”。 这一听有果子吃,孩子们都手舞足蹈的说,“好咧!”、“我阿娘买了好吃的,耶……”。 …… 等霍香梅和霍老爹把东西都搬进屋子,几个娃才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苏畅、苏峰、二武还有山子河子几个。 小二一溜儿串到霍香梅跟前,“阿娘,你买了甚么果子?”。 其他几个人纷纷的问,“还有甚么好吃的吗?”。 苏畅他们也期待的等着霍香梅的回答。 霍香梅看到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赶紧拿开竹筐上的窗纸,“有苹果、冻梨、橘子和山楂。你们喜欢哪种,自己挑一只。只能拿一种啊!”。 “三婶,我也能拿吗?”,二武一串冲到箩筐前,抬头看霍香梅。 霍香梅觉得这娃经常让人捧腹大笑,以前觉得他有点爱占便宜,慢慢相处下来,才知道一方面是真的饿怕了,另一方面是没有人教,不得不说上了塾里,孩子的变化都是很大的。 霍香梅道,“能,苏峰、苏畅还有山子河子,你们都能拿。挑你们喜欢的。”。 等孩子们都挑好了,霍香梅看见他们有的拿苹果、有的拿冻梨、有点拿橘子,可就是没有拿山楂的,“怎么?都不喜欢山楂吗?”。 大娃拿着冻梨捂着嘴笑,“那果子太小了。”。 “我吃过,酸酸的,不好吃。”,苏小胖拿了只大苹果,“小四,我的苹果等会和你分,你也把你的橘子和我分,行不?”。 “我不想吃苹果,你吃得又多。小七,我把橘子和你分,你的梨分我点。”,小四哄着旁边的小七。 霍香梅也不管他们,“你们先去把果子洗干净再吃。”,等我把糖葫芦做出来了,看你们还嫌不嫌弃山楂小,霍香梅这会也不说甚么,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 想着许三郎说过今天会归家,霍香梅就想先把羊肉用药材给炖上。赶了那么远的路,喝口热汤是非常的舒服的。 霍香梅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吵闹尖叫声,不过她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等她把夕食都做好了,还不见霍老爹和孩子们回来吃。只好热上,出去找人。 霍香梅经过别家的时候,看见好些人都端着碗在门口站着吃。夏天的话,估计他们都是坐在门口吃了,只不过这会门槛太凉了。 霍香梅跟他们打招呼,问有没有见到霍老爹或者她家几个娃。 被问到的人,瞬时间眼睛就发亮了,“你再往前面去,那孙林老汉家的在闹分家。我在门口吃饭,就是想等谁回来,跟我唠叨唠叨。”。 那你干嘛不直接端着碗过去?霍香梅深深佩服她的八卦精神,“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怎么现在闹起来分家的?”。 “今天还是他家请吃杀彘菜呢。”,那妇子不以为然,“没请你家?”。 霍香梅觉得有点尴尬,“我家平时和他们家没甚么来往,所以……”。 “我懂!”。那妇子的眼神意味深长。 可惜霍香梅真的不知道她懂甚么,“那不跟阿嫂唠叨了,你的饭菜都要冷了。我先过去看看。”,霍香梅也不管后面她还会说甚么,赶紧拔开腿就小步走了…… 还没走近孙林家,霍香梅就看到外面很多人围着,还真的有人端着饭碗在观看的。 霍香梅看到霍老爹和几个娃都在看热闹,不过不在一起。 现在孙林家的婆子,已经在泥地上打滚了,“我不同意分家,你们这是想要我死吗?我就一条烂命,要你们就拿去。”。 孙林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紧紧的拽住水烟筒,“这成甚么样子,还不赶紧把你们阿娘拉起来。丢人现眼……”。 “你现在嫌弃我丢人现眼了,你这个老不死的,当初和我睡炕上的时候,怎么不嫌弃?啊,你说啊。”,孙婆子一听孙林的话,气得从地上爬起来,冲孙林大吼。 孙林看到周围的人都津津有味的盯着他家,觉得更加没脸皮了,“你,你,你这,泼妇。我不跟你说了。”。 孙婆子对上孙林,完胜。得意的转头,一看见自家大儿媳在一旁偷笑,直接上前,就是一巴掌,“你这小娘养的,我是你能笑的吗?啊,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分家。”。 孙大山的妇子被自家婆婆当着众人打了一巴掌,心头的火气就猛地上涨,也不顾上面子了,一边大哭,一边推了孙大山一把,“谁家请吃杀彘菜,嫌弃岳家人吃得多的?谁家请吃杀彘菜,连自家妇子都不得饱食的?我嫁到孙家,生儿育女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竟然被婆婆当着众人、当着儿女虐打,我的汉子还不帮我。我还怎么有脸面活下去,我还不如早死了早超生。”。 说完,孙大山的妇子就一头撞向屋子的墙上。靠近她的孙大山没能完全拉住,她还是碰到了墙壁。没有晕过去,倒是立刻鼓起了一个大包。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还好没有死人。 那妇子直接瘫坐在地上和她三个孩子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面面相觑,霍香梅叫上霍老爹和几个娃赶紧离开了。刚刚她都被吓到了,何况孩子。以后这些热闹还是让孩子少看点。 等第二天许王大荷来串门子,霍香梅才知道后续。在她离开之后,孙林家二儿的妇子居然上吊了,当然也是没有死的。一家人无论是占便宜的小儿夫妇还是吃亏的二儿一家,都纷纷要求要分家。 无论孙婆子怎么撒泼,寻死寻活,最后还是没有抵得过一家子。 其实很多时候,无论父母和孩子怎么闹别扭,怎么不同意孩子的做法,可是最后往往都是不得不屈服于孩子的。 在里正和父老们的主持下,孙林家那个大家庭还是分家了。 田地没有按人头分,而是分成五份。三个儿子每家一份,孙林夫妇一份,还有一份是现在要给孙家未出嫁的孙四妹攒嫁妆的。等孙四妹出嫁了,这地再便宜折算给三个阿兄。 屋子现在各家住的归各家,吃食也分开了。粮食到年后初七之后才分。 家里逃难过来,还喘着气,也没有多少存银。每家分到二两,也就是这样了。 县衙已经休沐,要到十五才开门办公。现在他们在里正的主持下写好分家劵书,盖好手印。等正月十五了,还要拿到县衙去盖章备份留底。 新村这样闹着分家的人家,无论是年前年后都纷纷上演着各种家庭伦理剧。 …… 每每霍香梅听到,都不禁的暗暗松口气。还好她来的时候,许家已经分家了。上面还没有阿公阿婆管制,霍老爹是自家阿爹,多数时候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不过自家有七个娃,六个儿子。自己这段日子都没有避孕什么的,如果怀上再生。天啊,也就是说,以后很可能不止六个儿媳妇叫自己阿婆。 孩子如果没教好,兄弟相争。就算教好了,管不住自家妇子的,还是会相争。有了小家就有自己的私心,枕头风的厉害,别用一般常理去检验。 自家就现在这点东西,还不得个个滚地板、上吊去? 第100章 二合一 霍香梅觉得这教育的问题,真的越来越得重视。教会他们长大之后,想要甚么东西自己挣去,家里就这么点东西,不要在窝里横。 …… 吃过夕食之后,还不见许三郎回来,霍香梅心里有点担心。这年头,出个门,说不定就是生死相离的了。 几个娃也是知道阿爹说好今天归家的,可是将急就章都读了一遍了,还不见阿爹回家,“阿娘,阿爹今日不家来了吗?”。 “你们现在先去睡觉,等你们起来了,就能看到阿爹了。”,霍香梅见孩子都打哈欠发困了,也不让他们等了,哄他们去睡觉,对霍老爹说,“阿爹,你也早点休息。”。 “喏。”,霍老爹也的确困了,抽完一口水烟,就回屋子了。 “阿娘,你能保证我们醒来就能看到阿爹?”,小三平时特别的爱黏许三郎,这几天就他问的最多,阿娘今天是甚么时候了,阿爹怎么还不归家?他回来会不会给我带东西?他不会忘记小三儿了吧? 霍香梅认真的说,“阿娘保证,你们醒来就能看到你们阿爹了。”,许三郎你可不能让我失信于孩子,否则,否则你就别想上炕了…… 霍香梅送孩子回去睡下,自己在屋子里给许三郎缝袜子。这些袜子真的不耐穿,经常没多久脚趾头那就有洞了,还得补补。真的应了那句: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之前在许王大荷家看到的是直接用麻布缝制的,后来霍香梅还在黄小玉那看到用麻线织的。只是那已经超出霍香梅的能力范畴了,她根本就学不会,只好罢了,还是拿麻布将就将就吧! 等霍香梅将许三郎的三只烂袜子都缝好了,还不见人回来。霍香梅到屋脚那尿缸解决个人问题后,自个上床睡觉了。她现在还不是很习惯尿缸在屋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只好每天早上起来都清理前一天的残留物。 …… 半夜,霍香梅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可是她就是醒不过来,脑子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等差不多天亮了,霍香梅睁开眼,看见旁边睡着的许三郎。倒是没有吓得一惊,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体味和体温。 原来是许三郎回来了,霍香梅估计自己是昨天逛了一个白天的市集,太累了,结果都睡糊涂了。 当她轻轻的掀开棉被,穿好衣服,走出去,看见霍老爹已经起来了,在扫雪。 昨夜不知甚么时候下的雪,还没有踩结实,能扫得动,霍香梅道,“阿爹,昨晚是你给三郎开的门吧,我都睡糊涂了。好像听到声音,可还是睡过去了。”。 霍老爹停下扫笤,教女,“我听见声音,好一会没听见你起来的声音,我就出去了,还好我觉少。三郎在这天气出去,就算只有五六天,也是遭罪了。你得给他补补,一家老小的还是得靠他。如果他起来怪你昨晚没起来开门,你就好好赔个礼……”。 “喏。”,许三郎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说自己吧?霍香梅觉得这不是大问题,这男人自己多多少少都了解了些。 天气太冷了,昨晚留给许三郎的羊肉药材汤,今天重新加热,还是能吃的。 霍香梅干脆都煮干饭,一家子一大早的都是米饭。把一只冻鸡解冻烧上一大盆,再炒点豆芽,煮点豆腐,那就够了。 大清早的吃干饭,这还是过年才有的待遇…… 孩子们起来看到自家阿爹睡在炕上,自然是各种惊喜。 许三郎也不睡了,把他买给几个娃的书还有其他小玩意让他们分分。其中还有一只做得活灵活现的小木马是给小七的,说今天是小七的生辰。 那只小马揪一下马尾,就会自己在炕上哒哒哒哒的自己跑起来,一次能跑两三尺远。霍老爹都啧啧的表示,这手艺可真的太好了! 其他几个娃都羡慕不已,纷纷表示也希望能在自己的生辰收到礼物。 站在一旁的霍香梅,倒是不知道今天是小七的生辰。这会知道了,霍香梅赶紧去隔壁的堂前,给小七煮两只水煮鸡子,家里其他人都有一只。 在小七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过过生日。这次收到阿爹的礼物,还有阿娘特意给他煮的鸡子。他一整天就没有停过,因为这娃太激动了,不停的在村子里向别的娃娃炫耀,结果那只小木马差点没被玩残了。 …… 霍香梅赶紧问许三郎其他几个娃的生日,没想到大娃的居然是正月初一,还是和霍香梅同一天的。霍香梅的自然是霍老爹听见许三郎说大娃的是正月初一提到的。 小二的是七月十四,鬼节。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有人认为是好的,有人认为是不好的。恰恰小二出生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认为这是非常不好的。这个时辰出生的娃娃,都是鬼娃。他会给家人带来厄运。如果不是他家阿公和许三郎坚定要留下小二,小二很可能就没养大了。 鬼节出生的孩子是要走粪桶,这是不知传了多少年的陋习。走粪桶,顾名思义就是在粪桶上面走。 在一个装满粪便的木桶上面,铺上薄薄的一层麦吉,然后把刚刚出生的小婴儿放上去。 如果婴儿掉进去,淹死了,那就算了。如果没死,那说明是阎王也不敢收的,家人才会养大。 婴儿再小也是有重量的,麦吉还放得少的话,能不掉下去吗?结果能活过来的小婴儿能有多少? 当时小二阿婆已经被周围的人说得心动了,如果不让小二走粪桶,那到时候祸及全家怎么办?这种不可预测的事情,更加让人心里充满恐惧。 庆幸的是,当时许家做主的是小二的阿公,加上许三郎是坚决站在自家阿爹这边的。最后阿婆也拗不过他们,小二才得以顺利的活了下来。不过后来,小二也一直得不到阿婆的喜爱罢了,就怕他一不小心就祸害了全家。 霍香梅不相信这个,所以对于许三郎说到小二的生辰有点警惕的目光,霍香梅赶紧说,“我们小二命好呢,以前受过的苦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就是好好的了,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三郎才松了一口气告知霍香梅,小三的生日是九月初十。 霍老爹道,“那跟小五小六是一个月的,都是九月,不过他俩是九月十八。” 倒是小四的生日,是谁都不知道的。原主只是小四的婶子,还是刚刚嫁过去三个月的婶子,更别说后来的霍香梅了。 霍香梅怕孩子难过,马上道,“小四的也是正九月十八,跟小五小六是同一天的。正好比小五小六大一岁。之前咱们家里忙着收割麦子,没顾上给你们过生日。以后阿娘都给你们煮鸡子。阿爹,到你生日,我还给你煮面条。”。 “那我记得了哈,正月十五不仅有元宵吃,还有我家娘子给我做的面条。”,霍老爹哈哈的大笑起来,“倒是去年五月十六,三郎还在外地,没有给他煮面条。”。 霍香梅呵呵的笑了,她是不知道…… 家里人太多了,整天为了三顿吃食,还有穿着,就花去太多时间了。很多时候忘记了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有些会在人的心里留下记忆,有些则是灰飞烟灭…… 比如生辰,记得庆祝了,那是高兴的事情。忘记了,明年还有。是否有遗憾,那就因人而异了。 …… 吃过早食之后,霍香梅决定给孩子做糖果。 瓜糖自家没有做,也没有买。如果遇上大年初一的别家娃娃来拜年,自家拿不出去,这不仅是自家的尴尬,还很可能会是整个村子人口中的笑料。 这一家子是不懂礼的,这里的礼不仅仅说是和人相处的礼貌,还有周礼、古礼。时人都爱仿照古礼行事。 家里材料多,霍香梅打算把绿豆糕、红豆糕、芦菔糕还有各种坚果类的糕点都一一做出来。反正方法也是大同小异的。 孩子听说要做糖果也不肯出去玩了,有别家的娃娃来找他们。他们不但不肯出去,还和人家说,自家阿娘在做好吃的。 结果导致许家的娃娃越来越多,霍香梅觉得都转不过身来了,不得不低声对孩子说,“大娃你们先带小伙伴到外面院子玩,或者是去你们的屋子拿些器具跟他们一起耍。等阿娘做好了,再叫你们。”。 孩子们见还没能吃,看久了也无聊,还不如先去玩器具,也就同意了。 等一群娃娃一下子走光了,霍香梅才松了一口气。霍老爹和许三郎都觉得特别的搞笑。 霍香梅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阿爹,三郎你俩别笑。今天你们得帮我把这绿豆、红豆、糯米都磨成粉,等会我把芦菔煮熟了,也得弄成浆。”。 等霍香梅把第一笼绿豆糕蒸熟拿出去给孩子尝鲜,已经是正午了。 一直弄到夕食前才把这些糕点给做好。都是往大量的去做,如果单单是许家几个娃每顿当饭吃,都能吃半个月了。 做好之后,让那些娃娃都回家拿碗过来装些回去。等娃娃过来的时候,后面总会跟着一两个大人。纷纷表示非常的不好意思,不过都很开心的端着装满了的碗回去了。 夕食,几个娃都说糕点吃饱了,吃不下了。许三郎和霍老爹也是吃不下了,至于霍香梅闻烟火气都闻到饱了。 干脆夕食都不做了,让许三郎拿麦芽糖来加水熬稀,准备做糖葫芦。之前孩子们都嫌弃山楂又小又不好吃,所以家里买的那些山楂都好好的放着。还好这天气比较干燥又冷,不容易变坏。 串山楂要用到的小竹签是霍老爹削的,他做得又快又好。 一根小竹签上面穿上四五颗洗干净的山楂,在化开的麦芽糖里滚一圈,裹上薄薄的一圈糖浆,再放在水板上面冷却半刻钟,就成了。 咬起来咯嘣脆的,还不黏牙,正好给几个娃消食。 苹果也是可以做糖葫芦的,不过就那半箩筐,拿回家就少了好几只。霍香梅倒是舍不得了,她喜欢吃新鲜的。 这会大娃几个倒是不嫌弃山楂又小又酸了,可遗憾的是阿娘只让他们吃一根。说吃多了牙齿会像九婆那样,牙齿掉光好多,说话漏风,吃食咬不动,还会肚子疼。 吓得几个娃娃想偷偷伸向糖葫芦的手,都悄悄的收了回去。 那一小堆的山楂零零总总的做了几十根糖葫芦,够他们吃好些天了。天气冷,还不怕糖浆会化开,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 除夕当天,一大早的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祠堂没能正式开门,可也得在自家院子祭拜天地。家里的冻鸡要解冻煮熟、彘肉、蒸饼、麦酒、麦子、拜神香这几样是必须有的,其它的可以看自家的能力添加上。 这会儿不说是自家面子问题,就是给祖先吃的,所以平时怎么节俭,这时候都是尽自己所有的了。 许家虽然分家了,可是要以许大郎家为大,所以许三郎一家还得拿着东西去许大郎家一起祭拜天地。 等霍香梅一家拖家带口的去到许大郎家,已经是巳时中。 许大郎见他们一家过来了,赶紧把长板案搬到院子里,摆上自家准备的东西。 霍香梅也跟着摆上,东西都是一样的。这是霍香梅事先来问过张菊花的,霍香梅就怕冒尖了,张菊花会闹事。 对于祭拜的事情,许大郎和许三郎、张菊花都是熟悉的了,就连大文这样大点的孩子都是有模有样的。下面几个小的和霍香梅就是依葫芦画瓢。 霍香梅也不知道许大郎嘴里念叨的是甚么,语速非常的快,抑扬顿挫的,可能是某种祭文。加上现在太阳出来了,晒在身上暖烘烘的,霍香梅偷偷的打了好几个哈欠。 一直到巳时末,这场祭祀才算是完了。霍香梅站起来,膝盖都是酸痛的了。好羡慕几个小娃能够光明正大的揉着膝盖,自己却是不能这样做的了…… 许大郎由着张菊花和霍香梅收拾东西,对许三郎道,“今天的夕食,过我家一起吃?”。 “不了,大兄。都分家了,就不找大嫂的麻烦了。”,许三郎道,都分家了,再合在一起吃,也没甚么意思,人多还吵闹,再说自家的和阿嫂看着就不是很合得好的,没必要大过年的,心里找不痛快。 他看了看霍香梅没有注意到这边,放低声音说,“我的老丈人,香梅她爹还在家。总得回去让香梅跟他一起祭拜天地,他家现在都没甚么人了。如果我们过来你这吃,老爹是肯定不会来的。他身体不好,不能生闷气,总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家,香梅也不忍心。”。 许大郎无奈的看着许三郎,感觉这个弟弟就是给霍家生的,如果不是大娃几个还是姓许,“那好,里正说明天要去清观迎灵位的,你家的牛车有被征用吗?”。 “有的,清观不近,来回就要两个时辰多。半夜就要出发了,没有牛车,不大方便。”,今晚本来就是要守夜的,也不差这事了。 许大郎道,“那你经过我家,叫上我。我搭你车。”。 许三郎应道,“唯唯。”。 …… 等回到自家,霍香梅赶紧叫许三郎搬出长板案,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摆上去。这必须是新的,不是原来在许大郎家祭拜过的。 这次是霍老爹带队祭拜。 开始霍老爹不让许三郎一起参加,不过许三郎认为自己是女婿,也是半个霍家人,理应参加。感动得霍老爹都眼眶红了。 这时代讲究香火的代代相传,家中阿爹阿娘去了,捧命先牌的是长子。就算有再多的娘子,只有一个儿子的,这命先牌也是儿子捧的。如果儿子早逝的,就孙子接上。没有儿子,那真的就是断了根的了。 霍老爹坚信自家小儿还活着,还在其他地方好好的活着。可是这会的祭祀看不到他,老爹心里就没有底气去面对列祖列宗。 …… 和在许大郎家祭祀的流程一模一样,霍香梅站起来,跪下去,跪下去,站起来。她不知道多少次了,几个小娃倒是精力旺盛。 完成这场祭祀已经是日中了,一家人随便吃点东西,就开始干活。 这是一年最后的一天,得大扫除,等会挂上桃符之后,就不能再碰扫把了。一直到初三才能开扫地,期间如果扫地,认为会把运气给扫掉的。 大娃带着几个小的把几间屋子和院子都扫一遍。许三郎和霍老爹把彘圈、雉子圈、羊棚、牛棚都给清理干净。现在里面只有大黑小黑,其它的都是空荡荡的了。 霍香梅则是要开始准备晚饭的食材。 一年忙到头,就为了这顿的丰盛。所以家里有的都尽量做一道菜。 大葱爆炒阉鸡、胡椒彘肚汤、排骨蒸薯蓣、酸菜大黑鱼、酸菜扣肉、菘菜彘肉扁食、豆芽炒腊肉、红烧豆腐,再来一大锅的稻米饭。 年初一不能做杀生,所以除夕的菜必须多做,往大量上做,把年初一的饭菜都给备上。 许三郎家晡时初就开始上菜吃夕食了,这可是一年中最后的一顿吃食,也是最早的一顿夕食。 霍老爹先是感叹一番去年夕食的艰苦,再是感谢大王的大恩,让今年有好的收成,最后是祝愿能找到他家小儿,大娃他们身体健康等。 许三郎则是祈祷明年西域之行顺利。 轮到霍香梅,“我希望阿爹身体健康,三郎顺利,大娃几个读书上进,听话。”,说完,觉得自己真的没甚么好说的了。 霍老爹让几个小的也说说看,开始几个娃嘻嘻哈哈的笑着,你推我,我推你,不好意思说甚么。 最后还是作为大兄的大娃先说,“我希望大家一直在一起。”,他能永远记得自家阿公阿婆阿娘倒下的样子,那对于大娃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我希望能再次和老爹阿娘去做买卖,我还给老爹管账。”,这是小二,他觉得愿望应该是比较容易实现的。 小三挨着许三郎,“我不想阿爹出远门,如果去的话,能带上我。”。 许三郎哈哈的大笑起来,摸乱小三的头发,“阿爹不去的话,今天你就没那么多菜吃了。带上你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得等你跟阿爹一样高的时候。”。 “我可以吃少点的。”,小三看着长板凳上面的香喷喷的饭菜,忍住口水说。 “那可不行,你吃少了,怎么能长得和你阿爹一样高。”,霍香梅赶紧说,就怕这娃减食,到时候还是长得跟许三郎一样高,那就悲催了,赶紧岔开话题,“那小四呢?”。 小四抿着嘴害羞的说,“我想能跟阿兄阿弟一起去书院读书。”,这段日子以来,她几乎每天都听到人家提要去县里书院读书的事情,自家阿爹还去那里建过屋子,她也跟阿娘去过看阿爹。可是很多人,就连夫子都说,娘子不可能去书院读书的。 “阿娘也希望小四也能去。”,关于这个霍香梅暂时也只能爱莫无助了。只得又岔开话题,“那小五小六小七呢?”。 “我要学好剑法成为大侠。”,小五这娃这段日子跟在苏畅后头,天天不是看苏明练棍,就是看李庆练剑,都疯魔了。 小六慢慢的说,“我要考塾里第一。”。 有志气,孩子,你才三岁,明年四岁,你们塾里的最大的已经十三岁。 “我要跟阿兄阿娘一起,还要很多好吃的。”,小七比划了一个大圆。 这才是正常的孩子啊,霍老爹、许三郎和霍香梅都偷偷的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 …… 然后,霍老爹拿起箸,说开动。 全家顿时解开严肃的锁链,吃起自己喜欢吃的饭菜来。霍老爹和许三郎还一起喝起酒来,几个娃纷纷表示自己也想喝酒。 许三郎拿着箸子蘸点让他们用舌头舔舔,都说这东西那么难喝,大人们居然还喜欢,真是奇怪。难道长大了的人都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逗得霍香梅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就是脸颊都酸痛起来。 吃过夕食之后,霍香梅把饭菜都端回隔壁的屋子。再摆上一些自己做的糕点,买的果子。 “现在姥爹给你们发厌胜钱,一个个上前来。”,霍老爹回屋子拿一个袋子出来。 原来是发压岁钱,霍香梅还奇怪怎么压岁钱说成厌胜钱。她也准备了好些铜子,用麻绳穿起来,十个一串。 可是,等霍老爹从袋子里拿出那厌胜钱的时候,霍香梅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这是甚么? 还有旁边的许三郎你怎么也拿出这个东西来? 第101章 二合一 霍香梅看着霍老爹和许三郎把他们手中的厌胜钱分给孩子,还一人给她一枚。 霍香梅惊讶的接过来,仔细的看看。 发现这外表和铜子真的很像。不过不是真的铜子,上面雕着一些花纹图案,比如日、月、星、龟蛇之类的。有点像后来那些算命先生占卜用的八卦钱,不过又和八卦钱不大一样,也可能是后来慢慢发生了变化,八卦钱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霍香梅哪知道原来过年给的是这个,不是真钱,就是给娃娃佩戴的,可以驱邪避凶的吉祥物。幸好是自家的孩子,否则岂不是闹笑话了? 几个娃高兴的拿着姥爹和阿爹给厌胜钱,看向阿娘,不知阿娘给多少,还有是甚么图案的。 霍香梅笑着说,“你们姥爹和阿爹都给你们厌胜钱了,阿娘这次就不给了,给别的,你们明天早上起来会在你们自己的储物架子上看到的。”。 “哇哇……”,几个娃也没有不高兴,阿娘既然这样说,肯定是很好的礼物,纷纷要求能不能现在就看到。可是阿娘坚定要等到天,有总比没有的好,于是他们愿意等到明天,“那我们现在去找苏畅他们玩去?阿娘能不能现在就把小老鼠给我们?”。 小老鼠是霍香梅给孩子们买的小炮仗,点着的时候,会发出“哧……”的声音,霍香梅把它们叫做小老鼠。 “等会,先洗澡,换上阿娘给做的新衣服还有新鞋子。”,霍香梅赶紧提出。 不能马上出去虽然有点遗憾,不过有新衣服新鞋子弥补,还是很好的。 现在大娃小二都能自己洗澡了,剩下的几个小的必须看住。一不留神了,就会玩起打水仗甚么的,特别的淘气。把帮他们洗澡的许三郎和霍香梅都弄得湿漉漉的,这天气如果不加快点,热水都马上变冷水。 可是娃娃动来动去的,说了不要动,停了不到分钟,又开始折腾了。 许三郎力气大,直接夹住他们洗。霍香梅力气不够,只能嘴巴来凑,念念叨叨的。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不是神经衰弱就是更年期早到。 好不容易把这些小皮猴洗完,给他们穿好衣服。许三郎道,“现在谁能跟阿爹一起去挂桃符的?” “我!”。 “我能……”。 “我可以……”。 许三郎拿着桃符就带了一串娃走出去,霍老爹也跟着后面去凑热闹。霍香梅只能留下来收拾残局了,这泥地面就算弄得再结实,遇上水都会有溶化的迹象。如果光着脚丫子,不到半刻钟,准会变成小泥脚。 所以霍香梅超级不喜欢孩子们把地面弄湿,那就是弄脏的了。可是那是孩子,他们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就不叫孩子了! “阿爹,桃符为甚么叫桃符?不叫梨符。我喜欢吃梨。”,大娃拿着几块桃符问许三郎。 “是桃木做的所以叫桃符。为甚么不是用梨木做呢?是因为只有桃木有驱邪避凶的作用,梨木是没有的。”,许三郎对自家的娃有几分了解,回答了大娃第一个问题,一看他嘴巴又要张开了,赶紧把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说出来了。 小二倒是没有问这个,只是他问的是,“上面写的是甚么字?”。 额!还好许三郎虽然也不认识这四个字,但是他好歹知道那是谁的名字,“是神荼和郁垒。”。 “哪个是神荼,哪个是郁垒?”小六刚刚已经盯了桃符好一会了,他不认识上面的字,好不容易二兄开口问了,他赶紧跟着问。 许三郎哈哈的大笑起来,这真的难不倒他,因为那么多年了,他都认得这几个字是怎么画的了。一个个的给孩子们指出来,顶着孩子崇拜的眼光,许三郎乐呵呵的把桃符一一的挂到屋子门口两边,还有牲畜的也给挂上,祈求来年六畜兴旺。 等全家都洗完了,霍老爹和许三郎出去串门子了,至于那几个娃早就在挎包里装满了好吃的,拿着好玩的出去呼朋引伴了。 至于霍香梅,她还得把一家老小的脏衣服洗干净。好想孩子快快长大,就这衣服就能让他们自己洗去。一年到头的,都在做牛做马…… …… 整个村子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息,见人都是笑口问好兼祝福。就算是心不和的,面子上最多是避开。 …… 许三郎一家像村子里的许许多多户人家一样,都坐在炕上守夜。有的人家还边织布边守夜、有的玩六博、有的玩双陆……,长夜漫漫总得找点事情来做。听着前一辈说着古老的故事,吃着家里准备的新年吃食,感叹前两年的饥荒战难,祈祷明年有个好收成,能继续过个好年。这日子就再好不过了…… 人定之末,里正敲响锣鼓,家家户户出到院子里点烧炮仗。一时间整条村子都是炮仗的声音。家里有小儿的还得给他们塞住耳朵,怕惊扰到“年”这种野兽。 烧完炮仗,孩子兴奋过后,开始纷纷欲睡。霍香梅和许三郎抱着睡着的几个娃,送他们回他们的屋子睡觉。 然后霍香梅把她做的棉拖鞋拿出来,“阿爹、三郎这是我给你们的新年礼物。可以在屋子里泡完脚或者起更的时候穿。”。鞋底霍香梅特意钉了一层竹片,就怕屋子的地面弄脏鞋子。 霍老爹和许三郎马上接过来,饶有趣意的穿上去。 霍老爹拿手摸摸,“挺暖和的,很不错。”。 许三郎穿了又脱下来,“我在夏季之时,有见士人穿木屐。跟你这棉拖鞋很像,都是后头没有脚帮子的。不同的是,人家是夏天穿,你这是冬天穿。”。 “那这个点子能卖吗?”,霍香梅现在对于一切和钱有关的都特别的敏感,尤其是见到孙林家三个儿子为了分家的那点田地钱财撒泼、撞墙、上吊,她更加觉得教育孩子的重要性和钱的重要性了。 许三郎又穿上,想了想道,“应该可以,大户人家比较适合用这个。很多地面上都是铺砖的,还有是铺木板的。就咱们家这泥地的,穿了下地就不能上炕了。”。 霍香梅道,“那咱们家蔺县到时候起屋子,也铺木地板。”。 许三郎道,“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这花销就更大了。我正月十五过后去蔺县问乞山大叔,甚么时候出发去西域,看看能不能遇上长安那大商肆留在蔺县的那个小管事。我可以把这个点子卖给他或者是送给他,让他们先给我佘货。家里的钱还得在正月十五之后去蔺县那块地建屋子。”。 “如果你去西域要带的货物能佘,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家里这段日子赚了不少,可是花的也不少。 “不能也没事,少点就是了。这次去长安除了给人工之外,那栗子和方子的钱可比之前卖金戒指的多了。”,许三郎没有担忧这个问题。 霍老爹静静的听着他们说,偶尔抽嗒一口水烟,也不插话。偶尔眯起来迷离的眼神,估计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霍香梅看看霍老爹,见他没甚么反应,不喜欢他多思。因为原主阿弟的失踪的事情,霍老爹已经多次黯黯伤神。今天祭祀天地的时候,霍老爹趴在地上跪拜的时候,霍香梅能明显看见他红眼睛了。 霍香梅对许三郎说,“还要等两个时辰才去清观迎灵位,三郎你陪阿爹玩几盘六博吧。阿爹让三郎去你屋子拿就是了,你别下地。”。 许三郎正好觉得漫漫长夜,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等他们两人对上了,霍香梅把一小串铜子放进她给每个孩子做的棉拖鞋里,拿到他们那屋子的储物架子意义放好。 第二天起来注定会是满满的惊喜的。 寅时中,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霍老爹和许三郎就结束了六博。许三郎得去清观迎灵位归祠堂。 村子里听见陆陆续续压低嗓子的说话声,互相招呼那些汉子赶紧出门,不要误了时辰。 霍香梅和霍老爹都趁这会眯一下,天亮了还有得忙。 …… 结果霍香梅根本不能熟睡,好像没睡一会,就听见村子里到处在烧炮仗,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念头似的。 霍香梅把棉被蒙住脑袋,拼命忍着想再赖床一会。可是还是脑子发胀,越睡越累,只好爬起来了。过年甚么都好,就是不让人睡懒觉这点不好。平时累得像条狗,天天要早起,就想趁大过年的,能好好睡一觉,看来这个愿望很美好,然而现实很骨感。 霍香梅记得年初一是她和大娃的生辰,所以她昨天在准备除夕食材的时候,就揉了一团面粉。打算年初一一早给全家做面条吃。 虽然都说年初一不能杀生,最好新食也不做,热热昨天的吃就好了。可是霍香梅不在乎这些,人活着不能死守着老规矩的。 等霍香梅来到隔壁做吃食的屋子,看到那团在灶上的面团,还挺吃惊的。之前因为没有酵母粉、没有小苏打,她想做面包和馒头都不知道怎么发酵,只能学着周围的人做那没发酵的蒸饼。可那蒸饼经常硬得像石头,吃起来不说喉咙不舒服,就是牙齿也累了。 这会居然看到一团已经发酵的面团,虽然没有发酵得很好很松软,但是霍香梅确定它是发酵了。 霍香梅认真的回想昨晚做面团的过程,自己就是把面和水揉好,放在灶台上。难道是因为一整夜灶台的温度比较高?所以这面团能自然发酵? 暂时确定不了,霍香梅就记下这件事,打算以后再试试看。这面团看起来很像老面了。 家里没有擀面杖,霍香梅就拿竹筒当擀面杖。没能做出很薄的面条,但是好歹也能吃上面条了。 晕黄的灶火光,在微暗的堂前中发出别样的温柔。 …… “哇,好奇怪的东西……”,小四第一个拿起棉拖鞋。 大娃也觉得这东西有点奇怪,“这是鞋子吗?怎么后面空空的。”。 “肯定不是鞋子。”,小五觉得不可能是鞋子,那么奇怪。 “啊啊,里面有铜子。”,小七惊喜的抓起里面的铜子,睡得迷糊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 小六赶紧也把铜子抖出来,“这应该是荷包。”。 小三觉得特无语,拿着棉拖鞋,就跑出去,“阿娘,阿娘,这个是甚么?”。 “这个是鞋子,给你们在炕上的时候穿的。还有里面的铜子都是阿娘给你们的新年礼物。”,霍香梅一边回答,一边在烧开的热水里面下面条。 “哇……”,小三一把抱住霍香梅的大腿,“阿娘,阿娘,你真好!”。 其他几个娃跟着进来的,也挤上来,“阿娘,我喜欢这鞋子,喜欢这样的礼物……”。 糯糯的小儿声,听得霍香梅的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喜欢,阿娘以后再给你们做。”。 大娃踮起脚尖,伸头看锅里的东西,“阿娘,你在做汤饼吗?”。 “喏,今天是大娃的生辰,得吃汤饼。你们先放开阿娘,阿娘还要干活呢。”,霍香梅抖了抖大腿。娃娃就是麻烦,而霍香梅却是一脸的宠溺其中。 小七扯着霍香梅的裤脚,“阿娘,我生辰没有吃汤饼。”。 “大兄的给你。”,大娃懂事的说。 霍香梅捞起面条看看,“大家都有,不用让。等你生辰了,阿娘再给你做。你们谁去帮阿娘叫姥爹起来吃早食的?记得说新年快乐,祝姥爹健康长寿。”。 “我去。”、“我去……”、“还有我。”…… 一时间孩子们都走光了。 很快就能听见霍老爹的屋子传来欢快的声音,夹带着各种童言童语的祝福,让人觉得这日子有盼头,心里头暖烘烘的,特别的有滋味。 朝食是汤饼加荷包蛋,吃过朝食之后,霍香梅拿出昨天夜里许三郎让她今天早上交给大娃的生辰礼物。那是大中小三种不同型号的毛笔各一支,另外还有一张雕琢非常精致的小砚台,上面有只小狮子。 这份礼物价格不菲啊!可以看出大儿在许三郎心中的地位,望子成龙不过如此。相对于小七的生辰礼物是一个精巧的玩器——小木马,就能看出许三郎对于孩子的不同区别了。 这礼物自然得到大娃的喜爱和小心翼翼的看护。 至于霍香梅也是今天生辰,有没有礼物呢?看她头发上髻的发髻就知道了,同样是许三郎在长安买回来的,还是银打的。上面的花纹是三朵迎春花,这意头还是许三郎专门问伙计的。 …… 很快的就有小孩上许三郎家来拜年,大多数孩子去拜年的第一家就是来许三郎家的。 平时他们和大娃几个一起玩,知道大娃家阿娘做的东西好吃,零嘴又多,还有好多是没吃过、没听说过的。尤其是昨晚夕食之后,大娃他们装满挎包出去耍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那小老鼠可比阿爹放的炮仗好玩多了。 “姥爹、婶子,我给你拜年了。”,苏畅小胖手认真的拱手,还想弯腰,可是他的身子也是圆圆滚滚的。他家阿叔阿婶把他养得很好,这娃很开朗,并没有因为失去阿爹阿娘变得抑郁。 他看起来非常的鞠态可憨,喜得霍香梅笑得嘴巴合不拢,把他搂在怀里搓揉了一顿,“好好,婶子也给你拜年了。这是给你吃的。”,霍香梅抓了一把红枣还有杂粮糕给他。 其他娃娃一看,赶紧跟着学,“姥爹、婶子,新年快乐。”、“身体好好的。”、“吃得饱饱的。”、“要听话。”、“快高长大。”…… “哈哈哈……”,霍香梅和霍老爹都大笑起来,这群娃太逗乐,明显是把他们阿爹阿娘对他们说的话,也来给霍香梅霍老爹说。“来来,都有,你们想吃哪种,自己哪,别客气,不够婶子再做。” 等大文二武香兰三个过来时,许三郎家已经来过几趟孩子了。他们来的时候笑着,离去的时候捂住小挎包,嘴巴就没合拢过,吱吱喳喳的说着等会要分享,还有再去谁家的话,到时候还要比比谁家给的多,谁家的好吃。 “姥爹、婶子,新年快乐!”,三个娃认真的给霍老爹和霍香梅拜年百年。 自己许家的娃,霍老爹和霍香梅总得和之前的不同。霍老爹一致的给每人几枚厌胜钱,霍香梅则是每个人是个铜子,跟大娃们一样。 大文没想到还有钱拿,一时不好意思了,“我有厌胜钱就行了。”。 霍香梅摆摆手道,“厌胜钱是姥爹给的,婶子给你的是铜子。拿好,都是大孩子了,喜欢甚么,可以自己买。”。 二武和香兰看见阿兄收了,也高兴的收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两个多月在塾里的读书识字学礼,许大郎家这三个孩子真的变化不少。没有看见东西就想马上占有,也不会眼睛渗人的盯着你看。 总得来说,霍香梅是很开心看到这样的变化的。 …… 日中初始,新村就响起了一阵阵的唢呐声,锣鼓声,还有各种吵闹声,偶尔还飚出不同地方的方言。 原来是里正他们去清观迎灵位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清观的道士,这些道士都是信奉五斗米教的。 这次灵位归祠堂,需要道长开道,还有做法事,问先人,求天神等等。所以里正请了清观的道士跟着灵位一起回来。 等十几辆牛车一起在祠堂前停下之后,全场慢慢的安静下来。去迎灵位的汉子们肃穆的捧着一个个灵位摆上长板案。家中的妇子在每个灵位前都放上一碗黍米,上面插着三根点着的长香。 全村的人随着一个穿着大褂法衣的道长一起跪拜行礼,听着他念着大洞真经,然后用木卦占卜,沟通天地神灵。这个沟通的过程所花费的时间非常的长久。 两只木卦向天抛转,四角相对,为同卦,则是成功的。四角相悖,为反卦,则是失败。只能重来,一直到有同卦为止,祭祀是不能中断的,否则上天不会饶恕。 …… 这样冷的天气,那道长硬是打了十几次才能打出同卦。道长的额头都出汗了,其他人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这表明自家的先人愿意进这个祠堂,继续享受子孙后代的供奉。 不知道那位道长在一盆清水里面放了甚么,他手指轻轻伸进去,就拿出来。霍香梅踮起脚尖,伸头看,那盆水已经变得鲜红。 道长从他手上的佛尘中抽出一根麻,搓成一小团,放进水盆里,并没有马上沉下去。 旁边的道童上前,用一个竹夹子夹起这小麻团,让新村的村民一个个的上前。把染成红色的小麻团在众人的眉心一一点上一个眉心痣。 小娃娃还好,点了看起来像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萌呆了。可是大人,尤其是那些粗糙老汉、皱纹老太们,在眉心点个红点,就显得很怪异了。 霍香梅心里暗嘀咕,还有点发毛,可是看到大家都是一脸的肃穆、认真,她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否则真怕,众人拾柴火焰高,把自己当妖孽给烧了。 整个祭祀仪式显得神秘莫测…… 等新村全村人都点上之后,再跟着道长叩拜。 …… 霍香梅不记得自己站起来多少次,也不记得跪下去多少次。她感觉自己又开始低血糖了,头有点晕。可是这时仪式早就开始了,也不可能半途离开,只能忍着头晕胸闷跟着完成。 跪拜完之后,村子里年龄最大的两个父老,在日中正始一起推开祠堂的大门。然后由去迎灵位的汉子把一个个灵位捧着进去祠堂。 战乱,死去的人太多了,再加上之前的。尽管祠堂建得很大,依然有点拥挤。 等灵位都放好了,道长再做一场法事,最后是让整个村子的人脱鞋排队进去祠堂祭拜。 大冬天的,地面凉飕飕的。真的不好受!可是心里更加难受,很多人都在压抑着哭声。可是等进去祭拜的时候,有一个人没抑制住,痛哭出声。接着所有人都泪流满面,不少人还是嚎嚎大哭起来,甚至有些哭得气透不过来。 霍香梅没有原主的记忆,没有经历过战难,可是看到众人痛哭,她第一次认真的面对现实,她再也回不去了。她不是孤儿,她还有年老的父亲母亲。也不知道她走后,他们是怎么的痛苦。 霍香梅控制不住去想,控制不去的怨,控制不住嚎嚎大哭。 “啊,有人晕倒了……” “许三郎,你家婆娘晕倒了!” 祠堂内一阵混乱…… 第102章 二合一 等许三郎吓得魂儿都飞了,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时。霍香梅正躺在一个嫂子的怀里,“阿嫂,阿嫂,我家的怎么了?”。 “齐疾医在哪,想让他过来看看。”。旁边的一个妇子踮起脚尖问周围的人,齐疾医在哪里。这样的日子谁都难过,只是这许三郎家的太娇弱了。还有这晕倒,看起来挺不吉利的。 还没等到许三郎找齐疾医,齐疾医听见动静就走了过来。道,“我先把把脉。”。许三郎家的妇子,他曾经去给看过病,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些底。 齐疾医沉思了一会,眉头都皱了起来,“我没带针,先让她醒过来吧。在这躺着不是事。”,说完,齐疾医在霍香梅的人中用力的掐了一把。 …… 霍香梅倒是给痛醒了,只是整个人都是离魂的状态。迷迷糊糊的,就是张开眼睛木呆呆的看着许三郎,似乎没有听见周围的任何声音,整个人的魂儿像是被勾走了。 唬得周围的人都觉得许三郎家的不大好了,还有人喊道长过来看看,是不是怎的把魂儿都给丢了。 道长居然也手持佛尘走了上来,认真的盯着霍香梅看了好一会,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两三个小丸子。道长想了想,又一脸不舍的倒回去两颗,只留一颗在手上,让许三郎喂给霍香梅,说这对这妇子有好处。 许三郎也不问有甚么好处,只要道长说有用的,他就放到自己的嘴巴的嚼碎了,随着口水吐出来,塞进霍香梅的嘴巴里。 霍老爹着急的在霍香梅面前摇手,几个娃都不敢哭出声来,许三郎赶紧抱起她,对旁边的里正和父老说,“我先带她回去,这里剩下的阿爹跟着就行了。不知能否麻烦齐叔跟我一起去?”,毕竟人家先人灵位入祠堂,让人家离开也是不人道的事。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齐疾医倒是说,“我先回去拿药箱。”。 …… 其实当许三郎抱起霍香梅时,霍香梅已经回过神了。喉咙里还卡着东西,那东西的味道怪怪的,湿漉漉的,也不知是甚么,特别难受。只是感觉到全村那么多人盯着火辣辣的视线,自己还搞得祭祀中断,不知道怎么面对众人。她只好把头埋进许三郎怀里,装鸵鸟了。 等出到祠堂,离开众人的视线,霍香梅挣扎着想下地,许三郎不许。自家几个娃看见阿娘醒来了,马上就大哭了起来。 小五小六小七几个还好点,大的几个对于之前家人的死去都是已经懂了。这会看见自家阿娘晕倒了,都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许三郎抱着霍香梅大步在前面走,后头跟着一群娃在泪奔。回到家里,许三郎终于把霍香梅放到炕上,霍香梅赶紧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再安慰几个娃。 这次真的吓坏他们了,等会还得让齐疾医开些小儿安神药才行。 可是许三郎一看霍香梅想抠喉咙的动作,马上制止她,“这是道长给你的灵丹,吃了对你好!”。 对于道士这套,霍香梅可是不相信的,可是许三郎说甚么都不同意她吐出来,着急的用手堵住她的嘴。 在两人的挣扎中,霍香梅不经意的就把那东西给吞了下去,也不知道是甚么,真恶心的想吐。可是看到孩子们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刚刚阿娘不肯吃药,想吐,他们是站在阿爹这一边的。霍香梅怎么也没力气吐了。 …… 许三郎在屋子里跺来跺去,一边着急的看外面齐疾医怎么还不来,一边不停的问霍香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霍香梅倒是觉得自己现在完全没有甚么事,之前只不过之前一时伤心过度,缓不过气来而已。 看到大家对她的担心,心里倒是又感动又内疚。 等齐疾医过来,重新认真的看了之后,说:“之前生孩子亏了身体,后来大悲大喜的伤了肺部,有过一段时间的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尽管这些日子有补过,可是之前毕竟是伤了根子。得吃些药,好好的调理调理。”。 说完齐疾医给写了方子,让许三郎跟他一起去抓药。 霍香梅赶紧开口,“我家几个娃今天被吓到了,需不需要开点安神药?”。 齐疾医看看几个娃道,“晚上注意一点,我给开剂柏子仁汤,你给他们煎服一次就好了。小娃不宜多吃药。”。 “好咧!”,霍香梅赶紧应道,从怀里拿出钱袋给许三郎,怕他身上的钱不够抓药。 等许三郎跟着齐疾医出来后,齐疾医倒是低声跟许三郎说,“我之前跟你提过,你家的伤了身子,可能会影响以后的生育。现在看来是真的被影响了。”。 之前齐疾医有提过霍香梅可能不能生了,许三郎倒是不觉得有甚么,毕竟他自己就有了四个儿子,霍香梅也不是没有亲生的儿子。家里都七个孩子了,真的不少了。如果自家婆娘再怀上了,孩子还小,她行动多多少少有点不方便,家里的活估计会乱成一套。 当然如果两人能共同再有一个孩子的话,那就更好了,更加的密切,而不像互相搭伙过日子的。所以许三郎想着顺其自然就是了。 “孩子的事,倒是不紧张。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治好,像这次的突然晕倒,真的把孩子都吓到了。”,许三郎道,也把他给吓到了。 齐疾医倒是觉得许三郎是个担当的汉子,“以后太过于劳累的活,就不要让她多做了。还得补补,趁冬天好好养养。调理好,以后说不定还是能生的,只是就算能生,也可能有点难。”。 许三郎道,“这就听天由命吧。只要她身体好好的就好了。”。 “那行,这是补药,你一天煎一次就好,在晚饭后吃。这个是柏子仁汤,给你家娃的。”,齐疾医把拣好的药包了十包一样的和一包不同的递给许三郎。 …… 许三郎付过药钱回到家时,霍老爹已经回来了,正在念叨着霍香梅,让她平时注意点,不要因为年轻就不在乎,等到老了就知道难过了甚么的。 霍香梅看见许三郎回来了,松了一口气,赶紧软软的道,“药都抓回来了?三郎你跟阿爹说我没事啦!”。 许三郎倒是挺喜欢霍香梅放低声,柔柔的说话的样子,“阿爹不要担心,药已经开回来了,不是大问题。多补补就好。”。 霍香梅之前已经在使劲的给这个身子补了,就是刚刚过来的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还有后来的月事不调痛得死去活来,都让她知道得补。 这么长时间了,明显看到有起色。可是没有想到就这次的痛哭,一时想起家人,会控制不住晕倒。 …… 霍香梅在家里躺了三天,跟她要好的或者是有打过交道的都过来看她。拿着些鸡子或者是米糕之类的上门。来者都是客,有人过来了,霍香梅都得起来打招呼。 还好有许三郎在家里守着,那些妇子不好多待,否则霍香梅就不是养病了。 可是就算是三天霍香梅都觉得受不住了,不肯再躺下去。许三郎见如此也不阻止她了。 霍香梅这会倒是惦记起茶叶来了,把这件事告诉许三郎,“我觉得应该是有茶叶的,只是得找到溪流的源头或者是进去洞穴,再往上走,也可能是在溪流两边的生长的。”。 许三郎非常的感兴趣,要知道茶大多是蜀地往外贩卖的,“就算找到茶树,我们也不会制茶啊。”。 霍香梅道,“大概步骤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有亲手做过。需要不停的尝试。”。 以前霍香梅去寺庙旅游的时候,见过僧人在寺庙后种植茶树,还参观了他们制绿茶的过程。听带队的说,制绿茶就三步功夫,炒青、揉捻、烘干。具体的要怎样,还得尝试去把握。 许三郎有点惊讶,之前的麦芽糖方子、麦酒方子还有栗子方子这些,已经超过他对一个妇子的想象。更加别说制茶的方子,这不是蜀地本地产茶的老百姓或者是豪族世家的茶园,普通的妇子谁会这些的。 还有各种汤、菜的新鲜做法,都挑动着许三郎的神经。有时候反常即为妖,不是甚么能事都是好事的。 只是许三郎也知道霍香梅是为了自家好,所以可以的地方,他都替她掩饰了。就怕以后越来越多的窟窿,他无能为力了。好几个晚上,许三郎都惊醒过来,摸摸身边的人的身体是否是有热气。尽管睡都睡了,可是老怕这是一场梦。不过这些许三郎从来没跟霍香梅提过,毕竟他是汉子,他习惯了一个人去支撑这个家。 “那我叫上许大牛一起去看看,也许能够找到。不过就算是找到了,现在也不是摘茶的季节。”,这点许三郎倒是知道的,摘菜制茶应该是在春季。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反正也没有甚么事,我也一起去,我在家里窝了三天了,都快发霉了。”,霍香梅一听就知道许三郎也心动了,要知道这会的茶叶不便宜,下面的老百姓最多只能喝到一些茶末或者茶梗泡的水。 许三郎不大赞同的看着霍香梅说,“你的身体呢?”。 霍香梅坚决的表示,“没事,我不出去才憋得难受。”。 许三郎拗不过她,“喏!如果一有不舒服,得赶紧跟我说,不要硬撑着。”。 …… 许三郎去叫许大牛的时候,他正无聊的在倒拭家里的锄头,一听许三郎说可能有茶叶,兴致马上上来了。这大半年,他跟着许三郎走西域,走长安,虽然没有大赚,但是养家糊口还是可以的。 半路他们遇上苏明和李庆还有苏元春三个准备去找周兽医玩六博,可他们一听茶叶这事,就抛开了六博。六博甚么时候不能玩,还是茶叶重要。 等众人笑着说着来到溪流上次霍香梅走到的洞口时,都停了下来。因为里面突然发出吱吱的尖叫声,一会又停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洞穴口有光,可是再往里面一点就是一片黑暗了。众人把带过来的松树干一端蘸上彘油,点上之前带来的火种。人人手里都拿上两根,很快的,他们所站的地方就亮堂堂的了,显得光圈以外的地方更加的幽暗了。 众人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溪流并不是规则的,所以也不是一直的往前走,很多时候还要避开岩石上面奇形怪状的石乳。溪流缓缓的淌过许许多多的小石头,溪水清澈见底,偶尔还能看到些许小鱼在石头缝里穿梭嬉戏…… 吱吱的尖叫声断断续续的响起,停电众人毛骨悚然,后来还划过风声,朝有光的众人这里扑过来。 大家赶紧的躲闪,李庆大叫一声,“这是夜面乎……”。 霍香梅还奇怪甚么是夜面乎,从许三郎的后面伸出头快速看一眼,原来是蝙蝠。 这下霍香梅激动起来了,要知道这有蝙蝠,那就有夜明砂。夜明砂可是不错的中药,用于清肝明目,白内障或者小儿疟疾,都是很好的良方。 “三郎,我们找些夜面乎的粪便回去吧!像三婆那样眼睛很模糊的,用这个做药是很不错的。”,霍香梅扯了扯前面的许三郎低声说。 许三郎诧异于这夜面乎的作用,不过他也没有当着其他的汉子面提出反对的意见。既然自家婆娘都这样说了,就先做了,回去再详细的问问就是了。 于是,许三郎跟前面的的人打招呼,说想要收集些夜面乎的粪便。 李庆倒是提问许三郎这夜面乎的粪便是不是有甚么作用,野兔的粪便能用来明目杀虫,他在外面游荡过,是知道的。倒是这夜面乎的并不清楚。 许三郎说以前听疾医说同样能明目,想先扒拉点回去看看。 既然如此,众人也不多问了,给人拿火把,用棍子捣松些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粪便,把上面的比较松的挑一些放进许三郎背的箩筐里。 …… “这有夜面乎,那里面肯定有出口。有夜面乎的地方可是福气之地。”,李庆更加高兴了,说不定真的能找到茶叶。 “大家小心点,继续走吧。”,苏明举着火把在前头带路。 火光映照在溪流中,放佛把黄昏带到了这个洞穴里。偶尔还惊动几尾小鱼,啪啪的撞击到水中的石头,激起一圈圈波纹,让众人的心也随之晃动。 整个洞穴显得非常的清幽,大冬天的气温更加的低了。靠近溪面的地方,能看到水汽在袅袅的蒸发。 霍香梅趁众人不注意,心痒痒的把手伸进溪水里,那水明显比村中妇子浣洗的那段溪流要暖和,和洞穴上空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是温泉就好了…… 行走了三四里路,头顶的山岩有小洞射进来的光线,在本来漆黑的洞穴中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水光、阳光,偶尔响起的夜面乎的尖叫声,还有那小鱼拍动石头的声音,给整个洞穴带来一丝的生机。 …… 走到最前头的苏明突然停下来,拉着他衣角的李庆和后头的许大郎都跟着停了下来。 霍香梅不敢出声,偷偷的伸头往外看,看不见甚么东西。 苏明朝后面轻轻招手,几个男人赶紧放低声急促的踮着脚尖上前,然后最后都是一致站住,不动了。 在后头的霍香梅心就提起来了,前面到底是甚么情况,就没有人说一声的吗?等她上前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事物也惊呆了。 几只不知名的小鸟,时而在岩石上雕啄,也不知道它们是在磨那小巧的喙还是在吃石头;时而飞往上头那出光口嘀哩的叫着,似乎对这光束赶到好奇和愉悦;时而一头埋进小溪流里叼起一条小鱼,嘀咕一声,似乎在得意洋洋。 它们的生活显得如此的安逸、自在,并没有因为莽撞的游客的到来,感到惊慌。 五颜六色的羽毛,在光线之下,散发出一种绚丽的色彩。在这幽冷的洞穴中,带来无限的生机。 几个客人开始轻轻的避过这些主人,生怕自己作为不速之客,惊扰了这些落入凡间生灵的安详。 …… 离开这些主人,继续顺溪而走,溪水开始变得浑浊不清。不知走了多少里,众人开始疲倦饥饿。 来之前没有想到这个洞穴会那么长,没有自带干粮。可是如果就此返回,还要走同样的路程,几人都觉得太可惜了,甚至觉得步伐沉重。 商量之后,大家决定如果再前行一个时辰,还是不能走到尽头,就打道回府。 再走一会,居然发现眼前开始出现一个个浑浊的小水潭,里面还时不时的看到被水流冲刷出来的大石头。溪流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达到震耳欲聋的感觉。 等众人到达发出如此震撼的声音源头时,居然是一帘从天而降的瀑布,飞流而下。不是雄伟壮观,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清俊,就是它给人的第一印象。 抬头远观,瀑布的上头两边青竹翠柏郁郁葱葱,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远远望去像一片正在生长的蔓菁。 空气非常的冷冽,山林之气尽显。 可是依然没有发现众人这次前来的目标——茶树。 之前能看到的茶花,这会倒也是偶尔能看到从瀑布上头飘下一两朵。 众人精神为之一震,顿时不觉得这冬天是寒冷的了,神清气爽。 有蛛丝,便有马迹;有茶花,便有茶树…… 火把不知道在甚么时候已经熄灭,众人捡了旁边干枯的木棍,去掉多余的树枝,当拐杖用。歇了一会,开始沿着瀑布的的一边往上走。 …… 走了半个时辰,才上到上面,李庆觉得这地方很熟悉,“我似乎来过这里。”。 “甚么时候?”,许三郎倒是没有记忆。 李庆凝神远眺,“刚刚搬来新村不久的事,想过来找点吃食。这应该是杏花河的一个支流。”。 这会许大牛也认出来了,指着前头的一个方向说,“顺着那里走,一段路之后,再往右边拐过去,就是我们村子了。”。 苏明道,“那,那个就应该是靠近林村最大的那座山峰。我们往那边去看看,有没有茶叶。”。 …… 最后众人的确在那座上山找到了茶树,茶花开满了山头。叶子浓绿非常的有光泽,一束束的茶花漫山遍野的盛开,花色多为米分白,花姿优雅多态,旁边环绕着杏花河,随着清风飘来,还能闻到一阵阵淡雅的清香。 显然,溪流的茶花就是这些茶树上飘落的。 这应该令众人非常惊喜的事情。 可是…… 随着找到的茶树,还有一个守林人。一个老头带着三只猎狗。 如果不是有几个汉子镇定的挡在前面,霍香梅早就落荒而逃了。 “老爹,请问这片茶树是何人种植的?”许,三郎几个向守林人拱手弯腰行李。 守林人抽搭几口烟,吐了烟气出来,才慢慢的道,“这是我家郎君的山林,山上的一切都是我家郎君的,包括这山,这水,这树,就连那些跳动的畜生都是。我家郎君祖上乃大汉王朝君侯,传承至今已经二十三代。”。 许三郎几人面面相觑,原谅他们都是小人物,就算是当过兵的苏明也只是大头兵而已,真不知这君侯是甚么级别。不过能在大汉王朝传承到现在二十三代,那就一定是世家豪族,或者曾经是世家豪族了。 想到这里,除了没有家族观念的霍香梅之外,其他几人都肃然起敬,“敢问汝家郎君现在在此地吗?吾等是否有机会瞻仰高颜。”。 守林人道,“郎君一家已经前往洛阳定居,晋大王招揽四周贤能之主。我家郎君正是。”。 “那不知你这片茶树打算如何经营,我们是附近新村的村民,曾外出做掮客。”,李庆觉得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再绕下去估计这老爹还会说说他家郎君二十三代的历史。 守林人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过来这里是为了这片茶树,要知道这天寒地冻的,根本就很少人过来这片山林。加上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有主之物。茶叶都知道是珍贵之物,可是不是谁都会知道如何去制茶的。自己不会,主人家又不在,正考虑给洛阳的官家去信,让派懂制茶的人过来,“你们有会制茶之人?”。 “是的,不知老爹这茶叶能否私下自行交易?”,许三郎赶紧道。 守林人想了想,“我需要先给洛阳的郎君去信,求得他同意,方可贩卖给汝。”。 这已经是经历惊喜到失落,再到有希望的过程。能有这样的结果,众人已经觉得满意了,“那我们甚么时候前来求得答复呢?”。 守林人道,“二月采茶是好时候,你们可以前来,无论郎君如何答复,我都可给你们私下交易一些,这点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这真的是喜出意外了,谢过守林人,顺着他指明的方向,等众人回到新村,已经是太阳西下了。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霍香梅饥肠辘辘的塞了两块糕点垫肚子,就开始准备夕食。 现在还是新年,算是农人最闲的时候。以前还有父老会在塾里讲古,现在塾里被改成上课识字的地方。而现在又是放假之时。一时间村子里能看到一大帮小娃娃,三五成群的到处耍闹。 一天一小打闹,三天一大打架。没有家长参与的,就灰头灰脸的偷偷跑回家。有的吵闹到家长都知道了,家长有些也参与了。结果真的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正就是对方家里的娃的不是,自家的娃可不是爱闹事的人。 真的是天天有热闹看…… 就连大娃几个都灰头灰脸的回来过几次,偷偷的看着霍香梅。还以为阿娘不知他们打架的事情,好几次溜进屋子去换衣服。 其实霍香梅一直在看热闹,感叹童年的人生真好! 小伙伴打打闹闹的,只要没有出现流血事件,孩子不让她做主。她做为母亲,都不打算参与进去。 孩子的世界,孩子做主。 第103章 二合一 正月十五,蔺县的市集重新开市,许三郎打算请人去蔺县那块地建屋子。 并不打算从蔺县上请工匠,新村里就有会建房子的工匠,而且从村子里请人,价格相对来说,会便宜很多,活也会做得比较细致,实在。 只不过在蔺县的屋子,不能再像现在住的那样用茅草、麦吉铺就屋顶,得用瓦片。那样成本又提高了。 还有之前婆娘提过想在屋子里铺木板的,也不知道这木板成本高还是那些土砖的成本高,这些许三郎还得去打听打听。最好就是找到烧砖的窑子,那样好歹减少中间的差价。那可是个惊人的数目…… 许三郎和霍香梅商量过后,决定盖十间屋子给自家住的。不过因为地的原因,这每间屋子肯定是没有新村的大了。 另外弄一间专门的庖厨和厕所,还得盖牛棚和杂物房。雉子和大彘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那里养,就怕周围的邻里有意见。许三郎准备先留出地儿,等建的当天祭祀后,专门去拜访将来的左邻右舍。 另外用大石墙把屋子围起来,在临近书院的方向再弄间大屋子,以后可以做些小买卖之类的。 这样一算下来,那地儿就真的有点拥挤了,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 霍香梅本来是打算跟着一起去,她给来做工的人做一顿下午食的。可是发生了一件事,阻止了她的行动。 前两天有几个娃娃跑到杏花河上玩耍。那已经是结冰了,可是还有些地方是很薄的,尤其是现在正是开春的季节。 结果有两个娃娃掉了下去,如果不是有人经过看到其他几个的哭喊声,这就造成不可挽回的痛苦了。 吓得霍香梅对几个娃一一叮嘱,不能去河边玩,不能去山上玩,不能跑出村子等等。加上这化雪天,天气的温度变化比较大,尽管霍香梅已经提前给孩子们灌了萝卜姜枣汤,可是还是避免不了有些小咳嗽和流鼻水。 这一系列的事情搞得大娃几个都紧张兮兮的,阿娘好啰嗦,说的话好恐怖,可是又不能不听,好烦的大人啊…… 如果霍香梅知道他们这样想,肯定会忍不住给每个孩子的小屁屁一个爱的抚摸。 经了这件事,霍香梅打算留在家,对几个娃拘一拘,所以也就不打算跟许三郎一起去蔺县了。过年这么些天,孩子们都玩疯了,是时候开始复习旧的知识,再去预习学习新的了。 于是玩得脱了线的几个娃,顿时叫苦连天。开头学字,一方面是因为新鲜,另一方面是觉得学了阿娘会高兴。后来上了塾里,比其他小伙伴学得好,先生表扬,那是自豪。 可是都放假了,这玩得心野了,阿娘突然让学习,这真的有点难以适应,真的是令人难过的一件事情。 …… 一直到二月初一,塾里恢复上课。家里开始要给水稻育种,霍香梅才转移对孩子们的注意力。 一家子除了霍香梅都是大松了一口气,平时许三郎白天去蔺县起屋子,感触不大深,而留在家的霍老爹白天没有甚么事,都宁愿出去找苏老爹吴老汉他们玩六博,也不愿意留在家看霍香梅教娃。这会让人的神经都绷紧,耳朵都会嗡嗡作响,大脑都会迷迷糊糊的。 可想而知,霍香梅的功力有多深了…… 二月初三这天,许三郎家开始出售稻谷种。 为此,许三郎特意留在家一天,对前来购买稻种的乡里乡亲说,“这稻谷之前收获多少,大家也是看到的。因为我家人喜欢吃稻米,在秋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吃稻米的。供给大伙做种子还是够的。只是如果是你们的亲戚朋友外村的过来,那很可能就不够了。一亩地大概要多少种子,我是知道的。你说出你们家打算种多少亩水田,我根据水田的亩数卖给大家种子。”。 许三郎如此的说法,令前来购买的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不少人是不同意的,比如张菊花和王柳子。 这两人本来都有自己的打算,自己的小心思的。 三郎家自从种植水稻丰收之后,答应村民会便宜卖给他们做种子,还免费传授种植的方法。张菊花就打算要多买进一些,她的爹娘兄弟虽然听说流落到长安了。可是这不妨碍张菊花和外村的人做交易。她打算把自家多出的卖给外村的,那传授的法子也要卖个价钱。 至于王柳子,是打算留给自家娘家的。她娘家之前也是一起逃难的,最后被分到隔壁的村子。这一听许三郎对外面的进行封闭,这就着急起来了。 “三郎,我是你家嫂子,你得给我留多点。”,张菊花马上说,“至于其他人,你就算了。”。 王柳子立马就吼了起来,“张菊花,去年你霸占晒麦场就好了。现在还这样霸道,这可是许叔耀家,不是许伯光家。你以为你能做的了主吗?呵呵……”。 最后两个鄙视的呵呵,成功挑起了张菊花的怒火,“你还说去年晒麦场的事,明明是我先的,你倒是黑白不分了。再说了,你以为你挑缝儿有用吗?就算我不能做主,可这也是许家。我还是三郎的嫂子,他就会听我的。是吧?三郎。”。 张菊花转头有点气弱的对许三郎说,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做不了许三郎家的主,尤其是许三郎娶了霍香梅这个婆娘以后。可是输人不能输账,怎么也得死顶着。 许三郎也是知道自家嫂子爱面子的死性子,“你是我家嫂子,我得尊敬你的。不过我说过的购买的规矩是不变的,相信大家仔细想想,也知道我是为了大家好。否则,有钱银赚,我会不想吗?”。 刚刚围观张菊花和王柳子的人本来都不大满意许三郎如此行为,毕竟自家是过来买种子的,没有想过不给钱。有买卖不做,这是甚么行为?所以有些人就是没有听明白。不过也不是没聪明人的,在别人的提示下,那些不明白的也纷纷的明白了过来。 毕竟种子就那么多,卖完了就没有了。价格比蔺县粮种店的便宜了将近三成的价格,如果真的有人多买了,再加两层卖出去,可是又很多人买的。再加上许三郎免费传授的种稻谷经验,知道新村许三郎家丰收的人,就没有不眼热的。 明白过来的人,都纷纷表示赞同,称许三郎大义。 对于有小心思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好说甚么了。不过到底有没有多买几斤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你家种多少亩水田,如果不是很相熟的人家,谁去记你家到底有多少亩水田。 等种子都卖完之后,许三郎家之前收获的稻谷都少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勉强能支撑到下一次的收获。 许三郎把搬出来卖的剩下来大概有十斤左右,全送给了张菊花。 张菊花本来是想在私下再去找许三郎,要求自家要多点的。对于自己这个阿嫂,许三郎很多时候都是蛮尊敬的。 这会她还没有出动,许三郎就主动的有表示了,高兴得张菊花脸颊上高耸的两块骨头都颤抖了起来。尤其是看到王柳子气哼哼的样子,更加觉得今晚能多下一碗饭。尽管如此,她也不心疼麦子。 “这些稻谷,都是我家老爹筛选过的了。都是颗粒饱满的粮种,大家可以看看你们买到的。”,许三郎示意众人看清楚他们所买到的稻谷中。 众人捞起几把自家的看看,的确是如此,再互相看其他人家的,纷纷表示很满意,“许家三郎,我们都同村一年了。你的人品,我们信得过。”。 许三郎高兴的道,“那我先给大家说一遍育种的法子。我们家到时候也是要种的,等真正下种的时候,大家都可以过来看看是怎么个种法。”。 “可以。”,苏老爹觉得这才是重点,要不,就算是买到好种子,不会种,那也是浪费的。 吴老汉着急的说,“那你赶紧说怎么育种吧。”。 “就是,如果我们有不明白的再来问你。就算你不在家,不是有霍老爹嘛。”,榨油匠杨威今天也不去榨油了,不开坊了,专程在这等着许三郎。 许三郎把法子简单的介绍给众人,等到大家都说没问题了,离开之后,才歇了一口气。 一下子当着众人说那么多话,许三郎的心开始时是很平静的。这会停了下来,才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他能很确定自己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嘭嘭的撞击着。 霍香梅赶紧给他递上一碗水,润润嗓子。 之前在蔺县遇到的两个大兄在前些日子特意过来拜年,就是为了这稻谷种子。其实蔺县不是没有买,可是没有种植稻谷的法子买啊!再说许三郎家的种子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了,更加是令他们满意了。 …… 结伴离开许家的人,反而在越说越兴奋起来,还越来越歪题。 “我经常看到霍老爹在苏老爹吴老汉他们家玩六博。听说最早这法子还是霍老爹先会的。”,村民甲说。 村民乙道,“许家三郎真真命好,娶个会做吃食的婆娘,还带上个会种地的阿爹。”。 村民丁挤挤眼眉,贼笑的说,“人家是三个娃的便宜阿爹呢。” “上次祠堂迎先人时,他家婆娘不是晕倒了吗?那身子骨一看就是不结实的。如果要天天喝药,谁家喝得起?”,村民丙可不觉得这许三郎完全占了便宜,也不知道那次晕倒,他家婆娘有没有冲撞神灵,以后怎样还不知道呢。 村民甲道,“又不用你家给钱,你看这些天村子里好些汉子都是早出晚归的。不就是去蔺县给许三郎建屋子了,这说明人家有钱,只是吃个药而已,算甚么。”,那语气里面的幸灾乐祸是人都能听得出来。 “以前许家和我家是隔壁的,也没见他怎么有钱银。家里的娃都是邋邋遢遢的,原来的婆娘整天就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没见好到哪。这会倒是有钱在蔺县建屋子的,也不知道许三郎那次说是去走西域到底发了多少财。”,村民乙酸溜溜的说。 以前大家一起穷,不会觉得有甚么,可是一旦隔壁的都富了起来,生活好了起来,那种酸水就控制不住的往外喷。 村民乙不大赞同这点,“很多去走西域的都有去无回的,谁知许三郎是怎么这会好命的。”。 …… 许三郎这些话他都没有听到,他这会正忙着呢。 其他人家要育稻种,他们家也要啊。倒是春小麦是不打算种了,因为去年种了春小麦之后,又补种了冬小麦。现在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地可以种春小麦了。 倒是冬小麦霍老爹昨天才去查看了,照现在的这个势头,五月初肯定能收割了,而且收获不会低到哪里去。 “阿爹,今年我们家的稻田还养鱼吗?”,许三郎把自家需要的稻种倒进水缸里,往里面灌进足够的水,这样才便于稻种发芽。 霍老爹觉得奇怪,怎么这样问,要知道去年水稻的丰收是离不开鱼拉的粪便的。“当然要种,这不仅能卖个好价钱,还能省了功夫给水稻下肥料的呢。”。 霍香梅也觉得奇怪,许三郎怎么如此说,“三郎是怕太多人种水稻,然后家家户户都养起鱼来。倒是卖不出个好价钱吗?”。 许三郎道,“我倒是不担心卖不卖得出好价钱,如果价格真的太便宜,自己可以晒鱼干,第二年我就是拉到西域都能卖个好价钱。就是村子里那么多人养鱼,我们再去杏花河捞鱼种,那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额!真的没有想过没鱼种的问题,霍老爹倒是看开,“能捞多少是多少,或者是像鱼贩子买些活小鱼放进去也可以。费不了几个铜子,等夏天了,我跟大娘再去那摆摊子,估计很快就能赚回来。”。 霍老爹虽然不知道自家有多少银子,可是既然大娘小两口能在蔺县买地建屋子,这点鱼苗钱不会是舍不得的。再说,自从霍老爹在杏花河做过买卖,他也喜欢上这活儿。听着铜板的摩擦声入睡,那真的是最美妙的事儿了。 许三郎道,“到时先去河里捞,不够再说。”,用免费不用钱的东西,许三郎向来是不考虑钱的事情的。 让许三郎出铜子去买鱼苗,他还真的不大舍得。书院估计五六月份就能建好,到时候大娃他们如果能考进书院,还不知道要多少银钱,不说束脩,就算平日的纸笔的支出,就令人头疼了。别人家的娃有的,许三郎都想让自家娃也有。否则同在一个塾里,娃娃会被人家看不起的,被孤立的。 蔺县的屋子外面已经建好了,里面按照自家婆娘的要求,一定要铺大砖块的地板。还有茅厕要求是粱邑那间馆舍一样,能用水一冲,粪便就流进坑了,变得干净。屋子还得砌炕,打家具。 这样算下来,他想要多存点货走西域都成了问题。一个铜子也是钱啊! “三郎,赶紧去帮忙,蒋舫家打起来了。”,隔壁的王大兄刚刚背了稻种回去,这会经过许三郎家急哄哄的叫了起来。 唬的许三郎放下手中的箩筐,就跟在他后头冲了出去。 霍老爹赶紧也跟上。 估计是这个冬天大家都闲得发慌了,这会有热闹看,能去的都过去了。 霍香梅目瞪口呆的看着许三郎和霍老爹飞速闪去的脚步,这,这,这算甚么事?邻里打架也关自家的事?上次孙老汉家分家的闹剧,就差点弄出人命,这还让霍香梅心有余悸。 …… 不过一想起过年前,蒋舫家做的臭彘肉,霍香梅也来兴趣了,不知道这会他家闹出来的是甚么事。 等霍香梅赶紧赶慢的跟在一群看热闹的妇子汉子后面过去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白热化的阶段。 蒋舫向里正和父老拱手弯腰道,“还请里正和父老们为我家主持分家,把我家二儿子一家分出去。”。 蒋家婆子一脸的横肉激动的抽动着,不赞同,“分出去干嘛?分不出谁来煮吃食,谁来洗衣裳,喂大彘,砍柴、种地?”。 蒋家婆子很清醒,如果把二儿子一家都分出去了,家里能干活的都不多了,不顶用。她冲旁边的蒋船妇子口吐唾液,“是不是你这个烂货、黑心的一定要阿船分出去的。我打死你这个臭婆娘,赶紧带着你那个贼头贼脑的小泵娘滚出这个家。”。 说完,蒋婆子往跪在旁边衣衫凌乱的蒋船妇子身上,用力的拍了两巴掌。 “不许打我阿娘。”,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娘子气冲冲的上前推了一把蒋婆子,“你们都是坏人,欺负阿娘。经常不让我们吃饱,阿娘,我们回自己的家,我不要再在这里。”。 “阿杏别这样,不许对阿婆无礼。”,蒋船妇子着急的拉过小娘子,就怕传出不好的名声。 蒋婆子顺势跌倒在地上,“你们大家看看,这妇子就这样纵容小泵娘欺负她家阿婆,这还有没有天理的啊!老天的还不把她给收了,这小泵娘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居然现在还不敬老,这玩意儿长大也是个祸害的……”。 阿杏娘子就是蒋船妇子的逆鳞,如果不是为了给阿杏娘子一个未来,不是怕别人说是长妇女的不好出嫁,蒋船妇子在蒋家何必如此委曲求全,早就离去了。 现在听阿婆当着众人污蔑自家的娘子,那妇子气得直捶胸口,恨不能和阿婆大吵一架。可是她却是个口残的,嘴巴直哆嗦,说不出半句话来。 蒋船着急得冷汗都出来了,自家的这个妇子虽然长得不咋样,还带了一个小娘子来。可是自己也是鳏夫,前头的留下一个小儿,现在还病怏怏的躺在炕上。这个婆娘也不嫌弃,经常给他擦身子、换衣服、熬药的。是个心善的,对自己也不错。 如果不是看到阿嫂和弟妹都经常联合起来欺负她,被蒋舫撞见,闹了出来,也不会有分家这回事。再说了分家是过年前就说好的事情了,这会居然还有变卦。 “阿娘,怎么如此说,分家是我提出来的。还是年前就说好的事,这么怎么就变卦了。”,蒋船着急的低声吼。 蒋婆子拍拍屁股,站起来,“分家可以,你带着那病秧子和这个黑心的都一起滚出去。家里的地和粮都没有你们的份,就连你们现住的屋子也得交出来。”。 不说蒋船两口子的惊愕,周围围观的人都是惊讶的议论纷纷。年前的时候,大家围观了孙林家的分家,这会再看蒋舫就家的,倒是觉得孙林家虽然闹出撞墙上吊事件,倒是没有如此分家的。 蒋舫大儿蒋舟听着众人的议论,羞愧得想把脑袋塞进裤裆里。倒是他家妇子没有说甚么,她家是大儿,注定要奉养二老的。大头肯定得归自家。 蒋舫的小儿蒋筏倒是非常赞同自家阿娘的说法,吊儿郎当的说,“既然是二兄提出分家的,就算是净身出户也不为过。不过阿娘,二兄毕竟是你亲儿。这田地和粮食算了,屋子倒是可以给他们家住的。”。 蒋筏的新妇紧跟着说,“就是,二伯如此不孝敬阿爹阿娘,理应不该多拿。”。 蒋船拉起他妇子,不让她继续跪下去,本来就不是她的错,“我不会多拿,我只拿我的那份。如果你们敢亏了我的,我半夜就放火把它们都一起烧了,让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既然你们对我不仁,就别怪我不孝顺。”。 蒋婆子被这个混不吝啬的儿子气得直捶胸口。 蒋舫拿起拐杖用力的敲打地面,生气的道,“住口,这个家还是不是我当家?”。 平时蒋舫老汉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可当他真的生起气来,家里人都是不敢忤逆他的。这是他和孙林不同的地方,孙林不同意,他妇子还敢跟他叫嚣,而蒋舫家的却是不敢的。 这不,现在一听老头子(阿爹)这样说,还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下子都不赶出声了。 见众人没有再说话的,蒋舫叹了口气,语气生硬的道,“既然还是我当家,那么这个家就按照我说的来分。”。 其他人面面相觑…… 蒋舫老汉道,“本来是打算只分老二一家出去的,现在看来还得麻烦里正和父老们见证,把这三家都分清吧。”。 蒋筏马上跺着脚跳起来,“阿爹,我可舍不得你和阿娘。阿娘,我还要孝顺你和阿爹呢。”。 蒋婆子一听,满脸感动的拉着蒋筏道,“还是我家小儿懂事。”。 蒋舟的妇子,看见自家阿婆和小叔子如此作态,偷偷翻白眼。以后自家娃还得好好教导才行,真的成了小叔这样,还不是气死自己。 蒋船看见自家阿娘这样的偏心,也是见惯不怪了。一脸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家妇子和小娘子面前。 第104章 二合一 蒋舫老汉道,“家中田地分四份,你们各一份,另一份留给我和你们阿娘。我和你们阿娘地里的活,你们三家一起干。只有做完,才能去做自家的。”。 蒋舟问,“那阿爹节礼呢?”。 蒋舫瞪了他一眼,“过年的时候给我和你们阿娘的节礼不能少,至于多少,看你们的能力。如果谁做得不好,我和你们阿娘的这份地以后谁就是没份的。”。 想了想,蒋舫老汉道,“家中的粮食也是分四份,按人头分。钱银不多,也同样分四份。屋子现住的归你们自己。反正你们的屋子里原本为了烧炕都连着灶,以后你们自己就在自家屋子里开火。今晚的夕食还是一起吃,你们要的锅家中本来就不多,你们自己去铁匠李家买吧,碗箸倒是可以分一家一副。”。 老汉的心理也不好受啊,“好男不吃分家饭,阿爹阿娘没本事,挣不了多少给你们。以后要甚么,你们就自己靠双手去挣。”。 蒋船婆子背着众人,真的伤心的抽泣了起来。她并不是不知道分家其实才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人心是肉长的,却是偏的。 …… 能得到这些,对于蒋船的妇子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一样,呆愣愣的看着阿公,直到阿杏娘子拉了她一把,“阿娘?”,她才反应过来。 等蒋船在分家劵书上盖下手印,里正等人也做了见证,到时候拿到县衙去备案就可以了。蒋船妇子才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 在蒋舫老汉的黑脸,蒋婆子翻白眼的骂骂叨叨中,蒋船向里正和父老们弯腰拱手谢过后,赶紧拉着妇子和小娘子进屋去了。 众人看到没有甚么热闹看了,说东扯西的离开蒋舫老汉家。 …… 霍老爹跟苏老爹他们闲话去了。 霍香梅跟在许三郎后头家去。路上好些看到他们夫妇的乡亲都纷纷向他们打招呼,然后笑得意味深长的离开了。搞得霍香梅莫名其妙,心里发毛,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等回到家,许三郎才告诉霍香梅,这次蒋舫家分家提前大闹的导火线居然是自己家。 霍香梅眉毛一挑,火气就上来,“简直是不可理喻,这跟咱们家有甚么关系。八辈子不搭边儿。”。 许三郎觉得这婆娘倒是越来越有人气了,之前刚刚成婚时,就是一脸扯着半两肉的笑,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股疏离。倒是这一年下来,说气就气,说哭就哭,许三郎反倒觉得这样才自在。 许三郎耐心的跟她说明原因,“我们家给蒋舫家卖了稻谷种,她家小儿蒋筏妇子偷偷的藏起来一些,打算拿回娘家去。结果被二儿蒋船妇子撞见了,反打倒一把,诬赖是蒋船妇子惦记死去的前头的那家子。一下子就拉扯起来,结果蒋筏又帮着自家妇子。这水就浑了起来。”。 额!事情居然可以是这么诡异的发生,霍香梅再一次感叹,虽然刚刚自己过来的时候,缺吃少喝的。可是上无阿公阿婆,中间许大许三分家,下面许三还把钱银让自己管。相比蒋船妇子,自己真像是掉进蜜罐里了。 当天晚上更是任许三郎索取,很多平时不愿意的动作都半推半就的配合,好一番蜜意柔情。 …… 二月初四,许三郎拉着大黑去把准备育种的那半亩地给翻好。这被大雪冻过的土地真的不大好翻。 二月初五,许三郎家开始育种的时候,村子里有空的老农妇子都过来围观。尽管前几天许三郎已经说了详细的播种过程,可是觉得还是看过之后心里踏实,有些心里龌龊的害怕许三郎有私藏呢! 只见许三郎把地捯饬成像菜地一样,一畦一畦的,平平的,那泥土都捣鼓得松松的。 霍老爹把稻谷种子均匀泥土上面,许三郎再往上面撒上一层草木灰和泥土,薄薄的一层。这草木灰是必不可少的肥料,等扎根了再上牲畜的粪便。 最后是霍香梅拿着找许锁头特制大版的水杆子,吸满水,喷洒上整个田地。像花一样洒开,均匀又省时间。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道道水花,居然还蛮好看的。 周围看到的人都纷纷伸长脖子看,是甚么。霍香梅还没喷完,就有好几个老农忍不住上前,要过去看,还亲自试验一番。 用过的都说很不错,还可以浇菜,省功夫,就算是自家娃娃也能帮忙浇菜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要试试,结果霍香梅都不用自己动手干活了,感叹老乡都挺乐于助人的…… “三郎家的,这个东西很像娃娃玩的水杆子啊。”,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爹很快就看出了水杆子其中的原型。 霍香梅道,“是的,老爹。这原本就是娃娃玩的水杆子,我找许锁头家定制的。让给做大,便于浇菜。大伙如果想要的话,可以去找许锁头家做。这东西真的挺好用的。”。 原来是许锁头家做的,现在七婆就站在旁边,她家锁头去蔺县帮许三郎建房子了。这会听见霍香梅夸自家儿子,还给拉买卖,觉得弯了半辈子的腰就这会挺得最直。 “七婆,这多少钱啊?到时候让锁头给我家做两根。”,许王大荷赶紧跟七婆打招呼,这事宜早不宜迟。 王李氏道,“哎呀哎呀,就你这泼猴动作快,七婆我家来两根,另外给我家嫂子家也来两根。”。 黄小玉道,“七婆,你家还有现成的吗?给我来现成的。”。 其他人纷纷表示自家也需要定制这水杆子。 七婆经常板着的黑脸,这会有点扭曲僵硬的笑着道,“都有,都有,家里还有多的,可以先卖给大家。就五个铜子一把,如果没有铜子的可以拿鸡子换,三只鸡子一把。”。 其他人都觉得可以接受,“好咧。”,也许买回来了,自家还能学着怎么做,以后连鸡子都省了。还有些脑子灵活的,都打算学会了拿去换钱了。 这会可没有甚么知识产权的。 等看完许三郎家育种水稻种子和粟黍种子之后,很多人都跟在七婆后面去她家买水杆子。 许锁头的小妇子扶着七婆乐颠颠的家去,魂儿都是在飘着的。这幸福的日子,感觉就在眼前了。 …… 接下来的几天,许三郎都没有空去蔺县看房子造得怎样了,改换霍老爹去监工。 家里的水田他得翻地,去年还有县衙出租的耕牛。今年没有集体出租的了,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跟里正说,但不再是免费的。 许三郎考虑之后,决定和许大郎家还有苏明许大牛家一起合租五头牛,他们几家也有两头。 把地都翻好了,稻苗粟苗都还不能开始种,许三郎和其他很多人家,都开始在屋子后面的菜地和田地里的菜地开始种各种当季的菜蔬。 一个大冬天,能吃的绿叶子太少了,得等三月初野菜开始漫山遍野的生长时才有绿叶子吃。 去年种的西瓜卖出了好价钱,家里人也爱吃。去年霍香梅特意收集了种子,这会把它们都给种上。 霍香梅提醒许三郎,“三郎,这会是不是去之前那个山头看看,就是守林老汉那。不知他有没有得到主人家的回复,现在正是采茶的好时候。错过了又得等了。”。 这些日子,忙着建屋子种地,许三郎都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如果不是霍香梅提起来,他都不记得了。 许三郎道,“行,这次我拉着大黑一起去,叫上大牛苏明和李庆。你就不要去了,你留在家里等孩子回来,做吃食给他们吃。蔺县的屋子有老爹在,不用担心。你去找大兄,让他给那屋子打家具。具体要甚么样的,你跟他说。”。 “喏。” 等许三郎走了,霍香梅去王李氏家,让她找她娘家嫂子帮忙,今天自家想养二十只雉子。 “那小鸭子和小鹅要吗?我嫂子说她买到鸭蛋和鹅蛋,不过这小鹅的价钱差不多顶的上十四五只小雉子的了。”,王李氏道。 一想到焗鸭和烧鹅,霍香梅的口水就不断的分泌。家里去年养的雉子已经吃完了,这鸭子和鹅来这都没有吃过,不过这鸭子都是直肠子的牲畜,这头吃进去,那头就拉出来,好费粮食。 不过,霍香梅还是很想吃了,“如果有的话,那再好不过了。价钱高点是应该的。”。 王李氏笑着道,“那行,我让嫂子给你家留。那小豚还要吗?你家去年养的那两只,可是羡慕了不知多少人。今年都说学你们家养。这小豚种就不好买了。要的话,我往我家的提前留意,跟人家打好招呼。”。 霍香梅赶紧道,“要的,三四只都是可以的。那真的太麻烦大兄和嫂子了。” 王李氏道,“这有甚么麻烦的,乡里乡亲的。我家都不知吃了多少你家的卤肉扣肉还有其他的菜,几个小的下课后都爱往你家去了,说许兴家阿娘做的零嘴特别好吃。”。 霍香梅哈哈的大笑起来,“喜欢,我下次做了让大娃他们多拿点过来。”。 王李氏赶紧摆摆手,“偶尔一次就好了,这可都是粮食。”。 霍香梅没有说甚么,到时候做了拿过来就是了。 离开王家,霍香梅才去许大郎家。 许大郎从秋季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停过,村子里几个会做木匠活的一起联合起来。否则,好些活只能推卸掉了。 现在有几个小钱,家家户户都想添些家什,之前实在是太空旷了。 所以许大郎一直都是埋头苦干,他家大文二武都在识字,他这个老实的汉子也在幻想有一天,能把他们都供出来。只要有一个成才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许大郎以前作为家中长子,一直担着重任。他承着阿爹阿娘的希望,从不敢违背过一丝一毫。阿爹让学做木匠活,就跟着学。其实他开始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喜欢木匠活。 因为从小到大,许大郎只看到阿爹拿着一个刨子,几乎就没有一刻停下来过的样子。小的时候,他想跟阿爹说些心里话,可是看到的都是阿爹忙碌的背影。那时候还幼稚的对自家说,以后做了阿爹,绝对不会这样不理自家的娃娃。 可是等做了阿爹,才知道,很多时候不是不想停下来和娃娃说些心里话,可是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生计的压力,家事的不如意,让这个汉子早就压弯了脊梁。 就连娶妻,张菊花也是阿娘定下的,当时他喜欢的是村尾那鳏夫家的大女儿。那淀蓝的裙子,红色的头绳,还有那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只有在夜深梦回之时,才在脑海中找到那个模糊的身影。 娶了的妇子和他开始时心中的影子完全不同,她不温柔,斤斤计较,时不时还会嘀咕阿爹阿娘,一言不合,还会和阿娘大吵大闹。 三郎前头的妇子经常被她指使着干活,自己是大伯,很多事不方便说,提点过三郎几句,后面也不见有甚么效果。有一次被她听见了,还为此大闹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给自己生了三个娃,她对自己的确也是尽心尽力的,真真想和离了。可心里也知道如果和离了,对这个妇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心里惦记着夫妻情分,就一直拖着。 就在互相摩擦、磨合之下,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后来遇到逃难,面对难民的偷抢,她用自己凶悍抱住了那点粮食,护住三个娃,时刻警惕着,日夜没睡好,两只眼睛通红得像一头受伤的母狼。 从那时候起,许大郎死去的心才开始活起来。不管怎样,这妇子能护住家,看好娃,对自己也是上心,那就好了。 阿爹阿娘去了,二郎现在找到了,三郎又有了自己的家,四郎却是不知何年才能见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现在和许大郎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就是张菊花和三个孩子了。 本来会以为生活很艰难的,倒是没有想到重组的村子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多买卖。有了钱,婆娘闹的就少了。归根到底,之前都是太穷在作祟。 圣人说三十而立,难道自己是得三十才开始发达?许三郎觉得圣人说得太好了,怪不得那么多人去学圣人之言。 …… “哎,大兄,忙着呢?”,霍香梅跟在锯木头的许三郎打招呼,朝其他一起干活的汉子,笑笑,她真不知道怎么去称呼他们,没见阿嫂在家,“阿嫂不在家吗?”。 许大郎看见是霍香梅过来了,作为大伯,他没有怎么和弟妹打交道的经验,“她去地里看水是否够了,稻秧苗差不多能移栽了。你家的呢?”。 霍香梅道,“我家的三郎今天一早去看过了。对了,大兄,这次我过来是想找你帮我家在蔺县的屋子做些家具的。”。 许大郎一听,就觉得特别的羡慕,毕竟当初过来的流民大多数都是分到下面的村子的。如果能在蔺县分到屋子的,几乎都是本地人。可能他们分不到村子里那么多地,可是谁都知道住在县里的好处。没想到三郎只花了一年就能在蔺县起屋子了,看来这个妇子娶得真不错。 许大郎想到了,如果下半年那书院正式开放了,三郎家的娃能考进去的话,就能在蔺县居住了,不用辛苦的天天往返。看来自家也得去留意看看了…… “行,你看要怎样的?需不需要我到那里丈量过,再决定大小之类的。”,许大郎道。 霍香梅高兴的道,“那太谢谢大兄了,我就没想到让你亲自去丈量的,如果你能抽空儿去,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知明天你是否有空呢?可以的话,一早跟我阿爹一起去。”。 “喏。” 霍香梅道,“等房子建好了,大文二武他们考进书院,就过我们那屋子住就行了。不用天天跑来跑去的。”。 “这……”,许大郎觉得这真的不错,只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了?你家孩子多,加上他们就乱了。”。 如果是以前的那几个孩子,霍香梅真的不放心,不过现在,“不会,不会,大文很懂事,会帮忙照顾阿弟阿妹。我还想他帮忙看好那几个调皮鬼呢。”。 许大郎道,“那到时候再说吧!”。许大郎还是想去看看有没有自家能租的或者买的屋子,不用很大,有两三间间隔的就好了。 “那我不打扰各位大兄了,家里有事。我先家去了。”,霍香梅向众人弯弯腰,就离开了许大郎家。 …… “大郎,看来你家三郎真的发了啊。”,旁边的一个汉子一直等霍香梅离开了,才开口说话。 另一个在刨木板的汉子说,“肯定是发了,你看咱们村子现在能在蔺县买屋子或者建屋子的有多少个?”。 许大郎不喜欢三郎成为别人口中的话题,毕竟这年头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家为了这屋子是都掏空的了,书院今年就建成了,到时候孩子能考进去的话,支出更加大了。他们家六个男娃,大的才七岁,小的还不到四岁,都是为了他们上书院方便,咬牙起的。这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得是呢!”。 一个雕花的汉子道,“这倒是,也不知道我家的兔崽子学得怎样,如果真能考进书院,我卖地都是要供的。”。 “没想到你王岭子有这样的决心。其实我觉得在塾里念几天书,识些字,会算数就好了。以后去找份算账的工,或者在地里刨食都是可以的。现在家里有几十亩地,饿不死的了。至于去不去书院读书,我倒是觉得无所谓。”,那个刨木块的汉子觉得自己家祖祖辈辈在地里刨食,不是一样的过来了。 许三郎道,“李牧说的也对啊。咱们都是地里刨食的,这木匠活在读书人眼里也不是甚么好事。孩子如果能读出读好当然是好事,就怕高不成低不就的。地里活不会,字也不认识多少。当不当官是另一回事,就是到时候学不成,怎么活?”。 王岭子咬牙切齿的说,“我回家就督促他们,地里活要干,塾里的字要学。第一年考不上,第二年再考。只要读出来一个就好了。”。 “喏。” 众人纷纷表示要回家督促自家的娃,于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新村的娃都面临着水深火热的日子。白天在塾里被先生虐,回家被阿爹阿娘虐。 有好些自作聪明的娃,欺负阿爹阿娘不识字,乱读一通或者是乱背一通。结果有的人不小心给暴露了,导致一系列的阿爹阿娘请吃竹笋炒肉的事件。每到夜晚就听见新村响起娃娃在大哭大喊,“阿爹,我再也不敢了。”的哭闹声。 每每这时,霍香梅总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娃,看得他们凉飕飕的缩着脖子,“阿娘,我们可没有骗过你。”。 “那是因为你们阿娘识字,你们是逃不过阿娘的五指山的。”,霍香梅得意的道。 小五好奇的问,“阿娘,你有五指山?”。 小六皱着小眉头,“甚么是五指山,阿娘?你说的话,很多时候我都是不懂的……”。 搞得霍香梅又得解释甚么是五指山,为甚么孙猴子比不上如来佛祖。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问题,孙猴子与唐僧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等等之类的。 要知道这时本土的还是天师道兴盛,上次新村祠堂开祠请的就是五斗米教的道长和道童做法事。 孩子们没有见过僧人,不知道为甚么僧人要剃光头。居然还有不吃肉的人,孩子们纷纷露出他好奇怪的表情,肉多好吃啊…… 霍香梅自己对僧人和佛教的了解都是来自道听途说,最后她给孩子解释到不止他们听不明白,自己也蒙了,完全就不知道自己在说甚么了,甚至很多时候是前后矛盾的。 霍香梅再一次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在孩子面前还得注意说话。因为是孩子,所以很多时候一些口语化的东西就禁不住往外蹦。 …… 一直到天黑了,许三郎才家来。 大黑来的牛车上面放着一个装满茶树叶子,刚刚摘下来的。 霍香梅喜出望外的抓起几片叶子仔细的瞧瞧,“你们和那个守林老爹说好了?能卖给我们?这叶子真的不错呢。”。 许三郎搓搓手,初春的季节晚上还是有点冷的,“说好了,那老爹送去的信,主人家还没有回信。不过如果我们不买,那也是浪费的,老爹不会制茶。”。 霍香梅问,“那你们怎么才摘了那么一点回来?这一箩筐炒晒下来,没几斤。”。 第105章 二合一 许三郎道,“我先摘些回来,让你试试看,能否炒出好的茶叶。”。 原来如此,许三郎倒是挺稳当的,霍香梅觉得闭上眼睛,他离自己的心窝又近了了点,应道,“喏。”。 原来许三郎这次是驾着大黑顺着他们之前回来的路去那座茶山,没有穿过小溪的岩洞,只要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了。倒是之前走溪流的岩洞,几乎花去一整天的时间。 当许三郎几人去到那茶山的时候,守林老汉养的几条狗就狂吠起来了,也不知是欢迎这群客人,还是向守林老汉警示。多半是后者了,因为很快就引来守林老汉了。守林老汉喝止那些狗,带他们进去他住在半山腰的屋子。 “我这两天都在想你们甚么时候能来呢,再迟点就会错过这个采摘的季节了。”,守林老汉招呼许三郎几个盘腿坐在炕上。 许三郎道,“不知老爹是否收到洛阳的回信了?我们也是想早点做成这买卖的。”。 守林老汉道,“信还没能收到,不过郎君离乡之时有说,一定程度上的事情,我能处理。只是我还是习惯按照往常那样,向郎君禀报一下。”。 每次一说到他的郎君主人,守林老汉的两眼就发光,语气慎重,申请肃穆。不像是对待主人,放佛是对待敬重的神灵,不难看出他对主家的情感。 苏明道,“这应该的,毕竟茶山还是贵郎君的。不过贵郎君能让老爹守着这茶山,也是他对老爹的肯定和信任了……”,苏明稍微的拍一下守林老汉的马屁,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倒。真看不出平时沉默寡言的汉子,一旦要说“甜言蜜语”,那个机灵啊! 果然,守林老汉被恭维得飘飘然的,不停的乐呵呵。 “那不知这价格怎么算呢?”,许大郎刚刚上山的时候,看到那一排排葱郁的茶叶,心里就是一阵阵的火热。这次的茶如果制成功了,卖到西域去,那必定是能大赚一笔的。 守林老汉眯着眼睛道,“你们打算买多少?”。 许三郎几人互相看看,最后决定由许三郎开口,毕竟之后的制茶过程也是他家会的,来之前他们四个就已经商量好了,“那得看老爹你的价钱是多少了,还有是我们自己采摘,还是老爹安排人采摘。如果是老爹安排人,那请人采摘的价格是否算在茶里面。如果是我们请人采摘,那茶的价格就得低点了。”。 这个守林老汉倒是很快回答,“你们自己安排人来采摘,如果能全部都包下来,无论是茶顶端的茶芽还是下面的大叶子,我都卖十钱一斤。” 这个价格,别说许三郎,就是见多识广的游侠儿李庆都动心了。李庆道,“那不知老爹这茶山有多少亩或者多少株茶树呢?”。 守林老汉道,“一共四百三十株。这茶春天就可以采摘了,长成的茶树一年四季都可以摘叶子。不过春季采摘的茶叶比较嫩,冬季的比较醇。一个生手采摘一天大概能采到二三十斤,因为我这的茶树大多比较矮,如果是那种干茶的估计生手一天最多就只能采摘个两三斤了。” 几人商量之后,决定全部包下来,只是不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银,“老爹,我们打算先包一年。不知能不能先付一部分定钱,毕竟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其它的我们在把茶叶卖出去之后,再把剩余的钱还上。”。 “这……”,守林老汉有点犹豫,如果收不回来,主人家怪罪下来,自己也难做。 许三郎道,“老爹,我们可以签订劵书。你是属于哪条村子的,咱们可以找那的里正做见证人的。”。 如果霍香梅真的能把茶叶给制出来,就算只是一般的茶,那么许三郎相信,只要押着货物走一趟西域,这不是亏本的买卖。所以他不担心这劵书的签订会还不上,毕竟自家婆娘平时做的事都是有根有据的,还没见出现过漏空子的情况。 守林老爹觉得这可以,“那你打算找谁来给你们采摘茶叶呢?”。 许三郎道,“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家家户户能多出来的劳动力并不多。不过之前战难,有些人行动不是很方便的,不大好下地干活,这采摘茶叶反而是可以的。我们回村子请一些这样的老乡过来帮忙。或者也可以从老爹所属的村子里请人的。”。 “喏。那甚么时候签订劵书?”,守林老爹接着说,“这虽说一年四季都能采摘茶,可是这春茶的好季节只有八九天,最好赶紧采摘。”。 苏明道,“那老爹我们明天过来签订劵书。今天能否先采摘些回去试试?” 这点守林老汉倒是不放在眼里的,“尽管摘,那你们打算先给多少钱银呢?” 按照刚刚几个人说好的,每家先拿出十两银子,一共就是四十两。这已经不少了,按照守林老汉说的,十钱一斤。“老爹我们先付你二十两订钱,这是两千斤的钱。”,剩下的二十两还得给采茶的人工钱。 守林老爹同意后,许三郎道,“春茶我能和这几个合作的伙伴一起过来看着,就是之后的夏秋冬到时候在只能麻烦老爹帮忙了。”。 毕竟许三郎和苏明几个肯定都得一起去西域的,总不能去了西域,这接下来的采茶就放弃了吧?那样损失大了。不过制茶的方子还得好好保管,否则这鲜茶被谁买去或者采去都会变成茶叶了。 守林老爹想了想,也同意了,毕竟自己也是经常呆在山上的,倒是空闲儿多得是。 …… 之后,许三郎四个汉子就开始去学摘茶。 老实说,都是粗汉子,学着老爹提手采,那架势怎么看,怎么的搞笑。人家守林老爹采茶是采茶,快准狠,他们几个长满胡须的粗汉子采茶像是掐着兰花指,互相看看对方,都忍不住调侃大笑。 …… 采茶对于生手来说,真的不是容易的事情。采茶时务必保证芽叶的完整、新鲜、匀净,还不能夹带鳞片、鱼叶,茶果和老枝叶也是不能抓采的。所以有时候还得讲究快、准、狠。 还得学会怎么去合理的留叶,最好是采完芽叶还不见杆子。留叶过多了,分出来的枝杈会减少,那样发芽就会很稀疏。最后茶花、茶果倒是长成得不错,只是茶叶的产量就不得不下降了。 如果留的叶过少了,短期内能早发芽,并且芽的数量还不少,能在近期收获较高的产茶量。可是这样,会由于留叶太少,受光的面积大大减少,茶树的养分积累不够,最后容易造成茶树未老先衰。想形成持续的采摘,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采茶留叶真的太重要了,一般以不露骨为宜。 开始的时候,许三郎几个手忙脚乱的,好些茶叶被采得惨不忍睹的。不是一大撮被拉扯下来,就是茶果茶花都被带了下来。看得守林老爹再没有最开始时候的那么大方了,心疼的看着那被采得乱七八糟的鲜叶,一阵阵肉疼。这些汉子太糙了…… 几人纷纷表示请人来采摘的决定真的是太好了。 一直到未时末,四个汉子才采摘了十几斤守林老爹说合适的新鲜茶叶,这已经是过去两个多时辰了。 称过之后,约好第二天的时间,几人就匆匆忙忙的往家去了。 …… 回到家,霍香梅看过茶叶之后,开始按照前些日子她回想起来的制作绿茶的方子开始一步步的制茶。 因为太晚了,又着急着出结果,这新鲜采摘回来的鲜叶就不打算摊晾了。本来摊晾过后的鲜叶再去杀青,是非常的不错的。 霍香梅省了这步功夫,直接进行烘干。 让许三郎烧热大锅,倒进鲜叶。不能直接炒干,否则茶汁会粘结在锅壁。 烘干的水分到差不多可以炒青了,再开始炒茶。 温度先高后低,快速的翻炒,还时不时的揉捻,让水分快速蒸发,使茶汁的精华都保留下来。 开始的时候,霍香梅没有掌握这翻炒、揉捻的速度、许三郎更加是没有把握好火候。结果导致叶色过熟了,不止没有了青味,就连茶叶特有的香气都没有了,发出一阵阵恶心的烟焦味。只能重新再来过,不说霍老爹就是许三郎也是心肝疼的,这些可都是钱换来的。 浪费了好几次,霍香梅才把握好所有的步骤、火力。可霍香梅两只手已经通红,把酸痛的手臂甩来甩去的,这真的是一个力气活。 后来不得已还是许三郎上场炒青,霍老爹烧火,霍香梅揉捻。 把炒好的茶叶放在筛子里,摊开放到锅口上盖着,下面继续烧火,让它们完成烘干。 不过在这过程还得不断的揉捻,防止它们粘结在一起了。 这只是简单的制绿茶的法子,霍香梅也只是记得这一种而已。 当天晚上把新鲜采摘回来的十几斤鲜叶都制成了绿茶,开头浪费了好些。最后制成的茶叶只有一斤多。 “这成本太高了,鲜叶就要十钱一斤,还得请人帮忙。”,霍老爹不由得担心。 霍香梅倒是不觉得,“阿爹,那是因为刚刚开始的时候,不熟练浪费了不少鲜叶。等熟练起来,大概四五斤鲜叶就能制成一斤茶叶了。”。 许三郎捻起一片茶叶子仔细的看看,“这散的叶子没有茶饼好保存吧?我看到卖茶的肆子卖的大多数是茶饼,只有劣质的低等茶末才是散碎的。”。 这点霍香梅倒是知道的,“并不是说散茶就是质量不好的,散茶和茶饼的保管是一样的。只不过这茶饼经过压制,泡出来的茶汤比较浓、口感上更加醇厚。”。 许三郎道,“那这些你能否把它们制成茶饼?”。 这并不是困难的事情,霍香梅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现在可以煮茶了?”,许三郎闻闻觉得这个味道很香,可比他买的茶末好多了。一想到,喉咙就情不自禁的咽口水。经常喝茶的话,是会上瘾的。可是好久没喝了,也会惦记那个味道。 霍香梅道,“这倒是可以了,这样泡茶还比较鲜呢!你去隔壁屋子烧凉白开的水壶倒碗水过来。”。 “泡茶?不用煮的?倒水?不用器皿?家中无煮茶的器具。”,许三郎迷糊了。 “先倒碗水来试试看。”,霍香梅知道这时候有煮茶的说法,可是她只是听说过而已,还真的不知是怎么个煮法。 许三郎端来一碗烧开的白开水和一壶开水,放到胡桌上。霍香梅往大碗里面扔一小撮的绿茶叶子。很快,那缩成一小团的茶叶子慢慢的就舒张开…… “哇哇,开始变色了。”,大娃踮起脚尖往碗里看。 小五小六小七几个在旁边不断的往上跳,“阿娘,我要看,我要看,嗯……,好香。”,几个娃搞笑的嗅着鼻子。 许三郎把几个小的抱上胡凳,他开始还有点惊讶,真的没想到这一泡,味道就出来了,一股新鲜的茶叶特有的香气,汤色像绿波一样碧绿。仔细的一闻,似乎整个屋子都是茶水的味道。没想到这茶还可以不用煮,直接拿开水泡的。 霍香梅把第一遍泡出来的茶水给倒了,让许三郎再往碗里倒开水,“这第一遍的茶还是不要喝了,我怕不干净。阿爹你们尝尝这个。”。 霍香梅让许三郎再拿两三只干净的碗过来,把泡好的第二遍茶倒些进另一只碗里,递给霍老爹,可惜家里没有茶杯这些东西。 霍老爹关键时刻还是挺自家娘子的,接过来,吹吹冷,喝了一小口,在嘴里含了一会,表情认真严肃的吞了下去,“味道挺好的……”。 如果不是看到霍老爹皱着的眉头,含在嘴里停了一会才咽下去,霍香梅也认为是不错的。可是看霍老爹的样子,霍香梅倒是不自信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制茶,难道真的那么难喝吗? 几个娃眼巴巴的看着霍香梅也倒了一些,等许三郎喝了一口了,纷纷表示自己也想喝。 霍香梅把剩下的给他们一人喂了一口,可是,都表示不喜欢,“好苦。”。 霍香梅不大自信的接过看起来很正常的绿茶,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 入口有点苦涩感,可是很快就转为浓烈、醇爽的滋味。慢慢回味,反而觉得非常的甘甜,总得来说,最后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新鲜。 这明显已经是成功的绿茶了,可为甚么其他人都是一脸的不喜欢呢?霍香梅表示不解,“怎么?你们不喜欢,为甚么。挺好喝的啊……”。 其他人纷纷一脸怪异的看着霍香梅,这茶叫好喝? 许三郎不忍打击自家婆娘,道,“这样泡的颜色好看,也好闻。可是我不大习惯这样喝的。”。 霍老爹怕霍香梅浪费茶叶,点点头赞同许三郎的说法,“还是煮的茶好吃。”。 霍香梅无奈的说,“那三郎你煮一次看看,是否是一个味道。”。 “家中没有煮茶的釜,先用老爹煮药的瓦罐试试看。大娘,你去拿些盐、葱、姜还有过年吃的橘子剩下来的皮。我先生火。”,许三郎拿水冲洗几遍瓦罐。 …… 接下里的一幕,看得霍香梅目瞪口呆,两个字——好雷。 许三郎先把制好的绿茶用蒸笼蒸一遍,然后用杵臼把茶叶子捣碎成茶末,再往瓦罐里面倒水,开始烧水。 水煮开始沸腾时,许三郎加了点盐、姜、橘子皮进去。等水开始第二遍沸腾的时候,淘出一瓢水放到旁边的大碗里,把茶叶末倒进烧开的水里。等水烧开第三遍的时候,把之前淘出来的那一瓢水再倒回去,同时还把葱花也扔进去。这茶便是煮成了。 这煮茶的步骤还得一步步的来,看得霍香梅眼花缭乱。 许三郎舀了两大碗出来,让霍老爹先试试味道如何,他自己也跟着试试。 本来是想让霍香梅试味道的,不过霍香梅用力的摇头,表示还是他自己先吃。就这看着整个过程,她都感觉胃不舒服了,还怎么会想吃进去? 霍老爹和许三郎吃进一口,都露出迷醉的眼神。感觉吃的就是神丹妙药一样的舒爽。 霍老爹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习惯这样的吃法,就自家大娘子刚刚的吃法,那味道真的又苦又涩,真不大好。 许三郎吃了一口又一口,很快的就把一大碗的茶给吃完了。 几个娃看见阿爹煮的似乎很好吃的样子,没见姥爹和阿爹都吃得那么快吗?,“阿爹,我们也要吃茶。”。 许三郎把瓦罐里面剩下的都倒出到大碗里,让几个孩子轮流一人一口。 孩子吃过之后都表示比刚刚阿娘煮的好吃,还想要吃。 霍香梅一脸被打击到的样子,这……这样煮,真的没问题吗?真的好吃?不会拉肚子? 其他人都纷纷肯定的点头,说比刚刚她拿水泡的要好吃。阿娘的煮茶都不用煮的,直接是拿水泡的,就像香兰姐他们过家家一样,在烂瓦罐里放水和树木的叶子,这也是能好吃的? 许三郎道,“可惜家里现在没有羊奶马奶之类的,否则加点奶进去,再放些杏仁去煮,那味道才是好呢。我之前在西域喝过一种酪浆就是这样煮的,卖得不便宜。”。 这难道算是奶茶的原身?霍香梅只觉得风中凌乱。 许三郎道,“我把剩下的茶叶拿去给苏明他们尝尝鲜,至于请人采茶的事情,就得麻烦老爹你去请人了。看看哪家的是走路不大方便或者家中老小人口多的,我们请他们帮忙采茶,多多少少给点补贴家中生计。至于工钱……”。 许三郎考虑了一下,“每采一斤,我给五钱。每天早上会有牛车拉他们过去,午食就得他们自己带了。需要十五个人。”。 霍香梅把点着的火把递给许三郎和霍老爹,让大娃和小二跟着姥爹一起出去。许三郎则是把剩下的茶叶装进小篮子里走了出去。 现在天都已经黑了,可是这春茶不能耽误,而且又是同村的。所以霍香梅并没有阻止霍老爹大晚上的出去。老爹这些日子里养得越来越好了,脸色也不像刚刚见到时的那样灰黑灰黑的,慢慢的开始透出红光。 …… 等其他几个孩子都已经睡着,霍老爹才举着火把回来,后头跟着许三郎。许三郎背上背着睡着的大娃,怀里抱着小二。也不知他们是甚么时候遇上的,倒是一起回来了。 霍香梅赶紧小心的掀开被子,“已经办好了?”。 许三郎道,“都好了”。把大娃和小二抱进炕上,脱去鞋袜。 中间大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看,又睡过去了。这娃有点风吹草动,都是比较容易警醒的,只有在看到是熟悉的家人,才会放下警惕心睡过去。 霍香梅很心疼他…… “阿爹,早点休息。明天你还得去镇上盯着建屋子的呢。”,霍香梅让霍老爹洗把脸,赶紧睡觉去,这个时候真的不早了。 霍老爹看看,的确没有他甚么事情了,应道,“喏!”。 …… 第二天天还没亮,霍香梅就起来弄朝食。等几个娃吃完上塾里去,苏明和李庆各自驾着一辆牛车过来了。 其他准备一起去采茶的村民也背着箩筐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有的是少了只胳膊的老汉,有的是缺一只腿的汉子,还有是年老的妇人,妙龄的娘子也是有的。本来许三郎是让请十五个人的,可是后来霍老爹挨不住别人的请求,来了二十个。 三辆牛车挤得满满的,拉是拉得动,只是那三头牛,实在是太辛苦了,许大牛赶紧又去李庆家赶多一辆牛车过来。 …… 家里的稻秧苗和黍秧苗这些快可以插秧了,家里的男人都有活,走不开。霍香梅只好自己扛着锄头去地里,看看地里的水够不够,不够的话,还得赶紧开田坑放水进来。 平时大多是忙些家务,真的要扛着锄头掘地,还真的是太难为人了。霍香梅扑哧扑哧的喘着气,老大一会才开成一个田坑。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看着旁边人家的那些老农,几锄头下去就是一个田坑。真真的是太羡慕,太佩服了。 “三郎家的,你家请人采茶了?有人会制茶?”,吴老汉扛着犁耙,扯着大水牛下地,看见霍香梅在拄着锄头发呆,还主动的打招呼了。 大家都说许三郎家这个妇子不大机灵,虽然能做得一手好吃食,可是太娇弱了。居然在祠堂开祠的时候晕倒了,都说她估计是八字比较轻。 吴老汉和霍老爹是老伙计,平时六博的玩友,对于霍香梅还是很关心的。只是平时不好表现也不知道怎么表现出来而已,“你这是要开田坑?”。 第106章 二合一 “是的,老爹。”,霍香梅回过神来,赶紧应道。 吴老汉放下犁耙和大水牛,拿去锄头朝许三郎家的田地卡沓卡沓的几下,这田坑就成了。 霍香梅赶紧道谢,阻止吴老汉,“老爹,我来就行了。”。 “就你那功夫,那力气,甚么时候能开好?朝食开到夕食?”,吴老汉一脸的鄙视。 霍香梅也是无语了,只能跟在吴老汉的后来,看着他卡沓卡沓的开着田坑。完全用不上她打算的补上两锄头。 “老爹,你家这次打算种多少稻呢?”,霍香梅跟在吴老汉后面,有点尴尬,毕竟自己一个大年轻的,让一个老人给自己干活,这心里觉得太别扭了。 吴老汉边锄边回答道,“把水田都种上,有六亩。没你家的多,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也只是生了三个。”。 三个还不多啊?你老才一个啊。不过这话霍香梅是不会当着老汉说的,这不是戳人心窝嘛! 吴老汉头都不抬,直接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只生一个儿子,我家儿媳妇都三个了。哼……”。 霍香梅的脸皮子都烧起来了,人家没看你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还当着面问出来了,这,这太尴尬了。 吴老汉有点遗憾的说,“我家婆娘还在的时候,家里也生了几个的,只是后头都没有养大而已。那时候穷啊,我还记得我家三儿走的时候,还拉着我哭想吃块肉……”。 霍香梅道,“那……那真的太遗憾了!现在水芹嫂子给你生的孙儿都挺好的,嗯,挺健壮的,你老就开开心心的过好日子就行了……”,原谅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失去孩子的老人。 “现在看来,会有太平的好日子了。趁时候好,多生几个,才是家族兴旺的根源。”,吴老汉不经意的撇一眼霍香梅的肚子,“你和许三郎最好也再生两三个。没血缘的娃,妇子家中不稳。不过,我一个大老爷们跟你这个小妇子说这些干嘛呢,真是的。” 霍香梅知道吴老汉是为了他好,他跟霍老爹是好博友。于是霍香梅不断的点头,向吴老汉致谢,这得看老天爷的安排。 …… 酋时初,许三郎回来了。牛车上除了早上一起出去采摘鲜叶的妇子老汉们,还有堆得满满的箩筐,里面装满新鲜的茶叶。幸好多找了一辆牛车,否则,就算是人能回来,茶叶也是回不来的。没看到那几头牛已经快喘不过气来的样子了吗? 许三郎说这些鲜叶当时在那茶山已经称过的了,摘好的还有不少,这次只能带一部分回家,让霍香梅给众人工钱。这工钱当初说好的是日结的,五钱一斤。 很多人都是新手,所以第一天,最多的只采了二十斤合格的,最少的是只有一只手的李林老汉,只有八斤。不过老汉都已经是很开心的了,他没有想到自己都这样了,还能赚钱。 当初有战乱,李林老汉为了救自家孙子,被匪子砍断了一只手腕。在没有好药,甚至只能找到一点点绿毛裱上,才能阻止炎症的发作,能活下来就是幸事了。 后来,李林老汉带着儿子儿媳在新村入户籍,儿子和他的妇子都非常的敬重他,不愿意他多干活,说家里干活的人有得是,只要阿爹好好的就行了。 可是李林老汉活了五十多年,从懂事开始就没有一天是停下来的。不干活,他浑身难受。 开始时,儿子和儿媳妇天天阻止李林老汉,不让他干活,生怕他累到,搞得他还生病一场。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多说了,也不敢阻止李林老汉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只不过会时不时的让几个孙子孙女找他玩耍讲古,这样占去不少时间,李林老汉能干活的时候就更加的少了。 这次听许三郎说请人摘鲜茶,居然还能有五钱一斤,李林老汉赶紧的报名,就怕迟了一步,被别人占去名额了。果然,后来不少人想去,可是也要不了那么多人了。 李林老汉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赶到满意。 不过,自家儿子和儿媳妇还是不同意自己去,李林老汉开始的时候是好话好说的,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许三郎有牛车载过去,自己就算是一只手也能摘好茶。 “阿爹,家里能养得起你。真的,你这样太累了。”,李林老汉的儿子李仝子不赞同的说。 旁边的妇子推推几个小孙子孙女,对着阿爷的方向使使眼色。 几个小子娘子立刻读懂阿娘的意思,“阿爷,你不要去嘛。你去了谁给我们讲霸王、讲汉大王。”,趴着李林老汉膝盖撒娇。 李林老汉很喜欢孙子孙女对自己的亲近,用他仅存的另一只手摸摸几个孩子的脑瓜儿。 可是李林老汉觉得自己还能干,就靠儿子养老,心里颇不得劲,想给几个小子小娘子买块糖买只打老牛都还得儿子给钱,手里没个空闲钱,心里没底儿。 所以李林老汉无论儿子和儿媳妇怎么劝导,都不改初衷,“不会累着我的。等阿爷赚了钱,给大头小囡你们买糖吃,好不好?”。 几个娃一听有糖吃,就开始摇摆不定了。眼睛转溜溜的看着阿爷和阿爹阿娘。 李仝子知道自己阿爹真的是不听劝的,只好吩咐自家妇子好好准备些吃食给阿爹带上,不要饿着他了。 …… 当李林老汉拿到霍香梅给的四十钱工钱,胡子都高兴的翘了起来。要知道很多汉子去蔺县打临工,一天下来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钱而已。 等李林老汉拿着当天的工钱回到家时,李仝子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毕竟阿爹精神比在家还要好,他高兴还有钱拿,李仝子都想去了,如果许三郎还招人的话。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每一户有人去采茶的人家,尤其是采摘到二十斤的那个娘子家里人更加是羡慕高兴了。这可是八十钱啊!明天后天,接下来的几天都还有呢。 …… 霍香梅看到一筐筐的鲜叶,高兴又发愁,“这得弄到甚么时候?家里的水稻后天就要插秧了,里正说了明天宗伯会过来主持春祭仪式。”。 许三郎吐了一口气,“蔺县的屋子得先停下一段时间了,村里帮忙建屋子的工匠汉子们都要家来,忙农事。茶叶这事不能停,明天让李庆找两三个汉子一起驾车带采茶的人过去,我留在村子里插秧。家里这次要种八亩水田,我请些汉子帮忙,尽量在一天内都插完。另外黍粟也得种,还有菜地里的瓜菜之类的。去年没有种薯蓣,今年有种了,得补上。这样前后估计得忙活四五天才行。”。 霍香梅有点担心的道,“这时候谁家都要忙着春耕的,能请到人吗?”。 许三郎不以为然,“肯定可以的。又不是谁家都像咱们家一样,没两个劳动力。我给的钱算是可以的了,所以家里劳力多的,抽一个出来,一天下来也能给其他人在农忙时添一两斤肉。”。 “那地里的活,我不忙了?”,霍香梅问。 许三郎知道自家婆娘不爱干地里的活,平时别看她偶尔也会跟去看看,可她的不情愿,越是相处,许三郎越是能觉察到,“喏。你专心把茶叶给制出来就好了,到时候我走西域还省了货钱。”。 霍香梅有点高兴不用下地干活,又有点着急的说,“昨晚十几斤鲜叶,三个人都忙得手慌脚乱的。现在就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刚来的时候,霍香梅还会硬挺着,可是自从发作一次之后,知道许三郎了解自己是甚么样的人了,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她偶尔还会稍微的的语气软软的向许三郎撒娇。 每每这个时候,许三郎就是最好说话的时候,霍香梅都觉得自己能吃定许三郎这点了。 许三郎道,“我已经跟苏明他们说了,到时候苏明和李庆的妇子都会过来帮忙的。另外你可以找上和你关系好的,嘴巴比较严的妇子过来帮忙做些杂活。”。 霍香梅道,“这制茶也不难,看过的都会,甚么方子之类的根本就是保不住的。”。 “能瞒得一时是一时。对了,你明天把这个月二牛帮忙挑水的工钱结给他。接下来的日子还得麻烦他。”,许三郎一想到家里处处都是要钱的,就觉得浑身是劲,一刻都不敢歇。 霍香梅问道,“怎么不打算请人在家里院子挖一口井?那样就不用天天挑水了。”。 许三郎挑挑眉头,不赞同的道,“这挖井是要交税的,而且请人挖一口井得几天,这些费用加起来没有二十两,就别想了。”。 对于自家婆娘,经常不知道一些常识性的东西,许三郎已经习以为常了,就担心她出去也是胡咧咧的瞎说,这真的有点丢人。不过还好,她平时不大爱逛门子。 霍香梅真的吓了一跳,二十两银子的购买力她已经见识到了。要知道一只鸡子才两个铜子,这挖一口井下来的钱,能够一家六口人省着花四五年了。 毕竟现在都是自给自足的自耕农模式,好些人家除了盐铁之类的,其他的东西只要有地,老天爷不发怒,都是完全可以过上避世的生活的。 当天晚上,夕食之后,许三郎出去请人关于明天种地的事。霍香梅则去找许王大荷、黄小玉、阿红、阿梅还有王李氏几个,看看她们有没有空明天过来帮忙炒茶。 本来还想叫大嫂的,可是一想到大嫂的那张嘴,霍香梅就退缩了。可是之后许三郎知道霍香梅没有请大嫂过来,有点生气,毕竟那再不好,也是他阿嫂,也比旁人要亲的。 在霍香梅好声好气的说,等制好茶了再送些给大兄大嫂吃之后,许三郎的脸色才有些好转。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家妇子和阿嫂合不来,所以许三郎也只能自己郁闷一会了。 还好,去请的妇子都纷纷表示很乐意过来,不过明天上午要春祭,得春祭之后才有空。之后的每一天早上都得先忙完朝食让汉子们吃完下地之后,才能有空儿。 霍香梅表示这不是事儿,她也得忙朝食的。 回来后霍香梅和霍老爹忙着把采摘回来的鲜叶铺开在大撮子、大簸箕上面晾晒。等许三郎回来,也加入其中。 家里以前为了晒野菜干芦菔干编织的大撮子和大簸箕有十几只,足够今晚拉回来的鲜茶晾晒了。 一张张大撮子和大簸箕架在特意找许大郎做的嗮架上,把做吃食的那间屋子塞得满满的,还有好些放不下的,只好搬一部分到霍老爹的屋子去。 几个娃都好奇的看着姥爹阿爹阿娘忙里忙外的,跟在后面,从架子里钻来钻去的。 “你们先到一边去,转得阿娘眼都花了。”,霍香梅一转身就不小心碰到一个娃,有时还是两三个,这心情就控制不住浮躁起来了。已经忙得晕头转向的了,孩子还来添乱,好想抓狂。 霍老爹赶紧把几个娃拉到一边,“等你们阿爹阿娘忙完了,你们再过去玩耍。”。 几个娃都是会看人脸色的,看到阿娘的黑脸,姥爹和阿爹都不敢说话了,也赶紧乖乖的站好,不过问题还是不少,“姥爹,这是昨晚的那些难吃的茶叶吗?”、“这茶叶那么难吃,为嘛还要做?”、“姥爹,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苏畅说很贵的,值很多糖。”…… 霍老爹开始耐心的一一解释,后来也顶不住七个娃的发问了。 许三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几个娃都赶去睡觉,“就算明天放假,要春祭,可你们不想早点起来看热闹吗?早睡早起,大娃快带阿弟阿妹去睡觉。这茶架子就在屋子摆着,甚么时候都能看。”。 大娃几个看阿爹不可违背的样子,只好听话的回屋子了。 让霍老爹和许三郎继续铺开鲜叶,霍香梅得赶紧做明天春祭要用的黍米小麦豆干饭,还是像去年一样,用绿色的菜汁把它们一部分染成绿色,另外家里有红芦菔,弄个红色的,留一部分小麦做的是黄色的。 三种颜色的豆干饭,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摆在篮子里,好看极了。 …… 第二天,霍香梅还特意从屋子后的菜园子里摘些雨后薄荷叶子加上去做装饰。另外家里还干煎了些鱼干仔、腊肉之类的装满另一个篮子。 这次的春祭,家家户户摆上长板案的吃食明显比去年的要好很多了。 里正和父老们都笑开了颜,这代表新村村民的日子会一天天的好起来的,过去的灾难将不再存在。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祭后,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春耕…… 许三郎带着请来的汉子去育秧地把秧苗,再去地里插秧。手把手的教会前来学习的汉子们,他们都买了许家的种子。这次怎么也得先学会了再回家种。 许王大荷、黄小玉几个妇子则到许三郎家跟着霍香梅一起制绿茶,炒青、揉捻、烘干,一步步的来。 那一百多斤的鲜叶,很快的就在她们手中成茶。 妇子们都很惊讶,原来茶还可以这样制作的。这并不难,尤其是对于这些整天耗在堂前做吃食的妇子来说,把握火候对于她们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她们来之前,就和霍香梅商定,霍香梅把制绿茶的法子教给她们,她们也可以自己去买茶叶制茶,不过都得等明年。虽然如此,但帮忙干活一天能有二十个铜子,还能学到方子,几个妇子都觉得很划算的。 毕竟这方子如果保存得好,可以代代的传下去的。只是有点遗憾,今年不能卖茶了,不过人总不能太贪心的,不是吗?知足者常乐…… 其实这样对于许三郎来说,是无奈之举的。可以的话,他完全不想把方子教给除了许家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可是谁叫自家的劳动力少呢…… 一天下来,霍香梅累得腰直不了,十只手指头都发麻。可是看到那些阿嫂小娘子,还精神奕奕的样子,真的是羡慕妒忌。 黄小玉几个再次肯定,许三郎家的甚么都好,就是太娇气。一天下来,就她歇得最多。如果不是她家请人干活的,是她给人家干活的,估计一个下午下来,人家就不想要她了。 还好双方都保持着笑容,没有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否则真的得尴尬了。 霍香梅把制好的绿茶放进大木桶里密封好,等这一批的茶都制好了,再去石匠家弄一个石搌回来做茶饼。毕竟是要带到西域去的,茶饼更加方便带,所占空间也少很多。 而且茶饼煮的茶味道更浓,就许三郎的口味,都表示喜欢浓的,估计是这个时代的很多人都这样。所以这散茶制成茶饼就是必须的了。 …… 一直忙到酋时初,采茶的人又带一批鲜茶回来,比昨天还要多。几个妇子帮忙把所有的鲜叶都晾晒开才家去。 等许三郎和霍老爹家来,已经是天黑以后了。抹黑把八亩水田都插上稻秧了,明天还得忙粟和黍的。 夜晚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一直到早上天放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头。 飘飘洒洒的小雨,点滴滴滴的击打在屋顶上,顺着屋檐留下来,形成一层剪不断的雨帘。 对于士子们来说,也许可以闲庭静听春雨声,沉思家国天下事。 对于农人来说,春雨贵如油,能遇上一场及时雨真的是老天爷的惠赠。 可是这春雨如果能下在春祭前,或者是农忙后,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所以面对着这春雨,霍香梅是发愁了。制茶不用晴天,可是采茶要啊!今天家里本来还要种粟黍的,也不知到这雨甚么时候是个尽头。 许三郎拿出牛衣,边穿边对霍老爹说,“阿爹,现在还下着雨,你就不要出去了。我去就行了。”。 霍香梅赶紧制止,“三郎,外面还下雨,你还要去地里插秧?着凉了怎么办。”。 许三郎道,“这时节也顾不上了,哪家不是冒雨插秧的。错过了时候,后面会耽误粮食的收成的。这可耽误不起的……”。 霍香梅也没办法让雨不要下了,只好说,“那你等等,我先煮一锅姜汤,你喝一碗再出去。至少能顶顶寒气。”。 许三郎见自家婆娘执意如此,只好应道,“唯唯。你多煮点,我带些去给过来帮忙的汉子。”。 …… 许三郎喝过姜汤,把刚刚脱下来的牛衣又穿上去,带上斗笠,一边提着装着瓦罐姜汤的小篮子,一边手拉着大黑就冒着雨出去了。 在那密密麻麻的的细雨中,很快就不见他的影子了。 …… 一会,那几个过来帮忙的妇子都撑着簦,提着裙摆,踮着脚尖过来了。 “真的太麻烦各位嫂子还有娘子了,这样的雨天,出门实在是不方便得很。”,霍香梅让他们把带过来的簦放在屋檐下晾干。 黄小玉道,“只要不影响制茶,其他的都好说。”。 “那倒是,再说了,咱们家就几步路,有簦呢,不用担心下雨的问题。就是家里的汉子们要下地不方便。”,许王大荷用手拧拧裙摆的水。 霍香梅赶紧给各人都装上一碗的姜汤,“大家先喝一碗姜汤,去去寒气,暖暖身子。下雨不会影响制茶的,慢慢来,不着急。还有衣服如果太湿的阿嫂,可以先换上我的。”。 大家都摆摆手,表示不用换。 霍老爹早在这些妇子娘子过来的时候,就避开去几个娃的屋子了。主要是这些妇子娘子都是雨中过来的,多多少少有点淋湿身子了。霍老爹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好和她们待在一块儿。几个娃这些天不用去塾里,老爹干脆和他们作堆了。 等喝过姜汤,大家就忙开了。昨天是第一天,还会出现错乱的事情,今天已经完全熟练了。分工恰当,很快的就把一锅锅的鲜茶给炒青了。 接下来是揉捻,才是细致的功夫。不过几个妇子有说有笑的,东家长、西家短,这时间就过得很快了。手中的活也没停,她们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等夕食前,许三郎全身湿漉漉的回来,她们都已经把今天的分量给弄好了。 那些去采茶的人还没回来,霍香梅让她们先家去做夕食。毕竟家中有老有小的,汉子们都在地里劳作了一整天了。 像许三郎家,中间都是霍老爹去送吃食的。 为了赶时间,插好秧,多产几斤粮食,地里刨食的汉子也是拼的了。 …… 第107章 二合一 那些去采茶的人很晚才回到,尽管早上出去的时候都穿着牛衣,带着斗笠,可是仍然避不开全部的雨水。 在采茶的时候,动作大点就会被淋到,可是就是面对着毛毛细雨,这些采茶的人都不愿意停下来去避雨。要知道这春雨很可能是一整天都不会停下来的,如果他们停下来,那么很有可能一整天都不会有收获。 再说只是一些毛毛小雨而已,这些勤劳的农人并不怕,相对于小雨,他们更加迫切的是想让家里的娃多吃一口肉,家里的汉子能减少些负担。 …… 等晚上他们回来时,大多数人的衣服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湿漉。在这样的料峭春寒之际,风一吹,就会有点冷得发抖,嘴唇发白。这个钱也不好赚啊…… 而且有一部人老人今晚没有家来,实在是天很早就开始黑了,干脆在守林老汉那屋子借宿一宿。而有人陪着讲古,走六博,守林老汉还是很欢迎的。 …… 许三郎换上干净的衣服,赶紧去这些人家里告知,毕竟早上人出去,晚上没有人回来,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这就是一件担心受怕的事情。 霍香梅等许三郎家来,吃过夕食之后,还不能歇息。今天采摘回来的鲜叶得晾开,明天才好杀青。 虽然下着小雨,可是因为回来的人少了,空出来的地方多了,反而新鲜的茶叶更多了。 一家子三个大人一直忙到半夜,才把所有湿漉漉的鲜叶给晾开。 孩子也没空管了,让他们随便擦擦脸和脚,就去睡觉了。 以前霍香梅或者许三郎都有时间盯着几个娃背诵、预习新课、练字等。可是随着家务活家事的越来越繁重,根本就是顾不上孩子了。 还好,前段时间,已经让他们慢慢的养成自主学习的习惯。有大孩子的带头,小的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去做。慢慢的就不用霍香梅天天操心,偶尔遇上不懂的再来问她就是了。 不过随着学习,很多知识的讲解,霍香梅都是半懂不懂的,或者是和她所认为的不一样。所以慢慢的,霍香梅也不敢随意发表自己的见解了,因为好些内容她也不知道这对于这个时代的孩子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仅如此,她发现很多字她都不认识了,简单点的还好,复杂一点的只能查说文解字了。这效率真的不大好。 …… 等霍香梅三个人忙完,直接累瘫了,各自倒在炕上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霍香梅是被许三郎推醒的,得做朝食,几个娃还等着吃完再去塾里,许三郎也等着吃完再下地插秧。 霍香梅迷迷糊糊的起来,边穿衣服边打哈欠。昨天干了不少活,两只手臂都是酸痛的。 烧火煮粥的时候,还差点一头磕到灶台前了。额头没受伤,倒是前面的头发给烧了一小撮。这烧焦的味道,令霍香梅瞬间清醒了过来。 许三郎一头的黑线,道,“你先去洗漱,顺便把前面的剪剪整齐,我来烧火。”。 霍香梅也不推辞,她得赶紧洗把脸,刚刚够迷糊的了,这少了一撮的头发还得修整修整,都像狗啃的了。 …… 等吃过朝食,许三郎仍然是穿着牛衣带着斗笠就出去了。 这两天雨水就没有停过,家里人来人往的,把外面的泥和水都带进屋子里,整个地面泥泞得脏兮兮的,让人看着就心烦。可是霍香梅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是偶尔鞋底又沾上厚厚的烂泥,才厌恶的在门槛上刮刮。 …… 霍老爹和霍香梅撑着大簦送几个娃去塾里。地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小水坑,尽管是穿着小木屐,挽起裤腿,可是还是很担心。毕竟最小的才过三岁,还得霍香梅牵着走。 等霍香梅和霍老爹回到家的时候,屋檐下已经站了好些妇子娘子在吱吱喳喳的说笑着。 之前苏明家的、李庆家的都没有空儿过来帮忙,今天都过来了。还有陈麦香、白水芹、阿珊娘子。居然来了十一个。这下子屋子里忙得都有点难转身了,不过快了很多。 霍香梅赶紧招呼她们进屋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和李庆家妇子打交道呢! 李庆家妇子阿曼达是个胡子,平时很少和村里的妇子打交道。之前李庆是游侠儿,也不知他家在何方,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浪荡生活。现在在新村入户籍,成了家,也没有个长辈指导之类的。 阿曼达平时都是在山坡或者自家的荒地喂羊喂牛,她是养牛养羊的一把好手。平时见到村子里的娃娃,都会主动的微笑,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儿了。 不过因为肤色发色眼睛的颜色都和周围的人不同,那些孩子一开始都很害怕她,甚至往她的身上扔过石头子。 还好,后面被李庆发现了,当着孩子们的面耍了一通剑法,获得孩子们羡慕膜拜的眼光之后,跟他们说不能欺负他家婆娘。如果表现得好,他会考虑教他们几招。 结果是,李庆只要在家,都能看到他家篱笆外面经常逗留着一群娃娃。 …… “这样的天气出去采茶也不舒服啊!”,白水芹感叹了一句,“我都三四天没去摆摊了,开始时是家里走不开,现在是下雨。这些天不做买卖,浑身不自在的。”。 黄小玉道,“嫂子,你一年忙到头的,就没歇几天。现在歇歇也好,再说了,你来香梅家这帮忙制茶,她也是给你发工钱的。虽然没有你卖豆腐多,可这好歹也是钱。对吧?香梅。”。 霍香梅把鲜茶倒进炒锅里,应道,“是咧,阿嫂能过来,简直就是帮了我大忙。阿珊娘子,加把柴,烧大点。这湿透的鲜叶不容易干啊!”。 “喏!”,阿珊小娘子赶紧从帮忙拿过一些麦吉塞进去。 一大群妇子娘子忙起来,尽管是下雨天,也干得热火朝天的。 等全部炒青完毕,众人才坐下来,慢慢的进行揉捻。 霍香梅问阿曼达,“阿妹子,你家有怀孕的母羊吗?或者是刚刚生了小羊的母羊。我想买两头,好叫娃娃有羊奶喝。”。 阿曼达还没回答,倒是陈麦香一脸嫌弃的开口了,“香梅你怎么想让娃娃吃那个,太膻了。如果不是没有奶,谁家会让娃娃吃,大人都不爱。”。 许王大荷道,“上次去粱邑的时候,我们吃的酪浆不就是有的是羊奶煮的?不过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去掉那股味的。”。 “加些茶叶煮就能去味了,或者是加些杏仁都可以的。羊奶很有营养的,特别适合胃脾比较弱的娃娃和老人。”,霍香梅转头对陈麦香说,“嫂子,你家阿幸娘子,喝这个特别适合。喝了骨头壮。” 陈麦香惊奇的道,“真的有如此效果的话,我倒也想买一头母羊了。阿曼达你家还有吧?”。 阿曼达客气的说,“羊奶家里总是多的,平时都是用来做奶酪的。如果嫂子们要羊奶的话,可以直接来我家装就是了。不是值钱的东西。”。 虽然阿曼达这样说,众人哪能真的不给钱,不过这个态度,令人感到高兴。 霍香梅道,“我家是全家都要喝的,可以的话,阿曼达你还是卖两只生完小羊的母羊给我吧,最好那小羊已经不用吃奶的了,或者你把小羊一起卖给我也行。毕竟一大早的就要去你家,家里的活也多,哪能天天去。”。 陈麦香道,“真是如此,如果我家娃吃得好,总得让大人也跟着吃的。”。 阿曼达高兴的说,“家里产奶的母羊现在还有五头,到时候你们去挑。”。 霍香梅倒是惦记起刚才阿曼达说的奶酪,“阿曼达你会做奶酪?”。 “是的,都是用羊奶做的。你喜欢吃吗?我可以送些给你。”,阿曼达道。 霍香梅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很难做的吧?”。 “一点都不难,你如果喜欢吃,我也可以教你怎么做的。”,阿曼达爽快的说。 霍香梅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己想到这个是人家的方子,也许人家也是要用来赚钱的。就像茶叶一样,开始的时候自己还担心方子会泄露出去,赚不了多少钱。没想到阿曼达倒是不放在心上。 对于这个时代人们的热枕、善良,霍香梅从那个时代过来,反而经常是控制不住去怀疑,有点别扭的去接受他们。 本来霍香梅就是看上了阿曼达制奶酪的方子的,可是还是假惺惺的问,这很难做的吧?得到阿曼达肯定的答复时,反而又受良心的考验了,觉得不好意思。 “那真的太谢谢你了,等我拿奶酪做出好吃的,请大家尝尝。”,霍香梅感觉到脸在火烧火烧的。 阿梅哈哈的笑道,“那真的太好了,这羊价格不便宜,我就等着香梅你的奶酪做好吃的。”。 中午她们本来就没有吃午食的习惯,可是许三郎家里有啊,霍香梅干脆多做点,大家一块吃点。毕竟干了一个上午,哪有人真的不饿的。 如此忙活了十天,第一批茶终于采摘完,家里的田地都种上了水稻、粟、黍、稗子、薯蓣还有各种菜蔬。 对于农家生活的感想,霍香梅表示,文艺点的说法——充实,负气的说法——谁想体验,让她来…… 为了这个春耕,许三郎是把命都往里面使了。冬天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膘,已经完全不见了。 蔺县的屋子还得继续休整,每每许三郎早上出去,霍香梅都吩咐他去一趟蔺县的肉肆。如果遇上有羊肉、驴肉都买些家来。 霍香梅没有说是心疼他,想给他补补。如果那样说的话,许三郎很多时候都是不舍得买来吃的。他总认为自己健壮得像头牛,根本不用吃甚么好的东西。 这个汉子对自己总是很吝啬。只有在说是给几个孩子补身子的,他才会惦记着去买。对于孩子们来说,他是一个很负责的阿爹。 只要不是很过份的要求,许三郎从来不会拒绝孩子们。别看他平时不大爱笑,经常木着一张熊脸的样子,可是很多时候家里做慈父、扮红脸的都是他。霍香梅看不过去了,得做严母,扮白脸,否则孩子们闹得过分了,不听教。 …… 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种植水稻,都学着在里面放养些小鱼苗。许三郎和霍老爹根本就捞不到多少,只好给钱买的。 邻村的人看到新村的人成群结队的去杏花河边捞鱼苗,甚至有人愿意用铜子去换鱼苗,都觉得很惊奇。 问过之后,知道原来新村的人在种水稻,还养上了鱼。再听过新村的人炫耀的诉说去年许家三郎家的收获之后,都纷纷的好奇,特意前来新村观看。 去年在蔺县遇见许三郎说要买稻种的那两个大兄,在过年的时候就早早的一路的问过来,带着礼上门拜访。 霍香梅已经完全忘记这回事了,如果不是许三郎提起。不过过年上门的就是客,霍香梅还特意的下厨做了几样菜,留他们两家人吃午食,舀上两卣自家酿的米酒。 这提梁卣还是年前许三郎特意从长安带回来的,因为霍香梅在他面前提了好几次,“我看见张清河家的过来打酒,她拿的那只提梁卣特别的好看,如果咱们家祭祀也用这样的,多好啊……”。 许三郎就暗暗的记下来了,自家卖酒的,怎么能没有一个配得上的酒器。那次去长安,就让许二郎带着去杂物肆买了配套的提梁卣。 这次还是第一次拿出来待客,结果当然是受到来客的赞赏的眼光。 那次许三郎告诉他们自家售卖稻种的时间,让他们到自家卖稻种的那天过来,同时会告诉他们这水稻怎么种植之类的。 之后许三郎家的田头除了新村的人,还有这两家的汉子,慢慢的外村的人也越来越多。 里正还怕有意外,特意敲锣通知各家小心留意。虽说时人都是良善的多,但谁知道是不是有那么一个万一的呢?绝对不要随便去考验人心。 新村这次因为水稻,因为稻田养鱼的事情,让周围的村子都知道了,甚至蔺县上面也有人知道。最后连县长也听到这个消息了,让司农程晨明亲自下来许村查看。 尽管现在的大晋朝大王鼓励老百姓经商做掮客,为他们清除各地的土匪,开辟商路,减低赋税,可是农业才是国家的根本,这个观念千百年来,无论如何的改朝换代,都是深深的印刻在老百姓的心里。所以对于蔺县真的有人种植出水稻,产量不低,并且能在水里养鱼,蔺县的县长和司农还是很慎重的。 不过这事暂时和许三郎家没有关系了,司农来了,自然有里正接待。因为去年丰收之后,许三郎就把他知道的,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诉了里正。里正和父老们都是种了一辈子田地的善农之人,他们只需要知道这回事,就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更好的答案。 这次由他们接到司农和捕役们,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司农和捕役下来的时候,霍香梅还特意去围观了。那几个捕役里面,就有霍香梅打过交道的马亮子和李发财。 两人看到霍香梅眼睛就发亮,趁司农没留意,还特意挪到霍香梅跟前打招呼。 这虽然不是男女大防最严重的的时代,马亮子还是个半大小子。可是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之下,霍香梅还是忍不住耳朵发热的弯腰问好。 霍老爹也看到眼前这一幕了,赶紧过来拱手道,“两位大人,上次实在是太感谢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家也不能找回小五了。”。 哦……,原来是这样! 本来亮起八卦眼的众人才明白原来人家是这样认识许三郎家的,都纷纷的说起上次小五不见了的事情。 后来司农程晨明听说是上次不见了娃的那家人,还是后来找他买了义庄那块地起屋子的那个汉子家里的,也点点头表示听说过这件事。 当里正请程晨明到他家用夕食的时候,让霍香梅帮忙做两样拿手好菜,还送上一提梁卣的麦酒的时候,程晨明是更加的满意了,这个里正会来事,那个汉子家的都不错。 当苏老爹提到最初是霍老爹提出种植水稻和在稻田养鱼的时候,程晨明还感到惊讶,然后特意朝霍老爹拱手做拜,最后还一定要敬霍老爹一耳杯麦酒。 霍老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尤其是一个官老爷,对于他这个很可能断了香火的汉子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荣誉。 霍老爹接过里正给他倒的酒,双手捧着耳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抖着把酒一下子灌进去,却脸红耳赤的咳嗽起来。 马亮子知道这些没有见过多少场面的老农心中的激动,也没有笑话霍老爹,而是赶紧上前接过霍老爹手中的耳杯,帮他拍拍后背,顺顺气。当时霍老爹喝完酒好一会还背着众人红了眼眶。 晚上,许三郎归家后,霍老爹说起司农敬他酒的事情,情绪还是很高昂激动。 尤其是当一家大小,全都盯着霍老爹,听他讲他与司农不得不说的故事时。霍老爹更加是反反复复的把前后经过,细节脑补各种都唠叨了出来。 霍香梅听了觉得又搞笑又心酸。 换作是以前的许三郎估计也是和霍老爹一样的激动,不过去年他跑了西域、长安、大月氏等地方,和司农、县长、捕头都有过打交道的经历,这一会反倒不是那么的激动了。不过能和司农一起喝酒,还被他敬酒也是不错的,适当的露出羡慕的眼神。 当霍老爹看到许三郎那羡慕的小眼神,心情更加是激动了,说的话越来越语无伦次了,明显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至于几个小娃,大娃他们全都是一脸的敬佩的看着霍老爹,尤其是听到霍老爹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当官的吃酒,都纷纷的表示,以后自己也要当官,当大官,让姥爹天天跟他们吃酒。 听得霍老爹哈哈的大笑起来,表示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活到大娃他们当官再请姥爹喝酒。 …… 霍香梅问许三郎,“三郎,蔺县的屋子现在建得怎样了?我已经找大兄打家什了。”。 许三郎道,“再过五天就可以了,得先晾半个月,等泥浆干了再说。这些天都在下雨,泥浆干得很慢。还好是小雨,否则又得停工了。”。 霍香梅道,“那今年你打算甚么时候去西域?”。 许三郎想了想道,“我得先去找乞山大叔,向他打听商队的事。前些时候,在蔺县还听到大王派军队去剿匪的事。有人说那不是匪,是前朝拓跋家的贼子。也有人说是兵匪,还有人说既是周围村子的村民,又是匪。这天下才安定下来两年,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都不想让老百姓活了。”。 一想到如果前去做掮客,会遇到匪人,许三郎的肠子都纠结到一块了。这不仅是买卖的问题,还有人身安全的问题。也不知那些商队今天出行的情况如何,这些都还得许三郎去打听,请乞山大叔和那管事吃饭是免不了的事情了。 霍香梅很诧异这兵匪之事,原以为天下大定,分田到户,男有分,女有归,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没有想到还有人会造反,或者是因为实在穷、且不习惯这种地的日子,再拿起刀抢劫行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前朝的人不满意现在的王朝统治,毕竟历史都是这样的。 每一个朝代都是建立的血和暴力的碾压上的,想走向盛世,前期的付出是必不可少的了。不过这些事以前和霍香梅关系都不大,她从来不去考虑。可是这次许三郎会怕遇上,她反倒是比较担心了,脑子里就忍不住各种惨绝人寰事件的脑补。 “那有没有请人押运货物的?”,霍香梅不记得这个时候是否有镖师这个行业出现了,也不清楚这个时候是否有镖局这个东西。 霍香梅倒是看过有关镖局和镖师的相关的资料,那会还是跟着办公室的妹子追剧才特意去查的资料,印象很深刻。 霍香梅知道镖师的鼻祖是张黑五。还有资料上说,“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赏脸了”。 可见走镖是非常辛苦的事情,风险巨大。 “三会一不”是他们的行规。这“三会一不”具体的是说:一要会搭炉灶,二要会修鞋,三要是会理发,这“一不”就是不洗脸。 第108章 二合一 这要会搭灶台、修鞋、理发都能理解,那这不洗脸岂不是让人很难受?要知道这一路走镖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但是有过极限探险运动经验的人都知道,在室外,在冬季大风会呜呜的刮得人脸疼,像刀割;在春季,很可能风沙扑面;在夏季,太阳能晒得人脱皮。 洗过脸之后,凌厉的风一吹,本来就受损的脸反倒更加容易受到伤害了,会像秋季那样干裂得像被刀子割了一样,生疼。 所以走镖的人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几天的话,都是不会去洗脸的。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了…… 对于押运货物的事,做过一次长途掮客的许三郎还是比较清楚的,道,“一般都是商队自家的伙计或者是东家养的奴仆,很少说会另外请人。如果真的害怕土匪,有些商队会请上些有名字的游侠儿一起押运,像李庆以前就给大户人家做过押运货物的事儿。既包吃,还有饷银拿,还可以到处去看看,所以很多游侠儿都挺乐意去做这行当的。但这些都是必须签订劵书,还要有人作保的。”。 “那上次你们去的时候,有请吗?”,上次许三郎回来身上是有新的伤痕,不过当时霍香梅问起,他也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 “上次的东家是长安的世家旁支庶子,带的都是家仆和伙计。而且大王打击土匪很是要得,那一段路就算遇上的也是小股。这次我还是得厚着脸皮去找那个小管事才行。”,许三郎摸摸左肩膀上伤疤的位置道。 霍香梅还是很担心,这年头走商实在是没有人身安全可言的。 许三郎不想自己婆娘整天担心这个,“你好好酿酒就是了,我这次就不用钱去置办货物了。直接把家里的酒和茶给带上。”。 既然许三郎都这样说,霍香梅尽管心里会担心,但是也不会再唠叨出来,再唠叨会惹人烦的,“那茶叶还得制成茶饼才好带,你去找程石匠给做一个石搌吧。”。 “那是甚么样子的?”许三郎一听是要紧的事,赶紧让霍香梅画下来,就像当初找大兄做胡桌时一样。 …… 第二天一早,许二牛就过来挑水了。这些日子他都是早早的过来挑水,再去塾里上课。 尽管许三郎都在家,只是许三郎已经忙得顾不上这个了。而且许二牛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这活做得令霍香梅挺满意的。所以也就一直雇着他挑水。 许二牛家三妞四牛偶尔也跟着过来,霍香梅总会让他们跟着一起吃朝食。 次数多了,他们也是知道不好意思的。回头就让许大牛往许三郎家搬了一大箩筐的薯蓣。去年许三郎家没有种这个,许大牛知道他家人都爱吃。 礼尚往来,这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许三郎拿着霍香梅昨晚画的石搌图纸去找程石匠,程石匠表示不难,能很快就做好。忙完这件事,许三郎才跟霍老爹一起去蔺县看屋子。 霍香梅送走孩子和霍老爹许三郎之后,才去李庆家。上次说好的去买母羊和学做奶酪还没实现,这会一有空,霍香梅就拿着钱银,屁颠屁颠的赶紧过去了。 …… 阿曼达看到霍香梅过来,非常高兴的打招呼。她这里尽管现在已经有不少孩子愿意接近了,大人也不会说甚么,只是来往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李庆看到霍香梅,让阿曼达跟她进屋子里坐,别累着了。 霍香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会累着了。 李庆高兴的道,“再过八个多月,我就做阿爹了。”。 霍香梅赶紧一脸惊喜的祝贺李庆和阿曼达,然后又担忧的说,“前些天都不知道阿曼达有了身子,还让她帮忙一起制茶。也不知道会不会累着。”。 “就是有点累到了,去请齐疾医过来看看,才知道是怀上了。”,李庆半是担忧半是喜悦的道。 阿曼达拍拍霍香梅的手,“别听他瞎囔囔,齐疾医说只要注意休息,偶尔动动是好事。”。 李庆表示不会和怀孕的妇子争执,“阿曼达还没有生过,没有甚么经验。到时候要准备些甚么,还得麻烦嫂子提点了。”。 只是这经验你阿嫂也是没有的,不过这话倒是不好对他们说。霍香梅只好捡些她知道的常识性的事情告诉李庆和阿曼达,“到时候咱们再问问大荷嫂子和小玉嫂子她们。”。 “好咧!”,阿曼达在炕上坐下。 霍香梅暗暗的抹了一把冷汗,“阿曼达我这次是过来买羊和学做奶酪的,可现在看来你不大方便了。这学奶酪的活儿只能等咱们侄儿出生之后了。”。 阿曼达摇摇手,“奶酪,阿庆郎君也是会的。他经常看我做,也会帮忙打下手,等会让他做一遍,你就知道了,不是甚么难事。你可以想尝尝我家用奶酪做的吃食,味道还是可以的,就怕你吃不惯。”。 说完,阿曼达招呼李庆把自家做的胡饼拿上来让霍香梅尝尝。 霍香梅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咬了一口,里面满是奶酪和野菜。这吃法还真是不错,有点像没有火腿和鸡蛋的三文治。 霍香梅道,“阿曼达这样吃起来真不错。这胡饼的味道变得好多了,嗯,我再吃几口。”。 霍香梅忍不住把整只胡饼都给吃完了,阿曼达见霍香梅喜欢吃,赶紧又递过来一只。只是霍香梅已经吃不下了,毕竟是吃过朝食才过来的。 阿曼达朝屋子外喊李庆进来说,“郎君,嫂子想学做奶酪。我现在不方便,你做一遍给嫂子看看,就用家中今早接的羊奶。”。 “唯唯。”,李庆去隔壁的堂前拿装羊奶的锅子和做羊奶的工具,这活儿他见自家婆娘做多了,倒也是学会了,很多时候他都能搭把手。 霍香梅拿着小马扎跟在阿曼达后头出去,让阿曼达坐好,她自己则是一脸激动的看着李庆如何操作。 只见李庆把新鲜的羊奶倒进一个羊皮袋子里,然后用麻绳死死的绑住两头的口子,然后另一头吊在一个木架子下面。 那羊皮袋子很像渡黄河的古老工具——羊皮筏子,不过没有那么大,只有小脸盆大小而已。 做好这些之后,李庆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双手用力的将羊皮袋子不停的来回摇动。羊奶在羊皮袋子里不停的碰撞,半个时辰之后李庆还停歇了一次。 霍香梅看着李庆来回摇晃的动作,眼睛都累了,只好和阿曼达说着各种家长里短的话语,比如将来生了男娃还是女娃,该叫什么名字,像她多点还是像李庆多点之类的。 时间大概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李庆才又停了下来。 李庆把羊皮袋子上面的麻绳都解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在一个木盆子里,霍香梅能看到凝结成一块块奶酪的羊奶。这仅仅是靠撞击,就能把液体的羊奶变成固体的奶酪,真的是挺神奇的,没有想到奶酪还可以这样制作出来的。 阿曼达问霍香梅有没有学会了,不会的话,可以让李庆再示范一次。 霍香梅赶紧摆摆手,说已经会了。再让李庆示范一次,她估计不仅说话说到嗓子疼,还会困死过去。这做奶酪的活儿太乏味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这奶酪虽然已经看到有固体了,可是跟她以为的还差点。 阿曼达道,“这样的可以吃了。不过如果你想保存几天的,那还得放进小木盒里面压成方块的,那样容易保存。”。 李庆把其中一些奶酪放进一个像皂盒大小的小木盒,用手把它挤得满满的。过了一会之后,用力的翻转过来,把里面的奶酪倒扣出来。这才是霍香梅见过的奶酪模样,像一块肥皂。 …… 李庆家里本来养了十几只牛羊,现在又有的生了小羊。阿曼达因为怀孕了,还要照顾这么一群牲畜,李庆怕她忙不过来,或者是不安全。 加上李庆还要和许三郎一起走西域做掮客,所以这些牲畜有一部分是要卖出去的。 既然霍香梅来说要买有奶的母羊还不介意有小羊的,李庆把价格开得很实在。 这个价钱能买到,霍香梅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让李庆再添点。李庆不同意,说以后他去了西域,家中还得麻烦嫂子多照看。 于是,霍香梅高兴的拉着两头母羊,后面跟着三只小羊家去了。 …… 几个娃已经下塾了,正在屋子里背诵上午的功课或者是在练字。听见羊叫声,都赶紧的跑出来,“哇哇,好多羊,以后我给他们割草。”。 小气高兴的抱着一只小羊,“阿娘,这是我们家的羊回来了吗?”。 去年的那三只羊被许三郎趁孩子不在家的时候拉去卖了,换了大黑和小黑回来,弄得几个娃不开心了一阵。这会看见自家又有了羊,还比原来的要多,都是一脸的高兴,围着几只羊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霍香梅也不阻止他们,“阿娘先去做午食,你们看好羊。”。 “哎,好的!” 听这声音多么的愉快! …… 吃过午食之后,霍香梅把羊棚给打扫干净,让几个娃帮小黑新来的邻居洗洗刷刷,要知道,咱们家的小黑是一头爱干净的小毛驴。 晚上孩子们和霍老爹都睡下了,霍香梅把家中剩下的银子拿出来算算。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真的吓了一大跳。 许三郎走西域带回来的钱银,加上后来不断的卖酒、卖栗子、卖稻鱼、卖大彘、卖稻种,另外大头的是卖栗子方子和麦芽糖方子。期间霍香梅和一家人在夏季的时候,几乎隔一两天就去杏花河边摆摊子。这样一看,家中存银应该是颇为可观的。 可是赚钱快,花钱是更加的快。 家中十口人,就算蔬菜米粮不用钱,肉也是省着吃自家的,隔天再在王大兄那打牙祭。可是后头也经常去蔺县的肉肆光顾,酱醋胡椒大蒜这些调料也是要钱的,这样小钱,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就颇为可观了。 后来家里又添了各种家什,如棉被、家具、织机、酒器等等。 在蔺县买了地,虽然原来是义庄,那价格比其它的便宜点,可是那也是不少钱了。不是买了就完事了,还得在上面建屋子。材料费、人工费,长期下来,钱银像雪花一样的飞出去。 这些日子的买茶钱和人工钱,虽然都是和苏明李庆许大牛说好,钱银是四家出。因为是许三郎提供制茶的方子,到时候赚到的钱银,他们各家占两成,许家四层。 可是毕竟茶叶还没卖出去,还没收回钱,本钱就花了出去。 眼看家里又买了羊,迟些日子估计订的小豚和小雉子小鸭之类的家禽也会送过来,还没给钱。 天啊,霍香梅看着炕上的这些碎银子和铜子,为这段日子自己的傻大方羞愧无比。 想想谁家娃过来玩,碰上午食夕食的时候,霍香梅都会下多几把米,上多几个加大号的菜。家中的小零嘴更加是没有停过。 别人家的农人一年到头,每个月都不一定能吃上一回肉。可是自家不管是好肉还是差点的肉,没有一天是停过的。就算没有最贵的红白肉,也会来一盘彘大肠炒菘菜。 前些日子的祠堂进祠,里正让家家户户捐款添香油钱。许三郎充大头鬼,居然拿了二两银子。 以前他都说要低调低调,这回他倒是没有,说甚么这是给先人,给他阿爹阿娘添食的,这钱得花,不能省,这会让阿爹阿娘在下面都有面子。 霍香梅能说甚么,他都没有问过她是否同意就把钱给交出去了。总不能回家和他因为这二两银子大打一架吧?说甚么,你阿爹阿娘是吃不到的。如果这样说,估计许三郎就算不打妇子也不会原谅她了。毕竟鬼神之说,在这个时候还是很深刻的印在他们的脑子里。 霍香梅只好多次唠叨,以后如果家里要花大钱,一定要和她商量。 许三郎还嫌她唠叨,这钱他是一家之主,是他赚来的,而且他又没有乱花,只是给阿爹阿娘添香油钱。 霍香梅认为他们是一家人,这钱就是全家人的,不能因为许三郎是一家之主,所有钱就是他的,也不能说其他人没有赚到钱。家里的家务要人做,地里的活要人捯饬,孩子学习也是为了以后。从这样的角度看,全家人其实都在赚钱,都在努力。 霍香梅觉得许三郎这种思想要不得,然而尽管许三郎也有点认同她的说法,只是关于给阿爹阿娘捐钱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 霍老爹赶紧岔开话题,就冲这两人都开始脸红耳热,语气越来越呛了,再这样下去,肯定得吵起来,“好了好了,没看到娃娃都在这吗?大娘,我也希望自己埋进黄泥后,能收到你的香油钱的。三郎你别怨大娘,家里那么多张口,大娘把手紧点,日子就不用过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还是霍香梅对着许三郎冷着脸,反倒是许三郎被霍老爹说动了,自己也不是有钱人,花那么多的确也该和婆娘说说的。 另外,如果不是有自家婆娘和霍老爹在家里操持,他也不敢放心的出去,所以从这个角度看,他们也是在努力赚钱的。于是,许三郎就使眼色让大娃他们几个去让阿娘笑。 不得不说,许三郎抓住了霍香梅的弱点,只要碰上孩子,她总不会黑脸。毕竟她是过来人,知道家庭不和,对孩子造成的阴影。霍香梅不希望自家的娃,会因为这个担惊受怕。之前当着几个娃的面,跟许三郎面红耳赤的,就已经有点影响不好了。 …… 可是现在看到这些钱银,霍香梅想起霍老爹说她手紧,会持家,真的是一阵阵的脸红。她把钱银装进罐子里,要花就拿出来,却没有习惯的倒出来算算。 许大兄拿她之前画的图纸去赚钱,自己也没有说要甚么设计费,价钱还照给。 新屋子订做的家什还没给钱,不知能否少点…… 之前教会了村子里好些人做酸菜扣肉、薯蓣蒸排骨、红烧鱼等等,他们有些人有那个商业意识的,已经拿去做吃食的买卖了。比如里正家大儿就是在蔺县开了间小饭肆,里面的招牌菜就是霍香梅教的。人家没有给手艺费,只是开业的时候请许家一家子去吃了一顿。 啊啊啊啊…… 霍香梅觉得自己就是一头大蠢驴,比自家的小黑还要蠢。尤其是看到这么点钱的时候,这感觉更加的糟糕了。 …… 许三郎进屋子,看见自家婆娘对着一小堆钱银唉声叹气,“这是怎么啦?”,不就是没和她商量就花了二两银子吗?搞得这些天都是黑脸的对着自己,想亲热一下,看见那冷脸,都没意思了。 霍香梅没好气的冲许三郎翻了个白眼,“土财主,你看看吧!家里就剩这么些钱银了。”。 许三郎惊讶的说,“就这些?其他的呢?”, 一听这话,霍香梅的火气就上来了,“当然是花掉了,难道是我一个人花的吗?也不知道是谁充财主。”。 许三郎也顾不上霍香梅这么冲的语气,赶紧上前,分开银子和铜子,用手颠颠,双肩有点无力的耸下去,家里的银子居然不够二十两了。 别以为这二十两很多了,要知道蔺县建屋子的工钱还有很大的一部分没给,材料钱也是给了一部分而已。鲜茶叶的钱也只是给了一季度的,采茶的工钱倒是日结了。 接下来许三郎要去西域,要请管事吃食找关系,这钱省不了。真的出去了,也不能光身子只带货物不带一些钱银备用。 家里的生计就算是天天吃菜,也得偶尔加个肉,买些酱醋盐吧? 大娃几个最近学习功课越发的努力了,因为已经有消息说八月蔺县的书院就开始招收学子了。这不,天天练字也不能一直在地上笔画啊!这纸的支出就是一大笔。 就算晋大王得到三清□□的吩咐,把快速印书和制出好纸的方子传授世人,让人人都努力成为识字懂礼之人。可这不代表就不要钱银买的,东西难道都是大风吹来的吗? 这方面根本就省不了! 还有婆娘说的,已经定了小豚、小雉子之类的牲畜。霍老爹在春季这个易发病症的季节,夜晚又开始不断的咳嗽了。 这些都得花钱啊!许三郎胡子都揪断了两根,心里都有去里正那把那二两银子拿回来的冲动了。 许三郎赶紧在心里对阿爹阿娘道歉,阿爹阿娘啊,真对不起! 霍香梅看着许三郎一脸的纠结,有点心疼他,才二十四啊!自己比他大了好几岁,都没能很好的抓紧手指,让钱银不断的从手缝里溜出去,何况他大男人一个,很多时候都没有那么的注意到这些细节的地方。她也没有天天点家里的存银的习惯,加上这些日子都是忙得昏头转向的,更加是不可能了。 “三郎只要把茶叶和麦酒卖出去,那就就好了!”,霍香梅心里也没底气,加上前两天许三郎还说路上还可能会遇上兵匪、土匪。 许三郎就算有千般不好,有一点就是不愿意把家里的麻烦让自家婆娘娶担心,“的确,会卖个好价钱的。”。 暗吐了一口气,许三郎道,“先把这些收起来吧!大兄那的家具的钱,我去说说,等到我去西域回来,再把钱给他。倒是县上屋子的材料钱和工钱不能拖了,明天完工,得把账给结了。另外,我后天得去找乞山大叔和商队的管事,先拿五两过去看看。”。 “那小豚小雉子这些呢?”,因为去年养得很好,这些霍香梅还大手笔的照着去年多两倍的量来订。 许三郎脸皮抽搐,“这些不能省的,把钱都给了吧。家里的粮食不少,又养了地龙,现在野菜又是当季,养得起。”。 说完这些,两人都没有甚么心思了。把钱银藏好,拉过被子就睡下了。 …… 只不过半夜霍香梅听见许三郎翻来覆去的纠结的声音,霍香梅也控制不住的感叹、翻身。 许三郎本来是自己在纠结,没想到还是让自己妇子睡不好了,“睡不着?”。 霍香梅心里吐糟,你都翻来覆去的,我能睡着吗?,“还不是很困。”。 “那就忙会好睡吧!”,许三郎说干就干,掀起棉被,就趴到霍香梅的身上。 霍香梅也正觉得无聊,也不反对,还主动帮他脱衣服,“现在生计都这样了,你就不担心再生几个?咋养活啊!”。 许三郎边忙活边道,“生了就养啊!谁家不是这样的。就算是吃麦糠也能养大。”。 话是这样说,不过许三郎也是知道的,自家婆娘能不能生还是个问题呢!之前齐疾医都担心自己因为这个问题嫌弃她。 这怎么可能?许三郎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孩子,虽很难和这妇子生一个有两人血缘的娃,也不会去强求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情人节大家过得怎样呢?西西和几个单身狗开着摩托车在城市周边瞎乐呵的逛了一整天,很久没有那样纯粹的玩耍过了。 PS:谢谢rocksugar的地雷,么么哒!同时祝开始上班的妹子工作顺利 ,开门红包大大的,还在享受假期的妹子可得好好珍惜剩下来的几天了,好好陪陪家人,和小伙伴聚聚吧^_^ 第109章 二合一 今天倒是老天爷放晴了…… 一大早的许三郎和霍老爹就拿着钱去蔺县结清材料钱,等下午再把剩下来的工钱给众帮工结清。都是血汗钱,这还真的不能拖欠。 霍香梅在家里把家里的棉被都搬出来晾晒。 那平时晾晒衣物的竹竿子,因为这些天连续下雨,上面都长满红色青灰色的小毛毛了。霍香梅又得把这些小毛毛清理干净,才能晾被子。 这些天家人换下来的衣服也得拿去溪水边清洗,十个人的衣服。就算每人只有两三套换洗的衣物,可是这都已经每人至少要洗一套多了。 如果不是有小黑拉着,霍香梅表示,你们还是穿脏的吧!以前没有小黑的时候,还不是冬天,衣服比较薄。这大冬天的衣服,好些只能放水里简单的漂洗的。可是耐不住它们太重了啊! 等霍香梅在小溪边洗完衣服,和一大群的妇子娘子的说干了口水才家去时,在回家的路上上,都看到有人不断主动的跟她打招呼,热情得让她几乎落荒而逃。 最后拄着拐杖的七婆问霍香梅,“三郎和你阿爹都不在家了?”。 霍香梅拉停小黑,“他们一大早就上蔺县了。七婆,你找三郎有事?”。 七婆没有直接回答,“如果有甚么事,你可以直接来我家找锁头。”。 “嗯?”,霍香梅想不通自己有甚么事找锁头的,最近不用做水杆子,也不用给几个娃做器具。 七婆想了想,“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家吧!”。 之前那个水杆子,三郎家这个妇子给自家锁头带来不少买卖。虽然后头很多人家都自己学去了,只能做一竿子买卖。不过能多几顿肉,也是不错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自家锁头不再是那个被人在背后甚至是当面叫傻子的人,很多人用了自家的东西,就算心里再怎么想,也不会表现出来,这就好了。 这次权当还她人情,再说她家阿婆还是自己的老姐妹呢!这些小年轻的,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是能看几天就看几天吧! 霍香梅也不知七婆为甚么要跟着自己家去,不过老人家难得一次上门,霍香梅也不会拒绝的,“那我拉小黑走慢点,阿婆你要不要上来?我让小黑拉着你一起走。”。 七婆把手中的拐杖用力的击两下地面,“我还没老得走不动呢!赶紧走吧!”。 霍香梅摸摸鼻子,就跟着七婆后头,拉着小黑小步慢慢的踱回家。 …… 回到家看到里正和两个父老还有一个陌生妇子在自家院子说着甚么,那个妇子的脚边还放着装满衣物的箩筐。 霍香梅赶紧向他们打招呼,七婆一脸严肃的跟他们打招呼。 霍香梅把小黑拴在木杆子上,招呼里正他们进屋子坐。 现在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可以直接坐到胡凳上面,不用上炕烧火了。 等霍香梅给每人倒了一碗水,里正才笑着让她别忙活了,说正经事要紧。 霍香梅也赶紧坐下来,霍老爹和许三郎都不在家,她真的是一头雾水,“不知里正和父老们这次前来是有甚么事呢?如果是要紧的事情,还得等三郎回来。”。这突然带一个陌生的妇子上自家来,霍香梅一头雾水的。 里正和两个父老互相看看,有点难开口。那个陌生的妇子倒是抬头看了霍香梅好几眼,她的两只眼睛红通通的,明显是哭过的。 七婆喝了一口水,“你们直接说吧!这事先让三郎家的心里有个底,才好开口。”。 霍香梅更加心里发毛了,这妇子不会是许三郎前头的妇子吧?不是说是许三郎亲手埋的了吗?如果真的是,自己该咋办?退位让贤?不,不行,自己舍不得这个家,这些孩子,还有许三郎这个粗糙的汉子。可是不让,自己就像三儿了,只不过是明谋正取的三儿。 霍香梅越是脑补,越是难过,直到里正咳嗽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里正咽了咽口水,道,“三郎家的,我原来就是新村的里正,在没有重新入户籍之前。这事你是知道的,你前头嫁给李贵,我还过来喝喜酒了。”。 那妇子听到李贵两个字,眼眶立马就涌出泪花。两只眼睛本就通红了,现在整个脸都是泪水,看起来就一塌糊涂的。 霍香梅更加懵了,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嫁的,这突然说起这个,也蛮尴尬的。 一个父老道,“李贵家原来的,只剩下一个女娃了,你现在能把她当做自家的小娃养着。我们李氏宗族都是看在眼里的。”。 霍香梅赶紧分辨,“小四现在就是我的娃,我家三郎都是当她是亲生的。”,这不会是小四的阿娘吧?求老天爷别那么狗血了。养了那么久,小四自己是舍不得的。 另一个父老开口,“这个是你前头李贵家大姐。”,说完,父老指了指旁边的妇子。 霍香梅小心翼翼的问里正,“那现在这是?”,居然蹦出个前夫的姐姐跟自己抢娃? 里正叹了口气,“李家大姐家的汉子熬过了战难,家里也分到了田地。日子眼看就要好起来了,却因为李家大姐一直没生育,居然和同村的小寡妇勾搭起来了。被李家大姐发现了,闹到那王家宗族那边去。可是因为李家大姐没娃,也站不住脚跟。最后李家大姐就归娘家来了。”。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归家的李家大姐哪里还有婆家。李贵一家除了小四,其他的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原来的屋子也破败了,原先的地址也被别人推翻重新盖了房子。 李家大姐不得不按照路人的指引,前去找看着她长大的里正和父老。 那和王大郎混到炕上的小寡妇,原先的汉子熬过了战难熬过了入新户籍,却没有熬过战难留下的病痛。这年头的妇子没有了汉子,不说自己那么年轻会不会寂寞,就是家里的娃和地里的活,都是很难养大支撑下去的。改嫁也就成了很多寡妇选择的出路,有些宗族愿意为她养大前头留下的娃,有些则得自己带走,毕竟不是谁家的日子都好过的。 也不知那小寡妇是甚么时候和王大郎勾搭上的,反正事情暴露出来的时候,王大郎是宁愿帮着那小寡妇养着她原先的两个孩子,也要跟那妇子在一起的。也不知道他是吃了甚么迷魂汤,已经不顾忌自己原先大难共渡的婆娘。 本来王家里正和父老都是先谴责王大郎一番,可是看王大郎一脸的坚决的站在小寡妇那边,只好看李家大姐了。 李家大姐独自一人,还得面对着阿公阿婆的指责。自己没有生娃,底气不足,娘家又无人,更加是孤立无助。 众人后来皆劝,李家大姐接纳小寡妇,就当是找个小的。毕竟小寡妇现有两儿,她和王大郎可以认作契儿,将来如果她还是生不了,那也有儿子捧命先牌。 李家大姐开头如论如何都不肯同意,自己好好的汉子,就把裤子脱到其她的妇子炕上,李家大姐咽不下这口气。 王大郎开始的时候好声好气的劝李家大姐让步,后来见李家大姐怎么说都不肯,火气就上来了,背着众人把李家大姐打了一顿,片体鳞伤,更加是冷言冷语的恶毒诅咒,认为李家大姐是想让王家绝后,自己生不了还不让别人来。 李家大姐直接找到里正和父老哭诉。 里正和父老让自家妇子查看李家大姐的伤后,严厉的斥责王大郎,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会开宗族大会。 农家不是没有打妇子的汉子,这还很不少。可是没多少会把人往死里打的。看过李家大姐的伤势后,那些妇子都暗暗心惊王大郎的狠心,也不再劝李家大姐忍让了。 王大郎被里正和父老们训得灰头土脸的,连连点头表示会改正,不过他还是坚决的要接小寡妇和她两个娃来家住,就算小寡妇的叔伯不同意两个娃改姓,他也不改变主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最后王大郎还是把小寡妇和她的两个娃接过来和李家大姐一起住。 要知道小寡妇的温柔小意,两个娃的童言童语,都让王大郎高兴不已,觉得有了小寡妇和小娃,这个家才像是家。如果不是李家大姐天天找小寡妇的碴,王大郎看到小寡妇的红眼,李家大姐早让他忘到天边去了。 三个人就如此鸡飞狗跳的生活了一段日子。 …… 一直到年后,李家大姐听见小寡妇的两个娃学话,说如果李家大姐不好好服侍好他们阿娘,将来李家大姐老了,也不会养她,还把李家大姐赶出去。 小娃哪里会知道这些事,这些话?如果不是小寡妇说的,李家大姐宁愿把脑袋砍下来被她当凳子坐。 开始的时候,李家大姐还忍着,就想等甚么时候自己也生个娃,那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自从王大郎有了小寡妇,根本就不进李家大姐的屋子了。难道还得学王柳子来个怀梦而孕,李家大姐表示自己真的做不到如此的无耻。 后来爆发李家大姐坚决和离的导火线是她居然听到王大郎亲口哄着小寡妇,那声音要多柔和就有多柔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等小寡妇怀上了,生了娃,就让李家大姐伺候她坐月子,让李家大姐做牛做马甚么的。 这下子,李家大姐真的对王大郎绝望了,他已经是完全不惦记多年的夫妻情分了。于是;李家大姐再次找到里正,明确提出要和离归家。再说这年头和离对于妇子来说,并不是羞于见人的事情。 开头王大郎很气愤,觉得李家大姐又在找幺蛾子。可后来看到李家大姐是真的是铁了心要和离,倒是良心似乎重燃。他表示不愿意和离,就算李家大姐一直没有生育,也会让小寡妇生的娃好好的孝顺李家大姐。 李家大姐恶心得当场表示,如果不肯和离,那么自己就一根麻绳上吊在小寡妇的屋子里。就算下了下面也会夜夜在屋檐上盯着这两个奸夫□□。 李家大姐恶狠狠的盯着王大郎和小寡妇。 小寡妇似乎被李家大姐给吓到了,赶紧拍拍王大郎的后背。王大郎还伸手到后头拉小寡妇的手。 李家大姐看到他俩这自以为没有人看到的小动作,真为自己之前眼瞎的想法感到羞愧,还以为能生下一个娃,日子就好过了。这汉子都不愿意上你的炕了,对着你完全没有兴趣了,这不就像木头磨人吗?一想到这个,李家大姐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大郎装作无可奈何的道,“你娘家已经没甚么人了,如果你就此和离,你将来该如何活下去?我们夫妻一场,亦曾恩爱过。如今你无情,我不能无义。大娘,你还是别和离吧!”。 不知情的人估计都会被王大郎这一番话感动而去谴责李家大姐的不知好歹吧? 可是李家大姐和王大郎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加上后来王大郎的所作所为和现在的表现,还能不知道他是甚么人吗?如果还被他说蒙蔽,真的是最后自挂东南枝,都是自作虐不可活的。 “我娘家有没有人,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和离之后,我怎么活,也不需要你的担心。我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令我恶心的家,还有令我恶心的人。”,李家大姐不屑的看着王大郎和小寡妇。 王大郎气愤的道,“就你这不能生养的,人又老了,就算要改嫁,都没人要了。下半辈子如何过?何必如此要强。”。 李家大姐当王大郎是狗在吠,权当自己前几年被狗咬了。转身对里正和父老说,“我如果不是活不下了,是不会选择离开的,麻烦里正和父老成全。”。 王大郎的阿爹阿娘在一旁不停的咒骂李家大姐,要知道如果李家大姐真的和离了,自家的活谁来干。这些年,李家大姐嫁过来,除了没有生育,其他的家务活都做得很好的。就连战难缺吃少喝的,李家大姐都是先紧着两人老人的。 这是小寡妇不能比的,所以王大郎家阿爹阿娘怎么舍得让这样的一个劳力离开,还不断的责问李家大姐是不是外面有勾搭到的汉子。 里正和父老面面相觑,刚刚听见李家大姐说要一头吊死在小寡妇屋子,他们都是一身冷汗。这王大郎家的是真的不想活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离去。现在和离再嫁的妇子真不少,只是李家大姐没生育,不知好不好再找下家罢了。 最后实在是商榷不下了,里正和父老们只好不顾王大郎家阿爹阿娘的愤怒,同意他们的和离了。 不过最后,王大郎阿爹阿娘又提出,李家大姐除了自己的衣裳,不能带走任何东西。 这下子里正和父老们再偏心王家人,也说不过去了。 最后李家大姐带着她的一箩筐烂衣服和二两银子离开了王家。 去蔺县办和离劵书的钱本来说好是王家出的,可是王大郎阿娘还死抠,要李家大姐必须出一半。还是里正看过不过眼了,替李家大姐出另一半。也就二十个大钱,还不愿意出,这几年相处的情谊真廉价…… 等盖完手指印,李家大姐和王大郎各自收好和离劵书,看到对方都是一坨狗屎的样子,不想再有交集。 李家大姐谢过里正,说要请他们吃饭。里正叹气,摇摇头拒绝了,“现在该叫你李家大娘子了。大娘子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李家大姐当时硬撑着一股气去和离。可是和离之后,除了轻松,还觉得茫然,“我先回娘家去,那边还有个娃。”。 里正对李家大姐说,“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了,就找个知冷知热,或者是不嫌弃你的人嫁了吧!”。 “喏!”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李家大姐并没有立刻去新村找她侄女李小田。而是先在蔺县的一家包住包吃的馆舍帮忙浆洗衣服,还好几次遇上王大郎带着小寡妇和那两个娃逛市集,几人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是馆舍的活,李家大姐也干不长久了。不是她不勤奋,而是原来生病请假的婆子病好回来了,馆长也不需要多开一个工钱了。 李家大姐拿着馆长给结算的十几天工钱,茫然的站在大街上。她知道自家小弟后头娶的妇子又重新改嫁了,还带着大弟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娃。 李家大姐当时对里正说得理直气壮要回去找侄女,可是人家跟着那妇子过得好好的,到底愿不愿意跟自己这个和离出来的阿姑过着苦日子还真的不知道。再说,自己也是不愿意让李家这唯一的一根小苗受苦的。 等李家大姐花了几个铜子吃了满满的一大碗馄饨之后,下定了决心。 …… 当天晚上,王大郎家招贼了。 这年头,经济才刚刚开始复苏,不是谁家都能养得起一条狗的。入夜了,如果不是谁家婴儿在半夜啼哭,还真的是一片死寂。 当夜幕降临后,李家大姐才偷偷的摸黑来到王家。 李家大姐耐心的蹲在墙角,一直等到家家户户的那微弱的油灯都熄灭了不知多久了,李家大姐才站起来,揉开蹲得发麻的双腿。 王家李家大姐生活了好几年了,这新建的屋子里面不知容纳了李家大姐多少心血,王家的里里外外在小寡妇没来之前,都李家大姐拾掇的,闭着眼睛她都能在里面走动。 李家大姐本来想看看能否找到王大郎和小寡妇的存银的,可惜他俩睡在屋子里。想要不惊动两人进去找钱银,真的不容易,李家大姐无计可施,只好便宜他们了。要知道这银子里很多还是自己赚来的。 最后李家大姐摸出王家的火镰子,把杂物间的麦吉都给点着。 王家的杂物房除了是做吃食的,还堆放着柴薪,很快的,整间屋子都燃烧了起来,并且迅速的往旁边的屋子顶窜过去。 李家大姐并没有想过要害死人,看见差不多了,就掐着嗓子大喊,“着火啦!王大郎家着火啦!”。 这一声声尖锐的叫喊声,在整个寂静的夜间非常的明显。没睡死过去的王家阿爹马上就起来了,很快的周围的人也提着水桶过来救火了。 李家大姐看到有人过来了,赶紧隐藏到黑暗处。 王家阿爹阿娘拼命的拍打王大郎和小寡妇的屋子,就连两个小娃都已经从隔壁的屋子出来了,两人才迷迷糊糊的衣衫不整的跑出来。 李家大姐清清楚楚的看到王大郎身上披的外衫是小寡妇的,而小寡妇身上那件还是李家大姐亲手给王大郎做的。现在那松松垮垮的外衫居然还□□出小寡妇半截白花花的胸脯。 李家大姐恶心的扣着喉咙想吐,后来看到人越来越多了,就不敢再停留了,摸着黑走出了王村。 一直到太阳正中,中间还搭了张清河的便车,李家大姐才回到新村。 可是这村子已经没有她生活过的痕迹,没有她的阿爹阿娘阿弟,连名字都变了。 李家大姐只好厚着脸皮找到看着她长大的里正,让里正带她来找曾经的弟媳妇。 …… 当霍香梅了解李家大姐的遭遇,感叹和自己的何其相似。自己是一头栽了来到这里,面对着七八个瓜和一个穷家,李家大姐倒是没穿。 可是霍香梅已经改嫁了,“那阿姐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李家大姐看看里正一脸的鼓励的神色,又看看七婆一脸的戒备,“我们李家现在只有一个女娃娃了,我知道她跟着我以后肯定是没好日子过的,就算我可以养活她,以后的婚嫁也是问题。”。 见霍香梅点点头表示赞同,李家大姐又获得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准备另立户籍,加入新村。小田继续跟着你过日子,她的生活费用,我能给的都尽量给。”。 霍香梅赶紧摇摇手,拒绝,“我当小四是自己的娃,这些我还是会供养的。”。 李家大姐感动的道,“你能在当初就带着她改嫁,我们老李家都得谢谢你。但是该给的,我们不能省。否则我以后见到我家阿爹阿娘还有大弟他们,都无脸。”。 霍香梅见李家大姐坚决表示她以后也会供养小四,她只好替小四答应下来了。好歹给这个妇子一点活下去的动力吧! 李家大姐见霍香梅同意了,道,“只是,有一点,听阿叔说,你给小田改了许姓。这点我是不赞同的,我们李家就剩那么一点血脉了。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将来,也是希望她能招婿,好让李家的先人还能吃上一口香火饭。”。 额!关于这个,霍香梅还真的没有想过,毕竟当初许三郎说让小四也姓许的时候,自己也是答应的。就是考虑到如果其他阿兄阿弟都姓许了,就小四是姓李的,她会觉得自己被排斥了,会难过。现在李家大姐提出要小四恢复李姓,难道以后的小五小六也要恢复刘姓? 霍香梅想了想对李家大姐说,“这个事,我还得先跟小四好好说说,另外总得问问我家汉子。毕竟当初说要养小四,也是他一口答应的。”。 李家大姐点点头道,“应该的,另外,我以后能时不时的来看看小田,听她叫我一声阿姑,我就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uar的地雷,还有其她订阅的,给西西打分的,评价的,所有妹子,群么么:-* 第110章 二合一 霍香梅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那阿姐打算住在哪里?”,要知道,李家早就没有屋子了。 说到这个,李家大姐倒是只能尴尬的说,“我这次家来,只带了二两银子。阿叔看看,还有哪里的荒地或者山坡,能否给我分块小地,让我建间小木屋住着。”,这建小木屋倒是可以从山里找木料,好歹能少点钱。 里正开口道,“山坡是有的,只是离村子的屋子有点远。你一个妇子住在那,不大安全。山上是否有猛兽,我也不敢肯定。”。 李家大姐有点着急,“那谁家有破旧的屋子租赁的吗?或者是我这二两银子能买到的。”。 李家大姐知道自己没甚么钱,回到这里真的很难过活,还很可能比不上在蔺县继续找个洗衣物或者洗碗箸来得好过。田地早就分完了,自己是不可能分到的了。 可是李家大姐还是想回到曾经长大的地方,这里还有个和她血缘相关的人。她想好好的看着外甥女长大,至少还有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好好活下去。 一时的同病相怜倒是让霍香梅想叫李家大姐在自己家住下,可是现在家里没有钱请她做帮工,仅仅让她住下,这也太尴尬了,另外也不知许三郎会不会介意。 霍香梅还没有开口,一个父老就说了,“三郎家的,你看能否先让你家大姑住下,老李去把阿兰的户籍立好再说其它的。”。 七婆道,“你这不是让三郎家的为难吗?这事还得问过三郎的意见。我家屋子多,阿兰是吧?你先跟我家去,其它的等三郎回来,他们两口子商量好了再说。”。 李家大姐,李兰,赶紧谢过七婆,表示愿意跟她家去。她也知道毕竟这个才见过一次面的弟媳已经改嫁了,很多事情还得和她家汉子商量,她也不愿意因为这个令她难做。那样以后,她来看小田也不会不方便。 虽然七婆她也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扶她一把,她只能厚着脸皮去攀住了。 不过等大娃他们下塾里回来,霍香梅硬是要留李兰在家里吃午食。 李兰拗不过她,并且想和小四多相处一些,就半推半就的留了下来,而里正和父老还有七婆都家去了。 …… 小四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有个阿姑。每次她家来,都会给自己带糖。这次也不例外…… 李兰自己没有孩子,娘家当时也只有小四一个娃,每次回娘家都会抱抱小四,说是沾沾福气。这一来二去的,感情就上来了,几乎都当是自己的孩子对待了。 现在全家人就剩她们两个人了,李兰更加觉得小四是有福之人了。 小四把阿兄阿弟介绍给李兰认识,“我家大兄阿弟他们都对我很好,阿姑你别哭。”。 李兰刚刚见到小四,激动的抱着小四大哭,多多少少有点吓到小四了。 “诶!咱家小田就是个好娃娃,现在小田叫小四了吗?”,李兰问。 霍香梅道,“我们家现在有七个娃,小田是排第四的。”。 李兰说,“有那么多阿兄阿弟相扶,这真的是我家小四的福气。”。 让李兰和几个娃认识,熟络一下,霍香梅自去做午食。中间李兰过来帮忙,霍香梅还阻止了。 现在的午食就是简单的煮些粟米粥,弄两个凉拌的野菜。当春的野菜特别的鲜嫩,加上彘油和大蒜的香气,很让人开胃。 …… 等晚上许三郎回来,霍香梅把李兰的事情告诉他。 许三郎沉默了好一会,说真的,他不待见霍香梅前头的两家汉子。尽管他们人都不在了,可是他还是小心眼的不待见他们。 在自家婆娘最初最动人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对于这点许三郎是很遗憾的,尤其是越是相处,他越是慢慢的开始把她放在心窝里。 可现在突然蹦出一个大姑姐来,这是不是说哪天自家婆娘的第一个汉子,发水灾后,全家找不到尸体的有一天也会蹦出来?那到时候这婆娘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反正无论如何,许三郎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她是打算把户籍立在咱们村了?”,许三郎再次确认。 霍香梅道,“是的,不过阿姐她没甚么钱银,村子里的好宅基地都不多了。长期租赁别人家的屋子也不是事。”。 许三郎不以为然,既然都能有和离出来的勇气了,就有过下去的能力,就算再过不下去,找个有孩子的没有妇子的汉子嫁了就是了。这样的鳏夫多得是…… 霍香梅小心的看着许三郎,“不知能否让她住……”。 “那先立了户籍再说其他的。”许三郎马上打断霍香梅的话,看霍香梅一脸的憋着的样子,“你不会是想让她住咱们家来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额!话还没说出来,这糙汉子就拒绝了,霍香梅无语的摸摸鼻子。 霍香梅赶紧说,“那倒是没有。就想着如果哪天咱们家好过了,可以请人来帮忙做家务活,那就好了。”。 天天看着自家婆娘前夫的阿姐在眼前晃荡,年纪估计和自己也差不多的,这还能愉快的生活吗?许三郎道,“没有最好,瓜田李下的,我也不好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妇子住在一起,总不能给自己找个岳母吧!”。 霍香梅白了许三郎一眼,这是甚么话?被阿爹听到得多尴尬。不过也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到,当时就一腔热血的同病相怜的感情涌上脑子,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再说天天对着原主的前夫家阿姐,她也不自在的。这会倒是庆幸当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 这个时候是没有“女户”这个词的,不过这种让女人做户主的事情,倒是可以有的。 许三郎拍拍霍香梅的脑门,“你不会是没睡醒吧?昨天才说到咱们家没钱银了,这会就想着请人做家务。等我去西域了,家里挑水的,答应给二牛的钱和大兄的家具钱,还得先欠着。等我回来再给吧!”。 霍香梅表示,她得养成经常点银子铜子的习惯,一不小心就超支了。 霍香梅为难的道,“那如果她明天过来,我怎么说你的答复?”。 许三郎道,“直接跟她说我不同意就是了,这有甚么?你开不了口,到时候就让阿爹说。” 说完,许三郎就转身出去找霍老爹,“阿爹,明天我去找乞山大叔和管事。蔺县的屋子已经好了,先让它晾着。你就不用过去了。”。 “喏!”,霍老爹刚刚在旁边听这连个小夫妻说着李贵家阿姐的事情,后来见两夫妻有商有量的,不会吵起来,霍老爹就回他的屋子了。 霍老爹没有见过和接触过李兰,不知她是甚么品行,所以对于李兰的事情,他也不做评价。 …… 许三郎回来说,“去年的春衫家里没做,直接做夏天的了。今年估计也得这样了,家里还有些麻线,没有防成布的,你得加紧了。”。 霍香梅想到这个就头疼,当初为了学织布,她还花钱找大兄做了一架织机,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去学最简单的一种。结果也只是会了而已,常常还得返工。弄断了好些线,每每被其她妇子看到,都哟哟的喊心疼,搞得霍香梅再也不想当着她们的面织布了。就许三郎家的那点麻线,熟练的妇子早就忙完了。 去年还能花钱去找许王大荷做,说是忙不过来。今年的水稻、粟、黍、稗子、薯蓣之累都是请人的。加上家里剩下的钱银都得紧着用,到四五月份,许三郎已经去了西域,这冬小麦还得花钱请人收割。 现在只能能省就省了,布要自己织,衣服去年的还能顶顶,可还是得自己去做的。 霍香梅摸摸自己的十只手指,就觉得绞得生疼。 …… 第二天许三郎从程石匠家里把石搌拿回家,他还特意多做了四只。许三郎告诉霍香梅等会苏明李庆还有许大牛回过来帮忙做茶饼,他得先去蔺县找乞山大叔和管事问这次去西域的事情。 等许三郎离开家不久之后,李兰就过来了,她有点眼巴巴的望着霍香梅。 霍香梅眼睛有点游离,“阿姐你的户籍甚么时候去办理呢?”。 李兰看到霍香梅这种态度,就知道她家现在的汉子是不会同意自己暂时住进去的了,“我今天就跟着里正去蔺县办立户的事,你有甚么是需要我帮忙带的吗?”。 霍香梅哪里还好意思,“暂时没有的。小四已经上塾里了,阿姐想见她的话,得等到正午或者夕食前了。”。 李兰摆摆手,“以后日子长着呢,不着急。”。 李兰还想着说些甚么,可是看到苏明几个汉子和两个妇子过来了,就赶紧制止,跟霍老爹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霍香梅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家里的之前制成的茶叶有上千斤,这次都要制成茶饼。期待能卖出个好价钱,好把钱银换守林老汉的债务。 那已经制好的茶叶得放在蒸笼上蒸软,阿曼达坐在马扎上帮忙烧火。苏明的小妇子李蝉帮忙把茶叶装到蒸笼里,霍香梅在一边加水,一边说着等会制茶饼的事。 等把三锅的蒸笼里面的茶叶都蒸软了,几个汉子用纱布把茶叶包起来,每张纱布包裹的茶叶大概有半斤重。 包好之后,把石搌压上去,再让一个人直接站上去,让里面的水分散出来。 一定要用力均匀,四周都要踩到位了,否则茶饼就会压得厚薄不均,不好看了。这会影响到卖相的。 踩的时间只要半刻钟左右,再放上一刻钟,取出来,放在大撮子上,摆到木架子上自然风干就可以了。 还好石料价钱并不贵,许三郎想着今年一年自家都会制茶,所以一口气找程石匠做了五只石搌。否则得半斤半斤的等着,真不知得做到甚么时候。 就是这样如此,一直做到太阳西下,许三郎喝得满身都是酒气回来,众人才做了几十斤茶饼。 按照这个速度非得还要十来天,还要算上茶叶风干的时间。许三郎一看如此,赶紧又去程石匠家定做石搌。 程石匠见他家要得急,就先做他家的,也不提加钱甚么的,乡里乡亲的。 如此忙活了五六天,再加上风干的时间,等许三郎和乞山大叔他们商定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三月底。 今年霍香梅都忙得没有时间怎么去采摘野菜,大多是霍老爹带着几个娃去摘。李兰也经常跟几个娃去采,经常把采摘到的一部分拿给霍香梅家,一部分拿给七婆家。 这些日子李兰和许家的孩子都相处得很好,很多时候小四都特别的爱黏李兰,搞得霍香梅都要吃醋了,谁让她经常抽不出空儿来陪他们呢! 现在锁头的妇子快要生了,七婆一方面怕自己老了照顾不应,另一方面也是同情李兰。在李兰的立户之后,就提出让李兰继续住在她家,偶尔帮忙搭把手。钱银家中不多,无法给她工钱,但是她吃穿问题,也不用担心。 当初七婆能让无家可归的李兰住下来,不管她是为了甚么原因,李兰都是领这份情的。 所以当七婆开口的时候,李兰就答应暂时在许锁头家住下了。她是织布能手,织得又快又好,可惜现在不是黄麻当季的时候,否则她完全可以织布去卖或者是换些盐之类的必需品。 不过李兰用她那二两银子跟里正买了新村的一小块荒地来种植黄麻,也算是豁出去的了。 另外李兰有纳些鞋底放到之前她上工过的馆舍卖。 那里来往做掮客的行人比较多,走的路多了,也就费鞋。每每卖出一双,就给小伙计一个大钱。小伙计挺乐意帮她吆喝这买卖的。馆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这次许三郎出行的人数算是不少的了,他把差不多一千斤的茶饼严严实实的包好,装进好些大木桶里,四个合伙人的牛车拉着。 另外自家酿的麦酒也是很好的,不用一定要拉到西域,半路遇上可以的都能卖出去不少。这样就能换到钱或者货物,沿途不停的抛售。 村子里有好些汉子去年看到许三郎赚了钱,自家借钱买了牛或者几个合伙凑钱银也买了牛车。都找上许三郎,纷纷请求一起前去。 后来许三郎找到乞山大叔和管事同意后,决定带上他们。一方面是人多点,至少能吓唬吓唬那些土匪,另一方面是反正都得给商队交些费用,商队是有赚头的,有生意上门何必拒绝,又不是坏事。 但是他们不是谁都还有钱去置办货物的,那些没有钱银置办的就帮许三郎拉麦酒。许三郎同意卖出钱之后,可以借一部分给他们在途中置办货物,另外运资当然也是要给的,不过都是得等到酒卖出去了之后。 那些汉子都同意了,毕竟现在他们收到消息说晋大王对沿途的兵匪、土匪豆亮刀子了,官道边隔一段距离设了庐和馆,让行人入住,所以尽管很辛苦,只要坚持下去,还是会有回报的。 老是在地里刨食,又没有一门手艺,甚么时候才能让爹娘、婆娘和娃过上三五天吃一顿肉的日子。就算现在地多了,比以前多好几倍甚至是十几倍,可是看老天吃饭的事情,真的说不准。 没看到许三郎出去一趟回来,这日子就过得有滋有味了吗?以后自家娃还得继续读书,做官,有远见的汉子都能知道里面所要付出的花费了。 再说趁年轻,出去拼搏一番,对于这些汉子来说,是一件很应该的事情。只要日子好过,吃点苦头怕甚么。 …… 等到许三郎出发的那天,村子里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了,除了四辆拉茶叶的牛车,还有村子里十六辆各自运货或者帮忙运酒的。 其实那十六辆牛车不止有村子里的汉子,还有他们的朋友或者亲戚的,都是两个汉子一辆车的。 让许三郎苏明李庆还有许大牛四个天天赶着四辆牛车,那样长途下来,钱银不说赚不赚得到,人就先跨了。所以不得已,这次四人还得学上次许三郎请许大牛的法子,另外再请四个汉子一起。 乞山大叔的五辆牛车拉的货都是找许三郎赊的,卖了再给钱。 等他们走了之后,新村赶紧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这次新村走三四十个汉子。 …… 许家的地窖除了粮食,已经可以说是空荡荡的了。就连粮食之前为了酿这一批酒,也只是留下足够到冬小麦收割之后。 霍香梅暗吐一口气,开始清点家里的钱财。 这些日子许三郎又是疏通关系,又是付人工钱,又是准备出行的东西,又是付牲畜的钱,还给几个娃买了几百刀纸,霍老爹的药钱等等,原来的二十两银子,只剩下三两多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就是霍香梅这个感觉,钱才是英雄胆,现在的霍香梅觉得自己很没胆。 这三两银子省着一分都不花,可能才堪堪够下个月收冬小麦的人工钱。 霍香梅盯着自家刚刚买回来的小雉子小鸭子还有那小鹅,想吃肉咋办?凉拌…… …… 之后的日子霍香梅天天忙着织布,这都只能自己做了。被李兰见到一次之后,李兰抢过她手中的线,唧唧复唧唧的织了起来。 那速度,那成品,完虐霍香梅。 霍香梅真的想出钱请李兰帮忙算了,可是囊中羞涩啊! 不过李兰过来帮忙的时候,霍香梅总会给点自己做的吃食,让她带回去。比如说豆腐乳。 过年的时候家里要磨豆腐,后来霍香梅心里一直念叨着豆腐乳这一美食。就按照当年上生物课,老师让做的作业,一步步的来重现,终于得到了豆腐乳。 要知道,当年高中霍香梅和同寝室的女孩子靠豆腐乳塞进了多少饭堂难吃的吃食。 其实豆腐乳不难做,可惜的是没有辣椒,还好花椒还是有的。 把做好的豆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一个木盆子里。一层稻草一层豆腐一层层的往上放,最上面再放一层稻草。让它们静放五六天,长出长长的白色霉。 之后再把准备好的调料,比如磨好的花椒、盐等撒上去,进行第二次发酵。这便是成了豆腐乳。 做好之后放进瓦罐里保存,在上面撒一层麦酒,还能放更久点,味道还挺香的。 李兰拿回去后,七婆倒是很喜欢这道小菜。软软的,适合她这样的老妇子吃。七婆让李兰拿了几条大鱼来换了一小坛子回去,小坛子还是七婆让带的。 这个时候也有人会做豆腐乳了,只不过流传开来的地方并不宽广。 通过七婆让李兰来换腐乳这件事,霍香梅倒是想到了去卖腐乳换钱这个法子。黄豆去年收的还有,石磨自家也有。 可是一般的农人,现在都在采摘野菜当粮吃。手中才几个铜子,是不怎么会愿意拿钱买的。真的买了,也只怕是图个新鲜。倒是拿东西换的话,估计会比较乐意。 这样,霍香梅却是不大乐意了,毕竟除了肉和盐米醋,平时的蔬菜甚么的自家真的不大缺。小农的自给自足生活,就在这时体现了。 不过,先做出来再说,这样家里也能多一道菜。或许杏花河过渡的那些人会愿意买些也说不定呢! …… 这些日子,每当几个娃下塾,霍老爹都带着他们去采摘野菜,回来让霍香梅晒成菜干或者是做腌菜。 霍香梅大多时候都是晒菜干的,因为腌菜费盐,现在家里一个大钱都得紧着花,掂量着花。 二武也有些日子没来许三郎家吃午食了,现在他们家中午也多吃一顿了。 许大郎重新焕发对生活的热情之后,还特意买了条彘肉送给霍香梅添菜。嘱咐二武,“不要老是去你三叔家蹭吃的,他家也不容易。今年阿爹也让阿娘给你们做午食,吃饱好好跟先生学,到时候考进书院,让阿爹争光。”。 张菊花对那条肉不是没有意见,只是这段日子许大郎对她前所未有的好,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其实小二一直惦记着去年这时候做买卖的事情,可惜他要上塾里。 这次等布织好了之后,霍香梅就叫上李兰一起去杏花河边摆摊子,卖豆腐乳,去年做的芦菔干、蔓菁腌菜、爆炒小虾米小鱼等等。这小虾米还是跟去年那个小渔郎家买的,不过不是小渔郎,是他家阿爹,因为小渔郎上塾里去了。 霍香梅说了如果自家的卖得好的话,所得的钱分李兰两成。 李兰是挺乐意的,除了帮霍香梅的忙之外,还把许锁头做的小玩意之类的都带上去卖。 霍香梅上午做买卖,下午回家做衣服。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四月底,她家的冬小麦可以收了…… 本来和守林老汉约好要收夏茶的,可是许三郎不在家,并不放心其他人。所以和守林老汉商量,还是等他秋季归家再去采秋茶。 第111章 二合一 错过了夏茶,霍香梅不是不可惜,可是自家真的找不到人手。不过钱是赚不完的,也不能太贪心,很多人都认为许三郎家已经赚大翻了,眼红的不少。其实他们不知许三郎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在许三郎离家的这段日子里,许家都有去做买卖,然而不是没有事情发生,其中最基本的就是家里生活质量的问题。 之前,霍香梅天天都给家里买肉吃。就算是便宜点的彘大肠和彘血都还是有的,更别说为了给霍老爹和许三郎补身子。 那甚么羊肉、驴肉、鱼肉的。每次许三郎或者霍老爹到蔺县看屋子时,霍香梅都会吩咐多多少少买些回来。 可是这段日子,家中的那三两银子是不能动的。剩下的几百个铜子,还得买盐醋酱油等调料。 就算做买卖的主要材料自家有,可是这些调料还是免不了要花铜子的。 上午做买卖赚到的钱,一部分要付给卖鱼郎,一部分买调料,一部分买点针线甚么的家什等等,另外所得还要给李兰二成。 家里的麻线大部分都是李兰帮着织成布的,另外霍老爹现在也没空帮去做买卖,他得时不时去看地里快长成的冬小麦或者是刚刚栽种的稻苗粟苗黍苗还有其他的菜蔬,所以有李兰帮着,霍香梅才感觉能喘口气。 往往要几天下来,剩下的利润才够买一顿好肉。为了不让孩子馋肉,霍香梅只好买一些碎肉,隔两天买一次,分量也没有以前多了。比如彘大肠会和菘菜一起炒,一炒就是一大盆;肉片会和野菜一起炒,野菜的分量非常足,而肉片那就得睁大眼睛找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如果是去年春耕前家里有这样的菜吃,不说几个娃,就是霍香梅都觉得该满足了。可是后来那段日子,家里就没缺过肉。个个吃得都长肉了,看起来脸色非常的好。 可是现在突然这生活水平下降了,几个娃都纷纷表示不爱吃了。 每次吃饭前,他们都踮起脚尖看胡桌上的菜,往往看到为数不多的肉或者只有野菜咸菜,又或者多一道霍老爹在小溪边捞的小鱼,都露出失望的神色,“阿娘,怎么又没有肉,我想吃酸菜扣肉、排骨蒸薯蓣还有盐水鸡。”。 霍香梅一头黑线,阿娘也想吃啊!可是家中真的没钱银了。 开始的时候,霍香梅并没有跟孩子说原因,只是说改天再买。可是这个改天说多了,孩子也会怀疑,会不相信的。 想了想,霍香梅决定还是把原因说出来,毕竟再小也是一家人,就算不能分担,但也希望不要拖后腿甚么的。 霍香梅耐心的给孩子们解释,“现在家里的钱银不多,大部分都是要留着请人收割冬小麦。已经不能天天都买肉吃,或者是很多肉。阿娘有做买卖,可是还是不能天天吃肉,钱不够啊!家里还欠二武家的家具钱没给,二牛哥帮咱们家挑水,也是要给钱的。这些都得等你们阿爹家来才有钱还。”。 霍老爹皱着眉头,赶紧说,“我这里还有些钱银,不多,大概有四两多。大娘,你先拿去用,给孩子们买多点肉吃。”。这四两如果都是拿去买肉,可以买好多顿了,至少省点能吃到许三郎家来了。 霍香梅不赞同的道,“阿爹,现在很多人家不都是这样的过?甚至一个月吃一次肉的都有。之前我没把握好,想着大家都要补身子,才天天买的。再说,我也不是没买肉,只是少了点。你的钱,你拿好,收好。”。现在的老人都爱自己攒棺材本,霍老爹也不例外,所以霍香梅不想要他的钱,仅仅为了多吃一顿肉。 霍老爹同样一脸的不赞同,“甚么的你的我的,我是你阿爹,几个娃的姥爹。我给孩子花钱,这不是应该的吗?”。 “行行,阿爹,现在真的还没到那个地步。真的需要的话,我会跟你说的。”,霍香梅知道这人一老,就像小娃,认准一条路就往下走,说是很难说得通的,只能哄。 霍老爹看到霍香梅这样说,也就同意了。毕竟再多的苦,他老人家都受过。现在自家有菜有饭吃,只是肉少了点,已经是很好的了。 几个娃见姥爹同意阿娘的,暂时不拿钱买肉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大娃开口,“阿娘,我这里有些铜子,可以给你。我也不是一定要吃肉的,你别生气。”。 “阿娘,我的也给你。”,小二说完,就往他们那屋子跑出去。 其他几个娃都纷纷表示要把自己藏的钱给阿娘,跟在小二后头往屋子跑去。 霍香梅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一时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最后只剩下感动,眼眶开始泛红。 霍老爹感叹的说,“大娘,就算以后阿爹去了,也不用担心你了。只要这几个娃顺顺利利的长大,对你的孝心没变。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我家大娘子是个有福之人。”。 霍香梅擦擦眼睛,“说甚么呢!阿爹你得长命百岁的,看着大娃他们成家立业,你还得帮忙我带孙子呢,到时候你再看着我孙子娶妇子。”。 “哈哈哈……,那岂不是成了老妖了。”,尽管如此说,霍老爹已经开始憧憬以后五代同堂的生活了。 几个娃踉跄的跑进来,把小挎包里的铜子抖出来在炕上,“阿娘都给你!”。 霍香梅一看,还真的不少啊,就是小七都有四五百个铜子。所有的娃的铜子加起来已经有三两多了,几乎和家里的存银持平。 霍老爹惊讶的问,“你们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大钱?”。 小三得意的说,“有些是以前帮阿娘做买卖,阿娘给的,一天两个,还有的是帮阿娘扫地,阿娘奖励的。另外有些是阿爹给买糖的。过年的时候,阿娘给的压岁钱也在这里面了。我一个子都没花过。”。 小五把他面前一小堆的铜子推到霍香梅面前,“阿娘,我也没花。”。 看着几个娃亮晶晶的眼珠,和那求赞扬的神情,霍香梅动容的一个个拉过来亲一口脸蛋,她为自己之前的手松羞愧,搞到家里周转不开。 如果说当初几个娃是她抓住活下去的勇气,后来有了感情,成了她的责任和弥补了她做娘的希望,那么现在这已经不仅仅是责任,更加是一种血肉相连的融合。 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弥漫在她的心窝。 霍香梅从每个人的钱里数出一百枚,“这是家里暂时困难,你们支持的,其他的你们收好,这就够了。”。 小六擦掉阿娘亲在脸上的口水道,“阿娘,你全拿去,我以后赚更多的大钱给你。”。 小五一脸的鄙视,“大钱有甚么好,阿娘我给你赚金子。”。 “你以为金子就好吗?阿爹说金子要兑换的话,给别人的钱更多。阿娘,我给你赚银子,这更加方便用。”,小二冲小五喷,他经常看不惯小五,爱闯祸,还爱拍马屁。也不知阿娘为甚么那么喜欢他。 其他几个个娃都表示要赚钱给阿娘,姥爹也有,要给姥爹买新的水烟筒。把姥爹感动的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霍香梅一边感动,一边感叹,这几个娃实在是太会哄人了。让人真的想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他们。 之后霍老爹每每出去看庄稼都会带上自家的鱼篓子,在小溪里放着,好歹回来的时候,能有些小鱼,算是给自家娃打打牙祭。 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霍香梅把它告诉李兰、白水芹还有王大兄。现在他们几个人常常在一块地儿摆摊。他们纷纷赞赏许家几个娃,羡慕霍香梅这个做娘的。尤其是李兰,这辈子还没有做过阿娘的,眼珠都快羡慕得红了起来。 霍香梅赶紧表示,小四以后也是会孝顺她的,自家几个娃都是她的侄子侄女。 …… 后来小二几个回来学话,那天晚上白水芹和王大兄都回家问自家娃,如果家里没钱了,他们有钱能不能也全交给阿爹阿娘。许三郎家的大娃他们都把自己存的自动交给阿娘了,令他们姥爹阿娘特别的感动。大娃他们真的是非常的乖。 他们的孩子一开始都说,当然是愿意给阿娘阿爹的。然后问,“阿爹阿娘,那你们甚么时候给钱我们存好?”。 做阿爹阿娘的只能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了。毕竟平时他们很少有给钱给几个娃娃,要买甚么都是大人做主,根本不会有钱到娃娃的手里。就算是过年,给的也只是厌胜钱,又不是真的钱。所以真不怪几个娃这样问。他们好些娃一年到头很可能都不会摸上几次铜板。 因此,回过神来的两人都纷纷觉得许三郎家太娇惯孩子了,居然有那么多大钱给他们花。如果不是平时给得多了,孩子怎么可能会个个都存下几百个大钱。 怪不得许三郎家的会说,她家里已经没甚么周转的钱,想要吃个肉,连娃娃都自愿交出自己的小荷包。 两人也不再羡慕霍香梅了,毕竟如此大手脚,手缝空才会导致家里拿不出钱,让小娃娃都担心。 只能说,任何事情都有不同的两面,就算是一枚大钱,也是有不同的两面。 这次冬小麦的收割,霍老爹是提前几天就和那些有空儿的汉子打好招呼,说好价钱的。 十个汉子,一人一天一百个大钱,一共花了五天才把许三郎家的三十亩冬小麦给收割完。 这下霍香梅不向霍老爹挪他的棺材本都不行了,家里原来的三两加上霍老爹的二两,才把工钱给结了。 现在霍香梅手中的钱银只有几百个大钱了。 钱财是英雄胆,霍香梅不是英雄,可是这会更加的没胆了。就怕哪处必须要用到银子,而自己拿不出来。 就连张菊花多次问,“三郎家的,你甚么时候把家具钱给结了,是不是一定要等三郎回来才给结了?”。 开始的时候,霍香梅还好声好气的给张菊花解释。后来问得多了,霍香梅也烦了,直接说,“现在没钱,肯定得等三郎家里才能结账的。如果阿嫂信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这家什还没拉到我们家。大不了,到时候真的给不出,阿嫂你就卖给其他人家好了。”。 张菊花嘀咕几句,被许大郎训了两句,就不敢说甚么了。许大郎神色似乎有点尴尬,让霍香梅别介意张菊花的话,“别听你阿嫂胡咧咧的,就算三郎给不了这钱,我作为阿兄的就权当送给三郎做新屋的贺喜之礼。”。 张菊花在一边急得翻白眼,你就充大傻。可她也知道这会不能和许大郎呛话,让许大郎下不了台,回去不好过的还是她。 尽管许大郎这样说,但是香梅并没有感动。她这些日子也算是看清楚了,之前的许大郎就是个埋头做自己事情的汉子,还以为他是老实,其实人家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这会的许大郎看似理会了,可是霍香梅已经看穿他骨子里的自私。就算之前特意买了一条红白肉给孩子添菜,也改变不了霍香梅对他的看法了。 许三郎离家之时,可是又特意拿着酒上许大郎家,拜托他在自己离家之后,多多关照些家里的。可是也不见许大郎怎么上过门,就算是家里吃了好吃的,也不会说让孩子端些过来给阿弟阿妹的。 于是霍香梅认真的道,“哪里用得着大兄送,这家什可是花了大兄和其他阿叔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大兄愿意白送,我们也不能占那些阿叔的便宜啊!那些阿叔也是要养家糊口的。所以这个钱,能给我们一定给,不能给,也不会占别人的便宜的。”。 说完,霍香梅就借口要出摊了,拉着李兰赶紧走了,再也不想理会这一对夫妇,感觉两个人就是一个市侩在脸上,一个市侩在心里。 也不知许三郎回来听见这件事,会如何作想。不过,霍香梅肯定不会隐瞒这件事。她不会做恶人,但是也不会帮许三郎粉饰这弟恭兄有。 …… 本来以为收割冬小麦三两银子就够了,可是还得给麦子脱粒,这二两银子是省不了的。 如果是让霍香梅和霍老爹两人把这三十亩的冬小麦都给脱粒,估计前头的吃完了,后头的还没脱。发芽甚么的,那就是肯定的了。要知道平均一亩,大概有三石多,也就是四百多斤,三十亩地,一共一万多斤。 因为冬小麦许三郎家已经是育秧苗再插种的,比新村的撒种子直接播种的不仅要早收,产量还多了不少。这在新村也是足以引起众人的注意的了。 不过新村的村民都没有眼红,因为这次学着许三郎家,他们也是育秧苗种了水稻和黍米之类的,到秋收的时候,自己家也会有如此丰收。只是遗憾冬小麦的时候没有学会,否则现在如此丰收的人家也有自家的一份了。 上次司农程晨明过来看新村种植水稻和养殖稻鱼的情况,这次得到里正的消息,说新村育秧苗后再插秧种植的小麦也比寻常的直接撒种子的收成要高。 于是,这次程晨明这次也带着捕役过来了,还是上次的马亮子和李发财。 里正把程晨明带到许三郎家晒麦子的场地。 铺得满满一大片金黄色的麦子,让程晨明有些震撼。他出身世家,来蔺县也只是为了资历,等混够资历了,自然就会回去的。 现在晋大王的新朝,一直往寒门庶子里选拔人才,其中不乏有想用寒门庶子来削弱世家的意思。可是世家的根深蒂固,不是说动摇就能动摇的。况且,晋大王本身就是世家出身,他熟悉世家的规矩。 就算晋大王想一下子把世家豪族铲除是不可能的,不说本身他上位就有靠世家豪族的原因。他当大王也只是各家衡量的结果,当然不能忽略他也是个有见识有能力的君主。 大王这次广建书院可以说对国家的长远发展不错,可是毕竟破坏了大部分世家的利益。如果不是有他后来紧接着的一系列措施,他早就该下台了,或者至少小部分战乱是免不了的。 开启民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件事,从长远来说,对整个国家的发展的影响是不可估算的。 尽管程晨明做为一个世家子,可是在看过大王的所做所为之后,也是深深为他折服的,可惜一直未得圣颜。 本来程晨明打算在这岗位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待够时间就按照家里铺好的路子回去高升的。 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好些业绩好的县长、司农都被大王亲自接见了。这只要不犯大错,可谓简在圣心了。既然如此,程晨明当然想做出一番业绩出来,他还年轻,若能名字上达天听,不禁家族锦上添花,自己也能开创一番事业,说不得哪天也能成为桑弘羊之流的人物。 大司农和司农,一字之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些日子以来,程晨明几乎天天往下面村子跑,就想找出些典型的例子,或者看看有哪方面自己能使上劲的,再借助家里的势力,只要做出成绩,就没有人敢坑他。 …… 蔺县北边有个村子的村民在山上砍树想修彘圈子的时候,掉进一个大坑,居然发现里面有煤。那村子的里正后来上报到陆捕头那。陆捕头告诉了县长,县长让程晨明负责这件事。 本来这时候的世家豪族之人或者富商都有大量燃烧煤来取暖,然后炼铁还是多用木炭,毕竟煤,尤其是露天的煤,很少被发现,就算发现,都归当地的豪族占去了。 自从大王登基后,下达明确公文,盐、铁、煤这些都归国家管控。前两种私人大量售卖必须得官府的引子,后者一旦发现必须上报国家。 虽然说还是有不少人私下开采贩卖,只是总不能那么的光明正大的了。 据说大王成立的甚么科学研究院,已经找到了快速用煤把铁炼成武器和各种农具的方子,所以大王越发的盯紧那个研究院了。 好些世家豪族都想使法子安排人手进去,暗子甚么的估计都使出了。可惜研究院一直都是大王的班子,目前还没有人能渗透进去。 这些管控物的政令早就颁发下来了,加上大王这两年免税的行为和各种益民的措施,使得越来越多下层小百姓对他膜拜与拥趸。一旦发现煤都有上传给国家。 老百姓就是这样,只要你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他们对你的忠诚愿意用性命相担,你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好人。 这次蔺县北边那个村子就是上报了,按照规定给他们全村免了三年的税,另外还独自奖励那个发现煤的汉子一百银。 现在程晨明还在派人守着那煤矿,并且从附近的村子招人来挖矿,另外今年有些要服徭役的汉子也拉了一批过去。 县长在上报邑长这事的时候,也有把程晨明的名字报上去。县长还是前朝留下来的,现在是新朝,他家以前的势力很多都是使不上劲了。现在这程司农具他所知,背景还是有的。所以县长很乐意卖他这份情。 程晨明开始时是从县长那得到县长在向大王上报的时候,也有提到自己的名字的消息。不过没等到家里的消息,他是不大相信的。后来这消息还是家中族长亲口告诉自家阿爹的,才让程晨明这颗上进的心都越来越跳动了。 程晨明是世家弟子,也是嫡支的,不过,不是那五大世家的。现在大王一边压抑五大世家,一边提拔其他小世家和寒门。程晨明的家族正处于中等世家,现在得看好方向和形势才能走了。 上次新村这新鲜的育秧苗法子和稻田养鱼,程晨明听到消息,就带着捕役过来了。毕竟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司农。 无论大王怎么鼓励商业的发展,现在国家的立国之本就在于农。如果能找到提高粮食的法子,那么对于程晨明来说就是一大业绩。 稻田养鱼的法子他已经见到,这次过来主要是看育秧苗的法子对于冬小麦是否也管用,收成是否只是里正夸大的。 当实眼看到霍香梅家摊晒在晒谷场的麦子,程晨明才觉得新村的里正没有夸大。 这次程晨明没有留在新村用餐,而是心满意足的赶紧离开。要回去,好好的整理整理这段时间各村子收到的好消息,想想措词如何上报的问题,如何让自己在这次利益中占更大的功劳。 …… 第112章 二合一 霍香梅觉得这司农挺尽责的,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看着穿着打扮明显就是富家子弟,教养不错,还亲自下来看农人的收成,也没有每次都要留在这吃饭。 那甚么耗费民脂民膏的情景都没有看到。 可惜霍香梅不知道程晨明赶着回去的原因,否则她只会感叹,没有男人不爱权势,没有男人不是官迷了。 …… 一万多斤的麦子要晒,霍老爹和霍香梅拿着竹耙子翻开就要好大一会,还得用大筛子把里面夹带着的麦子小杆子小毛子筛掉,又怕遇上下雨天。 为了不让大冬天好不容易捂白的皮肤变黑,霍香梅在那大斗笠四周逢上一圈厚厚的麻布,在两只眼睛的位置剪出两只小洞,专门在看麦子的时候戴。 虽然样子有点怪异,到是没想到会引起一帮妇子娘子的争相模仿。 可是几天下来,霍香梅还是晒脱皮了。割麦子是大工程,晒麦子更加的辛苦。 那些伴随着大麦子下来的麦毛,要筛出来,倒是可用用来喂大黑小黑还有家里的羊。可是这些麦毛碰到了,嫩嫩的皮肤容易发痒,还会起红点。 另外麦子不是摊开晾晒就行的了,常常要翻晒,这头的翻完还有那头,那头也完了,又到这头。 不敢让霍老爹再多劳累,昨天他翻了一个下午,结果中暑倒下了。吓得霍香梅差点魂都没有了。只能自己硬撑着上。其实这个时候的夏天并没有后来那个时代温度高,只是人长期处于烈日之下,时间久了,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那些汗就顺着额头、脸颊、脖子、胸口流下来,每每洗脸的时候,都咸得眼睛生涩。 后来可能是之前许三郎请求过或者是七婆的吩咐,每天许锁头去县里摆摊回来都帮忙把麦子收拢成麦堆,省了不少霍香梅的功夫。 李兰在霍老爹晕倒之后,听到消息也不去摆摊了,过来帮霍香梅扬麦子。她是做惯农活的一把手,麦子在她的铲子里像泼水一样飞扬。李兰干小半天的活,能顶得上霍香梅一天的。 霍香梅抹去一把脸上的热汗,边扫麦子,边看李兰扬麦子,在烈日下吹着热风,突然觉得这也是一种享受。 …… 不过很快,霍香梅就笑不出来了。 一天下午,夏季的雨水如期而来。 若不是七婆关节疼痛,提醒李兰。李兰再告诉霍香梅要提前把麦子收好,否则就只能等着麦子发芽吧。当然发芽的麦子可以做麦芽糖和麦酒,可是家中粮食已经不多,还得把一部分粜出去换钱。 七婆年轻的时候跟着她家汉子外出讨生计,在很南的地方待过。年年大冬天的也得下河洗衣挑水,一个妇子当汉子用,就为了家中日子好过点。 由于南方湿冷,寒气刺骨,冬天时寒气入侵到七婆的骨髓里面,导致她一到下雨天就会关节疼痛,周身不舒服。在许锁头之前,她不是没有怀上过崽子,可是都没能养下来。 所以对于后头看起来不大灵活的许锁头,她都是疼在眼窝子里的。就算后来有了健康的许朝阳,也没能越过许锁头。无论别人怎么说许锁头的不好,她都坚决认为那是有福之人,后头的许朝阳也是许锁头带来的。 当时李兰告诉霍香梅时,霍香梅没有不相信,尽管那太阳还是当空照,烈日灼烧着人都快烤焦了,但是霍香梅知道这时的老农或者有经验的人,是会看天气的。再说有风湿病的人,很多都能提前预知天气的。 知道今天会有大暴雨,吓得霍香梅赶紧拿着竹耙子拼着命的把麦子收拢。李兰也赶紧帮忙,好些在晒场周围的大树下乘凉的村民看着这样的情况也过来帮忙。 要知道粮食就是农人的命根子。 …… 等村子里的人帮忙着把麦子装进箩筐,抬回许三郎家。可是当抬得差不多时,倾盆大雨轰鸣雷响随之而来。 众人手忙脚乱的把头上的斗笠盖到箩筐上,大步的往许三郎家奔跑。 尽管如此,还是避免不了有几箩筐被淋湿的。但是能保存那么多粮食不被淋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霍香梅和霍老爹不停的拱手弯腰谢过众人,没有他们,许家这次的麦子遭祸大了。 好些人的衣服都被淋湿了,摇摇头,表示不用见外,都冒雨家去换衣服了。 霍香梅的全身都湿透了,也赶紧换了干净的衣服,累得瘫坐在炕上。看到霍老爹心疼的要把那些被淋湿的麦子倒出来放在大簸箕上晾晒,霍香梅赶紧制止了,霍老爹这些天身体还没恢复,“阿爹,这淋湿的麦子,我等会再收拾。”。 霍老爹看到自家大娘子一脸疲倦的样子,不由的埋怨许三郎,“家中粮食收好了,就饿不死了,在本地也是可以做掮客的。尽管赚的钱不多,可是叫人心安。他这样山长水远的往外跑,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的,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有甚么意外的话,让你们娘几个咋活。家中农务如此繁重,阿爹又帮不上甚么忙,只是个吃闲饭的。真真的,苦了大娘子了。”。 霍香梅并不反许三郎做掮客,毕竟家里孩子多,以后花费肯定是个无底洞。假如许三郎不往外走几趟,赚些钱银,家里就靠这些地,不是天灾人祸,老天爷赏脸,也就是吃个饱饭而已,再想其他的,那就不大可能了。 可是霍香梅不是不难过,也不是说她矫情。而是像今天这样,遇上下大雨,如果不是四周邻里的帮忙,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在雨水来临时把那些麦子给收好,大半年的收成很可能就毁了。 刚才趁着雨水下来,天色昏暗,众人没看见,霍香梅边忙活着还边抹了一把眼泪。这个时候就特别的希望有个男人在身边,让他顶起这一切。可是没有,只能自己撑着来。 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只能自己硬撑着,把自己当男人用,把自己当不会累的狗使。 现在外面风闪雷鸣,天空像泼墨一样漆黑,屋子里偶尔闪过的雷光才能看得见人,霍老爹把油灯给点上。 霍香梅歇了一会,缓过气了,把那些湿了的麦子捧出来放到瓦甕里,再洒点水,让他们发芽,到时候做麦芽糖。 家里之前的麦子都酿酒让许三郎带走了,孩子们都好些日子没有糖吃了。 门口有些雨洒进来,霍香梅和霍老爹赶紧一起把靠门边的麦子挪进来,又是好大的一通忙活。 大雨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是已经到了几个娃下塾的时间了。他们去塾里的时候,还是大太阳,肯定没有带斗笠牛衣,家里唯一的一把簦还好好的放在屋子的角落呢! 霍香梅看看昏昏沉沉的天色,对霍老爹说,“阿爹,我去接大娃他们,你在家等着。”。 霍老爹有点担心的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霍香梅戴上斗笠,披好牛衣,“没事,我带小黑一起去,把几个孩子的斗笠和牛衣都带上。阿爹你帮了烧两锅热水,我回来得帮几个娃洗洗。”。 “喏!” …… 霍香梅戴着斗笠,披着牛衣,一只手拉着小黑,另一只手撑着簦。这簦是帮小黑挡雨的。抹黑往塾里的方向挪去,偶尔在电闪雷鸣中看到同样方向前行的邻里。大家互相打个招呼,结伴前行,等到了塾里,队伍已经很庞大了。 小杨先生和张书诚父老都还在塾里给孩子们讲故事,等阿爹阿娘来接才让娃娃离开。 所以一当看到自家阿爹或者阿娘出现在门口的娃娃,都是一阵欢呼,然后自豪的挺着小胸脯,背着挎包,在其他娃娃羡慕的神色下离开塾里。 现在塾里的娃娃好些人手都有一本急救篇了。因为晋大王的研究员出了一种快速印刷书籍的办法,还有造纸的方子和成本也大大的降低了。导致书肆的书价格也下降,现在不是只有读书人或者是有家底的才买得起了。 所以当里正把这个消息告诉塾里的两位先生和村民后,村民在两位先生的指导下给自家娃娃买了书。如果家里娃娃多的,可以每本只买一本,然后大家一起共用。 除此之外,娃娃们终于用上了纸,可以在上面写字了。不过还是得在课桌上拿笔蘸清水练熟悉了再在纸上写。 …… 大娃几个刚刚看到别人的阿爹阿娘都过来了,可是一直不见自家阿娘。阿爹不在家,姥爹不舒服,阿娘要看麦子。 现在都下大雨了,也不知道阿娘有没有把麦子给收好了。大娃满心是焦虑,他今年七岁了,很多事情都懂了,恨不能一夜之间就长大,好替阿娘分担家务。可是这只是想想,所以他平时尽量看好阿弟阿妹,不给阿娘添乱。 可是看到很多人都走了,阿弟阿妹都没心思听先生讲故事了,频频往门外望过去。 大娃好几次瞪了阿弟阿妹,让认真听先生讲故事,可惜第一次第二次还有效果,后来的都不行了,大娃自己也是听不进去了。 当看到霍香梅出现在门口时,几个娃就大娃的欢呼声是最响亮的,霍香梅还挺高兴的,看到自家娃这么的欢迎她,尤其是平时装大人,看起来稳重的大娃。 这次大雨的后果,当天晚上就显现了出来。 换季,小五小六小七三个小的,同时开始出现发热的状况。 如果不是霍香梅不放心,半夜拿着油灯,想去看看晚上温度下降,几个娃有没有好好的盖被子,也不会马上发现。 霍香梅叫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大娃和小二,让他们去阿爹阿娘的屋子睡,再把小三小四抱过去。 打了一盆冷水给三个娃擦身子降温,开始的时候,温度是降了下来了。可是半夜,又烧了起来,霍香梅摸摸自己的脑门,再摸摸三个娃的,似乎温度越来越高了,可是小四在喊冷,小五小六又在喊热。 家里面仅剩的一些麦酒,度数都不够高,霍香梅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娃娃用。孩子太小,有些是不适合用酒降温的。就算可以,也只听说过烧酒可以降温,可没有听说过麦酒也可以降温的。 无法,这时必须请疾医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霍香梅只好把霍老爹叫起来,“阿爹,三个小的都发热了,我现在得去找齐疾医过来看看。水在这里,你先帮他们擦擦脸和手脚。我马上就回来。”。 霍老爹看到这样,马上就清醒过来了,本来他就觉少,如果不是外面下着大雨,还打着雷,他早就听见霍香梅的动静了,“还是阿爹去吧,你留在家里看娃。”。 霍香梅没时间和霍老爹拉扯了,直接戴上斗笠,穿好牛衣,“阿爹,你留在家里。”,就出去了。现在天又黑又下大雨,霍香梅怎么也不可能让霍老爹去的。 “哎,哎,哎,我去……”,霍老爹紧跟在后面走了两步,霍香梅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黑夜中。霍老爹只好拿起刚才霍香梅打的水,仔细的给三个娃擦脸了。 …… 外面风大,也撑不了簦,人走路也好困难。风雨打在身上,很疼,可是霍香梅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这年头,发烧感冒的就是一场生死离别,来不得半点轻视。 很多时候,霍香梅都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悲哀。 她来到这里,除了成为七个孩子的阿娘,为他们的衣食住行担忧,其他的似乎都没有了。 她不会制炸药,不会制玻璃,不会炼钢,不熟悉历史,不认识名人…… 就连现在孩子发烧了,她都束手无策,只能半夜去找齐疾医救命。 …… 霍香梅站在齐疾医家的篱笆门外喊得很大声,可是再大声都比不过那雷鸣。好几次之后,也不见齐疾医家中有一丁点儿的反应。 霍香梅着急的用手伸进去抠篱笆门内侧的栓子,好不容易栓子有点动了,可是它就是打不开。 斗笠在她的动作中,早就脱落了,雨水冲刷着霍香梅的脸。她一想到三个娃,完全控制不住一边大哭大叫,一边用胳膊撞击着篱笆门。 就在霍香梅快要把门撞开的时候,也许是雨开始小了,也许是其他原因,齐疾医家亮起了油灯的光亮。霍香梅快要感觉到绝望的心才重新跳动起来,摸一把脸上的雨水泪水,更加大声的喊了起来。 …… 等霍香梅带着齐疾医回到家的时候,她早就全身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衣裳一路的流进许家的屋子,可是这些霍香梅早已无法顾及。 霍老爹赶紧让开,先让齐疾医看孩子,几个孩子的脸蛋一看就不是健康的红,一会喊热,一会又喊冷,现在又开始冒汗了。 齐疾医也顾不上寒暄了,坐在胡凳上先开始给小四把脉,让霍香梅把小四叫醒,先看看舌头。 看完小四之后,小五小六的也同样看过,齐疾医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霍香梅看齐疾医这个神情,心里就咯噔了好几下,张张嘴巴,艰难的发出喑哑的声音,“阿叔,孩子怎样了?”。 齐疾医摸摸胡子道,“这没看错的话,的确应该是鸬鹚瘟。”。 霍香梅完全不知鸬鹚瘟是甚么,但是她知道能称得上是瘟的就不是小事了,一时就更加的慌乱了,“那该怎么治呢?阿叔能不能先想法子让孩子降温。我怕再烧下去,会变成傻子。”。 齐疾医道,“这还算是比较轻微的,你们继续用冷水给他们擦脸。”。 说完,齐疾医拿出针,在小四的翳风、颊车、少商、合谷几个主穴各扎一针。再端详一会小四的脸色,可是好转的效果似乎不是很明显。于是齐疾医又拿出另外的针再插上列缺、丰隆、解溪、听会几个配穴。 先是少商以三棱针点刺出血,其他穴位就采用疾徐手法,加强刺激。很快的小四的头上就扎了好些针,这必须要停留两刻钟到半个时辰左右。 三个娃都醒了,小五小六无精打采的,但还是被齐疾医的动作吸引过去了,害怕的弱弱问阿姐疼不疼。 霍香梅早就蹲在一旁安抚小四了,刚刚齐疾医拿出针的时候,小四就吓得哭了起来,无力的想往阿娘怀里蹭,害怕的直抖擞。 可是霍香梅知道齐疾医是为了小四好,这针灸她还是知道的。看到小四那个样子,霍香梅只能心疼的不停的哄,“小四别怕,不疼的,一会就好了。等你好了,阿娘带你去蔺县买头花。”。 齐疾医也不停的在一旁小心的安慰着小四,毕竟没有娃娃不怕扎针的。 可是小四说甚么也不肯扎针,迫不得已,齐疾医让霍香梅和霍老爹抓住小四,就直接上针。 等小四哭到嗓子都哑时,才发现真的不疼,还好奇的抬起眼睛想看自己头上的针是不是真的还在。霍香梅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不疼不代表能动啊!这针灸她实在是看不懂,但是真的很神秘,很厉害的样子。 等小四的都扎上了,齐疾医又给小五小六扎上。 刚刚小四的神态,已经表明不疼,所以两个娃娃认为自己不能比小娘子还要害怕,就一付我不怕的样子,僵硬的让齐疾医扎针。 霍老爹在一旁不断的夸三个娃真勇敢,高兴得他们一边害怕,一边裂开嘴笑了。 齐疾医道,“我这先开点汤药你给他们煎,先吃一服药。”。 齐疾医在跟着霍香梅过来之前,听了她的描述,就猜到会是鸬鹚瘟,所以把所需要的草药都带了过来。 鸬鹚瘟这病在冬春两季是比较容易发生的,当然也不排除其它两季没有。往往是小儿更加容易生鸬鹚瘟,出现发热症状都是正常现象。 也不用写方子甚么的,齐疾医直接抓好草药,就让霍香梅去煎,“五碗水煎成三碗,给每个娃灌一碗。明天早上复煎一次,让他们再喝。”。 霍香梅只认得这草药里面有板蓝根、夏枯草、蝉蜕、蒲公英、紫花地丁,其他的就不认得了。 …… 等霍香梅端着药回到屋子时,看到三个娃头上的针已经取了下来,正在盯着齐疾医的动作。 原来齐疾医用杵臼在舂着些甚么草药,“汤好了?”。 “唯。” 三个大人齐齐上阵,给三个娃灌了一碗药汤。 平时就算是再听话的娃,遇上生病吃药,都是不合作态度的。 霍香梅开始怎么哄,他们都不肯吃。 “小四是阿姐,给阿弟做榜样,吃了药,就会好了。”,讲道理。 “小五,乖乖吃药。有小虫子在你的肚子里,不吃药,它就会好快好快的长大,把肚子上的肉肉都会吃掉的哦。”,诱导法。 “小六,你还记得吗?上次苏畅不肯吃药,后来好多天都没好,还不能上塾里,功课也跟不上了。你不是很喜欢去塾里吗?这次你也不吃的话,那也不能去塾里了。”,甜言蜜语法。 “你们乖乖的吃药,好了,阿娘给做好吃的。”糖衣炮弹法。 “你们吃不吃?不吃好不了,阿娘再也不要管你们了……”,恐吓法都用上了。 …… 以上都不管用。 齐疾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让霍香梅把小四抱起来,霍老爹端好药碗,齐疾医捏着娃娃的鼻子,直接小口小口的灌下去的。 小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霍香梅心疼的帮她擦干净下巴胸前的药汁。 小五一见姥爹阿娘还要那个胡子阿叔如此的凶残,吓得直往炕里面缩过去,埋在被单里不肯出来。 倒是小六如此小,就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配合阿娘,把那苦苦的药给吃了,只是那小眉头都快要皱成老头子了。 最后,小五还是逃脱不了三个大人的恶魔之手,哭得比小四还要厉害,嗓子都快哑了,可还是得把药吃了。 小六一脸的鄙视五兄,这个比自己早出生一刻的家伙。 第113章 二合一 给孩子灌完药之后,齐疾医指着他刚刚捣碎的草药道,“这是一些蒲公英,银花、生甘草之类的,捣碎后敷在他们的脸上。可以减少腮部肿胀疼痛。等草药汁干了,再涂些新的上去。这些草药你们都可以等雨停了之后,自己去采的。”。 霍香梅赶紧上前辨认齐疾医指出的几种草药,“采回来洗干净,捣碎直接敷上去就可以了吗?”。 齐疾医点点头,“嗯,如果干了,就换新的,不要嫌麻烦。另外,这鸬鹚瘟是会过人的,记得把这三个孩子和其他的隔开来。”。 吓了霍香梅一跳,这还会传染的。倒是霍老爹很镇定,刚刚一听齐疾医说是鸬鹚瘟,他就淡定了,以前大娘子和他的小儿都是生过的,该注意的事项他也是知道的。 该说的都说了之后,齐疾医准备离开,霍香梅赶紧说,“阿叔,我家另外四个娃,麻烦你也给看看吧,就怕等会又会烧起来了。”。 齐疾医也不嫌麻烦,跟着霍老爹进了霍香梅的屋子,而小四三个又睡了过去。 齐疾医一一检查之后,发现除了小二有点轻微的发热之外,其他的都没有问题。 霍香梅只好把小二也抱到孩子们的屋子。小二看到是阿娘,低声的叫了声阿娘,又睡过去了。 看到齐疾医同样的给小二也扎了一头的针,霍香梅无语的看着小二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样子,这娃真够淡定的,“阿叔,小二要吃药吗?”。 齐疾医道,“暂时不用,不过这外敷的草药还是要的。我明天再过来看看,如果我走了之后,还发热,继续用湿布给他们擦擦额头和手就好了。”。 …… 送走齐疾医,霍香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更加的承重了。齐疾医已经说外敷的好些草药都可以自己去采摘,不收介绍费,可是扎针和煎服的药还是要钱的。而且不是扎一次,不是喝一服。 刚刚霍香梅已经把家里剩下的铜板给了三百钱给齐疾医,这价格估计都可以说是友情价了。现在霍香梅的手里只剩下五百多个铜子,如果再发生甚么意外,真的就是周转不过来了。这可是比她刚刚来到这的时候还少了五百个大钱。 现在霍香梅只能一边祈祷,一边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一整夜,雨水是停了下来,可是四个娃发热却是反反复复的,脸部开始发红发肿,按上去像石头那样硬。 这时,霍香梅才想起,这不就是痄腮的表现吗?她小的时候也生过这个,发热还发痒,可是又不能抓,难受得很。当时是一个同窗开始生了,结果他那一小片区域的人都没有避免得了。霍香梅也是中枪了,为此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 霍香梅记得以前她生了鸬鹚瘟是用小偏方弄好的,就是仙人掌,把仙人掌的汁液涂在脸上,涂了之后就会减少痒的程度,效果很好。 可这会去哪里找仙人掌?霍香梅只能一步步的按照齐疾医说的去做了。 …… 霍香梅和霍老爹一整夜都没有停过,敷药或者是擦额头,擦身子。热了继续擦,冷了盖被子。孩子难受得哼哼的哭,霍香梅看得心疼的落泪。 等到天明时,四个娃才真正的睡着过去。霍香梅赶紧让霍老爹去休息,她还得给其他三个娃做朝食。 大娃几个起来看到自己睡在阿娘的屋子,有点记忆但是记不清是为甚么了,准备回自己的屋子拿上塾里的东西。 霍香梅赶紧制止了他们,“先吃朝食,吃完之后,阿娘给你去拿。小二还有小四小五小六都生病了,不能去塾里,大娃你跟小杨先生说一下,他们生了鸬鹚瘟,要请一段时间的假。”。 大娃吓了一跳,担心的问,“阿娘,那很严重吗?我们都不能进屋子?”。 小三瞪大那双许三郎翻版的大眼,“为甚么?”。 小七更加是要哭不哭的样子,“阿姐阿兄要死了吗?”。 霍香梅无语望望屋顶,小七你真的欠揍,“当然不是,只是小四他们生的是鸬鹚瘟,如果你们靠近的话,也有可能跟他们一样,要吃苦苦的药。”。 大娃问,“甚么是鸬鹚瘟,要多久才能好呢?”。 小三跟着问,“一段时间是多久?”。 霍香梅忙活了一个晚上,又哭又喊,担惊受怕的,已经没耐心再跟孩子解释了。可是也知道,如果自己控制不住发脾气,那样对孩子的影响真的不好,毕竟他们也只是在关心自家阿弟阿妹阿兄阿姐罢了。 于是霍香梅按下不耐烦,对自己说,要做一个好阿娘,认真的解释道,“大概要七八天才会好起来。鸬鹚瘟就是,就是生了它会发热,脸会肿,会痒。如果你们在塾里看到有其他孩子也是这样的,千万不要靠近,这东西会传染的。到时候如果你们也染上了,不仅自己难受,也会累死阿娘了。”。 三个娃露出他们好可怜好惨的表情,并且认真的表示真的遇上有同窗生了鸬鹚瘟,他们就走远远的。 …… 等三个娃去了塾里,齐疾医才过来复检。 齐疾医重新的给四个娃检查一遍,再扎一次针,让他们继续服药和敷药,“最近不要让他们吃油水多的东西,最好只给些白米粥和砂糖水他们喝,其它的还是等好了起来再说。现在,他们估计都是没有甚么胃口吃饭了,但是也不能不吃,多多少少都让他们吃点。”。 的确是,在齐疾医来之前,霍香梅就哄了好久,每人吃的都没有之前的三分之一了,都是吃猫食的,那么一丁点儿。看得人心里就发慌…… 等齐疾医离开之后,霍香梅让霍老爹在家里看好几个娃,她穿上木屐,背着箩筐到小山坡那边去采药。齐疾医说的那几种,霍香梅之前都在那里看到过,并不是甚么稀奇的药。 …… 太阳开始出来了,可是晒麦场还是一片的泥泞,根本就晒不了麦子。值得庆幸的是,许家的麦子本来已经晒得差不多了,否则是绝对会发芽的。大半年的收成不仅会让霍老爹忍不住眼红,霍香梅也会心疼的要死了。 四个娃一起生鸬鹚瘟真的把霍香梅累到了。前段时间,晒麦子她就是硬撑的了,这会加上要日夜照顾四个娃,就怕这鸬鹚瘟的症兆越发严重,不是没有人因为这个死去的。加上又是小儿,抵抗力又低,霍香梅真的怕了。 …… 霍香梅隔一天去采一次药,遇上不少妇子汉子也去那里采摘。才知道这次鸬鹚瘟的症状不仅仅发生在自己娃的身上,好些人家的娃娃都生了。 现在塾里都有些冷冷清清的了,因为大多数生了鸬鹚瘟的都是在塾里读书的娃。孩子抵抗力弱,又集中,更加容易传染了。 几个娃还没好起来,晒麦场倒是被后来热辣辣的太阳给晒干了,把麦场重新平整平整,又可以晒麦子了。 霍香梅只好让霍老爹在家里看孩子,她去晒麦子。家里仅仅有孩子,还是生命的孩子,没有大人在,霍香梅根本就不会放心。 可是就算小黑太给力,也不可能一天把所有的麦子都搬到晒卖场去。 为了不耽误晒麦子的时间,霍香梅只好向许大郎、王李氏还有许王大荷他们求救了。还好,他们听到后都马上过来帮忙搬了,有些还帮着把麦子扬开。 这时其他人家也在开始忙着收割冬小麦了。 …… 等霍香梅晒脱几层皮之后,许家的麦子才晒好,几个娃也病好,重新活蹦乱跳,到处在村子里撒野了。 可是家里已经没有钱了,最后的一服药还是霍老爹拿出他的老底了。 霍香梅无法,就算是现在开始酿酒,也不是很好卖的,毕竟不年不节的。只好把一部分粜出去换钱,一部分酿酒,剩下的一小部分作为家里的储备粮。 现在因为其它农人的麦子都还没晒干,所以许家的抢了个先,麦子的价格倒是卖了个不错的。 …… 可是手中无钱的感觉霍香梅再也不想感受了,不想对孩子说,不想对霍老爹说,只能憋在心里,整天担惊受怕的,就怕有哪里需要用到大钱。 家里的两只大羊已经不产奶了,小羊也不用再喝奶了,霍香梅干脆把它们卖给了王大兄。 家里的雉子鸭子都开始下蛋了,霍香梅倒是没有拿去换钱,而是留给几个娃补身子。前些日子也亏了他们了,加上生病,好些日子都是无精打采,像是被雨水淋到发瘟的小母鸡一样。霍香梅每每看到那,都心疼的直抽,怨自己做阿娘的无能。 那天晚上雨夜的经历,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然而,人生哪能事事如意…… 等手中再有些钱银的时候,霍香梅却是倒下了。浑身发热,冒汗,却又喊冷,开始神志不清。 霍老爹找来了齐疾医。 齐疾医不满的道,“她之前的身子是亏了,后来已经养得差不多了,这次却又给累到了。家里没有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只能妇子顶上。一直这样真的不是事,除非不想要命了。”。 霍老爹已经不去想怪不怪许三郎的事了,只想自家大娘子马上好起来。 “麻烦高阳你给开些药,总得让大娘把热给降下来才行啊!”,霍老爹很无奈,这个家如果大娘子倒下来,那就乱成一团了,将家不成家了。 霍香梅这时深刻的体会到了,穷人病不起这个说法!好不容易手里有几个钱了,自己又病倒了,存钱好难啊…… 霍香梅来到这里,已经三番两次的请疾医了,就连齐疾医都觉得这村子里年轻的妇子就许三郎家的这个最娇了。其他人家的不是没有人请疾医,只是其他妇子没有像她那样频繁罢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许三郎不在家,霍老爹又不能劳累,她只能硬撑着上。那次在祠堂,许三郎家妇子晕倒,不是没有人说。如果齐疾医不是学医的,估计脑子也会往那边想了。 …… 霍香梅这一病就是十几天,不过等第二天她能起来了,就带病接过霍老爹手中的勺子,准备开始做饭了。 尽管有霍老爹在,可是就他一个大男人,不说做得好不好吃的问题,就算是其它的,霍香梅也是不放心的,她来到这里一年多,早已经把这家子融进自己的骨血中了。 别说做饭甚么的,就是几个娃的洗澡洗衣之类的,她都时刻的惦记在心里。只有做了娘,才知道那种牵挂的滋味。 跟霍香梅要好的妇子好些都来看她,带着些鸡子红枣之类的,许大郎还让张菊花割了一刀肉过来。这对于农家来说,都已经是重礼了。 不过他们都要忙着收麦子,晒麦子,家里的活计也不少,都是把东西放下,说几句话问候的话,让好好休息之类的,就走了。 倒是王李氏一直记着霍香梅让她找一只小猫或者小狗的事,那时候家里有死老鼠,让霍香梅恶心了好几天。这气味去了,倒是说要养小猫小狗的事情没忘记,一直惦记着。去年人们才刚刚安定下来,才能吃上一口饱饭,所以狗猫这些很少有人养的。 …… 这次霍香梅生病,王李氏从她家大嫂那给霍香梅拿来一只斑点小狗,大概有三个月大的了。这小狗身上大部分是黑色的,上面还有一点点白色的。一只耳朵还是卷卷的,另一只却是缺了一个口子。看人的时候,小狗的眼睛是湿漉漉的,似乎在求抚摸。 霍香梅把家里存得半小坛子麦芽糖和十个大钱作为小狗的回礼。这里卖狗卖猫的,很少会要多少大钱的,都是给糖或者糕点,另外再意思意思给几个大钱作为回礼的,就可以了。 这只小狗,一下子获得了许家上下一致的喜欢,小五取名“小斑点”,全票通过。霍老爹亲自给它编织了一只小箩筐做屋子,霍香梅把晒得香喷喷的稻草给它做床垫,几个娃还强烈要求把小斑点养在他们的屋子里。 霍香梅同意了,只是明确表明,他们必须每天都帮小斑点洗澡,她就怕屋子里有狗虱子那种恐怖的生物。 要知道小四前晚睡醒来,发现自己的上壳子,也就是人中,那位置居然起泡泡了。霍香梅还以为她是上火了,还是霍老爹看了之后,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是琴螺的尿滴在上壳子,才让上壳子烂的。拿些粗盐水抹抹,两三次就结疤了。”,霍老爹说完就去拿粒盐泡水给小四涂上。 霍香梅这才反应过来,这居然是蜘蛛尿搞的,这蜘蛛居然叫琴螺,她还奇怪这里又不近海边,哪来的活琴螺。蜘蛛的网能止血,倒是没想到他们的尿还会让皮肤腐烂。 所以她对于孩子们说要把小斑点养在他们的屋子里是不反对的,就是卫生是必须搞好的。 想想,如果满屋子的狗虱子在蹦跶,霍香梅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根本就是接受无能。 …… 在霍香梅生病的第二天,李兰就被七婆赶了过来,让帮忙做些家务活。之前两人合伙做买卖,现在霍香梅去不了,只好跟李兰说说那些吃食是怎么做的,再让李兰去卖。 本来是打算让李兰拿大头的,可是李兰怎么也不答应。这买卖本来就是霍香梅的,之前霍香梅叫上她,也只是想帮帮她。这里道理,李兰懂,所以越发的不肯答应了。 等霍香梅好起来后,新村的麦子已经都晒干了,司农让捕役带着壮丁下来收粮,除了必须交的赋税,也可以把粮食粜给他们,价格都是比照市面上的。这点对于老农来说还是算是可以的了,虽然说麦贱伤农,可是好歹价格没有比市面上的要低。 去年许家是交钱顶替种子钱,今年只好交粮了。霍香梅舍不得出钱,这次的粮食她卖了不少,不过交税的还是够的。 现在霍香梅已经好了起来,只是那买卖还是没有空去做,毕竟就是家里的稻谷、鱼、稗子、粟、黍、薯蓣之类的的,都够她每天花上太多的时间去查看了。西瓜倒是又熟了,除了家里吃的,送给邻里的,其他的都让李兰用小黑拉着去卖了。 另外,家里的菜蔬都可以收割晾晒腌制了,霍香梅只能和霍老爹天天去菜地里把它们往家里搬运。家里离不开她,把收获的西瓜之类的也托付给李兰了。 值得庆幸的是,几个娃都恢复了精神。 如此忙碌到了六月底的最后一天。 每次霍香梅去稻田里查看鱼的长况、稻谷的生长状况,都会经过七婆家。每每看到许锁头的小媳妇刘欢儿,霍香梅都是心惊胆战的。那个肚子实在是太大了,走动都是挪的,“七婆,这是双胎吧?”。 七婆一改往常严肃的脸孔,笑眯眯的说,“齐疾医看过了,也说很有可能是的。欢儿用棍子旋转过了,其中有一个是带把的。”。 所谓的棍子旋转,霍香梅见过刘欢儿是怎么操作的。 只见刘欢儿拿着一根细麻线,线的另一端悬挂着一根手指长的小木管。把小木棍悬空吊到右手上方,静止,看小木棍旋转的方向还有圈数。这样就可以看出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 另外用左右拇指压着右手手掌,右手手掌那手腕处会出现多少个突出的小圆球,这样会决定你能生多少个儿子。 这些看得霍香梅一愣一愣的,听得迷迷糊糊的。这也不知是不是迷信还是甚么。如果你说它们是错误的,可是那些妇子之间已经流传了那么久,肯定也有对的时候出现的,难道都是巧合? 霍香梅抹了一把脸,“这实在是太神奇了!不知弟妹甚么时候生,到时候需要帮忙的话,七婆你让兰姐来叫我。”,除此,她也不知道该说甚么了,总不能说你们这是迷信甚么的。 七婆满意的道,“已经找李婆子看过了,会在七月下旬,那时候天气开始转凉了,到时候月内就不用受苦了。这娃娃是个疼阿娘的,选在这个时候来。”。 霍香梅道,“李婆子是接生的吗?”。 七婆道,“对,李婆子是渡生婆,她知道怎么把小娃渡生。她经验十足,以前咱们许家村的娃娃都是她渡生的,她和阎王殿有关系。”。 霍香梅赶紧岔开话题,这渡生婆跟阎王殿的关系都出来了,真令人哭笑不得,“李庆家的阿曼达,应该是在年底生了,那时候李庆也回来了。”。 霍香梅倒是记得阿曼达也是孕妇了,她家的羊还是在阿曼达那里买的,不过母羊已经不产奶了,所以霍香梅为了手里多几个钱,把母羊和小羊都卖给了王大兄。 七婆不大喜欢阿曼达,觉得她是胡子,妖里妖气的。加上前些年,大王和胡子天天打来打去的,尽管现在已经和平了,很多人都跟胡子通婚。可是七婆做为老一辈人,还是不喜欢胡子。认为他们不止礼仪不好,还会混淆家族的血脉之类的。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的进入他们的脑子里,所以听见霍香梅说阿曼达的事,七婆也不怎么接话,就嗯嗯两声。 霍香梅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见七婆这样,也就不多说阿曼达的事情了。 到了七月上旬,稻秧已经开始抽穗,按照去年的经验,八月初,就可以收割了。还有稻田里面的鱼,都长得比手巴掌大了。好些人家里开始捞些回家加菜,虽然不大舍得就吃了,可是现在养养身子,等到收割的时候,好歹也有些肚腩顶饿。 村子里的小溪流现在几乎都被那些下塾归家的娃娃占去了,洗澡、游泳、再捞些小鱼回家。霍老爹也不去跟娃娃争食,每次经过看到脱光光的小娃娃在里面蹦跶,他都是笑眯眯的走过。这小溪才到大人的膝盖,也不用担心小娃娃有危险。 霍老爹现在和好些老汉一起结伴去看稻谷,看完就拿拿过去的鱼篓子捞几条鱼回家加菜。 霍香梅也不阻止自家的几个小子去里面玩耍,不过有警告不能去杏花河那边游泳,那边水太深了,不安全。倒是今年已经五岁的小四娘子,开始不乐意跟着阿兄阿弟一起光光身子去玩水了,说看到小鸡鸡会长针眼。 霍香梅第一次没看到小四跟阿兄他们出去,而是一脸想去又别扭的表情的时候,问她,知道了原因,就一阵乐呵,承诺,每天都在房间里放一盆水让她玩耍。 …… 第114章 二合一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却让人担心不已,接连几天都是大暴雨。几乎没有停歇过的时候,到处都是一片灰白茫茫…… 塾里两位先生也给孩子们放假了,总不能天天这样的倾盆大雨还让娃娃去上课。根本就走不了路,就算穿再多的牛衣,去到总会有人的衣服是避免不了湿的。 然而,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样的天气是再好不过了。既不用去上学,没有功课,还能玩水。可是霍香梅把大娃几个拘在家里,不让出去玩水。家里的羊前些天已经全部都卖了,包括小羊,倒是省了去打草的功夫。只是彘圈、雉子棚和小黑的家早就不能住了。 霍老爹把所有的牲畜都赶到做饭的那间屋子,特意编织了一排大笼子把雉子和鸭子都放到那间屋子的炕上,另外隔开一个小地方喂小豚和小黑。 整间屋子都经常是牲畜的排泄物,霍老爹也不用霍香梅动手,他每天都很勤快的把这些脏东西扫好堆积在杂物房里,熬肥。 还好这几间屋子当时建的时候,把门槛起得很高,水不会轻易的漫进来,但是霍老爹还是冒着大雨挖了一条排水沟,好歹减少点。 可是家里稻田就让人解不开眉头了,这么大的雨,鱼是留不住的了。一开始,好些人家都心痛的冒着大雨拿箩筐去自家田地里抓鱼,能抓多少是多少。 再后来,水漫过田坎,鱼也游到隔壁家的田地去。在自家地里抓鱼,看到隔壁家的经常抓到大条的,不管那鱼是不是自家游过去的,都心塞塞的了。 霍香梅跟霍老爹也跟风一样去抓了不少鱼回来,无论大小,抓到的都带回家去,这会儿来不得半点心疼,不抓不是人家的,就是被大雨冲走了。把鱼儿开膛破肚,也不敢用太多盐去腌制,就怕盐吃完了,没办法去买,轻轻的抹上一层盐水,用锅烤干,好歹能多放几天。 …… 当水开始漫过稻谷上面的青穗的时候,水也开始漫过了家里的门槛,家家户户都是忙着掏水,再也听不见笑声,不说娃娃,就是家里的牲畜都是一阵阵的不安。 幸亏屋子盖没多久,否则还得拿盆子接水。 再后来,屋子里无论怎么舀水都是舀不尽,霍老爹干脆让霍香梅一起把两张胡桌抬上做饭的屋子的炕上。那些雉子、小豚都用笼子装好,放到胡桌上,就怕到时候水太深了,顾不上这些牲畜了。地窖的粮食已经搬了一部分出来吃的,地窖口用家里的大木板外加石磨石搌压住,那样至少防止被冲开。 …… 直到第八天的夜里,小斑点不停的叫,把孩子们都吵醒,尽管外面是大暴雨,还能听见里正敲锣大喊的声音,越来越多人在喊。 霍香梅也赶紧起来,这些天夜里她都没睡好过,很容易警醒。 霍老爹很快就过来,“外面的杏花河很可能已经缺堤了,现在家里不能再住了。里正在外面喊赶紧带上孩子去小山坡那边。”。 霍香梅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吓得一时有点手慌脚乱,“阿爹,还要带甚么,家里的牲畜怎么办?地窖里的粮食怎么办?”。 霍老爹已经急忙的往外走了,“你去带好孩子,给他们穿好斗笠和牛衣。我去拿前些天我准备好的干粮之类的东西,让小黑拉着走。其他的就管不上了,这会人命要紧……”。 霍香梅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淌过已经到膝盖的水,来到孩子的屋子里。他们都已经起来了,大娃还在帮小七穿衣服。 霍香梅道,“你们赶紧穿好衣服,还有牛衣,跟阿娘走,大水要来了……”。 几个娃从来没有见过阿娘这样严肃的样子,加上外面那暴雨雷鸣的恐怖声音,一时都不敢吭声,乖乖的自己穿牛衣或者是让阿娘帮忙。 霍香梅想想不能这样,如果孩子的衣服湿了没得换,感冒了怎么办?赶紧用许三郎的牛衣包了一包衣服。 等霍香梅带着孩子出来的时候,霍老爹已经准备好了。 …… 小黑在水里艰难的移动,水已经淹过它的小腿。后面的小车子上放着两个箩筐,里面是霍老爹这几天就准备好的干粮。他老人家经历得多,这连天的暴雨,让他心头早已不安。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些干粮,另外火镰子柴刀也带上了。 霍老爹用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箩筐,里面坐着小二小五小六小七。霍香梅也同样用箩筐挑着另外三个娃和一包衣服,跟着霍老爹和小黑后面艰难的淌水往小山坡走去。 天黑蒙蒙的,就连火把也烧不起来了,雨点打得人生疼。路上有很多人家都在呼儿喊娘的,霍香梅紧紧的跟着霍老爹,踉跄了好几次。吓得霍老爹还要时不时的回头找她,让她一定要跟在后头。 村子里好些汉子都跟许三郎一起外出跑西域了,有些家里也同样只有妇子和娃的,现在都在艰难的求生。 大自然有时候对人类特别的无情,然而人类只能在不断的对抗中求得生存。 好些老人跌倒了,能爬起的就爬起继续走,那大水已经到膝盖了。爬不起的,家人能看到的,扶一把再走。可是有些跌倒就再也爬不起,一片慌乱。 …… 半路遇到好些人在骂骂咧咧的,霍香梅还听见蒋舫家的婆子在骂媳妇子,张菊花在骂贼老天不让人活了,王老实再让九婆快走不要心疼那些东西,命都快没了…… 霍香梅也不管这些了,一个娃的重量还好,三个娃还有衣服,早就压着她直不起腰来,硬撑着蒙头跟着霍老爹就走。 感觉一直在水中行走,平时一刻钟到小山坡的距离,在这个时候变得非常的遥远,也不知走了多久。 …… 等许三郎一家人来到小山坡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水也漫到小山坡脚下,霍老爹担心水还会漫上来,让霍香梅赶紧再往上面走远点。 可是刚刚霍香梅把孩子放下来,就松了一口气,现在是再也挑不起了。几个娃懂事的说他们能走,霍香梅见暂时安全了,也就同意了,让霍老爹挑着空箩筐拉着小黑往上走,她带着孩子在后面跟上。 抹黑前进,不断的问前面有没有人,众人的心里都被悲伤笼罩着。尤其是那些来到这里,却发现有家人没跟上的。想让人回去找,可是又怕人没找到,这个又不见了。还有些在人群中碰碰撞撞的,大声喊着家人的名字,那一声声悲壮的声音,让好些人都小声的哭了起来。后来也不知是谁忍不住了,哭得越来越大声。 许家几个娃也被吓到了,拉着阿娘姥爹箩筐的边沿,一边哭一边跟着往上面走。霍香梅也霍老爹已顾不上安慰他们了,只是大声的吼了两句,别松手,看着阿兄阿弟,赶紧走。 等他们一家走到小山坡顶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微亮,可是雨水却没停下来的意思。小山坡上很多树木都被吹倒了,虽然没有打雷,可是也不敢在那些树木下避雨。 霍老爹把箩筐倒过来,让几个娃在里面避雨,而他和霍香梅只能坐在湿漉漉的大石头上歇一会。 慢慢的越来越多人往山顶挪上来,看到自家人都在的,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到不在的,早就已经哭得嗓子都喑哑了。 霍香梅看到有熟人都赶紧上前去帮忙扶一把,好些人居然没有穿着牛衣的,只戴着斗笠,那衣服早就湿得贴身了。汉子还好,可是那些妇子的,在天开始亮的时候,就难受了。 “李婆子,李婆子在哪里?我家妇子要生了……”,许锁头惊恐的尖叫声伴随着刘欢儿的痛苦□□声在人群中响起。 刘欢儿的预产期还有十几天,这会居然因为惊恐逃难,提前要生产了。霍香梅赶紧让霍老爹看好孩子,她过去看看。 这真的是要人命啊! 等霍香梅就着微弱的天色,顶着大雨找到许锁头大喊的位置时,已经有好些妇子帮忙用牛衣给刘欢儿遮挡雨水了。而刘欢儿正一脸痛苦的在躺在几件干衣裳上面□□,双手被陈麦香和黄小玉紧紧的抓住。 霍香梅问在一旁着急得手直抖的七婆,“李婆子呢?渡生婆还没找到?”。 七婆哆嗦的说不出话,一旁的陈麦香,看到是霍香梅,“香梅你看看能否想办法烧些热水,锁头已经去找李婆子了。”。 霍香梅看这时她也帮不上甚么忙了,只好纠结着去怎么生火。这里的树木树叶早就被淋湿了,哪里还能找到干柴。赶紧跑回去找霍老爹。 霍老爹一听,让几个娃挤挤,把一只箩筐给拆了,用牛衣不停的擦,好歹让它们干些。家里的彘油他有事先准备着,往竹条上面裹些彘油,好歹去不远的小溪舀了些水回来烧热,只是离开水还有点远。但是能这样,霍香梅已经很满足了,对老爹佩服不已。 等霍香梅端着热水回去的时候,李婆子已经过来了,可是这时刘欢儿的生产并不是很顺利,居然是娃娃的脚先出来。这下就麻烦了,卡住在开口那。 这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看得霍香梅的脸色一阵阵变得苍白,这生孩子太恐怖了,还是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 雨水冲刷着霍香梅斗笠,看着刘欢儿下面不断流出来的鲜血,还有那只湿漉漉的小脚丫,霍香梅只觉得喉咙紧紧的,有点胃翻,却又为生命的诞生震撼! …… 李婆子是一个从事渡生多年的渡生婆,什么生产状况,她没遇过?对于许锁头家的这种情况,她也是心知肚明的。这是寤生,顺利生下来,母亲的身体健康都会受影响,生不下来,那就是一尸两命。 阎王要留人,三更不过…… 这雨水越来越大了,打在周围的妇子身上都是生疼,可是看到许锁头家的还在坚持,那她们也不能放弃。再说,她们也是生育过的,也是做阿娘的,对每一个人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都会抱着一种宽容和希望。 七婆的整张脸都狰狞起来,抓住刘欢儿的一只手,指甲狠狠的掐进她的皮肤,“欢儿,坚持住,我还想听你喊娘,听你儿喊娘。欢儿,别昏过去……”。 李婆子把那只伸出阿娘体外的小脚丫塞进去,用力的按摩旋动刘欢儿的大肚子。 霍香梅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可是刘欢儿还没有生出来。之前烧好的热水早已经凉透了,天色已经亮了,本应该是朝阳升起来的时候,却依然是黑云密布,这雨水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许锁头在外面呜呜的大哭,他家阿弟许朝阳一脸无措的看着阿兄,安慰了他好几次都不顶用,干脆也不管他了,只是时不时的扭头看被一群婶子嫂子围着的地方。小侄儿,你快快出来,别折磨你阿娘,还有那傻爹了,以后阿叔带你上塾里。 …… 霍香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听到周围的人喜而极泣的大喊“生了,生了……”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眼睛刚刚对焦,就看到李婆子从刘欢体内一把拉扯出一个小婴儿。 原谅她,那种感觉很震撼,但是也很恐怖。对于一个没有过生育经历的妇子来说,这无疑是会带来生育阴影的。 可是没有听见小婴儿的哭声,霍香梅那一口憋在心口的气刚刚要松开,又提了起来。直到李婆子对着小婴儿的嘴巴吸出一口甚么东西,拍打两下,小婴儿才大哭起来。 七婆早就是热泪满面的接过李婆子手中的小婴儿,外面的许锁头激动的想过来,被周围的人制止了,因为李婆子大喊,“里面还有一个……”。 第二个倒是顺利的生了出来,而刘欢儿已经疼得晕了过去,这次生育她是遭了罪了。淋了那么多雨,淌了那么久的水,加上提前生产,还是寤生,刘欢儿估计好几年都不能生了,坐月内也得躺着过了…… 众人能看到小婴儿生了下来,都是非常的激动。李婆子忙着掐刘欢儿的上壳子,清理□□,其他人都好奇的问抱着小婴儿的七婆和许朝阳,这是汉子还是娘子。 至于许锁头,他在刘欢儿生完第二个的时候终于被允许靠过来了。不过看到刘欢儿的惨样,还以为刘欢儿像他阿爹那样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哭得像死了阿爹一样。众人怎么劝都没用。 许朝阳远远的站着,看到自家阿兄如此痛哭,还真的以为阿嫂不行了,吓得也跟哭了起来。阿嫂平时对他不错,这会阿嫂不行了,许朝阳都慌了。 还是李婆子看不过眼,让许朝阳把后头出来的小婴儿抱好。她也不管许朝阳会不会抱,她就一头忙着处理刘欢儿了。 许朝阳才八岁,被李婆子塞了一个那么恐怖的东西,本来被雨水冷得发白的脸色更加是无色了,嘴唇眠得紧紧的,紧张的抱着这嗷嗷大哭的娃,阿叔也好想哭。 霍香梅看着一系列戏剧性的发生,突然觉得这个严肃的氛围有点啼笑皆非,赶紧把许朝阳怀里的小娃娃接过来,拍拍后背,也许是感觉到安全了,这小娃渐渐不哭了。 一旁的许朝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前头出来的娃娃,是个汉子,后头的是小娘子。龙凤胎呢!霍香梅觉得这是该庆幸又恐怖的事。 陈麦香问霍香梅,“香梅,之前让你烧的热水烧好了吗?得给小郎君和小娘子清理干净,包上干净的衣物才行,否则冷到就麻烦了……”。 额!完蛋了…… 刚刚霍香梅只顾得看热闹,那水冷了就让它冷了,她不知道原来这热水的作用在这里,“阿嫂,你帮忙抱着这个小娘子,我再去烧水,刚刚的都冷了。”。 陈麦香很无语的接过那个到了她手里,又开始哇哇大哭的女娃,“那你赶紧去吧……”。 这时,雨已经慢慢小了,天已经亮了,能清晰的看到周围的人群。 等霍香梅快步跑回自家那个地方时,看到许大郎一家都在那,正和霍老爹一起搭棚子避雨。 孩子们看到霍香梅过来了,都围过来叫娘。刚刚一直没有看到阿娘,他们心里都忐忑着呢,尤其是看到那些哭喊找不到亲人的老乡孩子们。 霍香梅赶紧安慰几个娃,对霍老爹说,“阿爹,这水冷了,得重新烧,刚刚那箩筐的竹条还有吗?”。 霍老爹放下手中的柴刀道,“还有,我再给你烧,对了,锁头家的生了甚么?”。 霍香梅高兴的道,“尽管开头不顺利,后面都挺好的,生了两个呢,一个郎君一个小娘子,好着咧!”。 这是一个好消息,周围听到的人都纷纷笑了起来。能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活下来的娃娃将来都是会有大出息的。这是时人的信念。 …… 等霍香梅端着热水回到的时候,那些妇子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李婆子和许锁头一家子。 看到霍香梅端着热水过来,李婆子赶紧接了过去,让许锁头添些冷水进来,给刘欢儿和两个新生儿擦去血迹。 生完这两个娃,刘欢儿早已筋疲力尽的睡过去了。七婆和许朝阳抱着两个娃,尽管他们都是没有睁开眼睛的,五官像猴子一样的难看,可是七婆还是觉得这两个娃娃漂亮极了。 然而许朝阳怎么看,也看不出漂亮在哪里。可是又不好对阿娘说,只好皱着眉头看着两只小猴子,不停的心理暗示,这是自己的侄女,再丑也是自己的侄女,看来以后自己还得加倍认真读书赚钱了,好歹有副好嫁妆,否则侄女咋嫁出去,这真的好愁人…… 霍香梅知道现在刘欢儿不好挪动,可是这雨再小还是在淅淅沥沥的下,“七婆,我家阿爹和大兄他们在搭建棚子避雨。你们先移过去,离这里不远,锁头家的不能再淋雨了,还有两个小儿还小,也不能淋雨了。”。 七婆不想给别人找麻烦,可是也知道自家的事,只能一边感谢霍香梅,一边让许锁头抱起他婆娘过去。 霍香梅没有接过许朝阳手中的小娘子,毕竟许锁头家的零什还得她挑。 …… 回到孩子们那边的时候,霍老爹几个已经合力搭出一个几尺宽的简陋棚子。现在正在用石头固定棚子的四个脚。 对于许锁头一家的到来,大家都表示欢迎。尤其是两个小婴儿,得到了所有孩子的注视,好奇,嫌弃,欢喜,可怜的各种表情浮现在他们的眼中和脸上。 霍香梅赶紧拉过自家娃,一个个摸摸,看看衣物是否都是湿的。结果不言而喻了,得赶紧换啊!带过来的衣服都用上场了,就连霍老爹,霍香梅也让他把上衣给换了下来,至于裤子,现在是真的找不到地方换了。 这时,雨水已经停了,家家户户都在搭建棚子,那水已经漫延到小山坡半山腰了。还有好些人没有到的,里正组织村子里的壮汉,就地取材,弄了些竹筏子,想趁雨停了,赶紧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 希望有幸存者吧!会有的…… 小七拽了拽霍香梅湿漉漉的裤腿,“阿娘,我饿了……”,一边对阿娘说饿,一边用眼睛盯着大牛他们手中的吃食。 其他几个娃也纷纷的看向自家阿娘,都表示饿了。大伯娘给大牛哥他们分吃食的时候,可没有提到给许三郎家的娃来点。 霍香梅的肚子还应景的响了起来,像打鼓的声音,她的脸颊都烧了起来,“阿爹,你带了甚么出来,先让大娃他们垫垫肚子。”。 霍老爹找了找小驴车上面的箩筐,从里面拿出一包冷蒸饼,许家的每个孩子都分一只,也给霍香梅一只。这蒸饼还是昨天上午霍老爹让自家大娘子做的。 这个时候再也没有甚么笔蒸饼更加能顶饿的了。 周围的人看到许家的孩子都在啃干蒸饼,也纷纷拿出自家事先准备的吃食。大家前两年还有逃荒的记忆,所以都第一时间带上了粮食。 小溪的上流离这里并不远,之前给刘欢儿煮的水都是霍老爹去那舀的。霍香梅想了想对正在艰难的啃干粮的霍老爹说,“阿爹,我去前面的小溪那舀点水,总不能干啃,孩子小,怕噎到。”。 霍老爹看看手中的蒸饼,应道,“喏,快去快回,趁这会停雨。也不知那些去找人的汉子有没有救到人……”。 关于去救人这点,霍香梅真的爱莫能助了。能把自家娃都带出来,就是她对许三郎最大的回报了。 …… 第115章 二合一 霍香梅顺着平时村民打柴开出来的小道来到小溪边,可是因为杏花河都泛滥了,这小溪本来的源头就是杏花河,所以只能看到浑浊的溪水。 霍老爹当初舀的是不是这些水。之前霍老爹拿回来的溪水装在瓦罐里,所以霍香梅也看不到是不是干净的。 霍香梅只好沿着溪水继续往上走,希望能在某些拐弯的小岔口能舀到些许泥沙已经沉淀下去的清晰点的溪水。 这浑浊的溪水真怕就算煮开了,孩子吃了还是会不舒服,拉肚子还是小事,如果是痢疾就糟糕了,所以霍香梅宁愿多走几步。 …… 这被大雨冲刷过的小山坡,本来茂密的草丛都软趴趴的贴在地面,回头往山坡下望去,一片汪洋,一片迷茫。走得远了点,远处的人们就像一只只小蚂蚁在艰难的移动着,谋生着。 霍香梅低头沿着溪水逆流而上,就希望能看到哪个窝窝的水是干净的。 …… 这时霍老爹这边,孩子们都忍着口渴啃完一只蒸饼了,纷纷问姥爹,“阿娘怎么还不回来,我都要渴死了。”。 霍香梅才离开没一会,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回到,霍老爹只好耐心的哄着几个娃,再等等,再等等你们阿娘就回来了。 …… 当初李庆离家时,曾经拜托过霍香梅,阿曼达怀孕了,如果家里有甚么事,希望霍香梅能搭把手,李家已经没有其他人在家了。阿曼达一个孕妇,总有不方便之处。 当初霍香梅也是一口就应下来了,这只是小事儿。可是这会夜里河水缺堤,霍香梅整个人都懵着,跟着霍老爹忙着带着许家的娃逃难,根本就忘记了阿曼达这回事。 如果不是阿曼达夜里因为怀孕时常脚抽筋疼醒,也不会听见里正敲锣喊逃走的声音。等李庆回来,也许见到的就是一个空房子或者是阿曼达的尸体了。 还好阿曼达是个命大的,当年部落混乱,死了那么多人,她好好的活了下来,还嫁给了李庆。 这次阿曼达也是个命大的,李庆当初离家留给她的牲畜除了一部分卖了出去,剩下的还有一头大水牛。 大水牛并不怕水,阿曼达把两只箩筐用麻绳绑好在大水牛的身上。一只装满粮食,另一只阿曼达直接坐上去,赶着大水牛就来到了小山坡。 …… 这会阿曼达也来到了霍老爹和许大郎搭建的小棚子外,看到霍老爹知道霍香梅也会在,高兴的跟他们打招呼,“老爹,七婆,许家阿兄阿嫂。你们都在,真的太好了……”。 阿曼达一边吆喝大水牛停下里,一边小心的想爬下箩筐。可是上去容易,下来难啊,更加别说阿曼达还是大着肚子的。当初能上去,还是她让大水牛趴下,自己站在胡凳上跨上去的。 这会阿曼达想下来,只能一脸尴尬的看着周围的人,最后定睛在张菊花身上。尽管平时没有怎么打交道过,不过阿曼达知道她是霍香梅的阿嫂。霍香梅人不错,她嫂子应该也不错吧? 阿曼达有点不好意思的对正在看热闹的张菊花说,“阿嫂能否搭把手,我想下去,可是现在不大方便。”。 大娃几个都好奇的看着阿曼达和她的大牛,平时不是没看到有人骑在大牛身上,可是把自己装在牛背上的箩筐的,真的很少见到。再说,阿曼达的肤色头发眼珠,无论人们见过她多少次,只要她出现在人群中,都是人们注目的对象。 张菊花平时虽然不喜欢和阿曼达打交道,不过可能是这都算是共患难的了,还有阿曼达当众提出请求。乡里乡亲的,她也是拒绝不了的。 所以当阿曼达提出请求时,张菊花就拿着自家的箩筐上前帮忙。 张菊花先把自家的箩筐翻过来,倒扣着,让许大郎帮忙牵住大水牛,她扶着阿曼达踩着箩筐下来。 阿曼达是孕妇,这动作不得不小心,再加上阿曼达长时间屈腿坐在箩筐里,这会是小腿抽筋,小脚麻痹。给她下来的动作增加了翻倍的困难。 越是想下来,越是着急。 等阿曼达顺利下来的时候,张菊花居然都出汗了,就怕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自己可算是好心办坏事。 七婆不喜欢阿曼达,不过这会她家两个娃娃都顺利的生了出来,她对周围的人都有着一股善意,尤其是看到阿曼达也大着肚子,还主动把棚子下的地方,让开一小块,让阿曼达进来。 许大郎把阿曼达家的大水牛拴在小棚子一侧的大石头上,另外帮忙把那两只箩筐解下来递给阿曼达。 阿曼达坐到一只箩筐的背面,不停的用手捶打着小腿,这会抽筋的小腿还不大缓得过来。只要做过阿娘的都会体验到这种甜蜜的痛苦,夜里腿抽筋,甚至有时候会有压着胸口的感觉,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看到孩子们都好奇的看着她的动作,阿曼达笑着从另一只箩筐里翻出一只大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把她平时做的奶酪糖,递给孩子们。 几个小的眼睛都控制不住的看向阿曼达的手,然后看向霍老爹还有许大郎张菊花。 张菊花高兴的哟哟叫起来,一边责怪阿曼达都逃难了,还带上这些不顶饿的,根本就是个不懂事的妇子,一边伸手快速的抓过阿曼达手中的奶酪糖。 大娃几个的眼睛从阿曼达的手中转移到张菊花的手中,他们很想要,很想吃。可是对于这个大伯娘,他们都有阴影。平时看到她都会心里忍不住发毛或者抖一抖,更加别说现在阿娘不在身边了。 所以大娃几个就眼睁睁的看着张菊花把糖给大文二武还有香兰一人一块,剩下的都揣着进衣兜里。根本就没有分给自家娃娃的意思,可是大娃他们真的不敢开口说要。 小五咽了咽口水,对正在吃糖的二武说,“二武兄你阿娘不分糖给我,等我阿娘给糖我吃,我也不会分给二武兄的。”。 小七在旁边哼哼,表示他以后也不分给二武兄。 还是大文看到自家阿娘做得如此明显,这娃有点尴尬的说,“阿娘,你看……”。 张菊花翻了翻白眼,“你阿娘就这几块,你不想吃的话,给二武。大娃你们也别怪伯娘不分给你们,就那么一丁点儿,还不够你大兄他们吃呢!”。 张菊花一边说,还一边用眼角向大娃他们示意阿曼达那边。 大娃赶紧拉住阿弟阿妹,他已经七岁了,懂得了羞耻。 倒是正在和七婆说话的霍老爹转头看到了这一幕,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不舍得让自家的娃受这个委屈。可是他也知道,这会不是说甚么的时候,见到大娃拉拢好阿弟阿妹了,赞赏的看了大娃一眼。 阿曼达刚刚没有看到张菊花的动作,她转头给许朝阳分糖了。毕竟就她之前的认为,张菊花和霍香梅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刚刚她要下牛背,张菊花还不是帮了很大的忙。所以阿曼达根本就没有想到张菊花会不把糖分给许三郎家的娃娃。 等阿曼达给许朝阳分完糖回身看到其他娃娃都在吃糖,只有许三郎家的在看着咽口水,小的那个还在擦眼泪的时候,似乎是明白了甚么,赶紧又掏了一把分给大娃他们。 大娃很快的就接了过来,分给自家阿弟阿妹。可是小六任大娃说甚么,他都是把手背在背后,不肯接。大娃不停的塞给他,他就低着头看在地上转圈的小斑点,说不要。 小七舔着糖,对大兄说,“六兄不喜欢的话,把他的给我吧。可好吃了……”。 气得小六嘟着嘴冲他呛话,“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刚刚人家都不分给你了,这会给你,你就比小斑点还嘴馋,先生不是教过不食嗟来食吗?人家给你了,你就要。甚么东西嘛,不要脸的……”。 霍老爹黑着脸对小六说,“怎么跟你阿弟说话的?你是阿兄,就不能好好说吗?”。 小六见姥爹也帮着小七,一下子感觉到委屈上了顶点,哇的大哭了,抱起地上小斑点,把头埋进它的小脑袋,呜呜的哭个不绝,“你们都帮着他……”,“难道阿兄就一定要让阿弟的吗?”、“明明是小七不知羞,人家不给糖,他还惦记着。”、“呜呜……,一点儿都不可爱,我再也不想要阿弟了。”…… 许锁头家的两个小娃娃,不知道是不是饿了还是听见小六的哭声,也跟着凑热闹的哭了起来。 小七左看看,右看看,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糖。哭一声,咬一口。他根本不知道为嘛六兄要骂他,自己只是想多吃一块糖而已,“呜呜……,六兄,我不要你的,你的糖。你别哭……,阿娘,阿娘,你在哪里?呜呜……,小七想你了……”。 霍老爹也不明白为嘛小六会这样说小七,这个没哄住,那个又哭了,其他几个都不敢吃糖了,都傻呆呆的站着。 整个场面都乱了…… 那小七惦记的阿娘这会在哪里呢? 这会霍香梅正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具白花花的身体在抵死的纠缠,各种浪声在压抑的低吼,发泄出兽性的原罪…… 这都甚么时候了? 霍香梅本来是一直低着头找清水的,这会儿刚刚停雨不久,周围除了风声,就没有其它动物的声音了。 这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霍香梅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后来停下来,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了一会。 额!完全没错…… 谁啊?那么激情,不仅仅是大白天的,这会离雨停还没有多久,小山坡山腰处还有好些人家在哭着找家人,这会居然就有人在上演激情戏?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霍香梅抱着瓦罐,小心的踮着脚尖,悄悄的往发出声音的大石头那处挪去…… 等霍香梅憋着一口气终于挪到大石头的声音背面,那声音越来越高昂了,两人已经完全沉浸进去,控制不住刚刚那种低吼。 霍香梅摸摸心跳声,像做贼一样伸出脖子快速看了一眼,又收了回来。 霍香梅靠在大石头上,完全就是目瞪口呆的,这简直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咽了咽干涩的口水,霍香梅又慢慢的探出头去确认。 没错,那个叫得声音特别浪的妇子,居然就是李兰…… 之前霍香梅一直忙着逃水灾,等终于逃到小山坡了,又遇上刘欢儿生娃。紧张得她脑子都不大清晰了,根本就没有想起一直没有见到李兰的事儿来。 后来刘欢儿顺利的生下两个娃,又是高兴又是肚子饿的,更加没有想起李兰了。 不是说李兰的存在感很低,只是毕竟相处的日子太短了。平时再怎么相处得好,霍香梅不能否认自己心里对李兰一直存在着一种不知名的戒备。也许是担心她有一天要求把小四带走,也许是其她不知道的原因。 如果霍香梅知道李兰在来新村之前,就一把火把前夫王大郎家给烧了,就知道她这种不安的来源了。李兰本是绝烈之人,而霍香梅则是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两人尽管在某些际遇方面有种某种神似,可是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不相同的。 人对于和自己不同的东西,不是一种迎接学习的态度,就是一种暗里的排斥。并不是说那东西就是不好的,只是彼此的气场、磁场,存在着不相容的地方。 这会看到李兰,还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不说别人,霍香梅的脑子、心里都是一下子接受无能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石头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两个人窸窸窣窣的互相帮忙穿好衣服。 霍香梅本来想赶快离开的,这会倒是不敢动了,就怕被发现了,这得多尴尬啊!从此估计李兰都不想见到她了…… 霍香梅刚刚没看清那个背着她的男人是谁,这会这个男人倒是开口说话了,声音还挺清秀的,“兰姐,你都是我的人了。我找个好日子,办个仪式,我俩就一起过吧!慧子和辉儿都很喜欢你,他们都很乐意你做他们阿娘的……”。 开头,霍香梅竖起耳朵也没听见李兰的声音,估计李兰没有开口说话。 等了好一会,才听见李兰呜呜的哽咽声,“你这个小冤家,我明明比你小那么多,又是个不能生的妇子。你何苦招惹我?刚刚就当做是露水姻缘一场,你情我愿罢了。其它的就莫说太多了……”。 听得霍香梅哑口无言,那汉子的声音完全没有刚刚的沉稳,急促的道,“阿姐,你的过去我不是不知,是那个男人没眼光。阿姐,你知道我再次看到你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有多惊喜吗?我曾经多次欢喜得彻夜难眠,只怕这醒来就是个美梦而已。”。 那汉子顿了顿说,“还有好几夜我是偷偷起来,去到你屋子的篱笆外,一直盯着你的小天窗。知道你不会出来,心里一面怕你发现,一面又祈祷被你发现。阿姐,你知道吗?这里早就住着你了……”。 那汉子的深情告白听得霍香梅鸡皮疙瘩都起了,可是人家说话的对象,李兰却是很受用的脸红加眼红了,“你既知我过去,怎么会心悦我?难道你真的不在乎我不能生吗?就算现在情浓时说不在意,他日若有其它事,说不定你就把原因怪罪于我了。”。 那汉子不赞同的说,“我已有惠子和辉儿,香火传承没有对不起阿爹阿娘。阿姐就算不能生,又何必耿耿于怀。现在这年头,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阿姐能在到了山坡,就为了我家担心前来寻找,那说明阿姐心里已经有我。又何必压抑生性呢?刚刚我俩那样,不是快活哉?”。 这会霍香梅倒是明白之前为何不见李兰了,只是这汉子是谁?刚刚只看到,咳,后背。那声音霍香梅觉得很熟悉,只是一时怎么也想起来是谁了…… 李兰道,“你说你知我的过去,你仅仅只是知道当初未嫁时那个天真善良的兰娘子。你说你知我和王大郎的事,你仅仅是知道我决然跟他和离的事。那你知不知,我来这前一夜,曾返回王家将王家一把大火给烧了。你是否就会觉得我是一个恶毒、狠心的妇子。”。 不说那汉子是如何反应,霍香梅完全被李兰那个气势镇住了,更加为她居然怒而火烧王家的绝烈给唬住了。这点火烧屋是开玩笑的事情吗、一不小心是会闹出人命的。 霍香梅拼命的回忆自己有没有在不经意间犯下得罪李兰的事,如果有的话,真怕她秋后算账,甚么时候半夜也来一把火,被烧死的感觉肯定不好。 原谅霍香梅的脑补,她已经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得有点神经衰弱了。 那个汉子不是不惊讶,可是他更加相信,如果不是王家欺人太甚,那个连自己养大的小豚都不肯吃的兰娘子是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来的,“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再烧第二次的。阿姐,我感谢你的狠心,如果不是这个狠心,我再也没有机会遇见你了。阿姐,我不仅仅是想让你做我阿姐,更想夜夜搂你在怀,听你娇声喘喘叫我阿郎。你若嫁我为妇,家中之事你做主,若他日我违反誓言,可以让你阿爹阿娘夜夜入梦找我!……”。 霍香梅摸摸有点发冷的手臂,不知是因为这汉子的语言,还是因为这衣裳已经湿透了。 这个……这个时代原来是如此的奔放,看看这汉子哄人的甜言蜜语,简直是让人心跳加速。不仅是让人脸红,还让人安心。这时的人都敬鬼神之说,若能让岳父岳母梦中都来鞭笞了,已经足以说明这个汉子的诚意了。 至少李兰的声音已经软化了,意志也不那么坚定了,这个汉子与她有竹马青梅之情,只是两人年龄相差几载,各自性情却是可知的,“我尚需要考虑,今日之事还望你能保密。”。 汉子对李兰的了解比她以为的还多,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好耐心的道,“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只希望阿姐不要让我夜夜想着你,日日自洗里衣,白白浪费日夜精华。”。 霍香梅拍拍自己的热脸,听到那两人居然又趴在大石头上亲嘴儿了。呜呜……,还是壁咚!搞得霍香梅有点想许三郎了,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这个糙汉子。 …… 好不容易等两人都离开走远了,霍香梅才敢抖动自己站得发麻的双腿。听了一场现场的野战春宫戏,霍香梅有点腿软身热了,可是汉子不在身边,难道自给自足? 算了吧,就怕又遇上别人,被人家看到一妇子在干这个,那就丢脸加危险大发了,还是赶紧找水吧! …… 等霍香梅抱着装满清水的罐子回到霍老爹的棚子时,居然看到李兰满心喜悦的抱着许锁头家的小娘子在哄着。 霍香梅有点不自在,不知李兰是怎么解释她刚刚不在的原因。霍香梅假装镇定的向李兰打招呼,可脑子里总是荡漾着那白花花交缠在一起的身体,还有那娇声气喘。 李兰看到霍香梅舀水归来,脸色微微一变。 一直注意李兰神色的霍香梅赶紧说,“我刚刚在小杨树林里那段小溪舀水,居然捡到一只被淹死的兔子,阿爹你看看还可不可以吃。”。 霍香梅把瓦罐放下,把淹死的兔子递给霍老爹。 霍老爹看见自家大娘子去舀水,居然能捡回来一只兔子,那简直就是喜出望外了。 霍香梅的确是在小杨树林的那段小溪舀水,兔子也是在那捡的。这只兔子正好卡在石块间,没有被溪水冲走。 霍香梅之所以重点说明是在小杨树林舀水,是因为小杨树林离李兰野战的大石头那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还有离这小棚子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果然,李兰一听霍香梅如此说,神色自然而然的放松了,还把小娘子递给阿曼达抱抱,她接过那瓦罐水就着霍老爹带出来的小火炉生火。 霍香梅暗暗唾一口自己,没出息,居然比当事人还要紧张,该心虚的可不应该是自己。 小六一开始被霍老爹手中的兔子吸引住,可是死兔子当然没有活兔子对孩子的吸引力大。 这不,小六只是看了几眼,就就把小斑点都扔掉了,来一把抱住自家阿娘的大腿,委屈的抽泣着。 开头霍香梅还以为是小五呢,毕竟小六是从来不会轻易哭的。小六那娃爱面子…… 第116章 二合一 可等霍香梅拉开他的手,蹲下来看到居然是小六时,真的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拉到怀里抱着,哄他,“我们乖乖的小六怎么哭啦?是谁欺负他了吗?告诉他阿娘和姥爹,我们去帮他。”。 小六一听,大哭了起来,“姥爹才不会帮我呢!他骂我,呜呜,嗝……”。 阿爹骂他?太不可思议了,霍香梅赶紧拍拍小六的背部,怕他哭得岔不过气来,“那你总得跟阿娘说说姥为甚么骂你啊。”。 霍香梅一边问小六,一边看向旁边一脸无奈的霍老爹。 霍老爹一只手拿着兔子,一只手冲霍香梅摆摆手,“你问大娃几个吧,我先去溪水那边把兔子剥皮了,等会你给孩子们做肉吃。小六别哭了,姥爹回来就有肉吃了。”。 小六傲娇的哼哼两声,表示不理霍老爹,把头埋进霍香梅的怀里。 霍老爹见这小家伙如此模样,真的是好气又好笑,摸摸小六的小脑袋,跟七婆他们打过招呼就提着兔子走了。 阿曼达抱着小娘子在一旁笑,霍香梅这时才想起,之前阿曼达不是在这里的,赶紧问,“阿曼达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要知道阿曼达家只有她一个人,出事了,自己根本就顾不上她了,之前可还是信誓旦旦的答应李庆照看阿曼达的。 阿曼达笑着说,“我是骑着我家的大水牛过来的,到了这之后,还是你阿嫂阿兄帮忙下来的。”。 霍香梅闻言,左右看看,只看到大文大娃几个在拔棚子里面的草,没见到许大郎和张菊花的身影。 阿曼达道,“刚刚里正说找到一些人了,你阿兄阿嫂过去帮忙了。”。 霍香梅有点惊讶,说许大郎去帮忙,她能信,自家阿嫂多半是去看热闹的吧!不过谁知呢…… “阿娘,你都不理我……”,小六见霍香梅一个劲的跟阿曼达说话,没哄他了,不乐意了。 霍香梅赶紧低头,“好好好,阿娘理你。你倒是说说,怎么哭了?还有姥爹怎么骂你了。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来,站好,跟阿娘好好说说看。”。 霍香梅把小六扶正,让他自己站好,抹去一把眼泪。 小六抽泣的说,“婶子把糖给我们,可是大伯娘全部都拿去了。五兄和小七对文兄和武兄说,他阿娘不给他们吃糖,等阿娘你以后做了也不给他们吃。可是糖明明是婶子给的,大伯娘还不肯分给我们。我觉得这是不对的,还有人家不给,五兄和小七还一脸想要的,很丢人的。我说他们,姥爹就骂我,说我不该说他们……”。 霍香梅为小六的表达能力点个赞,这个娃今年才四岁,已经能条理清晰的表达整个意思了。不过霍香梅为了公平起见,还是问问其他孩子,“小五小七,小六说的是这样吗?”。 小五抱着小斑点,有点羞涩的点点头。虽然他知道小六的意思,可是他还是想吃糖。 小七是完全不明白的,看看阿娘,再看看五兄,见五兄点头,他也跟着点头。这个小跟屁虫…… 霍香梅倒是明白小六的意思了,这个娃不止是个已经知人事的,还是个好面子,自尊心特强。如果没有注意,有人稍微撩拔一下,都容易脑补过头,炸了毛。将来如果不注意,真的不知道会不会走了偏路。 霍香梅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说,倒是旁边的阿曼达说话了,“嫂子,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应该先把糖一一分给孩子们的。”。 霍香梅摆摆手,这和阿曼达没关系。 霍香梅想了想,拉着小六出了小棚子,避开人多的地方,蹲下去看着小六说,“大伯娘拿了阿曼达婶子的糖,没有分给你们,是她的小气,咱小六不学她。”。 小六点点头,“嗯,不学。”。 霍香梅继续道,“小五和小七说因为大伯娘不给他们糖吃,以后也不给他们吃,这个阿娘暂且不说。先说说你的问题,你知道不该问别人要吃,这是好事,说明咱们家小六懂事了。阿兄阿弟他们不懂,你可以好好的私下跟他们说,不要当着大伯娘的面说,那样会让大伯娘很尴尬的。”。 小六不服气的说,“那是她尴尬,又不是我尴尬。”。 霍香梅心塞塞的,吐了一口闷气道,“可她是你阿爹的嫂子,是你大伯娘,是长辈,咱们在面子上总得尊敬着她吧?”。 小六喃喃的说,“我没说不尊敬她。”。 霍香梅道,“可是你当着她的面说阿兄阿弟,这就是不尊敬她了啊!她都听见了。”。 小六抬头看看阿娘,又低下头,“你们大人真虚伪……”。 连虚伪这个词都学会了,霍香梅好想抓狂,“这不是虚伪,而是礼貌。”。 小六抿紧嘴巴,不吭声。 霍香梅只好继续说自己的了,“姥爹不是故意说你,那不是骂你,而是爱你。因为你现在在塾里读书,如果传出你不尊敬长,那对你的名声不好。另外,姥爹是觉得你该和阿兄阿弟好好相处,而不是为了一块糖,就闹起来。你该明白,姥爹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小六扭头往棚子看去,大兄他们正一脸担心的看着他和阿娘。小六嘟着嘴巴囔囔,“你们大人总是说以后就知道了,以后就知道了,长大就好了。我现在都不知,以后还怎么可能知?我不想跟你说了。”。 霍香梅也觉得自己也说不服自己了,道,“那以后再遇上这些事情,你直接跟阿娘说,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还有不要跟姥爹呛,可以吗?”。 既然暂时说不通,霍香梅只能按下了,以后遇到机会或者他再大点就好说了。 小六点点头,“可以!阿娘,我口渴了……”。 …… 等霍香梅带着小六回到棚子,李兰烧的水已经开了。霍香梅赶紧舀出三碗,其实也就三碗多点,她还想留些给霍老爹。给许家人一碗,几个孩子一碗,霍香梅跟李兰阿曼达分一碗。 大家都有一段时间没喝水了,加上刚刚又干啃的蒸饼,所以也不说是谁喝过的碗了,不停的吹凉,就为了喝一口。 这时,山坡下一点越来越吵闹了,霍香梅踮起脚尖看到似乎有人被救了回来了,也看不清是谁。不过能活着,那个人就是幸运的。 七婆把娃娃给许锁头抱好,她已经累得两只手都酸痛了,许朝阳给她敲打着。七婆道,“这世道真难活啊,原先是战乱,好不容易过个安稳年了,又遇上水灾。这年头,真的太难了……”。 李兰看看七婆,岔开话题,“七婆,你带的东西有甚么是可以做给欢儿吃的吗?她现在睡过去了,醒来总得吃口热食的。”。 七婆叹了口气,然后吐了一口唾液,“呸,呸,呸,叹甚么气,我还得好好的看着我的小孙儿小娘子长大呢!锁头家的这次真的伤到了,难为她了。不过也没有甚么好的吃食的,兰姐儿,你去舀点水回来煮点麦子粥吧。这小麦养人……”。 霍香梅赶紧翻翻自己家的箩筐,里面还有霍老爹塞的鱼干,都是在自家稻田捞的小鱼腌制的,“七婆,我这还有点小鱼干,好歹让欢儿吃口肉吧!”。 七婆拍拍霍香梅的手,“三郎家的,你有心了。不是我不想让欢儿吃,一方面是没有甚么吃食,你家娃多,另一方面是她刚刚生产完,不适宜吃过咸的东西。”。 霍香梅讪讪的笑了,自己还真的差点好心办坏事了,“就算欢儿不能吃,七婆你和锁头朝阳也是要吃的。我也不给你多,就这几条巴掌大的。你别嫌少就好……”。 七婆摇摇头,“那我就谢谢你了,都不容易啊!”。 李兰在一旁道,“那我先去舀点水回来。”。 七婆道,“那你快点回来,不要像刚才一样,去个茅厕都那么久,锁头家的都生了下来了。”。 霍香梅听得抽抽的,这个茅厕上得真激情…… 李兰也是想到了之前那事儿,脸有点发烧,赶紧把霍香梅家的那只瓦罐剩下的水倒出来装好,拿着瓦罐就往小溪边走去了。许锁头家出来时没有带上装水的东西。 霍香梅还特意瞄了好几眼看李兰是往哪个小溪段走去的。 …… 霍老爹倒是很快就回来了,他去给野兔子剥皮的时候,顺便把家里的锅也拿去装上水回来。 不过现在还不到正午,众人也没啥心思做吃食的。霍香梅赶紧把之前孩子换下来的湿漉漉的衣物拧干,搭在一些树枝上,好歹晾干点。 小山坡上人来人往的,没有找到家人的,嗓子都哭哑了,可是还能咋办?里正已经组织汉子回去找了。居然还有些身子弱的娃娃和老人发热了,还好有齐疾医在。小山坡上七月还是草茂的季节,齐疾医就地取材,倒是省了药材费。 霍香梅看到陈麦香在哄阿幸娘子吃药,赶紧问阿曼达要了几块糖送过去。这种时候,大人遭罪,小娃也遭罪。 霍香梅让自家的几个娃不要走出棚子,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把棚子里面的草给拔光了。其实按说已经不下雨了,让孩子出去玩耍一会是可以的。 可是孩子的干衣服都没有了,那小山坡的草都是湿漉漉的,如果孩子一不小心滑倒摔倒的,那就真的是没有衣服换了了。虽然说这天气不冷,可是穿着湿衣服还是很容易生病的。现在可病不起,照顾不来啊!霍香梅赶紧去找找平时和她相熟的妇子,看看她们是否都安全了。黄小玉、王李氏她们家都是好好的,非常庆幸全家都跑了出来。 倒是许王大荷家阿婆本来就腿脚不灵便,平时还时不时的关节疼痛,这次遇到水灾更加是严重了,现在就坐在牛衣上,哎哟哟的痛得□□。 霍香梅看到阿婆这样,也是心生不忍的,“阿嫂没有去找齐疾医过来看看吗?”,这阿婆已经疼得在冒冷汗了。 许王大荷的脸都皱成了芦菔干,“齐疾医已经过来看过了,说是旧疾六经不通在发作。原来吃的药没带出来,一时半会的也没地方找去。不过齐疾医有说让去小山坡后面的采点细辛回来嚼碎了敷在膝盖上,好歹也能止止痛。喏,我家汉子已经带着天明去找了……”。 霍香梅想了想,“我会些推揉,我给阿婆揉揉看能不能舒服点。这样疼得太难受了,年轻人都受不了,何况阿婆这把年纪了。”。 霍香梅曾经专门去学了给某人的母亲按摩过,她把许家阿婆的双腿拉直,“阿婆,阿婆,我给你按按,开始的时候会很疼,你忍住啊!”。 许家阿婆见是霍香梅,点点头,她已经疼得不大清醒了。 霍香梅用双手的大拇指在膝眼、血海、梁丘和鹤顶几个穴位来回按摩半刻钟,疼得许家阿婆叫得似乎在遭遇着惨绝人寰的事。 周围就算是正在哭泣家人的人都吓了一跳,扭头往阿婆这边看过来,见是许三郎家的在给许家阿婆按着甚么穴位,她家儿妇子就在旁边,知道不是甚么杀人事件了,又扭头继续哀悼自家的悲惨遭遇了。 接着,霍香梅帮阿婆放松放松腿部的肌肉,之后,弯曲起来,不停的按揉髌骨和膝关节。如此往来七八十次,许家阿婆终于不是疼得惨叫了,霍香梅早已气喘吁吁。 这是许成已经回来了,赶紧谢过霍香梅,再按照齐疾医的吩咐,把细辛嚼碎敷在许家阿婆的膝盖上。 许王大荷一脸感激的把许成带回来的溪水倒半碗递给霍香梅,“三郎家的,赶紧喝口水,刚刚实在是太辛苦你了。”。 霍香梅擦擦脸上的汗,揉揉双手,尽管有点口渴,可是她还是矫情的拒绝了许王大荷递过来的水,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喝生水的习惯,“哪里,阿嫂你以后每天也这样给阿婆按按揉揉,她会舒服好多的。还有平时多让阿婆吃些豆腐、鱼、骨头汤之类的,多晒晒太阳,做好保暖工作,别冷到了。那样尽管不能根治,也能夜里睡个好觉的。”。 老年人容易骨质疏松,缺钙,最好能有虾、紫菜、鱼、大骨之类的吃,补钙。 许王大荷赶紧记下,她家阿婆是个好相处的,自己是个急性子的,如果不是遇上阿婆这种慢性子的婆婆,平日准是少不了磨擦。 所以许王大荷一直很孝敬她家阿婆。平日里看到阿婆疼得睡不好,她也着急。这会一听霍香梅说能让阿婆睡个好觉,她当然得赶紧照做了。 …… 已经是日中了,太阳依然不见踪影,天灰蒙蒙的。 里正让组队去搜人的竹筏小队已经陆陆续续载了好些人回来了。见到自家亲人的,无不是抱头痛哭的,能活下来那就是幸事了。那些踮着脚尖不断追问有没有见到自家人的,得到否定回答的人,都是黯然失色,默默的再去下一张竹筏询问。 那些雨水堆积起来已经有五六尺深,普通人家的屋子不过十二三尺高,如果再这样下去,准会淹过屋顶。霍香梅为自家留在炕上胡桌上的雉子鸭子小豚感到担心,可是却是无能为力了。 霍香梅只能暗暗祈祷,不要再继续下雨了。今年的谷物很可能会颗粒无收,那税收不知还会不会减,还有县衙会不会赈灾。 霍香梅一时脑子中各种想法闪过,然而都是没有一个好消息的。 …… 等霍香梅回到自家棚子的时候,刘欢儿已经醒来了,许锁头正在一脸别扭的边喂她喝麦粥,边说,“婆娘,我再也不要你生娃娃了。我不喜欢他们,阿弟喜欢,以后都给阿弟了。”。 之前刘欢儿生娃的险情,真的把这个憨汉给吓到了,哭得像个就要断气的大头娃娃。 说得刘欢儿哭笑不得,背着众人,低声道,“可是欢儿喜欢他们啊,所以锁头也得一起喜欢。”。 许锁头皱着眉头,不情愿的说,“既然欢儿喜欢,那锁头也喜欢吧!”。 …… 李兰这辈子还没有生过娃娃,本来还是因为没有生娃被和离。这会看见相处过一段日子的刘欢儿生了双胎,心里比许锁头可是高兴多了。这会她一手抱着一个,让七婆歇会,她也是累到了。 几个娃娃把棚子下的草拔得乱七八糟的,像狗啃过一样。当然,前提是狗也是吃草的。你问小斑点,他就不吃草。 这会儿,他们早就没有兴致干这活了,不停的哀求阿娘,好想出去耍耍。 许大兄和张菊花都还没有回来,大文二武香兰三个没有人管,看见有平时相处得好的小伙伴在招呼,就赶紧趁霍香梅不注意溜了出去。看得大娃几个眼热啊!可是没有经过阿娘同意,他们都是不敢出去的。敢不听阿娘的话,后果他们已经承受过很多次了,现在已经无爱了。 可是刚刚见到不少妻离子散,找不到家人孩子的事情,霍香梅是再也不肯让孩子离开她或者霍老爹的视线。不管孩子们的哀求和可怜兮兮的表情,霍香梅剁了半边兔子准备用带来的锅熬点米粥。就是干柴太难找了。 七婆见刘欢儿已经喝完粥了,叫许锁头去找些干柴回来,就算没有干柴,把那些枯萎了树枝也找点回来,好歹能吃上口热食。 …… 霍香梅用点盐腌好兔肉,打算等许锁头找到柴火回来再熬粥,霍老爹跟霍香梅打个招呼,说去看看他的老伙计有没有都逃出来。 几个娃见霍老爹要出去了,这会是说甚么也要跟着出去了。不管霍香梅怎么说,就算等会有兔肉粥吃,也阻止不了他们那颗爱玩耍的心。 霍香梅无奈,只能让霍老爹看好他们,同时严厉的对他们说,不能离开姥爹,否则阿娘也不想再见见到他们了。 …… 之前有一幕真的吓到霍香梅了。 昨天夜深了,王老实家的大郎带着两个五六岁的小儿还有家人一起逃走,可是半路王老实的妇子孙婆子九婆摔倒了。 王家大郎把两小儿放到途径过的一户人家的屋顶,然后背着阿娘逃生。他家妇子在后面哭泣,可是大着肚子,怀里还有个一岁多的娃,根本就是顾不上那两个大的,只好不断的安慰他们,要好好的待着,等会阿爹会回来接他们的。 王老实不忍自家两个孙儿在这样大雨的黑夜里,可怜兮兮的待在屋顶上,就怕出意外。他决定留下来陪着两小儿一起等自家大儿归来。 可是如果事情是这样的顺利,就不会有后头的悲剧了。 王家大郎背着阿娘带着妇子和那小娃,千辛万苦的淌过积水来到小山坡的时候,已经天色亮了。因为他家在村头,离小山坡有不少距离。 等他来到小山坡的时候,水深已经差不多四尺,到了王家大郎的胸口。想回去找自家阿爹和两小儿,可是来时容易回时难。 尚不等里正安排人手扎竹筏回去找人,王家大郎就已着急得片刻不能安宁,哀求周围的汉子帮忙一起扎竹筏回去。 这时的人性是博大的,这时的人性是自私的。 有些人家被自家妇子扯扯,阿娘拉拉,娃儿哭哭,那些汉子就走不动了,只能一脸苦恼的拒绝了帮助王家大郎。 有些人家二话不说,就帮忙砍竹子扎竹筏。 然而临到要出发前去找人的时候,帮忙的人又少之又少了。除了那些也要出去找自家人的人。 这时的积水已经过五尺了,再不去找人,就麻烦了,还好雨已经停了下来,天已经大亮。 可是事情并不是如此顺利的,当时天色乌漆墨黑的,一家人就是埋头往村尾走,再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当初走的路线和平时的不大一样。这样在找人的路上,又花去了不少时间。 等王家大郎找到那个屋顶的时候,只剩两小儿在那哭得说不出话来,小身子一直在抖。见到自家阿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就是整个人像是魂儿都没了。这是惊吓过度的表现…… 王家大郎来不及安慰两小儿,大声的呼喊,“阿爹,阿爹,阿爹你在哪里啊!阿爹……”。 可是周围除了同样也在喊自家家人名字的,再也听不见其它声音的回应。 王家大郎整个人都僵硬了,哆哆嗦嗦的摇摇自家小儿,“你,你,你们阿爷呢?怎么,怎么只有,只有你们两个。”。 两小儿本来是只顾自己哭的,这会听见阿爷两个字,倒是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家阿爹就在眼前,哭得好几次喘不过气来,“阿爹,阿爷,阿爷被水冲走了,阿儿好怕……”。 王家大郎唰的整个脸色像苍白的鬼怪,“冲走,冲走是甚么意思?阿爹走的时候,阿爷不是好好的在屋顶陪你们吗?”。 第117章 二合一 大点的小儿紧紧的抓住王家大郎的手,似乎如此安全多了,“我和阿爹本来坐在这里,可是天黑黑的,阿弟要尿尿,站起来,就掉了下去。阿爷,阿爷跳下去捞阿弟。”。 周围的人都可以预见那一幕了,神情哀肃的看着王家大郎和两小儿。 王家大郎看看全身湿漉漉的小儿,在他怀里直抖说不出任何话来,转头问大儿,“然后呢?”。 大儿道,“然后阿爷把阿弟捞了起来,推上了屋顶。可是阿爷滑下去了,说脚抽筋,让我们别动,再后来就没听见阿爷的声音了……”。 王家大郎抱着哀求的希望,恳求众人帮忙在周围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好好的阿爷。尽管心里知道希望不大了,可是心里总是不能相信的。 大家都是同村的,也要寻找其他人,都是很乐意帮忙的。 在寻找王老实的途中,倒是找到了好几个落难村民,有的是抱在大树杈那,有的是坐在自家的洗澡盆里,有的是在屋顶…… 大多数都是夜里起来得比较晚的,没能及时逃走的。但是很幸运的遇上了来找人的队伍。 在整个村子的小道都绕完了,还遇上了后来里正组织的前来救援的汉子们,可是王家大郎依然找不到王老实。 遇到一两具汆在水面的村民的尸体,也不是王老实。最后王家大郎只能随着那些汉子回去小山坡那边了。这时已经是晡时,众人又饿又累了,打算回去吃点东西再过来找找看,再找不到的话,只能等水退了再看结果了。 …… 很多人家三两户的聚集在一起,搭建一个小棚子,避雨。在酋时,大雨又开始下了,小山坡的周围的水开始不断的往上涨,一直涨到深七尺左右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霍香梅之前腌好的兔肉倒是可以开始熬粥了,可是肉就那么多,人却是太多了,自家九口人,加上许大郎家的五口,许锁头家的小婴儿不算也有四口,还有李兰,阿曼达,算算下来就有二十口人。 霍香梅无法,只好问他们,“你们的夕食打算怎么办?我是要煮点粥的。可是阿爹带出来的米不多,只能省着吃。”,意思就是你们还是吃自己的吧,我家不够。 张菊花伸伸脖子,“三郎家的,你把另一半兔子给我就行了,我自己煮,不想占你家的便宜。”。 说完,张菊花就想翻霍老爹旁边的箩筐。 倒是霍老爹赶紧说,“这兔子肉实在不多,大家难得在一起,就每家分点吧。”,说完,霍老爹也不得张菊花开口了,直接把剩下的半只兔子剁成两半。一半递给李兰,让她跟许锁头家一起吃;另一半倒是给了张菊花。 张菊花有点不满意,可是是霍老爹做的主,她不好开口说,只是用眼神努了努。 霍香梅赶紧道,“那阿曼达你就一个人,不好开火,就跟我家一块儿吃吧。倒是得感谢锁头给我们找回来的柴火,否则就算是有兔肉也是不能开饭的。”。 阿曼达这会倒是知道霍香梅家阿嫂是甚么样的人了,也不怎么愿意跟她打交道了。这会听见霍香梅说跟她家一块儿吃,阿曼达赶紧应道,“喏,我也不占阿嫂的便宜,我这会有带些蒸饼,咱们煮粥可以少放点粮,就着蒸饼吃也是可以的。”。 …… 然而,各家煮吃食的过程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过程。 虽然许锁头给找了柴火,可是都是外湿内干的。好不容易点着火了,可是伴随的却是好多烟。呛得烧火的人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还不停的咳嗽。 三家的三锅粥,把等吃食的人脖子都等长了,好不容易才能开吃。 可是问题又来了,像张菊花的为了省功夫,也不怕费粮食了,煮的粥是夹生米的。至于不怕浪费粮食,不仅仅是为了省功夫,还有她放的粮食本来就是少的。 她家逃难的时候又没有带上碗,看见霍老爹给许家娃用搭棚子剩下的竹节弄了能装粥的碗,态度赖皮的拿走五只。 听见二武说这粥不好吃的时候,张菊花还用力的刮了二武一巴掌,把二武打得眼泪直流。 这娃长大一岁了,在塾里一段时间,懂羞耻了。看见自家阿娘当着众人的面打自己,“哇……”的一声大哭,猛地喝光竹碗里的粥,放下,掉头就冲出去,也不管外面是不是还在下着大雨。 许大郎眼睛一瞪张菊花,张菊花身子一缩,想说甚么,可是最终还是不敢开口。许大郎放下自己的碗,追二武去了。张菊花才嘟嘟囔囔的说,“这孩子就是得打,棍棒下出孝儿,不打不成材。”,可是她眼里的担心的神情却出卖了她此刻心里的忐忑不安。 …… 这一幕看得许锁头家无语,霍香梅一家无奈。 霍老爹削的碗是不够用了,赶快继续削几只,许锁头帮忙把其他人的也给削上。 还好霍香梅是不想吃夹生米的,熬得时间久了点,否则粥冷了都没碗吃了。 …… 等许家还有周围的人家都吃过夕食,已经是戌时中。许大郎已经扯着二武回来了,张菊花骂骂咧咧的要给二武换衣服,可是二武却是不肯让她碰他。张菊花拗不过二武,最后是使使眼色,让大文去哄哄他阿弟。 这时的雨越下越大,小棚子其实不大,雨水开始随着大风洒进来。开始的时候是朝着许锁头家的那个方向,霍香梅赶紧让把刘欢儿移进来点,她可是产妇,经不起风雨的。 可是后来四面都是风雨,哪里都是风了,这样下去别说产妇就算是孩子也是受不了的了。 霍老爹让几个大人都穿上牛衣,戴上斗笠直接站在棚子下面的四周,让刘欢儿和孩子们在棚子的中间,就连阿曼达这个孕妇也是穿好牛衣戴好斗笠坐在箩筐上围着孩子。 不得不说太谢谢阿曼达家的大水牛和霍香梅家的小黑,它们两只就能顶半边天了。 众人又累又困,可是却是不能睡,孩子们倒是互相依偎着睡得香。 好不容易等到下半夜,雨水慢慢的停了下来,几个大人才能抱着自家的娃娃取暖眯眯眼。 …… 天亮了,霍香梅是被霍老爹的咳嗽声吵醒的。霍香梅摸摸老爹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热,只是受凉了有点咳嗽。这还是七月啊,本来是炎热的季节,却因为这场雨加上累着而受寒了。 雨已经停了,居然出现了太阳,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里正又组织汉子回去村子里看看情况,不过是在众人吃过朝食之后。有些人家没带上粮的,除了舔着脸向相熟的人家借,就是在这小山坡或者后面的大山去找野菜野果子甚么的了。还好现在是七月,这些是不缺的。 霍香梅赶紧把自家带来的蒸饼都蒸热分给孩子们和霍老爹还有阿曼达。至于锁头家和许大郎家都表示不要这蒸饼,他们有。 吃过朝食,许锁头和许大郎也跟着里正他们回村子里了,积水已经下降到五尺深了,看情况还会慢慢下降。 霍香梅则是背上箩筐准备往那边的大山去看看,不说找些吃食,就是也得去给霍老爹找些草药才行。 来这里这段日子,吃的都是草药,霍香梅倒是记住了好几种能治咳嗽的草药,比如其中一种,岑草,其实就是鱼腥草,熬彘肺可以止咳。不过这会没有彘肺,也算是只能顶上了。 李兰见霍香梅要出去找药,也背上一只箩筐说要一块儿出去。 霍香梅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出去见那个汉子,不过这事她也不好开口问,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所以霍香梅还是答应跟她一块出去了。 …… 雨停了,孩子们都在小山坡上到处的玩耍,好些妇子都背着箩筐出来找吃的。半夜逃出来,不是谁家都像霍老爹那样准备齐全的,好些人家吃食没有或者不多,也不知道甚么时候能回到家里去,所以趁雨停,都赶紧出来找些吃食的。 霍香梅今天没有找到兔子甚么的,她也不会打猎,如果许三郎在这里就好了。只能找些能吃的野菜,捡些雨后能吃的蘑菇,看着别家的汉子打的野雉子、蛇、兔子流口水了。甚至有些人家掏了田鼠,不过霍香梅不爱这一味。 吃过药的霍老爹也停不下了,他还是想出去转转圈,找人说说话,他的心里安定不下来。 霍香梅理解他这种感受,也不阻止他出去,只是让霍老爹记得日中回来吃第二次药。至于孩子们,霍香梅看到周围都是在玩闹的,也就不阻止他们出去了。 霍香梅边跟七婆、阿曼达说着话儿,边把自家娃娃昨天换下来没有晒干的衣服继续拧拧,再铺开到周围的大石头上面晾晒,希望今天的太阳能晾干昨天的衣服。 刘欢儿的精神不是很好,先是大腹便便的大雨中逃生,后来又是寤生,又没有口好吃的,加上周围的环境根本就不是做月内的时候。她也是遭罪了。 这会儿刘欢儿有气无力的看着七婆逗着怀里的两个小娃娃。 小娃娃虽然是双胎,可是在刘欢儿的肚子里的时候养得不错,这会儿虽然胎毛还没有退,眼睛闭得紧紧的,整张脸看得红通通的。其实真的不好看,怪不得吸引不来其他孩子的眼光。 就连他们家阿叔许朝阳也是如此,本着责任心看顾了好一会,后来看到棚子外的娃娃在玩得欢脱,就连大娃他们都出去了,也不肯再看了,让阿娘看,他就跑了出去。 …… 等日中过后,霍老爹已经吃过第二次草药了,里正才带着那些汉子归来。 回来的除了去时候的汉子们,还有三具被水浸泡过的尸体,都已经涨得不像人样了。王老实也在其中,他居然是被冲到离小山坡不到二百米远的地方,就在那户人家的屋脚和大水缸的缝隙间夹住。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去的了。 霍香梅紧紧的拉住孩子们,哄他们在棚子里面,让霍老爹给他们讲古。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孩子们去见到那些尸体的,就算它们已经被人拿东西掩盖住。 这次村子里被淹死的人有六个,都已经被发现尸体了。这会儿天气开始热了,尸体都被水泡得如果不是它们家人都认不出来了。就怕之后会发臭。 里正跟着几个人家里商量之后,决定先把他们葬到小山坡的另一侧。这会儿没有棺木,没有草席,只能整理整理衣裳,挖个坑就埋了进去了。然后找上村里会雕刻的石匠,在一块木板上面用柴刀刻上各自的名字和家里捧命先牌的大儿的名字,草草了事。 没有棺木,没有寿衣,连草席都没有。这会的墓碑不是不想弄得好点,可是就连石匠逃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上吃饭的家伙,只能用柴刀应付了事了。 这几个人的家里哭晕过去的不少,可是又能怎么办?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下来的人还得努力挣扎的活着。 …… 一直到第三天,水才退得差不多,开始能看见地面的泥土了,可是人只要踩上去,都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的。 可是这已经挡不住众人归家的急切心思,再加上带过来的粮食早就吃光了。就像准备充分的霍老爹带上的粮食如果不是霍香梅也采些野菜加进去,也快要吃光了。最后,霍香梅把所有能吃的都一锅煮熟了,让大家吃个饱饭才开始往家里去。 这路真的不好走,让小黑拉着五个小的,大娃和二娃则是跟在旁边走,没办法,那小驴车太小了。 等回到家里的院子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小院子的竹篱笆都被冲走了,留下光秃秃的石头小矮墙,不过小腿高。院子的门自然也是不见了。 家里的很多家什小件的被冲到院子里,尤其是杂物房,简直就是像放破烂的屋子了。 牛棚子、彘圈子、雉圈子全都倒塌了,屋子后面的菜地里的菜早已连根拔起,现在软趴趴的和积水退去留下来的泥土混在一起。葡萄架子早已经倒了,上面本来长得像小儿指甲大的葡萄儿也掉得差不多了,半死不活的倒在屋子墙角边。倒是那几棵桃树、杏树还活得好好的。 霍老爹一进院子,本想拴好小黑的,可是那根木柱子早就倒了。霍老爹也不管了,直接扔开绳子,就往自家做吃食的堂前艰难的跑过去。这院子里太泥泞了,人根本无法自在的行走。 霍香梅知道霍老爹是惦记着之前养在堂前里的大彘、雉子、鸭子,那可是家里重要的一笔财富,赶紧跟上霍老爹的脚步。 屋子里很黑,霍香梅干脆把冲垮的竹帘子都扯开不要了。等她一进屋子,各种臭味就扑面而来,有死老鼠的味道,还有各种虫子的尸体都汆在湿漉漉的地面,更加恶心的是,这几天尽管没有喂养那些牲畜,可是它们开始的时候还是拉了不少在笼子里,在胡桌上。 这水漫进屋子里,漫过炕,满上胡桌,这些粪便便开始随着水在整间屋子里泡开来。水退了,这是它们却沉了下来,整间屋子都是。 霍香梅马上扭头走开几步,在院子里就忍不住呕吐了起来。孩子们都紧张的问阿娘怎么啦? 大娃还问,“阿娘,你又要给我生阿弟阿妹了吗?”。这三天他见到阿曼达大着肚子,还经常会呕吐。阿曼达说怀了阿弟阿妹才会这样的。前段时间阿娘还说家里没有甚么钱了,这会如果再添一两个阿弟阿妹,可怎么养活啊? 大娃一时间的愁绪,霍香梅已经顾不上了,她一回想刚刚在屋子里看到的一切,闻到的一切就控制不住想吐。 等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时候,霍香梅看到孩子们一脸怪异的盯着她的肚子看,也就明白过来了,一头黑线,“阿娘只是有点不舒服,没有要给你们生阿弟阿妹。”。许三郎都离家几个月了,自己怀上了,这不是好绿的一顶帽子吗?“阿娘和老爹要打扫屋子,你们先去后面的菜地帮阿娘把那些菜捡起来,根还好好的放在一边,等会阿娘有空了再去种回去。”。 屋子里现在是甚么脏东西都有,水灾之后怕有瘟疫,尤其是鼠疫甚么的。一想到刚刚看到屋子里的死老鼠,霍香梅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所以不愿意孩子们待在屋子里。 额!霍老爹还在里面,希望大人的免疫力好点吧! 打发孩子之后,霍香梅一手捂住鼻子和嘴巴再次进屋子去。 霍老爹正打开笼子,在那查看那些牲畜的情况,霍香梅上前看看,“阿爹,怎样?”。 霍老爹声音有点难过的道,“三只大彘和几只鸭子倒是没有事,只是雉子都已经淹死了。”。 霍香梅听见还有活下来的,尤其是大彘,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不是不可惜那些雉子,不是不难过,毕竟孩子们喂养了那么久,可是人都活不了了,这会看到还能活下来不少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知足者常乐啊…… 霍香梅赶紧道,“那阿爹先跟我一起把它们搬出去吧,把活的放院子里活动活动,死了的挑拣出来。”。她一刻钟也不想多待,赶紧把屋子的小天窗的木板也给卸开,先透透气再说。 …… 霍香梅和霍老爹把大彘的笼子和雉子鸭子的都抬了出去。几天没喂,它们的精神都不是很好。一等出了笼子就哼哼嘎嘎的在院子的泥地里找吃的。 这时,霍香梅跟霍老爹发生了分歧,各自的语气都不愉快起来,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那些被淹死的雉子。 霍香梅觉得这些雉子被淹死了,细菌甚么的早就已经进入它们的体内,更加别说那些粪便被水泡过的,然后那些水又泡过死老鼠之类的,再去浸泡这些死雉子。一想到这,霍香梅就觉得胃口全无。 可是霍老爹认为这些雉子不是病死的,只是被水淹死的,自家弄干净羽毛甚么的,还是可以吃的。这可是肉,浪费是会遭天谴的。 霍香梅不得不耐心的跟霍老爹解释,“阿爹,这雉子很脏了,不能吃的,人吃了是会生病的。”。 霍老爹觉得自家大娘太怪异了,“这怎么会生病?别说不是病死的,就算是病死的,很多人家也是吃的。”。 霍香梅道,“那阿爹没见过那些吃了病了的雉子的人,后来也发瘟疫之类的吗?”。 霍老爹闻瘟变色,看看周围,低声道,“大娘子,这可不是能胡说的话的,被别人听说,会说你作妖的。”。 霍香梅这会倒是想起这瘟疫不能大声说的,也跟着低声的说,“阿爹,你要相信我,这真的不能吃。赶紧拿去埋掉了吧!”。 霍老爹还是不同意,可是见自家大娘子说甚么都是不肯吃的,只好说,“那我拿走了……”。其实他打算拿去送给跟他要好的伙计,不过这就不必跟大娘子说了。 霍香梅还真的以为自家阿爹听自己的话,拿去埋掉了,松了一口气。 “阿娘,阿娘你快来看看,这是甚么?”,“哇,还有鱼呢……”,“好多啊!”,几个娃惊喜的声音从屋子后面传来。 霍香梅赶紧跑到屋子后面去,这该死的泥地把她的腿脚都全粘上泥巴了。 等霍香梅来到屋子后面的时候,看到几个小的在围着一只大水鱼,调皮的还拿着棍子在逗它。大娃跟小二则是一人手里抓着一条不小的鱼,眼睛还往屋脚这些地方看去,明显那里还有其它的鱼儿。 这真的是惊喜,来这里那么久,还没见过水鱼,应该是大水带来的。水退了,家里的矮墙围住,它们这些过客,就留了下来,倒是便宜自家了。 霍香梅赶紧高兴的说,“这是水鱼,小五你们别逗它,会咬人的,大娃你们抓好鱼,阿娘去拿一只木盆子来装,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几个孩子听说这是好吃的东西,还会咬人,有些害怕,可是好吃的站了上风,进紧紧的盯住,不让它们走了。 霍香梅回去拿木盆子,那些木盆子倒是好的,尽管有大水也不会冲坏了了,只是有点脏。霍香梅从那装满雨水的大水缸了舀了些水简单的冲刷一下,就拿给孩子们装水鱼和鱼了。 她也不去搞那屋子的卫生了,跟着孩子把菜地都搜了一遍,把那些活蹦乱跳的、缺水快死的鱼儿都抓或者捡了起来装进木盆子里,居然有小半盆,够吃两三顿了。这真不错…… 第118章 二合一 等霍老爹回来,看到一小木盆的鱼也是很开心的。霍老爹还拿了一大把青嫩的茵陈蒿草回来,说是碰见苏老爹,他给的。等清理完屋子后,在屋子里燃烧这个,可以除邪祛污。 霍香梅倒是知道这茵陈蒿能起到消毒的作用,高兴的接过来放好,等会搞完卫生再烧。 …… 霍香梅跟霍老爹先将孩子们的屋子清理干净,再清理大人的。这家具都被水泡过了,得搬出来清洗和晾晒。平时觉得屋子东西不多,这会要搬了,倒是累死人了。 还好前几天逃走之前,霍香梅把孩子们的笔墨纸砚都用衣服包好放到屋顶的房梁上了,否则这准是用不上了。 等把三间住人的屋子都搬空,地面的各种小动物的尸体都清理干净,已经早过了日中了。 霍老爹和霍香梅一起搬来压着地窖口的石磨木板,还好里面还是很干燥的,粮食并没有损失到。 霍香梅赶紧杀了三条鱼用小火炉熬了一锅鲜鱼粥,先填饱肚子再说。都是在院子里煮,在院子里吃的,暂时那间满是粪便的屋子,霍香梅还不想进去吃。 拿汗巾蒙住鼻子嘴巴就开始搞那间屋子的卫生,那些盐罐子油罐子甚么的早就随水漂流了,留下来的都是那些脏兮兮的雨水河水。 就为了清理这间屋子,一直到夕食才勉勉强强搞干净。之前装满积水的大水缸里面的水都被用光了,就算想煮夕食也是没有水了。 霍老爹忧愁的道,“大娘,我去田地里看看,那些稻谷是否还能收获三五担。”。 霍香梅一回来就忙着收拾家里的活儿,真的记不起地里的庄稼的事儿了。这会听霍老爹说要去看,才想起,不过这样大的水,这样深的积水,还有没有稻谷,霍香梅真的无法想象。 “那阿爹,我陪你去吧,我也想过去看看。”,霍香梅想也许还会留下些许鱼,至于是不是自家原先养的,霍香梅就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霍老爹背起箩筐,摆摆手,“不用,我去叫上吴老汉一块儿过去,咱们家的地连在一块儿。你去做夕食吧,先把水挑了。”。 等霍老爹走了,霍香梅只好拿起扁担去挑水,一路经过家家户户都在清理屋子,还有各种吵闹骂咧声,其中最多的居然是,“天杀的大雨,还有你赶紧看看家里有没有被大水冲走了甚么,我好去别家看看……”,“这只木盆不是咱家的。”,“这只死雉子是谁家的?”,“你管谁家的,冲来我家就是我家的了,赶紧烧水褪毛,今晚有雉子吃。这几天都馋死老子了。”…… 霍香梅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半了,从来没有去挑过水。许三郎在的时候,是许三郎挑。许三郎不在或者没有空儿的时候,是许二牛挑。可是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忙着,霍香梅也不好意思专门去许二牛家找他,那也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郎。 这会儿,村子里唯一的一口水井,周围围满了人,还排起了队儿,只是都是汉子。霍香梅有点不自在的跟他们打招呼,放下水桶,对比较熟悉的王大兄说,“大兄,你家的活清理干净了?”。 王财看到是霍香梅一个妇子过来挑水,皱了皱眉头,平时村子里不是没有妇子过来挑水的,只是那些妇子看起来都是粗膀壮腰的,倒是没见过许三郎家这个似乎风一吹就倒的出来挑过。不过王财也不会说甚么我给你挑吧!周围那么多人,人传一句就变味儿了,这道理王财是知道的,别搞得等许三郎回来尴尬,“你阿嫂还带着山子河子他们在清理,水不够了,我过来担些。倒是你家怎么是你过来挑的,老爹呢?”。 霍香梅用手拢了拢耳边的乱发,“阿爹去地里看庄稼了,还不知能不能活。”。 周围的汉子一听,都议论纷纷,“我家还没去看,等等挑完这担水我也得过去看看。希望老天爷给咱们一条活路吧……”。 也有人说,“这水稻是长在水里的,只希望不会因为这水灾就死光光了,好歹也得收个三五斗,够交税,够让孩子吃上一顿稻米饭。孩子们都念叨好久了,说没吃过稻米饭。”。 …… 这些汉子的话,听得霍香梅心酸不已。老百姓要求真的不高,只要能吃饱,穿暖,有间屋子住,孩子们能健康长大就够了。这是就是这些,还得看老天爷心情好不好,还得靠老天吃饭。 王财摇好自家的水了,顺手帮他身后的霍香梅也摇满了,这是不会有人说闲话的,就是顺手的事儿。 霍香梅试着挑起来,第一次水只是晃了晃,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再试第二次,终于一鼓作气挑了起来了,压得肩膀很不舒服。 别人是用一边肩膀挑的,霍香梅得用两只肩膀齐上,还得伸开双手扶着扁担,摇摇晃晃的家去。看得后面的汉子眼睛直瞪,小年轻看了一眼,扭过头,忍不住再去看一眼,似乎这样扭着走路也蛮好看的。 可惜霍香梅不知道后面的那些眼睛和神色,否则真的恨不得马上把水倒了,拿着空桶就家去。所以这会儿,她就是艰难的扭着回去了。 …… 做好吃食,还不见霍老爹的身影,霍香梅让大娃跟小二一起去看看。 两小儿还没有走出院子,霍老爹就背着一箩筐沉重的鱼,弯着腰回来了。 霍香梅赶紧上前帮忙把箩筐卸下来,孩子们都高兴的围上去,“哇,好多鱼,姥爹你哪里来的?”。 霍老爹揉揉有点酸痛的肩膀,“这是在咱家的地里的,不过都是翻白眼汆在水面的,眼看是活不了了,我就捞了回来。现在村子里很多人在还自家的地里捞,我们家的还有不少,只是都拿不回来。”。 大娃心疼的说,“姥爹,我现在就去帮忙捞,迟点人家捡走怎么办?”。 小儿几个也纷纷说要去帮忙,霍香梅赶紧说,“不差这一会,他们肯定还在自家的地里捞,还顾不上碰旁人家的。夕食已经做了,你们赶紧把饭给吃了,吃饱了有力气再去给姥爹和阿娘帮忙。阿爹,反正都这样了,先吃饭再说。”,后半句是对霍老爹说的。 霍老爹道,“喏!家里的稻谷已经被水冲刷过,软趴趴的倒在地里,还得去扶扶看。有些杆子折断了的,是不能活的了,有些还折了没穿口子的,可能还能长到秋收。”。 “有就是幸事了……”,霍香梅看了看那些养得手巴掌大的鱼,还有好些有七八两左右的,如果能正常长大,真的小不了,可惜了。 …… 现在是七月末,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天气慢慢开始转凉了,可是今天的天气也不冷,霍香梅暂时不想进堂前那屋子吃饭,就搬了张以前吃食用的长板案出来,大家坐在马扎上吃。 有早上的鱼,有地窖里的腌菜,还有屋子后面那些已经活不了的新鲜菜,这水灾后的第一顿夕食,并不寒碜。 不过众人的心思都不放在吃食上面了,心里都惦记着等会去捞鱼的事情。匆匆忙忙的把夕食给填塞进去,都没吃出来是甚么味道,许家一家人就拉着小黑这个苦力往自家地里去,小车上还放着四个大箩筐,还有簸箕,鱼篓子,好歹把自家的都能捞回来。 一路上都能看到背着箩筐,拿着篮子,拉着驴车,担着水桶的人们快步往家里去,那里面都是从地里捞起来的鱼,趁还没有死透,赶紧拿回家宰杀。 等许三郎家的一家子来到自家田地时,还以为走错了,居然看到王柳子弯着腰时不时的在自家地里捞鱼。 霍香梅忍了忍,尽量平静的说,“弟妹,你家的鱼都捞完了吗?怎么过来我家帮忙了?”。 王柳子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回头一看,居然是许三郎家的,就连那一串兔崽子都在,现在个个都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自己。 王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自然起来了,“可不,看见你家三郎都不在家,我家汉子还是多亏他照顾,所以,这我不就是过来帮你家看看嘛。喏,这鱼,你家还有很多,肯定是吃不完的了,既然这样,就不要浪费了,我家帮忙吃点。现在你们都过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子了,我还没吃夕食,先回去了。”。 说完,王柳子就自顾自的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许三郎一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三气愤的说,“苏峰家阿娘怎么又是这样耍赖,我都不想找苏峰玩耍了。”。 小五翻翻白眼,“苏峰家阿娘又不是苏峰,再说了,他阿娘也不喜欢他。”。 小二看了看周围,“阿娘,要不我们也去她家地里捞?”。 其他几个都纷纷赞同这个主意,霍香梅已经很无语了,“捞甚么捞?那又不是咱家的,不可学苏峰阿娘那样做,赶紧捞自家的,注意点,别光想着玩水,说你呢,小七,过来帮阿娘捞鱼,别扔石头进地里,把稻谷给砸落了。”。 霍老爹道,“大娘,你先跟孩子们捞那些浮在水面的鱼,这准是活不了的了。我去扶扶水稻杆子。”。 霍香梅看看周围的稻秧,已经结了青穗了,如果没有这些天的大暴雨,估计再过一旬就能收割了。可是现在都是软趴趴的泡在水里。 以前生活在鱼米之乡的霍香梅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尤其是台风过后的补救,“阿爹,那么多稻谷,甚么时候扶得过来?还是赶紧在田埂上开口子排水吧!另外还得加肥料才行,否则之后的收成还是会影响很大的。”。 这被水淹过的秧苗,根部会变黑的,而且那么长时间泡在水里,会缺氧,得尽快回复光合作用才行,否则秧苗都呼吸不了了。 霍老爹不赞同,“现在排水的话,那些鱼怎么办?还有好多些能继续长长的。”。 霍香梅耐心的解释,“阿爹,如果不排水,这稻谷就几乎没有收成了,米泡在水里都烂开了。这鱼也不差那么几天了,今晚已经不早了,先收了这块的,明天再收其他的。”。 霍老爹见自家大娘子如此肯定的说必须要排水就保不住粮食了,那也就信了,毕竟粮食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儿。鱼,哪有粮食来得重要…… 霍老爹一口气开了四个口子,水很快的就流了出去。霍香梅跟几个娃不停的把鱼拣起来扔进箩筐了。 周围还在拣快死去的鱼的人都惊讶的看着霍老爹排水,调侃的说,“老爹,你怎么就放水了?这鱼岂不是活不了了?难道你家打算全都捞起来?虽然也有人在你家地里拣,可是也没必要这样小家子气啊!这鱼还能长大不少呢!”。 霍老爹可不管这调侃,认真的说,“这鱼就算能长得再大,能有这粮食重要?这水稻被水泡过了,如果不放水,那根本都会变烂了。本来还有十几天就能手割了,如果这会因为这点鱼,搞得秋收损失,那才是得不偿失的。”。 也不说刚刚霍老爹是怎样想的,可是在对别人说的时候,老爹是很撑自家大娘子的。 其他人议论纷纷,他们都有种麦子的经验,对于水稻虽然说不会插秧,只是撒种子,可是不代表他们不懂这农事。霍老爹一说,大家都明白过来了,赶紧给自家的也开坎子。 其实在远一点的地方,有经验的老农已经早就在放干了自家的地了。 …… 小四高兴的在泥地里踩来踩去,时不时的用双手捧起一条鱼放进阿娘的箩筐里,偶尔被鱼尾扫到一脸的水和泥巴,都不哭,“阿娘,这些鱼都种在地里了!”。 “是咧,阿爹春天的时候种在地里的,现在就长大了。阿娘,阿爹啥时候回来啊?小五惦记着他了。”,小五朝正弯着腰用簸箕产鱼的霍香梅问。 霍香梅还真的不知道许三郎会在甚么时候回来,上次出远门许三郎还会托人送封信回来。这次倒好,一封信都没送过。霍香梅不是心里不惦记他,白日里忙得要死要活的想得少。 可是夜深人静,孩子们都睡觉了,她一个人躺在大炕上,总是感觉到有那么点孤寂,不仅仅是生理期之后的骚动,更多的是心里的空虚。 在这一年多,从陌生人搭伙过日子,到把他当成亲人,再到现在心里分不清是甚么感情,反正这个人就已经是住进心窝里了。 平时有个好吃的,就会想起他在外面是不是露宿荒野,吃不饱睡不好。给孩子缝补衣服,也会想起当初临走前特意给他做了鞋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磨坏了脚底…… 霍香梅回身对眼巴巴的望着她等答案的几个孩子说,“你们阿爹应该是快家来了,去年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的了。”。 几个娃一听说阿爹快归家了,都高兴的吱吱喳喳的讨论起,等阿爹回来,会给他们带些甚么好吃的好玩的。 霍香梅好几次让他们注意点别摔倒了,可是他们正说得兴起,也就含糊的答应着。 霍香梅边铲鱼边感叹,这难道就是孩子多的好处?他们自己会玩耍,很多时候根本就用不上阿娘。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等谁都放得差不多了,这一亩多的地,居然已经收获了满满四箩筐的鱼,霍香梅看看大概还有三分之一没有收的。赶紧跟霍老爹把这些鱼拉回去再来。 …… 一直忙活到月亮已经上来,才一家人疲惫的家去。 疲惫不算甚么,接下来的才烦恼。家里被各种动物尸体泡过水的席子已经不能再睡人了,就算是洗干净,霍香梅也是绝对不想再睡了。不过也没有扔掉,留着以后育秧苗还能用。 晚上的气温有点凉,还好不是很低。拿些在柜子最上层,没有被泡湿的衣物出来,让孩子们盖着肚子睡觉。 而霍香梅跟霍老爹则是连夜把那些快要死的鱼给杀了,还好地窖里原来备着些许盐,可以用来做腌鱼。 那些活得好好的,放水缸里养着,等几亩地的都捞回来后,再拉去卖。也不知去年苏老爹牵线的那个饭肆的老板还会不会收,明天再去问问。 …… 天还没亮,霍香梅就起来做朝食了,霍老爹则是去找苏老爹,问问收鱼的事,现在新村的村民家家户户都养了鱼,那个饭肆肯定是要不了那么多的。 等到可以吃朝食的时候,霍老爹才回来,霍香梅把几个娃一个个的从炕上叫起来,昨天也真的把他们给累着了。 几个娃睡眼惺惺的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坐在炕边上小脑袋还不停的像小雉子啄米一样点来点去的。 霍香梅并不是想一大早就把孩子叫起来,干活虽然缺人,可是也不缺几个娃娃,最大的才七岁,最小的三岁多,童工用得自己心酸。只是睡得多,怕他们头疼,还不如吃完早食,迟点再午睡。 边吃早食,霍香梅边问霍老爹怎样? 霍老爹哧溜了一口粥,道,“还好我去到早,苏老汉已经在搭牛车准备出发去蔺县找他师弟了。不过听我说了来意,他已经答应帮忙一起问了。至于结果如何还得等他回来才知道,对了,我还让他帮忙带几斤盐家来,就算能卖出去,有好些活不了的还得自家腌了。”。 霍香梅道,“喏!小三你别挑那芦菔头出来,那也是能吃的。还有小二你喝粥的时候,不要拿筷子敲碗,这是不礼貌的!”。 …… 吃过朝食之后,跟昨晚一样,一家人都去捞鱼,村子里家家户户的都去捞,还真的很像丰收的样子,特别的热闹,如果那些水稻都能活下来就更加的热闹了。 霍香梅都不知道捞了多少鱼,拉了多少次家去,小黑都气喘吁吁的了,差点儿要罢工了。 这会倒是看到那个来过几次新村的程司农又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三个疾医、捕役和里正一串人。 里正敲响了手中的锣,正在低头弯腰捞鱼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热闹,捞鱼也不急着这一会,还不知道里正和这官爷有甚么要紧的事情呢! 里正见附近的人都看过来了,才大声的说,“这位官爷大家都见过的了,另外这两位是疾医,他们是过来给大家免费看诊的。另外官爷有话对大家说。官爷你看?”,里正转头弯腰恭敬的问。 程晨明向捕役王洪林抬了抬下巴,王洪林马上意会过来,大声的说,“这次水灾导致杏花河都泛滥了,好些村子遭了殃。估计肯定会影响收成的了,这次具体会不会减税甚么的,还不知道,还得等大王下旨,不过县长已经快马加鞭让人送公文到粱邑去了,相信不久就有回复了。这次司农带着县里的疾医到下面每一条村子给受损的村子的村民免费看诊,因为疾医人手不多,蔺县三十几条村子只能两个疾医看几条村子。大家听明白了吗?”。 好些人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也有人跟着应声,“明白了……”。不过声音都不高,如果是免税,大伙儿还是乐呵乐呵的,可是现在还不知道结果是如何,不加税就是万幸了。再说疾医新村不是没有,齐疾医的医术在这一年多已经令新村的人都信服他曾经是在大户人家做过的。所以这会听见这位官爷是带着疾医过来给大家看病的,热情都不怎么高,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捞几条鱼。 当然也有人一听是免费的,心里占便宜的小心思还是有点的。齐疾医再好,看诊也是要钱的,“那官爷这药费也是免费的吗?”。 程晨明愕然,这已经免了诊费了,在他的想法里头这些升斗小民,都应该是高兴的欢呼起来,争先抢后的抢着要先看的,可是这情况完全没有发生,居然还贪心的想要免诊费。这跟他之前想的完全就不相同啊! 一同前来的马亮子倒是很理解这问法,见程司农没有反应,赶紧回答,“这诊费是免费的,这药却不是免费的。再说这次下来,那些路那么烂,牛都很难行驶,我们也不会说带了药下来,衙门也不是专门开药店的。不过看完之后,疾医会给你们免费开方子,你们可以拿到蔺县的药肆去抓药。县长有跟药肆的东家说了,不能乘机涨价的,关于这点大家到时可以放心。”。 里正虽然觉得这问话的有点丢脸,可是他不是不知道大家日子都过得不宽松,于是接着说道,“就算不能免费,你们看看又不会缺了甚么。轮流来,不会耽误地里的活儿。”。 见药费不能免了,自家有些老人的孩子的倒是可以先过去看看,至于去不去抓药,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的地雷,么么哒!关于那只霍老爹拿出去的鸡会不会出问题,西西会在故事的八年后女主回忆再说起哈 第119章 二合一 霍香梅也让霍老爹先带着孩子去看看,她继续捡鱼。 霍老爹知道自家大娘子一旦遇到自己身体的问题,都是很严肃认真的对待的,所以也不推迟。再说,之前在小山坡那的时候,自己也有点发热,这会倒是可以再看看。至于小儿,这次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甚么隐患,去看看也不碍事。 想到这里,霍老爹说,“大娘,那你也一起去吧!你也看看。不差这会功夫。”。 霍香梅觉得自己也该去看看,换个疾医看看也不是不好的事,只不过,“阿爹你先带孩子过去,等会看完了再来换我。大娃你带好阿弟阿妹,别捣乱,在那么多人面前,要讲礼,你们都知道了吗?听阿兄的话。”。 几个小的都应了,表示会听阿兄的话,小五嘀咕了一句,“做小的真不好,啥都要听大的话。”。 小七在一旁洗手,站起来甩水滴,“我最小!”。 瞧那气愤的语气,那瞪得大大的眼睛,还有那气鼓鼓的小脸,简直是萌死人了,霍香梅抓过小七,吧嗒一下亲在小脸上,“别听你五兄胡说,做小才好呢,有大的照顾。”。 小七一把手抹过被亲过的地方,羞涩的左瞄瞄,右瞧瞧,看见没有外人看见,道,“阿娘,我已经是大娃娃,你不能在外面亲我的。不过不是不给你亲,你家去后,再亲,两边都可以。”。 其他几个都是一脸鄙视的看着这个爱撒娇的家伙,不过眼里都是满满的羡慕。 …… 排队看病的人看病去了,在地里捞鱼的人还继续弯着酸痛的腰去捞,时不时的揉揉腰。 太阳已经出来了,并且开始有点火辣的意思。除了陪同的里正,只剩下程晨明一个悠哉悠哉的在阡陌上散步,颇有滋味的看着周围的农人在捞鱼。 霍香梅累得站起来揉揉腰,看见这一幕,翻了翻白眼。说不羡慕是假的,说不妒忌更加是虚伪的。自己累死累活的在劳作,这个家伙却是穿着青长袍,头戴玉冠,里衬的裤腿塞进精致的长靴,尽管靴底已经沾了不少烂泥,却依然不损失他的丁点风情,还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着周围的人忙活。 你没见,那些时不时偷偷抬头瞄两眼,又低下头的小娘子吗?早已经是满脸通红,至于心里想些甚么,霍香梅觉得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 这家伙太招人恨了…… 程晨明倒还是记得霍香梅的,就是那个买了义庄那块地的那个汉子。现在书院周围的地价格还在上涨,就连那个汉子没钱买的那块烂泥塘都已经被陆明和衙门里好几个衙役联手买走了。 程晨明对霍香梅说,“兀那妇子,汝家汉子呢?”。 霍香梅更加想翻白眼了,你明明可以说俗语,干嘛还拽起腔子来,之前对这位官爷的好印象打折了,“回大人,他做掮客去了。”,语气不甚热情。 这真的不能怪程晨明,只因里正说这个妇子是个识字的,有见识的,程晨明才这样打招呼的。毕竟这个时候识字的汉子都是令人羡慕的,何况是妇子。尽管在世家豪族中多是识字的妇子娘子,可是毕竟霍香梅只是一个农妇子。这样一来,就觉得有点神奇了。 “不知是去哪里做掮客呢?来往的都是甚么买卖。”,一听是去做掮客,程晨明倒是有点兴趣了。 里正还以为程晨明对霍香梅这妇子来点兴趣,到时候提出甚么特别的要求,他就真的是对不住许三郎了,赶紧替霍香梅搭话,“许家三郎是去走西域了,把家中的酿的酒拉去高卖,到时候再从西域进货回长安粜。”。 如果程晨明知道里正心里想甚么,真的就是哭笑不得了,他见惯大家子的妇子娘子,对这些地里刨食的妇子兴趣真的不大。尽管眼前这个农家妇子是个识字的,人长得也有点白皙,比周围的妇子好那么一丁点儿,但是也没好到能引起他程晨明那个念头的地步。 程晨明道,“之前盗匪还是有不少的,就不怕不安全吗?”。 程家也有人做掮客的,只不过都是私下用仆役组成的商队,倒是没有想到这还有农家汉子去那么做买卖的,他们不是一般只是到蔺县粱邑卖点地里的出息或者山里的山货吗? 里正道,“不是自己去的,是跟长安的一个商队后头,这次我们村子去了二三十个汉子,都是身轻体壮的。一般的盗匪倒是不怕,再说了,大王不是派人去剿匪吗?这样安全更加有保证了。”,里正可不会在官爷面前说大王的不好,最好能把税都给减下来了。 程晨明倒是没有想到这里的道道,不得不说哪行都有哪行的道子,“哦,一般走一趟多久呢?不会误了家里的农活?”。程晨明扭头看看周围地里的人,不少妇子都在劳作。 里正顺着程晨明的目光望过去,“一般是春耕之后出去,秋收前回来,不会耽误农活。再说秋收之后,会有霜冻,再往北的地方都慢慢开始下雪了,不大合适在外面跑商了。至于别的农活,家里还有其他人的,就算是妇子也是能撑起一个家。在咱们地里刨食人的观念里,可没有妇子不下地的习惯。”。 程晨明看看霍香梅四只箩筐都快满了,而好些水稻还是软趴趴的弯着不大精神的腰,问,“你们村这次水灾水稻收成会很受影响?倒是这鱼长得真不错。”。 里正赶紧趁机表明,“这水稻现在得排水,否则都是活不了了,之后还得加肥,再养养,过个十天半旬的,看看能不能再收三五斗。至于这鱼,其实还能长长的,只是如果不排水,这水稻就活不了了。没有甚么比粮食对咱小百姓来得要紧了,这都是没法子的事情啊!希望能得到大王和官爷的悯恤……”。 这个里正都是人精了,如果不是没有机会,那么发展的空间真不好说,程晨明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家家户户这次都收获那么多鱼,是自家吃,还是粜出去?”。 里正见程晨明没有正面回答,也懂得见好就收,道,“家里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就算能吃那么多,大家都是不舍得放开肚子吃的。必须粜出去,换几个大钱好买些油盐酱醋的。还有下个月书院就要开始招收学生了,也不知怎么收费,现在又遇上水灾。别看大家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抓鱼的样子,其实心里都是火烧火烧的,家里没几个钱银,这鱼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蔺县就那么大,还是临着杏花河的,鱼价贱啊!”。 说到后头,里正一脸忧愁兼希冀的望着程晨明,希望这个官老爷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就算是价格便宜点,也得想法子把鱼卖出去再说,总不能一直放在家里烂掉。就算是做腌鱼,也得有钱买盐再说。 其他一直边干活,边竖起耳朵偷听里正和官爷说话的人,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程晨明,听他的答案。 程晨摸摸自己的短须,沉吟了好一会,朝后头帮忙维持看病秩序的王洪林看看,对里正道,“你先去把王捕役叫过来。”。 里正一听就知道这位官爷是有了主意了,本来眯成一条线的老花眼都闪现能闪瞎人的光芒,而后头偷听的人,有一个小子马上跳出来,“李家阿爷,我去,我去叫……”。 还没说完,就一溜的跑过去了,乐得里正颇为自豪,自己管理下的村子的人大多都是有眼色的,孝敬的。这让里正觉得在官爷面前颇为只得。 等王洪林以为发生甚么大事,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都怪那小子没有讲清楚。 程晨明从腰处解下一块玉环递给王洪林,道,“洪林,你拿着我这块玉环去我的居处找管事,说我打算收购这新村的所有鲜鱼,让他安排人手过来。另外你去之前,先去跟县长秉明此事。”。 王洪林恭敬的弯腰接过玉环,里正惶恐的道,“怎能劳烦官爷,就算是官爷家人顿顿食鱼,鱼臭尚未能食完的,新村的鱼实在太多了。”。 程晨明摆摆手,“我家有食肆,另外有些渠道,不用担心此事。”。 周围听到这消息的人都欢呼起来,奔走相告。一时间田地里都是尖叫,不可置信的欢乐声。听到消息的人在欢乐叫起来后,都纷纷涌到程晨明面前,弯腰拱手谢过。有些妇子甚至是控制不住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看见旁人也在偷偷的抹,互相望望红眼睛,都不好意思的相笑开了。 程晨明终于见到了他想要见到的表情,之前让疾医来看病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争先感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囔囔,皆为利往。 …… 霍香梅也不打算把捞到的鱼拉回家去了,赶紧叫隔壁家的白水芹家汉子帮忙把捞好的鱼都挪到地里。好歹地里还有点水,别买家没来,这鱼就先渴死了。 霍老爹他们给疾医检查完之后,回来换霍香梅,先是留几个娃在这继续捞,霍老爹家去拿箩筐。这不拉鱼回家,箩筐不够用了。 一直到太阳日中,这晒得人火辣辣的,家家户户的田地里都是满箩筐的鱼,可是官爷家的管事还没到,倒是苏老爹带着他师弟和好几个伙计回来了。 一听说程司农会收购新村的鱼,苏老爹有点惶恐的上前,问自家师弟也想收一些,不知这是否会有影响。 程晨明当然说是没事,还特意问了苏老爹的师弟是哪间食肆的,东家是谁。听了之后,倒是表示他跟那东家也是认识的,只是往来不多。 苏老爹的师弟按照之前跟苏老爹说好的,把苏家的、许三郎家的还有里正家的都给收了。 其他人家不是不羡慕,只是那管事的说只要那么多,多了吃不下。而且里正家,村民不好得罪,许三郎家?他还带着自家的汉子、孩子去西域了,这面子还是得给的,再说这鱼也是他家教会在水稻里养的。 另外那位官爷也说会收,只是迟了点而已,干脆大家也不收自家的了,怕晒死了,不见好些人家已经在自家地里挖坑灌水,把活鱼放进去了吗?所以,大家一窝蜂的上前把这三家收鱼。 霍香梅真的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帮忙,心里热乎乎的。就算是平时不咋来往的人家都纷纷跳进稻田了,还小心的避开水稻,遇上阻碍的还帮忙扶起来。 …… 一直到末时,这三家的鱼才收完,并且按照比市价低二成的价格卖了出去。霍香梅赶紧把收到的银子和铜板拿回去放好,家里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进账了。 这时程晨明家的管事也来了,不过不能一次把所有的鱼都拉走,就先把村子里那些已经拉回家的先买了,同样比市价低二成。并且承诺明天一早就过来,直到把所有的鱼都买完。 这时村民们一直提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那程家的管事却是有点苦恼了,自家的主子尽管做了司农,依然是天上的月亮,不食人间烟火的。后来也不知道是受了甚么刺激,上山下村的,关心民生疾苦去了。这不,又捞了这个摊子。还好家里真的是有些渠道,否则真的是天天吃鱼,吃到想吐了…… 不过如果再来多几次,还是让主母去操心吧! …… 程晨明可不管他家管事心里的吐槽,在里正家早早的吃过夕食才带着买来的鱼回蔺县。 接下来的三天,管事的车在新村出出入入的,终于把新村能卖得出去的鱼都给收走了 。 再接下来的两三天,家家户户忙着收粪肥去给稻田里补肥,希望能多收几斗吧! 而许三郎家已经用上了霍老爹用苇子新编织出来的席子了,那间被各种脏东西泡过的堂前也重新投入使用。只是塾里还没能重新开课,因为现在面临着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这次水灾新村被淹死的人有六个,其中有两个还是一家的,一个妇子和她的小儿。 这些都不是喜斋,不是自然死亡的。当时没有条件,不能好好安葬,可是这斋事还是得做的。 鱼卖出去了,地里加肥了,这斋事的棚子就得搭建起来了。所有的村民都得去参加这斋事的,只是有五家,也就是只能轮着去了。 本来这斋事是要做“七”的,也就是人死之后要每隔七天祭奠一次,一共祭奠七次,到七七四十九天为止。按照五斗米教的说法,人出生第四十九天才能三魂聚齐,而在死后四十九日才会七魄散。 所以这四十九天的斋事是非常重要的,否则死者会阴灵不散,四处游荡不能往生。然而这次是水灾去的,家家户户都是很避讳的,本来要四十九天的斋事也化成前后三天。其中的斋时也只是做“六时斋”,即第二天的下午起斋,到第三天的上午完斋。 这一套斋时办下来,看得霍香梅目瞪口呆。那个时代多是火葬,尤其是大城市,根本就不会见到这样原始的葬礼。当然偏远的地方会有,只不过她没见过罢了。 本来正常死亡,在葬礼初始是要举行家人送别仪式,然后给死者沐浴洁身,穿上事先准备好的寿衣,再搬到院子正中央的席子上,头朝外,脚朝内。 之后在死者的嘴里放一口米饭或者一枚铜钱,表示他不是饿死的,他有财富,不用做饿死鬼或者是乞丐。再之后,就是请道长卜期,向亲戚朋友告丧,然后装棺,开始守护灵柩。 可是现在这一步都省了,直接开始设灵棚。好些妇子帮忙一起做礼帽,这是让前来祭奠的人戴的。男的是冠帽,女的是披帽。每顶帽子的额头的位置都用一枚大钱缝起来。而死者亲人的礼帽衣服则是他家妇子做了。 霍香梅也得帮忙一起做,还好这活儿不用太细致的针线活,否则她只能一脸尴尬的干看了。 里正家大儿李明伟驾着牛车去清观那,把之前引灵位进祠堂的那个道长跟两个道童请了过来,让给死者超渡。 然而这又发生了争执,道长只请了一位,办丧事的却有五家。 为此,这五家都顾不上平时的情面了,争执得脸红耳赤的,互相不肯相让。本来自家阿爹、阿娘、妇子、孩子就走得委屈了,现在连个葬礼都不能第一时间办,这还不是让人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他们,心里憋屈吗? 这事儿就算是里正和父老来,也是不能解决的。最后不知是谁嘀咕一句,干脆把灵棚设到祠堂前,五家一起做做超渡,这样谁都不吃亏,谁都不用争执。 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馊主意,最后居然还是通过了。 霍香梅带着孩子跟在村民的后面,跟着前面做超渡的一起做着法事。她完全不明白,这不是自家的死者,怎么这斋事,还得跟着做。看着一群人披麻戴孝的按照道士的指挥跪拜着,并且那些亲人在嚎嚎大哭,霍香梅心里不是不难过,可是更多的却是觉得恐怖。而孩子们更多的是看热闹…… 这是斋事的第一天。 第二天早上重复着昨天下午的事情,各种跪拜,各种嚎哭。本来的命先牌是由长子捧的,有些人家的长子却是去了西域或者是不在了,就只能由长孙捧。时不时的,还得对着命先牌喂饭,哭诉。 其中给霍香梅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王家大郎的哭,嗓子早已经哭得喑哑,整张脸都是眼泪鼻涕,一边喂饭,一边大哭,“阿爹,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让阿儿以后怎么办?”、“从此我再无阿爹扶持,从此我只能在梦中喊阿爹。”、“这日子过得,阿爹你生来尚未享过一天福,却如此的去了,阿儿想孝敬都来不及了。阿爹,今天你就好好吃上一口,别惦记着阿儿。”…… 周围的人莫不是暗暗的抹泪的,谁家没有亲人,谁家没有老人,谁家没有去了的人…… …… 下午,这几家里都有亲人朋友过来吊丧的。而霍香梅这些邻居则分别在这五家帮忙做白宴,这算是宴请来吊丧的所有人。 当然之前来帮忙或者吊丧的人都有带着米粮过来的,并不是吃白食。这白宴的第一顿跟喜宴不同,一般是蒸饼跟两道蒸时菜。 而死者的亲儿、儿媳是不得进食的,除了白开水,这三天他们都是不得进食,以示对死者的尊敬。 吃过之后,霍香梅跟着帮忙洗完碗箸就带着孩子家去了,而霍老爹还留在那帮忙。 这六时斋是要通宵的,从第二天下午一直到第三天的早上搭桥出殡。 出殡的时候,因为几个死者当时都是埋在一块地儿的。所以过来祭奠的人都是一起跟在后面走乡,路都是相同的了,吵不起来。 先是道士开路,道长挥着一根竹枝儿,嘴里不断地念着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那语速,真的让人觉得更加神秘了!至少认真听过的人,都觉得信服,相信自家的先人是去了幸福的世界。 而两道童一个拿着竹枝沾水向周围的路边洒水,另一个则是隔一段距离就点燃一个小炮仗,这是给死者引路。 因为死者灵魂暂居的命先牌就跟在后面,由大儿或者大孙捧着命先牌,后面跟着几家的孝子孝女,一路哭着,光脚的走着。再后面就是亲朋好友…… 还有一群专业办斋事的人在吹着喇叭敲打着锣鼓。 …… 这时的太阳非常的火辣,如果不是这礼帽遮挡点阳光,霍香梅觉得自己就要中暑了。她看看周围的人,都在不停的擦汗,好些小儿的脸蛋都晒得红扑扑的。 除了亲人一脸的难过,这些小儿的脸上都是一股兴奋的。尤其是半路还有帮忙操持斋事的人,代表着主家给跟着走乡的人每人发一个大钱作为谢意。 这下子,这些小儿就能每人拿到五个大钱了,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所以,也难怪前面的主家在大哭,后面的小儿在大笑了。 这一幕幕,看得霍香梅无语,紧握手中的五个大钱,埋头跟在王李氏的后头前进。 这走乡已经把村子里的路,隔壁村的路都绕了一遍,一路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尽管这些天都看见不少人家在办葬礼的斋事,可是对于缺少娱乐的村民来说,这也是一种热闹。只不过看的人热闹,在其中的人悲伤罢了。 等再走回自己村子时,却迎头遇上一群风尘仆仆的汉子,望着众人嚎嚎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那斋事本来想写得详细点的,可是一想,西西写的不是恐怖小说啊,赶紧简单化了。 PS:谢谢rocksugar和xiaya的地雷,么么哒 第120章 二合一 前头走乡的人都停了下来,后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目瞪口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知道这走乡的人排成的长队有将近六七百米,等前头的消息传过来都有一会儿了。 居然是跟着许三郎一起去走西域的人,在这关键的时刻归家了,却在家家户户都找不到人,悚然而惊。 最后在村子的祠堂找到一排夸张大的灵棚,加上之前归乡之时遇到的大暴雨,和在一路听到杏花河暴涨的消息,这会还有甚么是不明白的? 大家只能强忍着眼泪,希望将要住进祠堂的人不是自家的。这群汉子都被唬住了,要知道当时可是全村都找不到一个活人。 这会儿听见喇叭、锣鼓、哭声,他们都狂奔来到声音处。一眼就能看到自家亲人穿着孝子孝女服的,还有甚么好说的,只能一个劲的大哭,悲伤到发狂,泪水顺着脸颊滚滚直流。没看到自家的人穿孝服的,都在拼命的不停的喊着自家亲人的名字。 等许三郎满脸拉渣胡子,哭得眼红,鞋子都不见一只的时候,终于找到霍香梅跟孩子们了,他的声音都完全抖了起来。 这这时,现场已经是乱成一片了…… 这时的斋事却是不能停下来的,停下来视为对灵魂的不尊重,还可能会让他们迷路,找不到该去的路。所以道士是继续挥竹枝儿引路前进,那些人家的大儿则是接过儿子手中的命先牌,扔掉鞋,光着脚跟着道长走乡。 许三郎看到自家的娃和婆娘还有丈人都在,这提到嗓子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一边跟着走,一边低声问霍香梅,“我家阿嫂阿兄他们呢?”。 霍香梅知道他是紧张许大郎他们,赶紧说,“都好好的,喏,在那边……”。 霍香梅朝张菊花他们的所在地指了指,许三郎朝自家大兄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几个小娃看见自家阿爹回来了,都高兴的涌过来。不过有段日子不见,神色开始都有点羞涩,不喊人。 许三郎朝几个娃的小发揪搓了搓,孩子们终于都兴奋的喊阿爹了,还把手中的大钱让他看。 许三郎知道这不是叙旧聊天的时候,让孩子别淘气,其他的回家再说。 …… 等走到当初埋葬几个死者的坟头,所有的人都哭成一片了,就连那烈日当头的太阳似乎都暗了不少。 当初只是匆忙的下葬,连块棺木都没有,更别说好的墓碑了。那几个走西域归来的汉子看到这,个个都是捶着胸口大哭,好些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是出门一趟,本以为最危险的应该是在外面的自己,可是没想到家里会遭遇不测。出去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归来则是阴阳两隔。 …… 走完乡归来,这斋事也就差不多了,最后一次答谢前来祭奠的亲戚好友。 这昨天的斋宴不多,今天多了一道肉食,每家办斋事的都杀了一头大彘。幸亏这次水灾,好些大彘活了下来。 做好的吃食,一盆子的蒸饼,两大碗的青菜,一大碗彘肉杂碎之类的,摆在路中间。一段距离一份,村民们就端着碗蹲在路上围着吃。 尽管还不到夕食的时刻,但是也不影响众人的胃口。要知道朝食早就消化掉了,有没有吃午食,中间还走了那么久的路。别说大人,就是小娃都大口大口的吃着,生怕晚了点就没得吃了。 吃过斋食,大家帮忙着打扫完,再给死者磕个头,拿好自家借过去的碗箸就可以归家了。 而家属则是今晚还得在灵棚守最后一夜。 …… 等许三郎带着妇子孩子回到家里的时候,霍香梅看到家里除了许三郎带回来的货物、大黑,居然还有另外一家子。 许二郎一家四口…… 老实说,霍香梅已经完全忘记了许二郎一家要来的事情了。这会看到人不是不惊讶,不过她赶紧热情的招呼许二郎一家进屋子坐。估计刚刚许三郎忙着找他们,忘记安顿好许二郎一家子了。 这还是霍香梅第一次见到许二郎一家,这许二郎跟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衣服倒是全新的,估计是特意换上的。 身高比许三郎许大郎都高了半个头以上,身材非常的魁梧,倒是同样有一脸浓密的胡须,脸上的皮肤看起来还挺白皙的。 五官很立显,他的嘴唇有点肥厚,该死的性感。像两片饱满的橘片,那橘片里包含的是血液的沸腾,透露出一种从心灵底处散发出来的喜悦。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胡子的基因,笑起来整间屋子似乎都亮了。 听见许三郎介绍这是他的妇子,霍香梅跟他问好时,还懂礼的回礼。霍香梅下意识的把他跟许三郎作对比,怪不得人家妇子会跟他私奔。三郎啊,你咋就那么的挫…… 再看看他家妇子,霍香梅有点酸溜溜的腹诽说,也就那样嘛。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五官没有自己的细致。脸是椭圆形的,右腮有个酒靥,微微一笑就露了出来。 可是每逢她一微笑的时候,就有种属于这个时代的美,温柔娴静的性格居然能在她的容颜上焕发出光辉。 还有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比自己白皙多了。霍香梅觉得是人家在城里住,而且之前还是坐月子的。否则自己肯定比她好看多了。霍香梅这会倒是不好说许三郎没许二郎长得俊了,人家妇子比自己似乎也…… 真看不出她有勇气私奔的样子,不过这生活都是逼出来的,人如果不是到了那一步,估计也不会走上那条路。 这王二花估计是刚刚生完孩子半年,还在喂奶的原因。身体显得有点虚胖,脸上留有赶路的疲惫,见霍香梅向她行礼,倒是有点受宠若惊。想回礼,可是怀里还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不好动,只能嘴里不停的说抱歉,她的眼神非常的传神又灵活。 霍香梅摆摆手,表示理解,不用行礼。 许二郎家那还不到三岁的三村小豆丁,看见阿娘想行礼,居然还学着阿爹抱手向三叔三婶行礼,鞠态可憨。 霍香梅觉得挺可爱的,就是比自家小七还差了那么一丁点儿。叫大娃几个上前跟许二郎一家见过之后,问过许三郎知道他们吃了早食到现在都还没有进食。 霍香梅就赶紧说,“你们突然回来,家里也没有甚么好吃的,我现在去杀只鸭子。”。 许三郎道,“我先带他们过大兄家看看,也不知大兄那边会不会留饭。你先杀好鸭子,炖上,阿嫂做的可没有你做的好吃。”。 霍香梅应道,“喏!大娃你去叫姥爹回来,小二你们带着阿弟玩,对了,孩子叫甚么名字呢?”。 王二花道,“大名还没起,就栓子栓子的叫着的。这小的叫柱子,已经五个多月大了。”。 估计是前头的没留住,所以起这小名。霍香梅拉拉小七,“小七,你带栓子玩,他比你小,你要学会照顾他!栓子你听着几个阿兄阿姐的话,帮你阿娘照顾好你阿弟哈”。 小七这会看见有比自己小的阿弟还是很兴奋的,不断的点头,牵着栓子的小手就跟在大人后头去许大郎家。而栓子一直没有大孩子跟他玩,平时都是拘在阿娘跟前的,这会遇见比自己大的孩子,非常乐意的跟在他们后头玩耍。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 …… 霍香梅很快的就把要杀的鸭子,从倒塌的雉子棚子里抓了出来。之前的雉子圈,彘圈都倒了,这会儿还没有重新修整好,这些天都忙不过来。 可是霍香梅不敢杀鸭子啊,还得等大娃把霍老爹叫回来再说。 霍老爹倒是很快就回来了,霍香梅刚刚烧开了水。 霍老爹已经听大娃说了他家二叔带着二婶和两个阿弟回来了的事情,边宰鸭边问霍香梅,“大娘子,这三郎家的二兄和妇子回来,他们是住咱们家,还是住许大郎那边?”。 霍香梅没想到这点,刚刚光顾着高兴了,“我也不知,三郎让我先把鸭子给炖上。大兄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留饭,现在也不知是个甚么情形,也没有人回来说。这样吧,大娃你过大伯父家看看,问大伯母有没有做大家的晚饭。”。 霍香梅表示不抱希望的…… 大娃应道,“喏!”,就跑出去了,他对这个二伯完全没印象。 …… 霍香梅想了想,道,“阿爹,我还是把前些天腌的鱼也拿些出来蒸着吃吧。就算大伯家留饭,我也得做几道菜送过去的。”,否则阿嫂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霍老爹倒是不介意这些,“应该的,你好好跟人家相处。他们在长安已经有家,估计也不会待太久。别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霍香梅笑着咧开嘴道,“阿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大娘,就是个懂礼的,不会丢你跟许三郎的面子的。”。 …… 等霍香梅已经炖上酱油鸭、蒸上鱼,菜都摘好准备炒了,大娃才回来。 霍香梅塞了一把麦吉进去,问:“你阿爹还有大伯、大伯娘他们是怎么说的?”。 大娃道,“大伯父说留饭,让我们一家都过去吃,阿爹让你把鸭子做熟端过去。”。 霍香梅翻了翻酱油鸭,味道都出来了,挺香的,塞了一小截的鸭腿让大娃吃,“大娃帮阿娘尝尝味道,看可以了不。你吃完去跟阿爹说,阿娘这还有两个菜,弄好了再过去。”。 大娃看看霍老爹,有点不好意思,“让姥爹尝吧!”。 霍老爹笑了,“大娃帮姥爹尝,你小娃的舌头好。”。 …… 等霍香梅拿着两只篮子装了三次样菜过去的时候,许大郎家的夕食也差不多了。 许三郎把霍老爹介绍给许二郎一家,其实来之前都已经跟他们说过霍老爹的情况。所以这会看到霍老爹,许二郎和王二花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情,且是很恭敬的向霍老爹行晚辈礼。 而霍香梅和王二花则是帮着张菊花一起在胡桌上摆菜,张菊花挑挑眉看看霍香梅把带来的菜摆上去,觉得过得去,也就没说甚么闲话了。 只不过,张菊花说了别的,“三郎家的,你怎么不做两份,现在一桌怎么坐得下?就算是我家的胡桌再大,屋子也不够大啊!如果我家有你家在蔺县那样的大厅,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这大胡桌的事。”。 霍香梅讪讪的笑了笑,“我倒是没有阿嫂想的仔细,再说,就是分成两份也是不碍事的。只是不知阿嫂家装菜的大碗是否有我家多,不够的话,我倒是可以回去拿的。我家不缺碗!”。 霍香梅算是看出来了,这张菊花对王二花一肚子的气,对她也是不理不睬的。这会看见自己来了,倒是找到出气筒了,想把火往自己这烧。 可这是容易的事情吗?不熟悉的环境的时候还好说,如果是现在自己还被张菊花压着,霍香梅觉得自己这一遭白来了,这一年多的生活白过了。 王二花不是没看出大嫂对自己的不满,毕竟当初犯错的是自己。刚刚一来到,她就跟着许二郎向大兄大嫂下跪了。只是大兄朝二郎打了几拳,又抱头大哭之后,倒是感情又融洽起来了。不过对于自己这个引着许二郎走上那条路的人,他们就没有那么容易宽恕了。 一开始的时候,许大郎张菊花都是一脸厌恶的看着王二花的。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二郎也不会离家私奔,阿爹阿娘不会死不瞑目。 再后来,听见许二郎说王二花跟着他吃了很多苦头,好几个孩子都没有保住。现在留住的,最大的栓子才将将三岁,小的柱子才几个月大。而三郎家的大娃已经七岁多,小七都三岁多了。 许大郎就不再厌恶的看着王二花,而是让许二郎叫她起来。只是张菊花则是没有那么容易原谅她。 尽管这个时代对妇子比较宽容,可是在张菊花所接受的思想教育里,能够引诱汉子私逃的妇子,都不是好妇子。她把后来许家的不幸很大一部分怪罪于王二花。 所以这会儿,看见大嫂朝三郎家的开炮儿,王二花知道是针对自己的,可是也不知道该说甚么,只好在一旁悻悻的尴尬的扯着脸皮笑着。等霍香梅要分菜的时候,她就赶紧上前帮忙。 …… 那几个大男人不知道在他们没看见的时候,这三个女人已经不见硝烟的来回了好几次刀光剑影。 等可以落座了,许三郎发现没有酒,对霍香梅说,“大娘,怎么不拿些酒过来?这次难得二兄回来,当然得贺贺。”。 刚刚霍香梅被张菊花小心眼的说了一通,尽管她顶了回去。可心里也是不大痛快的。这会听见许三郎说要拿酒,也不推托,点点头就家去。 好歹出去透透新鲜的空气…… 等霍香梅从家里拿了两竹筒酒过来,他们已经开吃了,也不说等等自己。还好霍香梅并不介意,否则准得闹,最起码也是跟许三郎闹。这汉子太不贴心了。 把酒给了他们那桌,霍香梅就过来跟张菊花她们一桌,在留给她的空位儿坐下。那桌是许大郎三兄弟、霍老爹、加上大文二武、大娃小二,剩下的就是这桌了。 尽管之前已经吃过一顿斋食,依然不妨碍大家的好胃口,都是甩开梆子就吃。 小四手里拿着长箸,脸几乎都埋进碗里了,这会看见阿娘来了,对霍香梅说,“阿娘,我跟阿兄阿弟给你夹了肉。”。 霍香梅一看,自己的碗里的肉真不少,鸭肉、鱼肉、彘肉都有。赶紧对孩子们说,“你们太乖了,阿娘谢谢你们哈!自己吃,小心点别呛到。”。 张菊花酸溜溜的说,“三郎家的,你家的娃倒是挺贴心的。”。 香兰一听,赶紧给自家阿娘也夹了块雉子肉,“阿娘,我也给你夹,我也贴心。”。 张菊花看到碗了的一块不大的肉,嘴巴都咧开了,“哎呀,还是我家香兰疼人,生两个臭小子都不值一块肉。”。 …… 这顿夕食吃到很晚,月亮都已经月中,几个汉子都是有点醉了。 霍香梅赶紧问,“今晚二兄和二嫂是在我家住,还是到大兄家呢?”。 许大郎喝得酒意上头,大手一挥,“就在我家住,咱们兄弟要好好的说说话。”。 张菊花着急的在后头拧了一下许大郎的腰,疼得许大郎哟哟哟的叫起来,粗声粗气的朝张菊花吼,“干嘛呢?不能好好说话吗?”。 张菊花也顾不上尴尬了,道,“二郎刚刚从长安赶来,肯定是很累的了,你就别拖着人家跟你侃大山了,有甚么不能明天再说吗?二郎你说是吧?再说咱们家那里还有多的地儿能睡得下的。”。 对于大嫂的为人,许二郎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过了那么久,这大嫂依然是“性情中人”啊!赶紧说,“是的,我挺累的了,明天再好好跟大兄说说话。不麻烦大嫂了,回来之前已经跟三郎说好了,这次回来就住他家。”。 张菊花补救的说,“二郎真的不是阿嫂不欢饮你,只是真的是住不下的。如果不欢迎你,这次也不会给你们留饭。”。 许二郎呵呵的应答着,表示自己理解。 …… 回到许三郎家,又是一番折腾。之前带回来的东西都没有安置好,大家都帮忙着提提拿拿的安置到杂物房。具体的,明天再看,今天实在是太晚了。 而许三郎家除了那个做饭的堂前,真的没有空余的房间了。如果是让许二郎一对夫妻住到堂前去,霍香梅早起去做吃食,进进出出的,真的太不方便的了。所以最后是大娃他们这群孩子住到堂前去,把屋子让给许二郎一家住。 倒是栓子估计是真的喜欢上这群大兄阿姐,睡眼惺惺的拽着小六的衣袖,明确的说要跟六兄睡。王二花怎么哄,也不肯跟回房。 霍香梅觉得没甚么,孩子都是这样,所以最后栓子还是跟小六他们一个屋子。 …… 等霍香梅给孩子们简单的洗刷完,让他们睡下之后,才回到他们的屋子。 许三郎刚刚沐浴完,头发湿漉漉的散开,盘腿坐在炕上,点着钱银。 霍香梅拿过抹发的干布替他擦头发,问,“这次的买卖还顺利吗?”。 许三郎拉手搂过霍香梅,就是一阵狂吻和抚摸,撩得霍香梅有点意思了,他又放开,让霍香梅给他继续擦头发。霍香梅无语的拿起刚刚扔到一旁的抹布继续给他擦。 许三郎道,“看你家汉子在数银子,就知道这趟买卖划算了。倒是刚刚回到,一个人影都不见,加上之前在粱邑就遇上大暴雨,路上听说好些村子里死人了。唬得赶紧驾车回来,大黑都快累得吐白沫了。还好,你们都还在。”。 这会许三郎说起,心还有余悸。他没法用词语去形容他当时的那种绝望的恐慌,只是一个劲头的跟着那群汉子在村子里狂叫,在人群中疯狂的寻找。 …… 霍香梅开始的时候是惊恐,然后模模糊糊的跟着霍老爹的步伐走,再者遇上刘欢儿生产、李兰偷情,最后又是斋礼,这会反倒是很平静的对待了。 霍香梅道,“这次暴雨实在是太大了,咱们家的雉子都全被淹死了。家里的鱼也被冲走了不少,当然别人家的估计也不少冲到咱家地里的。水稻都恹恹的被水泡过了,最后不得不排水抓鱼,追肥,好歹还能有几斗收成,之后就看老天的了。”。 许三郎点清了钱银,享受着自家婆娘的柔胰道,“别担心,有你家汉子呢!”。 霍香梅觉得得说清楚,“你走之前是知道的,家里只剩下三两多银子。后来请人收冬小麦都不够钱了,还是阿爹补贴的。”。 许三郎点点头,“那明天加多几倍给阿爹补回去,阿爹的棺材本,咱们不好动的。”。 许三郎多次为自己当初的眼光点赞,这个妇子是个会持家的,带过来的孩子是听话懂事的,而丈人又是个好相处,关键时候还不错的。 霍香梅拧了拧抹布,继续给许三郎擦发,“不仅如此呢,孩子前段时间还生了鸬鹚瘟,姥爹病倒过一次,我也病倒过一次。”。 许三郎坐直身子,神情肃穆语气内疚的问霍香梅,“现在怎样了?我不在家,真的累你跟孩子们了。”。 霍香梅想起那个孩子生鸬鹚瘟的那个雨夜,她去找齐疾医的经过,这会想起来,眼泪就哇啦的直流。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却完全的控制不住自己,可是又不敢大声的哭出来,这三更半夜的,再加上许二郎一家就住隔壁,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甚么事了。 许三郎急了,见哄了两声,她都没止住,知道是真的受了委屈了。 许三郎一手捂住霍香梅的嘴巴,一手搂过来,再紧紧的把她的脑袋埋进自己宽阔的胸脯。 等她不再哭了,轻轻扶起她的脑袋,吻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葬礼是西西亲身经历过的,不懂事时是开心,懂事后是伤心。 PS:谢谢rocksugar和xinya妹子的地雷,么么哒,这次不瞎了,哈哈哈 第121章 二合一 霍香梅被许三郎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的吻,给亲得脑子都迷糊了,也不知道这油灯是甚么时候熄灭了的,在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中,仰头望向许三郎,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身影,倒是那两只眼睛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的亮。 许三郎本来特别粗狂的声音,这会儿居然让霍香梅听出一丝丝轻柔来,她觉得她又一次掉进情网了。怪不得有人说,女人总是容易被怜悯和亲热所捕捉和感动。 许三郎的声音似乎穿透了她的神经,可能是因为她这时的心防太低了,“你家汉子回来了,不会让你再委屈了。”。 “唔!”,此时的霍香梅居然还有心思觉得自己的声音该死的嗲,许三郎估计也有同样的感觉,那声音柔和得象一阵阵轻轻的抚摸,象猫爪子轻轻的碰触一下,完全没有声音,却能感觉到。 许三郎一手按着霍香梅的脑袋,一手搂着她的腰紧贴着自己的躯干,用双唇将霍香梅的脸部、耳朵、脖子都轻轻的印了一遍。 一种狂热的激流像火山喷发一样,流过他们的四肢。一种激动的快活情绪在围绕着他们。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耳边回荡着彼此的呼吸声、喘气声。这不仅仅是欢愉,更多的是一种心灵的释放。 慢慢的两人都不再满足于此,放佛演练了千百遍一样,彼此之间的灵魂肉体都在毫无缝隙的融合。 早已忘记周围的一切,慢慢的表现出狂暴的热情,毫无保留的释放,直到波浪退潮时候,再慢慢的清醒过来。 也许是彼此之间不再压抑,也许是彼此之间的力量太过于猛烈,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而是充分的享受着这种暧昧而甜蜜的气氛。 月光笼罩着大地,这个村子除了那些还在守孝的人,都慢慢的睡了过去…… …… 这次去西域,许大牛带回来一个胡子的娘子做妇子。 一连外出几个月,都是正当身强力壮的汉子,对那方面的需求,就算是平时赶路再累,早上醒来的时候也会有自然的反应。互相善意的调侃对方的情况,偶尔的黄段子,更几乎成了汉子在孤寂路途中的趣味之一。 当在某个县、邑停留一个晚上的时候,很多汉子都会选择出去找妇子纾解纾解。 同伴们三五成群的揣着褡裢就出去,一般还会在那些地方洗个舒服的澡。不是没有叫上许三郎,而是许三郎觉得那些汉人妇子的吸引力没有那个县邑里的特产物品更加来得吸引人。 后来到了去的最后一站,大月氏。等货物都卖光了,也买了要带回长安城出售的西域特色。许三郎的花花心思就有点浮动了,当同伴例行的客气叫他一起时,他也就跟上了。 当时别人莫不惊讶,要知道许三郎可是从来都不跟着一起混的。不过都互相龊龊的笑了,自以为男人嘛,不都这样? 可是当许三郎叫了一个胡人妇子相陪,就跟他之前在粱邑见到的一样,符合他的各种臆想,尤其是乳白色的□□子、一手似乎能握住的小蛮腰,加上那肥臀,扭动起来让人全身都觉得痒痒的。 表演的节目还没完一个,许三郎就觉得自己喝醉了,看着身边的妇子,脑子都热烘烘的,晕陶陶的,感觉蛮美妙的。 等差不多了,其他人搂着这妇子开始走进后面院子的时候,许三郎也跟着身边这个妇子进去。 后来就一切昏呼呼的进行着,等许三郎想提枪进巷的时候,完了,他软了,然后吐了。 只因为这妇子看起来完全符合他的审美要求,可是摸上去的时候,那个粗糙感觉就像他手上的茧子。然后不知道多久没有沐浴过了。头上油腻腻的,一股很重的不知道甚么味儿的头油夹杂在一起。身上如果真的认真搓搓,那泥丸子是少不了的。 自家妇子爱清洁,许三郎不得不跟着学,后来也慢慢的习惯了做这事儿的时候的清爽。加上喝了不少酒浆,这气味儿一上来,就控制不住,吐了。 你要说,许三郎这些做掮客的,在路上前不着肆,后不着庐的,餐风露宿是常事。可是许三郎这会就是受不住这个味儿,本来那美好的臆想,在这会都变得狰狞了。 这事儿实在是太奇怪了,如果不是知道不关自家婆子的事,许三郎都怀疑是不是她学楚人的蛊术下到自己身上了。估计以后除了她,自己再也对其她妇子无心无力了。 当那胡人妇子想再扑过来的时候,许三郎抓着裤子连连后退,狼狈的穿上,扔下一把铜子,就跑了出去。汉子一个,居然被逼成这样。许三郎是无颜等其他同伙了。 等出到外面的大街,尽管天气非常的干燥,他还是有种活过来的感觉。然后,从来没有如此的想过自家的妇子。 至于许大牛跟他带回来的妇子之间的故事,那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钱银关系。 这次来找乐子,许大牛这个家里没妇子的,这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是最积极的,这路上如果不是他还惦记着家里的阿爹阿弟阿妹,这几个铜子都花在那些妇人身上了。 这会儿他倒是遇上碴子了,找的妇子是个雏。要知道这就跟沙子里找芝麻一样的难,在这个地儿。可是这事儿,偏偏就叫许大牛遇上了。中间还发生了些许事,反正最后是他上心了。问过那个妇子之后,决定带她走,最后还是向同伙借了钱银才凑够。 所以当正在饭肆小酌的许三郎看见许大牛带了一个羞答答的胡人妇子归来时,也是眼睛都大了。 …… 这个夜晚,霍香梅满意,许三郎更加是满意,觉得整个人都被真正的洗礼了,对于之前他去找胡子妇子的事情,是肯定不能提的,就算提,也不是现在。这可是关乎一个汉子的面子问题。 太阳透过小窗照进屋子里,在炕边留下一个个光晕。霍香梅已经养得很好的一头黑长发披散在菊花枕头上,在有点背光的地方,散发出别样的风情。 她觉得有点热,抬起手揉揉酸痛的腰。她看了看天色,想了起来,这会真的睡过头了,只怪昨晚的月色太迷人了。 院子里传来笑声,霍香梅赶紧穿好衣服下炕。脚一沾到地,居然有点站不稳了,双腿都有点合不拢了。 霍香梅的脸不由得一阵阵发烫,等出去见到王二花,这感觉更加是窘迫了。还好王二花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神情,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 王二花见到霍香梅倒是高兴的说,“三郎家的,朝食已经做好了,其他人都吃过了,你自己吃就行了。”。 霍香梅也顾不上脸皮子的问题了,问道,“那二兄和三郎他们哪里去了?”。 王二花一一解释说,“三郎一早说去蔺县看看起的屋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这次水灾的影响。二郎说他没去到蔺县,他东家有商肆在那里,理应过去跟管事的打个招呼,所以就跟着三郎一块去了。倒是孩子们一听要去蔺县就止不住了,三郎他们说没有甚么要紧的事,就带孩子们去看看新屋和书院甚么的。至于老爹,他去地里了。”。 …… 吃过朝食,霍香梅整理许三郎带回来的东西,有各种西域的坚果特产、皮子、布料、还有估计是在长安给她买的金戒指和银钗子,还有各种看不出来是甚么的种子等等零零碎碎的三四箩筐。 其中最得霍香梅意的却是一只漏壶,和后世的已经很相像了。里面一头装的是水,立起来的时候就会流下去,两边都有一根小柱子固定。一根小柱子的上面都刻着一横横的,很明显的按照十二个时辰划分的。另一根柱子则是写着“大晋三年,长安吴肆制造”的字样。 王二花在霍香梅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回屋子了,过了好一会,霍香梅已经收拾好了,她才出来。 王二花一手抱着她家小柱子,一手提着一个褡裢出来,笑着对霍香梅说,“香梅,昨晚太忙乱了,本来给你们准备好的见面礼都忘了拿出来了。”。 额!霍香梅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么一回事,还得给见面礼啊!“二嫂太客气了,这自家人,哪里需要甚么见面礼来着。”。 霍香梅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抱过小柱子。小柱子这娃生得像许二郎,怪好看的。眼睛精溜溜的看着霍香梅,嘴里流出些许口水,笑眯眯的。 被霍香梅接过也不哭,看起来就是个好养的。霍香梅颠了颠,说,“看,咱们小柱子也是认同三婶的话的,对吧?那,那,那,都笑了……”。 王二花看着小儿笑得开心的样子,惊奇的说,“香梅,没想到小柱子跟你投缘呢,我长安的邻居只要想抱他的,就没有不被他的哭声吓得手慌脚乱的。”。 霍香梅也是觉得得意的,毕竟小娃喜欢自己,说明甚么呢?说明自己人缘好啊…… 王二花从褡裢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递给霍香梅,让她跟大嫂两人分,“这不是甚么特别的东西,都是我在长安淘的,就是胜在做工比较精致。”。 王二花觉得霍香梅跟张菊花是一定喜欢的,这东西的做工可是不错的。她在长安城待了那么久,见识肯定比她俩在乡下的好很多。 当初王二花想着去买点甚么回来做见面礼,就算自家不是很富有,可是她并不愿意在妯娌间示弱。当初自己是活不下去了,遇上许二郎才得到一线生机。如溺水之人,遇到一根木头,怎么也得抓住。 后来转乱,和这边失去联系,二郎开始心中愧疚,常常彻夜不眠。后来见到许三郎了,得知阿公阿婆都不在了,见不到最后一面,不是没有后悔过。可是那又能怎样? 自己跟他一块儿都过了那么多年,好日子之前没享受过,苦日子却是不少。几个孩子现在活下来的才两个,哪像许三郎和许大郎家的都活得好好的。 如果是遇上许三郎前头的那个妇子,王二花觉得自己是会尴尬的。可是眼前这个又不是,还不是改嫁了又改嫁了的。 虽然说自己有污点,昨天在见到许大郎和张菊花的时候,不是没有心虚,毕竟长兄为父。为难自己一会儿就是了,如果多次揪着这点不放过,王二花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容易说话的了。 可令王二花说不出感觉的是,这许三郎家的妇子看到这一盒子精致的木雕首饰,居然是兴致勃勃的啧啧啧的感叹手艺好,并没有露出贪婪的神色,和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难道是觉得木头的不值钱?毕竟许三郎走西域赚了钱,她是知道的。 于是王二花开口道,“香梅可是不喜欢戴木头的?”。 她抬眼看看霍香梅头上的那根银簪子,在阳光下显得有点刺眼。刚刚她进去的时候可是还没有看到的,显然就是许三郎这次带回来的。 霍香梅赶紧摆摆手,“怎么可能不喜欢?二嫂的这些首饰可真的是做得太好看了,我在粱邑和蔺县都没有见到过这样式样的,果然不亏是大城市。”。 这话霍香梅可是没有说虚的,这些首饰闻着有点天然的淡淡香气,也不知道是甚么木的。这些簪子、篦子甚么的被打磨得很好,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这还真的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么精致的木雕。 王二花高兴的说,“你喜欢就好,你看看里面的,有十几种不同的样式的。”。 霍香梅也不客气,翻了翻,挑了两根木簪子,她平时干活可以戴。另外再拿了一个篦子、一个木手镯。想了想,给小四也挑了一个木手镯,那个明显很小的,适合小娃娃戴。 王二花见霍香梅只挑了那么一点,问,“还有很多啊,你多挑点,不用怕大嫂不高兴。”。 霍香梅把木手镯直接戴到手上,晃了晃,蛮好看的。小柱子的注意力也被霍香梅的木镯子吸引住了,挥着小手就想抓。霍香梅就把手递给他玩耍,道,“这样就够了,阿嫂家的香兰是大姑娘了,最近都在学打扮呢,你多送点给她。其实阿嫂你摸清她的脾气,就知道怎么跟她相处了。”。 无非是爱占点小便宜,火爆竹的性子,一点就着。但是她不是没有优点,她对自家的娃和汉子是真的放在心上的,甚么东西都是先就着他们再到自己,在许大郎不管事的时候,家里几乎都是她在硬撑着的。 而且张菊花还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生气就当场发作,不会背后阴人,不大记仇。 不过关于这些,霍香梅是不会现在就跟王二花说的,毕竟说是二嫂,其实就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再说,以后自己跟张菊花相处的时间可比她长,还不知道内里是个怎样的人。 王二花见霍香梅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理解的点点头,“我本来另外准备了几尺布料给给孩子们做衣裳的,只是我不知道这尺寸,干脆拿过来,麻烦阿嫂做了。”。 霍香梅赶紧说,“你娃娃还小,哪能抽出空儿。再说,你的侄子侄女可不是一两个的问题,有布料就很好了。其实你不带也没甚么的,去年家家户户都种了黄麻。”。 这个道理王二花不是不知道,只是之前那个污点,让她觉得必须带,更加别说当她见过张菊花之后,这个感觉更加深刻了,“这不碍事,那我现在给大嫂送过去吧!”。 霍香梅道,“那行,我就不过去了,家里还有活。”。 …… 王二花带着小柱子离开之后,霍香梅才有空儿打量自家的院子。那些倒塌的雉子圈、彘圈居然都已经重新修整好了,还有葡萄架子。只不过已经没有葡萄了。 地面本来坑坑洼洼的地方,已经被重新填上泥土。霍香梅深呼一口气,家里还是有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好啊!好歹这些活都有人干了。 可是等许三郎回来告知一个消息,霍香梅就宁愿汉子不在家了。 之前新屋的家什很多都是在大兄家订做的,那个时候许三郎还没有去西域。只不过家里拿不出钱付了,就商定说等许三郎西域赚了钱回来再给。 为了这事,张菊花可是多次在霍香梅面前提起。还是后来提得多了,霍香梅烦腻了,直接低吼,“要钱没有,反正现在家什还没有拉到自家,如果真的给不出,这家什就不要了……”。这样,张菊花才停止了提这件事。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之前大暴雨,洪水都进屋子了。那些家什甚么的肯定是被水泡过了,百分之一百还被各种动物的小尸体便便之类的抚摸过。现在许三郎回来了,就得结账啊! 霍香梅却不是很欢喜了,家什不是说不能用,可是毕竟是新屋进宅的,总讲究一个好意头啊!而且这被泡过的家什还不知道质量会不会变化。 当霍香梅把之前张菊花不断逼迫自己拿钱的事情说了,许三郎沉默了。 早上的时候,霍老爹已经把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跟许三郎说过了,不过没有提到阿嫂逼自家的拿钱这事儿。估计是霍老爹觉得不好开口,所以自己还是第一次知道。 自己不在家,婆娘手中无钱,孩子生病,她自己也不舒服,家里还有大量的农活,阿嫂还来逼迫,怪不得昨晚他一问,她就委屈得控制不住眼泪。 许三郎有点心疼自家婆娘了,所以这次的家什的钱银他不是不想给,不过给之前,他得找大兄好好谈谈话才行。 至于之后,许三郎是怎样跟许大郎谈话的,霍香梅不知道,只是那家什的钱少了三分之一,而大嫂好几天见到她都是一副哀怨的模样,搞得霍香梅有点起鸡皮疙瘩子。 …… 许二郎一家一直在许三郎家住着,不过他给了些许钱银说是劳烦弟妹了。 霍香梅看许三郎,她是觉得亲兄弟明算账的,一两天不是事儿。可是许二郎家明显是要住到把阿公阿婆的坟墓都迁回来的,这油盐酱醋米粮的就真的是不少了。 许三郎看着自家婆娘的神色,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不会像之前那样说甚么自家兄弟不用计较这个,难道你是看不起你家阿弟吗之类的话。点点头,让霍香梅收了。 对于许三郎的反应,许二郎还是有点惊讶的。不过他的表情没有甚么变化,他这些年已经在外面锻炼了不少,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否则,他不会主动提出给钱银。 …… 过了几天就到秋收的时候了,然而已经收到通知,秋收交税之后,书院正式开始招生。 因为今年的水灾,上头已经有文书下来,税收还是得交,不过只是收五成。这让新村的村民们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而塾里的娃娃则是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之前水灾停了好多天的课重新开了起来,因为要秋收,所以是上午半天课,下午休沐。尽管如此功课却更加的繁重了,先生的态度更加的严谨了。 就算这些娃娃在家里哭天喊地的,那些阿爹阿娘都是一副□□的模样,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了孩子好的。里正早就给他们的父母做了思想准备了,各种美好蓝图的绘画,真的让人看着娃娃都能想入非非。 …… 水稻遇上水灾是不幸的,然而因为及时排水加肥,能活下来的却是不少的。虽然没有去年许三郎家的那样丰收,但是相对于原来的耕种方子,这收成却可以说是丰年了。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忙得脱了层皮,就连暂住许三郎家的许二郎也穿着短褂到地里帮忙。他是去给许大郎家帮忙的,而许三郎家的还是请人帮忙。没办法家里劳力少,就自家人干,会错过丰收期的,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霍香梅戴着厚厚的帷帽给地里干活的人送水送吃食,之后又是忙着晒谷子的,十几天下来,整个人都黑了不少。别说看到在家里看孩子的王二花那一身白皙的皮肤,就是许二郎那越晒越白的肤色,都是让霍香梅羡慕妒忌恨的,好几次都偷偷的瞄看他。 还被许三郎发现了,啥都不说,只是在夜里折腾得她不停的喊不要了,停,你这大莽牛。如果不是第二天要干活,估计许三郎都会让她下不了床。搞得霍香梅之后看到许二郎,眼神就控制不住的躲闪。 许二郎还特意私下问三郎,“你家的是怎么啦?看到我眼睛就抽的。”。 许三郎一脸蔑视的看着二兄那晒不黑的小白脸,一边心里暗暗的吐槽,道,“没甚么,她最近眼睛不舒服,不是看到你才这样的。”。 许二郎,我不是眼瞎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和xinya的地雷,么么哒!还有所有订阅,阅读,评论的妹子,还是那一句话,第一次写长篇,除了自己的爱好,更多的是大家的支持,否则要坚持下来,真的不容易啊!你们追文辛苦了 第122章 二合一 秋收完,按照要求把税给交了,许三郎家还有好些人家都是直接交钱银的。之前是战乱,刚刚又过去的是水灾,谁知道接下来的会是甚么,所以把粮食握在自己的手里是再安心不过的事了。 这次新村好些人家都有汉子一起去走西域,没有去的几乎都算是家里有其它收入,算是不错的。所以对于用钱银顶粮这样的事,并不是很出奇的。 再说,这次就算是遭遇了水灾,相对于其它村子来说,新村这也算得上是丰收了。于是附近的村好些人专门过来,就为了看新村的人收割。 春耕的时候,程司农就专门带着衙役下来观看了耕种的情况。所以这次秋收,他也下来了,一路还让王洪林做记录。这些捕役里面,就王洪林的文化水平好些。 交完税之后,已经是八月下旬。寄寓蔺县所有人希望的蔺县书院终于正式开始招生徒了。 是的,没错,蔺县第一间也是唯一一间书院的名字就是叫做——蔺县书院。据说是县长起的…… 其实县长觉得他也很无辜的,这书院对于他来说也是新鲜的事物。以往乡村教学莫不是得益于塾,由父老传授。再往上的县、邑、城,则是建立精舍、精庐,聚集生徒,私家讲学。 这会遇上个似乎是天命神授的大王,这一切都在发生变化了。就好比这制纸、印书的法子,所以这建书院广招生徒,似乎也不是甚么怪事了。 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还得看以后。于是,县长也懒得起名字了,就蔺县书院。发扬光大了,就说是具有蔺县特色的。办不下去了,就说当初的县长颇有眼光,连名字都随便起了。 于是乎,县长满意了,众人好记了…… 如果霍香梅知道县长的想法,肯定会在心里吐槽,甚么天命神授,估计就是跟她一样的穿越者。不同的是,人家是大王,她是大娘,地里刨食的农家大娘。 对于书院,霍香梅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不说她受的教育,就是后来她了解的卧龙书院都是元朝才有的,而真正意义上的书院还是唐代才出现。所以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就连五胡之后的历史都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改变。 可惜霍香梅尽管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历史并不是很熟悉,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是非而非的时代。整天忙碌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哪里顾得上这甚么国家时势走向之类的。 就算她知道了,又有甚么作用,难道千里迢迢的晕牛车晕到洛阳,然后在大王的宫殿墙门外,像个疯子一样的大叫“我是你的同乡啊……”甚么之类的吗?别逗了。 …… 其实这蔺县书院早就在春耕之前就建好了,后来又请了蔺县的木匠之类的打造各种生徒到时候要用上的长板案之类的工具。 再者,这书院是个新鲜玩意啊!尽管之前是县长负责督促工程的,可是这完工之后到底是怎么开展的,还是得去粱邑学习学习的。 所以之后的几个月,县长带着他的妇子孩子仆役一起去了粱邑,事务都交给了程司农,美名曰他去考察了,给机会司农锻炼。 虽说如此,后来县长真的派了人回来,把粱邑里的书院的具体做法都让人抄了,认真的了解了带回来,并不是做了甩手掌柜。 其中最明显的是如何选派山长来打理书院,明确规定这书院分为两大部分,一大部分是类似于以前的精舍,现在叫“庐舍”,会包括讲堂、书斋、藏书阁、礼殿四小部分。另外一大部分则是让程晨明去游说蔺县的大户,让捐赠农田荒地作为书院赖以维持的经济基础的“田舍”。 而作为这两大部分的附属部分的则是山长属、先生舍、诸生斋和库庾等等,这些平时都得有人打理。 幸亏粱邑的书院已经有了完整的一套运转方式,倒是让县长跟司农松了一大口气,依葫芦画瓢就是了。 只是对于程晨明来说,那个田舍却不是很好干的公务了。这蔺县不是没有大户,就算当时战乱,后来迁过来的,或者是本地的都不少。只是要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口袋呢?这真的是考验人。从来没有为钱银烦恼过的程晨明,这会倒是揪断了好几根胡子,心疼得他心里将县长暗暗的咒骂了好几次。 不过还好最后这一切都解决了,否则哪有后面八月份公开招录生徒的事。 …… 这次书院一共招五百生徒,统一考试,统一答卷,不分年龄,只录取前五百名。也就是所被录取的生徒可能是白须老者,也可能是垂髫小儿。 至于之后的教学到底是如何,还得看所找到的先生是如何安排的。 书院就那么大,如果不是按照粱邑的运转方法,根本就教不了多少生徒。要知道以前的精舍之类的也不过是一个先生带三五个生徒罢了,这会换了教学的模式,也不知是利还是弊,不过暂且看看。 当里正召集新村的所有人开会的时候,把这件事公布出来,并要求参加这次考试的人报名。他需要把名单上交到县里,由县里统一安排考场的位置之类的。 …… 当霍香梅听见这招生的具体情况的时候,都懵了。要知道自家就有六个男娃要参加的,小四是女娃这次没有机会去蔺县读书。 可是整一个蔺县就招这么五百个人,听起来很多,可是蔺县有三十条村子,村子里有多少娃会参加这次的考试,霍香梅不知道,可是单单就是新村已经过百。 许三郎和霍香梅都皱着眉毛回到家,自家的娃娃是甚么水平,许三郎不知,可是不表达霍香梅不知。 就算许三郎不知道具体的水平,可是蔺县那么大,就不得不由得他担忧了。自家的娃娃可是才识字不到一年,就算平时其他的娃娃说他们多好多好,先生也说不错,可是新村就那么大,做不得参考。 不过,当里正让报名的时候,许三郎还是第一时间给自己六个娃娃都报了名,是驴是骡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距离还有五天就是蔺县的考试时间,这五天全村在塾里读书的男娃都是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听听那些阿爹阿娘的咆哮声。 “你确定是这样背的?香兰你来看看你二武背得对不对。”。 “你别以为阿娘不识字就治不了你,你怎么就比不上娘子学得好?”。 “你看,又错了吧?背得不流畅,肯定就是出错了。”。 “你平时在塾里是怎么学的,你看看隔壁家的那个谁谁……” 一时间,所有隔壁家的孩子都成了别人咒骂的对象…… 这次考试,新村里所有在塾里读书的孩子都去参加考试,就连小杨先生也一块去,其实小杨先生才十六岁。 …… 考试之前,并没有说要考甚么,考甚么范围,只是让里正把名单报上去。 霍香梅想给孩子们来个重点复习都不行,所以这心里更加的没底了。不过这些都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的。 现在许三郎回来了,家里的钱银暂时可以宽松点了。霍香梅虽然没有像去年那样天天给孩子进补,可是这天麻蒸彘脑、核桃炖彘大骨都是隔天轮流着来的。其它的帮不上了,就在吃食上想法子。 等到要考试的这天,天还没亮,新村的人就开始出发了。 许家是全家都出动了,许三郎驾车带上孩子、霍香梅跟霍老爹,许大郎驾车带上他一家子和许二郎一家子。这可是书院第一次招生徒,这是难得的盛宴。这份热闹,不可不凑。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考试似乎容易得有点过头,分批进行,每批的考题内容不同,可是形式都一样,让所有考生抽默一部分急就章、爱学篇、劝学篇或者是始学篇的内容,时间是半个时辰。 所以很快的,许三郎家的孩子都高兴的走了出来。等霍香梅问过之后,觉得应该都不错的,就是不知别人是不是也不错,先生是怎么选录的。 成绩并没有当天公布,所以许家一家子都好好的把市集给逛了个遍。之前小五走丢的事情,可是给全家人记忆尤甚,这次可是千叮万嘱的了。 逛完市集,还把自家的新屋子逛了一遍。虽然在霍香梅眼里还是个土屋,可是已经算是她在这一年多见过的上得了档次的了。主要是屋子的布局真的很合她心意,等把家具都搬过来,请道长看好日子就能进宅了。 …… 在等成绩的时候,许家人并没有闲下来,也是按照去年的想法,在重阳前把自家阿爹阿娘还有许三郎的前妇子的骨骸都移回新村,重新安葬。 除了许三郎三兄,另外新村里好些人还记得自家亲人的骨骸所埋葬之地的,并且离新村不远的,都结伴前去移坟。 清观的道长对新村的业务都已经很熟练了,等众人拿着烧成灰装在坛子里面的骨灰回来的时候,道长已经在小山坡那边选好了不少的坟墓的位置,倒是风水都是经得起考验的。 至于这经得起甚么考验,霍香梅表示完全没兴趣。可是许三郎他们安葬骨灰的时候,按理她是要出场的。 面对着一坛子一坛子的骨灰摆在一起,就算是日中的太阳,都让人觉得心里发毛,阴风阵阵的,刹不自在…… 至于对许三郎的前妇子执后妻之礼,霍香梅表示完全没有心理压力,本来就是既定的事实,改变不了的。只是要如何对小七解释这地里埋的是生他的阿娘,这倒是让霍香梅伤脑筋了。 大娃小二小三都有了记忆,只是当时年小并且发育不大好的小七,则是完全没记忆。让他去接受原来他的亲生阿娘已经死了的这个消息,真的不大容易。 霍香梅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问题推给了许三郎。既然之前在炕上他说家里的困难有他,那么总不能下了炕就不认了是吧?这娃还是他亲生的呢。 关于之后许三郎是怎么对小七说的,霍香梅没去问,也不想知道。反正红着眼睛进来的小七,并没有跟她生分,反而在接下来好几天对她都特别的黏乎…… 迁完坟墓之后,藿香没有就此闲了下来。因为这次书院录取的名单出来了,她要打扫整理蔺县的屋子进宅了。 这次新村有十个娃被录取,这成绩倒是谁最好的,却是不知道的。衙役只是来新村公布一下录取的名字,让九月一日过去报到,其它的并没有多说甚么。 许三郎家六个孩子参加考试,进去的却是三个,这真的令新村的其他人都惊诧不已。纷纷羡慕的到,看了许三郎家真的要起来了。 至于霍香梅则是有点郁闷,说不对自家六个娃都抱着期望,那是假的。开始的时候怕一个都上不了,可等到了知道成绩了,却是为只有三个孩子被录取遗憾不已。 许三郎倒是非常的高兴,就连里正家都只有两个娃考上,他家可是有三个的。 其实,人家里正家才两个娃才加考试…… 霍老爹拿出十个大钱,一一递给孩子们,“这次,大娃小二和小六考上了,每人奖励一个大钱。没有考上的,每人一个,好好努力,争取下次考上。嗯,小四不用考,也有一个。”。 是的,没错,这次考上的娃是大娃小二和小六。除了小七,按说平时小三小五的功课都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小五,简直就是过目不忘的,脑瓜子又特别的灵活。可是这次考上的娃娃,却是没有小五的。 当小五听到没有他的时候,不是不难过,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跟着小三一起哇哇的大哭了起来。开始的时候无论霍老爹霍香梅怎么劝他们,都是不肯停下来。 倒是小七这个小傻瓜,当初阿兄他们去考试,他也跟着去。这会没考上了,也不明白有甚么关系。看到两个阿兄在大哭,他还莫名其妙的左看看右看看。 后来,干脆不劝了,你们爱哭,就让你们哭个够。 这孩子就是这样,你越劝可能就是越起劲,哭得越厉害。霍香梅做了人家一年多的阿娘,这里头的道道都摸清了不少。 果然,两个娃见没有人劝了,哭了一会就停了下来了。 霍香梅拉过来帮他们擦干眼泪,“这次你们没有考上,并不是说明你们比较笨,只是可能先生录用生徒的方法不一样。比如小三你写字很快,但是比较潦草。小五你背书背得很快,可是同样的,你写的字却是大小不一的,有的像红果一样大,有的又像栗子一样小。先生肯定都看到了你们的缺点,才没有录取你们。只要你们改正了,下一次总会被录取的。”。 两个娃被阿娘指出不足之处,都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明确的答应,之后会好好的改过。 …… 阿爹阿娘的坟墓都迁过来了,许二郎也就不打算再住下去了。毕竟他之前跟东家请了一个月的假期,是没有工钱的。长安那边的地虽然租赁给别人耕种,可是这次收成因为自己不在那,还没去手回自家的租金部分,得回去看看了。 所以当许二郎跟许大郎许三郎提出要回长安的事的时候,许大郎跟许三郎虽然不舍得,可是也知道能在战后重新遇上,知道他好好的,已经成家立业,那就好了。 倒是栓子说甚么也不肯离开,抱着小七就放声大哭,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哭得那叫铁佛伤心,石人落泪,便是外边树上的秋蝉都不敢高声大叫。 可是却依然不能打动铁石心肠的阿爹阿娘…… 许二郎跟王二花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娃哭得一塌糊涂,大概是这个孩子寂寞惯了,突然有一大群孩子跟着一起玩,这一刻真的是难舍难分的了。 不过许三郎和霍香梅极力要求许二郎留下来参加完自家蔺县的进宅才走,既然都留下那么久了,也就不差这一会了。 许二郎答应了,栓子更加是一步不离小七几个娃了,连讨人厌的阿爹阿娘都放在后面了。 这次进宅,许三郎要去清观请问佳期。在一次房事之后,许三郎跟霍香梅提了这件事。 来这里那么久,霍香梅除了去年跟着许三郎去了一趟粱邑,再也没有去过哪里了。如果不是繁重的家务活和操心孩子的事,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说不定她已经宅疯了。 所以这次一听许三郎说要去清观,她就屁颠屁颠的提出自己也要跟着去。 许三郎开头不同意,“你坐牛车都晕得难受,家里的活又多,你能走开?”。 霍香梅一听,火气就上来了,“难道我得天天在家里忙东忙西的,想出去走走都不行吗?再说这家务活,哪是一天就能干完的。”。 见许三郎不吭声沉默的样子,霍香梅咬了咬牙,压了压火气,酸酸的说,“还不是平日都跟孩子们在一块儿,我都没有单独跟你出去过。就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的享受下二人世界吗?”。 二人世界?这个说法挺新鲜的,倒是让许三郎有点儿心动了。 霍香梅见许三郎有点心动了,赶紧加大力度,挪近点许三郎,拿光溜溜的大腿蹭蹭许三郎毛茸茸的腿毛,转身趴在许三郎的胸脯上,用那火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许三郎,一时间呼吸有点急促,“三郎,你就答应嘛!”。 许三郎挺享受自家婆娘满怀激情的模样,披散的秀发散落下来,那双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双眼被撩拔得泪水汪汪,在黄晕的油灯光下,金灿灿的像可以收割的稻浪。每每看到这里,许三郎觉得自己浑身就充满了劲儿。 这会见自家婆娘如此卖力了,最为报答,许三郎答应了带她去,前提是明天一早她能起得来,要知道许三郎可是操劳到了半夜。 …… 不管过程如何的割地赔款,最后的结果却是令霍香梅满意的,她跟着许三郎两人独自去了清观。 这时八月底的太阳,晒得人有点神经漂浮,本来跟许三郎并排坐的霍香梅,慢慢的就受不住瞌睡虫的引诱,不停的点头。 许三郎看看周围并没有甚么人,干脆让她躺到后面去睡会,昨晚真的累到她了,并且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朝食。 睡下去总比坐着要舒服多了,好歹也能减少晕感,至少霍香梅很快的就靠着装了送给清观的米粮小筐睡着了。 许三郎回头看了一眼,慢慢的放慢赶车的速度。就算路上遇上去清观的人,都是相视一笑。 …… 等许三郎把霍香梅叫醒的时候,霍香梅感觉已经才睡了一会儿,其实这太阳都升了老高了。 等霍香梅整理好衣服,才发现已经到了一个山脚处,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小棚子。里面有卖各种颜色的香之类的东西,还有卖茶水的。 许三郎把牛车使到小棚子的一侧,这里居然有人在帮忙看牛车的,已经好几辆牛车和驴车并排在那了。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扔了些麦吉让它们吃,看见许三郎使着牛车过来,赶紧一脸笑意的上前,“大兄是否要寄放牛车,我们这里可以单单寄放,一天不管几个小时都是十个大钱,如果要给牛加食,这需要另外加两个大钱。”。 许三郎拍拍大黑,让它停下来,等霍香梅下来之后,道,“寄放,另外给我家伙计来些好草,那些发霉的麦吉就算了。”。 小伙计讪笑道,“哪有发霉的麦吉,我们都是本着良心做买卖的。”。 许大郎给了小伙计十五个大钱,“这里头的道道,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 小伙计帮着拴好大黑,嘿嘿的直笑,“我们这里还有卖香和黄纸的,大兄大嫂要来点吗?我们的香和黄纸都非常好着火,用过的都说很不错的。”。 许三郎…… 等上到山顶的时一看,额!霍香梅真的觉得好失望,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了,可是真当看到这清观的时候,心里的失落还是有的。 这清观只是十几间大大小小的黄泥茅草屋连在一起的,半旧不新的。估计是之前受战乱的影响,还有几间是年久失修的,后来再缝缝补补的修整,屋子的墙壁都像打了补丁。 不过值得赞一句的是,打理得挺干净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至少,门口那只大鼎里面的香就没见有全灭掉的。 烧完香,问过道童,找到之前来新村做过法事的那位道长,请过佳期,捐了带来的米粮,就回去了。 许三郎和霍香梅的第一次两人世界就这样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xinya,骑着蜗牛上高速,给西西送的地雷,然后看到多多木坚持几十章给西西打分,感觉好暖心,谢谢你们。 明天是三月份了,西西因为工作的原因,只能恢复每天单更了,双更只能看情况了。 第123章 时光变迁香梅枕风 八年之后,大晋朝进入第十一年,正是所有事物都在稳步发展的时期…… 这天五月初旬的清晨,漫天都是红霞密布。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谚语,是老百姓的智慧结晶。 一个临街的屋子的门被一双白皙的手从里面慢慢的打开,在那双手下面快速的窜出一个总角之年的少年。他头上的两只羊角绑着两根鲜艳的红头绳,嘴里鼓鼓的嚼着东西,侧身斜挂着一个沉甸甸的挎包,手里一个咬了两口的炊饼。虽然身穿书生袍子,却没有寻常小书生的那种沉稳,活脱脱的街上玩耍的稚气未脱小儿。 那双开门的手的主人,急忙的探出身子,气急败坏的喊道,“许有文,许小七,你给我站住……天天像猴子一样,停不下来半刻,你就不能好好的走路,好好的吃东西吗?”。 前面的小少年还没有回应,又从里面走出五个少年,从十二三岁到十四五岁的,每个穿着一样样式的书生袍子。为首的那个少年回头对妇子说,“阿娘莫气,我会好好的说小七的。”。 那芙蓉面的妇子,正是霍香梅,翻了翻白眼,“你能说听他就好了,别回头给他打掩护。小二你们几个带好竹簦,今天这天色估计会有大雨,阿娘可没有空儿去接人。你们阿爹去进货了,一时半刻也回不来。至于老爹,你们好意思叫他一个老人家去吗?”。 这些年,霍香梅除了掩护得肤色白皙了些,更多的是涨了脾气。用许三郎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温温吞吞的小妇子向母大虫进发的节奏,煞是让人又恼又爱怜。 霍香梅这些年早已经融入这个时代的生活,对许三郎的脾气性情都摸清楚了,像猫,那就是得顺着撸的。所以,面对着几个娃越来越淘气,七八岁鸡嫌狗厌,又能上墙爬屋的时候,那个脾气早就控制不住了,三天一小吼,五天一大骂的情景那可是时不时的发生。 反正许三郎都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了,她已经在这个家庭站稳了脚跟,所以自己是怎么舒服的就怎么来。那时不时的吼就当做是锻炼嗓子了。 …… 大娃,现在叫许兴了,已经十五岁,个子都已经超过他爹许三郎了。对于这点,霍香梅是特别的得意的,总算不再是一家子的矮子,看来后天的弥补也是很重要的。 许兴抱过霍老爹手中的三把竹簦,这分量不轻,他最近在抽苗儿,同时接过来三把,还是踉跄了一下。一旁的小二许旺,赶紧扶了一把,拿过来两把,让小三许发也分担一把。 跟霍老爹和霍香梅打过招呼之后,几个人都跟在小七后面往蔺县书院的方向走去。还不快点,就赶不上早读的时间了。 这些年在霍香梅的照料下,几个娃都孝顺,家里的钱银都不用霍老爹担心,眼看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霍老爹倒是把身子养得不错,人也越发的开朗了。他经常抽空儿跟附近的老头们一起去茶社玩六博,侃大山,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那茶社是李兰跟她的丈夫李石森开的,茶叶都是从霍香梅这进货的。李石森就是当初被霍香梅撞见他和李兰野战的那个嗓音很好听的汉子。 在六年前,他求得李兰的同意,按照娶正头妇子的仪式把李兰娶了回去。这些年李兰倒是生了一个小娘子,跟李石森前头妇子留下来的李慧子、李辉倒是相处得不错。 当初他们的结合并没有征得里正的同意。尽管李氏宗族的宗庙已经被整个新村的各个姓氏给融合,可是同姓不婚这个条例还是存在的。 所以当李石森求得李兰愿意嫁给他的时候,还得去跟里正和族老说明这件事。 然后里正还没发表意见,那几个都已经老得驼背的族老拿着拐杖狠狠的敲打着地面,有一个还给了李石森一拐杖,就是不同意他们成亲,“同姓不婚,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你们这是违背人伦,违背列祖列宗,这是不孝的……”,气得几个族老一边咳嗽一边大骂。 可是李石森对李兰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连那啥都做了。这会儿让他不要娶李兰,这可能吗?他的心早就满满都是李兰,一个劲的念头就是让李兰夜夜给他暖炕生娃。所以,不管里正他们怎么呵斥,怎么谴责,都不能改变李石森的主意。 里正他们见如此,就让人去把李兰叫过来,问李兰是否知道李石森想娶她的事。这一看李兰的神情还有甚么不明白的,这两个人早就有了收尾。 过程怎样的波折就不说了,反正最后李石森还是娶到了李兰。只是新村他们倒是不好再住下去了,不说别的,就是出门就被指指点点的,李兰日益憔悴,李石森就觉得住不下去了。 刚好遇上在蔺县建了屋子,一家子搬出去做买卖的许三郎回村子收割稻谷,李石森问过之后,决定带着一家子去蔺县谋食,才有了后来的茶社。 …… 霍老爹跟霍香梅刚刚走进院子,忽然被黑云遮住影子,赶紧走进屋子。 不到半刻大雨倾盆而下,抬眼望去,四处都是密密的乌云,那些雨滴像刷子似的刷过天空向地面飞来,把院子里的芭蕉叶敲打得直响。又有一阵阵狂风扑面而来,放佛把屋顶都要掀翻了,倒是起到了降暑的作用。 霍香梅皱了皱眉头,许三郎去粱邑进货,按理是今天就该归家的,现在这场大雨也不知道会怎样了。 自从蔺县的屋子进宅之后,霍香梅干脆让一家大小都搬过来常住了。原先门口那些空地被修成了一条十几尺宽的街道,这正是修到了许三郎的心坎了。 许三郎把临街的那两间屋子打通,另外又在临街的方向开了一个大门,正好用来做买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开头五年许三郎每年都会往西域跑一趟,贩买回来的货物一部分在长安出售,一部分在自家的小商肆售卖。家里的地平时托付吴老汉一家帮忙照看,等到收割的时候全家再一起回去,成果分一部分给吴老汉家。吴老汉倒是乐意得很。 开头的时候,张菊花不是没有闹过,觉得许三郎这是肘子往外拐的,有好处没有事先想着自家的兄弟,毕竟自家也是在村子里住着的。 可是这次却没有改变许三郎的主意,霍香梅的枕头风还是生效的了。否则按照许三郎这种长兄为父的观念,怎么会不交给许大郎一家照看的。 之前许三郎去西域,曾经托付许大郎还有周围的人家,如果自己遇上甚么事,他不在家,麻烦他们搭把手。本来乡里乡亲搭把手,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事情到了霍香梅这里就不大正常了。 霍香梅习惯了甚么事都自己担着,她觉得自己可以搞定的事,就不会找别人帮忙。她自己搞不定了,能用钱搞定的事,只要她能拿出,那就是用钱的了。 霍香梅没能真正明白宗族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再加上许大郎夫妇都是那种只进不出的货色,本来是最亲的兄弟关系的,愣是给他们搞得冷心冷肺的。就单单是张菊花逼霍香梅给家什钱这事儿,就让霍香梅更加不愿意去麻烦别人家了。 后来的夏收是用钱搞定的,孩子们生病、自己不舒服都没有主动去请求过许大郎一家的帮忙,所以等许三郎回家了,霍香梅就是忍不住的告状了。 霍香梅有想过这样也许会让许三郎对她不满意,觉得这样不利于兄弟的关系。可是她就是不愿意替许大郎粉饰太平,今天不说,那明天呢?后天呢。再遇上这样的事,难道还瞒着? 自从霍香梅的心里住进了一个叫许三郎的汉子,想着跟他好好的过,就没有想过要隐瞒他。当然关于她的来历这件事,这辈子她都不会说出来的。就算许三郎的承受能力很强,她也不愿意说出来。 从那个时代带过来的谨慎,就算过了那么多年,被平淡的生活磨去了很多很多,但是融进她骨子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后来在许三郎一家要搬进蔺县居住的时候,对于田地的托付,许三郎心里就不大愿意给自家大兄了。霍香梅的话在他心里留下疙瘩,对于自家嫂子的为人,他也是心里有数的,就怕给出去要回难。就算要回了,估计也得脱掉一层皮。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干净利落? 当然,许三郎已经历练出来的了,无论张菊花怎么蹦跳,他都没有说,嫂子我就是不想给你们家看管,我非常的不满意你跟大兄,而是婉转的说,“阿兄要忙着做木匠活儿,阿嫂还要照顾大文他们的日常生活,家里也是有地的,哪里忙得过来?再说,大文他们的功课都不错,这次没有考进书院,还有下次呢!难道阿嫂还要大文他们天天跟着阿嫂下地,做个地里刨食的?这样阿嫂这辈子就甭想做官家妇子了……”。 这话儿倒是说到张菊花心里了,尽管这次三郎家有娃考上,自己娃没考上。可是这做阿娘的,谁家的娃都是没自家的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PS:谢谢rocksugar的地雷,这份坚持让西西觉得有点心虚,怕写不好对不起你的坚持 第124章 三郎托付牙酸暗恨 一旁的许大牛看出了许三郎的意思,是真的不打算把田地给自家看官,自家也的确看管不过来,所以也就不勉强了,难得感性的叹息道,“现在二郎在长安,这边没有他的田地,暂时是不会回来的了。四郎还不见踪影,三郎你又搬到蔺县去。这样我们四兄弟就真的是各自飘零了。想想也觉得挺心酸的……”。 许三郎细想,也的确是如此,可是现在都不是小娃了,彼此都成家立业,有了各自的小家庭,小私心,有时候一定的距离反而让人更加的亲近、贴心。 于是许三郎毫无诚意的说,“蔺县离新村那么近,我家的屋子还在这,田地还在这,我还是会经常回来的。阿兄没必要多做儿女姿态,赁得叫人看笑话了。”。 许大郎翻了翻白眼,这呆头鹅,也不想跟他分说了,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三郎你现在在蔺县起屋子了,也帮阿兄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便宜的地儿,阿兄也不想大文他们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再说就这木匠活儿,还是外面的县里好做。咱们附近的村子过个一两年除非是婚娶甚么的,估计都很少人家会做家什了。”。 这许大郎倒是挺有竞争意识的…… 就这点事儿,许三郎是很乐意帮忙的,“那我回头帮大兄打听打听,不过不能保证能成。毕竟当初我去买地的时候,靠近书院的都已经被卖得差不多了,好地儿都是没有的了。”。 至于自家那块建屋子的地原先是一个义庄,这一点儿许三郎是不想跟别人分说的,免得涂添口舌。自己已经跟清观的道长请了符,到时候贴上去就是了。 许大郎点点头道,“不用靠近书院的,能靠近市集就再好不过了。就算是没有空地的,那谁家能卖屋子的,卖上两间也是可以的。”。 蔺县的物价许大郎还是了解的,别看平时张菊花怎么的咋呼咋呼的,家里的钱银都还是仅仅拽在许大郎的手里的。所以他清楚自家的家底,再说如果真的看上了,钱银不够不会向三郎挪借一些吗?自家兄弟,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许三郎不知道许大郎心里的小算筹,听许大郎如此说,倒是很爽快的答应回头一定给他好好打听打听。 …… 就这样许三郎家在蔺县定了下来,小商肆除了卖他们之前自家做的茶叶,大多数还是卖吃食和许三郎带回来的新鲜事物。 这书院对于整个大晋来说都是新鲜事物,更别说蔺县这个小县城了。所以书院招生徒的当天,生徒入学的第一天甚至是好多天,书院外面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甚至当天很多人坐上了书院的围墙,想跳进去。 如果不是院长见势不妙,赶紧跟过来揭匾的县长汇报这一情况。县长找捕役壮汉来维持秩序,早就乱套了。 大娃和小六进了书院,其他几个小的除了小四都去了之前小五走失围看的那个塾里,倒是如了小五的心愿。 孩子们进学了,认识了新的伙伴,就不断的推销自家的好吃的东西好用的东西。慢慢的霍香梅的顾客除了这群小客人,还有他们的父母。在书院和塾里那一片,算是小有名气了。 要知道自家娃能进书院,还是第一批生徒,对于做阿爹阿娘的来说,是多么荣幸的事情。他们都宁愿亏了自己,也要把家里好多东西,或者是他们认为好的东西往自家娃身上送,就怕哪天孩子被别人嘲笑不如人。 做父母的莫不过如此…… 倒是便宜了霍香梅这些做孩子小买卖的。要知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书院的吃食再怎么好,孩子饿得快,也想换换口味的。所以,霍香梅的小买卖才能越来越红火,平时跟霍老爹两个人,忙得脚跟都不沾地,孩子下学回来也得帮忙,功课都是夜里点着火水灯做的。 说到火水灯,霍香梅不得不感叹那个不知名的同穿越者实在是太牛逼了。这本来燃烧起来很大烟,还有异味,久了还会发黑的油灯,愣是被他改成了火水灯。除了亮了不少,这味道也不那么难闻了,用起来挺好的。 当然外面都说着火水灯是晋大王让他的研究院发明的,霍香梅也没有那个能力那个精力去考证这些,毕竟这些年种种迹象表明来到这个时代的不止她一个,只是人家混得比她好多了。这人比人得气死人的,所以霍香梅只能酸溜溜的对自己说,我是平常人,我是平常人,我是平常人…… 说到这火水灯,霍香梅只能酸溜溜了。可是说到另外一件事就真的让霍香梅咬牙了。 之前那水稻的种植法子是霍香梅最初借霍老爹的口传出去的,而那程司农认识到这个法子的重要性,认真的考察之后上报朝廷。 结果可想而知了,升官发财的都是程司农了,在第二年那个县长找到门路到粱邑就职之后,这县长的位置就落到了程司农的身上。 这些跟霍香梅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她开始的时候没有想过要把法子献出去为自家谋利益,只想着吃上稻米饭,让自家一亩三分地多收两成,孩子们不用挨饿。 而许三郎他也没有这个政治意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程司农变成程县长,自家一丁点儿的好处都没有捞到。倒是里正家的二儿李明岸捞了个捕快做做,也算是吃上官家饭了。这在小村子里可是不小的事情哦…… 等霍香梅不经意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别说甚么目瞪口呆了,就是咬牙切齿的了。要知道自家的汉子还在外面做掮客,日晒雨淋的,人家的已经在县衙乘凉了,据说老了还能让儿子顶上。哪能不让霍香梅羡慕? 再加上后来许三郎出了意外,就更加让霍香梅捶胸顿足了。还有那些不是这个时代的菜品,霍香梅不是不想卖菜谱,可是一方面里正的大儿李明伟早就做了好些,另一方面你也得找到人买才行啊…… 蔺县那么大,除了李明伟开的食肆就没有其它的了吗?有是有,可是这菜新村的都知道是霍香梅会的,卖给其他人家,岂不是在背后被人戳后背? 别说不在意这些,先赚钱再说,那是你不了解这乡下的人情世故。有的时候很有人情味,有的时候真的让人想自戳两眼都不愿意看到,那是野蛮不讲理的代名词。 后来许三郎经常去长安,就拿去长安卖。可是长安很多食肆做的吃食都有自己的一套,他们能接收新鲜事物,可是对你一个明显一看就是乡下来的,那价格不说压得低低的,甚至有好些是想不劳而获的,没有污蔑你偷了他们家的传家菜谱就算是你的幸事了。 最后还是许二郎待的那家商队收了许三郎好些菜谱,只是价格都只是一般。剩下的许三郎就不肯卖了,反正钱不多还不如留着自家做传家宝。 随着越来越有见识,许三郎可是知道每个世家豪族都有他们自己运行的一套,独有的一套,就算是菜谱,很多世家豪族都是自家的做法的。这往往区别于一般的暴发户。 …… 因为西域之行的确让许三郎家的生活发生改变,所以尽管很辛苦,要那“三会一不”(前面说过的,即一会搭灶头、二会修鞋子,三会修发,不是指不洗脸),许三郎还是坚持走了好几年。 尽管晋大王已经大力打击那些盗匪,可是离开时整齐足数,回来时残缺凋零、形容枯槁的也不在少数。 许三郎一直紧跟着商队走,他爱惜他的小命,可不想自家妇子再改嫁,娃儿叫别人阿爹。 可是还是有意外的时候,在去西域的第六年,遇到胡匪和汉贼两股强人夹击,许三郎说跟随的商队被打得七零八落,财物损失无数。 若不是临近县城就有补给的点,他们那一行人只能乞讨着回来了。更加万幸的是,那次有人死亡,并不多,大多数是受了轻重不一的伤。 而许三郎正是受重伤的其中一个,一刀从左肩划到右腰,深入几乎有半寸。如果不是许三郎身子一直强壮,加上抢救得及时,能不能保得住还真的是两说。 尽管如此,许三郎还是卧床养了将近两个月。 等许三郎养好伤之后,他又提起要去西域的事。 可是这次,霍香梅无论许三郎怎么说,都不再同意他去西域了。一旦许三郎提起,霍香梅就让几个孩子对着他哭,自己更加是在炕上完事之后,撩拔许三郎说,“如果你再去,我就带着孩子改嫁,让别人家的汉子睡你家的妇子。反正你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我也不用在家里日夜担心。”。 许三郎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家妇子各种不懂事、不顶事,要想赚钱哪能不累、没风险的。再说了,自家十口人,吃喝拉撒的,几个娃读书的,样样都是大头支出。不出去岂不是一家等死?难道还像以前那样吃糠咽麦壳? 记得刚刚搬出蔺县的时候,屋子住的就是半亩地,想找个地方种菜都难,后来好不容易挪出院子墙根的一分地,可是等到菜能吃了,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第125章 二郎归乡清莲被虐 蔺县不是没有菜买,蔺县的菜不是贵,可是架不住许家一日三餐都得买,人口又多。不吃肉,就单单是青菜的钱,一日日的下来,真的叫人心痛。 后来还是霍老爹看不过眼,提出蔬菜还是得回新村种。种些不用天天回去浇灌的,反正也不是太远。否则许家吃青菜都得掂着来。 真真是光鲜的竹子,里头空…… 所以许三郎觉得如果他不趁年轻出去奋斗几年,那么这个家真的很难维持下去。再出点甚么意外的话,真的是有哭无泪了。想想自己第二年出去做掮客的时候,几乎带走家里所有的钱银。自家妇子花光所有积蓄请人收割稻谷后,自己看个病,孩子看个病,都成了问题。 这些年在霍香梅的引导下,许三郎也会把自己的遭遇,好的不好的都会跟霍香梅谈谈,问问她的看法,就算是帮不上忙,就当是个听众,都是挺好的。不是像从前那样,甚么事儿都藏心底,觉得自己是汉子,就该负担起家庭重任,不爱把这些苦水向自家妇子倒。 等许三郎说完他的烦忧之后,霍香梅拍了拍额头,感情这汉子不知道自家这几年到底是赚了多少。 霍香梅拿起一件外衫披好,拿好火水灯让许三郎一起去堂前,把那只烧水的灶眼里面的一块方砖移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瓦罐。 许三郎知道这是自家藏钱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自家婆娘在这三更半夜的让自己挖挂出来是甚么意思。 霍香梅打了个哈欠对许三郎道,“三郎你打开看看,你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过咱们家的存银了。”。 自从之前发生过没钱没胆的事,霍香梅就养成了存钱、睡前数钱的习惯。当然像这种埋得那么隐秘的,倒是没有天天数,又不是疯魔了。 许三郎掀了掀眉毛,把罐子上头裹得紧紧的盖子拧开。霍香梅把火水灯移近一些,让火点对着罐口,好让许三郎看得清晰些。 许三郎伸头往里看,那银子的闪光显得特别的好看,对于自家有这么多银子他还是有点底的。 霍香梅笑着道,“就是这样的一罐银子,咱们家有这个数。”,她比了比手指。 许三郎满脸的诧异,家里有一罐他是相信的,只是这个数真的是难以置信。 霍香梅特意的哼哼,“虽然说你走西域赚了不少,家里这些年地里都是风调雨顺的,不缺米粮。但是咱们家的小商肆赚的更加不少,薄利多销。看着没有甚么赚头,可是做开了可不比你走西域差不多。如果你在家,估计赚的更多。”。 …… 许三郎边想边把银子重新埋回去,霍香梅也不出声打扰他,她得让自家汉子知道这几年自己怎么算是可以的了。 等许三郎洗过手,一起回屋子,霍香梅伸头抹了抹许三郎的眉头。这个汉子太要强了,这些年真的辛苦他了,还不到三十岁,那额头纹就已经很深了,他把一家人都背负在肩上,“三郎,我只是心疼你。家里的日子慢慢的来,不要着急。就算穷点,好歹也是一家人在一起,再说我们现在也不穷了。虽然比上不足,可是比下有余。”。 许三郎搂过自家婆娘,道,“我好好想想,你甭担心……”。 …… 之后许三郎倒是没有提起要去西域的事了,而是在家里帮忙。平时有些负重的东西,霍香梅跟霍老爹两个老妇都是有些困难的。现在许三郎在家,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倒是让霍香梅跟霍老爹都觉得轻松多了。 不仅如此,就连几个孩子都高兴了不少,毕竟很少看到自家阿爹有那么长的时间待在家里的。 这些年几个男娃都陆陆续续的考进了蔺县书院,倒是小四虽然没被或许进入书院读书,却是跟着书院的一个先生的妇子继续读书识字,更重要的是学做针线活。这点霍香梅是教不了小四多少的,她除了贴身事物大多都还是请人做的。等小四学出来了,就连贴身事物都是扔给小四做了。美名其曰,阿娘有事,女儿服其劳。 霍老爹都不知道自家大娘的这些歪理是从哪里学来的,难道真的是前面死去的那个死鬼刘秀才?呸呸,想他做甚。 一直到了后来,许二郎带着妇子孩子回来祭拜阿爹阿娘,顺便过年。 许二郎可以算是春风得意了,后头养的三个孩子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自己在商队里又肯努力,还听阿兄的话,找着各种机会去识字,慢慢的就在商队里给管事的留下印象,等有了位置,他自然而然的就做了小管事。虽然不是多大的职权,可是好歹手下也有十几个人了。 所以对于许二郎来说,回来祭拜阿爹阿娘算是有脸面的了。虽然这里知道他跟王二花私奔的人不多,可是该知道的都知道的了。尽管人家嘴上不说,许二郎不是不知道人家也许心里头都嚼烂了。自己过得好,好歹也证明当初出走还有对的地方。 对一个乡下的说,我是在县里混的;对一个县里的说,我是在邑里混的;对一个邑里的说,我是在城里混的。这都是一个让人莫名其妙觉得羡慕的事儿,更加别说对一个乡下的说,我是在长安城里混的,最近还升职了。 所以许二郎更加是莫名其妙的心理满足了…… 听说许二郎升了小管事,许三郎三兄弟还一起喝了一场,一起悼念了一场死去的阿爹阿娘,行踪不明这辈子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的许四郎,感性了一把…… 可惜他们都不会写啥大赋,否则来篇《兄弟怀旧赋》,说不定后来的哪天也能火一把。现在就是三个大老粗,识点字的大老粗罢了,那些文人骚客的事情还是留给大娃他们以后做吧! 许二郎做了管事,许三郎那颗心有蠢蠢欲动了。他详细的问了许二郎在商队的具体职位,做的是甚么,平时和甚么样的人打交道之类的。 在炕上翻来覆去了几夜,等到许二郎都快要回长安城了,许三郎才小心翼翼的对霍香梅开口,“大娘,我想这次跟着二兄一起去长安,好歹也能从那进些便宜的好货。这段日子没新货进来,商肆的小买卖做得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红红火火了。”。 这真的是怪哉! 许三郎见霍香梅静静的望着他没有开口,他真想摸摸自己跳得越来越活泼的小心肝。自己怎么就那么怕这个婆娘?要知道一家之主一直都是自己,就像以前一样,自己做甚么事都不用担心她不高兴的。可是现在倒是扑通扑通的就怕她不悦…… 霍香梅看到许三郎那个神色不安的模样,噗嗤的一声笑了,“你想去就去啊!长安城又不是西域,再说二兄也在那里,我不用那么担心受怕的。”。 其实这段时间许三郎的郁郁寡欢霍香梅都看在眼里,一直到了许二郎回来,他的眼里有兴奋,但是夜夜的翻身作为他的妇子哪能没有感觉。只不过霍香梅不问,等着看他是否会提出来罢了。好歹西域不是长安,这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许三郎用手抓了抓头发,嘿嘿的傻笑了两声,不大确定的重新问了一遍,“真的同意?”。 霍香梅翻了翻白眼,朝许三郎的胳膊轻捶了一下,“真的啦!还能耍你不成?”。 这下,许三郎总算是放下心,屁颠屁颠的跑出去找许二郎商量一起去长安的事。 …… 接下来几年,许三郎总是隔一个月就跑一趟长安,许大牛一直跟着他干。许三郎对许大牛拍胸口,自己吃肉绝对不会让许大牛喝汤。 说到许大牛,不得不提他的胡人妇子,拓跋清莲。 这许大牛在西域一个卖笑的场所遇到拓跋清莲的时候,拓跋清莲正是李花半含蕊,似开还闭的年龄,真真是芙蓉面、冰雪肌。 要问这样一个极品尤物怎么就落到许大牛的手里,这里还真的有一番曲折。只因为这拓跋清莲虽然不是拓跋智的直系亲属,可是也是姓拓跋的。 晋大王刘东晨把拓跋智和刘库义这对翁婿瓮中捉鳖之后,建立了大晋王朝。可是为了自己的朝廷巩固,对于前朝可谓是能杀尽绝不留。当群臣提出多杀是为不义的时候,晋大王说了一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于是群臣都闭嘴了。 不过晋大王还是会顾及到他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的,对于这些余孽他都是私下派人的,防止造成轮乱。 拓跋清莲姓拓跋,长得出众,也被牵连。 在义仆的帮忙下慌忙逃走,却没想到原以为忠心耿耿的义仆会把她卖到欢笑场去。 这个娘子真的崩溃了,面对那黑脸的妇子、山一样高壮的壮丁,她完全没有私逃的机会。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逃一次又被捉回来一次,前前后后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逃了多少次。就像拓跋清莲养的那只肥硕的碧眼猫一样,把捉回来的老鼠,放了捉,捉了放,一直到玩死再一口吃掉。 那时的拓跋清莲感觉自己就是这只被玩的老鼠,猫咪好歹不会打老鼠,她却每次被捉回来都是要挨打的。为了不打坏她那一身的皮子,黑脸妇子都是让那些粗壮的妇子用被子裹着打。里面疼,表面却是看不出来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的地雷,么么哒!谢谢帮西西纠正错误的妹子^3^ 第126章 大牛初遇佳人心欢 拓跋清莲不是没有想过自杀,那是多么容易的事啊!只要你脑子抽了或者是充满勇气,一刀下去或者是墙壁就在跟前…… 可是她答应过她阿家,无论甚么情况下都要珍惜天神给予的生命,不能自杀。那是不被饶恕的,就算死后见到天神。 在眼看黑脸妇子就要耐心被消磨殆尽的时候,拓跋清莲做出一个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举动。她用簪子尖锐的那一端把自己的脸蛋儿从左上角往右下角划了一横,直接穿过嘴唇,深深见血。 若是如此,黑脸妇子大不了让她抹黑上场。可是拓跋清莲为了阻止黑脸妇子的这个想法,在自己的身子上也划了好几刀,尤其是那些诱人的部位,更加是毫不留情。 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黑脸妇子让疾医给她灌了碗伤药,气急败坏的说,“就算你死了,也得把我的买资赚回来……”。 等拓跋清莲的伤口结疤,黑脸妇子就安排她上场,伺候汉子。可是本来看到她那双碧眼起了兴致的嫖客,最后看到那张脸和身子,都无心无力了。 对于这个情况,既不能赚钱,还天天消耗米粮的拓跋清莲成了黑脸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最后挫骨扬飞,只要能换回买资,那粮食和药费就当是喂了狗,真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 黑脸妇子天天对着拓跋清莲念叨,拓跋清莲一脸麻木的听着,只有那眼神时不时露出灵动的无奈来。心里叹息,这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直到许大牛这群外地的汉子来做掮客,来到这个场子,情况才发生了改变。既是黑脸妇子的幸运日,也是拓跋清莲的幸运日。 许大牛真正开荤的时候,还是第一次跟许三郎来西域的路上。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的,去过了,尝过了滋味儿,这没家室的汉子啊,心里多少就惦记着,热乎着的。 所以等其他汉子互相挤挤眼,贼笑着要出去的时候,许大牛也是赶紧的跟上的。 当时拓跋清莲在屋子后洗那能淹没她身影的衣物,许大牛去后面放水,就一眼看中了拓跋清莲的背影,这心啊不知道为嘛的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跳动。 许大牛不想吓到佳人,就踮起脚尖贼头贼脑的绕到拓跋清莲的前头,想看看这佳人长得啥样,别是个背儿靓的。 这一看,许大牛是更加的满意的,要知道拓跋清莲正低着头敲打衣服。那一低头的温柔,不正是那一抹莲花的娇羞吗?可惜许大牛不知道这句话,无法准确的说出他心里的感受,但是这个身影已经深深的烙印进他的脑子里了。 许大牛蹲下来,想看清楚点脸蛋是啥样的。可是对面的娘子的头低得实在是太低了,许大牛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喂,对面的娘子,抬起你的头来,我看看……”。总觉得如此说是唐突了佳人。 …… 等了好久,只见那娘子洗了一件又一件,那手在不停的敲打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更加别说是抬起头了。许大牛蹲得有点脚累了,想到里面的伙伴要着急了,想了想还是先进去再说。 许大牛进去的时候,大家正喝得兴起,见到他来了纷纷调侃他,“你这是掉进茅坑了?”,“估计是屋子后面有美娇娥吧!”。 还有更加离谱的,居然说,“你是不是上茅厕忘记带厕筹了?喏,阿兄带了,借你用用……”。说完真的就从怀里拿出一根一尺长的竹片,磨得光溜溜的,颜色是酱色的,一看就知道用过不知多久的了,也不知道多少人共享过。 许大牛一头黑线,尽管他不介意跟其他人共用一根厕所,用完洗洗干净就是了。可是这些阿兄说得特么的让人无语,尽管也有猜对的。 等到黑脸妇子笑得一脸奇葩的进来,问各位掮客要不要现在准备小屋子时,许大牛身边的那个妇子一脸似真是假的笑容对着许大牛开花,搞得许大牛完全没有兴致,他的心早就被屋子后面的那个身影勾走了。 黑脸妇子见许大牛一脸的不耐烦的推开旁边妇子的拉扯,知道他是不满意了。这种客人,黑脸妇子表示见得多了,她有的是主意,进来没掏出钱就想出去的,她做这行以来就没见到过,就算见到,她也有法子让它消息。 “哎哟哟,我的小冤家!怎么就生气了呢?是这个阿姐不能让你满意?那我再给你找,肥的,瘦的,那活儿好的,还是雏的,只要你说出来,阿姐保证给你找到,绝不打狂言……”,黑脸妇子边说,还边拿手掐了一把许大牛的胸肌,“如果都不行,阿姐亲自上场,保证你下回还想来,怎样?”。 许大牛听得直哆嗦,这阿姐的脸上白糊糊的粉涂着,都看不清脸了,大笑的时候眼睛嘴巴扯动,靠近都会觉得那粉在往下掉,就算是看不出具体的年龄,可是许大牛还是表示接受无良,强作镇定的说,“哪敢劳烦阿姐!”。 “嚯嚯嚯……”,那黑脸妇子特意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她得意个啥,“那你就说出你要找啥样儿的啊,只要你说出来,阿姐保证一定能给你找到,如果再喜欢,就算是想要梳拢回家,阿姐也能给你个便宜价。”。 许大牛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有点发干,他能听得见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好久没有那么紧张过了,手心都有点湿润了,“那我真的说了哈!阿姐别说不行。”。 黑脸妇子拍了拍自己前面的波涛胸涌,“阿姐的牙齿当金使,绝对真!”。 许大牛呼了一口气,逗得黑脸妇子和旁边的妇子咯咯的笑得花枝招展,“我之前去屋子后面上茅坑,倒是看到一个在洗衣服的娘子,不知阿姐能成全不?”。 洗衣服的娘子?黑脸妇子跟那妇子面面相觑,不敢肯定许大牛的意思,低声的问,“是穿着黄褐色的麻布的那个?你真的看中了?”。 许大牛见黑脸妇子说的真是那个娘子,赶紧点头表示就是那个。 额!黑脸妇子惊呆了,这年头真的是甚么口味的都有。要知道拓跋清莲在她手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真的是各种折腾的,可是愣是没有折腾出朵花来,反而给她增添了不少麻烦。 这会居然有人会看上她,还是破相之后的,黑脸妇子再一次向许大牛询问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对那妇子挥挥手,让她去把拓跋清莲叫过来,不肯的话就让壮汉们去拖也要拖过来,由不得她半点虚假。 然后对许大牛说,“阿弟你就挑那间空屋子吧,等会她就过来了,我还得忙去,就不打扰你的兴致了。”,说完,黑脸妇子就挥着帕子,用她自认为优雅的姿势退场了。 留下来的许大牛一边鸡皮疙瘩的摸摸被黑脸妇子掐过的胸部,一边同手同脚的进了那间屋子。 在等待的时候,许大牛可谓是坐立不安的,一会拉拉扯扯自己的衣服,后悔出来的时候别家阿兄都换了身新衣,就他只是简单的洗洗脸。 一会许大牛又站起来悄悄的往门口外探望,心里不住的埋怨那个去叫佳人的妇子怎么就脚步那么慢,可又想到可能是佳人要梳妆打扮呢! 于是他又耐下心坐下等待,心里却是越发的紧张,就忍不住要喝水。等到许大牛喝到那壶水已经倒不出水来,埋怨水壶太小、黑脸妇子太吝啬的时候,才见之前的那个妇子领了佳人进来。 等佳人低着头跟在后头进来,许大牛就像个猪哥一样伸长脖子往后看,双手紧张的暗搓着,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 那个妇子翻了翻白眼,得,这个看起来很精壮的汉子的魂儿眼儿都是看不到自己的了,也就不打算在这里碍眼了。看了看后面的妇子,这口味真的不同,真的是林子大了甚么鸟都有。 …… 至于那个妇子是甚么时候离去的,还颇会做人的放下了帘子,许大牛是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等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佳人正低着头想倒水,可是倒不出来。 许大牛一脸懊恼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干嘛就喝光了,“你,你想喝水,我,我去找……”。 听见许大牛结结巴巴的紧张模样,拓跋清莲倒是放松了下来,这个汉子应该不是太坏的人,“不用了,我不渴,只是看你很渴,给你倒罢了。”。 好贤惠!许大牛更加满意了,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渴。”。 拓跋清莲好久没有遇到这样能引起她丁点兴趣的人和事了,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看眼前的农家汉子。 额!许大牛惊呆了,他有各种心里幻想这佳人该是如何的漂亮,可是从来没有想过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就像一个光滑的石头上面却裂开了各种细纹,没有增添别样的风采,反而会让一般的人觉得狰狞。 拓跋清莲已经做好把那汉子吓坏的准备了,没想到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那个汉子一脸的变脸,先是惊讶,然后是心疼,却是没有厌恶。说真的,不知道为嘛,拓跋清莲心里却是松了一些。 许大牛心疼的说,“你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电台说怀念加更的日子,西西也是,只是一方面最近写得不大顺+龟速,另一方面是工作的问题,白天全职,晚上码字,有点吃不消了,所以只能单更了。谢谢所有支持的妹子,尤其是rocksugar,天天收到你的地雷,总觉得不能写好的话,会好心虚的^6^ 第127章 拐个娘子回家过年 好久没有人问过自己疼不疼了,以前自己也是阿达阿家捧在手心里的,自从拓跋家败了之后,这一切就像噩梦,拓跋清莲摸了摸自己都不愿意看到的脸蛋,“之前疼过,现在就不知道疼了。”。 许大牛没问她是怎么造成这样的,而是自言自语的说起了自己的情况,“之前战乱,我跟阿爹带着阿弟阿妹逃难,后来的一个叫粱邑下面的一个村子定下来。现在已经分到几十亩地,家里不缺粮,就是缺个操持的妇子。我这两年都跟着同村的阿兄来往大月氏长安这些地方贩卖货物,家里的日子慢慢的会好起来的。晋大王建了书院,地里刨食的娃只要学得好都有机会进去,出来了做官不是问题。那边没有战乱,大家都在努力活着……”。 见拓跋清莲一脸认真的听着,许大牛更加卖力的说,“我也不是每次都来这地方找妇子的,只是,只是跟大兄他们过来见识见识。如果我有了妇子,肯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最后许大牛鼓起勇气问,“你愿意跟我归家,帮我持家吗?”。 额!拓跋清莲惊呆了,当时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就木然呆呆的点头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汉子已经找同乡的借到钱向黑脸妇子梳拢了她。 要知道,拓跋清莲真的看不懂这汉子是怎么看中自己的,难道他有甚么隐疾?来这里那么久,该听的,不该听的,不该见的,拓跋清莲都遇上了。这个汉子还没问她叫甚么名字,自己也不知道他叫甚么名字,如果阿达阿家还在,知道她就这样草率的跟一个汉子归家,还不知他们会气得怎样胡子翻卷、吃不下饭。 拓跋清莲也清楚这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如果还待在这个吃人,她估计很快就会去见天神,向阿达阿家道歉了。于是拓跋清莲甚么都不带,就这样跟着许大牛回到新村。 当时正是水灾过后时期,村子里的人都忙着送葬死去的人,接着又是村中孩童入学考试的事,拓跋清莲的到来反而不是那么的引人注目了。 在乡下,没有娶到妇子的汉子多得是,所以对于拓跋清莲一脸的伤疤虽然开始时有好奇、惊讶、遗憾、怜惜,慢慢的看得久了,相处得多了,也就觉得没有甚么的了。再说这拓跋清莲是受过培育的,那个感觉给人就是不同的,那样就更加不会有人朝她扔石头了。 就这样拓跋清莲慢慢的融入了新村的生活,汉子是个贴心的,小叔小姑是好相处的,阿公也不是个多话的。有时候拓跋清莲回想起以前的生活,都觉得是一场不大真实的梦…… 在拓跋清莲融入新村的生活,霍香梅融入蔺县的生活时,张菊花也在开始融入蔺县的生活。 在许三郎一家搬出去的第二年,大文也考进了书院,这时许大郎可就着急着买地起屋子了。开始就像许三郎说的,书院附近的早就没有了空地,就算他去找也是找不到的。让别人出售,一般的人家都是孩子在书院读书的,哪里肯?就算愿意出售的都是高价的,许大郎也出不来那个价格。 后来许三郎给他找了他之前的要求,找了一套的靠近市集临街边的租赁的屋子。尽管价格也不便宜,可是暂时只能这样了。 屋子找到了,这租金的问题居然还能扯开,霍香梅也算是见识了许大牛和张菊花的无耻了。说是甚么家里不够钱银,让许三郎帮忙垫些,就当是祝贺大文考进书院。再说你许三郎在蔺县的日子都过得那样红火了,难道就不该提拔提拔你大兄?难道你吃着山珍海味就忍心让你大兄吃糠咽野菜? 这话够冠冕堂皇的了吧?够无耻的,霍香梅都不想气了,跟他们这样耍赖皮的,自己生气气坏了谁来陪。 霍香梅扯了一把许三郎,拉着就走,“三郎,家里的蒸饼快好了,得赶紧回去开肆啊,孩子们就要过来买了。那钱大兄你们先给着吧,你家三个娃,我家可是七个,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管后面的许大郎和张菊花是甚么神色了。 许大郎看到霍香梅一脸的土色,也不责怪她在阿兄阿嫂面前无礼,就是觉得特别的好笑,“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借的。再说阿兄阿嫂这两年不是没有攒下些许家底的,只不顾阿嫂有时候习惯了就算是嚼麦吉都要嚼出糖来罢了。”。 霍香梅悻悻的笑了。 之后,尽管许大郎家住的地方比不上新村里的宽,但是还是挪出一块地方来做木匠活。开始的时候谁知道你许大郎,买卖并不好,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人上门那也是常事。搞得张菊花各种火气上来,如果不是因为要面子和顾及到大文考进了蔺县书院,她都要搬回新村了。 经常上许三郎家各种埋怨,搞得霍香梅在做买卖的时候还得对一脸诧异的客人赔笑,最后还是许三郎找了许大郎说这件事,给他出出主意。等买卖正常了,才好起来。 这事算是揭过了…… 这八年来,许三郎家算是在蔺县站定脚跟了,虽然还是习惯的在新村种蔬菜,但是好歹也不用为了每顿饭吃多几根菜烦恼了。 八年前跟守林老汉约定的收鲜茶叶的事儿,许三郎也一直在做着,只是这些年已经不是他们几个合伙人一家独大的了。而且四个合伙人,现在就他跟许大牛一起干,至于苏明和李庆他俩已经另起炉灶了,毕竟过去到现在他俩还在往大月氏那边去。 那山上的茶树都长得非常的高大,往往都是五六十尺以上的。每年长的鲜叶都不少,可惜的是那些茶花霍香梅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她只知道山茶花可以晒干烘干做花茶,可是那些茶树长的花并不是山茶花。 倒是茶树开花后结的茶叶果给了霍香梅一个惊喜,这茶叶果用来喂大彘可是好材料,就算是娃娃当零嘴也是不错的。 茶叶果的味道虽然不是很好,但是也不错。深秋成熟之后,长得有点像山楂的迷你版,酸酸甜甜的,放在石磨里碾碎。碾碎的茶叶果也不像绿豆一样是粉状的,而是带有些许的湿润的小坨坨。娃娃都爱掰来吃,就是舀了和彘食混在一起,那样大彘也是爱吃的。算是为数不多的美味。 霍香梅也挺爱吃这茶叶果的,还一度被许三郎嘲笑她和大彘抢食。 许家搬到蔺县,倒是没有甚么地方养小豚了,只是哪能不养呢,过年难道去买一整头大彘来杀吗?就算是许三郎同意,被钱吓到过的霍香梅也会在心里掂量来掂量去的,就是不舍得那些钱。 恰巧碰上蒋舫家的二儿蒋船一家分家出来住的茅屋被洪水冲走了,正打算重做。霍香梅告诉了许三郎自己的注意,让许三郎去找蒋船商量,最后蒋船同意一家搬进许三郎家的三间屋子。 许三郎告诉蒋船,“阿兄,我一家将要搬到蔺县去。这屋子放着就会放坏的,现在正好赁给阿兄家住。”。 蒋船想着这住砖块屋子是好,可是要钱啊!自家先搭着木屋住也不是不可以,过些日子有钱了再建屋子就是了。所以摇摇头,蒋船不同意。 许三郎赶紧解释自己的意思,“我并不是向阿兄要现钱做租资,而是想让阿兄住进了的时候帮我个忙。”。 蒋船不知许三郎打的是甚么主意,许三郎他还是认识的,算是村子里的一个能人,最初去西域做掮客就是从他开始的。只是自己平时没有跟他怎么打过交道,真的不知道他这是个甚么意思,所以蒋船还是耐下心来听听许三郎到底卖的是甚么葫芦。 “我家想养几头小豚,还有些鸡鸭的,这些牲畜吃的东西由我家来提供,我不会养很多的。阿兄平时帮忙喂一下,权当做是阿兄给的租资。阿兄觉得如何?你家小儿的身体,我也是知道的,长期住在木屋子真的是不利于养病的。你现在就一个小儿,好歹等他健康点,送进塾里识字,以后你也不用担心他。他啊,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娃!”许三郎这两年的口才算是历练出来了,如果此时霍香梅在一旁听到,估计真的是刮目相看了。 蒋船还没说甚么,蹲在一旁摘菜的小娘子,就叫了声,“阿爹……”,然后一脸希冀的望着他。 蒋船再看看自家妇子和旁边的小儿,他也知道这是自家占便宜了,如果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所以最后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 小三送了一本他手抄的《急就章》给蒋船家的小儿,他家小娘子在塾里识字,回来可以教阿弟,就是家里没有书,这下好了。小三还拍拍小胸脯承诺如果他回新村,他们碰上不懂的还可以问他…… 这些年下来,小三跟蒋船家两个孩子都相处得很好,他家小儿身子恢复得不错,已经考进了蔺县书院,跟小七是同窗。而那个很灵动的小娘子虽然不能进书院读书,现在也在蔺县上一家商肆做织工。 而蒋船家早就起了自家的屋子,不过依然帮许三郎家养些牲畜。许三郎要给他钱银,他不肯收,不过有跟许三郎要了些茶叶果喂小豚。喂过茶叶果长大的小豚,那个肉质吃起来的口感不错,能卖出好的价钱。 …… 第128章 娃考试爹娘徒焦虑 送走了大娃他们,这夏天的雨水说来就来,一大早的也没有甚么客人上门。霍老爹拿过一簸箕的蹲鸱割那个苗头下来,这苗头可是可以做蹲鸱的种苗的。 而霍香梅一面担心许三郎这大雨能不能按时归家,一面看火,她在煮凉粉草。这算是她来到这十年发现的第二份能消暑的并且是熟悉的东西,第一份当然是非薄荷莫属了。 煮烂的凉粉草过滤掉渣渣,加进水和米浆煮,冷却之后会凝固成块,倒在干净的簸箕上摊晾,彻底冷却之后就变成晶莹剔透的凉粉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加点砂糖和煮熟的豆,那是挺好吃的,还能解暑。 这活儿不麻烦,煮一大锅能卖一天,算是许家小商肆夏天的收益来源之一了。 霍香梅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都不知道甚么时候就雨停了。 “阿爹,香梅……”,许三郎洪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霍香梅赶紧起身拿着块布巾出去,“阿爹,我出去就行了,你别动!”。 只见许三郎正吆喝着大黑跨过院子的门槛进来,他头顶包着一块汗巾,估计是为了避雨,衣服都贴身湿漉漉的,穿着的短打露出两根精装的胳膊。 “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雨,晚点再回来也不打紧啊!家里又没有甚么要紧的事儿……”,霍香梅等许三郎停了下来,拴好大黑,心疼的把手中的布巾递给许三郎,“先擦擦脸上的雨水!”。 许三郎嘿嘿的笑了两声,“这不是见离家里不远了,有些日子没见你和孩子,心里像火烧的,撩拔撩拔的。”。 霍香梅娇嗔的唾了许三郎一口,“乱说甚么,阿爹还在屋子内呢!你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你不吃我也得先给我们的大功臣大黑拿点好吃食才行。”。 许三郎抹了一把脸,哈哈的大笑起来,左右看看,很好,没人。一把搂住霍香梅的脖子,香了一口嘴巴,才进屋子跟霍老爹打招呼。 留下霍香梅口是心非的跺了两脚地面,真真是个厚脸皮的汉子…… 傍晚,几个孩子回来看到自家阿爹在家,都惊喜的上前问好。中午的时候许三郎又驾驶着大黑过许大郎那了,许二郎让他带些东西给大兄。霍香梅没有告诉几个孩子他们阿爹回来了,所以孩子们都是下午放学才看到自家阿爹好好的坐在院子里挖水沟,平整水坑。 许家的院子有一部分是用比较平整的石块铺就的,另一部分还是泥土平整的,这下大雨就免不了有些小坑,有些水流不出去,还得把围墙那堵塞的小口子疏导疏导。 晚上吃夕食的时候,许大郎问了大娃,“大娃,阿爹在回来的路上听见有人说今年的科考会提前一个月。这次先生有说你能下场吗?”。 之前大娃和几个小的都考取了童生的资格,尽管不是同一年考到的,可是对于其他人家来说,一家六个童生,那都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一直伸长脖子就想看看这许叔耀许三郎家是否会有六个秀才老爷,可是这许家也不知道为嘛迟迟的不见有人下场。 自从蔺县建了书院,这新闻的事件儿就没有停过。不说晋大王的科研院发明了照明的火水灯,有了用脚踩就能打谷收麦的器物,能把河里的水翻进田地里灌溉的轮子等等之类的造福百姓的东西,就是这个书院能不断的考试然后授官的事儿,就让全大晋的百姓都沸腾了。 从童生到秀才到举人到进士,更别说那甚么状元探花榜眼的,所有考取功名的人都会是天子门生。听听这些新鲜的名词,好些有大智慧的宿老都说活了那么久没有见过听过这些,都说能活在这个时代真真是幸事。 对于考取了秀才就能去粱邑进学这件事儿,许三郎可是一直在心里念叨着,不止一次在炕头跟自家婆娘提起过。只是自家婆娘说不能给娃甚么压力,不能对着娃提罢了,否则许三郎绝对能做出拿着竹片鞭笞几个娃的事儿来。 令许三郎郁闷的是,自家大娃几个尤其是大娃和小六可是第一批考到童生资格的,同一批的很多人都去考秀才了,而自家的还不能去。只因为是先生说火候还不够,还要憋着,等甚么一飞冲天,而自家婆娘也赞同,说甚么孩子还小,离开家里出去独立生活不一定是好事儿。 被这两个有文化的人说着,许三郎只能一次次的羡慕看着别家中秀才,自家的还得憋着,就不怕憋紧了会控制不住拉出来吗?再说这压力是甚么事儿,谁没个压力,他许三郎的娃怎么可能扛不住压力,这不可能! 所以说,别管许三郎识了多少,走了多少路,赚了多少钱,他的骨子依然是那个糙汉子。可以吃完饭后,坐在炕上侃大山的时候不自主的抠脚丫子的糙汉子。 大娃却不同于他阿爹,听到阿爹问话,放下箸子,认真的回答,“先生说这次我们几个都能下场,只要正常发挥就好,行不行就看到时候的考题考官如何录取了……”。 开始大娃几个正经的样子搞得许三郎和霍老爹都有点坐立不安,不过这些年习惯了下来,他们正经是他们的事情,许三郎和霍老爹两个长辈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霍香梅惊讶的挑挑眉,“小七也去?”。 不是霍香梅看不起自家娃,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小七也不知道怎么的,在读书方面就是比不上前头的五个。像小五一遍就能记住的功课,小六这需要三遍的时候,小七不到十遍是记不住的。 当然也并不是说小七差,和比人家的孩子比,霍香梅当然不会认为自家的差,只不过和前头几个比,差了那么点罢了。 小七一脸高兴地说,“是的,阿娘,这次我也能跟阿兄他们去粱邑。”,说着就忍不住屁股在胡凳上挪来挪去。 就这皮猴子? 小二赶紧解释道,“先生说了,这次就算是考不中也没关系,大家就当做是下场取取经验。到时候我跟阿兄捉捉题,让小七练练,估计不会差的。”。 “阿爹阿娘别担心,我们都会帮小七的。就是如果我们都考进去了,家里怎么办?那么多活阿娘和阿姐怎么能忙得过来……”说到这个,小六就一脸愁意。 “哟哟,小六真的是阿娘的贴心小棉袄!”,霍香梅高兴的朝小六笑得看不见眼睛。 随着这几年这对双胞胎长得越来越不像,可是怎么的不像,都不能否则这基因比大娃几个要好,那脸蛋迷得附近好些小娘子都故意在他们下学回家的路上玩耍,或者是跨越小半个市集来这里买东西。 霍香梅有时候都忍不住看着自家小五小六发呆,何况别人。大娃几个也不错,只是比不上小五小六罢了…… 这件事霍香梅在炕头上说起来的时候,许三郎还吃那些干醋吃了好些天。 所以这会,许三郎说,“家中又不是只有两个妇子,还有你们阿爹和姥爹。你们做甚么担心,等你们考进去再说。”,本来想说说不定你们没考进或者不能都考进呢,可是考虑到自家妇子多次耳提命令,“不能打击孩子的自信心,要多鼓励!”,方作罢…… 饭后孩子们自觉的帮忙把碗箸拿去洗干净,擦干净桌子,才回屋子做功课。 孩子们走后,许三郎坐在胡凳上噜嗒噜嗒的抽起了水烟。 许三郎这几年也学着霍老爹抽起了水烟筒,霍老爹倒是经常干咳,抽完咳嗽,咳完又抽。 霍香梅说了霍老爹不知道多少次了,“阿爹,你就别抽了,这玩意又不是甚么好东西。你看你,都咳成这样了,这里面的肺都不大好了吧……”。 霍老爹咳完,摆摆手道,“都吃了那么多年了,我从还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就吃了,一直到现在,那可是戒米都不会戒烟的。”。 霍香梅见怎么劝说都没用了,只能偶尔时不时的煎点彘肺杏仁汤给他吃了,好歹舒服几天。 她不知许三郎是甚么时候吃上的,反正等她知道的时候,他都烟筒子不离手了。同样劝过,许三郎开头的时候悻悻的笑了,还不是照样该吃还是吃,说是在做掮客的路上不吃两口,没精神。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一般的水烟,霍香梅还以为许三郎是吃上了那些令人色变的家伙。 许三郎噜嗒噜嗒了几声,吐出一口烟气,对一旁在筛选豆子的霍香梅悠悠的道,“香梅,你觉得我们家几个娃谁会考上呢?”。 刚刚吃饭时候,霍香梅就看出许三郎憋着话没说了,她也不问,他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这不,现在就说了,“考场的事情,谁能肯定呢,一切都有可能的。真要说谁,估计除了小七,其他几个都有可能的。”。 许三郎急了,水烟也不抽了,“咱家小七可不是笨娃,到时候其他阿兄都考上了,他没考上,那可咋办?岂不是让邻里的都说闲话。”。 霍老爹也在一旁跟着着急,“是咧,这样对小七多不好!要不这次就让大娃小二小三三个大的先去考,小五小六陪小七,下次再说?”。 不得不说,小七这些年也很得霍老爹的心,要知道之前霍老爹表面怎么的一视同仁,在心里都是偏着自家大娘子生的小五小六的。这会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霍老爹跟许家的几个娃这些年都相处出感情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的地雷,么么哒!有妹子提出西西这文挺好看的,就是男女主的描写不够深入,没有突出男女主的主要地位、作用什么的,你们觉得呢? 第129章 苏春元糊涂打三郎 霍香梅觉得挺有意思的,孩子们都还没去考,这做家长的就杞人忧天了,这不是,那也不行的,这都快考前综合焦虑症了,“没关系,先考了再说,小七还小,就算一次不上也不用着急,那些说的人等小七考上了只能打他们的嘴。”。 霍香梅也不打算跟他们说如果小七一直都考不上的问题,跟他们说了也没用,涂添烦恼罢了,还不如等一切尘埃落定了,用事实说话。 因为是八月份考试,接下来的日子里,许三郎家的孩子都在复习功课,家里的活也尽量少找他们干了,说话轻轻的,走路也是不自觉的放慢脚步,就怕一不小打扰到孩子。 霍香梅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一天,看着几个孩子从孩童慢慢的长大,长得比她还高,现在还在为前程努力的学习着。这种做阿娘的感觉,真的不赖…… 接下来秋收的问题,当然也是跟几个娃没有关系的了。先是许三郎跟霍老爹回去跟吴老汉家商量请人收割的事,留着霍香梅忙着小商肆的活儿,小四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 现在的小四可是阿娘的得力助手,十二三岁,正是抽苗儿的时候,营养又跟得上,这苗儿哪还有不长的。加上娘子长得比男娃要早,跟她同龄的小三就没她高。 这不,每每苏小胖跟着几个娃来许家蹭吃的时候,尽管很想跟小四说话,都不愿意靠得太近了。这身高真的是伤自尊的事儿,尤其是自己从小就爱慕的对象面前,这问题更加是放大了。 后来听小四自言自语的说,这喝羊奶能长高!也不知小四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就是单单在苏小胖面前提起了这么一回事。搞得苏小胖回家天天早晚都灌了满满的一大碗羊奶,看到自家的母羊都两眼发光。他家母羊都想躲开这个目光贼贼的家伙了。 他家阿叔苏明还以为自己侄子得了甚么怪病,等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的时候,只能哭笑不得的吩咐自家妇子这羊奶一定得烧开、去了膻味。 …… 霍香梅在家里待了两天,就待不下去了。去年都是留小四一个人在家煮吃食,大娃他们回来再开商肆,而霍香梅是回新村帮忙的。 这次因为孩子考试的事情,许三郎怕小四做不过来,让霍香梅也留在蔺县,可是霍香梅惦记着新村里的事。 小四看出了阿娘的心思,道,“阿娘要不这买卖先停几天,你先回去村子里看看,就阿爹和姥爹两个人也不知能不能按时煮上一碗热食吃。”。 这正是说中了霍香梅心里想的,霍香梅又不放心这里,“如果阿娘回去了,你能搞定吗?”。 小四摊摊手,“我也就不怎么做针线活了,就是煮个三餐真的没问题,大兄他们虽然是要复习功课,可是偶尔搭把手也不是难事的,不会阻碍占去他们多少时间。阿娘你还是回村子里吧!”。 霍香梅问过大娃几个的意见后,都表示没问题,于是收拾好自己换洗的衣服就去市集那边打算搭张清河的牛车回村子。可惜自家的小黑前两年难产死了,一尸两命,否则霍香梅是挺乐意坐她家小黑回家的。 然而,霍香梅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回到新村面对的却是这么一种场景,真的是让她风中凌乱和吓了一大跳。她只是离开许三郎两天而已,许三郎已经陷入桃色新闻了。 …… 许三郎跟霍老爹回新村找帮他看顾地里的吴老汉商量收割水稻的事宜,还是按照往年的做法,先去问问去年帮忙收割的那些汉子有没有空儿。 说完这些,白水芹还问许三郎这次霍香梅怎么没有回来。等听到许三郎说霍香梅在蔺县照看孩子,好让他们安心准备八月份的秀才考时,所有人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吴家的大儿吴康没有继续读书而是去跟许大郎学木匠活,倒是吴健还在蔺县读,不过先生没说今年吴健能下场罢了。 许三郎是得意,可是也知道不好对着他们露出得意的神情。倒是之后跟崔老爹、吴老爹还有吴成喝了个醉醺醺的,可以从中看出他的高兴。 当天许三郎他们在吴家喝大了,就没有回去,直接在吴家睡了。 第二天大中午的,许三郎还没有起来,很久没有喝那么多了。这猛地一喝,醉酒之后的滋味真不好受。尽管已经清醒了,知道这是吴老爹家,自家老爹都已经出去了,许三郎还是不愿意起来。 突然从外面从来一阵吵嚷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大,直朝许三郎睡的这间屋子过来,“我知道许叔耀在你们家,大家乡里乡亲的,吴老爹你们别管。甚么事?霍老爹你等我跟许叔耀说了,你就知道了,那简直就是个禽兽……”。 这下吴老爹他们都不敢阻挡苏春元了,直直的就放着苏春元冲进霍老爹不停的看向的那间屋子。果不然,许叔耀正躺在那,睡眼惺惺的看着门外。 苏春元冲过去,一手揪住许三郎的散发,一手就拼命的往许三郎身上揍,右脚又跟上狠狠的踢了两脚。 许三郎完全不知道甚么事,疼得像杀彘似的啊哟哟的叫起来,伸手推苏春元也推不开。许三郎的气性也起来了,拽住苏春元的另一只手就想往背后拐。 可是醉酒未完全清醒的许三郎怎么敌得过气怒之中的苏春元,被苏春元一把拖下炕,“嘭”的一声响,疼得许三郎说不出话来,弯曲的卷在地面。 那苏春元一边拳打脚踢,一边责问,“你这个贼汉子,我苏春元敬你是条汉子,你却偷我妇子,还好生藏着捏着,如今暴露出来,你这勾当,你干的好茧儿,真真恨不得把你跟那□□子一起打死……”。 许三郎双手抱头,虽然没有完全听清楚苏春元的话,但是知道自己这顿不能白挨。这血性一上来,就死死的抱住苏春元的双腿,大喊,“不是我!你这个疯子……”。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等霍老爹他们跟着进来的时候,看到许三郎抱着苏春元的大腿在大喊大叫,鼻口流血,眼角都是青黑的。而苏春元还在骂骂咧咧…… 霍老爹心疼的过过来拉许三郎,其他人纷纷帮忙制止苏春元的动作,这会都听清楚苏春元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了,让他冷静点,许三郎平时都不在新村,他也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误会了。 霍老爹是相信自家女婿的,让许三郎在一边躺好后,气愤愤的走到屋子门外,指东骂西,一顿大骂:“贼不老天还不收了那作死的□□子,那偷妇子的王八羔子!我家三郎和你们有甚么冤仇?居然按这样的名头给他,还被□□子的汉子上门不问是非的揍打。我这岳丈都没有动过他半根手指,如今却被人这样唆打一顿,打得鼻口流血,真真该让老天爷开眼收了他们……”。 众人都唬了一跳,就连被打得晕头转向的许三郎都被唬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平时笑眯眯的霍老爹骂人的功力这样的深厚。 …… 在众人的安抚下,许三郎多次强调真的不是自己,并且向老天发誓,向自家死去的阿爹阿娘发誓,真的不是自己,苏春元的情绪才暂时的稳定下来。 “可是柳子明明说的就是许三郎,我没有听错的。”,苏春元尽管心里已经相信不是许三郎,可是更加不愿意是自家妇子欺瞒了自己。 其他人一听,得了,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许三郎更加是觉得自己这一顿打挨得太不值了,那王柳子都能做梦怀孕了,还有甚么谎言是不会说的,“我们现在就去你家,找你家妇子问清楚。我许三郎走得正,行得正,不怕污水,可是我家娃正要考秀才,我可得问清楚,否则影响到他们的声誉怎么办?现在有甚么事比得上他们考秀才?” 众人纷纷表示应该的。 …… 到了苏春元家的时候,找到王柳子。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抵死不肯承认的,众人一逼问,她就哭。再到后来,她说她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像是许三郎的背影。 许三郎气得被苏春元踢到的胸口更加的隐隐作痛了,这脏水泼得精彩啊! 这时,霍香梅正回到新村,被王李氏一把拽到苏春元家,看到一脸受伤的许三郎和哭哭啼啼的王柳子,还有气愤的苏春元。如果不是知道许三郎的为人,一路上也听了王李氏说了来源去脉,估计都会怀疑许三郎跟王柳子真的有一腿,被苏春元堵了个正着了。 霍香梅把手帕递给许三郎,让他擦擦血迹,这苏春元下手太狠了,“苏家阿嫂,到底是谁,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你那怀梦生子的笑话就是骗骗蠢蛋而已。这地没下种子,还想收割?白日梦吧!现在你也不知道跟谁混上了,就来污蔑我家的?你倒是说出个具体时间来,具体地点,你俩说了甚么,这些你不会也说是许三郎一句话都不说,在路边看到你就拽到里地里直接的上纲上线了吧?哟哟哟,看看你的样子,再看看我的样子,我家三郎会那样的饥不择食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自戳瞎了自己的两只眼睛,把脑袋给你当胡凳坐……”。 呼…… 许三郎深吐一口气,原来老爹的功力有继承者了,还好自己没有得罪过他父女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所有给西西留言的妹子,西西觉得在晋江写文就这点很好,大家都比较宽容,能让新人也有动力,有交流,不是单机打怪。 PS:谢谢rocksugar妹子的地雷,么么哒 第130章 香梅护短怒斥柳子 看见许三郎不停听头赞同的啥样,那满头披着散发,衣衫不整,脸上都是伤,身上估计也是轻不了的,霍香梅就一肚子的气,也不知道别人怎么就会赖上他,都说苍蝇不叮无缝儿的蛋,回头再找他算账。 霍香梅瞪了许三郎一眼,搞得许三郎哆嗦了一下,这婆娘这时好生吓人。 但是这个时候,得一致对外,并不是内讧让人笑话的时候。就算要教育丈夫,那是关门炕头上的事儿。 于是霍香梅把火气继续往王柳子身上撒,朝周围围观的人群福了福,“列位高邻在上,我是许三郎的婆娘,又不是旁人,假若他许三郎有点甚么异处,我能不知晓吗?况且我俩结发多年,家中日子正越发是要好,他许三郎需要做这样的事儿来自毁名声吗?再说,就算他要找,蔺县的暗门子多得是妖娆的妇子,清媚的娘子,你王柳子算个甚么?”。 一旁一直吊儿郎当的围观的蒋筏这时来了句,“家花莫有野花香,野花不及别□□啊!”,顿时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神色在王柳子和许三郎之间来回扫描。 蒋筏的妇子幸灾乐祸的说道,“就是啊!三郎家的,这汉子的事儿,咱们做妇子的还是少管,只要做好家里的活儿,给生到儿子就行了。”。 蒋筏的妇子梁江娘一直都不喜欢霍香梅,当初她家阿爹在没经她的同意下,私下找过许三郎,在重新婚配的时候可以和自家的娘子凑成一对。 谁知这许叔耀居然一口气拒绝了,后来挑了那克死了两个汉子的霍香梅。虽然说梁江娘自己也不稀罕许叔耀,那时她瞧上了蒋筏的好皮子,暗地里眉来眼去的不知多少回了,可是这心里的疙瘩还是有的。 更加别说的是,这许叔耀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还在蔺县起了屋子,孩子还会读书,看看人家妇子身上穿的,再看看自己穿的,蒋筏还是个银枪蜡巨头,中看不中用,光有皮子哄人,却不是个会过日子的,梁江娘就一股邪气淤积于胸前。 这次能看到霍香梅在众人面前丢脸,梁江娘心里是有一种不知名的兴奋。 霍香梅真真的讨厌这些煽风点火的人,于是对梁江娘也不客气了,反正她平时见到自己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此言差矣!屎盆不扣你头上,你当然是说屎香的。若是你家汉子如此被说,你还能淡定的说不管爷们的事吗?”。 梁江娘恼了,“这是你家汉子的事,莫要绕到我家的来。”。 霍香梅也知道这不好,可是谁叫他们夫妇刚刚都是做小人的,“我也不和你分说这个,倒是王柳子你倒是说啊,说你在何时何地和我家三郎好上的。”。 王柳子在众人的热切的目光鄙夷的注视下,不断的躲闪,“就……就是……就是那天啊,我具体的忘记是甚么时间了,就是春祭之后不久的,对,没错,就是那个时候,在后山……”。 王柳子开始的时候支支吾吾的,后面倒是顺溜了,可是却是遭到霍香梅和许三郎的唾弃,尤其是许三郎转头就朝地面吐了一口唾液加血水,“呸!肮脏的妇子……”。 霍香梅面无表情的说,“编啊,再编啊!你还不如说秋收之后呢!”。 额!如果可以的话,王柳子真的想说秋收之后,毕竟是最近的,可是秋收要明天才开始。 霍香梅继续道,“春祭之后每天的春耕,三郎身边都有人,一时半刻都没有离开过别人,就算是上个茅厕都是成群结队的去的。春耕之后,三郎直接回了蔺县去了长安,一日都没有停留过。就算是做偷人的贼,也得有这个时间啊!难不成阿嫂这次又是怀梦了?”。 众人还有甚么不明白的,苏春元更加是头顶绿云密布了,气得满脸涨红,身子颤抖不已,双拳紧握,青筋暴出,冲王柳子低声怒吼,“贱没廉耻的老母狗!到底哪个是奸夫,你快快道来,否则休叫我放过你。”。 王柳子可不怕苏春元,这些年她自认是拿捏得他不错,如果不是面对着新村的那么多人,她完全不害怕苏春元,那就是个没脑子的蠢汉。 可是王柳子不明白的是,这个蠢汉也是个要面子的,有丁点儿自尊心的蠢汉,他错打了许三郎,还被邻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只要有丁点儿血性的汉子都不会放过自家妇子和奸夫的。 更加别说的是,王柳子忘记了一点,她家汉子曾经是个兵,就算没有杀过人的灶头兵,也是见过死人的,哪能没有一丝血性。只是一直因为自己结婚第一天就去当了兵,自己感觉对不起她,才一直忍着罢了。 这是苏家阿爹阿娘闻风赶来了,之前因为和王柳子合不来,等苏春元归家后,这个家就分了家,“元子莫闹了!”。 苏春元知道自家阿爹阿娘要面子,其实苏峰的事儿大家不说只不过是块遮羞布而已,还是自己主动盖的遮羞布,加上苏峰也是个不错的娃子,苏春元就忍了。 可是现在他无法接受她继续在外面找汉子的这个事实,越想越气愤,怒火再一次燃烧过苏春元的大脑,最后控制不住朝王柳子狠狠的挥了一巴掌,直把王柳子打得哎呀一声跌倒在地上,呜呜的大哭起来,干脆也不起来了,就坐在地上大哭,边哭边骂苏春元,见苏春元一副像是要吃了他的样子,才心里开始害怕起来。 这是并没有浸猪笼、骑木凳这些变态的对付出轨妇子的法子。 苏春元被王柳子的哭声和骂声弄得火气更加是冲天,冲上去对着王柳子就是脚踢拳打的,王柳子也不甘示弱,揪着苏春元就用指甲挠了起来。瞬间,就把苏春元的脸上抓出一道道痕迹。 看热闹的众人唬了一大跳,赶紧上前去制止,拉开他俩。见过夫妇打架的,可是没有见过这往死里打的。 “你,你到底说不说?”,苏春元喘着气问,见王柳子不作声,恶狠狠的逼问,“要死还是要活?”。 王柳子放声大哭,“你这个蠢杀才,糙汉,恶汉,但凡你稍微心里惦记着我点,我能这样吗?啊?”。 苏春元觉得这个贱妇已经不可理喻的了,说甚么自己不把她放心上,如果不是惦记着她,那些年存下来的饷银,会忍痛拿出一半就是为了给她打首饰?如果不是把她放在心里,自己会能忍受苏峰的存在?虽然后来也有了父子情,可是这是后来的事儿。如果不是把她放在心里,会愿意跟阿爹阿娘分开住,只为了让她清闲?现在这个贱妇倒是为偷汉子找借口,真真是气煞人…… 只不过这个汉子做的,这个妇子体会不到,或者是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霍香梅一阵激灵,没想到会在这个时代看到这么,这么,不知道用甚么词语来形容,反正就是让她惊讶的剧情。 我对你爱得深沉,你却没有感受到,我以为我用尽我的所有,那就是对你的好,你却没有感受到。家庭的婚姻让你觉得无趣,你需要点婚外的激情,你需要来点精神的刺激,肉体的奔放。只能说我们互相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众人纷纷看个热闹,但是王柳子就算苏春元怎么说她骂她都不愿意说出奸夫的名字,这让苏春元更加的生恨了,觉得她是在维护那个奸夫这怎么能忍受得了,怒吼要把王柳子生杀了。 这个时候夫杀妇要坐牢,可是错在王柳子身上,所以苏春元只要交付一些钱银就能免了牢狱之罪的。 王柳子从来没有见过苏春元如此的动怒,她本来虽然有点害怕,可是自以为能拿捏得住苏春元的,这时真真正正的害怕了起来,不停的往众人后面躲闪。 可是苏春元又怎么会放过她,他气得生生吐了一口血,唬得众人赶忙大呼赶紧去找齐疾医去。现场顿时乱成一片…… 齐疾医还没有过来,倒是里正李明伟急匆匆的过来了。三年前李明伟已经借了他家阿爹李平贵的棒子,做了新村的新里正。 李明伟来的时候,就听了一耳朵,甚么苏春元家的偷人,那汉子是许叔耀,接着又变成苏春元堵住许叔耀打人,最后还是冤打了,那奸夫不是许叔耀……李明伟只觉得脑子都大了,新村这些年鸡皮蒜毛、鸡飞狗跳的事情不少,可是这样让人蒙羞的事还闹出来的,真的没有。 看见是里正过来,其他人纷纷让过一个小道让他过去,除了当事人都是一脸看热闹的样子,让李明伟的脑子更疼了,这些人就是太闲了。 等李明伟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也是无语了,之前这苏家苏峰是怎么来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有人相信了,有人不相信罢了,然而这又有甚么关系呢,又不是自家的。 然而,这次真的闹大了,这里还牵扯到了许三郎家,这许三郎家这些年都经营得不错,虽然还是比不上蔺县里的大户,但是人家有六个儿子。儿子多在这个时代就是兴旺的象征,况且人家儿子还是上进的,里正一家跟许三郎家都一直相处得不错。 李明伟看向被打得不轻的许三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的地雷,祝所有妹子节日快乐!想想三六女王节,三七女生节,三八妇女节,你们从中看出什么了吗 第131章 里正逼迫柳子自缢 许三郎摸了摸被打得现在还生疼的背部和腰处,向里正拱手道,“我不管他们两夫妇谁是谁非,但我是被冤打的,麻烦里正做主,给个公正。”。 苏春元一听许三郎如此说,倒是羞愧得头上的短毛紧贴头皮,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倒头向许三郎行稽首之礼。 双膝跪地,双手交握,拱手于地,见于膝前,低头便拜。这跪拜礼是九拜之一,拜君臣,拜父,拜天地,拜祖,拜师,但是极少有拜同辈之人的,更别说只是跟他一个村儿的许三郎。 就算许三郎很想受他这一礼,这打得实在是太狠了,可是假若许三郎真的受了,现在不会有人说甚么,事后闲话追究起来,那么错的还是许三郎,所以许三郎只能捂住自己的本心,连忙的上前一步扶苏春元。 可是第一次扶不起,许三郎只好一边说只要知道不是自己,还自己公道就好,不用行如此大礼,一边忍痛的去扶第二次。疼死了,这苏春元是诚心折腾我的吗? 里正严肃的对王柳子说,“苏家的,你还是说出来吧!假如是我们新村的,现在出了甚么事,他肯定是知道的了。可是却不见他出来维护你,可见对你并没有甚么怜惜,不过是贪图一饷之欢罢了,你又何必替他掩埋。”。 王柳子已经开始崩溃了,之前只不过是撑着苏春元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现在看来事实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不在她的掌控之内了,所以她现在不止是嚎嚎大哭,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崩溃。 当里正和苏春元一再逼问她的时候,周围的人也没有帮她说一句话的,王柳子最后的承受不住了,“是他,是他还有他……”,她朝着人群中的好几个汉子都指点。 哄……这下子就像一滴油溅到油锅里了,感情这奸夫还不是一个人,那蒋筏、铁匠李、孙大山、孙三河都在里面。 面对众人鄙夷加疑惑的目光,这几个汉子有的坚决说不是自己,有的目光躲闪,有的直接大骂回头,一时间也找不到到底哪个或者哪几个才是真的奸夫,也不知是不是王柳子胡扯的。 王柳子哭得越发伤心,还打着嗝,鼻涕和眼泪都糊成一团,在她涂抹过的脸上化成一块块的,“你们这些天煞的,当初在炕头上时,都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恨不能日夜撕缠,如今倒是绑紧裤带就不认人了,那当初为何又脱得那么快?都骂我是□□,若没有你们这些贼汉子,我又哪里偷去……”。 那些被指名的汉子纷纷脸色继续生变,真的是五颜六色。 …… 这时齐疾医过来了,他也不问事情是如何的,直接先把苏春元把把脉,让他吐吐舌头看看里面,沉思了一会道,“你这是以前收到的刀伤,后来一直没养好,夜里经常咳嗽吧?这次把血吐了出来,倒算是因祸积德了。我先开些药,你回去煎来吃,多吃几次,到时候我再给你看看,再换些其它的 。”。 苏家阿爹赶紧扯着苏春元谢过齐疾医。 霍香梅上前对齐疾医说,“阿叔,麻烦你给三郎也看看吧,这次他伤得不轻。”。 因为许三郎是被伤到背部和腰部的,齐疾医干脆给苏春元开完方子,让他们家去他家找他婆娘捡药,再借一个屋子给许三郎看伤处。 看见许三郎被打得一块一块的青黑,霍香梅气得垂泪,不顾齐疾医在场,往许三郎的胳膊上捶了两拳,“他打你,你就不会躲开吗?就傻呆呆的站着让人家打?”。 许三郎嘿嘿的笑了两声,摸摸被打的胳膊,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家婆娘不爱看到自己喝醉。 见许三郎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霍香梅就是更加的来气,打算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他。 这次许三郎是被打狠了,如果不是他的身子一直很强壮,这会说不定都得卧床休养了。 等齐疾医开好方子,许三郎夫妇跟在他后头出去的时候,苏家阿爹快步上前拱手向许三郎道歉,并承诺支付药费。许三郎不缺这点药费,吃了还怕隔心,就说不用了,自家吃得起,只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那就宗族祠堂见。 苏家阿爹不停的弯腰点头,表示再也不会了。 那围观的众人也不知道甚么时候散了不少,原来那王柳子在许三郎进屋子看伤的时候,已经溜进屋子,反扣上门,在里面呜呜的哭着,任众人在外面怎么叫都不肯开门。 苏春元在外面踢了两脚门,结果脚疼得哟哟叫起来,大骂王柳子和那些奸夫。 里正见如此,知道暂时是解决不了这事了,让围观的人赶紧家去,“明天就开始秋收了,你们还在这看热闹,难道家里都没有活了吗?”。 说得众人都有些嘻嘻哈哈的,加上家里的确也很忙,也就纷纷的散去了。 苏春元看到许三郎出来,脸上的神情有点微妙,最终是化为惭愧,“阿兄,这次是我对不住你,要打要骂随便你,我都受。”。 许三郎从来没有觉得苏春元是如初的一个浑人,不过他已经不打算跟他计较了,这计较不来,这妇子都在外面偷了不知多少个人了,他才后知后觉的,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打骂就算了,这事儿你好好跟你家的扯清楚,这夫妇的吵闹很会影响娃的成长的,再说你家苏峰现在在蔺县读书,以后也是要考秀才的,别因为婆娘的事,影响你们父子的关系。姓了苏姓,那就是你们苏家人了,这点不亏!”。 这些年在霍香梅的影响下,许三郎这些关于对孩子的话,甚么心理阴影的那可都是手拿擒来。再说了,在许三郎心里,虽然也在意那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骨血,但是既然跟自己姓了,那就是自家人了,况且他的情况跟苏春元的也不一样。 苏春元悻悻的点点头…… 许三郎知道现在是没甚么好说的了,就拉着霍香梅,跟霍老爹家去了。还要去齐疾医家捡药,明天就要秋收了,谁有空儿跟他们乱缠这些破事。 …… 可是第二天,天尚未亮,新村就响起一阵阵吵闹,许三郎跟霍香梅都被吓醒了,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甚么事儿,赶紧穿好衣物爬起来,走出去。 看到霍老爹也醒了,霍香梅让他赶紧回去睡,她跟许三郎出去看看就行了,不顾霍老爹的反对,她跟在许三郎后面拿着插在门口的火把就出去了。 居然是王柳子上吊自缢了…… 霍香梅去到的时候,王柳子已经被放下来了,平躺在地上,齐疾医在检查。 霍香梅看一眼就不敢看了,这死状太难看了。估计是勒到喉咙下的,那牙齿都露出来了,脸涨红涨红的,还口吐白沫,还闻到一阵大小便失禁的味道…… 齐疾医站起来,摇摇头,表示没救了。 本来一直希冀的站在一旁的苏小妹小娘子,这一听,哇的掩面哭了起来。虽然平时阿娘对她总是指东指西的,不是打就是骂,自己也曾暗暗的诅咒她怎么就不去死了。可是真的她死了,才想到自己是没娘的孩子了。 …… 原来王柳子在昨天被苏春元打了一巴掌,然后两人又当着众人的面厮打了一番,之后被里正逼问奸夫是谁。那些脱裤子上炕,下炕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糙汉子更加是令王柳子好些年不懂得的羞愤都出来了。 在许三郎进屋子去看伤的时候,面对着苏春元的责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还有自家孩子的眼神,王柳子一下子是完全的崩溃了。她哭哭啼啼的跑进屋子,倒插了门,在里面哭泣,也不管外面的人了。 后来的夕食她也没有出来吃,苏春元也懒得搭理她了,他还要修理工具,一切为了明天的秋收。 到夜晚,王柳子还是没有出来,苏春元就随便在苏峰的屋子睡下了,苏峰平时都是住书院。 …… 王柳子见自己不吃夕食,居然没有人来劝,就只有苏小妹象征的叫一声罢了。这么一想,王柳子就忍气不过了,寻了两三条长汗巾,串在一起,站在胡桌上,再加个胡凳,就能挂上屋梁了,自缢身亡。 王柳子的这辈子就这样没了。 因为王柳子是自缢身亡的,又是因为那样的丑事,苏家是怎么说都不会让王柳子下葬在他们家祖坟的。而王柳子家那边早就没有人了,就算有,因为王柳子因为这事,他们也会觉得蒙羞,不会接回自家祖坟的。 最后王柳子是被苏春元用一张草席裹着埋在了后山那边,离新村都是远远的,背着新村的方向,看不到新村。也不知苏春元是怎么想的…… 等苏峰回来,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他已经十几岁,早过了缺母爱的年纪,加上王柳子对他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听到阿娘没了的消息,他是有难过的,不过不知为嘛心里闪过的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在苏峰不懂事的时候,后来懂事的时候,他见了不少次阿娘背着阿爹找其他男人,他不是没有说过阿娘,只是每次都会被她打。久而久之,苏峰就不管阿娘的事了。 虽然说自家阿娘死了,还死得那么的不体面,苏峰心里是有疙瘩的,可是他真的觉得不大伤心,只是有一丝丝的难过。这一丝丝的难过,当看到阿爹那双布满红丝的双眼球,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阿娘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阿爹了,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污点。关于这点,苏峰开始的时候是怨恨阿娘的,尤其是阿爹对自己跟小妹都是一样的对待的时候,这心里早就偏向阿爹了。 虽然苏峰觉得自己不该为阿娘的死去感到轻松,可是他骗不了自己的感觉,当小妹哭得泪流不止的时候,他只能低头假装自己也是很难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西西是个傻蛋,居然会发了之前的内容上去了,现在已经修改过来了,呜呜…… 第132章 娘撒泼三郎托情 霍香梅还奇怪王柳子的死怎么没有报官,事情就结束了。除了偶尔有人说闲话的时候会有人想起她,其它时候,这个人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当霍香梅问许三郎的时候,许三郎还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婆娘,没有想到她连这点都不知道,所以耐心的给她解释,“这种事情,一般是宗族处理的,又是自缢的,又是偷汉子的,哪个宗族不是掩得死死的。传出去,不利于那些未婚娶的汉子娘子。你也不要到处说了……”。 霍香梅道,“你家婆娘不是个多嘴舌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这苍蝇不叮无缝儿的鸡子,人家胡扯谁不好,居然就扯到你许三郎的头上来,你说说是不是你之前给了人家甚么暗示的?”。 越说,霍香梅就越气愤,“不见她说王大兄,不见她说苏明他们,就说你许三郎?”。 许三郎倒是没有觉得霍香梅无理取闹,他也是郁闷啊,“我也是搞不明白,难道我许叔耀好欺负不成?不过人家都死了,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霍香梅觉得王柳子的思想是太超前了,如果活在她那个年代,也许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那那些奸夫呢?不找了?”。 许三郎不以为然,“找?还怎么找?估计被那妇子指证的那几个人,奸夫肯定是在里面。不过那妇子都死了,这事儿也就一了百了。”。 这太便宜那些奸夫了! 霍香梅也只能在心里唠叨两句,不然还能干啥子?再问下去,估计许三郎都要怀疑她有啥不正当问题了。 …… 其实之后不是没有事情发生,只不过霍香梅不知道罢了。被王柳子指证的几个男人那里,以蒋筏为例。 当初梁江娘还信誓旦旦的说她家汉子才不会这样那样的,对霍香梅各种幸灾乐祸。可是当蒋筏被王柳子指证的时候,梁江娘可没有那么淡定,等到王柳子自缢之后,蒋筏的各种脸色变化,包括忐忑不安、惊恐、晚上说梦话等等,都表明了王柳子并不是胡说。 梁江娘一开始是忍住,就看蒋筏甚么时候才会对她说出真相。可是蒋筏就光顾着自己一个人害怕,却从没有想过要跟自家婆娘说自己的风流历史。 等蒋筏第三次说梦话把梁江娘吵醒的时候,梁江娘忍无可忍了,直接拿木枕往蒋筏身上敲。 蒋筏被打得哎哟哟的叫起来,“你这个疯婆娘,三更半夜的你是在谋杀你家汉子吗?啊?”。 梁江娘狠狠的扔掉木枕头,掩面大哭,“我谋杀汉子?我真的恨不得把你一刀捅死算了,也省得你这个脏腥的东西天天在我的炕上睡……”。 蒋筏本来就心虚有鬼的,这会一听梁江娘的话,哪里还能镇定下来,神色慌乱的说,“你,你胡说甚么,这都半夜的,吵醒阿爹阿娘怎么办?”。 梁江娘越听越来气,“吵醒就吵醒,让阿爹阿娘来评评理,难道我就比不过王柳子吗?那个千人睡万人枕的,难道你就喜欢她的臭?真是脏透了……”。 蒋筏也来气了,平时自己是哄着这婆娘,让她时刻和自己一条心,经常还能从岳家扒拉点好东西,可是不代表自己就愿意像一个孙子一样被她训。被梁江娘说得火气起来了,加上刚刚是吵醒的,就一巴掌掴过去,“哭哭哭,就知道哭,平时但凡你温柔小意一点儿,我会出去找吗?”。 所以说这蒋筏和王柳子能睡到一个炕上,真的不是王柳子冤枉他的。他俩出去偷妇子偷汉子的借口都是一个样的,怪自己屋里的不够温柔小意。 可是梁江娘也真的不是省油的灯,这蒋筏一说,她就气得立马在炕上站起来,叉着双手在腰上,双目大瞪,“这个时候怪我不够温柔小意了?当初那个说就稀罕我这样的畜生去哪里了?啊?你偷妇子还有理由?那我也出去找几个汉子让他们家来,睡到这张炕上,盖这床被子。”。 这还了得?蒋筏怒气攻心,气急败坏的去扯梁江娘,把她扯得踉跄几下倒在炕上,拳头就往她身上砸,“你这个没有廉耻的□□子,没廉耻的货儿,你若真的敢背地里偷汉子,我就生生的折断你的两条腿,就连那裤衩都不给你穿,看你还有甚么脸面出去浪……”,边说居然还真的边扯梁江娘的衣衫。 梁江娘之前一直被蒋筏给哄住的,现在蒋筏露出真面目了,一时间哪里还受得出,一边大哭一边在炕上躲闪翻滚。 …… 本来这些屋子的隔音效果就不大好,平时就算是两夫妇闹得欢点,那个声音隔壁屋子的都是很容易听到的。只不过年轻夫妇,加上一直没有孩子,家里的老人都是年轻过来的,也就只能自己塞耳朵了。 可是这会儿却是不能当做没听到了,这明显是打起来的了,就连隔壁家的孙家都有人在大喊,“三更半夜的,吵甚么吵啊?我家小孙儿都被你们吓哭了。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正想睡个好觉……”。 蒋舫的婆子开始拿着枕头敲墙壁,想让隔壁的安静下来,这大半夜的真的是没脸没皮的了。 可是孙家的都安静下来了,除了那小娃偶尔的几声哭闹声,而蒋筏两夫妇倒是越打越起劲,越闹越来事。 蒋舫的婆子忍不住了,破口大骂。可人家才不管你大骂不大骂呢,正打得酣畅淋漓。 …… 一直在炕上装睡熟的蒋舫最终也忍不住了,苦痛的揉着太阳穴,就起身。 蒋婆子也跟着起来,“老头这是儿子屋里事,你要去管?”。 蒋舫颤颤巍巍拿过拐杖,“这还是屋里事?那苏家的那个上吊的事难道是假的?那可是一条人命……人家妇子是作贱,可是筏子就没有错?只不过是人家死了就盖过去罢了。做虐啊……”。 蒋婆子喃喃嘟嘟的不知说了句甚么,反正就不是好话,蒋舫也懒得理她,这筏子就是从小到大都是被她宠溺着,他说多两句都不行。这不,现在就是这样了。 蒋舫拿着拐杖就一下一下的击打蒋筏的屋门,可是里面还是没人理会。 蒋婆子见自家的老头子一副气得就要倒下去的模样,赶紧跑到堂前的屋子拿起一只小锅和火钳子就对着蒋筏的门和小窗敲打起来,边敲边骂,都是骂梁江娘的多。 这下子就算那两夫妇闹得再厉害也只得开门了。 之后蒋筏被蒋舫拿拐杖狠狠的打了好几下,开始的时候蒋婆子不敢阻挡,再后来还是心疼儿子,也怕老伴气倒,上前拉开,冲旁边看热闹的梁江娘大骂,“这是你汉子,他被打了,你还在笑,还在看戏?”。 梁江娘虽然不满蒋筏,心里对蒋婆子也不满,可是却不愿意传出自己不孝的传闻,加上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现在如果再得罪阿婆的确不是明智的事,所以她也不打算跟这个不明事理的阿婆说理,而是直接对蒋舫说,“阿爹,三郎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你说他应不应该给我一个交待?可是他却打我不说,还要把我双腿折断。”。 蒋婆子都唬了一跳,自家三郎甚么时候是这样狠毒之人? …… 至于他们最后是怎样解决的,那就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商量的事了。但是肯定的是,蒋筏一定是割地又赔款了。两夫妇都在家里养了好几天你的伤,之后梁江娘再出来秋收时,是一脸的幸福的模样,至于是不是真的就只有她和蒋筏知道了。 没看见后面的蒋筏一脸的丧气,死了老爹的模样吗? …… 等地里的水稻收割完后,霍香梅回了一趟蔺县,看到小四把家里的吃食打理得不错,大娃几个都在认真的复习功课,偶尔也会给小四搭把手,家里虽然谈不上她在的时候那样的整整齐齐,倒也是过得去的。于是霍香梅又回到了新村,一直待到把水稻晒干、交税和蒋船家分好才来回蔺县。 这些年水稻等农作物的新种植法已经在很多地方传播开来,晋大王让每一任地方官都必须到科研院学习,再带着科研院生产出来的农具外赴上任。所以这些年,小老百姓的生活至少不愁吃的了。就算国家的税收已经恢复往年的正常收成,也不会产生卖儿卖女的人间悲剧了。 …… 接下来的日子,许三郎家所有的重心都围绕着几个孩子的考秀才努力。 许三郎特意拿着自家酿了几年的好酒跑到粱邑去找乞山阿郎,想托他让孩子们到时候去粱邑考试的时候,在他家借住几天。 乞山阿郎当然是不会反对,他本身就是热情好客之人。前些年他跟许三郎一起走西域那是交下了深厚的人情来往的,他家的几个孩子自己都是挺喜欢的。 再说了就算后来许三郎不再走西域了,这带出来的同村的人也是帮了不少乞山阿郎的忙的。况且现在那许二郎在长安在那个小管事手下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了…… 总之林林总总加起来,乞山阿郎根本就不会拒绝许三郎这个请求。就算许三郎不问,只要他知道这回事,也是会主动邀请的,那几个娃都是机灵的,以后说不定这许家就能起来了,这可是一笔很划得来的买卖。 阿依达倒是没有想得那么多,在一旁听到乞山阿郎答应之后,眉笑颜开的道,“尽管来,我们这屋子多得是。早些来,这天气热,得让孩子适应适应。早些年有些童生急急忙忙的过来,病倒的不少,这考试可是吃脑子还吃身体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在上一章粘贴错了的章节上去了,之前已经订阅的妹子麻烦你们看第二遍了。PS:谢谢rocksugar的地雷,么么哒 第133章 八月考试孩子婚事 唬得许三郎一跳,之前孩子们考童生都是在蔺县书院,就早上去考,中午回来吃个午食,下午再去考,晚上又回来。如此三天,这个童生就算是考完了。 倒是没有想到这考个秀才似乎还有很多讲究的,许三郎拱手向阿曼达行礼谢过,请她给自己讲讲这来粱邑考秀才要注意的地方。如果不是自家婆娘说要来几天考试,怕到时候租赁不到店肆居住让自己提前过来看看,又遇到知情的阿依达,那真的可能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错误了。 阿依达倒是不托大,赶紧把她知道的详详细细地向许三郎交代清楚,一旁的乞山阿郎还不断的补充。许三郎总算是有个大概的了解了,这考试按照自家婆娘说的,娃辛苦,这做阿爹阿娘的也辛苦。 …… 这不,霍香梅又坐在马扎上,守着三眼灶上的锅了。她想起了这定风草红枣蒸彘脑可以补脑,所以一大早就去王大兄那买了三对彘脑回来蒸上了。 这七月的太阳火辣辣的,鞭笞得大地都要裂开的节奏。这堂前做吃食更加是难受了,霍香梅一边塞柴火进去,一边擦着汗。 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生活节奏,经常忙得都不会再去想起那个时代的事了。不是不记得,而是有些事已经在慢慢的模糊,这七个孩子一个汉子一个老爹,还有这个时代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生活,很累,但是很充实。 等孩子们从书院回来再让他们吃,想到孩子们,霍香梅倒是觉得这日子不说累不累,至少是心安的。 然而孩子们是不是这样想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自从他们说了要到粱邑参加秀才考试,阿爹阿娘还有姥爹虽然没说甚么,可是那个眼里的神情,他们都能看出来。阿爹去找乞山大叔的事他们也知道,阿娘天天炖些不知她从哪里听来的补品哄着他们吃,为了让阿娘放心,他们都吃进去了。 说到吃的东西,又有点恶心了。尤其是那彘脑,天啊,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吃这东西的。第一次吃的时候,大娃他们如果知道是彘脑,是绝对不会吃的。却没想到这东西越吃越上瘾,远远闻到味道就觉得特别的香,让人流口水。一直到后来阿爹问阿娘这是甚么的时候,几个娃才知道这是彘脑。搞得他们每次是边心里膈应,边流着口水吃进去。 再说到姥爹,他的直接反应就是只差了住到清观去了。每天一早就在屋子里念太上洞玄经,念完之后才吃朝食。还特意去清观找那多次打交道的道长拿了些符回来,在孩子们的屋子贴,在堂前贴,就连茅厕门口都贴。只要是孩子们经常经过的地方都有那么符,倒是让清观的道长又赚了一大笔,因为像霍老爹这样做的人,不要太多了。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八月中旬倒是太阳很猛,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然而这些并没有影响到粱邑下面各县童生的考试热情,一年一次的秀才考在八月十五这天正式开始。 如果是以前霍香梅还会嘀咕,这么选在中秋节这个那么特殊的日子离家考试,让人不得团聚,然而来这里那么多年,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一天是中秋节,也许这个节日还没有出现呢! 提前三天就准备过去,许三郎全家出动。许三郎是驾车的,霍香梅跟霍老爹是不放心的,小四是看热闹的。 也许是大娃他们准备了几年,也许是今年的题目不难,反正孩子们考完都是一脸笑容的出来,并没有霍香梅以为的那样,一出考场就倒下去的那种文弱书生。当然了,也说明自家娃身体素质不错,就连当初走路都成问题的小七,现在精神也是很不错的。 考了三天,第一天霍香梅还会紧张点,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就啥感觉都没有了。 等考完,他们一家子请乞山阿郎一家子去饭肆吃了一顿,算是谢过这几天对他们家的打扰。乞山阿郎家的小子和小娘子都是爽朗的性情,倒是和许三郎家的相处得不错。 乞山阿郎还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对许三郎说,“我家阿慧子可是个好娘子,无论是庖厨还是针线活都是拿手的,附近就没有不赞赏的。你家小子那么多,将来找妇子也得你头疼了。若是有缘,我们做个对门亲家?或者是我家小子乞山狼也是可以的,只要你家小四嫁到我家,我保证让乞山狼好好的对她……”。 许三郎还没来得及说些甚么,那大娃小三还有小四就神色紧张了,紧紧的盯着阿爹,又去看姥爹和阿娘,生怕他一时喝多了就把他们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乞山阿郎家的两个孩子都有点害羞的低下头去加菜,而小二几个是表现得完全不在意,颇为淡定,只顾吃着自己喜欢吃的菜,如果忽略他们竖起来的耳朵和那偷偷的打量对面低头的两兄妹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并不是不放在心上了。 许三郎平时就算是表现得再粗心大意,可是这些年在霍香梅的感染下,遇到孩子的事都会多一个心眼了。乞山阿郎一家平时相处起来都是挺好的,都是爽快之人。 然而让许三郎家里娶个胡子做妇子或者让自家娘子嫁给一个胡子,那就是得掂量掂量的事了。再说了,尽管这些年来自己把小四小五小六都当做自家娃来养,这样的大事还是得跟自家婆娘商量的。 所以,许三郎并没有一口应下来,而是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如果有那么一天,那该是我跟阿兄家的喜事了。只是孩子们尚小,性子还没定,哪能害了阿兄家儿郎的好姻缘……”。 乞山阿郎也不是说让许三郎一定要马上给他答复,只要不是直接拒绝就好了。其实他真正看中的是大娃,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是知人事的时候了,配自家阿慧子刚刚好。 前些日子许三郎托情让孩子们住在乞山阿郎家,乞山阿郎答应之后还特意回了蔺县一趟,找他在蔺县书院的熟人打听许三郎几个孩子的成绩。 结果当然是令他惊讶的,虽然说不是每一个都很聪慧的,但是都不是蠢笨的,都有自己所擅长的,只不过几个小的还没有长成,不知将来如何,倒是两个大的已经可以看到了。 再回家看到自家阿慧子在掌厨,乞山阿郎就冒出了结亲这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出,就不可收拾,他天天都想着,都觉得是很不错的。回头还给阿依达说了自己的想法,阿依达当然也是挺满意的。 这次大娃他们一家住进来的之后,感受到阿依达的热情,并没有多想,毕竟阿依达一直都是很热情的人。如果他们一早就知道乞山阿郎和阿依达的想法,估计就不会那么的自如了。 “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呼,我家阿慧子和乞山狼真的不错!来来来,喝酒,喝酒,大娃小二你们是大人了,也来一杯。”,乞山阿郎让乞山狼给大娃小二倒了满满一耳杯的麦酒,“阿狼敬两位阿兄一杯,别像个娘子一样腼腆,那是娶不到妇子的。”。 那乞山狼被说得满脸通红,埋怨的看了自家阿达一眼,但还是乖乖的给大娃和小二倒酒。小七几个小的在一旁嘻嘻的偷笑着,揶揄自家大兄二兄,任凭大娃怎么瞪眼,他们都不怕。 乞山狼也看到几个小的贼贼的笑了,越发的拘束了,倒酒的时候都手抖的把酒撒了不少出来。 他那无良的阿达看到更加肆意的大笑了起来,“阿狼你是狼崽子,不用扭扭捏捏……”。 …… 如果不是乞山阿郎问起孩子的婚事,霍香梅都没有意识到自家的孩子已经长大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了,已经有人惦记了。这心里说是没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许三郎倒是记着要给孩子说亲的事,不过这一般都是自家婆娘操持的事,他没见有甚么动静,以为是她心里自有打算。 另外一方面是,许三郎一直惦记着多少年后许家会成为大家族,豪族,甚至是世家,所以对于大娃这个大儿的婚事,他一定要慎重。他对大娃的期盼很高,自然是希望他能娶到一个有利于他仕途的妇子或者是有个好的岳家。 许三郎一直在暗暗的等着大娃学业有成,再找人去打听打听的谁家有待嫁的娘子。如果这次大娃能考到秀才,他的婚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只是自己并没有认识到甚么达官贵人,不是做掮客的,就是地里刨食的。想到这点,许三郎也是暗暗的头疼。 回到蔺县后,天色还早,几个孩子都出去会友了,霍老爹也去了马亮子家。 马亮子家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当年许三郎买不起的那块烂泥潭。在许三郎买了义庄原址起了屋子,陆明几个县衙之人也看到了书院周围将来的发展,纷纷凑钱把烂泥潭买了下来。 现在那一片住的都是衙门里的壮汉、捕役,倒算是蔺县最安全的地方了。霍香梅不是没有眼热过,可是谁叫当时自家能拿出来的钱真的不多呢! 倒是霍老爹自从搬到蔺县之后,在李兰那间茶室看了几次人家下六博、投壶,自己技痒也下场玩玩,认识了一群老头,其中就有马亮子的阿爹,算是最为投契的了。 在许三郎家小商肆有一次被小痞子缠上的时候,马老爹还让马亮子帮了不少忙,倒是给许三郎省了不少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妹子说一看到这文的名字就不想看了,因为会觉得女主是嫁了一次又一次,纷纷建议西西换名字,众位看官你们觉得呢?如果换名字你们喜欢用甚么名字呢? PS:谢谢rocksugar的地雷,么么哒!今天多更一章哈,周四换榜,西西虽然没能在电脑的网页上有榜,但是在手机还是有的,多更一章当做是对自己的鼓励! 第134章 胖子是福苏畅少慕 霍香梅看到没有甚么人在家了,才问许三郎,“三郎,大娃的婚事你怎么想的?”。 许三郎把大黑拴好,“不止大娃,小二的也得考虑了。等他们考试的结果出来之后,你再看看。”。 大娃十五岁,小二十四,那岂不是小三他们的最好也一起考虑了?想想,霍香梅就觉得头疼,“我哪知道怎么选,我也没有选过啊!”。 许三郎都是给她指明方向,“等大娃他们考上秀才了,自然有人家托人上门打听了,就算没有,到时候托冰人相看就是了。咱家的娃都是好娃,不怕找不到妇子。只是这礼金你要问问附近那些有经验的婶子才行,大晋都这么多年了,这行情怎么变化了,我还真的不知道。”。 一想到家中有六个小子一个娘子婚娶,这酒席还是小事,礼金和陪嫁嫁妆才是大问题。许三郎觉得自家的院子就算是金子做的也是不够的,何况这只是一般的瓦砖。 小的时候忧愁他们长不大,长大了忧愁他们不听话,听话了忧愁他们的婚嫁,婚嫁了忧愁他们的生活……这做阿爹阿娘的就是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来还的。 …… 接下来的日子,尽管许三郎说暂时不要着急,等秀才考成绩出来再说,可是霍香梅这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儿没去做,她就天天牵挂着,吃也不香,谁也不好。 这不知不觉她已经到了可以做婆婆的年纪,想想真的有点适应不良。今年霍香梅三十岁,跟她来之前一样的年龄,那个时候为了折腾出一个娃烦恼,现在为折腾出好几个媳妇子烦恼。 霍香梅这些年交好的妇子除了新村的那几个,来到蔺县之后跟左邻右舍的关系都不错。为了大娃他们的婚事,霍香梅第二天就让许三郎看店,她去交好的一个妇子家问问附近冰人的事,这这件事告诉那个妇子,“这不,我家大娃小二都到了可以相看的年纪了,我怕再不下手附近好的娘子都被别家定去了……”。 那妇子一听,乐了,双柳眉上挑,哎哟哟的拍着大腿,“香梅,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霍香梅一听就知道有戏,只是这妇子还故意卖关子,霍香梅赶紧上前拉着妇子的手摇了摇,“我的好嫂子,有好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啊!回头我请你吃谢媒酒席。你知道我的,绝对是个好相处的婆婆。” 恶寒!霍香梅觉得自己有点鸡皮疙瘩,虽然她没想过要做恶婆婆,可还是没有做婆婆的心理准备,感觉那是老年妇女的事情,跟她很遥远…… “再说了,好嫂子,我俩邻居多年,你也是看着大娃他们长大的,他们的品性如何,你难道不知吗?我家的娃我能拍胸口肯定。”,霍香梅真的拍了拍胸部。这些年长大不少,终于不怕压得找不到了。 那妇子点点头,认真的说,“我当然是知道你家几个儿郎的,在书院里也是有出息的。你看我家三娘子怎样?长得就是一个福相,老仙人都说是能稳住家的,旺夫的,绝对配得起你家娃,我也是做阿娘的,这心跟你一样,都希望孩子过得好……”。 霍香梅囧了,她家三娘子当然能稳住家,至于能不能旺夫自己就不知道了。因为三娘子自己是见过的,体重绝对超一百二。胖点没问题,胖点可爱,可是她家娘子才八岁啊,那就是一个小肉球,走一步喘口气,平时也不爱跟周围的孩子玩,性子还有点独。这样说一个孩子不好,可是都说三岁看大,霍香梅不敢保证三娘子以后会不会倾国倾城,但是目前真的就一个明显健康不良的问题儿童啊! 做娘的都会偏心自家娃,霍香梅也不例外,让十五岁长得像竹子一样挺拔,越来越俊俏的大娃跟一个八岁的小胖妞订婚,然后再等小胖妞长成大胖妞。想想这情景,霍香梅就觉得够凌乱的了,为难的道,“嫂子,我家大娃的年纪不小了,他阿爹着急要做阿爷了,你家三娘子,实在是太小了点……”。(许三郎:我就是个顶缸的。) 那妇子不以为然的道,“没没没,我说的不是你家大娃,你家大娃比我家三娘子老那么多,他俩不般配,咱们做阿娘的可不能乱点姻缘。我啊,看中的是你家小六。那孩子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有成算的,我觉得和我家三娘子很配呢,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不觉得…… 霍香梅吐槽,我家大娃哪里老了,那才十五岁。再说了现在小六才十一二岁,已经是个很有主见的了,以前装大人,一脸严肃的逗比小模样,经常引人发笑。现在是不会逗比了,可是霍香梅这个做阿娘的,都经常无法从那张脸上看出他心里在想甚么了,更何况别人。 到时候真的娶了三娘子,一个是抑郁症,一个是外冷内热,到时候估计可能会十天半月都嘣不出一句话来,这日子咋过啊?且行且乱…… 霍香梅摇摇头,那妇子着急了,“就算小六不行,小五也不错啊,反正他俩长得挺像的。”。 这也可以?霍香梅觉得自己来的这一趟真的不靠谱,“阿嫂,小五小六还太小,还在进学的关键时期,我暂时还不想给他俩说亲,我……”。 “没关系,没关系,我家三娘子还不大,等得起哈!”,那妇子摆摆手。 霍香梅好无语,最后是一脸狼狈的几近是跑出那妇子家的。平时觉得很好相处的邻居,这会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实在是太糟糕了。 许三郎是知道霍香梅干嘛去的,心里也是有期待的。结果看到自己婆娘像被疯狗一样追咬着回来,又好笑又有点失望,给霍香梅倒了一碗水,道,“你这到底是去请媒,还是去偷人家的果子被狗追了?”。 霍香梅喘着气灌了几口水才开口道,“不是我偷果子,是我家娃快被人家偷走了?”。 等霍香梅把这件事儿的前后告诉许三郎的时候,许三郎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他们都是挺有眼光的,都知道我家的娃不错。不过那家的三娘子是长得挺有福气的,你为嘛不同意她跟小六?是想着以后小六会做官,所以想又机会娶大家娘子?小六不行,小七也可以啊!”。 霍香梅哪里想的那么多,就是觉得人家娘子太胖了,可是她的审美观跟这时的人的有点出入,倒是不好说自己是嫌弃人家胖了,“小六小七还小啊,我还不想考虑他们的事。这大娃小二小三小四不是更大点吗?”。 许三郎道,“你真的不用着急,看看你这些日子眼圈都发黑了,就想着这事儿。等大娃他们考上秀才了,上门的冰人多得是,到时候你慢慢挑就是了。就算想着做阿婆,也不可能立马给你变出一个孙子孙女来的。”。 霍香梅已经无力去分辨甚么了,想到也许两三年后就有娃娃冲着自己喊,“阿婆,阿婆,我要吃鸡子……”,就觉得有点恐惧。那时自己才三十二三…… 接下来半个月都是等成绩的时间,大娃几个一早吃过朝食就出去了,霍香梅也不问他们去哪里,自家的娃都是懂事的,尽管也发生过和街头的小子们打架的事,不过谁没有这么一个童年呢!所以霍香梅心里是挺放心的。 倒是苏畅那个小子挺有意思的,几年前还是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包子,现在张开了,既不太胖,又不太瘦,跟大他两岁的大娃差不多高,见过他的人,都会认为他将来会是个高个子。一双眼睛是深灰色的,配上黑色的睫毛和眉毛,加上平时多是在书院读书,皮肤显得又白又嫩,平时打扮得整整齐齐的,正是时人喜欢的一种以文雅为主要特征的美。模样可比大娃小二俊俏多了,就和小五小六差不多了。 这个差不多是霍香梅的看法,用其她小娘子的话来说,这苏畅比许有文、许有才两兄弟俊多了,当然这两兄弟也是不差的,只不过和苏畅比较起来,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苏畅经常是在大娃他们出门之后才来找大娃他们,说是探问功课的事儿。可是每次都碰上大娃他们不在家,只好跟在家的小四打招呼了。 一开始,霍香梅并有想到甚么,毕竟在她的眼里才十三岁的小四和苏畅都是小孩子,他们又是从小就认识的,说几句话也没有甚么,不说才是奇怪的。 可是她明明已经告诉苏畅自家是几点的朝食的,大娃他们一般是多少点出去的,苏畅还是晚到。再说了往年苏畅也不是没在自家吃过朝食,有时候晚上讨论功课晚了,还在自家歇息过,早上吃过朝食才跟大娃他们一起去书院。为此,苏明还特意还送过米粮过来。 这段日子,霍香梅被大娃几个的婚事闹得有点头晕了,倒是从苏畅和小四平日的相处看出了点甚么来。 平日里有点儿吊儿郎当的苏畅,在和小四说话的时候,那眼神是满含严肃的笑意,那声音是柔柔的,明显的放低声音的,放佛面对的是一朵风一吹就会受到伤害的奇葩。他还时不时的被小四若有若无的微笑显得有点神魂颠倒,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的趁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的专注看小四一眼。偶尔还会被小四的一个动作吸引,那白皙的脸颊常常像红云一样的燃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的地雷,么么哒!谢谢所有妹子的订阅,如果可以的话,西西好想天天二更。所以今晚回家看看能不能多码些。 第135章 少男少女情怀和诗 而小四尽管还是像小的时候爱欺负苏畅,可是这会明显可以看出不同了。那眼神都带着温暖,显得是多么的透明,多么的亮。偶尔被苏畅逗笑的时候,那眼里还汪着晶莹的泪水,泪水里面的黑珍珠装着个叫苏畅的小人儿。她都把苏畅镶进她的眼珠子里去了,还能没装到心坎吗? 霍香梅从堂前帘子的缝隙看过去,看到两个人温情脉脉的说着话,那笑容又明朗、又含蓄,放佛甚么都在微笑里表露出来。 小四快速的塞了点甚么给苏畅,苏畅那个混小子还左右看看,没看到有人,快速的摸了一下小四的发顶。 之后两人都腼腆的笑红了脸…… 看得霍香梅目瞪口呆,神思有些恍惚,心里塞塞的,思绪飘得好远,自家最乖巧的小娘子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下被一匹狼叼走了。许三郎也不知,霍老爹也不知道,不知大娃几个有没有察觉,说不定还是同谋。 闻到有烧焦的味道,霍香梅回过神来,赶紧把三眼灶的柴扒拉出来,舀了一勺子的水倒在燃烧的木柴上,总算把火给熄灭了。 霍香梅松了一口气,这叫甚么事啊!对于小四瞒着她跟苏畅眉来眼去的事儿,霍香梅不是没有失落,这孩子都长大到瞒着爹娘谈恋爱的年纪了。也不知道大娃他们是否也是这样,都偷偷的在外面跟人家小娘子牵手了。 一想到这,霍香梅就不止是心塞了,就生怕哪天人家阿爹阿娘打上门来。霍香梅越是脑补,心里就越忐忑不安,觉得大娃他们最近的外出都是可疑的,很可能就是约小娘子去了。她决定等小七回来套套话才行,否则这眼皮就在一直跳了。 对于小四和苏畅,霍香梅想的是,我是该棒打鸳鸯,直接让苏畅那臭小子不要再上门呢?还是跟许三郎说了,打上苏明家去。亦或者是让苏畅回家跟他阿爷阿叔说,找冰人上门请媒? 可是细想,这三个法子都不靠谱。直接让他不要上门,这少男少女的情思正浓烈,哪是说阻止就能阻止得住的,到时候越是不让就越反着来。打上苏明家,那这些年的邻里之情就不要了?让苏畅告诉家里请冰人上门,霍香梅又不想那么便宜那个臭小子,才十三岁的小娘子,还没养大呢! 越想就越气愤,霍香梅越想越郁闷,自己也是从年少走过来的,谁没个青春懵懂的时候。也许十几二十年后再次相遇,还会奇怪当年自己审美观咋是这样的。 可是面对自家小娘子,总觉得好不容易养大的鸡却被狐狸叼走了,也许还会只啃了一半不想吃了就扔掉。这真糟心! …… 苏畅过来跟霍香梅告别的时候,总觉得小四阿娘的眼神不大对,加上他爱慕小四,面对她阿娘总有一种面对岳母娘的感觉,这心里就不由得发虚,没底气啊! 霍香梅这会倒是看出来了,平时觉得这小子是很有礼的,原来人家在小心翼翼的讨好岳母娘,“既然大娃他们不在家,苏小胖你明天再来吧!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在家里等你。”,这做王母娘娘的感觉真爽。习惯了叫他苏小胖,就算苏畅长得不胖了,霍香梅还是没能改过口来。 苏畅不知自己哪里得罪小四阿娘了,不过人家都这样说了,自己也不好多待了,还是下次再问问小四自己有哪点做得不对的吧!这人还没娶到,就得罪岳母娘,可不是好事,“那谢谢婶子了,我明天再过来,实在是打扰了!”。 我可完全看不出你有半点打扰的歉意,霍香梅暗暗吐槽,冲院子里的小四道,“小四,刚刚阿娘不小心把姥爹的药给煎干了,你过来帮忙重新煎一副。”又转身对苏畅说,“不打扰,你先回去吧!”,也不让小四去送一送苏畅了。 苏畅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婶子好不对劲啊,火气那么大的,“那我先回去了!”,也不好意思对小四说甚么了,拱手行礼走了出去。 霍香梅在后面翻白眼,臭小子,你以为你不打招呼就走,我就没看见你摸袖袋了吗?那里装的正是小四塞给他的甚么东西。 霍香梅心里酸溜溜的…… 晚上跟许三郎来了一场灵魂与肉体的深度交流之后,霍香梅把这件事告诉了许三郎。 许三郎也是挺惊讶的,只知道苏畅那小子平时跟自家娃玩得来,倒不知人家已经暗渡陈仓了。不过想想也是,经常朝夕相对,平时其她小娘子也不能多见一个,小子长大了会想女人了,对小四产生爱慕之心不是正常的吗? 别以为古代的小娘子都希望跟一个长得英俊才学不凡的书生相遇,那些书生也是希望能邂逅一个貌美的小娘子的。 “咱们小四长得不错,庖厨甚么的都能拿出手。苏畅那小子虽然长得有点娘气,可是功课也不错。他们之间又看对眼了,又是知根知底的,这亲事倒是可以考虑的。”,许三郎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小四虽然现在叫自己和霍香梅做阿爹阿娘,可是毕竟不是真的爹娘,有些人家娶媳妇子会忌讳这些,如果是苏明家,倒是大可放心了。 霍香梅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就是心里有个疙瘩,知道不一定代表能接受,“大娃他们的婚事都没着落呢,小四的不着急。那个,大娃他们不会也是在外面跟人家小娘子互相相好了吧?这孩子大了也麻烦……”。 许三郎倒是不觉得有啥麻烦的,以前家里就他一个劳力,他天天做梦都希望自家娃能一夜之间就长大,好给他分担些责任。 现在孩子长大了,可以娶妻了,这学业也处理得不错,许三郎仿佛看到了未来许家能养得起奴仆,出入有马车,人人见到都喊一声老爷的那个场景,想想就让人浑身充满干劲,梦中做梦梦到都能让他笑醒了。 “他们如果能自己找到小娘子,只要人品过得去,那倒是省了我们做阿爹阿娘的功夫了。”,许三郎并不觉得这是坏事,“只是不要坏了名声……”。 霍香梅倒是没有想到许三郎如此开放,“不是要讲究媒妁之言的吗?”。甚么拉了小手就得剁手,甚么不小心看到小脚就得上吊自杀,甚么被人看到和一个汉子说话就会被喷……这些都是浮云!这个时代开放得让人有点惊讶。 许三郎道,“这媒妁之言是要的,那是之后明面上的东西。孩子先谈好,我们做阿爹阿娘的觉得能过得去的,都不好阻拦。真的不好,那就托付冰人,她们手里一般都有不少料子。只是这样,要给的谢媒礼就高很多了。先把大的搞定了,小的慢慢来,否则一下子拿出那么聘礼和假嫁妆,家里也是不大好周转的了……”。 霍香梅现在是完全糊涂了,她都快搞不清哪个时代是真实的了。难道历史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的天性是开放的,只是后来被压抑了,再到后来又开放了。 …… 第二天一早苏畅就过来找大娃他们,许三郎和霍香梅都知道他跟小四之间的的小勾勾。尽管想不去看他俩,都会控制不住瞄两眼。 苏畅那小子是越发的腼腆脸红,还想假装镇定。倒是小四是完全没影响,还问阿爹阿娘有甚么事吗? 到底谁是娘子谁是小子啊,也不知小四是不是真的看上苏畅那小子了,这回儿看着又不大像…… 许三郎让小二先陪苏畅,叫了大娃到他屋子去一趟。大娃有点莫名其妙,好久没见到阿爹那么严肃的样子了,见没有阿弟他们的事,只好一边反省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一边跟在后头进去。 其他几个娃也是一脸兴趣的看着他们走进去,也想过去,不过霍香梅大概知道许三郎要跟大娃谈些甚么,道,“别过去,你们阿爹有点事儿要跟大兄商量,你们先帮阿娘把这谷子刷选一下,小五你别再折腾那只撮子了,过来这边帮阿娘的忙,小七别偷听,小心你阿爹训你。都过来帮忙,阿娘要酿酒。”。 …… 好一会,等大娃跟在许三郎后面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能看见他满脸通红,神色有点不安。许三郎倒是神情莫测,没有再对大娃说甚么,只是转头对一旁正在算小商肆的账的小二说,“小二,你跟阿爹进来一下,阿爹有些事要问你。”。 小二疑惑的看看阿爹,可是阿爹已经不理他,直接就进去了,又望向大兄。大兄的神情有点不自然,朝自己嘿嘿的笑了一声,搞得小二心里有点发毛。 “小二,赶紧进来,磨磨蹭蹭的干嘛?像个小娘子……”,许三郎见小二还没进来,朝外吼了一声。 小二一激灵,赶快大步跑进去。 小二倒是很快就出来了,冲小三道,“三儿,阿爹叫你进去。”,然后就一脸贼笑的看着大娃,大娃瞪了小二一眼,没有说话,低着头帮霍香梅从井里摇水。 霍香梅看到小二的怪模怪样,也瞪了小二一眼,“小二赶紧过来帮忙,别逗你大兄。”,没看到大娃的耳尖都红了吗?这肯定是有情况了,霍香梅不是不想知道,只是这儿子长大了也有秘密了,她还是等等再去问许三郎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的地雷,这是今天第二更哈,谢谢大家的订阅。 第136章 三郎拷问大娃情露 但是霍香梅没有想到小三也是一脸脸红的出来,这,这,这都是有情人的了?否则你红个啥?好心塞…… 小三看到阿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大兄和二兄在一旁挤眼,急忙的冲一旁好奇的看着他的小四道,“小四,阿爹叫你进去。”,赶紧进去吧,也不知阿爹咋知道的,问得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霍香梅已经没力气看他们了,也不管他们在以为她看不到的角落无声的说着口语,还挤眼挑眉贼笑的。 倒是令霍香梅意外的是,小四完全没有异样的出来,和平时也没啥不一样,难道是她还没开窍,就苏畅那个臭小子自己在单相思?不是一般都是小娘子先要开窍的吗? 接着许三郎也出来了,倒是等着阿爹叫的小五小六小七不乐意了。 小五道,“阿爹你怎么就叫阿兄阿姐他们进去,不叫我们?”。 小七蹦跳上前挽着许三郎的胳膊,“就是嘛,阿爹你到底跟阿兄他们说了甚么秘密的话?也不告诉我和五兄六兄。”。 小六虽然不说话,可是那眼里的神情也是一样的好奇。阿爹有甚么事,可是从来不会瞒着几个,让另外几个知道的。 许三郎不管小五怎么说,都不说出他跟大娃他们说了甚么,只是说,“等明年你们再大点,阿爹再跟你们说。还不赶紧去帮你们阿娘的忙,等你们都考上秀才,要去粱邑进学了,家里的开支又会加多,不趁这段时间多赚点,哪能供得起你们?”。 小五他们一听也知道这是正事,还是赚钱重要,那事儿再慢慢问大兄他们就是了。 …… 那个晚上霍香梅翻来覆去的就没有睡着过,皆因为许三郎告诉她跟孩子们之间的谈话。 原来大娃早就跟里正家的小娘子李楠好上了。李楠就是那个那时在新村的塾里最先识字的小娘子,比小四学得还要好。小的时候看起来人就特别的萌,又机灵,家里的教养都是不错的。 他们家因为李明伟做了里正,所以没有搬到蔺县上面来。不过大娃跟李楠阿兄李栋倒是相处得不错,李栋也在蔺县里读书,中午不家去而是借住在他姥爷家,中间也经常过许家玩耍。 可能李栋多次在大娃他们面前提起过自家小妹的聪慧,只是可惜娘子不能到书院读书罢了。提的次数多了,慢慢的就住进大娃的心里了。开始的时候也不觉得有甚么,就是知道李栋家有个聪慧的小娘子,因为自家小四也是个聪慧的,所以大娃也没啥感觉。 再后来,李栋归家会把自己在课堂上听来的内容给李楠复述一遍,李楠会时不时的跟李栋交流,遇上两人都不明白的地方,李楠还会写下来让李栋去问先生。 而对于先生就没有哪个学生是不带着敬畏的心情的,问一两次还好,天天去提问,李栋自己是非常的不好意思的。这不,正好遇上许家几兄弟,他们都是学得不错的,很多时候还能提出自己的观点。所以李栋就是攀住了许家兄弟。 大娃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每每对于李栋的问题,他知道的都耐心的回答,不知道的就去问其他兄弟。如果遇上其它兄弟也不知道的,他会记录下来再去问先生。因为阿娘说过要不耻下问,达者为师,所以大娃在求学上经常是不知啥羞涩,一直追问到明白为止。 大娃这点好学的精神,不仅仅给许多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样的给李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往往她不明白的地方,第二天大兄都能给她找到答案,好些答案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开始的时候,李楠还以为大兄是问那些先生的,对蔺县里的先生表示仰慕之情。后来还是李栋忍不住了告诉她,好些答案是许家兄弟说的,尤其是许兴。 这时,大娃也就是许兴才真正开始进入李楠的心里。以前不是不知道大娃,只不过不同教室罢了。毕竟他阿爹阿娘都是不错的,自家阿爷阿爹都多次提起,尤其是阿爹跟姨丈合伙在蔺县开的食肆,里面好些菜品都是许兴阿娘最先会的。 那时许兴在塾里也是不错的,只不过李楠自负自己除了不是小子外,就不输小子哪一点,对于许兴几兄弟也就是听过就算了,从不放在心上。 后来慢慢通过大兄向许兴提问,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倒是开始让李楠慢慢的熟悉有个叫许兴的人的存在了。如果某一天大兄回来,没有带上答案,李楠都会又自豪又忐忑。自豪的是自己能难住许兴,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忐忑的是自己是不是为难他了,怕他再也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了。 等第二天接到答案后,李楠又开始开动脑筋,就是想为难他,想象他深夜都睡不着在思考的样子。每每想到这,李楠的心里是又羞涩又高兴。 这不正是情窦初开小娘子的表现嘛! …… 而大娃也正是通过这些古灵精怪的问题,或者是颇有新意的观点,开始注意到李楠。最初还以为是李栋想知道的,越是相处得多了,越觉得不会是李栋,后来多次套话才知道是李栋家的小娘子李楠。 对于李楠长得啥样,大娃已经是模糊了,大概记得是一个别的娃娃在玩泥沙,她撑着簦走过去的女郎。 等到大娃长到知道爱慕的年龄,同窗中有早已成婚的,三五聚在一起,也会说些荤话,慢慢的大娃心里就开始构筑出一个他认为的李楠。 第一次来那啥弄湿了内衣的夜里,想的居然就是李楠。还好许家兄弟早已分房睡,有了自己的屋子,否则自己准会被其他兄弟好奇的问东问西的。 那一天,接过李栋递过来李楠提问的纸条,大娃第一次不是急着去看写了甚么问题,而是慢慢的凝思写出这样娟秀字体的娘子到底是怎样的聪慧。 之后的每一天,大娃都期待李栋带来的纸条,不再愿意把这纸条上的字甚至是问题跟阿弟们分享,如果真的遇上自己不能解决的,都是另外抄下来去跟阿弟们讨论,而不是直接拿着纸条再说。 给李楠的回复,他会另外用一张抹得整整齐齐的白纸工工整整的写上答案。有的时候写得觉得不好看的,又重新拿另外一张写过。 而李楠本来的那些问题纸条都被他一张张的贴在他装订的一本白纸书上,贴满了一本,又装订一本,这些都整整齐齐的放在衣柜下面的一个小竹箱子里,保管得好好的。 这不仅仅是一个个小问题,更重要的是一个少年钟情的心。 如此来往了两年,每年过年过节,许三郎带着孩子婆娘回新村过节的时候,大娃总是忍不住借着带阿弟们出门耍的机会,然后“很巧”的经过李栋家,本着同窗之情前去跟李栋家长辈问好,最后假装不经意遇见李楠,“淡定的”说上两句话。如果没有遇上李楠,他会大半天都赖在李家,一直等到李楠出来,心里像小鹿碰撞一样,傻呆呆的说上几句话,才会家去。 开始的时候,李楠还没察觉到大娃那朦胧的少年情怀,对于大兄这个面对自己的问题总能认真回答的同窗,她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的。每当大娃过来时,她总是找长辈不在之时,拉着大兄向他请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娃面对她时眼中毫无掩饰炽热,她本就是一个聪慧加早睡的娘子,怎能不体会到其中的意思? 李楠只是经过心中的一阵慌乱就镇定了下来,心中是有不知所措,然而更多的是一种窃喜。能被自己所欣赏的人所爱慕,那么至少说明自己身上有他所欣赏的亮点。 李楠是个好书的,诗经她也读过,那种“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朦胧青涩的感情和追求的意味,也是她所渴望的,只是平时羞于与人诉说罢了。 大娃一下子撞入她的心里,她都有点不知该怎么去见他了。所以大娃才会发现等他去李栋家,渴望见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开头几次都是大半天才能见到人。 后来李楠倒是放开了,虽有小女儿的心思,可她本是落落大方之人,倒是不必要那么的扭捏。 之后他们这种只有你我之间能意会的情意就在李栋眼皮子下暗暗生长,也不知李栋是知情还是不知情的。 等乞山阿郎说要给他家大娘子说媒的时候,真的把大娃吓了一跳,如果阿爹真的应诺了,自己该如何?立马站起来反对?岂不是扫了阿爹的面子。不立马反对,又对李楠心存内疚。幸亏阿爹还是靠谱的。 等大娃满脸通红,吞吞吐吐的告诉阿爹他已经有意中人时,阿爹意味深长的表情让大娃差点儿嘣不住想掀帘子走人。不过现在阿爹知道了,不说反对那就是还有可能,大娃提着的心总算是可以稍微放下些了。 …… 令人意外的是小二还没有意中人,倒是小三有了。那娘子是蒋船后来结合的妇子带来的前头汉子留下来的,跟蒋船姓了蒋姓,叫蒋金枝。 在水灾之后的开头两三年,蒋船一家子都是租赁许三郎家的屋子,许三郎经常也带家人回家过节或者是收割农作物,小三给蒋船的小郎蒋栋梁讲解功课,小娘子在塾里也是个好学的,只是后来年龄大了不好再在那里待下去了,加上家里的活越来越多,她家的劳力除了阿爹阿娘就没有其他人了,阿弟早些年身子骨也差,后来好了又去蔺县求学,家里的活根本指不上他。 第137章 小三告白金枝起心 蒋金枝小娘子也是个泼辣的,之前蒋舫主持分家,她还不到八岁就敢跟阿婆顶着来,如果不是她阿娘拉住她,她那母大虫的脾气早就被传出去了。 尽管如此,这些年她阿婆阿叔他们也没能在她家占了多少便宜,这小娘子特别的护家,护到那蒋婆子他们都说蒋船娶了个二婚妇子还附带一条看家狗。 至于这条看家狗怎么的就跟小三看对眼了,这里还有一番故事。要知道小娘子可比小三大三岁,加上女郎发育得早,在小娘子开始知春慕爱的时候,小三只是一个干净点的泥猴子。这实在是引起不了小娘子多大的兴趣。 在小三好几次给她出主意对待她家极品亲人时,那些鬼点子让小娘子觉得小三就是焉坏焉坏的,不过挺对她口味的,两人相处得就像是铁哥们,尽管相差三岁,在这点儿上捣乱的功夫都是一样的。 可是小娘子大了就有烦恼,比如第一次来月内,屁股后面土黄色的麻布被染成一片片吓人的血色。至少在小娘子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小三儿已经吓得脸无血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以为这个玩得来的小娘子就要死了。 后来闹出来的笑话,让当时回家秋收的霍香梅都每每想起就忍不住大笑。 反正那很长一段时间,蒋金枝小娘子心理作祟,都不想再见到小三了。只要小三回到新村,她都想着各种法子回避。 开始的时候小三也是莫名其妙,自从知道小娘子不是要死了的那天开始,大人们都是一脸的贼笑,问他们他们也不说,小娘子也是从那天开始对他避而不见了。每当他回到新村想找她问问这段时间她阿婆婶子还有没有找她家麻烦的时候,都找不到人了,太奇怪了。 小三还就这件事去问了阿兄,阿兄居然脸红了训斥他,“哪有小娘子经常和儿郎一起玩耍说话的,你别经常找她,这样对她的声誉不好。”。 小三不服气的道,“那你咋经常去李栋家见他家李楠,李楠也是小娘子。”。 阿兄还说甚么他跟他不一样,小娘子跟小娘子也有不一样的。当然不一样,自己又不是阿兄那个闷呆瓜,蒋金枝也不是李楠那个假正经的小娘子,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眼睛总是看着天的,仿佛多看他们一眼就是弄脏了一样。 蒋金枝可好玩了。 …… 等小三再次见到蒋金枝的时候,两人都有点疑惑,不敢相认,毕竟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了。 小三抽苗儿了,人也开始注意形象了,倒是会捯饬自己了,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枚清俊的文雅的小书生。而蒋金枝这一年多,阿娘也不让她下地干活了,就怕晒黑了不好找婆家,倒是把一个跳脱的小娘子给捂成了外表安静的女郎。虽然没有如何的描眉傅粉,但是已经能明显的看出曲线的身姿,那是粗麻布都遮掩不住的娇羞。 蒋金枝在自家屋子后面的菜地里拿着瓜瓢子浇菜,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在说甚么,小三儿过来找蒋栋梁看到她那背影的时候还不敢确认,等听到她骂人的声音,倒是觉得特别的亲切了,“阿姐?”。 蒋金枝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经过,还叫她阿姐,一下子尴尬的愣住了,如果被阿娘知道她被人撞见可就糟糕了。等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半大小子,跟阿弟一样穿着书生袍子,样子挺熟悉的,想了想,不大确定的问,“许发?小三儿?”。 小三一听就知道没认错人,倒是没有想到一年多前还一起捣蛋的阿姐已经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当蒋金枝的目光射在小三的脸上时,小三也控制不住偷偷的看她几眼,脸上泛起红晕,倒觉得自己好不争气,居然像小娘子一样腼腆,但是对于好久都见不到的蒋金枝,他心里不由得笼罩着一股喜悦,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了甚么。 当看到蒋金枝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小三儿觉得小时候的那个胆子贼大的阿姐没变,感觉又回来了,只不过小三儿不好意思一直的看着她,稍微的把视线转移到她拿着瓜瓢子的手上,“是我咧,我过来找栋梁,有些事儿跟他商量的。”,阿姐的手真白,又修长,不像阿娘那样因为经常干活,那手指头虽然也白,但是有点粗壮。(霍香梅:这儿子白养了,准是有了媳妇忘了阿娘的主儿……) 蒋金枝开始的时候是各种回避小三,主要是心里别扭。后来见小三真的不再找她了,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你不来找我是吧?那我也不找你。心里堵着一股气,可是她阿娘开始对她的掌厨、织功狠心的鞭笞,蒋金枝忙得昏头转向的,慢慢的那个玩得来的小伙伴也就消失在脑子里了,偶尔心里会闪过那么一个人,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一年多而已…… 这会再看到小三,突然长成,怎么说呢,就是蛮能吸引小娘子心里扑通扑通的那个感觉,于是蒋金枝小娘子看了看,又看了看,终于脸上浮现红晕了,“那,那个,阿弟在屋子里,我帮你叫他。”。 小三连忙摆摆手,“不,不,不用了,我知道他在哪间屋子,我等会过去找他就是了。”,想了想,小三还是决定问了,“刚刚我看你似乎不大愉快的,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说吧,说吧,你赶紧说吧。 蒋金枝一瞬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憋得太久了,之前才会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的骂人,这会儿也顾不上尴尬了,一股脑的向小三倒苦水,“你不知道,我阿爹的那个阿娘,现在说甚么我花期已到能嫁人了,天天戳着阿爹要把我嫁出去,还要啥高纳币的。她以为她是甚么,我不过是顾着阿爹喊她一声阿婆罢了……”。 花期已到,能嫁人了?这几个字一下子轰进小三的脑子里,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之前玩了几年的小伙伴是个要嫁人的小娘子了,这对于小三的冲击是非常大的,慌乱的脱口而出,“要不,你嫁我吧!”。 “啊?”蒋金枝愣了一下,这怎么说到这了?这,这太让人意外了,小娘子有点害羞,气急败坏的道,“你胡说甚么!让人家听到咋办?”。 小三假装镇定的说,“你阿婆他们能给你挑甚么好人家,估计不是瘸的,就是鳏夫,你与其找一个这样的,还不认识的,不如找我。我家有恒产,阿爹阿娘你也是认识的,跟你阿爹阿娘的关系不错,也是好相处的。我家大兄他们你也是一起玩耍过的,小四还曾经是你同窗,那也不存在小叔子小姑刁难你的事儿。所以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 蒋金枝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小自己那么多的小郎居然能说出这些。其实小三也是有话学话的,他不过十三岁,再成熟也不到这个地步。那是许大郎家许香兰前些日子要说亲了,前来说亲的冰人给张菊花说了类似的话,被前去找二武的小三听到了,这会不就有样学样了呗。 想想小三儿说得挺对的,本来就不是同宗的,又不是同姓,那么就不存在同姓不婚的问题,他家人自己又是相识的,估计有啥问题也不会闹得太开,毕竟自家阿爹阿娘跟他们都是相识那么多年的了。 蒋金枝看见小三直愣愣的等她回复,自己居然还真的呆住的去思考可能性了。突然,蒋金枝小娘子的本能反应就是掩面而逃。 小三儿还在后面追,“你觉得我的建议怎样?”。 蒋金枝听见后面小三的脚步声,整张脸都羞窘了,朝屋子里的蒋栋梁大喊,“阿弟,许发找你……”。 蒋金枝阿娘听见她的喊声,从堂前出来,“不是说了不要高声喊话吗?你看看有哪个这个年龄的娘子像你这样的?”。 蒋金枝嘟囔了一句前面的那那谁不就是这样吗?可是面对着阿娘那双凶狠的凸眼,蒋金枝终是不敢大声说甚么了。 蒋船妇子看到右面跟着过来的小三儿,也不觉得在小三面前训自家娘子有甚么问题,继续唠唠叨叨的说着蒋金枝的不是。 倒是小三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就是熟人的不好之处,该避讳的时候不知道避讳。 蒋金枝觉得阿娘让她在小三面前难堪了,捂住脸不肯再听,懵头就往屋子里钻,任凭她阿娘在外面怎么说都不肯再出来。 小三礼貌的向蒋船妇子行礼问好,赶紧溜进蒋栋梁的屋子。天天对着这个年纪的妇子会让很多儿郎失去对小娘子的幻想的,没见蒋栋梁一直没有出来吗? 也不知道阿姐是否会认真思考她嫁给自己的这回事。小三在跟蒋栋梁讨论功课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走神,还发出呵呵的笑声,怪吓人的。至少让蒋栋梁都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胳膊了,这家伙干嘛了? 之后小三都没有跟蒋金枝提过这事儿,毕竟他还有三个月就要考秀才了。一直到了考完秀才,他才偷偷的回新村问蒋金枝怎么想的。 蒋金枝能怎么想,如果不是这三个月来家里的关注点都在阿弟蒋栋梁考秀才的事情上面,估计她都会被阿婆他们逼疯了。阿爹他们不是不知道阿婆不靠谱,他们对于阿婆提出的人选也不是说立马就同意,不存在怀疑的,可是对于一个已经十六岁还没定下婆家的娘子来说,这个年纪实在是大了,所以阿爹阿娘都着急得快没有理智了。 而她越是想那天小三提的建议,越是觉得真的不错。可是她是娘子啊,难道让她去跟阿娘说她想嫁给小三吗?估计不说外人,她阿娘都会喷她一脸唾液,这娘子怎么能如此的不矜持? 要怪只能怪小三,往人家娘子心里的湖面扔了一颗小石子,掀起几圈波澜后,又不见人影了。 蒋金枝不是不知道小三也在忙着考秀才的事,可是这理智上能理解,不代表感情上能接受。连续三个月没见人影,还以为那天他的话就是自己的一场幻觉了。就连秋收时,他阿爹被冤枉被打,他都没有回来,不得不说,蒋金枝小娘子心里抑郁了。 这事儿还真的不能怪小三。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住的是老城区,天天晚上都有老鼠光顾,西西也是醉了,这几天都睡不好,在考虑是不是要买老鼠笼子或者老鼠贴纸,可是捉到老鼠之后该怎么处理才是难事,西西是不敢碰的。 睡不着了,起来码字,大家周末愉快。 第138章 中秀才许三盼县记 阿爹阿娘回新村秋收,把小三他们留在蔺县为了准备考秀才的事,那样小三就找不到理由回新村了。再加上,许三郎受伤的事,霍香梅并没有回家跟他们说,等秋收完再回蔺县的时候,许三郎早就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 等小三考完秀才考,借着问同窗考情的理由再次登上蒋家时,却是吃了蒋金枝的闭门羹。 小三一直在蒋家徘徊了很久,久到蒋栋梁都看出不对劲来了。小三干脆把事情告诉蒋栋梁,大概意思是你阿姐现在面临着被逼嫁的困境,我愿意舍身救她出狼窟。 听得蒋栋梁一脸黑线,别听小三那个一本正经的语气,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对自家阿姐起了色心。蒋栋梁哼了一声,“你别想占我阿姐的便宜,再说你比她小那么多,她怎么可能看上你?”。 小三不以为然,耍流氓道,“我阿娘可是说过女大三抱金砖的。”。那是小三故意试探霍香梅的,“阿娘你说有没有二郎会娶比他大三岁的娘子呢?”。 对于霍香梅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啊,别说大三岁,就是女的大男的十岁,只要两个人愿意,谁也管不着,所以霍香梅说,“这肯定有的啊!这又有甚么关系呢?”。 所以这会儿小三也不觉得有啥的,这个如果当做是拒绝的借口的话,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看着小三一脸无赖的样子,蒋栋梁鼻子都气歪了,“啊哈?就算是如此,又如何?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 小三道,“若是好的,自然相待;不好,难道还得相待吗?等我考上秀才,自然会让我阿爹阿娘来提亲。现在我只不过是尊重阿姐,想问问你阿姐的意见罢了……”。 蒋栋梁翻了翻白眼,“这事儿哪有直接跟小娘子说的?你这样是无礼,是唐突,是痞子,是……”。 小三直接打断蒋栋梁的话,“你有完没完啊?怎么能对娘子如此不尊重呢?那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当然要问问她的意见和看法。”。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霍香梅做的孽,她虽然没有给孩子们说过要男女平等,但是她不由自主的阐述了,有甚么事不能家中男人一个人做主,最好还要问问自家婆娘的看法,多想想自家娃。所以,小三这些孩子长期在这样的熏陶下,慢慢的一些思想和观念也在潜移默化的变化中,不同于一般的家庭。 蒋栋梁毕竟是年轻人,尽管他觉得这样跟他所受的教育是不一样的,可是又说不出反驳小三的话,总觉得他似乎是有道理的,然而又说不出有甚么道理。最后他只能一个劲的说小三这是无礼的,强词夺理的。 小三见蒋家阿爹阿娘都不在家,想直接去蒋金枝的屋子外叫人,可是蒋栋梁死死的拦住他不让他去坏了阿姐的名声。最后还是小三妥协了,毕竟他是真心想娶蒋金枝的,并不想她因为如此名声受损,只是小三临走之前,让蒋栋梁好好跟蒋金枝说清楚他的意思,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 最后也不知蒋栋梁是怎样跟蒋金枝说的,蒋金枝同意了第二天在蒋栋梁的帮忙掩护下见了小三一面,只要小三能搞定自家阿爹阿娘,让他们请冰人来提亲,那么她那方面不是问题。蒋金枝实在是被阿婆阿娘他们逼迫到喘不过气来了。 …… 这不,霍香梅一整夜都没睡好,因为许三郎跟他说,大娃跟李楠好上了。这霍香梅能理解,两人都是一样的年龄。可是这小三才十三岁,人家蒋金枝小娘子都十六岁了,娘子早熟,他俩是怎么看上的,许三郎也没细说,只是让等秀才考成绩出来之后,不管考得上还是考不上,都要请冰人去蒋家提亲。 越想,霍香梅心里就越不舒服,这小三才十三岁啊,就要娶亲,然后跟一个十六岁的娘子一起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尽管霍香梅来了这已经好些年了,周围很多人家都是十二三岁就说亲,十六岁左右就出嫁娶亲,可是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家娃的身上时,才知道这种被接受的感觉真的不大好。感觉真的是做虐啊…… 如初过了几天,霍香梅觉得日子都要过得没滋没味的了,这儿子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要娶别人家妇子了,从此建立家庭,跟别的娘子生儿育女。不知为嘛,除了担心,霍香梅心里有种别扭的失落感。 许三郎倒是不同于霍香梅,他觉得孩子大了,成家了,他对于他的任务就完成得差不多了,而且他身上的重担就减轻不少了。 不过看到自家婆娘一副担心的样子,许三郎开始的时候啥也不说,就等她自己想通。之前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她自己没想通之前,别人怎么说,她不是不知道道理,就像一根筋一样,不愿意扭转罢了。 后来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许三郎就拉着霍香梅商量如果孩子过了秀才考,要到粱邑书院读书,那样该准备些甚么,这样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免得整天魂不守舍的,时不时的就盯着几个娃看,搞得他们心里也发毛,一吃饱就说外面有事,就赶紧往外跑了。 …… 秀才考的成绩出来很快,才一旬通过邑试的名单就已经在蔺县书院的墙外面贴上了。这次许三郎家六个娃参加考,尽管排名有前有后,但是都算是考上了,就连小七也考上了,最后一名,那也算是榜上有名的了。 本来邑试之前还有县试的,不过因为都是童生了,书院为了能让更多人参加邑试,倒是把这一步给省了,直接推荐他们觉得好的,能有把握的去参加考试。至于里面有没有甚么水份,那就是只能感叹一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这次蔺县书院考上的人真不少,但是像许家这样一下子考上六个孩子的,真的是没有。许大文许二武这次也考上了,成绩比小七还要好。 程晨明这个县长不仅像往年那样参加了秀才宴,鼓励诸位新鲜出炉的秀才公接下来在粱邑书院好好进学,有朝一日考上举人,再到洛阳去考进士,也算是为蔺县的父老们争光。 而且程晨明还亲自上许三郎家贺喜了,那水稻的种植法,稻田里养鱼的法子算是帮了程晨明不少忙,尽管他知道最初是霍老爹提出来的,不过人家里正当做是整个新村的功劳,程晨明也就不多言了。只是这份人情他有记着,如果对方家里有一天有需要的时候,他不介意在能力的范围内帮一把,当然如果超过能力之外的,令他为难的话,那就算了。 对于程晨明的上门,霍老爹和许三郎都是虚荣心感到莫大的满足的。而大娃他们都是一脸的尊敬,尤其是小六不停的偷看着程晨明身上的官府,还有后面带着的衙役,眼睛里迸发的热切,想让站在一旁的霍香梅都忽视不了了。更何况是程晨明这个在官场子里打滚的汉子,察言观色、捕捉细节可是必备的技能,对着小六他就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好好学,将来你的会更好看。”。 还有甚么话能抵得过这一句话在小六这个小官迷心中的地位,听到县长的鼓励,他的整个人都似乎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人都是乐颠乐颠的。 霍香梅觉得好气又好笑,那个县长自己之前还觉得真的很不错的,结果人家占了便宜升职了,自家啥都没有得到,现在又成了自家娃的崇拜对象。 关于这点,霍香梅只能自己放平心思了,否则会憋屈死的。 …… 许家这次在新村是引起热议的了,许三郎家加上许大郎家,就有八个秀才公,要知道这秀才公都是能免一部分的税的。 前几年许家几个孩子都陆陆续续的考上蔺县书院,这就让人羡慕了,可是后来就后继无力了,别人家的都考上秀才了,他家的却还一直是童生。很多人都在后面议论说甚么小时了了,大时未必。 这样的话好几次被许三郎听到了,郁闷得一肚子气,还亲自去蔺县书院向大娃他们的先生请问他们情况。后来得到了先生们的一致认为他们并不差,只是为了确保一定考上,所以一直没让他们去考,再说了到时候几个兄弟一起去考,都考上的话就是一门六秀才,那样就能入蔺县县记了,这将在蔺县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就是这些先生们的大饼画得太漂亮、太真实了,让许三郎就算是听到冷言冷语也忍了,就为了有一天能真的入蔺县县记。 这次果然如先生们所说的,几个孩子都考进了,当县长程晨明来祝贺时,许三郎这个汉子还紧张的搓着一双关节突出的粗大手把这件事告诉程晨明,问,“县长,不知先生们说的这件事是否是真的呢?”。 程晨明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一点,毕竟这事儿如果是在长安、在洛阳,那些世家子弟有十几个人考上秀才的并不是没有的,所以尽管许三郎家六个孩子都考上,对于本地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对于程晨明来说并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程晨明之所以前来不过是为了一个亲民的形象和对许三郎家印象不错。假如他家几个娃有一个成才的,那么自己也算是结下一份善缘,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蔺县县记这回事。不过既然是蔺县书院的先生们那样说的,倒是很可能有这会一回事。 记载进蔺县县记,那么对于程晨明来说,他也是可以的,许三郎这翻话倒是给他一个新鲜的提示,他可以利用县记来提升自己的官望,那么进一步完全不是难事。 想着想着,程晨明就来了兴致,“这事倒是可以有的,我回去跟主簿司农还有蔺县的先生们商量一下,再查查往年的记载,有需要用到你们家的地方,我会让人前来找你们的。”。 许三郎高兴的弯腰拱手谢过,就连霍老爹也是一副恭敬的样子,这能记载进蔺县县记,那么对于自家来说,绝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和19107228的地雷,么么哒。今天还会有一更哦,迟点哈 第139章 兄弟倪墙祭祖隆重 万物本呼天,人本呼祖。 许家虽然还没有人踏入官场,可是却是第一次有那么明确的希望,成为秀才那就是站在了官场的边缘了。这对于农家来说就该杀彘宴客、祭祀祖先的大事。 尤其是许家这次有八名秀才,这事儿在新村形成的轰动是可想而知的。秀才并不是批发的东西,不是说只要进学就能考到的,许家这次在别人看来就真的是祖先坟墓上冒青烟了。 有好事者还特意去新村后山那看看许家的坟墓跟别人家的到底有甚么不一样的地方。还真的给他们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一时成为话题。 当初迁坟回来,新村迁回来的先人的坟墓都在新村那重新埋葬好。坟墓的地址并没有统一的规定在哪里,不过大多是自家的都在一块地儿。请来的清观的道长也只是主持一下祭祀的礼仪罢了,并没有对谁家选了哪块地作出他的评价。 然而让人惊诧的是,几年过后了,很多人家尽管每年清明都有人来扫墓,好些人家的坟山只剩下一个小包包散散的趴在地上,有的是长满了各种野草,有的如果不是自家人还记得,那想找都找不到坟山在哪里了…… 许三说迁过来的三口坟山上面却只有零星的几棵草,那几棵草还开着白色、紫色、玫瑰红色的小野花,显得非常的雅致。那坟山一年比一年长大,在整个后山西面就是那三口坟山所占面积最大,规模最宏伟。 很多人都羡慕,纷纷感叹,原来真的是许家的先人坟墓冒青烟了…… 许三郎和霍香梅这会儿可是管不上别人的酸不拉几的话,这次祭祖算是他们家八年前进宅以来最大的喜事了,所以必须办得妥妥当当的。 本来祭祖宴客甚么的,许三郎家应该和许大郎家一起的,可是许大郎家却是不大乐意,为此,两兄弟还闷声闷气的呛了几句。最后决定还是各自半个各自的,不过会在同一天,到时候在阿爹阿娘的坟山还是会摆在一起祭祀。 这些年以来,许三郎家和许大郎家不过维持着面子上的情分罢了。到底有多深的情分,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了。本来应该长兄为父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这种孝与礼的观念更加的深入人心。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有世俗礼仪所框住就不会发生的。 在许三郎跑西域受伤的那一年,家中尽管小商肆是经营得不错,可是毕竟一家之主倒了下来,家里正是愁眉苦脸的时候。然而许大郎却是和张菊花谋算许三郎家的小商肆,想接过来经营。他们认为这小商肆许三郎已经受伤了,不能走西域了,那么货物的来源就成问题了,恰好许大郎认识一个走大月氏的掮客,可以走他的路子找到便宜的货源。 许三郎可是没有想到大兄会落井下石,当然是不肯转让自家的商肆。如果自己真的到了无法走西域的程度,那么这个小商肆就是自己一家活命的路。阿兄阿嫂想要商肆,那就是要自家的命啊!这怎么能够同意呢?就算是阿爹在世,亲自来要,许三郎也得掂量掂量,毕竟自己除了是一个儿子,还是七个孩子的阿爹。 最后许大郎家还是开了小商肆,不过不是近书院,而是在市集里面的一条比较偏的小巷子。当然这买卖怎么可能比得上许三郎家近书院的,于是许大郎和张菊花心里都拉下了疙瘩,后来一直到许三郎伤好了,他们都没有再上门过。平时回到新村过节,也只是礼节性的意思意思送上自家的节礼罢了。 为了这次祭祀能搞得隆重些,许三郎去找里正李明伟商量请道长和武人的事。这次李明伟的儿子李栋也考上了秀才,还有好几家都有。 李明伟听了许三郎的来意觉得会不会太过于张扬了,可是前里正李明伟阿爹李平贵却明确的表示不赞同他儿子的意见,“咱们新村重建已经过去十年了,这一批年轻的小儿郎小娘子都已经很多长大成人,正是婚娶的关键时期。如果咱们新村的好名声传出去,那么对于小儿郎娶妇子,小娘子嫁汉子都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再说了,人家村子,喏,就是去年那个林村的,不是只有四个人考上秀才吗?人家不是照样大摆宴食,宣朋告友。如此好机会,你怎能缩头?……”。 一说到这点,前里正就愤愤不平,去年新村可是一个考上的都没有,周围其它村子都有。以前那些跟他交好的里正纷纷让人来请他去吃酒席,虽然说人家是好意,可是也并没有不是在炫耀的意思。那几顿宴食,李平贵真的是食不下咽啊。这会儿,好不容易能有这个回请的机会,自家的傻蛋居然还说甚么怕张扬。 李明伟虽然做了几年的里正,可是对于自家阿爹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况且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阿爹说的并没错。于是赶紧答应下来,这次新村也是要大庆。 李明伟让许三郎帮忙走一趟,去请那些有考上秀才的人家让一个能做主的过来商量一下具体如何操作。 被请过来的许大郎、蒋船还有苏明他们都已经知道是为了甚么事,不用李明伟开口,纷纷表示同意这次祭祖共同出资请道长做法事,请人协助祭祖礼仪。 李明伟感叹了一句,“这请道长做法事,所花费不多。可是这请人行九献大礼,唱祭祖乐歌,你们各家还要大摆宴食,之后孩子们还得进粱邑进学,这可不要外面光鲜,苦了家人。”。 被许三郎请过来的众秀才家阿爹们,面面相觑…… 这九献大礼是昔日周王接待宴客所行之礼,延续了那么多年下来,倒是成了祭祖礼仪中最为隆重繁琐的礼仪了。 许三郎没想过要一毛不拔,可是如果真的要花费太大的话,他也是肉疼的,“难道就没有折中的法子吗?”,其他人也纷纷问道。 前里正哼哼了几句,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下自己人的面子,毕竟儿子都是里正了,只是说,“九献大礼不用都行,我们可以从中折取一部分就行了,比如跳大武就很不错啊!我年轻那会在长安城见过跳大武的,至今想起都觉得让人心神动魄……”。 回想当初看到的情景,那已经是很多年过去了,前里正的两眼放空,思绪都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有点浑浊的眼神就呆呆的望着前面。 李明伟看了看,赶紧打断阿爹的神思,“那阿爹知道哪里能请到跳大武的吗?还有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呢?”。 前里正被打断思绪有点不快,不过也知道正事要紧,“你们去清观请道长的时候,顺便把情况跟他们说明,道长会帮忙把舞者请过来的了。这搞法事的和祭祖礼仪的很多都是相识的。费用的问题,村子里的祭田可以出一部分,剩下的你们平分,也就要不了多少钱银了。”。 众人见前里正都如此说了,也就纷纷的同意了。 …… 为了这次祭祖,许三郎家特意杀了一只大彘,一只大羊,用彘头和羊头作为祭祀的祭品,这已经是很隆重的祭品了。另外许三郎家还有备上十种颜色的黍米豆干饭,三色鱼,生鸡,各种蒸饼。最后特意请出自家平时放烟灰炉的神盦,用来摆放祭祖当天的祭品。 其他几户人家都是同样憋着劲儿努力准备好丰富的祭品,这不仅仅是自己光荣的问题,还是做给别人看的事儿。谁家没有将要娶亲的儿郎,谁家没有将要外嫁的娘子,这些事儿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的。 到了祭祖那天,清观的道长,老熟人带着表演祭祖礼仪的舞者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过来了。个个打扮得非常的庄重,整个场面就给人一种肃穆,纷纷的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敢高声说话。 因为这次新村出了如此多的秀才,加上会请人跳九献,所以这消息一传出去,很多在新村有亲戚朋友的都纷纷选择在这一天前来探亲拜访,就算是没有亲戚朋友的,临近村子的人家也成群结队的过来看热闹,偷偷相看的人家更是不少。 新村宗祠大门大开,里面香火烟萦绕着整间屋子,只要进去的人都是眼泪汪汪的出来,也不知道是怀念先人,还是被香火烟熏到的。 许三郎他们的神盦一排排开在宗祠的门口空地,上面摆放着祭品,祭品的前面还用瓦罐装好生的稻米、小麦、黍米、粟米、大豆,再在上面插上长长的香,点着后那烟直冲云霄。 在道长的指导下,这几家人一步步的磕头,静跪,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 霍香梅几乎是完成融入了这种生活,刚刚来的时候,春祭她心里都会吐槽。现在这种祭祀祖先的仪式,倒是让她觉得自个儿似乎从身心都受到洗礼了一番,更加别说其他人了。不得不暗暗的吐了一口气,刚刚那个肃穆的场景,静得真吓人。 也记不清磕了多少个头,静跪了多少次,中间站起来把神盦上的酒倒满,茶倒满,之后又把酒和茶纷纷向着宗祠的大门敬酒敬茶,再把酒和茶倒掉。 不是随便的倒,每一个考中秀才的新鲜秀才公,一个个在道长的指示下,双手把酒杯高举到头顶,低头一步步上前,把酒倒进燃烧着纸钱的香灰盆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的地雷,今天下着下雨,实在是太适合睡觉了,西西决定去睡个五个小时的下午觉了,大家午安,有一起的吗 第140章 九献大武二牛思春 秀才公倒完酒回到五米教道长面前,道长会拿着佛尘往他们身上洒点清水。他们再把茶倒在地面上特意聚拢起来的小沙堆上,重新往空了的酒杯和茶碗倒满。 如此一番下来,就要花去不少时间,其他家属还得安安静静的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跪磕着。 之后做法事的道长开始用谁也听不清楚的速度和音量快速的念着《洞玄经》,估计如果道长就是念错了或者是不记得那经书了,也不会有人能听出来,因为所有人都被他神圣肃穆的样子说感染了。 下面的人长时间跪着,有的人受不了了就悄悄的挪动一下,被家中长辈看到的都被白眼对待,狠狠的瞪了一眼,兔崽子回去再收拾你。 霍香梅表示她也是跪不习惯的,尽管这些年来她经常参加各种祭祀,可是不代表她也能像其他人一样,跪大半天都能一动不动的。眼睛往左右扫扫,见没人看到,赶紧稍微抬高一下膝盖,轻轻的把臀部坐在脚跟上,好歹能舒一口气了。 其实霍香梅搞不明白,这春祭、冬祭、宗祠开门等等祭祀,这道长似乎所做的法事都是差不多的,念着她听不明白,也听不清楚的东西。 所以说,有一门手艺真的是到哪里都不怕饿死。 这些年还有好些人家把自家的娃从小就送到道观了修道,等到十几岁的时候再接回家成亲。并不是说他们家里养不起这些孩子,而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为家人祈福或者说是为孩子积福。不是哪一个孩子都能修道的,必须有道长所说的灵性。若是自家孩子能被选中,对于家长来说,这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 等道长表演完这些,他就开始扔龟壳占卜。也不知他从里面看出了些甚么,道长脸上的神情开始是木然,然后是眉头大皱,之后又舒开,接着又开始念念叨叨,重新扔过。 霍香梅所跪的地方,伸长脖子的话,恰好能从侧面看到道长在扔龟壳。那扔龟壳的手法明显是经过训练的,每一次的力度和角度都是一样的,一直扔到两只龟壳的一端相而形成什么图案,道长才停了下来,高呼:“喏!”。 这便是占卜完成了,道长并不会向周围的人解释这占卜的结果,他似乎只是完成他的任务就成了。周围的人也见惯不怪的,不会特意上前去围着道长问,这次占卜是大幸呢?还是大凶,有无解决的法子之类的,只要那龟壳能顺利完成这一仪式就可以了。 这又是一件令人疑惑的事。 道长做法完成之后,秀才公的家人也高高兴兴的站了起来,纷纷向周围的人打招呼,享受着别人家羡慕的眼神和祝贺的话语。 之后就是新村这次祭祀的重戏了,《九献》舞者表演开始了。 这次表演的是大武,霍香梅看得目瞪口呆的,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代,这个年代的表演水平如此之高,这是继几年前在粱邑一间胡人饭肆之后,她所看到的最高水平的表演了。这钱花得真是值得了,这是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所呈现的最直接的想法。 霍香梅看不懂大武所表现的内容,但是音乐歌舞是想通的,大自然赋予人类最美妙的语言,周围的人很多都觉得这一趟来新村真的是值了。 大武并不是一段表演乐舞就完成了,它是通过六段乐舞来表现的。跳大武的舞者人数非常多,霍香梅数了数,居然还是九九之数。 先是有好几个人击打着大鼓,敲着编钟、编馨、镈,还有人吹着唢呐,周围已经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声音了。头戴冠冕的舞者才拿着朱盾玉斧等各种武器,从不同的角度,按照一种特定的步伐快速的的集合到众人所围着的空地。 他们排成一种方阵,按照鼓声来演绎着甚么叫舞者,甚么叫武者,所表演的动作非常的激烈,霍香梅仿佛自己就是置身于战场中,能听见武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刺中肉体和盔甲所发出的沉闷,不由得让人耳鸣胸闷。 各种复杂的队形在不停的变化着,鼓声时而激昂,时而低沉,时而壮烈,时而喜悦。所有的舞者都是青壮的汉子,他们勒紧帽带、绑紧腰带,小腿也扎得实实的,精神抖擞,整个场面非常的宏大,观看的人都神情恍惚。 除了舞蹈,各种乐器的穿插,居然还有人演唱歌诗。霍香梅认真的听了所有的内容。 “於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夫武之备戒已久,则既闻命矣。敢问迟之迟又久,何也?”子曰:“居,吾语汝。夫乐者,象成者也。偬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发扬蹈厉,太公之志也。” “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於绎思。” 尽管霍香梅把所有的内容都听到了,她依然无法理解里面的内容。平时霍香梅能正常进行语言交流,但她依然无能理解那些古音的意思。 所以她尽管为这一场面的恢宏所震撼,却是做不到像周围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狂热和迷醉,甚至有好些人已经开始跟着鼓点,模仿着舞者的动作,情不自禁的开始摇动身体。 但是霍香梅不得不承认,这大武无疑是一个成功的艺术,它让很多人都产生了共鸣。祭祀先人不知先人能否感受到,活着的人已经沉迷。 …… 等所有的舞者鸣鼓收兵,表演完毕,众多围观的人才慢慢的恢复神思,纷纷热烈的议论着刚才多看到的景象,发表自己心中的看法。 王大财对许三郎道,“我觉得那个头扎红巾的最前面的汉子跳得真好,那眼神有一次恶狠狠的,我还以为是看到大虫向我扑来了,吓得我后退了几步。”。 许三郎倒也是注意到了那个汉子,“的确如此,怪不得是他领队,这水平要得。”。 许二牛这次也在,他是前年就考上了秀才的,已经在粱邑进学,这次因为新村大搞祭祀,所以他也请假回村了。他吐舌啧啧的对一旁站着的小杨先生道,“那个开始在第三排中间的那个小郎才叫好看咧,那双眼睛子像是灌了水一样,往我这边一瞥的时候,我还以为看到了一个娇娇的娘子。眨眼认真再看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跳到哪个位置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 “你想小娘子了,就叫你阿爹找冰人请亲去,别在这憋着。”小杨先生道。 小杨先生,杨有为,是村里塾里的第一批先生,那个时候他就是秀才了,现在已经是举人。最近都在家里温习功课,准备明年去洛阳参加进士考。他是新村第一个考上举人的,也是目前唯一一个。 虽然是先生,因为杨有为的年龄和许多教过的孩子都差不多,例如他旁边的许二牛,倒是后来在粱邑书院跟他们成了同窗,建立了不错的矫情。所以很多时候说起话来也是不用顾忌着曾经的身份。 许二牛嘿嘿的笑了两声,“这事还是得跟我阿兄说才有戏,我阿爹可不管。再说了,我还得考举人,还想找个门槛高些的娘子,将来在官场上有岳家扶着好走些。”。 当年靠帮许三郎家挑水赚几个大钱买米粮的许二牛,这些年来无论是观念,还是视野都发生了莫大的变化。不管这些变化是好还是坏,他已经在努力的适应成为一个成年汉子所该承担起的责任。 杨有为理了理衣袖,道,“虽说岳家门槛高有助于你将来,可是太高你也不怕被绊住摔倒。”,说完也不理许二牛怎么想,就往里正那边去了。作为新村唯一的一个举人,杨有为可不想继续跟许二牛这个明显动了春心,却又想谋得大利的阴谋论者待下去。 …… 前里正李平贵倒是想请所有的道长、道童和表演大武的舞者留下来吃过宴食,可是实在是请表演就花去了不少钱银了,最后只好作罢。 不过秀才公家里除了出资表演费用外,倒是事先有蒸好几大箩筐的蒸饼,这也是喜饼。把这些喜饼赠给他们,也不算是侮辱人,也是比较有面子的事情了。就连不认识的,前来观看的乡人,也能从这几家领到这些蒸饼。真的是见者有份,喜事共享了。 等这些做法事的、表演的、围观的都纷纷离开了新村,新村的宴客才刚刚开始。 这次宴客并不是集体办的,而是各家各办各的,当然不会全村都请了。一般的人家里都是请和自己有直系血缘关系的或者是五代以内的,另外还有自家平日交好的那些人家。 幸好新村是重新组建才十年左右的村子,算是很年轻的村子,里面甚么五代以内的亲属真的不算多。 许三郎家这次宴客请的同样是自家的亲属和周围相好的乡里人。然而许三郎家的亲属许大郎自家也宴客,那只有许二郎带着王二花跟两个孩子了。至于霍香梅娘家的亲属,那除了一起住的霍老爹已经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许三郎为了这次宴客特意从李明伟和妻妹夫合开的饭肆里请了掌厨的过来,霍香梅倒是舒了一口气,不用她下厨,那么她作为主人自然有更多的时间去招呼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第一更,还有一更哦,要等我晚上下班回家^_^ 第141章 许家商议孩子婚事 许三郎家这次的菜品真的是不错了,八大碗菜,蒸饼米饭酒都是管够的。 这掌厨的在饭肆里面做了很多年,早些年的好些菜色还是霍香梅最先会的。所以这次掌厨的也算是使出浑身的功夫,就为了表示自己能更进一步的改良菜品。 一直到月上中天,许多客人才醉醺醺的离开许三郎家,还有好些小儿都已经睡熟在许三郎家的炕上,被各自的阿娘一边向主人道歉一边骂骂咧咧的叫起来。有的阿娘心急了些,用力的拍小儿的小屁股,被拍醒的小儿一边哭泣着一边睡眼惺惺的喊阿娘。 在一边的霍香梅觉得这一幕幕非常的可乐,赶紧对那些阿娘说,“没关系,没关系,娃娃都这样,别打了,看,打疼了回去还不是你们做阿娘的心疼?”。 …… 许多相好的妇子都在宴食后自发的留下来帮许三郎家收拾好残羹剩饭,洗干净碗盆放到箩筐上晾晒,那些垃圾也纷纷收拢堆在墙角…… 霍香梅觉得这乡情啊就这会是最浓的,一大群妇子一起干活也不会觉得累,说说东家的事,道道西家的娃,这活就干完了。把剩下的人还能吃的都让他们带走,自家留着的话也是一下子吃不完的,这天气还有点热,放不久。那些不能吃的了,有一部分让他们带回家喂彘,自家也留些。 …… 尽管不用自己亲自下厨,对于霍香梅来说,对于许家人来说,今天一天都是在忙碌中渡过的。等邻里都走了,他们也不管那么碗盆桌凳了,把院子门一锁,就回各自屋子倒下就睡着了。 这次祭祀花了许三郎家不少银子,可是花得许三郎心满意足的,别提后面的宴食客人们有多满意,就是前面的大家凑钱请的跳大武的表演,估计在很多年后都有人会提起,“那,那,那个新村,那一年他们村出了很多秀才,有一姓人家还一下子出了八个呢,其中六个还是一个阿爹的。”。 一想到那个场景,许三郎就觉得脸上有光。一大早霍香梅还没有起来,他就已经起来了,在院子了搬搬桌子,抬抬凳子,收拾收拾东西。许三郎现在觉得自己浑身就是劲,一想到之后自家入县记,孩子娶亲生娃,一个家族最初不就是这样出现的吗?也许自家还可以搞个祖训甚么的,就像那守林老汉家郎君家里一样,那才是世家豪族。 一时忍不住,许三郎还小声的哼起昨天才听到的大武里有人唱的歌诗,“於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等霍香梅起来,看到的就是许三郎把早食给煮好了,霍老爹在装院子里的垃圾准备倒到后院去沤肥,大娃几个有的在刷牙,有的在擦脸,院子里早已经洒满阳光。 …… 吃过早食之后,大娃他们就出去了。之前,霍香梅特意拖延吃食的时间,看着大娃和小三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就来气。这媳妇还没娶回来呢,现在陪阿爹阿娘吃顿饭就那样的心不在焉。如果以后娶回来了,那还得了?肯定是娶了妇子忘了阿娘的主。 许三郎也看出了自家婆娘的恶趣味,对大娃几个挥挥手,“你们吃饱了的,就忙自个儿的事情去,老大不小了,自己掂量着点。大娃你看好小七,小七你可别想着又下河玩水去,否则你们阿娘不说你,阿爹也会训你。真的要去玩,到时候阿爹陪你去。不过不是现在,现在阿爹有事跟你们阿娘说。”。 小七本来就是打算去杏花河玩水了,现在被阿爹这样说,也不敢阴奉阳违,只能嘟着嘴巴,闷闷不乐的跟在大娃他们后面就要出去。 对于小七能在这样小的年龄考上秀才,许三郎心里是非常满意和自豪的,尽管只是最后一名,可那也是秀才不是?再说了,作为家中的幼儿,小七一直都是被众人宠着的,许三郎从来都是看不得他委屈的。 这会儿看到小七如此不乐,他这个二十四孝阿爹赶紧说,“阿爹下午陪你去,下午水热点舒服,你先跟大兄他们出去耍耍,或者你去找栓子他们玩?”。 小七见如此已经是阿爹最后的让步了,赶紧点点头同意。可惜大娃他们都不大乐意带一个火把,毕竟他们是去会娘子的。最后大娃把小七送到许锁头家,让他跟许朝阳玩耍。他们也是同窗,感情还不错。 霍老爹见许三郎真的是有事要跟霍香梅商量的,吧嗒吧嗒抽完一口水烟,站起来道,“那我也出去找老伙计唠叨唠叨,说说话。”。 许三郎连忙道,“阿爹你等会再出去吧,我这会儿有些事要跟你请教请教的。”。 霍老爹疑惑的坐下来,“哦?你倒是说说看?”。 这些年霍老爹一直没有干预过许家的事儿,自家大娘子处理得很好,孩子也教得不错,个个都懂事,三郎也是个孝敬的。所以,霍老爹还真的是一时想不到三郎有甚么事儿是请教自己的。 许三郎看了看霍香梅,转头对霍老爹道,“是关于大娃和小三的婚事的。”。 “甚么?大娃和小三?”霍老爹有点惊讶,“大娃的年龄是要说婚事了,只是这小三还小了点吧?再说小二你干嘛不提?”。 见许三郎没有提小二,霍老爹有点不高兴,毕竟他跟小二的交情可是当年一起摆摊建立的。 霍香梅见霍老爹一脸的不赞同,赶紧说,“这还不是大娃和小三都有看中的娘子了嘛,小二自己还没有看中的。想着大娃他们就要去蔺县进学了,这可以先去提亲,订婚。人家小娘子花期已到,问亲的人肯定不少,咱们得先下手。”。 关于这点霍老爹倒是赞同的,点点头道,“确应如此。只是不知他俩看中的小娘子是哪家的?是咱们认识的吗?”。 许三郎道,“大娃看中的是里正家的小娘子,小三看中的是蒋船家的。都是阿爹见过的,阿爹觉得如何?”。 霍老爹皱了皱眉头,“娘子是好娘子,都是知根知底的。只是都是同一个村子的,虽然不同姓,可是说出去也不大好吧?”。 这个时候还是倡导同姓不婚,至于原因就是怕五百年前是一家,至于是不是一家有甚么问题,倒是说不清的。 之前李兰和李石森的结合就遭到了早些新村遗留下来的父老们的反对,因为他们是同姓的,还很可能往上数多少代是有血缘关系的。可是最后还是拗不过他们的意愿,不赞同不反对。而李兰跟李石森一家也因此搬离了新村,借助许三郎那茶叶的关系,在蔺县开了间小小的茶社,得以生存下去。 许三郎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当时他被自家娃已经长大到能去妇子,还会自己看中了,后来又考上秀才,自家又是祭祀等等一系列事情下来,脑子都忙得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现在霍老爹提起,许三郎的眉头都跟着霍老爹皱了,这还真的是一个问题,不过,“我们跟他们都是不同姓的,如果咱家诚意足点,加上咱家的娃都是顶个的,李家和蒋家也是认识的人家,应该不会拒绝吧?”。 霍香梅同样没有想到这件事,毕竟就她的观念了,同姓结婚的有啥奇怪的,就是同性也不奇怪呢!“或者我们先去问问他们两家的意见,私下问,同意了再去请冰人上门下聘书?”。 许三郎挑了挑眉头,“那阿爹和香梅你们都同意大娃他们跟这两个娘子的事儿?”。 霍老爹道,“这娘子都是知根知底,李家和蒋家的品行都是不错的。再说了,李家可是里正家,能娶到他家娘子,那是大娃修来的福气。”。 许三郎点点头,表示同意。倒是霍香梅挣扎了一番,“这大娃和小三的年龄太小了吧?再说这越过小二好吗?”。 许三郎道,“不小了,大娃都十五了,小三也有十三了。如果你真的觉得小,倒是可以先订下来,完婚的话吃两年不是事。”。 “还有一件事,就是那蒋船家的娘子可是比小三大三岁的。人家小娘子可能等不了太久……”霍香梅一想到这,就觉得简直就是两个娃娃在过家家,哪里像是成亲。 这点霍老爹和许三郎倒是不知道的,霍老爹道,“女大三抱金砖,这不是问题。早点娶回来也是好事,就算是不圆房生娃,也是可以给大娘你操劳操劳家里的活。咱家的商肆的买卖越来越好了,尤其是大娃他们考上秀才之后,这都要忙不过来了。娶两个妇子回来,你这个做阿婆的就能轻松多了。”。 许三郎一脸的赞同,这实在是太划算了,还可以省两三年的劳力,“阿爹说得实在是太对了,这大三岁也有大三岁的好处的。”,小三这娃儿以后幸福咧,大点会疼人。 霍香梅听着这两个糙爷们的话,一头黑线,感情娶了妇子回家就是为了让她们生娃做家务的。不过她也不反驳,毕竟当下情形就是这样的,真要跟他们扯,那是扯个三天三夜都扯不清的,“那如果真的结婚了,这屋子怎么住?大娃他们在粱邑进学,两年后也不知道是甚么情况。咱们家又是在蔺县做买卖的,总不能让这两个妇子住在新村吧?”。 第142章 霍香梅求亲遭拒绝 孩子要结婚是好事,可是这聘礼婚房却是难事了。许三郎抓了抓头发,“回头去打听打听,蔺县上附近是否有卖屋子的。也不买多大的,就给他们各自买个两间过的。以后他们想住大屋子,就靠他们自己了。再说了,说不定大娃他们都是得到外地做官去的,到时候他们的妇子孩子都跟着去,那样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两次,这屋子的事儿,慢慢来。倒是这聘礼的问题,咱们家这两年真的得勒紧汗巾了,先把几个大的搞定了,小的再打算。”。 说完,许三郎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那我先去里正家,等会再去蒋船家,问问那家妇子的意见,三郎你也找里正和蒋船套套话?”霍香梅觉得得双管齐下,还有她得去找王李氏和许王大荷他们问问这订婚是怎么个操作法。 业务不熟啊…… 霍香梅拿着昨天别人送的一些礼品用小篮子装好,就先过去里正家。正好里正一家都已经吃过夕食,霍香梅特意看了一下,那个女主角李楠小娘子倒是没见到在场。 里正一家子看到霍香梅这个时候过来,都是有点惊讶,不过非常高兴的收下了她的礼品,李明伟的妇子李谭氏道,“乡里乡亲的,过来就过来坐就是了,何必带礼?再说了,平时你们一家子多是在县城了,咱们想坐下来唠叨唠叨都找不到机会。今天咱家也算是,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栋儿……”。 一旁的李栋赶紧道,“阿娘,是蓬荜生辉。”。 李谭氏双手合拍说,“我就是想说这词,蓬荜生辉。还是读过书的人懂得多,这次我家栋儿也考上秀才了,以后啊,咱们两家还得多走动走动才是。”。 霍香梅笑着引应道,“应如是,听阿嫂的。”。 李家几个汉子见两个妇子真的准备来开谈话,说家长里短的,赶紧都走了出去。一方面,没有爷们爱听妇子们的唠叨的;另一方面是这许三郎家的虽然是熟悉的,也有自家妇子在,可汉子们也不好多待在同一间屋子,必要的时候还是得避嫌的。 李谭氏跟霍香梅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着,重点说到昨天的祭祀,“那跳大武的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我当时可是看得眼珠子都不愿意动了。后来啊还是我家娘子阿楠扯了我好几下,我才回过神来。这辈子能看到那么一次,真的是值了。我估计那些隔壁村的人回家,肯定是吃晚食的时候,乘凉的时候,好几年都会说起咱们村这次的祭祀。如果明年其它村子也有人考中秀才了,家里有恒产的,估计也会跟着模仿。如果能一次把九献里面的都看完,那会是怎么样的呢?我自己觉得真的是无法想象那个情景了,你觉得呢?”。 听着李谭氏一串不换气的话,霍香梅深深感到佩服,“我也觉得是这样的,这次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真不知那个九献如果全部表演下来是这样的。很可惜就是太贵了,将来如果嫂子家儿郎考上举人或者是进士,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请舞者跳完全部的。”。 李谭氏倒是很实际的摆摆手,“这请人跳完九献的我家就不考虑了,这钱可不是大风吹来的。再说了,咱家娃眼看就要说亲了,这聘礼嫁资的就让人头疼了。如果不是这几年一直风调雨顺的,咱家地里的收成也不错,大王还给减税了,否则很多人家都是过不下去的了。靠老天爷赏口饭吃过日子的人,哪里还能贪心?”。 霍香梅一听到李谭氏说到孩子的聘礼嫁资赶紧顺着往上爬,“这孩子小的时候怕他们长不大,长大了就忧心他们娶不到妇子,嫁不到好汉子。这做阿娘的,就是一辈子都得为他们忧心,简直就是前世欠了他们的债没还清的。”。 “可不是!”李谭氏一拍大腿,霍香梅忍住不出声。 没错,李谭氏拍的是霍香梅的大腿,不是她自个的。霍香梅心里暗暗吐槽,大娃为了你的婚事,阿娘这是伤心又要伤身啊,“那不知阿嫂有没有替孩子们相看了?小儿郎可以等多一两年,可是这小娘子的花期可是等不起的。”。 李谭氏肯定的点点头,“这次我家栋儿考上秀才了,我娘家那边有人来吃宴食,倒是有提起过他的亲事。不过我还没有跟我家汉子商量,所以没有给回复。”。 霍香梅试探的问,“那不知你家娘子的,有没有甚么合意的人选了?”。 这会儿,李谭氏倒是反应过来了,不大肯定的说,“是有谁家看中了我家楠儿,拖你来询问?”。 霍香梅嘿嘿的笑了一声道,“还有谁?那人不就近在眼前吗?”。 李谭氏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虽然很多人家都是很羡慕许三郎家能考上六个秀才,有六个优秀的好儿郎,李谭氏也是羡慕了好久,多次在李明伟面前提起过。可是李谭氏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家的小娘子嫁到许三郎家,“那不知香梅你是想给第几个孩子说媒呢?”。 “当然是我家老大许发了,他的年龄跟你家小娘子相当,这是再好不过了。老大你也是相熟的,看见他一步步的长大的,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霍香梅对于自家孩子还是很自信的。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李谭氏却不满意。这许发是个好的,她知道。许发经常来找栋儿讨论功课,所以李谭氏经常见到他,还多次在家人面前提起过他,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人长得也不赖,比许三郎好多了。人又有耐心,对家中的阿弟阿妹都是颇为照看的。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点,李谭氏不大愿意自家娘子嫁到他家。许发是老大,不管还有没有阿爹阿娘,他对下面的阿弟阿妹都负有责任,长兄如父。以后下面的阿弟阿妹的婚事,家庭,事业等等,许发都要起到大兄的作用,他身上的担子真不轻。 如果嫁给许发,那么就要承担起大嫂的责任。就算再怎么不负责任,可六个阿弟阿妹的嫂子,这人情来往就是少不了的。李谭氏不愿意自家娘子以后那么累。阿楠就连战乱逃难逃到深山去的时候,家人都护着她,没让她吃到甚么苦头。后来新村重建了,自家阿爷还是里正,阿楠只要像好人家里的小娘子一样,平时读读书,识识字,长大了点学针线掌厨。 可是李楠学的这针线也只是在阿爷阿爹阿娘过生辰的时候做点事物罢了,平时也很少掌厨的。如果嫁给了许发,那么洗手做羹汤待舅姑的事儿是肯定少不了的,再加上还有个姥爹,下面还有一串小叔子小姑子呢?你能不一碗水端平吗? 就算自家现在跟许三郎家相处得不错,那以后做了亲家,本应该关系更加进一步的,也可能发生变化了,这方向还很可能是往坏的发展。 李谭氏觉得自己看不得自家娘子辛苦,那么自家汉子,阿爷,栋儿他们也一样看不惯。如果他们还是住在新村,自己说不定会忍不住每天吃食前都去她家帮忙做。如果他们是住到蔺县去,那自家小娘子辛苦了,自己还看不到,岂不是更加的忧心? 当然不是说嫁到其他人家就不会有这个烦恼,毕竟做人家的妇子的,哪能舒舒服服的一辈子的?可是假如今天许家给说亲的是那个小七,最小的,而且自家阿楠还正好跟小七年纪相仿的话,李谭氏倒是愿意的。毕竟小儿媳日子好过点,加上嫁得离娘家近,就算再远也不过就是蔺县罢了。 …… 霍香梅刚刚说完,就一直在留心观察李谭氏的神情,所以没有错过李谭氏眼里的不愿意,“不知阿嫂有何顾虑?倒是可否把原因道出,如若是不对的地方,我们可以商量商量的。”。 李谭氏是个爽快之人,想了想,虽然为难,可是还是决定把话说透了,免得回头连见面都不想打招呼了。“你家大儿我也是看着长大的,跟我家栋儿也是交好的。他是甚么性情,我们做长辈的,差不多也知道,那就是个顶顶好的。只是我考虑到一点,你家大儿是老大,下面还有六个阿弟阿妹,做大儿妇子真的是不容易的。单单是人情来往的讲究,就是一件令人费劲的事儿。我家阿楠是娇养大的,恐怕不能胜任了。”。 霍香梅倒是没有想到大娃被拒绝的原因是因为家中弟妹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想了半响道,“我和三郎还年轻,家里的担子也不需要大娃夫妇撑起。家里的剩下的几个娃,我们做阿爹阿娘的都会给安排。所以你家娘子如果嫁到我家来,虽说以后人情来往少不了,可是至少是知根知底的,我这个做阿婆的是绝对不会苛刻儿妇子的。”。 李谭氏一时半刻的也不能说一下子就答应了,或者是拒绝了,只能采取拖字诀,“这样吧,我回头把这件事跟我家汉子还有阿爷说说看,问问他们的意见。毕竟不是小事,我作为一个妇子,也不能越过他们做主的。”。 这会儿屋子里的气氛都有点尴尬了,霍香梅赶紧点头应道,“那就麻烦阿嫂多多考虑了,我家大娃真的不错。”,一时情急,霍香梅都在很可能是未来岳母的面前喊大娃的小名了。 李谭氏客气的送走了霍香梅,这件事回头还真得跟自家汉子说说,这并不是为了敷衍许三郎家的。 而另一头走出去,想绕过李家后院子去蒋家的霍香梅,居然正看到大娃跟李家娘子正含情脉脉的说着些许甚么,这心情就堵堵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和老猫的地雷,么么哒,谢谢其他妹子的肯定,今晚还有二更哦,等着哈。 第143章 蒋家婆子气说孙婿 大娃,你这个兔崽子,瓜娃子…… 霍香梅可不想做一个偷窥狂,只好转头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去了。这里就不断的吐槽,你家阿娘在向别人家阿娘求亲,虽然说一般人都不会第一次就答应的,女方的矜持那是必须的。可是人家那个是真的矜持,现在李楠阿娘是真的不愿意,这点她还是能看出的。现在倒好,你把人家娘子的心窝儿给勾了起来,这让阿娘真的有点为难了。 不过霍香梅下一刻就打定主意了,如果李家真的不答应,就让大娃自个去找那小娘子,让她自己考虑是否能从另一方面说服家人。当然这是最无赖的做法了,一个好的汉子都不应该因为岳家不答应婚事,让自个的心上人为难的。 走着走着,霍香梅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这是傻呆了吗?刚刚去李家记得带礼上门,现在去蒋家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只得赶紧家去,拿好之前就准备好的另一份礼品匆忙的往蒋家去。这儿子都是债,霍香梅怀疑自己再这样念叨下去,更年期都提前到来了。 等霍香梅去到蒋家的时候,太阳都快日中了。可惜女主人还不在家,就剩蒋船低着头一脸木然的在编织着斗笠,他家那个极品的阿娘蒋婆子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些甚么。 霍香梅走近一点大约听到,“人年纪大点会疼人。”、“人家的聘礼高,嫁过去是享福。”、“如果她不是咱们家娘子,我还不会把这样好的条件的说给她咧。”…… 霍香梅不大自在的跟蒋家婆子和蒋船打招呼,“阿婆、蒋家二兄,不知阿嫂在不在家,我找她有点事儿,商量商量。”。 蒋船看到是霍香梅,脸上闪过一些尴尬,“哦,哦,她出去洗衣物了,看天色也快回来了。要不,你等等?”。 蒋家婆子本来是一脸不耐烦的跟蒋船念叨着甚么的,转头一看是霍香梅,那斜吊着的三角眼更加是往上高耸了,那暗紫色的薄唇大咧,“原来是许三郎家的,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哈……”。 家事不外扬,蒋船有点不悦的说,“阿娘,你……”。 “你甚么你,许三郎家的又不是外人。人家还把屋子租赁给你好几年呢,现在你还不是帮人家养大彘雉子,这有甚么。”蒋家婆子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鄙视的看了一眼自家二儿子。 霍香梅嘿嘿的笑了一下,我们还真不是内人。你俩母子打机关,把我拉进来算个啥? 可是还不等蒋船和霍香梅说甚么,蒋家婆子就噼里啪啦的把事情说了出来,“你也是认识我们家金枝的,喏,就是船儿后头妇子带来的那个娘子,眼皮子挺高的那个。现在都十六岁了,眼看花期就要过了,这时候再不相看人家就晚了。我这个做阿婆的能不担心吗?”。 如果不是霍香梅知道蒋家婆子跟蒋船妇子的关系不大好,不,是非常不好,估计都会相信这是蒋家婆子的一番真心实意的话了,相信她是一个一心为了孙女好的阿婆。 听见蒋家婆子的这话,霍香梅脸皮抽动的笑了一下,算是应和她的话。 蒋家婆子见霍香梅都赞同了,这说得更加的来劲了,“我就左托人,右求人的,让人帮忙留意是否有相合的好儿郎,好歹把我家金枝娘子的事儿给解决了。可是这亲事都说了两年了,她阿爹阿娘就还是拧着,说甚么都不同意。这不是气煞人吗?难道我这个做阿婆的会害了她不成?”。 霍香梅看了一眼蒋船,那个老实的汉子都脸红耳赤了,“嗯嗯,这娘子的花期的确是该抓紧的。”。 “可不就是嘛!”蒋家婆子见终于有人产生共鸣的了,激动的拍了一把霍香梅的胳膊。 霍香梅踉跄的后退了一步,这婆子的力气真大。 一旁的蒋船见此,想扶一把,可是碍于对方是妇子不好上前,只能背着自家阿娘不断的拱手表示歉意了。 霍香梅突然对今天能说成小三的婚事有了七成把握了,就他们被蒋家婆子逼成这样,自己乘虚而入,咳咳,那不就是…… 一时间,霍香梅对蒋家婆子抱以敬意,眼里不由得露出感谢。 蒋家婆子还以为是许三郎家的妇子是个机灵的,脑子里就是跟她合拍的,高兴的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通透的,不像船儿跟他妇子一样,是个木头做的脑子,石头做的心,不会拐弯。人家都说在外面做买卖的啊,都是那个有七个心眼儿的。”。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我就且当你是夸我的吧。霍香梅听得哭笑不得,怪不得以前有妇子说蒋家阿婆就是个浑人,果然如此。 霍香梅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那阿婆你给你家小娘子介绍的对象是怎样的呢?”。 这下子轮到蒋家婆子脸皮抽动了,不过她不认为是自己介绍的人不对,“这都好几个了。第一个是我娘家的侄子,只有十六岁,跟金枝年龄相当。”。 “那既是亲戚,又是年龄相当,那真的是不错。”霍香梅也不觉得这点有甚么可以考究的,不过看到后面的蒋船在猛地翻白眼,倒是知道里面肯定还有甚么道道的了。 “可是他们愣是不同意,理由还是因为嫌弃我娘家侄子太矮了。这汉子矮点有甚么,只要人有一门手艺,去到哪里都不怕饿的。”蒋家婆子觉得这完全不是理由,自家侄儿那可是一门赚钱的手艺,“等到我阿兄干不动了,那店肆还不是留给我侄子?到时候金枝躺着吃都吃不完了。”。 这真的很好呢,霍香梅好奇的问,“那不知阿婆你娘家的阿兄和侄子是做哪门买卖的呢?”。 蒋船已经一脸要晕过去的样子了,这让霍香梅更加好奇了。 蒋家婆子道,“是斗棺椁的。”。 斗,在这里的方言是做的意思。也就是说蒋家婆子家阿兄侄子都是做棺材的。估计一般的娘子都不大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去。不说甚么,就是进进出出看到自家的院子里摆满的都是木头,都是做棺材的木头,这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好些人都会认为这是很晦气的。 还有一些说法是你做甚么的,最终你会变得跟甚么一样。并不是说你的外表变得跟那样东西一样,而是你的气质,你的性情会受影响,从而变得跟那些东西很接近。 比如说一个人养蛇的,他当然不会长得跟蛇一样。不知过慢慢的他的性情会变得跟蛇一样,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控制不住的想要嘲讽人,有时候还很容易暴怒等等。 至于这做棺材的人会不会给人的感觉是阴森森的,不爱开口说话的,霍香梅倒是不知道了。可是一般的人的第一感觉,听到你是做棺材的就会感觉心里不舒服,就像是听到你是给死人做斋事的一样。 让霍香梅她这个做阿娘的也不会考给自家娘子找这样的,所以霍香梅开口道,“这倒是不怕没饭吃的一门手艺,只是这缘分的东西是天注定的。真的不合适,咱们也没必要吊在一棵树上,是不是?”。 蒋船在后面不停的点头表示同意,就算蒋金枝不是他亲生的,可是跟了他姓,再说这些年下来,那也是个好娘子,自己家总不能把她往坑里推吧? “中,我也不是死心眼的人,我又给她找了第二个。”说到这里,蒋家婆子真的觉得自家儿子和他妇子都是死脑子的,“第二个家里有三个大兄,都是已经结婚的了,就他最小。那样做小儿妇挺好的啊!你说是不?”。 霍香梅点点头,可不是,李家阿嫂刚刚才以这个原因拒绝了自家的问亲呢。 蒋家婆子继续说,“可是他们嫌弃那个小儿平时没有做甚么手艺活,天天就在村子里溜达。我说啊,他家都有不少地,他有阿兄阿嫂操持家里,阿爹阿娘也是建在的,他作为小儿当然只要舒舒服服就行了。哪像我家筏儿,两个大兄都不愿意帮忙,只能自己埋头苦干,过着这一顿不知下一顿在哪里的日子。”。 这样没有手艺,又懒惰的汉子,真的能嫁吗?以后还想靠阿兄阿嫂过日子?蒋船夫妇怎么可能把自家娘子嫁给这样的人,就算不带着一起变得懒惰,也会累一辈子的。 蒋家婆子也不等霍香梅发表意见了,“第三个是老大了,他们又嫌弃是老大,家里还有几个阿爹阿妹,和一个独眼老爹。可是人家是蔺县上的,在一家很大的食肆里做小伙计的。将来不定就是大掌柜呢,这样有前途的小儿郎,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的。可是他们还是不愿意。”。 蒋船不得不开口了,“可是阿娘那个小伙计家里八口人,在蔺县上只有三间屋子,住得都不能转身了。金枝嫁过去,总不能和小叔小姑子一块儿挤着吧。”。 蒋家阿婆不自在的说,“那不是暂时的吗?以后做了大掌柜就好了。再说了,人家家里尽管是这样的条件,可是说好了会给高的聘礼的。金枝嫁过去了,就不用在地里刨食了,那可是城里人了。”。 霍香梅在一旁吐槽,这说亲的说了那么久就不见说一下那个儿郎的人品性情的?都是说家中的物质,看来甚么年代,甚么时候,都是拼爹的。如果现在看着是潜力股的,将来是万年潜呢? 第144章 未结亲家先问分家 在蒋家婆子正准备说第四个的时候,蒋船妇子担着洗好的衣物回来了。看到霍香梅,她高兴的打招呼,倒是对自家阿婆皮笑脸不笑的问了声好。 见到这,霍香梅就知道这两婆媳如果不是碍于自己在这,估计得大战几个回合了。霍香梅赶紧道,“弟妹,这是昨天我家摆酒席收到的礼,有些新奇的我拿过来给你家尝尝。”。刚刚就忙着听八卦了,她倒是忘记把这篮子递给蒋船了,现在这会想起来了才觉得手臂酸痛。 蒋家婆子见自家二儿妇子回来了,突然就没兴致说下去了。她见许三郎家的篮子里面似乎装了不少好东西,一把替蒋船妇子接过来,“哎呀,这许三郎家的就是个懂礼的,通透的,上个门还带礼,不错,这不错。”。 说完,蒋家婆子就把上面遮盖的一块小麻布掀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更加的满意了,“昨天我船儿家也摆了宴食,那些过来吃食的人,可没有你家的大方。带的东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我如果不是怕放坏了,都不想拿回家去。”。 这话噎得蒋船妇子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如果不是碍于许三郎家的在这,如果不是知道这个阿婆本身就是混的,如果不是知道自家汉子是个好的,她真的想跟她大干一架,然后收拾东西,带着自家孩子就走人。 蒋家婆子道,“那船儿你们考虑考虑,我今天说的那个儿郎真的不错的。我就先家去了,家里的雉子还没喂,大彘还等着我呢,我倒是为了金枝娘子跑断腿了。”,说完也不把霍香梅带来的篮子放下,扭着小步快速的往院子走去。 霍香梅觉得用跑来形容才更加的贴切。 蒋船妇子赶紧说,“阿婆,这是人家带来的,还有篮子得还给人家啊……”,她还没看到里面是甚么东西,到时候怎么回礼啊?再说,这是人家送她家,她们早就是两家人了。 蒋家婆子已经走到院子门口了,右手挎着篮子,左手用力向后面挥挥,“我迟点会拿回去给她家,不着急,不就是一只篮子吗?”。 霍香梅赶紧拉住蒋船妇子,摆摆手示意不要紧了。 蒋船妇子一脸的歉意,蒋船也是不停的拱手道歉,自家阿娘这样做,实在是令他们觉得脸面无存。 霍香梅避过蒋船的行礼道,“弟妹莫多礼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点要紧的事想跟你商量商量的。”。 蒋船妇子赶紧把湿衣服让蒋船给晾开,她引霍香梅走进屋子,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才一起坐下来,“不知阿嫂是有何事呢?”。 蒋船妇子在心里打了个转儿,难道是不打算让自家帮忙养牲畜了?他们家不打算养了?毕竟出了六个秀才,家里的很多土地都不用交税了,还能帮挂靠的人省了税收,那样挂靠的人会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他们家方便和回报的。虽然知道是这样,可是蒋船妇子心里是不大高兴的,毕竟这也算是自家收入的一个来源。 霍香梅想想,还是直接道出,“我家看中你家小娘子了,请聘回家,弟妹你看?”。 蒋船妇子一愣,随之狂喜,许三郎家真的是条件很不错的,对于自家来说。都说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这可比自家汉子的阿娘介绍的靠谱多了。“那不知是你家哪个儿郎?”。老大的话,那人情来往太麻烦,老二倒是不错,可是那样的话年龄上自家娘子就是大他不少了,不过娘子大点会疼人。 霍香梅道,“你觉得,我家小三怎样?”。 “小三?不是老大和老二?”蒋船妇子看着霍香梅摇头的表情,悻悻的笑了,这跟她想的不大一样,“小三太小了吧?”。 霍香梅自己也觉得小,可是禁不住他们喜欢啊,肯定的道,“老人们都说,这女大三抱金砖,这是好事。”。 蒋船妇子稍微的试探一下道,“你家小三可知人事了?不知的话……”。 霍香梅觉得这个话题挺尴尬的,这儿子来不来那个,她真的不知道。现在孩子们大了,衣服都是他们自己洗了。 “孩子还小,可以暂时先订婚的。毕竟得等他们身子骨长结实点再考虑生娃的事,这不着急。”,霍香梅嘿嘿的摇了摇手。 蒋船妇子觉得小三也不错,挺机灵的一个,平时见到她都是很有礼貌的问好的,就是这年龄上有点膈应,“那订婚的话,大概考虑甚么时候完婚呢?当然,我们家是希望能多留娘子两年了。” 最后那句多留两年是有点言不由衷的,可是现在自己是女家,当然得矜持点,蒋船妇子觉得她说的不错。 霍香梅认真的说,“这完婚肯定不会太早了,毕竟至少也得等他大兄和二兄成亲之后。”。 蒋船妇子继续问,“以后你家娃都是要做官的?那蔺县的商肆是谁打理呢?”,许三郎家现在就是靠那个商肆维持的,家里儿郎又多,真的平分的话,是分不到甚么的。再说了好些人家都是把大头分给负责养老的大儿,那小三可不是大儿。 霍香梅倒是没有想到蒋船妇子会问这个,说实在的,心里不大舒服,还没嫁过来呢,这娘家人就惦记着婆家的荷包了。不过也明白人家只是想事先问清楚,到时候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这做官不做官的现在倒是不知道的,毕竟虽然他们都考上了秀才了,以后能不能考上举人还不一定。再说了这官场上的那些道道,我们做阿爹阿娘的只是小老百姓,知道的真的不多。”。 “至于商肆归谁,到时候就看他们兄弟谁更加适合做买卖,那就给谁,给别的再补贴些许钱银给其他的就是了。我们做阿爹阿娘的会尽量一碗水端平的。”霍香梅想了想道。 蒋船妇子当然不会觉得有做阿爹阿娘的能真正一碗水端平的,再说了许三郎家几个娃好些还是不同阿爹阿娘的,不过既然许三郎家的能说到这一点,说明他们家是很有诚意的了。“那将来成亲后,他们住在哪里呢?”。 之前许三郎也说过这个问题,他烦恼着呢,霍香梅当然不会说,以后让他们小两口慢慢的挣钱自己建或者买的话,“现在先订婚,房子还有两年的缓冲时间。在这两年里,我们做阿爹阿娘的尽量再多赚些钱银给孩子们,到时候是租赁还是建屋子就看他们小两口的商量了。说不定孩子学业有成,将来很可能不在蔺县长住呢。到时候蔺县只要有个家,那就够了。”。 蒋船妇子不是很满意这点的,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许家儿郎就有六个,如果一下子人人都要有独立的屋子,那么就算是把许三郎和霍香梅榨干都不够钱银建,所以能一步步的慢慢来。像她跟现在的汉子过日子的时候,还不是只有一间小屋子,天天面对着爱占便宜的阿婆,易怒的阿嫂,爱看人倒霉的弟妹。想要一间独立的屋子当家做主,那就是天天做梦的事情。 不过理解不代表一下子能接受的,没有哪个阿娘是不希望自己家孩子能过得好的。 霍香梅见蒋船妇子的神色,知道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七八分的同意了,只不过还在考虑其他的内容,于是道,“要不,弟妹先跟你家的商量商量。我们做阿娘的都是想着孩子好,考虑得多点是正常的。回头我让我家汉子过来跟你家的喝两杯,不管成不成,咱两家的交情不变……”。 蒋船妇子见霍香梅都这样说了,自己的确也该跟当家的商量,也就点头同意了。 霍香梅站起来准备家去,蒋船妇子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一包东西塞给她,“之前你带来的被我阿婆拿去了,怪不好意思的。这个是我家自家做的,味道还可以,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味道。”。 想着以后很可能就是亲家,霍香梅也不客气的拒绝了。毕竟有时候太客气,人家会不自在,甚至是觉得你看不起她,“那感情好,弟妹你的手艺,我能不信吗?之前小三拿回家的那些,我家里的大人小娃都爱吃。”。 告别蒋家,霍香梅想去小溪边摘点薄荷叶回家泡水。以前长期住在新村的时候,自家后面的小菜地边上是有移栽的。再后来搬家了就把薄荷都给搬到蔺县的花盆里去了。昨天吃的东西有点油腻,霍香梅想给家人清清肠胃。 可是现在好了,得,别去摘了,还是家去吧,别乱出来溜达,一不小心就能遇到要眼瞎的东西。现在也不是春天啊,可是个个都是春心荡漾的样子,让她这个妇子看得眼热。 霍香梅的眼尖,能看到小溪对面的小山脚边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个很明显就是穿着小三儿早上穿的衣裳的,另外一个是一个小娘子的。再远点的地方,还有个小子在那站着望风,这安全工作做得真不错。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自家儿子,霍香梅也不会认出来那是谁,也会给他们点赞。至于现在还是算了,眼不看为净 …… 等霍香梅回到家的时候,看到许三郎正陪着里正还有三个父老一起坐在院子的葡萄架子下说着甚么。她向众人打招呼,看到他们碗里的茶已经快没了,晃了晃茶壶,重新去沏了一壶出来。 茶半酒满,霍香梅给他们把茶倒了大半碗的,才停下来,站在一旁听他们说了一会才明白他们过来的原因。 原来是这次新村出了不少秀才,昨天搞了祭祀挺隆重的,当时还是在宗庙门口举行的。 第145章 三郎被坑阿幸试探 许多外村人都看到了这场祭祀,然后父老们觉得还不够。那宗祠是八年前修的,这八年来也不怎么修正过,他们就想趁这次机会重新修整一次,把以前的茅草屋顶换成瓦片的,再在之前门前留空的地方再起多两间屋子,其中一间还可以给看宗祠的祠祝平时有个歇息的地方。 这个想法真的不错啊,可是想法要变为现实,那么就需要钱银了。这不,里正和父老他们就上门请捐助了。 李明伟道,“国家大事,唯祀与戎。这戎咱们小老百姓没有话事权,但是这祭祀也是关乎宗族的,得办得漂亮。”。 一个父老道,“确该如此,我们都想百年后享受子孙香火。一个宗祠的香火兴旺是关乎传承的问题……”。 其他人也纷纷的点头。 许三郎先是一番恭维的话,然后无比真诚的问,“那不知里正和父老们需要我做点甚么呢?能做到的我绝不推卸。”,至于这个能做到和不能做到,那就是看我自己了。 这些年许三郎不是白历练的,虽然骨子里还是个农家汉子,有老实的一面,但是商人的那种圆滑也慢慢的融进去,直到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分别。 里正和几个父老互相看看了,最后还是里正先开口,“这修整宗祠的钱银没有当初建屋子的多,不过呢,当初是村子里所有人都交钱的,或者是出力的。现在倒是想能不能找些人捐助的,少了再让大家交一部分,多了就作为香火钱或者是以后修修整整的花费。”。 其他几个父老跟着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许三郎和霍香梅明白了,就是来要钱的。 这种事霍香梅见得多了,找有钱的人捐助修路,修学校,给乡村安装路灯啥的。真的有钱的话,建设家乡那是应该的。只不过这次不知道里正他们想许三郎捐多少,自家并不是有钱人。别看着蔺县的商肆每天的买卖不错,可是七个孩子支出也是很庞大的,能做到小有结余,那还是比较节俭的原因了。 许三郎也明白这件事,估计是最近自家风头太盛了,“那不知我该捐多少呢?其他人家是怎么说的?当然能够为咱们村出一份力,我是很乐意的。”,这好话是必须说的,否则到时候就算是出了钱,也会被人家歪传,让捐个钱,也是说三道四,不情愿的。那岂不是出钱还不讨好? 一个父老道,“我们是先来你家的,这花费我们几个私下估了一下,你们家如果能捐助十两银子就好了。”。 十两?完全出乎许三郎的意料,要知道当初建宗祠的时候,他充大头鬼,捐了二两银子,回家差点儿自家婆娘不让自己上炕。现在虽然家里的条件好很多了,可是这十两还是不少的了,真的要拿出来,是会心痛的。 霍香梅见许三郎为难,她知道男人好面子,可是也得顾及家中的情况,于是她道,“我们挺乐意捐的,谁没有个归去的时候。只是我家虽然几个孩子都考上了秀才,能免一部分的田税商税,可是孩子们接下来还得到粱邑去进学,那里还不知道要使多少钱银,加上孩子们的年纪陆陆续续的增加,现在又到了要说亲的时候了,真真恨不得把一个铜子掰成两半花,我们也是挺为难的。别看我们家在蔺县搞了个小商肆,看起来收入很可观,可是赖不住家里人多啊!”。 捐肯定得捐,必要的哭穷还是得哭。 许三郎假装怒斥霍香梅几句,“你这个婆娘说啥咧,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很多人家都比不上咱们家咧。”。转头,许三郎对里正他们道,“老爹阿叔,明伟,我家这次就出五两吧。虽然不是很多,但是我们家也是尽力的了。你们看?”。 这李明伟以后还是亲家呢,可别留下吝啬的印象,差不多差不多就行了。 其实五两才是李明伟跟父老们商量好,觉得许三郎家会出的钱数。那个漫天开价,坐地还钱,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怜的许三郎还乐呵呵的答应回头就把银子送过去,因为刚刚看到里正他们一阵犹豫之后才答应下来,他觉得已经不错了,这是他心中的合适钱数。 霍香梅在一旁翻白眼,她觉得应该开二两,然后慢慢往上添,可是那头牛一下子开五两,尽管里正他们表现出来的是为难,可是霍香梅还是第一时间从他们眼中看出了满意,接着的不过是装罢了。 等里正他们都走了,霍香梅把这事儿分析给许三郎听。如果是以前许三郎是肯定不会相信的,觉得自家婆娘就是个小气的、吝啬的、疑心重的。可是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了,许三郎也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就算平时会有些女人的小脾气,女人的通病,但是其它的大局方面很少说会有错的,感情自己这次又是被坑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许三郎也不打算反悔了,摇了摇头问霍香梅,“你去里正家和蒋船家问得怎样了?”。 说到这个,霍香梅就一肚子的哀怨,“李家是嫌弃大娃是老大,觉得做老大的任务重,加上下面有一群小叔子小姑子,会很难伺候的。里正的妇子现在心里是不大愿意的,说是要回头跟里正商量。我觉得这有点难办。倒是蒋家的好办些了,除了觉得小三年龄小了点,就是担心家里将来家产分不到多少。”。 对于里正家的理由许三郎不反对,只是这蒋船家的他就不大乐意了,“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许三郎的儿郎难道还得靠阿爹阿娘才能有口饭吃?这还没嫁过来呢,就惦记着阿爷阿婆的荷包了?这品行不大行啊……”。 霍香梅道,“人家是觉得咱们家现在就一间商肆,可是儿子又多,小三不是老大也不是最小的,分家的话很可能不是担起养老的责任,这东西自然就分不到多少到他们小两口的手里了。做阿爹阿娘的就怕将来女儿女婿吃亏了,这不奇怪。”。 许三郎吧嗒了两口水烟,“那他们家的小娘子你看得怎样?”。 “能怎样?”霍香梅的语气有点冲,“我去他们两家都没看到他们家的小娘子,感情咱家儿子已经约了人家出去处着了。”。 许三郎哈哈的大笑起来,“那样就少很多问题了,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儿郎和小娘子坚决的话,哪有父母能拗得过他们的。”。 就这点看来,霍香梅跟许三郎不愧是夫妻。 许三郎道,“我先去看看其他人家捐多少,顺便问问他们到时候孩子们在粱邑读书是直接住书院还是另外租赁地方。”。 霍香梅道,“你不打算吃午食了?那几个孩子也是的,现在太阳都日中后了,还不回来,阿爹也不见踪影。”。 “不吃了,朝食吃得比平时迟了,午食也不觉得有饿意。孩子们难得放松下,又不是小娃娃了。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你不是说妇子越是操心越容易老妈?”许三郎不以为然的道,“我出去了……”。 也不管身后的霍香梅在如何的跺脚了。 …… 小四一大早就出去,并不是去找苏畅,就算她平时跟苏畅如何聊得来,作为一个小娘子,她还是知道最基本的礼仪的。在自家里就算了,出到外面就得注意点,就算是没啥事的,经过那些长舌妇子的舌头,一个话题,一件事儿就像阿娘说的那样,“本来就像蚊子那么大的,结果倒是变成了山鸡。不停的咯咯咯咯的叫着,真真的令人生厌。”。 “这针可以往这边拐,喏,还有这边,这样看起来这眼睛就像真的一样了……”,小四指着小框上的线跟坐在小框前的小娘子说到。 原来这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霍香梅教她阿娘做芦菔蒸鸡子喂她吃的阿幸娘子。阿幸娘子现在才十岁出头,已经可以看见将来的样子了。皮肤白皙,像是能掐出水来,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两排小牙,居然还有两只可爱的小虎牙。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词,舒服!看来这些年他们家里对她是一直宠爱着的,否则很难养出这么一个娇娇娘子的样子。 尽管阿幸娘子跟小四差了两三岁,不过两人处得不错。这次小四回来,就是专门来找她的。之前小四答应了回来会教她一种新的针法。 阿幸娘子脸上发光,崇拜的抬头看着小四,“阿姐你真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我真笨。”,说完,还懊恼的嘟了嘟小嘴巴。 小四笑着说,“我也想不到啊,这是先生教的。先生可是说了,只要把基本功夫练好了,以后自己多想想就能想出新的来了。所以,你现在完全不用着急的,先把基本功练好再说。”。 如果霍香梅听到这话,肯定会一脸自豪的说,“看,我家小四多好啊!完全就是一个好先生的典范。”,可惜她没听见。 阿幸娘子小心的问,“我阿娘说娘子大了就要嫁人的,如果以后阿姐嫁人了,嫁得太远了,我想找你学针线都找不到了。”,阿娘真的是,千叮万嘱自己一定要问小四姐的话,不就是想把小四姐和阿兄凑在一起吗? 可是阿幸娘子觉得阿兄配不上小四姐。人家小四姐识字,会女红,会掌厨,脾气好,家里也不错。可是自家阿兄虽然是自家人,也不得不说,差了点,没考上秀才,就是在蔺县里读了两年多就不读了,现在倒是在跟许家大伯学木匠活学得不错。人家小四姐家里六个秀才,她天天就是跟书打交道的娘子,会看上一个做木匠活的吗? 就算她看上,许家阿叔阿婶他们也不会同意的。所以,阿幸娘子觉得这问话本来就是很悬的事情,可是抵不过自家阿娘一定要自己问。喏!阿幸娘子都能看到自家墙壁那个平时用来打铁散热的小孔那有双鞋子正贴在那里了,肯定是自家阿娘在偷听。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周四换榜,所以文会在中午十二点后再更哦。因为西西这些天都要加班,双更只能够看情况了,如果可以的话,会保持双更,不行的话,只能单更了。保佑能早点下班吧…… 第146章 李兰杀人王家惨案 小四倒是不觉得有甚么,她在蔺县的小姐妹之间偶尔也会说起这些话题,阿娘说没有娘子不怀春,没有儿郎不钟情的,“我可能不会嫁太远,因为我阿娘说过舍不得长时间见不到我。再说了难道阿幸你就不用嫁吗?如果你嫁得远的话,我也是会见不到你的。”。 一说到自己,阿幸娘子虽然有点羞涩,但是坚决完成阿娘的任务,“那阿姐想过要找怎样的吗?”。 “跟我家差不多的,或者是比我家好点的,不能差太多。我阿娘说过低娶媳、高嫁女,竹门对朱门的话,不是不好,只是很多时候活得不自在。”小四也觉得自家阿娘说得很对,这事她会听娘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候听我阿爹阿娘的就是了,他们又不会害我。”。 这意思就是只能去问许婶子了?阿幸娘子不死心的问,“那婶子有说给你相看了吗?”。 小四想了想,摇摇头,“没有,阿娘没有说过。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早,我上面还有三个阿兄呢。”。 说到这,阿幸娘子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否则就有被戳穿的危险了,只好把话题转到针线上面来了。再瞄了一眼那个墙角边的洞洞,阿娘的那双布鞋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 这一边,霍香梅自己也是没有甚么胃口吃午食,家里除了她就没有其他人了。她懒得做吃食了,拿着一些别人昨天送的小糕点沾点凉白开吃了当午食。 吃完之后,她就喂了家里的大黑,扫了屋子,收拾收拾下院子。正准备做晚食的时候,却看到许三郎一脸苍白,像见鬼了一样神色慌张的进来。 当然在外人面前的许三郎只是一脸严肃而已,可是跟他同床共枕了十年的霍香梅还能看不出他此时的状态吗?霍香梅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甚么,开玩笑的道,“三郎你怎么啦?被狗撵了啊?”。 许三郎语气有点冲,“胡说甚么!先进屋子去!”。 霍香梅心里有点惊讶,看来真的是遇到事情了,也就不介意许三郎的语气了,跟在后面就进去了。 先进去的许三郎坐在凳子上灌水,霍香梅也不打扰他。等他灌得差不多了,正想开口问。可是许三郎又站起来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霍香梅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你到底怎么啦?走来走去的,看着我眼花了。”。 “杀人了,李兰杀人了。”许三郎看看门外,没有人,靠近霍香梅耳边低声的说道。 霍香梅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事,也是愣住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知道的?杀了,杀了谁?”。 许三郎吐了一口气,憋死他了,说了开头倒是好往下说了,“我不是跟你说我到那几户都有孩子考中秀才的人家去,看看他们准备捐多少钱银吗?”。 “嗯嗯,然后呢?”霍香梅配合的应道,恨不得让他直奔主题,李兰到底是杀了谁啊? “然后,然后我去了所有的人家,问过之后,知道是咱们家给的银子最多,其他人家都是二三两的。我心里有点郁闷,想着昨天祭祀只是在村子里的宗祠而已,就想去阿爹阿娘的坟前跟他们聊聊。”许三郎低沉的说。 霍香梅也是很无语了,你捐得最多,心里不平衡了,就跑到坟头去跟你死去的阿爹阿娘聊天? 许三郎也不管霍香梅是如何想的,就是继续说他所遇到的事情,“我本来在阿爹阿娘的坟前说得好好的,却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争执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我就站起来往声音的地方看去。开始的时候看得不大清楚,只是觉得声音很熟悉。”。 许三郎说到这里瞄了一眼霍香梅,道,“那熟悉的声音好像在骂人,又像是在哭,还是妇子。中间又夹着汉子的声音,我就想是不是有汉子在对妇子做啥了,我就放轻脚步悄悄的走过去,你猜我看到啥了?”。 “你看到李兰在抵抗?”霍香梅不由自主的也低声问。 “开始的时候不是,李兰是在骂一个汉子,那个汉子的年龄跟李兰差不多,可是穿着差远了。破破烂烂的,非常的邋遢。他对着李兰一阵阵怪异的贼笑,说他不好过,也不会让李兰好过。”许三郎撇了撇嘴,“我听了好一会才知道,原来那汉子是李兰的前夫,姓王。他在跟李兰和离之后,娶了一个小寡妇,日子过得本来不错的,可是在和离一个月左右,不知道怎么的家里的屋子半夜遇到火灾,虽然没有烧坏银子,却是烧坏了不少东西。从那个时候起,王家就好像遇到瘟神一样的了。”。 顿了顿,许三郎继续道,“先是小寡妇不知道怎么的摔了一跤,把怀了五个多月的娃给摔没了,已经能看到是男娃。这可是姓王的第一个孩子。再后来小寡妇怀了几次,都是怀不住的。” “那后来呢?”霍香梅问。 “后来,那小寡妇死了呗……”许三郎激灵了一下。 霍香梅被许三郎的神情唬了一下,“难产?小月子没坐好?血崩?”。 “都不是……”说到这个,许三郎也是觉得恶心了,“她是被姓王的发现和别人通奸,姓王的把她跟那个奸夫一起砍死在炕上。先是把两个人绑住了,然后一人一刀,刺了几十刀之后,就让那个小寡妇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个奸夫的脑袋砍了下来。姓王的还没来得及砍小寡妇,小寡妇就被吓死了。”。 “呼!”霍香梅没有想到居然是那样的狗血的惨死,“那之后呢?”。 许三郎咽了咽口水,“那姓王的直接一把火把小寡妇和奸夫烧成了骨灰。开始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奸夫是一个独居的无赖,家中已经没阿爹阿娘的,阿兄阿嫂倒是有的,只是他平日游手好闲,东偷西抢的,他阿兄阿嫂都不愿意再跟他来往的了。等他被烧死的时候,还是别人看到那屋子已经被烧成灰了才去告知他的兄嫂。”。 霍香梅问,“那他阿兄阿嫂报官府了吗?”。之前王柳子自缢的事,新村里就没有一个人想要找出奸夫,或者是告知官府的。 许三郎道,“怎么可能会告诉?他们估计以为是他不小心点着火了,自个把自个给烧死了,亦或者是他们心里也是怀疑的,只不过不想多生事罢了。”。 “那小寡妇死了,就没有别人发现?”,霍香梅记得李兰说过那个小寡妇还有两个儿子跟着她一起嫁到王家的。 许三郎道,“怎么可能没发现,就算别人没发现,那个小寡妇的孩子估计是找不到阿娘了,天天跟王家婆子哭要阿娘,那个王家婆子也是个心狠的,嫌那个小的哭得令人烦,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就用被子把他给捂死了,然后偷偷的扔掉了。而姓王的杀了小寡妇之后并没有在那停留多久,而是继续回到蔺县去上工了。估计是他之前在蔺县上工,做泥匠活,别人也不知道他回过家。”。 许三郎干脆也不搭理霍香梅了,直接把他听到的那姓王的话给整理了出来,“再后来事情爆发出来是因为那个王家婆子找不到自家儿妇子了,整个王家村都闹腾了起来。这些年,王家都是鸡犬不宁,天天不是婆媳大战,就是夫妻大战。”。 “王家村的人都不想搭理他们家了,可以的话,都纷纷搬离他们家远点。这次本来也是不想搭理的,可是实在是王家婆子找到里里正让帮忙找儿妇子,说很可能跟哪个汉子跑了。王家村的人其实很多都知道小寡妇的不检点,只是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去找,可是后来过了好些天了,真的是不见人了。人也是有好奇心的,就去帮忙问。最终当然是不见人影啦!王家婆子天天在里正家门口闹腾,那个王里正的干脆就报告官府了。这件事才爆发了开来,也有人去蔺县通知姓王的回来。”。 “后来不知道陆爷是怎么问话用刑的,没问出是姓王的杀了小寡妇,倒是问出王家婆子把小寡妇的小儿闷死然后扔掉的事。后来派衙役去找,连骨头都找不到了。估计是甚么畜生给叼走了。这件事简直就是骇人惊闻,惨无人性的了。当陆爷要把王家婆子收监的时候,王家村除了王家老汉和她儿子就没有人求情的,尤其是那个小寡妇的大儿子,已经十二三岁了,恨不得当场杀了王家婆子。”。 “王家婆子坐牢后,那王家老汉跟姓王的都不愿意再养小寡妇的大儿。而那个大儿也不愿意再住家王家,就去了蔺县的一间小食肆做了不要工钱,只要包吃包住的小跑腿。”。 “姓王的在蔺县也有相好的,不知道怎么的说漏嘴说自己发现了小寡妇那个贱人跟别人偷情的事。后来被那小寡妇的大儿知道了,设法从姓王的嘴里知道自家阿娘是被他杀死的。那还得了?小寡妇的大儿第一时间就是告知官府,可是最后还是被姓王的逃了。”。 “姓王的东逃西躲的,眼看没法活下去了,就想起了已经和离的前妻李氏。这次他是想要勒索李氏要些钱银好外逃的,李氏已经答应了会给他银子,让他等着。”。 第147章 情比法大小三不娶 终于把事情给说清楚了,许三郎吐了一口气,感觉心里轻松多了,之前他一路的憋着,差点没把自己个憋死。反而是霍香梅郁闷了。 霍香梅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感情你一直在看着的样子。”。 许三郎又喝了一口水,刚刚都说到口渴了,“之前的事情经过是如何的,我当然没有看到,只不过是从姓王的嘴里颠三倒四的话里拼凑出整个事情的缘由罢了。之后的我可是看在眼里,听在心里的,那李氏真的是个狠女人。”。 霍香梅觉得许三郎不去做个说书的,倒是亏大了。另外她也不觉得李兰狠,那种情况下如果不能杀了姓王的,那李兰很可能一辈子都活在那个阴影只下了,“那之后怎么办?三郎你会去报官府吗?”,如果是那个年代肯定得报警,一切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来,李兰这个应该是属于正当防卫之中的,只是现在嘛…… 果然,许三郎道,“我怎么可能去报官府?我当初都想上去帮李氏把姓王的揍一通,再扭到衙役去了。现在倒好,李氏把他给杀了,李石森也是站在李氏那一边,我反倒不用牵扯进去了。免得到时候多几张嘴,都是说不清楚的。”。 这个时代真的是法律缺失的时代,或者说是人治的时代。很多人对官府不是不畏惧,可是只要有宗族的庇护,那么他们的心里就是安定的。往往宗族对他们的约束力更大,平日里有甚么事,都是宗族里的族长父老们处理的,很少会经过官府,除非是真的闹得非常大了,才会让官府出门。所以宗族对人的约束力非常的大。 就像李兰这次杀人的事,许三郎就算是第一目击人,但是他也不会想过要去报告官府。一方面是他本身是站在李兰这边的,另一方面就是李兰也是新村的,属于自己宗族的,而姓王的则是外人。 霍香梅不放心的道,“如果姓王的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还有李兰如果有一天不小心泄露了出去,那可是杀人。难道杀人不用偿命坐牢的吗?”。 对于霍香梅来说,她是从和平年代过来的,对于这种一般只是听说的事情,她依然无法接受这里的这种处理方式。说它是讲人情的,可是它也是野蛮的,血腥的;说它是不对的,可是它似乎也是有道理的。 许三郎不以为然,“如果真的泄露出去,那就是李兰的命了。现在王家除了一个老头,就没有别的人了。那个坐牢的婆子早就承受不了,一命呜呼了。王家村的人估计都不愿意沾上姓王的事,所以谁会去追究呢?就算官府按照律典处置,到时候李兰出点钱银,以钱抵过就是了。”。 这是个不把人命当命的年代,当然不是说霍香梅同情姓王的,她只是习惯了一切交给官府去处理罢了。 霍香梅掩饰心里的不舒服道,“那这件事就这样了?完了?”。 许三郎道,“完了,我刚刚开始就是被唬住了。现在回过神来,倒是觉得肚子饿了,婆娘给我来点午食吧!”。 霍香梅翻了翻白眼,觉得许三郎就是个心大的,“我没做午食,你们都不回来吃,我干脆就不做了。喏,这里有点糕点,是昨天别人送的吃食,你先填填肚子,我等会就去做夕食。”。 许三郎嘟囔了几句,懒婆娘,倒是没有拒绝,接过大碗,就把里面的糕点往嘴巴里塞。 霍香梅无语了,“你小心噎着了……”。 还没说完,许三郎就真的噎到要翻白眼了,掐住脖子想吐。霍香梅赶紧递上旁边的一碗水,给许三郎灌了两口,他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好的不灵,坏的灵。”。 霍香梅讪讪的笑了,“明明是自个像牛一样猛咽,你慢点吃,我去做夕食。”,说完,霍香梅赶紧走了出去,怎么觉得这只蠢牛有点呆萌呢?感情跟他一起同炕差不多十年,这审美观都下降了。 …… 吃过夕食之后,许三郎叫住几个想出去的孩子,把今天他们阿娘去李家和蒋家的事情说了,一时间孩子们的反应各有不同,但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替自家阿娘难过。这些年下来,尽管阿娘表现得再随和,他们也能感觉到她骨子里的傲气和原则。 这次阿娘去李家和蒋家试探提亲,却被李家算是直接的拒绝了,而蒋家虽然态度比较模糊,可是这还没结亲就惦记阿公阿婆的钱财,给人的感觉就不大舒服。尽管在道理上知道蒋船妇子是为了她家娘子好,可是却把钱财看得太重了,没有考虑到许家几个兄弟妹之间的手足之情,这实在是令人心寒。 小二首先蹦跳出来,“无论是李家还是蒋家的娘子都是娶不得的。阿兄是咱家的大兄,就算我们其他几个兄弟将来很成才,不需要大兄提携,可是作为大嫂,她就得担当起一个家的责任。我知道阿爹一直羡慕世家豪族,可是就我们了解的世家豪族,掌管内务的多数是大嫂。那李楠虽然跟我同窗过,我跟她之间并没有交流,加上阿兄又爱慕她……”。 小二看了大娃一眼,继续道,“所以对于小娘子是否能承担起一个家族兴起的责任,或者说她是否合适咱们家,做咱们的大嫂,我不做评价。只是对于她阿娘会不会是拖后腿的,这就很明显的了……”。 大娃打断小二的话,“又不是她阿娘嫁到咱家,李家小娘子是个不错的。”。 小二不满的说,“你当然会说李家小娘子不错,如果她不是不错,你又怎么会爱慕于她。现在是人家阿娘嫌弃你是大兄,咱家阿娘上去求亲,却是被拒的。你怎么就不替阿娘想想,当时阿娘被拒绝的时候,能不尴尬吗?”。 大娃一听小二如此说,满脸内疚的看向霍香梅,“阿娘,我……”。 霍香梅摆摆手,“尴尬倒是不尴尬,人家阿娘考虑的也是周到的。如果是咱家小四被人上门求亲,不管是不是大儿,不管是不是很满意,第一次我也是得拒绝的了,咱们娘子家的总得矜持点,才显得咱家对娘子的珍惜。不过,大娃,你真的是喜欢那个李家娘子了?”。 大娃听到喜欢这个词语,破天荒的脸红了,这还需要问吗?“阿娘,如果因为这事让你和阿爹为难了,那就算了。”。 许三郎大眼一瞪,“算甚么算,一个娘子都搞不定吗?只要你搞定人家娘子,她家阿娘能拗过她?搞不定就是你没本事。”。 霍香梅唾了许三郎一口,“怎能如此说?小娘子的声誉要紧,如果成了那是和你过一辈子的人,如果不成那也没必要坏人家的姻缘。大娃你倒是可以跟小娘子把话说明,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私下做一下她阿爹阿娘的思想工作,我跟你阿爹再找她阿爹阿娘说说看。一家好女百家求,这被拒亲不是难堪的事,恰恰说明很多人看到这个娘子的好。”。 大娃感激的看着阿爹和阿娘,“喏,我会好好的跟她说的。”。 心急的小三看阿兄的事说完了,赶紧问,“那阿娘我的呢?我不是老大,应该没问题吧?”。 哪个少年不钟情?看,才十三的小三就已经着急成这样了。霍香梅也没有心情逗他了,直接说,“你的机会倒是大些,但是蒋家也不是一口的答应下来。人家说你比蒋家娘子小三岁,这……”。 小三激动的说,“小三岁又怎么啦?阿娘你不是说过女大三抱金砖吗?再说了,我以后对蒋家娘子好好的,那不就行了吗?甚么破思想?……”。 “你胡说甚么?你的礼仪都吃到狗肚子里了吗?”许三郎看不得小三这个样子,几个孩子小的时候小三最黏他,嘴巴又甜,他的心里对老大是敬重,对小七是疼爱,对小三则是期盼,对小二倒是多多少少有点忽视了,“就一个小娘子,值得你对你阿娘大呼小叫吗?就不能安静的听你阿娘说完吗?难道你的秀才只是学了知识,却是忘记怎么做人了?那粱邑的进学,你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这是许三郎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小三说话,不说其他孩子被唬住了,小三则是立马的眼眶红了。就算他想要娶妇子了,可是他毕竟还只是个大孩子,阿爹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训斥过他。 小三一时不敢开口说话,低着头,一只手不停的揉捻着衣角。 霍老爹打和道,“咱小三好着呢,只是刚刚有点着急而已,不是对阿娘不敬的对吧?”。 小三抬头看看阿爹,又看看阿娘,点点头,“那我不娶蒋家娘子了,阿爹你别气。”。 许三郎哭笑不得,这还真的是一个孩子,性子都没定。他不由得好奇的问,“那你是不爱慕蒋家娘子了?怎么就想到娶她呢?”。 关于这点小三可不认同,“我当然是爱慕她的啊,她是我的好伙伴,她阿婆逼着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不认识的人,与其这样,还不如嫁给我呢。当然如果阿爹阿娘不同意的话,我也可以不娶她的。不过嘛,我得给她介绍个好的。”。 这下连霍老爹和霍香梅都觉得啼笑皆非了,这孩子还真的是孩子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的地雷,么么哒! 第148章 分析家境小二惊言 霍香梅道,“现在主要的是蒋家小娘子的阿娘认为你是老三,以后家里的家产分不到多少给你和小娘子,毕竟大多数是老大和最小的承担起家里老人养老的问题的。咱家现在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是蔺县的那间商肆,平日村子里的地的收粮除开交税,剩下的和帮工的平分。现在虽然因为你们考上秀才不用交税了,可是节余的也不会多到哪里去。再加上接下来,你们几个都得到粱邑去进学,那么这花费咱家还是得勒紧裤带过日子的。”。 霍香梅这些年一直把家里的情况和孩子们分析分享,并不是说孩子帮不上,这样会让他们忧心家里的经济问题,而是让孩子们养成关心家里,节俭,不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败家子。 许三郎道,“现在你们到了说亲的年龄,这聘礼,节礼,之后成亲的钱财,还有你们将来住的屋子等等,这些都得阿爹跟阿娘去做。阿爹并不是嫌弃你们要花费太多,而是阿爹希望,就算现在你们帮不了甚么忙,也不要怨阿爹阿娘没能给你们优渥的生活条件。”。 几个孩子纷纷保证自己从来没有埋怨过,几个大的孩子还说现在的日子比小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他们对于小的时候的生活还是有些许印象的。 小三道,“阿娘如果蒋家婶子还是保持原来的意见,这亲事不结也罢。咱家几兄弟的将来我们自己挣,咱家现在的生活还不是阿爹和阿娘白手起家的?这蔺县的商肆我不要,相比阿兄阿弟也是这样认为的。”。 “对,阿娘,这商肆我也是不要的。”小七赶紧表态,刚刚阿爹训斥三兄的话,真的吓了他一跳。 大娃跟着道,“阿爹,这商肆我也是不要的。我们有手有脚想要会自己挣。”。 小四小五小六都说不会要,这是阿爹阿娘挣来的,他们想怎么处理那是他们的事。 倒是小二认真的说,“这商肆我是想要的。”。 其他几个孩子一听,都怒目瞪着小二,如果不是平日深知他的为人,都已经破口大骂了。 霍老爹他们也是惊讶的看着小二,等他的解释。 小二看所有人都盯着他,有点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鼻子,但是他还是坚决的说完自己的想法,“我知道这商肆是阿爹阿娘挣来的,我倒是想将来把这间商肆给小四做嫁妆。”。 小四顾不上害羞了,赶紧澄清,怕大家误会。这些年小四一直都知道阿爹阿娘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可是他们对自己并不比亲生的差,甚至因为自己是个娘子,一直让阿兄阿弟都时时顾着自己。 她一直是用感恩的心去对待周围的人,“阿爹阿娘,这商肆我从来没想过。二兄,你别屈我……”,说完,小四的眼泪就不要钱的往下流。 小二手忙脚乱的想拿手帕给小四,小四哼了一声不肯接,而是接过小六递过来的。 小二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将来你要出嫁,不管那汉子家是如何的,你有间商肆防身也是好的。再说也不是一下子都给你了,而是我一直对做买卖有心思,就想着到时候阿爹把商肆给我练手。我也不是说赚了就是自己占去了,而是到时候分成两份,大头给小四,小的给阿爹阿娘老爹防身。等我有本钱了我再开另外一间大的。”。 想了想小二决定还是对许三郎说实话,“阿爹,这粱邑书院我还是会去读的,给五年时间我。不管能不能考上举人,我都会归家来做买卖的。” “兔崽子,你说甚么?”这会轮到许三郎着急了,这考上秀才是容易的事吗?“做买卖的哪有做官的好?这做买卖的就算赚再多的钱银,在做官的面前都是低人一等的。” 小二道,“阿爹你别急,等我说完你再看行不行。”。 许三郎鼻子都喷气了,大声的说,“那你倒是说说看啊,我看你能说出个甚么玩意来。”。 小二并不觉得他所想的不对,“家里的阿兄阿弟要做官,官场上的花费少不了,总不能天天做穷官吧?就算阿兄阿弟他们能一时控制住不伸手去拿不应拿的东西,可是将来他们有家庭呢?能保证他们的妇儒也不伸手吗?就怕伸手了,不到见棺材的那一步,他们都不知道。”。 对于这一点霍香梅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想过自家孩子已经在她的不知不觉中成长到了这个地步,突然感觉到有点心酸酸的。 小五嘟囔了一句, “那我以后不娶妇子了。”。 小六也跟着说,“我也觉得如果妇子拖后腿的话,还是不要娶了。”。 霍老爹恼了, “这说得甚么话,姥爹还想以后帮你们看孩子呢,传宗接代那是大事,岂能儿戏?自家的妇子,自己管好就是了。”。 尽管大娃几个再好,可是只有小五小六是自家大娘的血脉,是流着霍家的血的传承的,霍老爹也不想在这里断了根。再说了,这些年自家大娘跟许三郎在一起也不像是有甚么问题的,可是愣是一个娃都没有怀上,为了这事霍老爹曾经私底下问过霍香梅。 开始的时候霍香梅并不觉得有甚么,毕竟七个孩子就已经占去她大部分时间了,有的时候简直就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自从霍老爹提醒后,霍香梅也是觉得奇怪的,自己跟许三郎也算是恩爱了。虽然说二十不宜次次,三十不宜夜夜,但是夫妻间的生活是很和谐的,也没有做过甚么防范措施,可是真的一次都没怀上。 后来霍香梅就这事奇怪的问许三郎,问得许三郎神色怪异的。 开始的时候许三郎说甚么都不肯说,就怕这婆娘难过,要知道对于一个妇子来说,不能生育了,简直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样。 许三郎可是见过不少妇子因为不能生育,郁郁寡欢,很快的就像凋零的花一样的。他一点儿都不想自家婆娘难过,那样一个家都是笼罩着一层凄凉的感觉了。 可是霍香梅既然发觉了问题,怎么能忍受得住,肯定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许三郎被问得烦了,知道不说不行了,只好把缘由道出来。 这时候霍香梅才知道,原来这身体在好些年前就被齐疾医判定很难怀孕了,再后来她生过几次大病之后,齐疾医已经断定不可能再怀上了,如果真的怀上,那样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 许三郎想着自家孩子不少了,他干脆让齐疾医给开了几服药他吃,就是那种吃了会断绝生育能力的。那时候都是背着霍香梅吃的,就怕她心里会往不好的地方想。要知道就算是再豁达的妇子,遇到这个问题,也是豁达不了的了。 霍香梅知道缘由后,不是不难过,无论是在那个年代,还是这个年代,她都没有经历过生育的经历,这对于女人来说就是本来打开的一扇门,却被无情的关上了。 不过霍香梅觉得自己应该是庆幸的,毕竟现在自己有七个孩子陪伴,还有这个汉子。虽然看起来粗糙,可是却愿意为她吃绝育药,还担心她的心情隐瞒了那么多年,那就已经足够了。 …… 小二继续道,“虽然说做买卖的地位没有做官的高,可是我又不是没有功名的掮客。不管我是秀才还是举人,别人都会给三分面,那些地痞流氓也不敢轻易动我。如果阿兄阿弟都当官了,那将来咱家的买卖就更加的顺利了。”。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小七这会也开声了,“阿爹,阿娘,我不想做官?”。 许三郎都快要被死得吐血了,“这官你们以为是市集的大白菜吗?能够让你们一棵一棵的挑。”,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小二说的理由的确让他心动了。他儿子多,只要有一两个当官的,那么也是光宗耀祖了,对得起阿爹给起的名字。 小七瞄了一眼阿爹,又看看阿娘和老爹,“我想到书院去做先生,我觉得那样才有意思呢。再说书院离家里又近,我就能天天回家陪阿娘了。”。 霍香梅没有觉得搞笑,她认真的问小七,“你想做先生,是因为你想做,还是因为你考虑到要陪阿爹阿娘,才这样决定的?”。 “我想做的,我觉得能把自己所学的知识教给别人,那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当然里面也有阿爹阿娘的原因,以后阿兄他们都不在阿娘的身边了,阿姐又外嫁了,总得留一个人在家里陪阿娘。”小七毫不掩饰他就是爱黏着阿爹阿娘的意思。 小四恼羞成怒,“那我不嫁了,不嫁总能陪着阿娘的。”。 小三鄙视的看了同龄的小四一眼,“小娘子总是口是心非的,到时候阿娘哪敢留你?留来留去,会留成仇的。”。 小四嘟着嘴巴,“我才不会呢!”。 霍香梅感觉岔开话,“别欺负小四,除了小二和小七,你们几个是怎么想的,干脆也直接说出来。免得到时候突然曝出来,你们阿爹和阿娘的心肝可受不了。”。 小六道,“阿娘我打算先去蔺县进学,考上秀才之后去长安和洛阳游学。等学到差不多了,再去考进士。”。 小五连忙道,“阿娘,到时候我会跟小六一块儿去的。你放心,我会把小六照顾好的。”。 小六无语的看着这个比自己早出来几刻钟的家伙,明明是他贪恋玩耍,借着自己出游的机会也跟着去放风,倒是把话说得那样的好听。到时候是谁照顾谁,那还真的是不一定呢! 第149章 大娃做爹小二娶亲 孩子要去游学,霍香梅是赞同的,然而许三郎却是不大满意了,“好好的考举人,考进士,做官,不是很好吗?非得去那劳什子的游学。”。 许三郎不是不知道游学,只是对于他来说,这游学只是比那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和游侠儿好点而已,好些还得靠家里不断的接济才能在外逍遥下去。 小五毫不在意的说,“这是先生的提议,让我们多看看,再回来考进士,对我们将来做官有好处的。再说了,阿爹,我将来如果自己不独立做官的话,我就给小六当司农去。让小六在前面顶着,那样我也好过。”,小五丝毫不觉得让小六做自己的上官有甚么丢人的事,反正小六就是个官迷。 霍香梅不管小五了,他有时候无赖起来让人真的是哭笑不得,转而问其他的几个。大娃跟小三都表示会努力进学,能有一官半职那是最好的,就算不能有,也会努力谋一份工作,不会做阿娘口中的“啃老族”。 霍老爹道,“好啦,那李家的和蒋家的,三郎你去找他们家汉子说说看。毕竟这事到底成不成,妇子和汉子的看法是不一样的。现在天色都不早了,大娃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得回蔺县开商肆。这都好几天没开业了,再不开,就真的是等着吃西北风了。”。 “喏!”孩子们纷纷应道都各自散了。 霍香梅对霍老爹说,“阿爹,你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和三郎顶着呢!”。 霍老爹已经不年轻了,这些年来尤其老得很快。尽管孩子们都陪着他,家里的日子也在慢慢的好过起来,可是毕竟他早年有过亏损,长期从事的都是体力活,再加上遇上天灾人祸、家破人亡的事,也算是中年失妻,老年失子,后来又病了几次。现在的霍老爹看起来越发的老了,有时候刚刚说完的话,他能转眼就忘记了。霍香梅不在家的时候,小四也学针线活去了,霍老爹自告奋勇的说他负责蒸米饭。可是他好几次蒸米饭不是忘记放水进锅,就是明明蒸的该是稻米变成小麦,更甚者是放了水进锅里却忘记放米了。 霍老爹真的老了,有时候跟许三郎说着说着话,就把许三郎叫成崔小弟的名字,把许三郎都唬了一跳。 家里人都知道霍老爹的情况,偷偷的去问疾医。可是疾医也是没有甚么办法的,只是说多陪陪他。 霍香梅常常趁霍老爹不注意的时候,忧虑的看着他,时不时的给他吃些核桃、彘脑之类的。就算好不了,也希望能缓一缓,就怕他哪一天突然不认得人了。 …… 五年后…… 新村刚刚过完春节,半个月左右又到新村的重大节日——年例,又叫饭例。 年例,顾名思义就是一年中的例会,蔺县的县志里面都曾经对这一活动作为风俗给予记载。开始的时候是由宗祠摆宴,所花之钱银是有宗族或者是里正出面邀各家各户出钱,按照人口来收钱。大家把这种收来的钱叫做“人口钱”。 而现在蔺县经过十几年的变化,许多村子都不再是搞集宴,而是家家户户在那一天都会大摆宴食,邀请亲戚朋友前来做客。无论是日子过得多么艰难的人家,在那一天都会倾尽他所能招呼前来做客的人。这不仅仅是关乎主人家面子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一天吃得好,预示着接下来的那一天,家里的日子也会是红红火火的。 所以年例又叫做“打春牛”,作为春祭前的开耕典礼。 这一天也是五斗米教的盛宴,对“太一神”的祭祀。蔺县每条村子的的年例几乎都不是在统一天,但是他们有个相同点,那就是在年例的当天会请附近道观的太一神来村子里一游,也就是游神活动。村民们会给前来的道长道童们献上他们的祭品,跟着太一神在村子里转一圈。有些村子小的,还会到隔壁的村子也转上一圈。等游神完了之后,家家户户才开始宴客。 这一天从早到晚都是热闹不已的,尤其是到了快要天黑的时候,好些人家会祭出他们的肉塔。 所谓的肉塔,并不是说肉堆成的塔,但是也差不多了。这肉塔是事先用竹竿扎成两人高的小塔,然后把生彘肉切成一片片的挂在肉塔上面,远远看过去就是红白相间的一座塔。 肉塔并不是谁家都能扎的,只有去年家里有新生儿郎的人家,才会在年例这一天扎上一座肉塔。从开始的那一刻到拆下肉塔的那一刻,几乎都是家里让人守着的,就怕有人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走肉。这不仅仅是肉太贵了,还有的是因为觉得偷走的话,也会抢走自家小儿的福运。 今年是大晋十五年,对于许三郎家来说也是兴旺的一年的开始。因为许三郎家第三代孙子在去年已经出生了,今年他们家也得扎肉塔。 在过去的五年里,许三郎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总得来说是朝好的方向发展,大娃、小二、小五小六都考上了举人。 小二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在去年考上举人之后,把书本一扔,就跑到长安去跟许二郎学习,说将来要像二叔的东家那样,让整个大晋只要是繁华的地方都能看到他开的商肆。 当然小二并不是独自一人前往长安的,否则不说霍香梅,许三郎也是放不下心的。往年许三郎对自己狠,为了多赚几个钱银,都愿意拿命去拼,在去大月氏的途中不知多少风餐露宿、劫匪兵匪。可是到了孩子们身上,他一面鼓励孩子们去自己挣个前途,另一方面又不断的担心他们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许三郎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软了,这感觉有点不大舒服,可是他也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小二前往长安除了他新娶的妇子,还有他的大舅子。 之前小二在粱邑求学,经常在有空余的地方,去跟乞山阿郎学习如何做好掮客,做好买卖。 乞山阿郎家的阿慧子经常出来帮家里的忙,那样经常就会遇上前来学习的小二。阿慧子在买卖一道特别的有天赋,很多时候比她大兄乞山狼还要做得来。 乞山阿郎经常为自家娘子感到自豪,多次在小二面前提起,当然也有他一直想和许三郎家结亲的念头在里面。对于能一面读书,一面把心思花在买卖上面的小二,乞山阿郎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马上绑着他答应婚事。 不过乞山阿郎也是知道的,现在虽然不阻止胡汉通婚,可是很多汉人家里还是有点顾忌的,这事儿只能慢慢的来。他并没有觉得自家娘子配不上汉家的儿郎,如果不是实在很喜欢许三郎家的几个儿郎,他也不会提出结为亲家的念头。 小二平日里除了自家阿娘和小四,和娘子相处的经验并不多,甚至说是少得可怜。尽管他已经见过阿慧子几次,可是当在她家商肆见到阿慧子的时候,小二总是拘束的低头做自己的事。 可是阿慧子并不是一般羞答答的娘子,对于小二做的不对的地方,她会很认真的指出,并且告诉他该如何做才对的。 小二本来以为自家也是开商肆的,平日里他也有帮阿娘打理,乞山阿叔家的活儿本也应该是手到擒来的。可是只有在真真正正的接触之后,才发现这商肆和商肆是不一样的。自家的只是小买卖,乞山阿叔家的已经超出了大晋的范围。所以一开始小二是手忙脚乱,毫无头绪的时候多。 因为阿慧子的耐心指导,小二慢慢的习惯一遇到不懂的就直接问阿慧子。两个都是小二郎小娘子,正是钟情怀春的年纪,这朝夕相处的,慢慢的就产生了爱慕之情,不知不觉中就在心里存下了对方的影子。 这真中了乞山阿郎的念头。 小二在粱邑进学的第三年,回家跟阿爹阿娘说了他看上人家小娘子的事。 霍香梅这些年已经发现这个苗头了,尤其是每次见到乞山阿郎一家的时候,乞山阿郎对小二的那个态度就是对准女婿的态度,那家的小娘子见到自己也不再是以往的大大方方的喊婶婶的小娘子,还多次的回避。 所以这会儿听到小二的想法,霍香梅是一点儿都不奇怪。她还觉得这胡汉结亲,也许给她生的小孙子小孙女还是会特别的萌的,想想觉得也不错啊。 可是许三郎却还是不愿意,之前乞山阿郎提出结亲的说法,许三郎还各种话题岔开。可是现在是小二自己愿意的,许三郎一整夜都在炕上翻来覆去的。 霍香梅了解他的想法之后,道,“这胡子也是人,汉人也是人。以后这孙子也是跟咱家姓许,又不是跟胡子姓。再说了很多人都说着胡汉结亲生出来的娃会特别的聪慧。”。 许三郎气恼的说,“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这根本就是杂种,会混淆祖先的血统的。”。 “甚么杂种?祖先的血统?再往上十几代,你的祖先是甚么样的都不知道呢!”一听杂种这个词,霍香梅的气就打不过来,那许大牛和拓跋清莲生的孩子多萌啊,棕色的发色、黑色的眼珠子、白皙的皮肤。 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在背后说那是杂种,霍香梅每每听到都忍不住反驳,“你看大牛家的许清多聪慧,现在人家还过十岁上下,已经是咱蔺县最小的秀才了。再说了,现在晋大王也没有限制胡子考秀才的,这胡汉的孩子更加就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因为西西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回来实在是太累了,就没有码字,所以今天早上九点不能按时发文,实在是抱歉哈 PS:谢谢rocksuguar的地雷,么么哒 第150章 三寸丁谷树皮婚变 许三郎被霍香梅说得哑口无言…… 半响,他才喃喃的道,“你的歪理总是一大堆,我说不过你。这本就是祖宗血缘大事,怎么能如你说的那么儿戏?”。 霍香梅倒是被许三郎气笑了,口气就上来了,“啊,哈?还说这是甚么歪理,明明就是你不讲理。死守所谓的规矩,不知道变通的老古董。”。 许三郎不赞同了,立起上半身来,“我倒是哪里不知变通了?我们许家就没有娶胡子的先例。”。 “你们许家没有娶胡子的先例,那你们许家往上十代你还知道有谁吗?你们许家估计也没有养岳父的先例吧?你们许家肯定也没有好几个秀才的先例吧?你们许家是不是一辈子都是在地里刨食的?”,霍香梅知道问候祖宗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可是面对许三郎这头倔牛,有时候说不通了,她就忍不住口不择言。 许三郎这个时候总是嘴拙,这头笨牛一嘴拙就动嘴、动手、动脚。许三郎就往自家婆娘身上扑,用嘴巴堵上她的嘴,娶个喋喋不休的婆娘,汉子的耳朵累;娶个一声不吭的婆娘,汉子的心累。 霍香梅翻翻白眼,就知道他会来这一招。同炕共枕十余年,除了动作越来越熟练,行为越来越无赖,神情越来越温存外,就没有第二招了。当然霍香梅也挺乐意配合的,夫妻间和谐,感情好,其它的都是好说了。 …… 一场运动之后,霍香梅气喘喘的说,“孩子年纪都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小二和阿慧子看对眼了,那我们倒是省了不少事。不用搞到最后像小三那样,伤了孩子的心。再说了,小二是一心要做买卖的,他娶个商家的娘子并不是坏事。乞山阿郎一辈子都在做掮客,可比我们这些半路出道的,后面还只是局限于蔺县这一个小县城的经验丰富多了,他的眼光是我们比不了的……”。 许三郎不喜欢听自家婆娘说别的汉子的好话,想反驳。霍香梅一个眼神就知道许三郎想说啥了,拍怕他的胳膊,“三郎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事实,当我们帮不了孩子的时候,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扯他的后腿。阿慧子你也是见过的,那真的是一个落落大方的娘子。咱家的条件也就一般,是比不上乞山阿郎家的。只不过仗着别人多崇拜读书人,觉得咱家真的很好罢了。”。 “知道了,先睡吧!”许三郎翻身背对着霍香梅。 霍香梅知道他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最后他还是会同意的。这就是现实…… 果其不然,三天后,许三郎去找乞山阿郎商议孩子们的婚事。最后决定先定亲,等第二年小二考完秀才,不管考上还是不考上,都会完婚。当然最后是考上了,也算是大小登科。 第二年小二的确考上了秀才,带着娘子和小舅子去了长安。而小三小七落榜了…… 小三的婚事也算是一波三折的了,最终还没落得个结果。 开始的时候蒋船妇子想要许三郎家同意把商肆分给小三,就算是不能全部都有,但是至少得平分。而许三郎家早已商议过,这商肆将来的归属是给小四做嫁资的,不过平时的收益会几个孩子分,其中负责经营的小二和小四占大头。当然其他兄弟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时,他们也不会吝啬的。 蒋船妇子听到这个说法时,不大满意,想着自家现在也有秀才公,其实并不差许三郎家多少,要找个好的。 可是她最终还是没能拗过蒋金枝,毕竟家里唯一的一个秀才公和蒋船都是站在蒋金枝的这边。蒋船妇子只能半情半愿的走六礼了。 你蒋船夫妇同意了,她蒋家婆子还没同意呢!你说这关蒋家婆子甚么关系,蒋金枝只是蒋船妇子跟前头汉子生的,只不过碍于蒋船的面,叫蒋家婆子你一声阿婆罢了。 可是蒋家婆子并不这样认为,她觉得蒋船夫妇这是跟她过不去,许三郎家的就是心奸的。因为之前她遇上过许三郎家的,还给她说起自己给蒋金枝准备的说亲的人家,可是没过几天就传来许三郎家要跟蒋船家娘子定亲的事。这让蒋家婆子觉得自己的感情被背叛了,她觉得不能这样就算了。 蒋家婆子回去跟她阿兄说,先让她侄子过来她家住一段时间,跟那娘子相处相处一段时间,那个娘子自然会知道他的好了。 蒋家侄子一直没有娶到妇子,实在是他长得太寒碜了。如果他仅仅是三寸丁就好了,可他还是个谷树皮,倒斜着三角眼,被他目光注视的人心里都会忍不住发寒。 当蒋家婆子带着她侄子上门,一定要当着蒋金枝的面介绍她侄子的时候,蒋金枝就觉得他非常的猥猏,甚是憎嫌。可是蒋家婆子天天天亮就带着她侄子上门,都是不在自家吃朝食的,过来蒋船家坐在院子里就等吃的。 蒋金枝对她阿娘抱怨道,“阿婆怎么把她侄子老往家里带?吃饭的时候那眼珠子就死死的盯着人家,根本就是倒胃口。下一次再这样,我都不想上桌吃朝食了。”。 蒋船妇子悻悻的笑了,还好自家娘子并不知道她阿婆还曾经多次想要把自家侄子介绍给她,否则按照她那脾性早就拿着刀砍上去了。 这世上但凡娘子,稍微有几分颜色的,自己又不是个傻子的,估计都不会愿意嫁给蒋家侄子这样的货色。可是往往不得不说自古佳人才子相配的少,买金偏撞不着卖金的,多得是金砖配泥土基的。 如果真的嫁了蒋家侄子这样的男子,估计会天天在骂这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否则何故将她嫁给这样的货色。每天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简直就是上辈子做的孽,这辈子受的晦气。 蒋船妇子见自家娘子跟许三郎家小三即将要定亲,不想多生枝节,所以就一直忍着自家阿婆的行为。只不过之后的朝食,她都让自家娘子在堂前吃,不再跟蒋家阿婆他们同桌就坐。 可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蒋家侄子在第一次见过蒋金枝之后,就落下了病症,此乃心病,非蒋金枝难治。有时候看着她下饭,就觉得秀色可餐,那身子自然的就起反应了。好歹是坐在胡凳上吃早食,那胡桌还能帮忙遮掩一下。如果是往年的那种盘腿坐在炕上的,他肯定是得当场出丑了。 就算如此,每次蒋家侄子吃过朝食之后都是磨磨蹭蹭了很久,等到所有人都吃完站起来后,他才慢慢的离开胡凳。搞得后来蒋栋梁都很无语的不想多看他一眼了,就没有见过那么脸皮厚的“表兄”。 …… 可是蒋家侄子并不这样觉得,虽第一次他也是有点脸皮子的尴尬,可是第二第三次甚至多次之后,他就变态的享受这种在众人面前所起的感觉,真真的是又酸又麻又酥。等到蒋金枝回避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时,蒋家侄子觉得自己都要生无可恋了。整个朝食都是食不知味,他的眼睛时不时的扫过堂前的门帘,神色烦闷不耐烦。 蒋家的其他人都看出来了,蒋船皱紧了眉头,蒋船妇子暗暗庆幸自家娘子的回避,蒋栋梁恶心得再也吃不下,暗唾,站起来就走了出去。倒是蒋家婆子看得颇有趣味,边看边大口吃着蒸饼。 …… 回到蒋舫家,蒋家侄子坐立不安,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蒋家婆子正一边挑着豆子,一边拿右手的小指和大拇指剔牙。 蒋家侄子忍不住了,窜到蒋家婆子跟前,“阿姑,你且停一会,我问你,你那孙女能否嫁我?我这些天看她怎么是不乐意的样子的,今天干脆连人影都不见一个了。”。 蒋家婆子弹了一下小指上她剔下来的蒸饼小结块,漫不经心的道,“着甚么急,那娘子不是还好好的在那里吗?不过她阿爹阿娘是打算给她定我们村的新秀才公的了……”。 蒋家侄子听了,叫苦起来,“好一块彘肉,怎能落到狗里?阿姑你得帮帮我,侄子我若能成事,一定带上三牲六畜上门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蒋家婆子道,“那且等我行事,保儿你能称心如意。只不过到时候不要抱得娘子热了炕头,倒是忘记了阿姑今日对你的好!”。 蒋家侄子赶紧诺诺的应道,绝记不会忘。 …… 当许三郎家已经准备好彩礼回到新村,准备去找蒋船家下礼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好像是突然一夜之前,很多人都在有眼有鼻的说蒋船家的娘子被定给了蒋家侄子,喏,就是那个天天上蒋船家吃朝食的那个三寸丁谷树皮。也不知蒋船家看上人家甚么,听说家里是做棺椁的。做棺椁的虽然不缺吃喝,可是老百姓除了不缺吃喝,还讲究个晦气不晦气的问题。 再之后,居然传出蒋家侄子和蒋船家娘子已经睡到一张炕上了,还不止一个人看到。不仅没有藏头露尾的,还大张旗鼓,很多人都看到那本是鸾孤鸟的炕上,居然刹时变成交仗成双。 一时间,蒋船家娘子尚未婚嫁,就迫不及待的跟蒋家侄子成其好事的话题就成了新村最热门的话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ocksugar和皇冠豆子的地雷,么么哒。这是今天的第二更,谢谢大家的订阅。 第151章 金枝被辱挥刀砍贼 当许三郎一家听到王李氏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面面相觑的紧张的看着小三,这可是当事人啊! 王李氏只知道许三郎家要定亲并不知道这次要定亲的是小三,还以为是小二,“香梅,你家这次小二定亲,定的是哪家的啊?”。 霍香梅不自在的说,“小二没定亲,还得等等。这次是给大娃定的,定的是里正家的娘子。”。 这次的确是除了本来想给小三定亲之外,也有给大娃定亲的意思。所以霍香梅这样说,并不是撒谎,只是暂时不提小三和蒋船家娘子的事情罢了。 毕竟现在只是听王李氏一面之言,尽管知道王李氏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可是许三郎还是给了个眼色大娃和小二,让先稳住小三。 …… 等送走王李氏之后,小三挣脱两个阿兄的手,郁闷的说,“阿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出来的?”。 许三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他也是刚刚才回到新村,“不管这流言是怎么出来的,现在之际咱们家不能落井下石。这亲事等问清缘由再去提亲,我去找蒋船,香梅你去找蒋船的妇子,大娃小四你们去问问村子里要好的儿郎娘子,咱们能听蒋家解释,但是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 小三着急的道,“阿爹,我去找蒋家娘子问清楚……”。 许三郎训斥道,“你这个时候找人家娘子干嘛?这不是让人家难堪吗?”。 小三不觉得,这关系到他和蒋金枝能不能好好的过一辈子的事,必须当面问清楚的,“阿爹,我不是三岁小儿,我会有分寸的。”。 你不是三岁小儿,你是十三岁,那在阿爹阿娘心里也是小儿。霍香梅道,“现在村子里估计该知道这个流言的都知道的,若是再被人家看到你大张旗鼓的跑去找人家娘子,你想过小娘子的声誉吗?”。 小三道,“那我去找蒋栋梁……”,说完,小三也不管阿爹娘他们怎么想的,一个猴溜儿的就跑了出去。 “哎哎哎……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我把话说完啊!”霍香梅气得在后面直跺脚。 许三郎扶额,“好了,大家就按照我刚刚说的去做吧,不管怎么样,先把流言的真实与否搞清楚再说。”。 …… 许三郎和霍香梅来到蒋船家的时候,院子的门栓住了,里面静悄悄的,偶尔传出蒋船妇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许三郎跟霍香梅互相看了看,看来真的有事了,也不知小三去找蒋栋梁找到哪里去了。 许三郎深吸了一口气,叩响了院子的木门,“蒋家阿弟可在,阿兄前来找你商量点事。”。 很快的蒋船就从里面出来,一路小碎步疾走的过来把门给开了,神情有点僵硬,“阿兄阿嫂快快进来喝口水……”。 等许三郎进去后,蒋船妇子看到他们眼眶都红了,那泪珠子哇哇的就往下掉。唬得许三郎和霍香梅心里更加没底了,“这这,这是干啥子?”。 蒋船妇子急忙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蒋船小心翼翼的道,“阿兄我们好好说说,孩子他娘,你跟阿嫂去隔壁的屋子说说话。咱们总得把话说清楚了,不是?”。 …… 等霍香梅跟着蒋船妇子到了隔壁的屋子的炕上坐下来的时候,蒋船妇子的眼泪擦了又流,流了又擦,霍香梅只好耐心的等着她。 蒋船妇子叹了不知几声,在霍香梅都要忍不住开口询问的时候终于开口了,“阿嫂,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做孽太多了,这辈子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我家娘子的事情,相比阿嫂已经听到了吧!这真的是让人生生的想捶胸口,就像吃了一把苍蝇的尸体。”。 霍香梅道,“我只是听了些许消息,但是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还请弟妹把事情的来由告知,好歹也能处理接下来的事。”。 蒋船妇子觉得自己如果把事情说清了,就已经没有甚么接下来的事情了。可是不说清楚,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一五一十的把话说清楚了,“蒋船家那个恶毒的阿娘,一直想把我家可怜的娘子嫁给她那个三寸丁谷树皮的侄子,家里是做棺椁的。我一直都咬定牙根,不肯同意。后来就和你家说了亲事,我心里是很满意的。”。 蒋船妇子看了霍香梅一眼,这是真的。虽然她一开始想着许家要多分点钱财给自家娘子,可是她实际上对小三是很满意的,“就在你家回蔺县的时候,那个恶毒的婆子天天带着那个恶心人的混球上我家……”。 …… 蒋家婆子的确是出了恶毒的主意,她把自家侄子已经和孙女蒋金枝定亲的事说得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就连蒋船妇子都知道了,百般解释。 可惜别人都只是笑笑而已,暗地里都说蒋家不是规矩的人家,哪有把侄子和孙女说到一块的,这辈分就在哪儿,尽管没有啥血缘关系,可是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后来蒋船夫妇见怎么都解释不清楚,干脆就置之不理了,只要等许三郎家在约定好的日子前来提亲,那么这一切都会消失了。 可是这一切假如真如蒋船夫妇所想的那样消失了,这件事就没有下文了。 那一天蒋船夫妇还在外面地里干活,蒋栋梁去了蔺县拜访同窗,家里只有蒋金枝一个娘子。 等蒋船夫妇被前来报信的人说,“你家娘子和侄子睡到一个炕上,被你家阿婆和村子里的好些妇子目睹个正着,现在正在各种折腾呢,你们还是赶紧家去处理吧”的时候,蒋船夫妇满脑子都是几个字“睡到一个炕上了……”,农具也不拿了,踉跄着大步就往家里狂奔而去。 这前来报信的人有的同情,有的未免不了幸灾乐祸,有的纯粹是看热闹,周围在地里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跟在蒋船夫妇后头往蒋船家去看热闹。 在蒋船家院子里、院子外围观的人,看到蒋船夫妇回来了,都赶紧让开一条道,好让他们过去。 蒋船夫妇穿过人群,看到的是自家娘子手里拿着一把刀,刀上还有些许血迹。娘子的衣衫不大整齐,明显是慌乱的穿上的,神情绝望到了极点,可却又凶狠无比,眼眶红红的,孤零零的站在一边,像一匹被逼到悬崖的小母狼。 另一边则是将家阿婆和她侄子,在大呼大叫,骂骂咧咧,各种脏话粗话都爆出来。那蒋家侄子应该是被蒋金枝娘子砍伤了,他左手正捂住右手臂,那里可以现在绑着一条汗巾,血水还在不断的往外渗透。 看见蒋船夫妇回来了,蒋金枝小娘子的眼眶就控制不住的往外飙泪,“阿爹,阿娘,这个畜生欺辱我……”,可是手里的刀并没有放下。 蒋船妇子上前拥抱住她,替她背着众人整理好衣裳,“我的娘子,这到底是怎么啦?”。 蒋家侄子蹦跳起来,也不过到蒋金枝小娘子的耳朵高,“你这个贱娘们,浪娘们,刚刚是谁叫得那么大声啊?睡过之后就不肯认账了?还敢砍伤我?等我娶你归家后,一定要夜夜让你下不了炕。”。 蒋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上前揪住蒋家侄子的衣襟,狠狠的就往脸上揍了好几拳。这个混账肮脏的东西,居然能当着自己这个做阿爹的面如此欺辱自家娘子。 蒋家婆子上前想拉开自家侄子,可是却被蒋船推蒋家侄子的力度给绊倒在地上。她马上爆粗口,认为蒋船是不孝子,居然敢推自家阿娘,就为了一个不是他亲生的娘子,是不是夜里两母女一起在炕上伺候他的。 蒋船听得青筋暴突,握紧拳头,往蒋家婆子一侧的地上就是一拳,唬得蒋家婆子再也不敢出声。那蒋家侄子也被打得只敢低声咆哮。 …… 原来蒋金枝做针线活做累了,就在屋子里歇息。可是不知这蒋家侄子是怎么的摸进来的,趁蒋金枝熟睡,把她绑在炕上。在蒋金枝惊醒的时候,衣裳已经被解开,身上趴着个猥奸的淫贼子。她拼命的想挣开,却挣不开,想喊救命,嘴巴却被那酸臭的汗巾堵住了。她的眼泪绝望的在这个饷午流淌,一直到蒋家侄子完事。就那半刻钟,她已经不知道想了多少自尽的法子。 可是等蒋家侄子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时,和掏出汗巾时,让蒋金枝娘子更加绝望的是,蒋家婆子带着村子里的好几个长舌妇子推门进来了。 蒋金枝娘子本来就处于崩溃的状态,如果不是为了那口气,以她的性子早就一头撞死在炕上了。 在蒋家婆子和几个妇子不断的祝贺两人的话语中和幸灾乐祸的眼神中,蒋金枝娘子麻木的拿过一边的衣裳,手艰难的抖着把衣裳给穿上。 然后蒋金枝娘子脸色僵硬的同手同脚的往外走,因为初经人事,还是被如此粗暴的对待的,她踉跄了几次,才艰难的跨过门槛挪出去。 其他人都在后面看热闹,那蒋家侄子还不停的拱手向对他祝贺的人说,改天一定请她们喝喜酒之类的恶心话语。 蒋金枝娘子从堂前拿到平时砍菜的刀,咬紧牙就冲进屋子,往蒋家侄子身上挥。蒋家侄子惊慌失措,用右手一挡,鲜血直流…… 第152章 贼子贪欢香梅不忍 众人惊慌失措,不敢拉扯拿着刀的蒋金枝娘子。蒋金枝娘子挥了一刀,一鼓作气,想再来一刀再跟这个畜生同归于尽。可是众妇子吓得急忙往屋子外跑,阻挡住了蒋金枝娘子的视线。 等众妇子都跑出屋子后,蒋金枝娘子发现那个三寸丁谷树皮的淫贼子也不在屋子里了,肯定是刚刚跟着其他人溜了出去。 蒋金枝娘子跟着冲出去,院子里早已经围了不少人,纷纷劝小娘子赶紧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别伤到人也别伤到自己了。还有好些人已经从刚刚跑出来的妇子口中知道了□□消息,有的同情,有点干脆说,“不是说蒋船家娘子要跟蒋家侄子定亲了吗?这只不过是提前上炕,何必如此打打杀杀,太伤和气了。”。 蒋金枝娘子听得目眦尽裂,她这时甚么都不想管了,只想把那贱人打杀了。她挥着刀就往蒋家侄子的所在地冲过去…… 蒋家侄子本来就没有蒋金枝娘子长得高大,加上刚刚被砍了一刀,正疼得咧嘴,那血还在流。现在看到蒋金枝小娘子冲过来,吓得哇哇大叫,拼命往蒋家婆子后面躲,“阿姑,阿姑,救我……”。 这么一个没卵的东西,蒋家婆子都觉得好气又好笑。你一个汉子,居然怕一个小娘子怕成这样不止,还往一个老太婆身后躲。如果他不是自家侄子,估计蒋家婆子都恨不得踹他一脚,让蒋金枝娘子砍了。 …… 蒋金枝娘子的体力跟不上了,站在一边气喘吁吁的,但是手里还是紧紧的握住菜刀。这个时候只有菜刀才能给她安全感! 蒋家侄子刚刚被追的时候,摔了几次,见蒋金枝娘子不追了,瘫倒在地上,好一会才爬起来,拿汗巾绑好那伤口。在绑的时候,这个恶心的家伙居然还特意的嗅了嗅汗巾的味道,那条汗巾正是之前在炕上他塞进蒋金枝娘子嘴里的那条。 他的这个动作刚好被蒋金枝娘子看到了,扣住自己的脖子就把午食都吐了出来。 刚刚吐完没多久,蒋船夫妇就回来了。 蒋船打了蒋家侄子后,向周围围观的人道,“秋收虽然已经过去了,芦菔也该收获了。各位阿兄阿嫂家中不忙吗?”。 这是别人家的事,脸皮薄的都嘻嘻的笑两声,让蒋船好好的才处理家事,就走了。脸皮厚的倒是想留下来继续看热闹,可是蒋船并不打算让别人再继续看自家的笑话,尽管现在已经是个笑话。 蒋船把蒋家婆子、侄子和自家婆娘娘子都叫回屋子。 蒋金枝小娘子一直站在阿娘的一边,手里还握着刀,说甚么都不肯放下来。蒋船和蒋船妇子也只好由着她了,先处理眼前的事要紧。 蒋船恶狠狠的对蒋家侄子道,“你将事给我说清楚了,否则就算我家娘子愿意放过你,我都会把你剁碎喂狗。”。 蒋家侄子刚刚被这两父女追打得怕了,唬得有些魂不附体,抹了一把脸,只好从实招来。之前自己是怎么的看中蒋船家娘子,答应给蒋家婆子好处,蒋家婆子又是如何的在新村散播他与蒋金枝定亲的谣言,再之后见蒋船夫妇没有啥大动作,他就想偷偷的来看看小娘子。可是见蒋船家中无人,他从小天窗看到小娘子正在炕上睡得香,他那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就止不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被阿姑和众妇子发现了。 蒋家侄子把事情一五一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得蒋船妇子嚎嚎大哭,蒋船睁大怪眼,倒竖刚须。 蒋家婆子听得心里暗暗叫苦,说,“我哪里知道你会如此禽兽?就算是真的急着入巷,也得等成亲之后啊!”,其实蒋家婆子是准备来蒋船家的,却是看到自家侄子在小天窗外贼头贼脑的,之后又绕过小天窗,掀起帘子就进了一个屋子。蒋家婆子知道那是蒋金枝的屋子,心里大惊,随后却是恶念上脑,觉得成事了这亲事更好定了,自己的谢礼肯定是更高的,干脆叫上平日要好的狐朋狗友。可惜她估计错了一样,没想到蒋金枝小娘子会不怕事,不怕声誉受损闹了开来。 这是阿婆该说的话吗?这还是人话吗?蒋船妇子冲上去揪住蒋家婆子的衣襟,劈脑揪翻在地上,就往她身上捶,“就算今天我被离休,明天要坐牢,我也先把你这个黑色的老贼婆打死再说。”。 蒋家婆子哟哟的叫起来,挣扎着跟蒋船妇子拧成一团,后见实在没能敌过蒋船妇子的大气脉,只得向一边的儿子和侄子求救。 蒋船已经对自家阿娘绝望了,根本就当做是没看见。蒋家侄子只顾着自己刚刚被揍得疼,哪还敢上前。 蒋船听了蒋家侄子和将家阿婆的话,这心头的火气是熄灭不了的了,越想心越烧。于是他大步上前,揪起蒋家侄子,怕他挣扎,就把他的双手反起来抓住,先是用脚踢他的肋肢,接着又用一只手摊开他的胸脯,就一拳拳的落在蒋家侄子的心窝上。 开始的时候蒋金枝看得痛快了,可是看到那个蒋家侄子三寸气都快没有了,赶紧叫道,“阿爹快快住手,莫再下狠手,否则要出人命了……”。蒋金枝不是不想打死这个淫贼子,可是却不愿阿爹为了他去坐牢或者是赔上性命,这实在是划不来。 蒋船回过神一看,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这蒋家侄子被他打的真的是三寸气都快存不住了,可他心里又觉得舒畅了。 这时蒋家婆子已经被蒋船妇子打得起不来了,蒋船赶紧拉开她。就算再不想认这个阿娘,可是她还是自家阿娘。 当蒋家婆子和侄子都在地上哎哟哟的痛叫的时候,李明伟和几个汉子过来了。看到现场的处境都唬了一跳,不过尚有血性的汉子都知道这事不能善了。 …… 之后李明伟把蒋家侄子和蒋家婆子都给带走了。让齐疾医给他们两人看看伤,蒋家婆子还好,这蒋家侄子蒋船下手可真的够黑的。之后让人把蒋家婆子送回蒋舫家,而她侄子则是关在里宗祠旁边空置的一间屋子。 至于怎么处理他,里正打算先让他养两天,等伤势不那么吓人了,再派人去请蒋家侄子所在的宗族派人来商议。这件事情是不能善罢甘休的,否则对新村的儿郎娶妇子,娘子外嫁的声誉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所以当霍香梅找上蒋船家的时候,那个淫贼子还在养伤。 蒋船妇子边哭边说,把整个事情给说了一遍,就眼巴巴的望着霍香梅,忘得霍香梅心里发毛。 老实说,对于蒋家娘子的遭遇,霍香梅也觉得是像吞了一口苍蝇。最大的受害者是蒋家娘子,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对于娘子受到这样的伤害,霍香梅觉得不应怪罪于她。再说了对于那么一张膜,霍香梅是并不是太在意,否则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就得找块墙撞死了算了。 只是对于其他人的看法,霍香梅也觉得还得是娘子本身能看得开,还有家人的温暖才是最重要的,“你家小娘子,现在怎样了?遇到这样的事,肯定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只希望她能缓过来。”。 蒋船妇子抹了一把脸道,“我一开始时候就是怕她想不开,这两夜都守着她。倒是她开始的时候一声不吭的,后来愿意说话了,可是也比平时少了很好。”。 都这样了,还能不少的,那心都不知道有多开了,没有马上自尽就是很好的心理素质了。霍香梅道,“现在她在隔壁屋子?”。 “没有,刚刚阿幸娘子来叫她,她就出去了。出去也好,不用整天闷在家里,都拘出病来了。”,蒋船妇子叹了一口气。 估计是小三找阿幸娘子帮忙叫蒋金枝娘子出去的,霍香梅直接对蒋船妇子道,“这亲事,你家是怎么打算的?”。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啊…… 蒋船妇子为难的道,“现在出了这事,我们家已经是不可能厚着脸皮答应你家的婚事了。就是不知我家娘子将来该如何才是好……”。 霍香梅想了想,道,“现在这婚事,我依然是可以接受的。毕竟错不在娘子,她是无辜的。”。 蒋船妇子的脸上闪过惊喜,霍香梅继续道,“但是我不能马上做主,我需要回家跟我家汉子还有孩子们商议。我得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毕竟这不是一个人的事。”。 这对于蒋船妇子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就算最后许家还会是不同意定亲,那么他们也是怪罪不了人家的。毕竟将来小三是要做官的,如果他娶了个被人□□过的妇子,对于他的官途来说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霍香梅在蒋家坐了好一会,等到许三郎一脸沉重的跟蒋船商议过后来叫她,才一起归家。可是这途中一直没有看到蒋金枝小娘子归家来,也没有看到小三的身影,倒是听到消息的蒋栋梁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看到许三郎夫妇,蒋栋梁拱手弯腰作拜,只希望阿姐能有个好结果。 蒋栋梁是秀才公了,许三郎不敢受他全礼,赶紧扶起他,霍香梅则是在他行礼的时候就避开了,“你归家就好了,好好的跟你阿爹阿娘说说话,至于接下来怎么处理,我们还得归家商议下。”。 蒋栋梁非常感激许家现在没有闹开来,至少给自家阿姐留了份退路。 …… 然而第二天却传来蒋家侄子在宗祠空置的屋子被人杀死的消息,死状极其惨烈。 第153章 何庆饮鸩扑朔迷离 却说那蒋家侄子被关在新村的宗祠养伤,开始的时候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会怎么处置自己,会不会坐牢之类的。可是好几天都不见有人来说甚么,每天还有人给送吃的,说是要等两天再去找他宗族的人来处理。尽管来送吃食的人态度不咋地,蒋家侄子也不觉得有啥问题。 蒋家侄子倒是放下心来,自个优哉游哉的养着了。偶尔回味一下那个下午,虽然身上的伤还疼着,可是感觉味道真不错,夜里趁没有人的时候,自己动手幻想着也纾解过几次,直到酸软的倒在稻草堆上。 …… 在蒋家侄子死去的那天夜里三更之时,新村的人都还在熟睡中。蒋家侄子的那间屋子却来了几个人,可是奇怪的是进去的只有一个。也不知进去的人是怎么拿到钥匙的。 蒋家侄子开始看到他的时候非常的惊讶,不过随之就是惊喜。他们两个人先是说了一会话,接着就吃那个人带来的食物。 “这菜不大新鲜了吧?”,蒋家侄子吃到一个薯蓣觉得味道有点跟平常的不一样,再吃一口又觉得是一样的。 那个人说,“估计是我用雉子汤焖的原因,你多吃点,这个对你的伤势有帮助。吃完我们再谈谈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处理。”。 听他这样一说,蒋家侄子呷了一口那汤汁,真的觉得味道不错,就把整只大碗里面的汤汁都灌了进去。 可是饭还没有食完,蒋家侄子就哎哟哟的叫了好几声,喘息了一会,觉得整个肺腑都是在被油煎,大火在燎烧着肝肠,被蒋船打过的心窝又像是被刀捅了几下,满腹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捣鼓。 不一会蒋家侄子就浑身冰冷,肠子胃都断了,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那个坐着陪他吃食的人似乎吓傻了,直到门外的人推门进来,他才惊醒过来,手脚都软了,慌乱的道,“怎么办?怎么办?这个畜生真的死了。”。虽然刚刚他绷紧的假装 那两个进来的人,一个上前查看,发现真的断气了,才大呼一口气,“赶紧掩盖啊!小声点,别引到别人过来了,把那油灯用灯罩罩好,被别人看到光线就不好了。”。 另外一个卷起衣袖,用带过来的布料把蒋家侄子口边唇上的血迹都给抹了,那七窍淤血的痕迹都仔细的擦干净。 之前进来的那个人道,“这样如果官府发现了,给验出来,怎么办?”,之前他们三个起了杀死蒋家侄子的心,就计划了这一系列的事情。然而没有想到事情也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进行的非常的顺利。就是这种顺利过头的样子,让他心里没底。 查看的人道,“可是他都已经吃到腹中了,如果真的要验,这表面的一时看不出来,只要不开腹就不会发现的。再说了,就算是想开腹,也得他阿爹阿娘同意啊,这开了腹岂不是死无全尸了。”。 卷起衣袖的人道,“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我去抬一桶水过来,给他灌进去,再抠出来,把吃进去的都洗出来。这样就算是官府也是验不到了。”。 其他两人纷纷赞成这个主意,“那你去舀水的时候,走远点,最好是去到那边的溪边,不要让人发现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把他抬到溪流那边去,直接灌,倒是省了功夫。”,卷起袖子的人捡起刚刚拭擦的布料围住蒋家侄子的脸,跟那个查看的人一起抬起他,一步一掇的就去了溪边。 …… 等他们确定已经把蒋家侄子肚子里的存货都洗了出来了,累得瘫倒在溪边,那个查看的人道,“要不,干脆扔进水里让他冲走算了?”。 那个卷起衣袖的人道,“这水咱们村虽然有人已经有井水喝了,可是还是有很多老乡在着舀水的,加上那些娘子都是在这里洗衣物。如果被她们看到,那就不好了。这溪流也不大,就怕冲不远,搁浅在哪里。”。 查看的人说道,“那该如何处理?现在他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了。虽然没有人看到咱俩,可是已经快要五更天亮了吧。”。 卷起衣袖的人想了想道,“抬回去再说。”。 回去的时候,那个之前跟蒋家侄子一起吃食的人一直在门口边上放风,看到他们又把蒋家侄子的尸体扛回来,“你们干嘛不直接扔掉?我心里很不安。”。 卷起衣袖的人道,“扔水里还不如直接烧了。”。 其他两人都唬了一跳,“烧,烧了?”。 那个人道,“既然都杀了,不烧了被查到我们都得坐牢,还很可能连累家人。”。 一说到家人,那两个人都同意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那个晚上新村的人都睡得很熟,也没有人发现宗祠隔壁的那间屋子里面起火了。当然也就是那个平时看守宗祠的老汉这几天被蒋家侄子吵得厌烦了,他心里对蒋家侄子也是厌恶到了极点,都不愿意跟他待在同一个地方了。所以这几夜他都是回家睡。 当蒋家侄子被烧得面目全非了,想一块半生不熟的灰碳烤雉子的时候,老天爷又下了一场雨,那个什么痕迹都被冲刷掉了。除了被烧了一半的那间屋子,涂添几分凄凉。 等那个看守宗祠的老汉给蒋家侄子拿着一只隔夜的蒸饼过来的时候,吓得手中的蒸饼都掉到了地上。对于爱粮食如命根子的老汉来说,那可是很了不得的大事了。 只见那间被雨水淋过的屋子被烧得没有了屋顶,里面的蒋家侄子已经烧成只剩下灰白的骨头了,上面还附着些许没化灰的僵肉。 守宗祠的老汉吓得大叫了起来,因为宗祠周围半里内是没有人家的,要留出空地平时做祭祀用。所以等那些人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会儿。 这会儿不马上告知官府都不可能了。 蒋金枝一家子都被提到了县衙,包括蒋家婆子。而蒋家侄子的阿爹阿娘就一根苗,那岂不是要了他们的性命?他那个家族的好些族人都帮忙抬了好几口空着的棺椁停在官衙门前,纷纷要求县长让杀人的人偿命。 霍香梅和许三郎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在蒋金枝一家被提走后,也跟着去了蔺县的县衙。新村的里正父老还有好些人也跟着过去了,他们也算是证人之一。 县衙里的仵作要对蒋家侄子的尸体进行验伤,验明致命死因。开始的时候蒋家侄子的阿娘各种阻挠,嚎嚎大哭,“我可怜的儿啊,那个天杀的,让你白白送了命。现在你就算是死了,他们居然不忙着找出凶手,倒是想弄脏你的身体……”。蒋家侄子是他阿爹阿娘跪拜了不知多少间多少次太一神才求回来的儿子,还是老年得子,尽管他长相异于常人,可是他阿爹阿娘也是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的长大的。 蒋家侄子的阿爹已经神志不清了,如果不是撑着一口气要找出凶手,他早就倒下去了,“你让开,就算是弄脏也得让大人查明庆儿到底是怎么被害死的,咱们不能放过凶手。”。 县长让人拉开蒋家侄子何庆的阿娘,让仵作赶紧查看。县衙里总共的三个仵作都纷纷上场了,得出来的结论是,“死者生前曾经受过击打,肋骨那有断痕。”、“不过都不是致命的伤。”、“应该是不小心被火烧的。”…… 何庆阿爹不认同这些说法,“我家庆儿的骨头都是黑的,肯定是被人毒死的。”。 尽管何庆阿爹说的是真相,可是被毒死的也不一定会骨头发黑的,三个仵作互相看看,一个年长的道,“这骨头发黑应该是被火烧成这样的。”。 何庆阿娘道,“一定是蒋家人害死我家儿的,我跟你们拼了……”,这婆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刀子就往蒋船一家跪着的地方冲过去,还好周围都是衙役,现场只是混乱了一会,何庆阿娘就被制止住了。 其实仵作没有不怀疑何庆是被毒死的,只是他们都了解了何庆之所以被关在那间屋子的缘由,奸污了人家清白人家的娘子,就算是打杀他也是不过分的。现在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所以对于这点疑惑,那三个仵作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了。 整个判案的过程并顺利,何家村的人不服气何庆只是被火烧死的,就算县长提起之前他奸污小娘子的事,可是开始何庆阿爹阿娘都咬定他们本就是要定亲的了。何家村的人知道何庆生前被蒋船击打的理由后,倒是不好再开口。毕竟这是个讲人道的年代,你能做出如此畜生的事,就连何家村的人都是抬不起头来的。 县长分别审问了蒋船的一家子,问清当事人蒋金枝那个时间点在干甚么。 蒋金枝道,“这些天我夜夜都睡不好,就是因为这个畜生。我半夜看到阿弟的屋子还有光亮,就叫他赶紧睡觉去。那个时候应该是三更多。”。 县长道,“你如何确定是三更多的?”。 蒋栋梁道,“是我说的,阿姐叫我赶紧睡觉,抱怨现在甚么时候了,太晚睡伤身子,已经考完秀才了,不用绷得太紧。我看了些时辰,正是三更多。”。 蒋船妇子赶紧道,“这个我也是知道的,我听见娘子训儿郎的声音,还有儿郎说已经三更多了,我就睡。”。 何庆阿爹道,“你们是一家子当然是帮着一家子。我家庆儿最近只和你们家结怨,况且还是死在你们村,你们都逃不了。”。 第154章 火烧县衙众口铄金 由于蒋船家虽然有杀人动机,却苦于没有证据,县长也就不能判他们的刑。何庆阿爹怎么可能同意?当场就大闹了起来。 然而何家村的人都知道了是自己村的何庆奸污了人家小娘子,小娘子的家人就算是打杀了何庆,只要交一定的赎金那也是可以免刑的,更何况现在何庆根本就不是她家人杀的。 平日里那何庆总是阴阳怪气的,眼睛邪吊着看着人,何庆一家子又是做官椁的,何家村的人也不见得跟他家有多好的交情。现在见现县长判这只是个意外事故时,何家村的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不再求情参与其中。 县长不是不知道里面肯定有什么沟沟,可是对于何庆之前的所作所为,他都是觉得恶心不已的。幸好何庆已经死了,否则县长准给他来个重刑。 何庆阿娘认定就是蒋船家人杀死了她家庆儿,见县长都没有分清是非。她抱着何庆所剩无几的尸骨就在地上打滚,大哭,大喊官老爷肯定是收了蒋船家的好处。 众人纷纷让开,那抱着何庆尸骨的布散开了,能看到里面被大火烧过发焦的尸骨,还散发出一种熏鼻的臭味,实在是让众人倒胃口,不想再多看一眼。 何庆阿爹喘着气,见大闹也没有用,他的眼中红丝满布,那双老久的爪子在县长宣布退堂的时候,还抖着拱手行礼。 蒋家婆子一直跪在边边上,县长问话的时候才敢吱声。面对阿兄阿嫂崩溃的神情,蒋家婆子心虚的不敢直视。这会儿见县长说可以退堂了,她以让所有人惊讶的速度飞奔出去。在官衙门槛那被绊倒,也不用人扶着 ,自己爬起来又跑了出去,好像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 …… 霍香梅一家在门口围观整个过程的,看到蒋家婆子的所为,都是目瞪口呆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何庆是她杀的,否则她干嘛飞奔得那么,那么有活力。 蒋船他们知道人不是自己杀的,可是禁不住他们家是最有理由杀人的。好在县长明毫秋令,没判自家人杀人罪。相扶着走了出来,对前来做证人的村民们不断拱手感谢。 那何庆阿娘还抱着她儿的尸骨在大堂那不肯起来,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又一脸。 衙役们嫌那何庆的尸骨又臭又晦气,互相推搪着,都不愿意上去赶走何庆阿娘。 何庆阿爹也没有去叫何庆阿娘起来,就任由她抱着阿儿的尸骨在那伤心欲绝的撒泼。何庆阿爹跟着蒋家的人一起走出县衙的大门,眼神古怪的看着蒋家众人,发出荒诞的嘿嘿声。 周围的人都认为他被刺激疯掉了,纷纷不由自主的离他远点。就连何家村的人都不愿意用视线直视何庆阿爹,一方面是自己帮不上忙,有点心虚,另一方面是不愿意和一个淫贼子家的扯上关系。 何庆阿爹甚么都没说,直接到自家搬到县衙门口的那几口棺椁前,凝视着其中一口体积看起来最大的,木料最好的,做工最精细的棺椁。他就盯了好一会,然后不知道按了那口棺椁的哪里,那棺椁的盖子居然是自动的移开了。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霍香梅大吃一惊,她已经见识到许锁头的精巧艺匠,倒是没有想到那个煨狷的何庆家阿爹,一个做棺椁的老头居然能把棺椁做出开关来。霍香梅忍住想上前查看的念头,扭头祝贺蒋船一家人被无罪释放。 …… “啊……”,霍香梅被许三郎扯了一把,尖叫一声,踉跄的跌倒进他的怀里,不解,“三郎?”。 “啊……”、“你疯了?”、“何家老头疯了……”,一时间各种声音响起…… 原来霍香梅扭头祝贺蒋船家时,何庆阿爹已经从那口棺椁里面拿出一把锋利的斧子,往背对着他的蒋船身上就是一斧头。恰恰被侧身站在蒋船身边的蒋船妇子的眼角看到了,惊恐的推开蒋船,自己却是踉跄的往前一步,头上的发髻被一斧头砍过,木簪子被砍断,连带上面的发髻被削掉一丛。唬得蒋船妇子七魂丢了六魄,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惊恐的摸着自己的头,发现头还在,才尖叫了起来。 周围强壮的汉子赶紧上前,想帮忙把何庆阿爹制止住。可是何庆阿爹已经完全崩溃,疯掉了,拿着斧头就乱砍乱舞动,嘴里大声的乱叫着甚么。 那些问讯出来的衙役都不敢靠近他,就怕被误伤了。已经已经当上捕头的马亮子拿着手中的木棍示意众人离远点,用力的挥过去,把何庆阿爹手中的斧头打掉。其他衙役一轰而上,终于把疯癫的何家阿爹给制止了。 可是这时县衙里面又传来叫救火的声音,唬得周围的人又一轰拥进县衙大堂,接着又跑出来一部人,“里面的何家婆子也疯掉了……”、“她放火烧县衙了……”、“大家快去救火啊……”…… 这简直就是一团乱,霍香梅扯着孩子,不让他们上前凑热闹,“那些大人在救火,你们就别上前了……”。霍香梅没有甚么博大情怀,救火自有别人,她生怕自家孩子年少热血冲上去,不说火灾啥的,如果遇上群伤事件,那就真的是无妄之灾了。无论伤了那个,她都会心疼不已。 …… 大约半个时辰,众人才把县衙里的火给熄灭了。可是县长办公的大堂长板案这些都被烧的面目全非了,而何家婆子抱着她的儿子一起成了一团再也分不开的烧焦的尸骨。 之前是何家阿爹在外面闹,县衙里的人都奔了出去,导致大堂除了一直赖在地上打滚不肯离开的何家婆子就没有其他人了,她才有机会放火烧县衙。 何家三口死了两个,另一个也疯了,离死也不远了。他们一家的遭遇,令周围的人都叹息不已。 县长倒是个宽容的,没有让人直接把何家婆子两母子的尸骨扔掉,而是用上了何家带过来的棺椁。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要知道好些人家死了都不一定能用上那么好的棺椁的。 …… 许三郎家没有在蔺县停留,而是直接跟着蒋船家还有其他新村的村民一起回到新村,他们还得向李家提亲,而之前跟蒋船家的婚事还真的有点麻烦。 许三郎当然是想小三将来走官途的,他对官场不了解,也不知道这娶个被人□□了的妇子,会不会影响小三的仕途。他把这点担心跟霍香梅说了。 就照之前霍香梅跟蒋船妇子所说的,她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毕竟娘子是受害人,而那个淫贼子也丢了性命了。可是一听许三郎这样说,她的心也有了点偏移。做阿娘的,就没有不是偏向自家娃的,就连霍香梅也是避免不了的。一旦涉及到孩子们的前程,她总得加进了其它考虑的因素,所以一时她也有点摇摆不定的意思了。 倒是小三听了许三郎跟霍香梅的说法之后,深思了一会,“我自然是想在官途上有更进一步的,只是阿爹阿娘,当初提出结亲的是我,那么从提起结亲的那一刻,我对蒋家娘子提出承诺的那一刻,我就有对她承担起责任的义务了。如果我现在能为了还不见影子的官途弃了蒋家娘子,那么将来我也很可能因为官途弃了其它的东西。”。 许三郎和霍香梅面面相觑,如果说之前小二的成长让人惊讶,现在看来小三的成长也不差。许三郎想了想,道,“那亲事我们照样提,只是如果将来你的仕途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阿爹阿娘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小三重重的点头,之前他去找蒋金枝,可是蒋金枝开始的时候并不肯见他。后来还是他托了阿幸娘子的关系,才见到她,一切都已经说清楚了。 小三心里不是没有疙瘩,刚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就觉得心像是被撕裂的样子。可是当他见到似乎几天不见就瘦了一大圈的蒋金枝憔悴的样子,那些甚么疙瘩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了,只有满心的心疼。那原来是多么灿烂的一个小娘子,却被一个畜生给生生的毁了。 蒋金枝见到小三的时候,就想掉头走。小三赶紧拉住她,“别走,咱们总得面对。”。 蒋金枝假装冷漠的道,“面对?那也是我一个人面对,和你有甚么关系。”。 小三笑嘻嘻的说,“怎么可能没有关系,你可是我将来的妇子。”。 蒋金枝控制不住的眼泪就喷了出来,“我都这样了,你还来耍我,找我寻戏吗?我就该那么被人作践吗?”。 小三着急的道,“我怎么会寻你的戏,作践你?我是心疼你,你是无辜的。我并没有毁了提亲的承诺。”。 “你今天能如此说,已是不负我们昔日的情谊。现情况已如此,我们怎能还结亲,这难道不是给人徒增笑料罢了。”,蒋金枝掩面痛哭。 小三认真的道,“这过日子的是咱们,只要我们过得好,别人管他咧。”。 蒋金枝道,“你还小,你不懂。今天的你能如此说,将来众口铄金,你又能如何自宽。到时咱们是家不成家了,还不如今日就当那亲事从未提起过,免了将来面目可憎……”。 第155章 琵琶另抱小弟现踪 小三听蒋金枝如此说,并不想就此作罢,“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还能不明白我是甚么人吗?再说了阿姐你的遭遇尽管村子里的人都同情,可是众口铄金,阿姐你又如何面对?”。 蒋金枝道,“我已经跟阿爹阿娘商量好了,我暂时离开新村。”。蒋金枝也不认为她能每天面对那些怪异的眼光,幸灾乐祸的笑声,就算是同情的目光,也是她接受不了的了。就这几天,她已经无法忍受了,再这样子下去,她只有崩溃的份。还不如暂时离开,好歹也能喘口气。 “你要去哪里?”,小三着急了,这说着两人的亲事,可是另外一个却是要离开的,这算甚么?小三觉得蒋金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尽管当初是他见蒋金枝被无奈逼婚,自己趁机提出结亲的念头,虽然有帮蒋金枝的意思,可是未免没有趁机抱得美人归的意思在里面。现在蒋金枝这样说,那就是明白着她根本就没把自己规划在她的人生中。 蒋金枝道,“我打算去粱邑看看,周兽医的阿妹阿珊跟她的汉子在粱邑开了间布肆。之前有叫我过去帮忙做针线活,可是我想着太远了,人离乡贱,就拒绝了。不过她给我留了地址,说任何时候过去都行。”。 小三想了想,觉得这样子未免不可以,倒是可以避开一些闲言冷眼,“那我们先定亲,定亲之后,我也是要去粱邑进学的。你去做针线活也不错啊,等过了一两年之后,我们再成亲。可以不回新村摆酒宴,直接在蔺县。”。 蒋金枝说甚么都是不同意定亲,她是真的不想。可是小三却是不愿意放弃,两人都互相说不服对方。 蒋金枝气恼的道,“那你先回去问问你阿爹阿娘吧,等他们同意再说。”。 于是就出现了之前的那一幕,小三告诉许三郎和霍香梅他还是想娶蒋金枝。 许三郎是担心小三的仕途,霍香梅除此之外是担心小三还小,怕他只是一时意气,或者说是青春期的一时冲动,将来导致后悔。 许三郎跟霍香梅互相看看,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一个字——拖。 最后由许三郎拍板,“现在小娘子不愿意定亲,估计她近期间也不会定亲。反正你去粱邑进学也得好几年才能去考举人,还不如先放松一下,等小娘子同意了再说,没必要现在因为这个而争吵,反而会越发的疏离得更远。阿爹是过来人,在这方面你得相信阿爹。” 小三想了想,这真的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那,那阿爹,我先去这样跟她说?”。 许三郎认真的道,“去吧,好好说。”。 等小三走了,霍香梅似笑非笑的道,“哦,阿爹是过来人?在这方面得相信阿爹?嗯?”。 许三郎心里发毛的后退两步,觉得自己好奇怪,又站定脚跟了,“这不是为了说服小三找的借口嘛?难道让你来说?那你又打算怎么说?”。 “额……”,霍香梅被许三郎堵得无语了,她的确不想做坏人,还是让许三郎做吧,她就是一个慈祥的阿娘! …… 之后正如许三郎说的,蒋金枝小娘子在粱邑阿珊妇子那的布肆做针线活,小三在粱邑书院进学。 粱邑书院的进学生活非常的丰富多彩,毕竟它不像蔺县书院那么小,它汇集了粱邑下面所有县城的优秀学子,粱邑本地的优秀学子,还有外地来求学的优秀学子。那么当初在蔺县算是名列前茅的许家兄弟,在面对着这么多的优秀学子,就变得有点不起眼了。 一开始的时候小三还能尽可能的十天休沐一天的时候抽空去找蒋金枝,可是后来功课重了,同窗之间的竞争非常大,加上蒋金枝小娘子的有意回避,去了几次都不一定能遇上一次,慢慢的小三就很少去找她了。 再之后是小三在粱邑进学的第四年,他参加举人考试却是落榜了,而同时传来的却是蒋金枝小娘子嫁人的消息。这对于小三来说就是双重的打击。 尽管这四年里小三很少去找蒋金枝小娘子,也谈不上除了儿时的那丝情义还会不会有儿女私情,只是小三已经把蒋金枝小娘子划入他人生的规划中,把她当做自己的一部分。然而这一部分却在他落榜的时候变成别人的了,这对于小三来说就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 当蒋船家邀请许三郎家参加喜宴时,许三郎一家只是送上贺礼,并没有去参加酒席。而小三则是在小五小六都考上举人要去游学时,提出要一起去的要求。 许三郎和霍香梅都同意了,不过得在大娃成亲之后。大娃也考上了举人,算是大小登科了。 一年之后,大娃的儿子出生,三个阿叔都没能回来参加满月酒,只是给小儿的贺礼都没有拉下。托付许二郎所在的商行寄了大包小包的满满一车他们所收集的给家人的礼物。 除了这礼物之后,小二在给家人的信中,提到了一件让全家人都紧张的事,那就是他找到了霍小弟霍晓明的消息。 这让霍老爹十几年念念不忘的霍小弟,居然就这么听到他的消息,让全家人都惊呆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霍老爹激动的抖着手中的拐杖,站起来,嘴唇都在哆嗦,“大,大娘子,我一定要把小弟给找回来。”。 霍香梅赶紧扶着霍老爹让他坐下来,“阿爹,小二只是说有人说见过这个人,知道他的消息,具体的我们还不知道。你别着急,十几年都过来了,着急不来。”。 霍老爹这些年老得很快,走路都得拄着拐杖了,脾气倒不像之前的那样平和了,尤其是这会儿听到他念念不忘,以为这辈子活着都不能再见到的儿子的消息,一听霍香梅这样说,脾气就上来了,“你是不是不想找到你阿弟?你是不是想让阿爹死不瞑目?你是不是想让咱们霍家断了血脉?”。 霍香梅听得有点心堵,不过也明白此刻霍老爹的心情,倒是没有生气,“阿爹,我是怎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只是让你心平气和的,别急坏身子。我们先静静的听大娃把整个事情的来源去脉给咱们说清楚了,如果因为激动了,错过哪一点没有仔细看到的,那岂不是不好了?”。 霍老爹其实训完自家娘子,心里也是后悔的,只是说不出道歉的话。现在一听自家娘子如此说,倒是顺着台阶下来了,“喏!大娃你赶紧读啊,你倒是读啊,磨磨蹭蹭的……”。 已经是举人老爷,还是一个孩子阿爹的大娃摸了摸鼻子,把小二在信中所说的整件事给一点一点的说清楚。 原来霍老爹一直惦记着霍小弟,来许家的开头两三年经常念叨,比如霍小弟想吃甚么,霍小弟长得咋样,霍小弟是霍家村最好的猎手之后的话语。后来的好些年,霍老爹不再念叨了,只是放在心里。可是这两三年,他已经老得经常忘记事情,老得认不出很多人了,却又重新开始提起了霍小弟,把大娃小二叫做霍小弟的时候并不少。开始的时候大娃小二觉得尴尬,可是后来只是觉得心酸。 小二从小就跟霍老爹亲,那是当做亲阿爷对待的。等去了游学,只要空闲的时候小二都会拿出他根据霍老爹印象中的霍小弟所画出来的画像去官衙问,有没有谁家人口登记的有叫霍晓明的,长相是如此如此的。 每遇到一个地方,小二都会去问,一直到了长安城,他有没有放弃。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长安城得到了消息,说是长安城附近的一条村子有个叫霍晓明的长得就跟小二所描述的很像。 小二亲自前去找了那家询问,的确是叫霍晓明,是那家的上门女婿。那家有好几个娘子,却没有生到儿郎,在战乱中救了受伤昏迷的霍晓明。可是等霍晓明伤好了之后,却是忘记自己叫甚么名字了,虽然能生活自理,脑子却是不大伶俐了。那家人为了血脉的延续,就干脆让其中一个娘子留家坐产招了霍晓明为夫。 小二只是根据霍老爹印象中的霍晓明找到人,那个叫霍晓明的仅仅只能生活自理,说他只是有点脑子不伶俐,那真的是抬举他了。他就是跟一个傻子差不了多少,说话慢半拍。经常自言自语,问他的话,十句能答上一句,那就是万幸的了。 这霍晓明跟霍老爹所描述的那个聪明伶俐的霍小弟实在是相差太远了,可是不排除是因为受伤的后遗症,毕竟名字一样,这外表也不大肯定。所以小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消息告诉家人,不管这个霍晓明是不是傻子,都得自家人来验证一下。如果不是,那就算了;如果是,那就是一家大团圆的事了。 霍老爹听完大娃所说的来龙去脉,激动的说,“一定是我家小弟,我家可怜的小弟,你到底是受了多大的罪啊?阿爹会找到你的,阿爹一定会很快就找到你的。大娘,你要陪阿爹去找小弟,我们要把小弟接回家……”。 “这?”霍香梅不是不愿意去找霍小弟,只是霍老爹的身体能经得起长途跋涉吗? 第156章 老爹执意香梅意随 许三郎见霍香梅为难,于是道,“阿爹,这样吧,你在家等着,我跟大娃去一趟长安看看。如果真的是小弟,我就把他接回来跟你团聚。”。 说到这里,许三郎就又添了心事。霍小弟是有消息了,可是许小弟许四郎却是没有半点消息。 长安许三郎是经常去的,霍香梅并不担心,“老爹,就按照三郎说的去做吧,咱们就在家里安心的等他带着小弟回来吧。”。 其实霍香梅是说不出甚么感觉的如果真是霍小弟,那么对于霍老爹来说那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可是如果找回来的霍小弟真的像小二说的那样,已经是只比傻子好点,也只能算是一个小瑕疵而已,毕竟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 可是霍老爹却是等不及了,这些日子他经常忘记了某些事。虽然别人不说,可是当他清醒的时候自己却总是觉得时间缺失了某个口子。别人闪躲的眼神,就算他有点老眼昏花了,次数多了,自己也是会怀疑的。 当神志很清醒的时候,霍老爹瞒着家人去药肆找坐堂的疾医看了看。霍老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得了呆症,说不难过那肯定是假的。只是霍老爹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这点病症他可以很容易的接受。 霍老爹并没有告诉家人他已经知道自己病情的事,只不过在清醒的时候,他会拼命的回忆自己还有哪些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的,尽量的趁着清醒的时候做了。 现在知道霍小弟的消息了,霍老爹还能坐得住吗?“这次我得跟三郎去,我还没有去过长安呢!趁双眼还没有闭上的时候,也去看看。再说,小二他们离家已经一年多了,我惦记着孩子们在外能不能食饱,会不会冷到呢……”。 霍香梅道,“阿爹,他们都不是小娃了。小二都已经娶妇子了,就是小三他们三个在一块儿,现在又跟小二汇合了,更加不会有甚么大事。您就尽管放心吧。”。 霍老爹见怎么说,他们都是不同意自己去长安。拿着拐杖敲地面道,“你们做阿爹阿娘的,一年多没见娃,就不挂心?你们不带我去,我自己去。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长安。”。 许三郎无法,只好道,“阿爹,就算是要去长安,我们也不能立刻就出发啊,你得等我准备好东西。”。许三郎打定主意,要拖个两三天的,老爹得了呆症,说不定一觉起来就忘记了这么一回事了。 ……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许三郎所想的那样,在找到儿子这一件事上,霍老爹无比坚定。就算是偶尔犯病,嘴里喊的都是,“大娘子,还没收拾好行李吗?我们得出发去找小弟了,否则小弟又饿着了。”。 听得霍香梅心酸不已,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十几年过去了,霍老爹给予她的帮助不仅仅是生活上的,更多的是家人的一种依赖。十几年过去了,老爹却患了呆症。现在一心念着的儿子有了消息了,做女儿的她却不想他亲自去找,霍香梅不是不内疚。 晚上,霍香梅看过小孙子许文靖之后回到她跟许三郎的屋子,对正在算账的许三郎道,“三郎,要不就让阿爹亲自去吧,多看顾点就是了。到点了就去住庐舍,去饭肆吃食,不要为了赶路错过投宿和饭肆就好了。”。 许三郎抬抬眉头,“阿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犯病了,一不留神不知道冲散了,那就麻烦了。”。 霍香梅说出自己的法子,“这次去找小弟,我也跟着去方便照顾阿爹……”。 “你去?你去了儿媳妇能照顾好乖孙吗?阿靖还那么小,大娃也跟着去了,家中就剩她跟小七两个,小七还是个孩子呢!”许三郎不同意霍香梅的这个法子。 本来没甚么的,可是许三郎这样一说,霍香梅就忍不住矫情了。自己今年才三十多,却是一个做奶奶的了。虽然孙子是很可爱,白白的,胖乎乎的,有时候看着他笑,霍香梅都忍不住会咬一口他的小脚丫。那真的是让人甜到心窝里了。可是这不代表自己就要进去带大儿子带孙子的无限循坏的生活中去啊…… 霍香梅知道就算过了十几年的夫妻生活,许三郎还是一个古人,一个本土的男人,他的观念里阿婆帮儿子带孙子那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霍香梅并不想跟许三郎争论这个,“可以请亲家母过来帮忙带一段时间的,大娃也留在家里,顺便帮忙照看前面商肆的买卖。另外,小七跟我们去。”。 霍香梅在心里暗暗吐糟,就那个亲家母,如果说请她过来住一段时间,估计当天就会住进来了。 这个亲家母不是别人,正是里正李明伟的妇子李谭氏。当初不愿意把李楠定给大娃,觉得大娃是长子,作为大妇子要承担的责任不清,再加上还有五个小叔子和一个小姑子。就算那些小叔子小姑子的再好打交道,可是这将来人情的往来却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所以心疼娘子的李谭氏不肯答应把李楠嫁给大娃。 后来霍香梅见大娃一心想娶李楠,她也就觉得应该成全的。而许三郎又觉得李家真的是不错的。按照以往的行情,这里正家的娘子哪个不是嫁到蔺县上面的小富人家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秀才像雨后的韭菜一样猛的抽高,估计想跟里正家结亲的念头都不敢有。所以对于能跟李家结亲,许三郎是非常的乐见其成的。 许三郎找了李明伟磨了很久,霍香梅也不停的游说,估计大娃对李楠也使了劲,李谭氏的态度就慢慢的软坏了。只是后来虽然答应了定亲,却要求得等两年后才能成亲,最好那时候大娃已经考取了举人,大小登科。还好大娃并没有让众人失望,倒是考取了举人。 只是这成亲了,问题就来了。李楠小娘子是被宠着长大的,整天打交道的多是书籍,在这方面跟大娃很谈得来。至于家务活,仅仅限于知道罢了。婚后的第一天,新妇洗手做羹。李谭氏不放心,居然在那天就上了许家的门,在霍香梅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先是指点李楠如何做出一顿朝食,后来见指点得多了,李楠还是不中用,干脆自己亲自上阵了。 做完朝食之后,李谭氏才离开许三郎家,也不说留下来吃个朝食。 那顿朝食李楠的脸一直都是红着的,许三郎是沉默不语的,霍香梅是悻悻的笑着的,霍老爹喝了几口就下桌了,至于其他人都是埋头只顾着吃,其实都是在磨着蒸饼,数着碗里的米粒。 不仅如此,因为许三郎家有吃午食的习惯,那个亲家母李谭氏也是知道的,干脆在李楠准备做午食的时候也赶了过来,晚食也一样。 婚后第二天,霍香梅让李楠去招呼她那个阿娘,堂前的活还是她自己来就是了,她实在是受不住这个亲家母了。 以前李谭氏的阿公做里正的时候,霍香梅就没跟她有多打交道。因为李谭氏看起来就不是很合群的样子,霍香梅也懒得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了。再后来她汉子李明伟做了里正了,而霍香梅一家都是长住在蔺县了,这打交道啥的一般都是汉子出面的了,那霍香梅跟李谭氏也仅仅是个见面的面子情罢了,谈不上深交,跟王李氏、许王大荷、白水芹她们那是没法比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李谭氏是这样的人。 …… 可是晚上跟许三郎躺在一个炕上说说家常的时候,许三郎却指出了李谭氏的可能存在的另外一个意思,“那李家的在新妇子婚后的第一天就上门如此做法,除了担心自家娘子做不好之外,还有一种意思,那就是做给你这个阿婆看的。我家娘子在家是娇养着的,家务活啥的并不多做,现在嫁到你家却是要做牛做马的,当初我并不满意这门亲事,只是拗不过孩子。既然如此,那你就该善待我家娘子,那啥做家务活的就能省就省了吧。否则我这个做亲家母的天天上门帮忙着,你乐意?所以说你最后自己接过堂前的活,那很可能就是称了她的意了……”。 霍香梅听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里面的道道,就是单纯的觉得一个阿娘的对个娘子的关心有点过了罢了,“三郎,你想多了吧?亲家母应该不是这样的人的啊。”。 许三郎哼哼了两声,“你不相信?那就等着瞧,到时候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许三郎对自家婆娘对上李家的觉得完全没有胜算,自家这个虽然平时看起来很沉稳,很谨慎,待人接物方面是没有任何错误的,往往做得很让人放心。可是这一说到人与人之间的小沟沟,她就是拍马都追不上李家的。 霍香梅不知道在许三郎心里她已经跟傻蛋挂上钩了,否则今晚许三郎绝对不能上炕睡个安稳觉了。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叫霍香梅想吐三升血。许三郎说得实在是太对了,甚至还是说轻了。 霍香梅只能同情的看着大娃,有这样的一个丈母娘,小伙子你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吧! 所以这次霍香梅打定主意要带着霍老爹一起去长安,让李谭氏过来帮忙照看下,她是完全心安理得的。 你想管?那就让你管个够本的…… 第157章 苏小胖叼了小四娘 许三郎对霍香梅一开始提出让亲家母前来帮忙照看一下大孙子,心里并不赞同,“亲家母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指手画脚的。如果阿靖跟她相处久了,不跟咱们家亲了咋办?”。 霍香梅翻了翻白眼,“这你就尽管放心,你的大孙子现在才三个多月大。再说了,反正我不在家,她爱怎样指手画脚的,我也看不到。对大娃妇子来说,那是她亲娘,她肯定是习惯了,再说了,她就算是再听她阿娘的话,也会护着大娃。那样我还有甚么好担心的?”。 霍香梅见许三郎不为所动,作伤心表情,“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小二小三小五小六了,我这个做阿娘的能不惦记着吗?”。 尽管许三郎也是惦记着孩子,还是嘀咕的说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霍香梅当没听见,“这大娃的孩子都出来了,小二那还没有消息,我想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一说到子嗣的问题,许三郎就觉得这个问题真的不能马虎。大娃虽然定亲比小二早,可是两人成亲的日子却是一样的。现在这会儿大娃的孩子都出来了,小二那还没有消息传来。许三郎有点意动,皱着眉头道,“这一年多,小二来的信件真的没有说过他的妇子怀上的这件事?”。 霍香梅忍住吐槽,“小二来的信件哪次不是大娃就是小七读的?信件里面的内容你不都是知道的了吗?一直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儿。”。 许三郎到底是想着如果自家婆娘过去的话,那些妇子间的话也好问。只是,“小四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你放心得下?”。 小四最终还是嫁给了苏畅那只小狼。 霍香梅知道这苏小胖从小就惦记着自家的小四娘子,好多次在小四面前转来转去的说,他喜欢的娘子是要能做得一手好菜的,到后来说他喜欢的娘子的性情脾气就像小四这种的。天天一大早的就来许三郎家报道,把周围的小子都挤得远远的,霸道的明示暗示这是他的小娘子。 再后来霍香梅看小四花期到了,去隔壁交好的人家相问冰人的时候,别人纷纷诧异的道,“你家小四娘子不是已经婚配了吗?”、“喏。经常来你家的那个长得特别俊俏的小郎君。”、“那个小郎君就他看你家小四娘子的眼神,准是错不了。”、“周围的小娘子小儿郎,那个不知道你家的小四娘子已经是被定给那个俊俏的小郎君了。”…… 听得霍香梅目瞪口呆,原来自己的娘子在自己未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定亲了,定亲的对象还就是那只小狼。之前霍香梅在堂前做吃食,透过门帘看到苏小胖对小四表现出来的情义,只觉得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而已。却不知苏小胖早就打入敌人内部,连周围的敌人侦察兵都给打退了。 不知苏小胖是从哪里得到军情,知道自己窥视好久的小娘子就要被未来的岳母大人给出嫁了,赶紧让他阿伯苏明过来找许三郎提亲。 对从小看着长大,加上又是秀才的苏小胖,许三郎当然是满意的。除了一点,那就是苏小胖长得太俊俏了。许三郎觉得一个汉子长得比娘子还要好,那可不是好事儿。所以一开始就找借口说要考虑下,当然这也是女方的矜持。 如果苏小胖知道他未来的岳丈是因为他长得太俊俏,故意拖长答应的时间,不知道是否会拿刀在脸上划两刀。 最终苏小胖还是把许三郎家唯一的一个小娘子给叼走了,时间就在大娃成亲的一个月之后。 …… 霍香梅道,“我又不是大娃的亲家母,有啥放不下的?再说了咱们家的小四也不是大娃的妇子,可能干呢,家务活针线活那都是拿手的。虽然没有直头的阿婆,可是苏明的妇子一直对苏畅和小四不错,平时颇为关照。我们又不是要去几个月,快的话估计半个月就能回来了,慢的话也不会超过一个月。家里的买卖难道就不管了吗?大娃虽然能照看,可是他没有单独的看顾过,多多少少都有点书生气,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这买卖看顾好。” 虽然许家的几个孩子都不是娇养着大的,平日只要在蔺县都是帮着家里做买卖的。只是后来他们多是在粱邑求学,这买卖的事情难免就生疏了下来。 对于这点许三郎是完全不担心的,“大娃能看顾,甭担心。”。 许三郎能这样说,那说明他已经赞同带着霍香梅和霍老爹一起去长安了,霍香梅赶紧放低身姿,“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没有去过长安呢!听说长安很豪华,很多东西买,是不是?很多去过的妇子回来跟我炫耀,你不知道我听得有多羡慕。”,必要时刻转移话题,霍香梅为自己点个赞。 听到这里许三郎已经完全没有反对她一起去的理由了。这个婆娘跟了自己十几年,就一直操持着这个家,虽然有过抱怨的时候,家里也是有过摩擦,可是大的方向从来没有错过。不说早期自己每年跑西域,把家里七个孩子都扔给她,地里活,家里活的,她都挺着过来。再后来自己每年都跑长安进货,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带她去看看。现在大孙子都出生了,再不带她出去,她都要老了。所以最后许三郎同意了。 …… 当李谭氏听到霍香梅拜托她到蔺县去帮忙看看家里的时候,李谭氏不是不惊讶。许三郎家不喜欢她插手他们家的家务活,李谭氏不是不知道,只是自家娘子自己疼。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厚着脸皮过去帮忙。一直到差不多一年了,她才渐渐的减少过去的时间。 现在听到亲家母的拜托,李谭氏虽然惊讶,还是爽快的答应了。能有更多的时间跟外孙相处,李谭氏高兴都来不及呢,也不知阿栋的妇子啥时候才能给她也生个大胖孙子。 不过对于许三郎带着霍香梅和霍老爹一起去长安找那所谓失踪了十几年的霍小弟,李谭氏是不以为然的。不过这又有甚么关系呢?跟自己关系并不大。 …… 小七听到他能一块儿去长安,高兴的一整天都围着霍香梅转来转去,“阿娘,我这次能看到阿兄他们吧?”、“阿娘,你说长安是不是比粱邑大很多很多呢?”、“阿娘,我这次出去要准备些甚么呢?”。 霍香梅也没有不耐烦,这对于她来说不亚于一场长途旅行。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如果不是天天都有事情忙,日子过得特别的充实,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得抑郁症了。再说了,那可是长安!长安呢,在那个年代都没有时间去的地方,只能从别的渠道看到的地方,现在能亲自过去看看,能不激动吗?尽管知道肯定是不相同的,可是耐不住心里就是高兴啊! 所以对于小七的问题,她知道的都认真的回答了,不知道的就让他去问他阿爹许三郎。许三郎可是年年都跑长安的,他肯定很熟悉。 对于现在唯一的一个还在身边并没有成家的孩子,许三郎总是宽容对于期盼。不像希望大娃能光宗耀祖一样,只希望他能健康成长,快乐就好,“衣物穿一身,带上两身换洗的就行了。你顺便把老爹的也一起收拾了,其他的阿爹自然会准备好。”。 小七高兴的以右脚为中心,转了个圈圈,“我帮阿爹的忙,阿爹别累着了。”。 许三郎心里暖和和的呵呵的笑了,旁边听说能一起去找霍小弟的霍老爹也笑了。 …… 真正出发的时候,开头的一天大家都是兴致勃勃的。等第一天在庐舍投宿吃过简单的饭菜后,虽然许家四口人身体觉得很累了,精神却是亢奋的。干脆也不进屋子睡觉了,就在庐舍前听着当晚一起投宿的人说古,说旅途中遇到的各种奇怪的有趣的危险的事。听得霍香梅滋滋有味的,这可不是天天围着堂前灶眼能听得到的,觉得这趟出来实在是太对了。 可是接下来的六天,那简直就是折磨了。路上的风景大同小异,路上的行人虽然经常不同,可是人家都是埋头赶路的多,哪里有空跟你闲聊。好不容易到了庐舍,都是吃饱就困得睁不开眼,哪里还有精神听那么有趣的故事。一整天都是在牛车上渡过的,这身子被颠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对了,霍香梅还是个晕牛车的。在牛车上就是吃饱了必须躺着,否则一定是会吐的。等她下车之后,那都是面无人色了。 本以为身子骨不好的霍老爹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倒是没有想到霍香梅才是被照顾的那个。看到她的样子,许三郎都有掉头送她回去的念头了。可是真的像她所说的,都走了出来的了,那么多年她都围着堂前灶眼转,难得出来一趟,也想儿子了。许三郎就怎么也说不出掉头回去的话来。只能尽量往平整的官道走得慢些,好歹让霍香梅能舒服点。这慢是有慢的好处,可是坏处也是有的。本来正常是五天的路程,愣是给许三郎走成了七天。 令许三郎诧异的是,本来看起来面无人色,奄奄一息的婆娘,居然在听见许三郎说“到了,那就是长安的大门。”时,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愣是让许三郎看得呆了。 那是因为许三郎不熟悉晕车的人的情况,好些人在车上就像随时会死去一样。可是一到了下车的时候,那可是龙精虎猛,照样玩得开来。 霍香梅立起身子往许三郎说的方向看过去,长安,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霍老爹能找到真的霍小弟吗? 第158章 王二花笑迎许家人 然而尽管霍香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真的看到长安城的门时,那种激动的心情还是涌了上来。尽管这长安城并不是她所熟知的长安城,但是它的城墙的那种质朴的宏伟,就已经征服了霍香梅。 许三郎驾着牛车从直城门最左边的一个门道进城,熟练的给守门的士兵交了人口钱。 而霍香梅早就被长安城的城墙所迷住了,哪里管许三郎做了甚么。这些年不是待在乡下,就是蔺县比较多,最远就是去一趟粱邑。可是粱邑哪里比得上这长安城…… 在来之前,霍香梅就跟许三郎打听到了现在的长安城有三个大门,分别是中门道、北门道和直城门。这次他们就是从直城门进去的,然而这直城门又有三个门道,形成九九之数。 霍香梅目测了一下,这三个门道之间大约有四米宽的夯土隔墙。他们经过的门道居然有二十几米深,也就是说这个城墙的宽度也有二十几米宽。门道非常的宽,大约有八米多,能容纳三条队伍排队进城。门道的南北两侧边缘的地方各堆着一排基石,上面有柱子,也不知道用来干嘛的。倒是通过的门道内侧里面散落的镶嵌着不少板瓦、筒瓦和瓦当残片。霍香梅想了想,估计是战事需要用的,原谅她,她真的不知道。 …… 等霍香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真正的进入了长安城,穿过柱宫的大道来到东西市。本来他们应该从衡门直接进入东西市的街巷的,可是之前许三郎一直向霍香梅吹长安城的大门是多么的宏伟,多么的令人崇敬,搞得霍香梅一脸的神往,许三郎不得不绕了一大圈的路,就为了让这个蠢婆娘看一眼直城门是怎样的。 可惜霍香梅并不知许三郎的用心良苦,还不停的问怎么进了城那么久都不到市集的。 这次因为来得急,恰好那几天没有人往长安来的,所以许三郎带着妇子丈人孩子来长安并没有事先跟小二他们说。 这个时候按照许三郎往常的经验,小二和他的妇子都应该在许二郎做掌事的那个商队的商肆学着做事。许三郎干脆也不去找他们了,而是直接驾着车就往西市边上的小巷子里面去。因为许二郎家就住那,而小二跟他的妇子也暂时借住在许二郎家。 许二郎家早已经不是当初许三郎第一次在长安见到他时所住的那个好几户人家租赁的一个小院子。这些年许二郎一直打拼着,埋头苦干,努力识字,等原先那个掌事退了下来,就推了许二郎上去坐那个掌事的职位。 别以为这个掌事的职位就是能者坐之的,有能力的人多得是了,为嘛不是别人,而是许二郎坐上了这个职位呢?除了许二郎为人本身老实却又不失灵活,在商肆的时间久,又熟悉商行的情况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许二郎认了那个掌事的做契爹。等无儿的掌事百年之后,许二郎是得捧命先牌和香火炉替掌事守孝的。 别问掌事的怎么不从族亲或者旁亲那过继一个儿子或者是认一个契儿,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倒是便宜了许二郎。 许二郎认掌事为契爹的消息从信件传到了许大郎和许三郎耳中,许三郎觉得人往高处走,这掌事的能帮到二兄不少,这并没有甚么坏处。可是许大郎却是不赞同的,觉得许二郎为了钱财利益视别人为爹,是为不孝之举。然而许二郎远在长安,许大郎鞭长莫及,只能在信件中狠狠的训斥了许二郎一顿。 然而这些年,许二郎虽然长期在长安,可是并不是不知道自家大兄大嫂的为人,所以在感情上只是一般罢了,那就更加不会放在心上了。 …… 许三郎熟门熟路的来到许二郎家的小院子外停下车,让小七去敲门。这城里比不上乡下的一点就是不好在大门外就大叫让里面的人听见,如果把周围的人家都叫了出来,那就不好了。 “来啦,来啦,等等……”,里面传出一个年轻妇子的声音,嘀咕了两声,“这个时候有谁来呢?”。 霍香梅倒是听出了是小二的妇子阿慧子的声音,许三郎不是说这个时候阿慧子应该是在陪小二学习掮客之道的啊。 小七给霍老爹揉着小腿,坐了那么久也是腿麻了。 等阿慧子见到居然是阿爹阿娘还有姥爹小叔子时,吓了一跳,“阿爹阿娘姥爹小七,你们怎么来了?”,难道家中出了甚么大事?阿慧子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变得惨白惨白了。 霍香梅见儿媳妇都被吓到了,赶紧说,“没事,没事,我们就是过来玩耍玩耍。”。 阿慧子更加惊讶了,阿爹阿娘平日里都要忙着商肆里的活,还要抽空忙家里的家务活,现在大兄又有了新生子。按理说,阿爹阿娘他们应该更加忙才对的,怎么就有空儿大老远的过来长安玩耍呢?这话说出去就没有真实性啊,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进去再说。 阿慧子赶紧道,“那姥爹你们先进去,等会我们再聊聊,许旺(小二)跟二叔他们都去了商行了。”。 等许三郎他们进到小院子的时候,里面听见声音的王二花手里拿着一件正在缝补的衣裳就走了出来,“啊,姥爹,三郎,香梅,小七,你们来啦?赶紧进来坐,这一路累坏了吧?也不提前来信说,好让仲宗(许二郎)和小二去城门接你们。现在他们都上工去了,我等会叫周围的小子帮忙去叫他们一声,让他们请个假回来……”。 王二花啪啪啪的就说了一大串话,人显得特别的热情。现在许二郎做了掌事了,虽然在长安连个手指甲的都不是。可是相对于之前所住的地方的周围人家,那就真的是出息了。再相比现在周围住的人家,虽然不是最好的,那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加上这些年许二郎一直都没有外心,对王二花挺不错的。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都过去了,他又是把心放在外面的,不像以前住的地方,那些汉子没有啥本事的,吃了酒就爱耍疯打妇子的。相比而言,许二郎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又不打妇子,爱惜自家的娃,那样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周围的好些妇子都羡慕着王二花呢。 这不,长期下来,王二花倒是变得自信起来了。只有在面对熟人,比如许三郎的时候才会闪过一丝尴尬,毕竟当初跟许二郎私奔也有她的错,最终导致许二郎见不到自家阿爹阿娘的最后一面。所以王二花尽量的不去碰许二郎心中的这个疙瘩,其它的都好说。 …… 霍香梅其实跟王二花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只是看着她每一次见面都不一样,从一开始的小媳妇委屈状到现在的一看就是生活过得很愉快的妇子,倒是挺感叹的,“二嫂不用打扰二兄他们,等他们放工回来一样。我们暂时会留些日子的。”。 王二花边迎他们进去,边说,“香梅你还是第一次来长安呢,哪能说麻烦的。再说了,你们一家子都好久没见面了,还不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霍香梅虽然觉得不用急于一时,不过她也觉得就算是请假回来也没有甚么。工作哪有家人大?就点点头,表示同意王二花的说法,“那就谢谢二嫂了!”。 王二花迎了霍香梅他们进屋子坐下,许三郎还在外面拴牛车,等会还得把带过来的东西拿进去。阿慧子赶紧去隔壁的堂前给姥爹他们倒水。 王二花道,“香梅你甚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让人怪不自在的。”。 霍香梅笑着道,“二嫂,哪里话?我家小儿和阿慧子在你这都打扰了一年多了,还有小三他们也经常过来,倒是给二嫂和二兄添麻烦了。”。 霍香梅还能不知道王二花的性子吗?还是客气点好。至少礼多人不怪。 这几天霍老爹虽然不像霍香梅一样,只要坐上牛车就想吐,只能躺着,可是也是累坏了。这不,刚刚坐在胡凳上,喝了口水,他就不断的像小鸡啄米一样打起了瞌睡来。人老了,这身体的素质就下降了。 小七看到了,赶紧轻轻的扶着霍老爹,扯了一下霍香梅,“阿娘,姥爹困了……”。 霍香梅赶紧停下话,扭头看,霍老爹真的已经睡得迷糊了。如果不是小七扶着他,他都要倒下去了。 王二花放低声音道,“香梅,先扶着姥爹去隔壁的屋子躺躺。那屋子是干净的,平时小三他们过来都在那休息。”。 霍香梅道,“行,阿慧子去把你阿爹叫过来。”。 很快的许三郎就进来了,扫了屋子一眼,轻轻的抱起霍老爹,眉头一皱,往往王二花指的屋子走去。 王二花和霍香梅跟在后头进去了,小七倒是在院子里帮忙收拾刚刚许三郎拿下来的东西。阿慧子见此,也不好跟着进去,就在一边给小七搭把手。他俩都算是一块儿长大的了,后来阿慧子做了小二的妇子,倒是跟个个小叔子都相处得不错。当然,里面也有阿慧子会做人的原因。如果换做是李楠,倒是相处得一般般了。 霍香梅给霍老爹盖好了被子,就跟在许三郎后面走了出来。刚刚她看见许三郎抱起霍老爹的时候眉头紧皱,也不知道是不是霍老爹又甚么问题。 趁着王二花先一步走出去找人去叫许二郎他们回来,霍香梅看看院子中的小七和阿慧子,问许三郎,“三郎,是不是阿爹有甚么问题?”。 第159章 李谭氏的口舌之争 小七和阿慧子一听,也顾不上手里的活了,赶紧上前齐齐的盯着许三郎,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许三郎吐了一口气,“就是刚刚抱起阿爹的时候,发现阿爹比之前又轻了。这几天都是在路上奔波,这不,刚刚到了,他就打起瞌睡来了。看来得在长安找个好的疾医看看了,香梅你多做点阿爹爱吃的饭食,小七你多逗姥爹笑笑。这人的心情一旦好起来了,身子也不会跟着好起来的。”。 阿慧子见没有说到自己,赶紧道,“阿爹,那我呢?我需要做点甚么?”。阿慧子有点紧张,她阿爹阿娘年纪都还年轻,她也没有照顾老人的经验。现在见许三郎没有提到她,就赶紧问了, 许三郎想了想道,“阿爹也没有来过长安,你多跟他说点长安的乐趣之事。还有平日里小二和姥爹很亲近,现在都一年多没见了,你多和他说说小二的事。阿爹老了,你们平日了多哄哄他,让着他。”。 小七和阿慧子都赶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定会按照阿爹说的去做。 阿慧子似乎想起了甚么,有点害羞的道,“阿爹阿娘,许旺要做阿爹了。只是日子短,就想等坐稳胎了再给家里去信。”。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消息,来之前霍香梅就用小二妇子还没有怀上娃这个理由来劝许三郎让她过来。这现在刚刚来到就听到这个令人开心的事情,倒是真的不错。 许三郎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阿慧子的肚子,赶紧又移开视线。他就觉得自家婆娘是个有福气的妇子,否则怎么可能一直都没传来小二妇子怀上崽子的消息,现在她刚刚过来就听到消息了。许三郎对阿慧子说,“你二伯娘和阿娘都是有经验的,你有甚么不懂的尽管问他们,别捏着藏着。孩子重要……”。 之前的李楠怀了身子可是自己不懂,一直没跟家里人说。霍香梅是一直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而李谭氏虽然想了可是又觉得人家阿婆应该会告诉小妇子的。结果完了,直到李楠下面出血了,她还以为是月事来了,蹲在那洗月事带。如果不是她阿娘上门看到了,这阿靖估计早就不存在了。 因为这件事李谭氏大闹了许家,觉得许家没有照顾好她的娘子。而霍香梅虽然心里存着对李楠的怜惜,可是也不会把李楠的不懂事揽到自己头上来。在她的观念里,这阿婆哪能插手小夫妻的生活的,加上大娃和李楠年龄都不大,孩子的事也就不着急。 所以当李谭氏指着霍香梅大骂的时候,霍香梅能忍吗?泥人都有三分血性,直接冲李谭氏道,“谁家阿娘会盯着儿郎妇子屋子里的那点事?亲家娘,阿楠现在这样,我也难过。可是现在重要的是保住胎儿,孩儿各有各的命数,咱家的孩子肯定就是个命大的……”。 李谭氏第一次见亲家这样大的火气,唬了一跳。以前还觉得她是个温吞的妇子,平日里见面都是微笑着打招呼,看来还是那句老话,“会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才咬人。”。 如果霍香梅知道李谭氏把她比喻成不会叫的狗,估计就不是这样好说话了。就算不能没素质的厮打一次,也会恨不得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李谭氏道,“怪我老婆子咯,怪我生的娘子不懂事,怪我没给她找个好婆家。现在怀的崽子都要没了,我恨不能没生过这个娘子,让她来这世间走一遭。假若娘子你在我身边,我也不教你出门,该多好啊!”,说着说着就悲恸的哭了起来。 霍香梅气得肝都疼了,“亲家娘怎么这般说话?大娃阿爹已经去请疾医过来了,也不一定是保不住。再说了,就算是保不住,大娃和阿楠还年轻,往后何愁没有儿孙?”,说罢,霍香梅也不管李谭氏了,自去烧水,等会李楠估计得用到。 …… 疾医看过之后说,“还好现在问题不是很严重,只是需要卧炕休养一段时间,等胎稳了再说。”。 李谭氏也不哭了,赶紧问,“那需要吃甚么好东西吗?”。 霍香梅也眼巴巴的望着疾医,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孙子。虽然感觉突然要做奶奶了,就像是强迫中奖一样,可是她还是不希望孩子有事的。 疾医道,“平日里多喝点汤汤水水的就好了,不能太劳累。”。 想了想,疾医自以为含蓄的道,“最好是孩子出生前都禁房事,这段日子估计也是累着了……”。 屋子里面谁不是过来人,一听还有甚么不明白的,纷纷掉头看其它的,就是不看李楠,怕这年轻的小妇子尴尬。可是你们不觉得这样更加是掩耳盗铃吗? 之后的一个月,李谭氏在没有经过许家人同意的情况下,就直接住进了许家蔺县的屋子,她说,“既然我家小娘子没有人在意,我这个做阿娘的在意,我是不可能把自家的小娘子往火坑里推的。”。 霍香梅气得把李谭氏当空气,回头就跟许三郎咬耳朵,“你看,你看,生儿子,大娃的丈母娘这样说我,大娃居然只是在一边看着不说话。这儿子白生了……”。 许三郎也憋着一把火,自家婆娘自家疼,他都没有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对于这个丈母娘,许三郎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的,可是看在李明伟和大娃的面子上,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可能做出争吵的事来。 对于大娃的表现,许三郎也是有点失望。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家里的不和睦,没有发现自家丈母娘对自家阿娘的不满。看到丈母娘上门了,大娃还挺高兴的,就差没做二十四孝子了。 看到大娃这个模样,许三郎忍无可忍,当着李谭氏的面扯着大娃出来,来了一番深入交流。也不管李谭氏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说得大娃先是诧异,接着是脸黑,最后是面无表情。 霍香梅为许家做出了多少,大娃是看在眼里的。他虽然不是从这个阿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可是感情上比亲娘还要亲。大娃怎么能容忍别的人对她不敬。 许三郎见大娃这样的表现,倒是觉得心里舒坦了,“你也先别跟你妇子说,你妇子现在怀着娃。”。 这读多书的小娘子就是这么娇娇滴滴的?别人怀个娃,九月多还能在地里翻地,上个茅厕都能直接把娃给生了。大娃这妇子倒好,才一个多月就见红了。 可是自家小四也读书不少啊,人多能干啊!一想到这里许三郎就觉得便宜了苏畅那个混小子,下次他上门,一定得狠狠的灌他一通。可是喝醉了,还不是自家小四累。许三郎一时各种纠结了。 大娃后来是怎么处理的,许三郎不过问。不过跟霍香梅道歉了,这许三郎是知道的。 之后李谭氏硬扛着在许家住了一个多月,看到自家娘子的胎稳了,才家去。这一个月多在许家住得她也是各种不舒服,女婿把话挑明了,李谭氏觉得自己的面子下不去,许家人对她都是不冷不热的漠视。 临走之前,李谭氏只能狠狠的对自家娘子说,“学学你阿婆的心眼子,你看看,这不是她生的都能偏向她,还偏得这样厉害。”。 李楠倒是不觉得有甚么,自家这个阿婆的确是个不错的。话不多,能讲理。 李谭氏恨铁不成钢似的戳了戳自家娘子的发髻,“你就是个傻的,阿娘怎么能离开你呢!”。 李楠胡乱的点点头,自家亲娘和阿婆之间的不合,自己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这长辈的事,还是因为她起因的,她只能是当做不知道了。 …… 所以当许三郎听见阿慧子怀孕的消息,就怕又发生李楠的事,虽然后来自家大孙子还是平安的生下来了。可是这过程可是一点儿都不愉快的。 阿慧子听话的道,“好的,阿爹,二婶已经跟我说了一些了。等会我再问问阿娘。”。 王二花很快的就回来了,“隔壁家的小子已经去商行叫仲宗和小二了,估计很快就能回来。只是小三和小五小六三个上个月说跟同窗好友去看甚么山甚么水的,找啥灵感的,还没有回来。你说他们这些读书的砸就那么多花样儿,那山那水有啥好看的,还大老远的奔过去。我家栓子我就不肯让他去,好好的读个书多好啊。”。 许三郎在这点上是很同意的王二花的观点的,这一听小三几个不知道又游荡到哪里去了,这心里就是咯噔咯噔的,这一次自家婆娘岂不是又见不到他们人?看了霍香梅一眼,道,“有说甚么时候回来吗?”。 王二花也看到了许三郎看霍香梅的那一眼,倒是悻悻的道,“估计也快了……”。当着别人面前说别人家的孩子不好,这不是打脸吗?所以王二花一时间倒是不好多说甚么了。 其实对于很可能看到自家孩子,霍香梅不是心里不失望。只是年轻人喜欢外出,到处看看,这一点霍香梅是过来人,所以没有许三郎和王二花所想的那样的难过之类的,更加就不会责怪自家的孩子。再说了,自己过来这,事先也没告知他们,他们怎么可能知道,然后专门在家里等着她的到来呢? 第160章 来龙去脉傻子游记 许二郎的屋子离西市并不远,当初这屋子还是托他契爹的关系才能买到的,而且他契爹事先给他垫了不少。否则就许二郎当时的工钱,哪里能在这个这么好的地段买到这样的屋子。 许二郎和小二都很快的就回来了,他们已经知道是许三郎带着霍老爹和霍香梅还有小七过来了。只不过那个过来叫人的小儿也没有说家里是有甚么事,吓得两人赶紧就请假回来。 见面之后一家人自然是互相问候一番,得知只是为了霍小弟的事情过来的。许二郎和小二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二道,“阿爹为何不事先来信,好歹让我去接接。不是说姥爹也来了吗?怎不见他老人家。”。 许三郎道,“这信件可能没到,我们就到了,干嘛还费那个钱去送信。阿爹长途跋涉的,已经很累了,刚刚睡过去了。你回头找个好点的疾医过来给阿爹看看。”。 一旁的许二郎插话问,“老爹有甚么问题吗?”。三郎这个丈人许二郎是相熟的,挺不错的人,是一个会来事的老汉。 许三郎道,“之前阿爹就是有点呆症,这次过来奔波劳累的,就想着找个疾医好好的看看。如果能医治那就再好不过了,就算是不能,也好歹能遏制住。”。 小二点头,“我回头就去长生药肆问问,长安城里老百姓都说那的疾医最是实在人。”。 …… 许三郎趁霍老爹还没有起来,就问小二,“你在信件里说找到一个像是你阿舅的人?还说是傻……脑子不大灵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先给说说看。等会姥爹起来问起,我倒是好说。”。 小二想了想,从头道来…… 原来虽然小二一直在找,认识的伙计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挨边边的,只有有一丁点儿关系的,小二都没有放过。后来小三小五小六三个也来了长安,小五小六两个是举人,虽然说在长安算不得甚么,可是也算是进去了一个小小的圈子。 后来他们认识的一个人家里阿爹是在长安城做主簿的。这主簿可能算不上有啥权利,可是他管着全长安的人口登记啊!这点恰恰是小二他们所需要的。 因此小五小六对这个家伙各种结交,就差阿谀奉承、卑躬屈膝了。 在小五小六提出请求帮忙的时候,那人倒是很痛快的答应帮忙了。毕竟这样上门请求的事并不少,他见得多了,只不过很少人会通过他来走动罢了。 小五小六带上厚礼去了对方家里拜访,然后那个主簿答应帮忙。倒是个爽快的人,过不了几天,就送来了消息。其中叫这个姓名的人长安城现在就有十几个,然而年龄相符的也有七八个,倒是相貌如小五小六所描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住在离长安城有十几里路的关坪村。主簿把具体的地址和那家人叫甚么的告知小五小六,让他们不防前去询问。 小五小六把这件事告知两位阿兄,小二立马请假带上小三和两个小的就按照那个主簿说的按图索骥去到了安坪村。 然而他们所找到的那个汉子的年龄、名字、大概的外貌也正是霍老爹所说的那样方脸,比较白皙,右耳朵下面有颗痣,右肩膀上也有颗痣。就算已经三十多了,依然能看出年轻的时候长得不错。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汉子看着就非常的眼熟,肯定是有关系的才会这样的眼熟的啊! 所以小二他们觉得这个应该就是姥爹寻找多年的的小舅,只不过不像霍老爹说的那样的聪慧,强壮,反而是明显的脑子不灵活,居然还胖胖的,笑起来的时候居然像娃娃一样的纯真。 小二几个面面相觑,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跟这个疑似霍小弟的家人询问,才知道霍小弟是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这个安家本来也是有儿郎的,只是因为战乱的原因,一个个的都死去了,只留下一个阿爹带着三个娘子。 后来大娘子决定招婿上门,承担起养家延续血脉的责任,让两个阿妹都嫁出去。 招婿能找到甚么好对象,两个阿妹跟大娘子的感情都很好,自然是不愿意自己说敬重的阿姐日子过得不好,纷纷表示自己愿意招婿。可是自从阿娘不在了,阿爹忙着生计,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大娘子说了算,她决定的事儿,两个阿妹无论如何都是反抗不了的。 可是招婿也的确如两个阿妹所言,真的招不到好的。好人家的不愿意把儿郎出契过去,愿意的都不是甚么好汉。大娘子心气高,也不愿意将就,她觉得就算是长得其貌不扬也是可以的,只要人勤快有责任心就好。然而就是这样的条件,大娘子招了很久都没有招到满意的。 可是也不能一直拖着啊,自家两个阿妹的花期已经到了。除了知道大娘子是要招婿的,其他两个都会外嫁,而且这两个小娘子长得都是旺夫相,人又勤快,于是就有冰人上门纳采了。大娘子跟自家阿爹汇报,然后给两个阿妹挑的两个儿郎都是不错的。 这阿妹的对象已经定了,对方人家也想着要成亲了。大娘子自己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总不好挡着自家阿妹出嫁的,这样对两个阿妹的声誉不好。 大娘子嘴上不说,可是那段时间嘴上都长泡了,可想而知她的内心多么的挣扎。 也恰好是那一天,她到长安城把自家两个阿妹做的针线活拿去卖,顺便买点到时候她们成亲所需要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当她出了长安城不远的时候,却是遇上了一个正在被好些小娃扔石头的汉子。那个汉子明显的脑子有问题,否则不会被一群娃娃欺负得不会还手。 大娘子本来是不想理的,她自己的事都理不清了,哪还有闲情去理会别人的事。 可是当听见后头传来的声音时,她的心抽了好几下,毅然转头回去。只因为后面那个被欺负得狠了的人,在声声的哭喊,“阿娘,阿娘,我疼……”、“阿娘,有人欺负我……”、“你们再打我,我就告诉我阿娘去。”…… 大娘子把那些调皮的娃娃赶走,那些娃娃还故意挤眉弄眼的说,“你是这个傻子的妇子吗?”、“你晚上跟这个傻子玩骑大马的游戏吗?”、“傻子也有妇子咯!”…… 听得大娘子脸红耳赤,她平日里担起家里的活,表现得再彪悍,可是她还是个未嫁未招婿的娘子。被这群娃娃这样调侃,大娘子哪里还能淡定,眼里含着泪雾,咬紧唇,气呼呼的学着刚刚那群孩子那样,捡起几块石子吓唬的要朝他们扔过去。 那群孩子再调皮也是会怕大人的,见到大娘子这样,吓得一边学着市井泼妇大骂,一边走远了。 这时大娘子才有心情回头看刚刚被她庇护下来的那个傻子。可是那个傻子却是个暖心的傻子,拿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袖子就要给大娘子擦眼泪。 大娘子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那衣袖都不知道在泥地里擦了多少次,那双手都不知是不是上茅坑不擦手呢。 那傻子被大娘子打了,也不哭,只是嘟囔的说,“疼……”。之后就把自己的衣袖给撕了下来,都不知道穿了多久的了,感觉也没用多大的力。 傻子把衣袖递给大娘子,“给,给,别哭!”。 大娘子蹲下来就把头埋进双腿,抽泣的哭起来。自从阿娘阿兄阿弟都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说别哭这两个字了,倒是没有想到会在一个傻子口中听到。 傻子听见大娘子哭,也跟着大哭起来。那哭声特别的寒掺,怪异,搞得大娘子再也没有心情哭下去了,自己抹了一把泪,站起来,“别哭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可是无论大娘子怎么问,傻子都是不知道的。无法,实在是看不下去他那双脏兮兮的大手,里面的长指甲已经满是污泥了。大娘子叫傻子跟上自己去旁边的一条小水沟洗洗。 大娘子自己当时也搞不懂,为甚么就不害怕这个傻子,为甚么就不担心这个傻子会伤害到她,为甚么就那样的接近这个傻子,也许紧紧是为了那一声声阿娘,还有那两个字,别哭! 洗干净脸和手的傻子显得非常的清俊,大娘子看到忍不住脸红了一下,心里也跟着崩了一下,那个感觉有点像当年阿兄说的看到隔壁篱笆家的阿姐时的表现。一时间大娘子就有点羞涩了。 不过这几年的当家做主的生活,让大娘子很快的就调整了过来。见傻子真的是问不出叫什么名字了,家是哪里的,想着可能是之前的战乱和家人走散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想了想,大娘子想带着傻子去官衙那边问问。可是却发现傻子一直扯着她的衣袖,见到大娘子回过神看他的时候,一脸期盼的道,“阿娘,我饿了……”。 这五个字让本来端起脸的大娘子差点没气岔,谁是你阿娘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个傻儿子?你饿了关我啥事?可是刚刚的短暂接触已经让大娘子知道他就是个傻子,跟他分辨也是分辨不清楚的了。 看看天色,大娘子怕再不回去,两个妹子就着急了。再说,阿爹也快回来了,得赶紧回去。 看着扯着她衣袖,一脸期盼的傻子,大娘子觉得自己的肠子都抽了…… 之后的决定,让大娘子觉得她才是傻子。 第161章 身份不明娘子思嫁 大娘子把傻子带回家,家里的两个阿妹都愣住了,阿姐怎么会带一个明显就是脑子有问题的汉子回来,“阿姐,这是?”。 ? 大娘子当时就是一时心软把傻子带回家的,可是这会儿面对两个阿妹的询问,只能假装淡定的道了,“这是……你们叫大兄就是了,你们做好夕食了吗?”。其实大娘子也不知道傻子叫甚么名字的,刚刚她一直忘记问了,总不好再当着阿妹的面问吧?这都甚么事了。 ? 两个阿妹见阿姐不愿意多说,加上家里的事情一直是阿姐做主的,她们也不敢多问了,其他的还是等阿爹回来再说吧,“再蒸个菜,等阿爹回来就可以了。”。 ? 大娘子道,“那你们继续做……”。 ? 大娘子也不管身后两个阿妹诧异的眼神,带着傻子就去她阿爹的屋子,给傻子找一套阿爹的干净的衣裳,“你会换衣服吗?”。如果不会换,只能等阿爹回来了。 ? 倒是没有想到傻子居然点点头道,“阿娘,我刚刚有乖乖的不说话哦。我会穿衣服,阿娘你教过我的,你忘记了吗?”。 大娘子哭笑不得,刚刚一路回来的时候,大娘子就千叮万嘱傻子别当着别人的面乱说话,还有不能叫自己阿娘。当时傻子就是一个劲的乐呵呵的看着周围的风景,还时不时的看看大娘子,也不说是明白了还是不明白。说得大娘子口干舌燥的,他还是一副傻乐的样子。大娘子只能自己没好气的笑了…… 谁知现在这傻子又叫自己阿娘了,大娘子再次强调,“你不能叫我阿娘。嗯,你可以叫我阿惠。”。说完,不知为嘛的,大娘子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 傻子觉得非常委屈,不明白为嘛不能叫阿娘。可是看阿娘不容拒绝的神情,只好嘟着嘴巴叫声阿惠。 大娘子觉得这声阿惠叫得她心里痒痒的,怪不好意思的。 傻子扭捏了一下,“阿娘你是要看我换衣裳吗?”。 阿惠娘子唾弃了一下,语气恶生生的道,“谁要看你的,赶紧换吧。等会我阿爹就回来了。”,说完,阿惠娘子就出去了。 那傻子身子肯定是脏死的了,吃过夕食得烧一大锅水让他沐浴,就那头发得剃光,谁还能打开结!不过不知道那傻子会不会洗澡呢?阿惠娘子唾弃了自己一口,真是的,操那个心干嘛?难道被人家叫一声阿娘,真的以为自己是阿娘了吗? 留下的傻子闷闷不乐的换着衣服,换好之后,等了好一会不见阿娘过来。傻子不乐意了,朝外面大喊,“阿惠,阿惠,我换好衣裳了,你进来啊……”。 听见叫声的阿惠娘子在自家两个阿妹诡异的目光中,神情淡定的走进屋子。当然如果没有同手同脚那就好了,至少不会出卖阿惠娘子内心的慌乱。 至于傻子为甚么不愿意出去,因为阿娘说过不能在外面胡说八道。可是傻子觉得他分不清甚么是胡说八道,又想跟阿娘说话,所以他干脆把阿娘叫进来了。 这傻子,谁说他就傻透了,小主意贼贼的。 ? 阿惠娘子进来,扫了傻子一眼,发现阿爹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非常的滑稽。傻子的身材比阿爹的高大很多,尽管可能这些日子里挨饿的时候不少,依然能看出那躯干的精壮。就是那满是油腻打结披散着的长发让人有点恶心,那双□□裸的大脚板在阿惠娘子扫过来的时候,有点不安的互相蹭蹭。那脚趾头居然把泥地面抠出一个小坑,阿惠娘子也是无语了。 阿惠娘子没好气的说,“行了就出来啊,叫甚么叫。”。 傻子嘿嘿的笑了两声,“阿娘……”,在阿惠娘子的瞪眼中立马乖乖的改口,“阿惠,这个给你。”,。傻子把手里的东西塞给阿惠娘子。 阿惠娘子嫌弃的用两只手指想夹起这脏兮兮的东西,却夹不起,郁闷的道,“甚么来着?还满重的。你的?”。 傻子也不说是不是他的,只是不停的说,“给阿惠的!”。阿惠不打他,还给他洗手,给他衣服穿。虽然穿着不舒服,可是傻子也知道阿惠是为他好。 这个东西不知道为嘛一直在自己的怀里,傻子自己也不记得了,不知道是甚么东西,可是他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只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不能丢的东西。所以每当别人打他,扯他衣裳时,傻子总是下意识的弯曲成熟透的大虾,好好的保护好这个脏兮兮的袋子。 那只布袋子实在是太脏了,如果不是从形状上认出是一只荷包,阿惠娘子真的想扔掉了。想着里面可能有关于傻子身份的东西,阿惠娘子就想打开里面看看。 可是阿惠娘子废了好长的时间,脑子都打结了,还是打不开那个荷包口子的结。郁闷的阿惠娘子对一边傻乐的傻子道,“我拿剪刀拆了,再还你一个新的。”。 也不管傻子答不答应了,阿惠娘子在阿爹的屋子找到一把阿娘留下来的大剪子,咔嚓咔嚓的就把荷包的口子剪掉了。可是当里面的东西有些抖落在桌面时,阿惠娘子都目瞪口呆了。 阿惠娘子数了数,居然有四锭金子。别说那么大的金子,就算是金子,阿惠娘子都没见过,当然里正家婆娘整天带着炫耀的那一小指甲大的金耳环不算。 阿惠娘子把憋着的一口气狠狠的吐了出来,刚刚紧张得差点儿把自己给憋死了。 然而下一刻,阿惠娘子觉得自己松气得太早了。因为这四锭金子居然还是小头的,刚刚袋子里面的东西又出来不少,居然有宝石、玉石,还有一块木牌子,上面刻着的应该是字的东西,可是大娘子不认得。 大娘子就算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银,也知道一定是很多很多。也不知傻子原来到底是甚么身份来着,居然落到如此地步。如果他还有家人在,必定已经满世界的在寻找他了。看到傻子现在这个模样,大娘子有种莫名的心酸。 想了想,大娘子问,“你叫甚么名字?”。 “我叫甚么名字?”傻子越想越头疼,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等到阿惠娘子的眼睛都瞪累了,傻子才可怜兮兮的抬头道,“阿娘,你坏!没给我取名字。”。 阿惠娘子那个郁闷啊,居然被傻子倒打一把。明明是他不记得了,还怪她没给他起。 …… 等阿惠娘子的阿爹回来了,自然又是一番诡异的语言加目光交流。 阿惠娘子的阿爹对待阿惠的态度跟阿惠娘子的两个阿妹一样,对于阿惠自愿留家招婿,她阿爹是内疚加心疼的。这会儿看到阿惠娘子突然带了一个汉子回来,想问又不敢问。顿时,阿惠娘子的阿爹觉得自己的肠子都打结了。 阿惠娘子对阿爹阿妹的目光哪有不了解的,顿了顿,“阿爹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吃饭。吃完之后,我再跟你仔细说。”。 …… 吃过夕食之后,阿惠娘子把傻子的事告诉阿爹和阿妹,只不过她隐瞒了傻子那一袋子的金子和宝石的事。不是信不过阿爹和阿妹,只是人多舌多,没必要多生是非。 阿惠娘子的阿爹叹了一口气,自家大娘子无论怎么变,都还是那个善良的娘子,“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阿惠娘子道,“明天一早阿爹你跟我一块去长安城的官衙问问吧,看看有没有他的家人在找他的信息。对了,阿爹,这是他随身带的一块木牌子,上面应该是字来的,可惜我看不懂。”。 阿惠娘子的阿爹接过木牌子,仔细的端详了好一会道,“嗯,应该是字。阿爹也不懂……”。 阿惠娘子不奇怪她阿爹也不懂字,只是刚刚他端着看了那么久,应该知道点甚么才对的。不过阿爹不说,她也就当不知道好了,阿爹总不会害她的。 阿惠娘子的阿爹道,“我拿去立正家问问,他家大小子都是读过书的。”。 …… 等阿惠娘子的阿爹回来,傻子已经自己洗完澡了。一大锅水根本就不够,阿惠娘子烧了三次。那头打结的油发是真的打不开了,阿惠娘子拿着阿爹平时修胡子用的柴刀把傻子的头发都给剃光了,贼亮贼亮的。 两个阿妹看到嘿嘿的笑,阿爹回来也是唬了一跳。 阿爹道,“阿惠,刚刚那个木牌子上面是字,写着'霍晓明'三个字,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傻子的名字。”。 霍晓明,霍晓明,阿惠娘子琢磨了一下,觉得怪好听的,对她阿爹说,“阿爹,你都知道人家叫霍晓明了,叫别傻子傻子的叫了,多难听啊!”。 阿爹被说得一噎,难道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可也不该是一个傻子啊,阿爹觉得他的肠子又在打结了,希望是他多想的。 …… 第二天一早吃过朝食,阿惠娘子和她阿爹带着霍晓明去长安城的衙门询问。可是衙门的人都说前来寻找的人没有叫霍晓明的。 那怎么办?阿爹眼神示意阿惠娘子。其实阿爹跟霍晓明经过一晚的相处,觉得他除了脑子不大灵活,心如稚子,其他的还不错。如果就这样把他扔在外面不管,让他自生自灭,阿爹觉得好矛盾啊! 阿惠娘子也为难,想了想跟她阿爹说,“阿爹,他除了脑子不大灵活外,倒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要不,就给口饭吃,权当请他干活了。地里的活,两个阿妹要待嫁,都不好再下地。现在多一个帮手,倒是挺好的。”。 阿爹想了想的确如此。 …… 等一段时间后,两个阿妹的冰人都代表男方上门请期了,大娘子不得不面对她必须马上找个人成亲的现实。看到一旁正在锄地的霍晓明,大娘子的脑子里浮现一个想法,“可以先假装跟傻子结婚啊,那样又不怕人品不好甚么的,又没有极品的家人。”。 大娘子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非常的可行,可是当她把她想要嫁给傻子的事告诉阿爹和阿妹时,他们的反应出乎了大娘子的意料。 第162章 姥爹认亲三郎激动 阿慧娘子的阿爹只是担心,“如果以后生下来的娃,也是个脑子不灵活的咋办?”。 这小半年的相处,阿爹已经知道霍晓明是怎样的人了。除了脑子不大灵活之外,真的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居然还会打猎。如果阿慧娘子招了他进家门,根本就不用担心甚么男方家甚么亲戚之类的,连彩礼都省了一大笔。 两个阿妹也是同样的担心,只是阿慧娘子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要跟傻子生娃的。突然被阿爹提起来,她有点羞涩,只是仍然镇定的说,“阿爹,阿明他并不是天生的傻子,只是后来脑子受伤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请的疾医早就说明了。所以就算是生娃,也不用担心这点的。”。 阿爹和阿妹们见阿姐的意见已经定了,那就是很难改的了,大不了让阿妹(自己)出嫁之后,尽可能的多帮衬点就是了。 于是,阿慧娘子一家不管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给阿慧娘子和霍晓明举行了成亲仪式,并且把霍晓明的户籍入到了阿慧娘子家里。 婚后,虽然霍晓明不同于常人,可是在阿爹和阿慧娘子的教导下,倒也是慢慢的承担起家里的责任来,这对于阿爹和阿慧娘子来说,那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更加惊喜的是在后头,阿慧娘子居然生下一对龙凤胎,都是聪慧的性子,长得也不错。在小五小六找上门的时候,龙凤胎里面的小儿已经中了秀才。 …… 霍老爹在睡醒的当天就说要去找霍小弟,被众人劝了很久,他都不答应,一定要去找霍小弟。 霍香梅想了想道,“阿爹,我们都知道你急着见到阿弟。可是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小弟肯定也是在食夕食了。从这里出到长安城,在去到安家坪要一段时间。估计等我们过去到,阿弟早就入睡了。难道阿爹还要吵醒他吗?”。 霍老爹一听,“那就该让小弟好好睡,我们不吵他。”。 小二赶紧道,“姥爹,我明天休假跟你一块去找小舅。你别担心,一定会找到的。”。 霍老爹在多人保证一定会天一亮就带他去找霍小弟的情况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今天不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老小孩,老小孩的说法真的不错。这人一旦老了,这个性子就像小孩。何况是霍老爹已经十几年没有见到霍小弟了,加上他的身体状况,那真的就是老小孩了。 …… 可是霍老爹一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跟他同一张炕的小七也被姥爹翻身的声音给吵醒了,坐起来道,“姥爹,你怎么还不睡?是饿了吗?”。 小七说完,舔舔嘴巴,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又瘪下去了。夕食吃的那些东西,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说法还真的是不错的。 霍老爹哪里是饿了,他是想着就要见到儿子,这心情兴奋着才睡不着咧,“我是惦记你阿舅了,我都十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是长胖了,还是瘦了。哎呀,如果他真的不认得我了怎么办呢?听小二说他成亲都十几年了,还生了两个娃。不行,明天我得先去给我的孙子买好礼物才过去。否则到时候他们见到我,不叫我阿爷咋办?你小舅以前长得可好了,你阿娘都是比不上他的。这十里八乡的小娘子提到他都是脸红的,有好些还特意经过我们家,就是为了看你小舅一眼……”。 小七醋溜溜的说,“如果他们不叫你阿爷,我帮你打他们一顿。”。 霍老爹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就是没有见过面,他们觉得陌生,所以才不叫我阿爷的。等熟了之后,肯定是很亲近的。”。 小七觉得姥爹自从知道有孙子之后,那个心啊就偏得天边去了。他也是第一次来长安的,可是姥爹也不说带他去买礼物,也不说给他买,就光惦记着没讲过面的孙子了。 小七听着姥爹念念叨叨的不停的说着,他开始的时候是无聊的听着,接着越来越困,越来越迷糊,也就不知道甚么时候睡过去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大亮了,可是姥爹还在睡着。 小七也不叫醒他,姥爹昨晚都不知道讲到几点才睡。结果等霍老爹起来了,看到太阳都快日中了,急得嘴巴都快起泡了,埋怨其他人,“怎么都不叫我起来的?小弟估计等急了。”。 霍小弟有没有等急,他们都知道,肯定是不会。因为他们都没有告诉那家人,他们要过去认亲的时间。当初小五小六他们找上门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的说明原因,问问这些年霍小弟的经历,说是会去信让家人来确认罢了,其它的并没有多说。 现在霍老爹这样着急,大家都理解,只是让他好好的吃朝食,其他的不多说。 霍老爹匆忙的吃过朝食,就惦记着他昨晚跟小七说的,要去给他的孙子孙女买见面礼的事。 其他人才想起这一扎,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是霍小弟,可是这一陌生人上门,总得带点手信的,否则真的被别人说这一家都是不懂礼的。赶紧纷纷应道,“应该的,应该的,阿爹我们现在就去。”。 等在小二的带领下在西市买好上门礼,已经是太阳日中后了。许家一家人才在小二的带路下前往安坪村。 开门的是阿慧娘子,看到这一家子,阿慧娘子都愣了一下。不过当看到一边扶着霍老爹的小二的时候,也就明白是甚么回事了。 其实对于霍晓明那么多年都没有家人寻来,阿慧娘子心里也一直存在着一个疙瘩。一方面是害怕他跟家里人回去了,另一方面是害怕她生的两个孩子到时候他家人要带走。毕竟当初虽然说是招婿上门,可是毕竟没有经过霍晓明家里的同意。 现在这一家子上门了,阿慧娘子也说不清是应该揪着心还是应该放下心了。 请这一家子进来坐下,阿慧娘子对一旁的儿子道,“济儿,你去叫你阿爹回来吧,就说家里来了客人,让他回来招呼。”。 阿慧娘子的儿子陈敬济今天恰好在家,阿爹的事他之前也有听阿娘说过。曾经跟阿娘也商量过,如果阿爹的家人找来,他们应该怎样应对。没想到这居然那么快就真的找过来了。 陈敬济只好道,“阿娘,我去叫阿妹出来陪你,再去把阿爹叫回来。”。 阿慧娘子知道儿子这是怕她吃亏,也不忍他担心,再说这事儿月娘也是应该知道的,“行……”。 霍老爹整个过程都激动的盯着陈敬济看,觉得这怎么看都是自家人。准是错不了的了。 如果不是小七在一边拉着霍老爹,他老人家早就上前认亲了。 陈敬济不是没有看到霍老爹的眼神,只是事情还没有确定,他被盯着实在是很尴尬,赶紧的就大步走出去找阿妹陈月娘了。 阿慧娘子客气的招待许家人,霍香梅赶紧把带过来的见面礼给递上。阿慧娘子再三推却不得,只好收下,暗暗决定,如果等会见到人,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么这个礼她得加倍还回去的。 正在绣嫁妆的月娘听见阿兄如此说,赶紧放下针线就过来了。自家阿娘自己知道,看着是个刚强聪慧的,实际上却是个最心软不得的了。 阿慧娘子把月娘介绍给众人认识,让她喊人。月娘也照办了,只是见礼之后就紧紧的挨着阿娘坐下了。 霍香梅他们不是不知道月娘心里想的,只是其它的还是先等见到霍晓明之后再说吧。 …… 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人回来,霍老爹已经坐不住了,不停的往外看。 阿慧娘子对于这个很可能是自家阿公的老汉恭敬的说,“这位老爹莫急,阿明因为早上去了最远的那块地里查看庄稼,路有点远,所以回来得慢了些。”。 霍老爹刚刚已经把阿慧娘子打量了一番,觉得是配得上自家小弟的,再加上给小弟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霍老爹对阿慧娘子早已经很满意的了,这会儿听她这样说,倒是安静的坐下来,找着各种话题跟月娘搭话。 看得许家其他人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 等一个微胖的,看起来比许三郎年轻点的汉子大叫的走进来时候,许三郎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 那个汉子朝着阿慧娘子大声的说,“阿慧,我还没把水都放进田里呢,你怎么就让济儿叫我回来了?我不肯回来,济儿还说不回来今晚就不给我吃鸡腿了。阿慧,你一定要教训济儿,他欺负我……”。 之后那句话居然还带着撒娇的尾音,霍香梅没有想到霍小弟居然是这样的,那个含糖量非常高的尾音让她的心都抖了抖。 阿慧娘子有点不好意思,可是还是安抚那个汉子道,“我等会就说济儿,怎么能跟阿爹抢鸡腿呢!阿明,来你看看还认不认得这几个人?”。 许三郎一个跨步上前,给这个汉子一个大大的拥抱,激动的语无伦次的说,“阿弟,阿弟,居然是你,你是我阿弟。”。 霍香梅看看许三郎再看看霍老爹,霍老爹这个阿爹都没那么激动,你许三郎怎么就对从未见过面的小舅子如此的亲近呢? 第163章 回避晕倒济儿承诺 那汉子推开许三郎,委屈的道,“阿慧,你不是说除了你和济儿还有月娘,谁都不能抱我的吗?怎么这个胡子抱我,你也不说他。”。 许三郎赶紧道,“四郎,我是你三兄啊!四郎,你不认得我了吗?”。 “阿爹,阿爹,你怎么啦?阿爹你别吓我啊!”,霍香梅跟小七连忙扶着霍老爹。 刚刚霍老爹看到那汉子的时候,只是觉得很熟悉,可是并不是他要找的霍小弟,再听见许三郎喊那汉子四弟的时候,还有甚么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他要找的霍小弟。一时间霍老爹受不了这个现实,就晕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的,把霍老爹放平躺在大堂的炕上,霍香梅狠狠的掐着霍老爹的人中。 好一会,霍老爹才醒过来。开始的时候,眼睛似乎是没有焦距的看着众人,慢慢的回过神来,着急的要起来,“大娘子,就要发大水了,你得赶紧去把娃叫醒。咱们得逃到后山去,那儿高。否则就完了。也不知三郎甚么时候才会从西域回来,这家里没有个壮力真的不行。阿爹老咯,不中用了……”。 霍香梅的眼泪就往外喷了,抹了一把道,“阿爹,大水已经退了,三郎也回来了,以后都不去西域了。家里好着呢,你别担心,你先睡一会,等会醒来就好了。”。 霍老爹的眼皮子已经打架了,“那阿爹就睡一会,一会就起来。你别担心……”。 等霍老爹真的睡过去之后,霍香梅冲出去,蹲在墙角处,就嚎嚎的大哭了起来。阿爹现在的呆症是越来越严重了,以前只是不记得前一刻发生的事,现在则是忘记了后面十几年的了。 许三郎看了眼小七,让他先去看他阿娘。霍老爹的病等会回长安真的得马上去找疾医看了。 许三郎知道许四郎是不认得自己了,只好把事件跟他的妇子阿慧娘子和孩子说,“你们阿爹并不是霍晓明,他本名叫许继祖,排行老四。前面包括我在内,还有三个大兄,分别是许伯光、许仲宗、许叔耀。我行三,你们以后叫我三伯。当年战乱兴起,四弟说要去投军,后来就一直没有听到消息了。这些年家里也搬到了新的地方,离原来的村子坐牛车也得十几天的距离,都没有回去过,现在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了。倒是不知道你们怎么叫他霍晓明的。霍晓明是我的妻弟,我丈人找了他十几年了。现在发现认错人了,他一时接受不了现实了。”。 陈敬济和月娘面面相觑,本以为相认的会是阿爹的阿爹,却没有想到是阿爹的阿兄。对于霍老爹他们是深表同情的,只是也不希望和阿娘分开,如果是阿爹的阿兄倒是好处理了。毕竟有些事,作为阿兄的是不大好管的。 阿慧娘子回屋子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块保存得很好的木牌,摸了一下,递给许三郎道,“当初遇到阿明……我家的时候,他身上带着这块木牌子。可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叫甚么名字了,我们估计他是叫这个的,就干脆叫他霍晓明了。”。 自己汉子的名字叫霍晓明,阿慧娘子叫阿明叫了十几年了,一时间别人告诉她,你家汉子不是这个名字,她真的转变不过来,许继祖更加是不习惯的。 许三郎端详了一会这个木牌,他认得这个木牌,应该说是他认得这种木牌。已经退伍了的苏明和李庆都有这样的木牌,只要是军队里面待过的人,身上都带着刻着自己名字的木牌。也不知道霍晓明这个木牌怎么就到了许继祖的身上,要知道那会儿许三郎还没有娶霍香梅,那么霍晓明和许继祖又是怎样认识的?除了军中,再无其它的说法了吧,也不知道霍晓明现在还活着不。 许三郎直接道,“既然知道这是搞错了,还是叫回原来的名字比较好,咱们不能连祖宗给的姓,阿爹起的名字都给忘记了。”。 许三郎看了一眼许四郎,再对阿慧娘子他们说道。 阿慧娘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只是,“我们都称呼了那么多年了,估计需要一点时间来改变,希望阿兄不要介意。”。上面那么多年都没有长辈,现在突然蹦出三个阿兄阿嫂的。阿慧娘子表示她真的不适应。 之后无论许三郎怎么哄,许四郎都不肯喊他一声三兄。阿慧娘子和陈敬济他们都尴尬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兄弟在耍猴一样的你追我赶的。 许四郎见许三郎逼得紧了,干脆跑到阿慧娘子身后,“阿慧,这个人好讨厌……”。 阿慧娘子不知道该说甚么,就朝许三郎呵呵的笑了两声。 许三郎摆摆手,道,“你们别觉得不好意思,我家这个四弟人都变成现在这样了,内里的性子还是没改变多少。以前因为我个子没他高,他懂事之后就再也没叫过我一声三兄,现在还是不肯叫。”。 阿慧娘子娘三个只能继续的呵呵了,这让他们该怎么接话。 许三郎想到了一件事,“刚刚倒是把我们特意给外甥准备的见面礼给忘了,现在虽然不是外甥是侄儿了,也不能漏掉的。”。 小二赶紧把带过来的见面礼给送上,给陈敬济的其实就是一套笔墨纸砚,给月娘的是一本针法的简笔书。这简笔书还是大晋朝的新鲜事物,以前有没有不知道,反正没有流传出来。还是大王说很多东西如果不用纸笔记录下来,那么将来很可能会流失在这个世界上,那样太可惜了。市面上才慢慢的多了这些东西。 陈敬济和月娘赶紧起立接过小二递过去的东西,弯腰向许三郎和小二行礼致谢。 阿慧娘子赶紧回屋翻箱倒柜的把当年收留许四郎时留下的那一荷包里面的宝石拿出来,分别送给小二和小七一颗。 小七倒好,还是孩子心性。长辈给的,他就一边道谢一边接了过去。而小二就有点尴尬了,毕竟他都快要做阿爹了,他致目示意许三郎。 许三郎没有想到阿慧娘子手中居然有这样的好货色,就许三郎多年做掮客的经验见过的东西,都觉得那个成色是很不错的了,“弟妹,这?”。 阿慧娘子道,“阿兄,别介意,这个是四郎的东西。当初我们一家遇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就带着这些了。就当做是他给自家侄子的见面礼。”。 许三郎想了想,让小二收下,“我们过来之前,听小二说四郎做了你家赘婿?”。 阿慧娘子有点尴尬,但是还是得表明立场的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许三郎说一边,免得以后难以相处,“事情就是这样的了,因为我家姓陈,所以济儿和月娘都是跟着我姓陈的。”。 如果许四郎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做了人家赘婿,许三郎那就不是一顿打好说的事了。想想许二郎只是认了那个掌事做契爹,许大郎都去信训斥了,更加别说这做赘婿的事了。所生的孩子都是跟别人姓的,那就是说在你这一支的族谱上都是断了根的了。 可是许四郎变成这样,如果不是有阿慧娘子一家的收留,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了。所以许三郎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想了想对阿慧娘子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当初你们招四郎入赘也是有为了传承家族血脉的原因。按理说,我也不应该对你一个妇子说这样的话,但是我现在还是想问问,你们能否再生一个小儿,让他跟我们姓许。这样,我们也算得上对得起死去的阿爹阿娘。”。 阿慧娘子有点尴尬的说,“生了济儿和月娘之后,我就一直没怀上。所以……”。 能问出刚才的话,许三郎就已经觉得该脸红了,哪有一个大伯这样问弟妹的。只是关乎祖宗传承的大事,马虎不得的,“那能否在济儿成亲后所生的儿子中挑一个姓许呢?你们能收养四郎,让他活下来,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们,只是招婿那你们也没有经过他本人的同意吧?”,不得不说,许三郎后面的那句话就带有威胁的意思在里面了。 陈敬济站出来维护自家阿娘,道,“三伯,这件事我可以做主答应下来。我的第二个儿子,让他姓许罢了。只是希望我阿爹和阿娘的生活不被打扰,本来是怎样的,那现在依然也是怎样的。虽然认亲了,但是也不希望有过多的改变,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状态。虽然说我阿爹是赘婿子,可是我们全家都没有看不起他,对他不好的,反而因为他的特殊,处处都照顾着他来。这一点三伯你尽管放心,不管你们有没有出现,都是不会改变的。”。 阿慧娘子听得热泪盈眶,当初阿娘不在了,她是硬撑着照顾好家里的内务的。现在儿子长大了,能护着她了,这就够了。 对于陈敬济能站出来维护自家阿娘,许三郎是非常的赞赏的,至少将来他能扛起一头家来,“既然如此,我也就暂时放心了。这亲认了,那就该多走动走动才行,否则只会越来越疏。常言道,‘一代亲,二代了,三代了了’,如果不多走动,就完了。济儿你是秀才,你这二兄是举人,还有几个阿兄也是秀才举人的。你们都是读书人,倒是可以多通通书信,以后做官了,在官场上也好有个照应的。”。 听说三伯家的几个儿子不是秀才就是举人,陈敬济肃然起敬,朝小二拱手做礼。他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商人打扮的阿兄居然也是个举人,这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跟大家汇报一下,西西很可能1-4号不能正常更新了,原因如下: 1、前些天天天加班训练,训练量过大了,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一不小心中了感冒了; 2、回老家扫墓(老家没网,就算是手机打电话都经常没有信号); 3、西西这文快要完结了,也就是几章的事,这得好好琢磨琢磨。 当然,只要可以的话,西西都会抓住机会更新的。只是怕看西西文的妹子着急,所以先把原因说了,到时候没有看到更新的,别着急哈!(就像今天没能在早上九点更新,就是因为昨晚下班吃药睡过去了—_—) 第164章 呆症加重郎君现身 霍香梅平静了下来,接过小七递过来的手帕把脸上的泪痕给擦干。看到小七一脸担心的看着她,霍香梅艰难的扯动笑脸,声音喑哑的道,“别担心,阿娘没事。”。 小七道,“阿娘,我们现在带姥爹进长安城找疾医看看吧!”。平日里阿爹阿娘忙着做买卖,霍老爹是陪小七最多的人。平日里带着小七出去,霍老爹都会从缝在裤子里面的暗袋里摸出两个大钱给小七买零嘴哄他,这个习惯一直到小七中了秀才都没有改变过。对于霍老爹变成这样,小七的心里难过的不比阿爹阿娘少的。 霍香梅看看天色,的确得该回去了,否则赶不上长安城的门禁了,“嗯,进去问问你阿爹,天色不早了。”。 …… 看见霍香梅和小七进来,许三郎见她神色已经好很多,松了一口气。刚刚虽然忙着和阿弟相处,可是自家妇子哭着跑出去,许三郎的心也是惦记着的。 霍香梅把去意给许三郎说了,许三郎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的确得走了。 陈敬济刚刚跟见了两面的小二交谈一番,对于小二的见识大为佩服。毕竟他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秀才,而小二早就是已经出来历练的举人,两人在阅历方面就是相差甚远,更加别说小二故意在刚刚认回来的堂弟面前不露痕迹的卖弄了。 这不,一听说他们要走,陈敬济就首先舍不得了,他恨不得跟小二来个彻夜的秉烛夜谈,连忙对许三郎和霍香梅道,“三伯三婶,我阿娘已经在倒拭夕食了,还恳请能留下来用食。再说了,这还是我阿爹认亲的第一天,哪有不留客的道理。虽然没有事先准备好美食佳肴,但是粗茶淡饭还是有的,望三伯三婶还有两个阿兄莫嫌弃。”。 许三郎也舍不得跟刚刚认回来的许四郎分开,刚刚哄了好久,许四郎才肯叫一声三兄。 霍香梅是完全不想留下来用食的,她心里担心着霍老爹,完全没有胃口。虽然她也替许三郎找回许四郎高兴,可是她更加替霍老爹难过。 许三郎看看霍香梅,有点为难。 这时,月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夕食已快好了,还请三伯三婶两位阿兄留下用夕食吧,好歹也留一夜。姥爹现在还没有醒,贸然叫醒他不是很好吧?再说了,阿娘说年长者觉少,能睡多一会就让他们多睡一会吧!”。 陈敬济在一旁劝道,“要不,我现在去把我们安坪村的张疾医请过来给姥爹看看再说,如果情况不着急,三伯你们就留一夜。不知三伯你觉得可否?”。 霍香梅哪还能不知许三郎的意思,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陈敬济拱拱手就走了出去。 许四郎对于多出来的阿兄,感到挺好奇的,对许三郎道,“阿兄,为嘛我之前都没有见过你的?你居然有两个儿郎,我只有一个。不过我家有小娘子,你家没有。”。 许三郎觉得许四郎的话听好笑的,“阿兄我可不止两个儿郎,我有六个儿郎,一个小娘子,不过这次他们没有跟过来罢了。而且啊,我家儿郎还生了儿郎,我已经是阿爷了。”。 自家阿弟变得心如稚子,许三郎觉得挺心酸的。不过能活下来,还成家生娃了,许三郎又觉得这样已经值得了。 许四郎有点艰难的掰着手指数着,还没等他搞明白,陈敬济就带着张疾医回来了。 张疾医给霍老爹看过之后,说法跟之前的那些疾医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情况更加严重了。“如果好好的养着,这位老爹还有几年的好活的。毕竟他早期身子受损过重,如果不是后期养得不错,现在早就是一个空壳了。他的病受不了刺激,所以尽量不要让他受到刺激,否则没有两年活头了。”。 许三郎赶紧问,“那阿兄能否开些药,让我丈人好好调理调理,就算是价钱贵点也是可以的,只要有效果。”。 其他人都一脸热切的望着张疾医,张疾医顿时倍感压力。想了想,张疾医道,“这种病症我并不擅长,开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霍香梅急了,“就算是维持现状,不要再继续败坏下去都是可以的。”。 张疾医道,“你们可以进长安城去,在西市那有间长寿药肆,那里有个姓邓的疾医,他是我师兄,他比较擅长这种呆症。你们倒是可以去找他看看,如果我师兄也不行,那我也想不到还有谁了。”。 听见这个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了,众人赶紧谢过张疾医。 小七连忙问,“阿叔那我姥爹的情况急不急呢?要不要现在就进长安城去找疾医呢?”。 张疾医道,“现在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去也不打紧的。再说他现在是熟睡状态,还是不要吵醒为好。”。 既然张疾医都这样说了,那么留下来过夜是肯定的事了。 送走张疾医,不知道甚么时候进屋子的阿慧娘子招呼着众人进食。 许三郎颇有兴致的跟许四郎小二陈敬济小酌了几杯,而挂心着霍老爹甚么时候醒来的霍香梅这顿饭倒是吃得没滋没味的。 然而,霍老爹一直睡到月上中天才醒过来,惊讶的问他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当听到霍香梅说这是长安城郊外的安坪村,这是许四郎的家的时候,霍老爹简直就不敢相信,怎么自己一觉醒来,居然已经到了长安城,而许三郎还找到了失散十几年的许四郎,他高兴的对许三郎说,“能找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们四兄弟有机会团聚了。我家小弟肯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找到他呢,他也真是的,明知道阿爹一直在家等他,他也不知道往回走。”。 听到霍老爹的话,霍香梅又觉得自己的眼泪浅了,背着霍老爹抹了一把。 …… 第二天一早,阿慧娘子就做好了朝食,众人也不推辞匆匆吃过就往长安城赶了。这次许四郎带着阿慧娘子一家四口也跟着一起进了长安城,不过他们在城门口那就分开了。 小二带着许四郎一家四口去了许二郎家,这找回许四郎总得让他跟许二郎一家见见的。而许三郎则是带着霍老爹霍香梅还有小七去张疾医说的那间长寿药肆,找他的师兄邓疾医。 等了好一会,才轮到霍老爹看。 那个邓疾医的确擅长此道,给霍老爹看得非常的仔细,问关于霍老爹的病症的大小事,如此斟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开了药方。说法倒是和张疾医的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不过,“只要放松心情,有家人的陪伴,日常的饮食得当,老爹啊一定会长寿的。”,但是肯定是好不好了的,而且后期人会越来的越痴呆,这点邓疾医背着霍老爹跟许三郎他们说清楚。 这已经算是目前听到的算是比较乐观的消息了,许三郎付过诊费和药费,才带着霍老爹他们出了长寿药肆。他们的牛车停放在西市的入口处让别人照看,现在还得步行过去。 可是来时容易,回时难…… 不知道甚么时候,西市的街道上挤满了人,都是一脸兴奋看热闹的神情。 许三郎连忙拉住旁边一个手里挽着大竹篮装满果子的行人询问,“阿兄,不知前面发生何事?怎么大家一个劲的往前挤的?难道有钱捡不成?”,许三郎还自得其乐的揶揄了一句。 那个行人扫视了一眼许家的几个人,一脸看乡巴佬进程的样子。 霍香梅被看得很无语,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会被别人当做乡巴佬鄙视的。 许三郎则是完全不觉得有啥,有被鄙视,因为这样的目光他见得太多了。如果他都放在心上,那么这些年他在外面就是白跑了,早就被气死了。 那个行人道,“你们肯定是从外面来的吧?”。 许三郎道,“可不是,带着老丈人婆娘进程看在长安书院进学的几个孩子呢!你说他们,都是举人了,好好的在家复习功课考进士多好啊,偏偏要大老远的跑来这长安城游学。”。 一听对方还是几个举人的阿爹,那个行人有点悻悻的笑了,“娃上进是好事,是好事。这不,咱们长安城的书院那就是顶个的,这次前面看热闹,就是因为有四个从洛阳过来的好郎君要到长安书院进学的。其中有两个是世家的大郎君,剩下的一个是王族的,另一个据说还是一个大将军家的郎君。个个都貌比当年的潘郎君,那个风流倜傥啊!这不,估计今天长安城的娘子都出来了,就为了多看那些郎君多一眼。我就想着也凑个热闹,当年潘郎君出现的时候,卖果子的都能加个菜的,我也想着把自家种的这些果子卖个好价钱。你们如果想要一睹郎君们的风采的话,还是赶紧过去吧。我先走了……”。 那行人说完,就把大竹篮放在头顶,顶着挤过去了。 霍老爹看得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娘子,我前年跟你阿娘也是在市集上认识的。那个时候也是说有大家族的郎君游学经过,好些娘子都奔着过去看。当时我在市集上卖竹篓子,遇到你阿娘也是过去看的。你阿娘跌倒了,我扶了一把。后来我阿娘要给我相看娘子,我的脑子里出现的就是你阿娘的影子,我就天天在市集上等着,后来真的被我等到你们阿娘了。”。 这时间肯定不是前年,不过事情倒是有可能是真的,霍香梅还不知道原来霍老爹跟他的妇子是这样认识的,感觉还挺浪漫的。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的抱歉哦,本来昨晚应该更新的,出现了点意外,写好的稿子没了,只好重新写了,现在更上了哈!话说,有没有人祝别人清明节快乐的^_^,这也是节日呢,哈哈哈哈 第165章 夜游长安遇前前夫 小七不断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向那热闹之处。他还是少年心性,有热闹看,这心就定不下来了。可是他还得跟阿娘一起扶着姥爹,就怕他不小心被人撞倒了。 小七扭头对许三郎道,“阿爹,我们要不也去看看?就看一眼。我还没有逛过长安城呢……”。 许三郎倒是个心疼孩子的,只是,“咱们得先把姥爹送回去才行,如果姥爹被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追星族哪里都有,霍香梅虽然觉得在这里见到有点惊讶,但是也能理解孩子喜欢看热闹的心理,“没事,小七你去看,我跟你阿爹送姥爹回去就行了。”。 许三郎不赞成的道,“小七是第一次来长安城的,走丢了怎么办?”。 “走丢了,不会问路吗?路是长在嘴巴下的。”霍香梅不觉得自家小七是个蠢笨的,“小七你去看就是了,真的不认得路了,记得问路,二伯家你是知道的,嗯?”。 小七像小鸡啄米般赶紧点头,“那阿爹我去看了,姥爹你等着,我给你买好吃的回来。阿娘我回来再跟你说我看到的。”,说完就像一只猴子一样一溜就消失在人群中,生怕迟一刻许三郎就反对了似的。 等许三郎带着霍老爹霍香梅挤出到西市入口的时候,许三郎的鞋子都掉了一只了。 …… 等他们回到许二郎的屋子的时候,却是遇上了极大的惊喜,居然是小三小五小六三个回来了。 小五窜到霍香梅跟前,高兴的语无伦次,“阿娘,阿娘,阿兄说你们来长安城了,我还当他是在哄我的呢!居然是真的,阿娘你怎么不事先来信,如果不是我们恰好回来了,岂不是遇不上你们了。阿娘,我可想你了。”。 小六也是一脸的高兴,这娃这些年越来越严肃,整天都板着一张脸,很多人都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真正意思。这会儿看到两年多没见到的阿爹阿娘还有姥爹,这脸皮子终于知道扯动了,“姥爹、阿爹、阿娘,不是说小七也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人影的?”。 小三这两年倒是长进了很多,整个人都稳重了,身上看不到当年的一丝猴气,“对啊,阿娘,小七呢?”。 霍老爹看到三个外孙挺高兴的,只是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小七去看小娘子了,小三你们怎么几天不见就长高了一大截?难道这长安城还有卖增高药膏的?那可是好东西。”。 尽管之前霍老爹就有呆症的症状,只是没有想到两年没见,真的是越发的严重了,小三看了阿爹阿娘一眼道,“长安城没有增高药膏买,是我们这些日子吃得伙食不错,就长高了。小七去看甚么小娘子?难道他在长安城有认识的娘子?”说完,小三就是一脸的羡慕的神情,要知道他之前就是一个小娘子都搞不定的。 霍香梅呵呵的笑了一声,“哪有甚么小娘子,不过是听说洛阳城来了四个郎君,他们到长安城求学,人长得贼好看的。很多小娘子都围着过去,就为了看他们一眼,这不,小七也凑热闹的赶了过去了。”。 小五道,“这事我们也听说了,等明天回书院说不定也能看到真人。对了,阿娘,里面还有个是大将军家的郎君的,他也姓霍,跟你一个姓呢!”。 霍香梅不以为然道,“这天下同姓的多得是了,喏,前面的汉王朝的那个霍去病大将军不也是姓霍的。”。 …… 因为许四郎一家的到来,加上小三小五小六三个赶了回来,许家的这个夕食吃得非常的热闹。严格来说算是午食和夕食都一起加上了,吃了甚么倒是不在意了,主要是众人情绪高昂。 吃过夕食,已经开始天黑了。小三几个提议上街去玩耍玩耍,说长安城的夜市弄得很成功,勾得小七上跳下窜的,“阿娘,去嘛,去嘛!”。 白天的时候,那些小郎君被一大群小娘子围着尖叫啥的,看得小七那个兴奋啊!这长安城太有意思了,怪不得阿兄他们都往这边来,长安城的夜市肯定也是很有意思的。 霍香梅也挺想去的,她也没有看过长安城的夜市,好不容易来一趟,因为霍老爹的事,一直都没有空儿去认真的看看这个年代的长安城。“我倒是没问题,问你们阿爹去。”。 孩子们立刻望向许三郎,虽然说都长大了,就算阿爹不去他们也可以自己去,但是还是养成了问阿爹意见的习惯。 许三郎当然是不会反对,就连霍老爹也说要一起去,他也没有见过长安城的夜市。考虑到霍老爹的身体,许三郎不是很同意霍老爹也一块儿去。 可是老人一旦执拗起来,那就真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最后许三郎说不通霍老爹,只好所有人包括许二郎许四郎全家都一起结队上街了。 …… 长安城的夜市胜过粱邑不知多少倍,霍香梅居然还看到昆仑奴,各色发目的人都有,各种买卖的相互吆喝着。车担浮铺、盘顶担架整条街上都是,行人肩并肩,莫不是笑靥如花。 好酒的许家兄弟早就一路的吃酒过去,甚么同庭□□、鸡子线酒、拙妇瓮酒,看得霍香梅眼花缭乱,其中的一个叫羊羔酒的,就连她这个不好酒的都忍不住吃了一盅,味道非常的甘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倒是可以吃出里面有羊肉、杏仁和木香。 有酒,也就少不了各色的特色小吃,甚么羊盘肠、米汤子、各种茶果、鹅筋饭、兔肺羹之类的,早已经吃过夕食的众人都忍不住籴些回来吃。个个最后都是想扶墙而走…… …… 霍老爹走得慢,霍香梅也不着急,跟怀了娃的阿慧子一起慢慢的陪着他走,遇上他感兴趣的吃食,也不拘的籴些来。 霍老爹一路都是乐呵呵的,但是还是避免不了被行人不小心撞一下。终于有一次,霍老爹色变了,在阿慧子去看旁边的一个首饰摊子的时候,拉住霍香梅,神色紧张的盯着刚刚撞到他走远了的那个汉子的背影,“香梅,我看到刘秀才了。没错,一定是刘秀才,化成灰我也认得。”。 霍香梅一时想不起刘秀才是谁了,原谅她,谁还会想起这身体的第一任丈夫,十几年前的事了。再说,霍香梅又没有见过他长得甚么样子。在霍老爹提了几次之后,后来提到小五小六,霍香梅才醒起小五小六并不是许三郎的亲生儿子来着,而是那个被大水冲走了的刘秀才的。 原主在刘秀才被冲走的半年后改嫁了第二任丈夫,后来又遇上战乱死了。才有了后来的霍香梅的事,所以霍香梅对于那个可能生还的刘秀才是完全没兴趣的。 只是霍老爹的神色非常的紧张,道,“大娘子,就算是刘秀才回来了,你也得跟三郎好好过日子。这些年,三郎对你的好,对小五小六的好,阿爹都是看在眼里的。咱做人,不能没良心的。就算你当初跟刘秀才多好着,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十几年他经历了甚么,我们都不知道。”。 霍香梅赶紧安抚霍老爹道,“阿爹,你就放心,我们就当没有遇见到这个人吧!我会好好跟三郎过日子的,你别担心,这事儿也不用跟三郎说,犯不着让他苦恼。”。 阿慧子回头看到姥爹和阿娘神色有点不对劲,赶紧靠过来说,“姥爹,阿娘怎么啦?是不是走累了?要不,咱们找个地儿歇歇。”。 霍老爹刚刚是一脸的兴致,精神挺好的,这会儿遇上刘秀才反而没有甚么逛街的念头了。一听阿慧子如此说,他就赶紧点头。 阿慧子来了长安城两年多,倒是对这一带都熟悉了,带着霍老爹和霍香梅没走几步就到了一间卖茶果的小肆子,还熟练的跟那掮客一家说笑打招呼。 问过霍老爹和霍香梅,阿慧子让掮客给霍老爹上了一碗水芝汤,这汤能补虚助气。给霍香梅上和她自己上的是香苏汤味道挺好的,霍香梅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茶果。 霍老爹吃着吃着就咳嗽了起来,吓得霍香梅赶紧站起来给他拍后背。过了好一会,霍老爹才舒缓过来。 你说为嘛霍老爹如此激动呢?还不是因为他又看了刘秀才,霍老爹都觉得他是阴魂不散了。他正在喝着水芝汤,这刘秀才携着一个年青的妇子走了进来。那个妇子打扮得特别的妖娆,明眼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妇子。 霍老爹更加不愿意跟他相认了,还好已经十多年没见,一时半会的他估计也认不出自己来。霍老爹扯了扯霍香梅,指了指刘秀才。 霍香梅这会儿倒是马上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那前前夫吗?按照霍香梅的眼光,这前前夫长得真的挺不错的,至少小五小六都遗传到了他的优点。只是霍香梅跟霍老爹一个看法,完全不想上前去相认,至于小五小六的看法已经被这父女俩一致的忽略了。 喝过茶果,歇了一会,这三人就往之前说好汇合的地方去了。至于遇到刘秀才的这一幕就略过不理了…… 第166章 程邑长念情助寻人 霍香梅其实心里蛮诧异的,这刘秀才消失了十几年,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回去找原主和一对儿子呢?难道是因为后来的战乱,回去找但是没有找到?亦或者是其它甚么原因呢。 霍香梅心里胡乱想了一通,没有答案,但是她也不会去找刘秀才问答案。还有一点,霍香梅没有说出去的是,霍老爹这些天看起来越发的糊涂了,谁知道他所说的那个刘秀才是不是真的是刘秀才。就算是霍老爹认错了,那也是不奇怪的,毕竟都十多年没见了。 …… 等霍香梅和霍老爹阿慧子去到约定的那家饭肆时,居然看到除了许家众人,还有意外之客,那就是已经是粱邑的邑长的程晨明,还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捕头陆明和马亮子。 霍香梅连忙向程晨明行礼,霍老爹居然还认得程晨明,不过,“见过程司农,自从上次秋收见过你之后,就一直没得机会了,不知你近来可好?我们新村的新农具还多依赖司农你的看顾,才能优先拿好那么好的品质的。里正都说等哪天你再来我们村,我们都得好好的款待你呢。”。 程晨明满心诧异,他虽然还记得这个叫霍老爹的老汉,可是已经有将近五年没见了,倒是不知道他已经如此老态龙钟,而且记忆明显出现错误。 许三郎在霍老爹后面不停的向程晨明拱手道歉,无声的告诉程邑长,自家丈人得了呆症了。 程晨明见许家好些人如此作态,也就明白了霍老爹的病情,倒是接了霍老爹的话,“本官最近挺好的,只是工作繁忙,好些日子没下下面去了。那农具都是托了大王的福的,老爹莫在意。”。 霍老爹见跟程司农搭上话了,乐得在一旁呵呵的笑着。小二连忙招引霍老爹做到一边去。 许三郎再次向程晨明致谢,程晨明摆手免谢。 这时,霍香梅才知道自家人是怎么的和程邑长搭上的。 原来是小七在逛街的时候,只顾着看周围的热闹,有明显的一副外地人的样子。这不,就给长安城的地头蛇给盯上了。不仅仅是想谋财,还想把小七给掳去卖了好换更多的钱银。 可是那三个地头蛇只估算对了小七是外地人,没有想到小七还是个举人。虽然生活阅历不多,可是绝对的不是傻子。 就在小七光顾着看热闹,慢慢的被这三个地头蛇和众人隔开的时候,倒是警醒到自己遇上了麻烦。等小七小心的回头去找自家阿兄阿爹他们的时候,发现自己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很多人。就算是马上大喊,阿兄阿爹他们都是听不见的了。 小七只能暗暗的稳住自己,想着法子甩开这三个地痞流氓。可是好一会他都无法脱身,直到遇见了带着陆明和马亮子逛夜市的程邑长。 小七可算是喜出望外的了,假装看周围的热闹,就往程邑长他们身边靠近,还跟程邑长搭上了话。那三个地痞流氓互相看看,还不死心,一直就吊在后面跟着。 小七连忙趁他们没听见的时候,把事情告诉了程邑长,并向程邑长求救。 程邑长对蔺县的许家还是有一定的记忆的,加上听说小七已经考上了举人。如此年轻,程邑长当然是满脸的赞赏的,怎么会让地痞流氓给祸害了?于是带着小七,按照小七的指点,回到了许三郎的身边。 那三个地痞流氓见到那么多人,只好放弃了,很快就散开了。而程晨明早就暗暗给陆明使眼色,让他安排人去把那三个地痞流氓给抓了审审看。 虽然程晨明不是长安城的官吏,可是并不妨碍他抓人审问,因为他这次除了到长安城汇报工作之外,他还被晋大王授予了其它的职权。 …… 许三郎听见小七如此说,当真是唬了一大跳。要知道小七可不是美貌的小娘子,也不是稚童,所以许三郎根本就没有想到小七的安危问题。 这会儿一听,许三郎赶紧向程邑长致谢,并且一定要请程晨明喝酒。 程晨明得到消息,自己这次会高升,以后回粱邑的机会是很少的了。想了想,也就应了下来。 所以才有了霍香梅见到的一幕。 程晨明听到许三郎介绍说那是许二郎和许四郎一家倒是有点惊讶,其实在蔺县的时候,程晨明就查过许三郎一家的了。倒是知道他有个兄长在长安城走商道的,只是那许四郎却是不见踪影的。 许三郎见程晨明诧异,连忙把认回许四郎的来龙去脉给程晨明说了一遍。 程晨明感叹世界的小和霍老爹的悲惨遭遇,想了想道,“不知霍老爹的儿郎叫甚么?我在官府中倒是有一定的人脉,可以帮忙打听下。”。 许三郎连忙把霍小弟叫甚么,曾经的长相告诉程晨明。为甚么说是曾经,那就是因为许四郎的原因。之前也是因为认错人了,才把许四郎当霍晓明。 霍香梅连忙递上阿慧娘子还给的上面刻着霍小弟名字的木牌。 马亮子接过来递给程晨明,程晨明接过来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最终确认的道,“这个牌子不是一般的士兵的所能佩戴的牌子,至少也应该是千总的。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查,倒是可以比较容易找到了。这样吧,我回去让家仆拿着名帖和这个牌子去问问看,如果有消息的话,我应该到哪里告诉你们呢?不管有没有消息,十天内,我都派人给你们答复。”。 许家各人都面面相觑,欣喜若狂,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了。包括许四郎在内的众人都纷纷向程晨明致谢,不管能不能找到,程邑长愿意帮忙,那就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了。毕竟就算许家现在也有不少秀才举人了,可是还是没有踏入官场,那也就只是半白身罢了,能得到程邑长的帮忙,那就是个天大的面子了。 …… 在接下来的几天了,除了不知事的霍老爹,不明就里的许四郎,其他人的心里都惦记着这件事。单单就是程邑长帮忙找人这件事就足够许二郎他们的谈资了。 一直到第八天,许四郎一家早就回到了安坪村了,程晨明居然派人来说,下午来许二郎家跟他们说说他帮忙的结果。 这让许家人都轰动了,擦桌子的擦桌子,烧水的烧水,就连不知道该干嘛的霍老爹都扯着小七帮他翻褡裢,找出他认为最得体的衣裳,抹了又抹才穿上。 下午,程晨明依然是带着陆明和马亮子上门,不过同行的还有一个十几岁的陌生的郎君。 小七一看到这个郎君,就低声的惊吼,“阿娘,阿娘,那边的那个阿兄就是那个从洛阳来的四郎君之一。我那天在大街上看到过,就是他,准没有错。”。 霍香梅倒是没有见过那啥四郎君的,也不知程邑长带他过来是干嘛的。扯了一下小七,让他别出声。 程晨明说了下他按照那个牌子去找的叫霍晓明的信息,居然还真的被他给找到了,而且经过层层刷选,最后确定一个最有可能的,而且恰好和那个人有关的人就在长安。 程晨明对一头雾水的许家人说,“我身边的这位是霍大将军家的郎君,他阿爹叫霍晓明,年龄也跟你们说的霍小弟是一样的。”。 那个清俊的小郎君向霍老爹还有众人行个礼,“这次程大人找到我说了此事,我就跟了过来。我的确是姓霍,我阿爹也是叫霍晓明,行伍中人,年龄三十有五,现在是副仆射。”。 霍老爹这会终于听明白了,他们是在说自家的霍小弟,似乎是找打霍小弟了,声音颤抖的问,“那,那,那你阿爷叫甚么?你阿姑叫甚么呢?”。 小郎君道,“我阿爷叫霍青石,阿姑叫霍香梅,对了,阿爹说他离家的时候,阿姑生了一对双胞胎,所嫁之人是刘秀才。”,关于这一段,阿爹在开头几年几乎每逢过节都会说起,只是后来阿爹回家找,却是再也找不到人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阿爹是怎么想的,就没有想过利用自己的权力去查户籍,估计有逃避的心理在里面吧! 霍老爹的老泪就出来了,嘴巴哆嗦,“没错,我就叫霍青石,你阿姑叫霍香梅,那对双胞胎是小五小六。小五小六你们过来,过来。”。 霍老爹一手拉着小五,一手拉着小六,“看,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是吧?”。 其实霍老爹已经相信了那就是他的孙子,那就是他的儿子,只是长时间的等待,多次的失望,让他不断的想要确认罢了。 小郎君有点激动,自家阿爹没有找到的,被自己来一趟长安城就找到了,这可是可以在阿爹面前立功的事,最好把那啥杀彘打猎的本事都不用逼着自己学了。小郎君表示他对行伍中人的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 程晨明见他们对上了,也觉得非常的高兴,这样的话,他算是可以跟洛阳那边的军曹中人搭上关系了。等他回到洛阳,那可是一条可以考虑交往的路子。 小郎君看看小五和小六道,“嗯嗯,阿爷说的是,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先把阿爷哄好了,那样自己的事求阿爹,阿爹一个高兴了说不定就答应了。 第167章 洛阳成行香梅归家(完结) 接下来关于如何去洛阳报信的问题,程晨明送佛送到西,他家族有快速送信的法子,就连在战乱年间都未曾断过。 “最迟三天,必定会有回音,霍家老爹尚耐心等待三天吧!”程晨明问那小郎君那仆射府的联系地址和信物,“忆安,你阿爹如今尚在府中?”。 小郎君,也就是霍忆安道,“我来长安的时候,阿爹正捉着阿弟去军营操练。这几年天下太平,阿爹也就是每天上朝点卯,下朝就是往军营里扎罢了,很少会有公务外出之时。阿叔派人过去,如果我阿爹不在府中,就让我阿娘去军营找人就是了。”。 程晨明理解的点点头…… 霍老爹早就激动的晕睡过去了,许二郎请疾医看过之后说这是高兴所致,老汉还是保持平静的心情才有利于养病。 …… 接下来三天,霍老爹跟霍忆安几乎就是寸步不离的了。霍老爹是怕这是一场梦,只想睁开眼都看到他的小孙子。而霍忆安对于阿爷也想着在阿爹来之前培养培养感情,干脆跟书院那边打过招呼,这几天就住到了许家。 小七对霍忆安简直就像是老鼠见到大米,更加别说霍忆安有意在小七他们面前卖弄他的所见所闻了。小三小五小六三个出来了两年多了,倒算是见识过一些了,可是对于世家对于豪族还有军营,他们都是陌生的,霍忆安简直就是给他们打开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这样下来,那没见过啥世面的小七,就成了霍老爹和霍忆安的跟屁虫,真的是去到哪跟到哪。看得霍香梅好气又好笑,当然他们表兄弟之间能相处得好,霍香梅是很赞成的。 …… 第三天下午跟三天前程晨明上门的时间差不多,霍晓明就带着妇子娃直奔许二郎的家了。 霍晓明一看到霍老爹,就直接跪了下去,嚎嚎大哭了起来。唬得从来没见过自家阿爹如此情绪外露的霍忆安浑身不自在啊,在他家里阿爹就是个铁汉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这会儿像个妇子一样大哭,霍忆安觉得他讨好霍老爹的做法再对不过了。 霍老爹哭得并没有比霍晓明声音小,他们爷俩都已经十几年没见了,虽然抱着对方好好的活着的念头,实际上内心深处都只是抱着个年头罢了,真的活不活,那还得看老天爷的恩赐。而现在老天爷的确是厚待他们了…… 霍晓明向霍老爹告罪,假如他再坚持一点,说不定他们一家早就团聚了。看到霍老爹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满是青筋和斑的一双大粗手,霍晓明那是擦干了眼泪又往外蹦啊! 众人都陪着他俩爷们抹泪,好一会了,霍香梅见再哭下去,霍老爹非得哭瞎了不可,赶紧上前去扶。霍晓明的妇子和几个娃也跟着扶。 霍晓明看到自家阿姐,同样的跪叩头,“这些年辛苦阿姐了,将来阿爹有我,就是外甥他们的前途一样有我,阿姐也可以歇歇了。”。 在来的路上,程晨明派去送信的人早已把霍香梅一家的情况详细的跟霍晓明说了一番,包括霍香梅第三次嫁了甚么人,汉子是做甚么的,家里有几个孩子,孩子现在怎么样都说了。不得不说,程晨明能做到邑长还即将高升,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整个人办事就是周全,他这样做,不说许家,就是霍晓明那就是肯定会领他的情。 霍晓明早年在行伍中也是打杀过来的,这些年没有大型战事,但是在朝廷上也没有闲赋过,他是晋大王小朝廷里面能说上一句半句的人。对于程晨明的所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能在有生之年对阿爹尽孝,那是人家帮忙的。所以这份情霍晓明已经记在心里,并且在这次前来的时候,还给程晨明带了一份大礼。总之,这份大礼程晨明是非常的满意的。 霍香梅对于霍小弟没有甚么印象,就算有印象也紧紧来源于霍老爹的念叨。所以对于霍小弟说以后孩子的将来有他,她也谈不上甚么想法,当然只要是对孩子又好处的,她也不会说拒绝。 当天,霍晓明在长安城最大的酒肆临江仙园宴请程晨明和许家一家人,一直吃到月上中天,众人才渐渐的散去。 第二天,霍晓明找霍香梅商量霍老爹的事,“阿姐,阿爹的苦头吃得太多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看得难受啊!”。 霍香梅想说点甚么,霍晓明摆摆手,“我并不是怪阿姐没有照顾好阿爹,恰恰相反,如果不是有阿姐的照顾,阿爹估计早就不想活了。这次我想把阿爹接去洛阳,我去求大王派好的疾医给阿爹看。不管怎样,老天爷既然让我找到阿爹了,总得给时间我去尽孝的。”。 对于霍老爹去洛阳看病,霍香梅是挺赞成的,“这要的,你甚么时候走,说一声,我给阿爹收拾收拾。”。 霍晓明道,“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怎能如此就分开?阿姐也一块儿去洛阳吧。阿爹跟你们相处久了,一时间要分开的话,我怕他不习惯。到时候我接阿爹过去,就不是让他享福的了,而是让他难受。”。 霍香梅道,“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一家大小的,还得操持着。你是知道的,我这不仅仅小五小六两个娃,前面还有四个,后面还有一个,老大已经给我生了孙子,小二家的也怀上的。这次来长安城,就是挤出时间的了,离家那么久,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着。”。 霍晓明道,“儿孙大了自有儿孙福,阿姐你得学着放手。阿姐后来的姐夫对你好吗?不好的话,你就真的是跟我过,我能养得起你。”。 霍晓明从程晨明的家仆嘴里知道,自家阿姐带着孩子和阿爹第三次嫁人,还得帮着那个汉子一起养着四个娃,还有一个是二嫁的侄女。这关系乱得霍晓明就不相信自家阿姐这些年是能轻松的走过来的,这能轻松到哪里去? 刘秀才,霍晓明是相处过的,挺文雅的一个人,很符合当前的审美观。而许三郎昨天霍晓明也是见过的了,那就是一个糙汉子,阿姐这心里能好受的? 霍香梅不知道霍小弟心里想甚么,倒是认真的道,“我这些年就是开头那几年辛苦点,许三郎他对我并不赖,孩子们都孝顺。后来家里的日子虽然说没能过得大富大贵,但是相比一般人家,倒算是很好的了。”。 想了想,霍香梅觉得还是得给许三郎说点好话,昨天霍小弟虽然没有明显的看不上许三郎,可是霍香梅并没有感觉到他对许三郎有多大的尊重,“阿爹跟着我一块儿到了许家,三郎是把阿爹当亲爹对待的,从来没有怠慢过。家里的事儿,我都是能做大半主的,许三郎一直待我很好。他人虽然看起来很粗糙,但是很细心,很有耐心,否则家里也起不来。家里十口人的生计都压在他的肩膀上,可是他从来没有喊过一句累。这个汉子对咱们家里做的已经够多了。他是你姐夫,那就是一辈子的姐夫,你敬着他,就是敬着我。”。 霍晓明听了霍香梅的话,倒是一阵羞愧,“那这次阿爹跟我一块儿回洛阳,阿姐和姐夫都一块去吧,最好能定居在洛阳,这样孩子我也能帮忙看顾。”。 虽然说洛阳是现在的行政中心,可是霍香梅在蔺县生活了十几年,那已经是她的第二个故乡,她真的不大乐意离开蔺县。 霍晓明劝了好几次都没有劝动霍香梅一起同行,就找了许三郎说这件事。把事情剖开给许三郎看,认为这样对自家的将来才是最好的。 许三郎对于多出来的有权势的小舅子不是不感兴趣,只是他是不愿意去洛阳生活的,不过他也不会阻止孩子们去,“洛阳我和你阿姐就不去了,但是小三小五小六小七几个都是可以跟去见识见识,他们总有一天是要去那里的。”,那里将是他们许家兴起的必经之地,许三郎这十几年的期盼。 霍晓明见他们夫妇就像执拗的牛一样,怎么也说不动,就找了霍老爹。结果令他意外的是,霍老爹居然也不愿意一块儿去洛阳。 对于能找到儿子,儿子还成家立业了,霍老爹就已经很满足了。只不过他也知道,儿子是大官,儿子的生活他过不习惯。就两天而已,儿妇子虽然也能看出来是个有孝心的,只是这人和人的相处得看缘分,霍老爹觉得他还是跟他家大娘子一块儿过活才有滋味。 …… 最后去洛阳城的,除了小三小五小六小七,还有霍老爹。因为霍晓明说了,就算接下来的日子霍老爹不跟他一起生活在洛阳,可是霍老爹的病还是得看过之后他才安心。 众人对于霍老爹的情况也是挂于心的,所以纷纷的劝着霍老爹走一趟。 程晨明送了一架他们家商行生产的马车给霍晓明,让霍老爹的洛阳之行能舒适点,这可是一份大礼啊! 等霍晓明带着霍老爹和许家的一众小的启程后,霍香梅也打算启程回蔺县了,无论小二夫妇怎么劝,也只能多留两天罢了。 霍香梅从来没有离开过蔺县那么久,她的心早已飞回蔺县了。她想着她的小商肆,她院子里的石榴树,还有那可爱的白胖胖的小孙子…… 哒哒的牛蹄声,把霍香梅和许三郎还有那满车的礼物送回了蔺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算是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捧场。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敲上全文完三个字,赶紧挺复杂的。不管成绩好与坏,这见证着一份坚持。西西的新文《不务正业的小捕快》估计得五月份开文,到时候欢迎大家来继续捧场^_^,如果能现在收藏一下新文或者西西的专栏,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