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悸婚 作者:小醋 =============== ☆、001      原木制成的沙发椅,触感细腻的真皮用铜质的铆钉包裹在椅面上,漆成黑色的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着粗大的水管和空调出风口,显得分外古朴厚重,到了下面却又画风陡然一变,欧式小吊灯上的水晶坠子反射着微光,让这份古朴平添了几分婉约。   纪皖斜倚在沙发椅上,椅背足足有两米高,巧妙地将座位隔成了一个个隐蔽的空间。放眼望去,窗外是宽敞的小广场,依稀可见喷泉和江边走廊,阳春三月的黄杨树上透着别样鲜嫩的绿色,要不是她在等人,这可真是一个惬意的下午。   她抬手看了看,离约定的两点已经过了五分钟了,强迫症开始发作,她需要忍耐才能控制住时不时看手表的欲望。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笑闹声,隔着几个座位好像有些年轻人在聚会,让这个原本宁静的咖啡馆多了几分嘈杂。纪皖的眉头皱了起来,可那些喧哗还是不由自主地印入了耳膜。   “你们说我哥们是不是傻啊?谈个对象把她当神仙一样供着,至于吗?”   “漂亮吧。”   “去去去,光漂亮有什么用,你不知道他心里苦呢,他媳妇就是个奇葩,柏拉图恋爱不要结婚,要带去见公婆还要先约法三章。”   角落里发出哄堂大笑,好几个人都调侃说话的那个“太急色了”。   那人倒是有些急了:“你们不懂,那女人存了心不是和我哥们过日子的,我哥们吐槽说,她要婚前婚后都AA制,不干涉对方的隐私和交友,婚后和父母分开住,父母上门必须事先得到允许,谢绝双方亲戚做客,你们说过不过分?这结婚是请一尊菩萨上门吗?”   喝着芒果汁的纪皖怔了怔,随即嘴角便浮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她拿起杯中的吸管搅了搅芒果的沉淀,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大口,芒果很甜,想必是从南边进口过来的。   角落里的那群人聊得越发热火朝天了,七嘴八舌地在讨论那女的为什么要这样约法三章,连心理变态都搬了出来,劝着那人赶紧让他那哥们和女朋友分手,不然的话好好的一个家肯定要弄的鸡飞狗跳。   “分什么分,我给我哥们出了主意了,这种女人就是欠收拾,先应着再说,她不是不想结婚嘛,那就不结,等拖到她三十岁成个剩女,还能唧唧歪歪什么约法三章,到时候上赶着求我哥们结婚呢,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老三,你那哥们忍不忍得住啊?总不能一直左手右手轮着来吧?”   “大男人还能让这个给憋死?偷个腥不让人抓到不就行了。”   “不如让你哥们想办法先和她上了床,我跟你说啊,但凡女人,上了床就听话了。”   几个人又大笑了起来,随后的声音倒是小了点,可能是在交流偷腥上床的秘方。   纪皖的心绪越发不宁了,看了看手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半个小时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变相催一催,就听见门口一阵风铃声响起,她回头一看,便看见她约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这是一家投资公司的经理,姓郑,纪皖约了他好几次,这次他终于答应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一起喝个下午茶。她从毕业后就开始自主创业,成立了一家小型的微策划科技公司,负责几个公司微信公众号的推广。最近她开发了一个很好的项目,却缺少资金,如果能拉入风投资金,那必然能让公司有质的飞跃。   郑经理三十多岁,是个典型的城市精英男,相貌普通却肤色白皙,一副黑框眼镜下闪动着精明的光芒。纪皖是在一个学院创业推介会上认识他的,当时郑经理对她的项目表现得很是热络,约着面谈过两次,可等谈到具体的投资细节时却又没有了下文。   另外找的几家投资公司都已经婉拒了,这个是她忙碌了这么久最后的希望了。   “纪小姐,抱歉来晚了。”郑经理有风度地道了歉,很有绅士风度地递过菜单让纪皖点单,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掠过了纪皖的肌肤。   纪皖再次怔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点了几样点心和咖啡,趁着服务生下单的功夫,她再次诚恳地介绍了自己的项目和预计的前景。   郑经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知道,拉投资的时候总是把项目吹得天花乱坠,到了最后一地鸡毛的数不胜数。”   “郑经理,我把公司的财务报表带来了,还有国内国际同类项目的测评、盈利和前景,你可以做个对比,请相信我们,一定会让你投资物有所值。”纪皖把带来的资料往他身前推了推,言辞不亢不卑,带着那种初出茅庐的执着和真诚。   郑经理接过来随意翻了翻:“我理解你们年轻人想做一番事业的迫切心情,不过投资这事情急不来,有前景的项目这么多,为什么偏要投你们家,总得拿出个特别的理由说道说道吧?”   他的目光放肆地在纪皖身上一寸寸地挪动着,最后停在她紧扣的衬衫领口上,仿佛要钻进去一探究竟。   纪皖沉默了片刻,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这一抹浅笑让原本淡漠的表情生动了起来。   “郑经理的意思是……”她的尾音拖长了,语调微微上挑,有那么几分调情的味道。   郑经理被这声音和笑意勾得心痒难耐,他垂涎纪皖已久,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没什么资本和后台,身上还带着一股青葱般的水灵,那脸庞更是透着一股古典仕女的精巧;最难得的是身材玲珑有致,却偏偏被包裹在得体的布料中,不肯露出分毫,清新而不失柔媚。这阵子他来来去去吊足了胃口,今天应该是到了收线的时候了。   “纪小姐这么聪明,就不用我明说了吧,这里人太多,不如我们找个幽静点的地方,也好有点情——”   “啪”的一声,一杯芒果汁泼在了他的头上,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西服领子上黄黄的一片,芒果渣黏在了他的发丝上,垂落了下来,好像沾上了鸡屎。   咖啡厅里的人全都看了过来,旁边的一个服务生紧张地走了过来,站在一米开外谨慎地问:“先生小姐,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助吗?”   “你……这个疯女人,你等着,这辈子你都要不到投资了。”郑经理气急败坏,手忙脚乱地拿着餐巾纸擦拭着。   纪皖冷冷地看着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我录音了,你要是想做些什么,大家就拼个鱼死网破,我会把音源快递给你的上司。”   郑经理震惊了,阴沟里翻船,他没想到这个新手居然会这么难缠,想去夺手机,可大厅里这么多人看着,闹起来不可能袖手旁观,到时候引来了警察就更狼狈了,他只好诅咒着撸了撸头发上的芒果渣,放下了两句狠话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咖啡店。   服务生总算松了一口气,上前来收拾桌子,纪皖礼貌地道了谢,芒果汁很好喝,刚才浇在那个人渣头上有点浪费了。她靠在沙发椅上,窗外的阳光从玻璃中透了进来,照在身上,看着暖意融融,可她的指尖却泛上了一丝寒意。   是所有的女生在职场都这么难,还是她运气不好尽碰到不尽人意的事情?   毕业时她也曾想中规中矩做个上班族,当时她的简历不可谓不漂亮,蜚声国内外的重点大学学历、全优的成绩单加上多年学生会管理经验,实习的公司更是世界五百强之一,然后她面试了十多家大型国企、外企,笔试、一面二面她都以优异成绩过了,最后的OFFER却都没她的份,最后一次她终于没忍住,给那家外企连发了两封邮件问为什么,终面时的负责人后来给她打了个私人性质的电话,措辞隐晦地说,她很优秀,可是以后隐性的人工成本太高,他们最终还是选了两个稍逊于她的男性。   纪皖强忍着听完了电话的最后一句,最后咬牙傲气回了一声“谢谢,不过,没有录取我,是你们的损失。”   她自此彻底绝了应聘那些职位的心思,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重新做了一份职业规划,破釜沉舟地用这几年的积蓄注册了这家公司。   她需要金钱来证明自己,她没法从一个拿着两千块月薪的小职员一步步熬出来,如果有这个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只是现在看来,社会上的弯弯绕绕还是超乎她的想象,难道她长了一张可以被潜规则的脸吗?   服务生把她点的下午茶送了上来,纪皖抓起咖啡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萦绕在口腔,不过,片刻之后便有一股醇香的余味在唇齿之间泛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脸为自己打气:好了纪皖,先苦后甜,总有一天,你要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后悔,你行的,一定行。   坐在这里悲春伤秋于事无补,纪皖打好包买了单,拎起小坤包朝外走去。   “纪……皖?”   一个冷冽低沉的声音疑惑地响起。   那声音出奇得好听,略带着磁性般的酥麻,纪皖怔了一下,指尖的冷意骤然化成了一阵战栗,她抬起头来,只见前方茂盛的绿萝旁,逆光而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阳光将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眉眼。   “你……你是……”纪皖有瞬间的口吃。   那人朝前走了一步,阳光跳跃到了他的肩头,纪皖终于看清了,轮廓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深邃的双眸,那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脸上。   和从前一样,他穿着这个季节最爱的白衬衫,一件白色宽条毛衣开衫随意半敞着,修身的休闲长裤衬得他的腿越发修长,浑身上下,无一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吸引力。   纪皖瞬间镇定了下来,嘴角扯出一个标准的弧度,得体地微微颔首:“你好,贺予涵。”   真是日了狗了,她在心里想。   她愿意用今天被人嚼十次舌根、十次潜规则,来换取早一分钟和这个人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醋哥回到现言开新文了,心情很忐忑啊。新文没什么曝光率,全靠看文的小天使们多多收藏撒花留言,帮助醋哥增加点积分努力爬榜,这样醋哥才有信心多多码字,多更加更飞快更更更!抱住小天使们挨个么么(*  ̄3)(ε ̄ *) ☆、002   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少年朝她伸出手来,小麦色的手臂肌肤上泛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那俊朗的眉眼中习惯性地带着几分不耐,只是几近温柔的语调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秘密。   “跟在我身后跑。”   她摇摇头,弯腰双手撑在了膝盖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白皙的脸庞因为运动而染上了一层粉色。   “就不及格吧,我跑不动了。”   少年挑了挑眉,眼神带着几分挑衅:“女孩子就是娇气。”   她下意识地就挺了挺胸:“谁说的?”   “那就来啊。”少年倒退着朝后跑去,发梢在空中飞扬,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泽。   她打起精神跟着跑了几步,转头看向少年,薄薄的布料下结实健硕的胸肌随着呼吸起伏,有种男性的力量美。她忍不住脸颊发热,别扭地别开眼去。   脚下一个打滑,踩到了一颗石子。   她轻呼了一声,身形晃了晃,少年一下子停了下来,扶住了她的腰。   两人四目相对,少年突兀俯了下来,一股不知名的清香浅浅萦绕在鼻尖……   纪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茫然四顾,没有帅气的少年,没有青涩的初吻,更没有那日璀璨得让她晕眩的朝阳。   她从来不做矫情而无意义的回忆,贺予涵这个名字从那年开始就被尘封进了心底。莫名梦见他,她觉得一定是因为那一大杯咖啡的缘故。昨晚她一直毫无睡意,熬到午夜才迷迷糊糊睡着,凌晨五点又醒了过来,今天肯定要犯困了。   记忆中的贺予涵总是那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见了谁都爱理不理,当时他的成绩忽上忽下,好的时候班里前五,差的时候直接倒数,就好像过山车一样让老师同学们咋舌不已,偏偏他的那身皮相很能迷惑人,入学没多久就有好些女生红着脸送各种情书和巧克力。   算算时间,两个人已经有六年多没见了,现在的他和从前的相比,少了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和肆意,多了几分沉稳和冷峻。对她这个老同学,贺予涵昨天的表现可谓绅士风度十足,寒暄了几句近况,又提议开车送她回公司。   纪皖当然婉拒了,她宁愿挤地铁也不愿意和贺予涵共处一车,贺予涵也没有强求,只是互留了手机号码就告辞了。   床头的手机忽然闪动着微光,纪皖的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地拿起一看:是一条垃圾短信。她这才想了起来,自嘲地笑了笑,昨天她留的是从前在大学里的一个号码,现在已经停机销号了。   她调匀了呼吸,放空了自己的思绪,努力将昨天意外的重逢驱逐于脑后。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贺予涵之于她,都是一个匆匆而过的路人。   只是回笼觉还是没能睡成,七点多起来的时候,她的脑袋有点痛,在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这才感觉清醒了一些。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哼着歌曲一路“噼噼啪啪”地从客卧跑进了另一个卫生间,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叫道:“皖皖,今晚别忘了我们约好了要去看电影。”   纪皖打开门走了出去:“我就不做电灯泡了,你们俩自己去看吧。”   田蓁蓁瞪大了眼睛,她睡了一半跑出来上厕所,这下睡意顿时跑了大半:“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吗?我票都买好了,盛海生搞什么鬼?”   “有点事情。”纪皖简洁地回答,“等晚上回来和你细说。”   田蓁蓁嘟起了嘴,一路小碎步跑了过来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蹭了蹭:“讨厌,索性我把安佑也扔掉,我们俩一起去看。”   她的怀抱温暖而柔软,带着一股清甜的木樨花香,就和她的人一样,甜甜柔柔的。两个人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对彼此都好像自己一样熟悉。   纪皖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傻了,好好地和你家那位玩,我晚上可能会加班。”   “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忙?小心脸上起痘痘。”田蓁蓁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纪皖失笑,真是“何不食肉糜”的念头啊。   和她比起来,田蓁蓁的家境不错,运气更是爆棚,大四的时候玩微博,每天发发她那个宝贝猫的日常,一不留神就红了,现在她是个自由职业的匿名小网红,微博坐拥近百万粉丝,在她们那个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每天晚睡晚起,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套坐落在际安市一类地段的小公寓就是田蓁蓁自己名下的,两室一厅,十分温馨。实习的时候田蓁蓁就要死要活地拉纪皖同住,纪皖没办法,只好付了房租当了她的租客,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也算是彼此有个照应。   “喵”的一声,客卧的门口一只银白色的苏格兰折耳猫半坐半立,耳朵半耷拉着,幽深的深蓝□□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直勾勾地瞧着她们俩。   “花菜。”纪皖朝它勾了勾手指,它却抖了抖身上的毛,傲气地走到了田蓁蓁的脚下,不屑地“喵”了一声,这小模样真让人牙痒痒的。可也不知怎么,网友们就吃这一套,田蓁蓁一天不晒它,底下的网友就能嗷嗷刷上几万评论。   纪皖不像田蓁蓁会折腾,花菜和她不亲,不过就算她冷心冷情,算起来也和这猫相处了一年多,看着它傲娇的模样,心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柔软,蹲下来顺了顺花菜背上的毛。花菜这才舒服地“喵”了两声,往她怀里蹭了蹭。   动物才是表里如一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类到底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要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做出心口不一的事情?   一路上,纪皖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纪皖的公司名叫橙子科技,在一栋老旧的大厦租了两间办公室,纪皖贪图这里租金便宜,交通便利,距离市中心坐地铁两站路,平时走过去也就二十多分钟。   公司里连老板带员工一共三个人,一个前台,一个技术,纪皖一人则身兼数职。   这阵子特别忙碌就是因为她手头上的这个项目,是一个专门为都市家庭量身打造的“上菜吧”APP和微信公众平台,为忙于工作的家庭提供买菜送菜甚至烧菜的菜单式服务。   她盘算这个项目已经很久了,每一个创意和每一行代码凝聚了她无数血泪,可是,没有资金,这个项目只能静静地躺在电脑里。   手头上有十几个微信服务号和订阅号在运作,还有两个新的正在准备,公司目前全靠这些小项目运转,纪皖忙碌了好一阵子,快中午的时候打开□□邮箱一看,有封邮件静静地躺在那里,发件人是密友这一组的:皖皖,关于资金问题,我在帮你想办法,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不要太担心。   密友这组一共两个,一个田蓁蓁,一个就是发信过来的卫瑾彦。   卫瑾彦比她大了三岁,上高中后才分开去了城市的另一边,高三后纪皖考进了他就读的同一所大学,成了他的学妹,原本青梅竹马的友情经过时间的淬炼变得越发弥足珍贵。   卫瑾彦大学毕业后继续在本校攻读硕士学位,现在已经研三了,这段时间跟着导师到国外名校交流学习半年,再过几个月就要回来了。这封信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足以让人心生暖意。   纪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飞快地回了一封信:好的,多谢,快从万恶的资本主义飞回来,给你接风洗尘。   点了发送键,纪皖这才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和盛海生约在富盛广场的美食街上,一家专做寿司的料理店。盛海生在和宇集团旗下的和宇地产上班,公司就在CBD最高的一座大厦内,待遇据说非常好,毕业时他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抢到了这家公司管培生的职位,前途和薪资一片光明。   纪皖先到的料理店,等了约莫五分钟,盛海生急匆匆地在约定的前一秒跨进了店里——这是两个人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谁只要迟到一秒钟,另一方都没有必要再等。   “我姐来找我,多聊了几分钟。”盛海生的额头上有层薄汗,声音都带着喘,想来是跑得太急了。   纪皖应了一声,随意点了一份鱼子三文鱼寿司卷,一份烤银鳕鱼,一份韩式炒年糕,这里的东西经济实惠,味道也不错,他们常来。   吃到一半盛海生的电话就震动了两次,第二次他只好接了起来,压低声音说:“姐,下班再给你回电话。”   听筒里的声音很响,连坐在对面的纪皖都听得一清二楚。   “盛海生,你别不知好歹!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吗?说得好听,什么名牌大学毕业正在创业自己当老板,一个女的野心这么大是你供得起的吗?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多好,小家碧玉,工作稳定的小学老师,工资高又能顾家……”   “姐你胡说八道什么!”盛海生鼻尖都冒出了汗来,却依然抵挡不住听筒里喋喋不休的声音,只好挂断了电话关机。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相亲最热门的职业是啥?我这里首选公务员和老师,ORZ势利的姐姐 昨天第一天就把我的更新时间给破坏了,强迫症患者心里好难受! ☆、003      纪皖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清澈的眼神落在了盛海生的手机上,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你姐也是为你好。”   “我姐就爱唠叨,心眼不坏。”盛海生心里直打鼓,不知道纪皖听到了多少,他从大二开始就在一场辩论赛上对纪皖一见钟情,大三开始鼓起勇气开始追求纪皖,宿舍里的几个朋友都劝他别陷进去,纪皖的高冷在学校里是有名的,追求者很多,可最后都铩羽而归。他的条件只能算是中上,唯一出挑的一点可能就是他将近一米八五的大高个了。   道理他都懂,可他没忍住,还是一头就栽了进去,幸好,最后的结果让好多人都大跌了眼镜。他还记得两个人正式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当时正值寒潮北下,快十多年没正经下雪的际安市忽然被一片白色覆盖,他生怕纪皖被冻着,大晚上的拎了个暖手宝站在纪皖的寝室下等。   暖手宝是他跑了一晚上挑的,很可爱的老虎造型,毛茸茸的,手还可以插入虎脸里保暖,可能纪皖就是被这个暖手宝感动了吧,他还记得纪皖下来的时候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出乎意料地在一片大雪纷飞中轻拥住了他,就此成了他的女朋友。   “很多人的本心的确不坏,可往往结果却背道而驰。”纪皖若有所思地说。   “皖皖,你说的那些要求,我认真考虑过了,我愿意接受,”盛海生下定了决心,“下周末就到我家去吧,我妈一直想见你呢。”   纪皖定定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翦水秋瞳,盈盈如月。   心中仿佛有电流一闪而过,盛海生伸出手去,宽大的手掌覆在了纪皖握着杯子的手指上,低声说:“皖皖,你都瘦了,我好心疼,开公司太辛苦了,咱们也没什么人脉没什么资金,还是算了。再过几个月我的轮岗就结束了,经理暗示过我,我应该会去工程部下面做个主管,工资待遇都不错,养你没问题。”   纪皖眼中的茫然一闪而逝,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抽出了手指开了口:“海生,我们俩可能不合适,我考虑了再三,还是分手吧。”   盛海生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你开什么玩笑?这不都好好的,什么地方不合适?”   “很多,”纪皖冷静地说,“是我没考虑周全,对不起。”   “你胡说些什么!”盛海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抑制不住的怒意涌了上来,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你对我判刑总要让我知道罪名是什么吧?”   “没有必要,”纪皖的眉头轻蹙,斟酌着措辞,“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以后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纪皖!”盛海生恶狠狠地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乱七八糟的话下意识地就钻了出来,“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是不是卫瑾彦?我就觉得纳闷,你们俩好成这样怎么就没成,合着这是故意找我当备胎吗!”   纪皖的脸色渐渐发白,迅速地从包里取出了手机,点开了语音备忘录,嘈杂的声音从话筒里响了起来。   “我哥们吐槽说,她要婚前婚后都AA制,不干涉对方的隐私和交友,婚后和父母分开住,父母上门必须事先得到允许……”   那个男声肆无忌惮地飘荡在半空中,最后以“不如让你哥们先和她上了床”高亢着结束,旁边的人都朝着他们俩好奇地看了过来。   盛海生呆住了,双唇嗫嚅着:“这……这……他怎么在外面胡说八道……”   “你对我不满意,应该直接告诉我,”纪皖冷冷地说,“把我们的隐私告诉第三者,在大庭广众下公之于众,这让我感受到了□□裸的难堪。”   “不是那样的,”盛海生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皖皖,我只是和他随便说说而已,要是你不高兴,我以后都不说了还不行吗?”   “海生,你控制得了你的嘴,却控制不了你的内心,很抱歉,看来是我的要求对你太苛刻,可能是我心理有障碍吧,你这样口是心非,我们没法继续相处下去。”纪皖按了停止键,那个喋喋不休的男声消失了。   盛海生看着她,神情痛苦:“皖皖,你不觉得你的这些要求有些过分吗?爸妈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为的不就是儿孙绕膝老有所养吗?这样和他们划清界限,你不觉得对他们太残忍了吗?我不相信你妈会同意你这种想法。”   “你果然心里是不想答应的,是打算先过了这个关口再和我慢慢磨对吗?”纪皖了然地笑了笑,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拿起包站了起来,“海生,真心话,你还是按照你姐的要求,和那个小学老师相亲好好相处比较好。”   盛海生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恳求着说:“皖皖别这么狠心,难道你把我做的一切就这样抹杀了吗?我真的很爱你,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对我改……”   “海生,你对我很好,可你的性格太软糯,”纪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决,“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你,在了解了你的家庭后更不该心存侥幸,从你姐我就能知道你妈的性格,你敢说你姐这样没有你妈背后的授意?她们都不满意我,你却拖泥带水,对不起,我没法做出改变,我们俩不合适。”   盛海生盯着她,眼中有着无尽的伤心和失望:“皖皖,你就这样轻易说出分手两个字,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耳边仿佛有轻微的金鸣声响起,纪皖有了片刻的晕眩。   曾经也有人在耳边这样一字一句地问过她,在那个蔷薇花开满的墙角。   把手指从盛海生的掌心抽了出来,纪皖漠然开口:“抱歉,我只是更爱我自己。”   一直工作到了晚上八点,和技术人员一起修改了一个上菜吧APP软件中的BUG,纪皖才从公司里出来,   这阵子际安市的天气不错,夜空中居然能看见飘着的白云,一朵朵的漂浮在整片的墨蓝色中,好像一副特立独行的版画。   这个季节特别适合散步,沿江绿色长廊上花影疏斜、暗香浮动,纪皖慢慢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这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盛海生发过来的一条长长的煽情短信,历数了两人交往以来的甜蜜往事,最后问了她一句,“纪皖,你这样把我们的一切全部抹杀,当初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纪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心里莫名涌上来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这对她来说是很罕见的。   可能是那纷飞的大雪、昏黄的灯光,还有那高大的身影让她产生了一种幻觉吧。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纪皖接了起来,话筒里却久久没有声音。   “海生,是你吗?”纪皖的声音很冷静,“既然分手了就快刀斩乱麻,对你我都好,刮骨疗伤比腐肉要强上百倍,痛一下就过去了。”   话筒里传来一阵轻笑。   纪皖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半晌才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贺予涵的声音慢条斯理,可纪皖却听出了刀刃般锋利的锐度,她的脑子有点乱:“我明明——”   “不过,你记性不好,把号码都给错了。”贺予涵给了她一个台阶。   纪皖沉默了片刻才直截了当地说:“贺予涵,我没觉得我们有什么可以联系的,还是把彼此的号码都删掉吧。”   "分手了还是朋友,这句话好像是你说的。”   纪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六年前的话,难道还要来争论一下真假吗?   贺予涵好像对她的哑口无言觉得很愉悦:“我知道你言出必践,我刚从国外回来,际安的变化很大,改天请你做一下向导。”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会吃醋,我建议你下一个高德地图。”纪皖定了定神。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贺予涵冷冷地开口:“恭喜你,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你了,改天再聊。”   纪皖挂了电话,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一会儿,把它拉进了黑名单里。   这晚纪皖睡得很是香甜,可能是她得了先天性情感缺失症,和盛海生分手的决定,让她伤感的时效只有半天。在大学交往的时候没什么负担,就算是恋人,也只不过就是一起上个自习、吃个饭、看个电影;可一旦进入了社会,盛海生的要求却日渐增多,除了见家长,纪皖还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渐浓的欲望,恢复了单身,在短暂的伤感后,她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卫瑾彦的效率很高,没过几天他的表哥就打了电话来,说是安排好了两家牵线搭桥的风投公司见面。一家约在公司,纪皖和负责人谈了半个小时,把资料留了下来,说是会在半个月之内给答复。另一家则改了两次时间,最后定在周五晚上在一家私人俱乐部里见面。   俱乐部在北州路上,那是整个际安市最奢华的中心,汇集着国际上各大知名奢侈品,临行前卫瑾彦再三叮嘱了纪皖,今天约的这人来头挺大,是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心血来潮了想投资个科技公司,把他忽悠进来了,最起码这两年发展的资金就不用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要收藏要留言哦,不然醋哥会躲在被子里TUT 谢谢下面土豪们的霸王票,爱你们~~~ 花烛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09 13:02:55 花烛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09 13:03:55 pp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9 20:08:04 回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9 20:34:21 回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9 20:35:19 回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9 20:35:36 回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9 20:35:44 回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9 20:36:14 福气临头妖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10 10:06:17 福气临头妖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10 15:14:05 ☆、004      纪皖提前半个小时到了俱乐部,却被告知没有VIP卡谢绝入内,她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卫瑾彦的表哥,只好拨通了他的电话。   卫瑾彦的表哥叫秦舸,是个建筑公司的小开,一接电话才想了起来:“哎呦看我这记性,你等着,我让人过来接你。”   这种私人俱乐部骨子里都透着一份奢华,纪皖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深怕随手碰到的装饰品就是什么古董,摔碎了赔都赔不起。酒保领着她穿过一条走廊,在走廊的尽头刷卡开了电梯,电梯停在六楼,门一开便是一间玄关,有个穿着制服的女服务生朝她弯腰致礼,示意着要来接她的外套。   纪皖的手心起了一层薄汗,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要是在这里遭遇什么潜规则,只怕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厚重的门开了,没有想象中的乌烟瘴气,宽大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旁边个打扮入时的女人陪着,一个正在倒酒,一个则拿着话筒唱歌,靠墙角有三四个人在捉对玩沙狐球和台球,不时有笑声传来。   秦舸收了球杆朝她招了招手,把她带到沙发旁,冲着中间的一个男人笑了笑:“席总,这就是我妹妹。”   那男人大概二十六七岁,五官长得十分漂亮,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纪皖。   纪皖定了定神,朝他伸出手去:“席总你好,我姓纪,单名一个皖,是橙子科技的负责人。”   那男人却没有伸手,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笑嘻嘻地对秦舸说:“看不出来,你长得歪瓜裂枣的,妹妹倒是挺漂亮的。”   秦舸冲着纪皖使了个眼色:“席总夸你呢,来,给席总敬一杯酒。”   还没等纪皖回过神来,高脚杯就被塞进了手里,旁边的女的娇笑着就替她把葡萄酒倒满了:“席总真是偏心,进来这么久了都没听你夸我一句漂亮。”   纪皖咬了咬牙:“我……不会喝酒。”   围观的人显然都愣了一下,那男人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小妹妹,不会喝酒你敢出来拉投资,胆子倒是挺大。”   秦舸连忙打圆场:“刚毕业没多久的,不懂事,纪皖,陪席总喝一杯就好了。”   纪皖迟疑了两秒钟,终于举起杯子,嫣红的葡萄酒在灯下泛着绮丽的光,她仰起脖,咕嘟嘟一饮而尽:“谢谢席总。”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啊,”那男人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不是会喝吗?”   纪皖不想解释,从包里取出了文件放在了茶几上:“席总,这是我们公司的相关资料,还有这个项目的具体情况,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这么着急干什么?来,坐下来好好聊聊。”那男人示意她坐在身旁的位置,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中的葡萄酒,“需要多少资金?”   “我们公司A轮融资的计划在五百万上下……”   纪皖还没说完,那男人“噗”的一下喷笑出来,葡萄酒飞溅了纪皖一身。   “对不起……咳咳……”那男人一边咳嗽一边大笑,“我还以为你要多少呢……五百万啊……哎,我说大秦你可太不仗义了,妹妹不就要五百万嘛,你连这个数都拿不出来好意思当人哥哥?”   “我这不是老头子看得紧,手头不活络。”秦舸笑嘻嘻地说,“和席总你没法比。”   旁边的女人娇嗔着搂住了那男人的胳膊:“阿衍,我也想你投资,回头我也给你做个企划书怎么样?”   “滚,人家来谈正事的,哪像你,给你卡里划点钱就去北州路败了。”席衍笑骂着,站起来意思着要替纪皖擦衣领上的酒渍。   原来他叫席衍,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挺好听的,可惜了。   后背有些痒痒的,纪皖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席衍的手:“没关系,谢谢席总的酒,我这就走了,不在这里扫大家的兴了。”   席衍的手僵在那里,轻佻地笑了一声:“哎呦,我这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体内血液有加速流动的倾向,纪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发热:“不,是我想错了,我还以为席总是真的对我这个项目有兴趣,不打扰了,能陪席总喝酒助兴的多得是,不少我一个。”   她朝着席衍颔首致意,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站住!”席衍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秦舸过来拽她,一边瞪着她一边赔笑:“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好好的犯什么犟,来坐着。”   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席衍瞟了一眼,拿起了手机听了两句,原本沉着的脸渐渐舒缓了开来:“就你事儿多……这就心疼了……”   他一边聊一边指了指沙发示意纪皖坐下,旋即就拿着手机到里面去了。   秦舸把纪皖按在了沙发上,小声说:“纪皖,我好不容易才约到他的,就算这事不成你也别给我得罪人,好好儿坐着,过会再走。”   “表哥,我……我真的要走了……”纪皖心里着急。   “再坐一会儿还能把你吃了,”秦舸笑着说,“不就是聊聊天喝喝酒,放心,我答应了瑾彦,保准一根毫毛都不少把你送回家。”   正说着,席衍又从里面走了出来,纪皖这才看清了,席衍的身材清瘦修长,一件灰色的贴身长袖圆T,同色系九分裤,露出了一小截脚踝,整个人就好像时尚杂志的男模一样,充满了男性魅力。   “不好意思久等了,”席衍的嘴角一挑,笑得很是魅惑,“让我瞧瞧你的项目,能让美女诚意推荐的,一定是个赚钱的好项目。”   纪皖被他弄得有些糊涂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抽出了资料,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互联网项目,有点意思,”他一边看一边评价,“要是能把全国买菜卖菜的都一网打尽,说不准还真能成个黑马。”   一提到项目,纪皖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是,都市家庭对繁琐的晚餐都很头疼,费时费力,外出就餐也需要时间和金钱,更令人担忧的是卫生和健康,这就是我设计这个项目的初衷。”   “这样吧,A轮融资也就五百万,我全包了也不是什么问题,”席衍的手指弹了弹资料,一派气定神闲,“不过嘛……”   纪皖深感意外,不过奔走了这么久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她不由得屏住呼吸:“不过什么?”   “听说纪小姐多才多艺,这样吧,我点首歌,你唱得我满意了,明天到我公司里签合同。”   熟悉的旋律声响了起来,一阵吉他的拨弦,单调而从容,纪皖有些恍惚。   白衣少年坐在高脚凳上,背着吉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琴弦上移动,发出好听的“叮咚”声;那疏远冷漠的表情在这一刻仿佛鲜活了起来,黝黑的眸子深邃地落在了某一点上,让人觉得,被他注视着的地方仿佛有了灼人的温度。   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   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我不想去触碰你伤口的疤   我只想掀起你的头发   ……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偶尔扬起的高音带着仿佛上好玉帛被撕裂那一刻的轻颤,直入心口,带来一阵战栗。   “叮”的一声,纪皖一下子回过神来,只见席衍在她的空酒杯上碰了一下发出脆响,他举起杯来抿了一口,挤了挤眼笑容暧昧:“不许敷衍我哦。”   前两句歌词已经过去了,纪皖握紧了话筒,接上了第三句。   席衍点的这首是女声,很适合她的音线。很久没唱过这首歌了,可旋律和歌词好像烙在她的心底似的,自然而然地就到了嘴边。   她的声音清澈安静,仿佛山泉流过草地,白云飘过蓝天。   到了最后一段,高音清越,仿佛莺鸣林霄,却在刹那间婉转而下,归于缠绵的低喃。   音乐停止,房间内有片刻的安静。   席衍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复杂,半晌才抬起手来拍了两下,旁边的人这才跟着鼓起掌来,秦舸笑了:“唱得不错啊,席总,不瞒你说,我这还是第一次听我这妹妹唱歌呢。再来一首!”   席衍随意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能欺负女孩子了,说好一首就一首,你过来,这是我名片,明早十点到我公司来。”   纪皖僵硬地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席衍疑惑地看着她,忽然大步走到她身旁,掰过她的肩膀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纪皖原本白皙滑嫩的脸上布满了一块块的红疹,看起来浮肿一片,有点可怖。   “你……怎么了?”席衍的声音都变了调。   纪皖的呼吸有些急促,却还勉强冲着他笑了笑:“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爱口是心非,抱歉,我是真的不能喝酒。”   “你还啰嗦什么啊!”席衍怒了,回头冲着秦舸叫道,“傻呆着干什么,打120!”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哒的席总 《斑马斑马》这首歌没出来那么早,这里剧情需要通融一下\(^o^)/~ ☆、005      纪皖在医院急诊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这红疹才稍稍退了一点,她这毛病是高三毕业聚餐的时候发现的,那会儿她存了心要把自己灌醉的,对别人的敬酒来者不拒,喝了一瓶红酒,当晚住了院,把家里人吓得够呛,从此以后她就滴酒不沾了。   幸好这次过敏还是值得的,她深怕夜长梦多,第二天下午就去席衍的那家公司签了字,席衍以五百万入资橙子科技,占股百分之四十九,纪皖则以原始资金和项目入股,占股百分之五十一,签字的那个助理笑着说,这是他经手过的最小标的的合同。   纪皖笑了笑,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个最小标的的成为盈利率最高的合同。   周末的时候身上的红疹已经退得差不多了,纪皖下班的时候买了两袋点心回家了。纪家距离公司要穿过半个城区,房子是改造过的老小区,外面看看粉刷一新,里面已经有快二十年的房龄了。   纪家住在一楼,一楼潮湿阴暗,但有一个好处就是自带了一个院子,纪皖的姥姥已经七十来岁了,就喜欢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纪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姥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见她就欢喜地站了起来:“囡囡你可来了,天黑了路上有没有跌跤?怎么穿得这么少,老底子话都忘光了是吧,春捂秋冻……”   这样的絮叨纪皖特别喜欢听,小时候妈妈要上班,姥姥就是这样一点点絮叨着把她带大的。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个菜,厨房里传来“嗤嗤”的高压锅声,她挽着姥姥的手坐在了餐桌旁,把买的各色小蛋糕拿了出来:“姥姥,你爱吃的。”   姥姥年纪大了嘴馋,最爱吃这种软绵绵的点心,自己却总舍不得买,每个星期等纪皖买来了就拎着和同小区的老年人炫耀,“这是我家外孙女孝敬我的。”   厨房的门开了,纪淑云捧着一碗汤从里面走了出来,纪皖连忙上去接。   “回来啦,”纪淑云用围兜擦了擦手,仔细地打量着她,“一个星期没见怎么好像瘦了?”   “蓁蓁拉着我一起减肥。”纪皖避重就轻地说。   “减什么肥,女孩子有肉才有福态,屁股大了生孩子才不会吃苦,还有囡囡啊,别太辛苦了,身体好最重要,要早睡早起……”姥姥唠里唠叨地说着。   “妈,别提你那些老观念了。”纪淑云的眉头皱了起来,“年轻人不奋斗还等着天上掉馅饼吗?洗手吃饭吧。”   菜很丰盛,一共五菜一汤,除了姥姥偶尔的絮叨,餐桌上几乎没什么声音,纪淑云从小对纪皖就要求严格,不仅学习上要力争上游,食不言寝不语也是基本的要求。   “囡囡,隔壁陈奶奶家的孙女领了男朋友进门了,说是年底就要办喜事了。”姥姥忽然想起了什么八卦,“你陈奶奶开心得不得了,说是——”   纪淑云打断了她的话:“开心什么?这么早嫁人给婆家做牛做马吗?皖皖,你可不要学她们,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尊自爱自立,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是最虚无缥缈的,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底。”   纪皖夹菜的手僵了僵,沉默着点了点头。   姥姥急了:“淑云你别这样教囡囡,这样囡囡都不敢谈恋爱了。”   “爱情是最虚幻的,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纪淑云冷冷地说,“她要庆幸有我这样教她,不像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才明白。”   姥姥呆了半晌,混浊的眼眶里湿润了起来:“你这是在怪我吗?”   纪淑云噎了一下:“妈,你瞎想什么啊。”   姥姥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就往卧室里走去,纪皖飞快地跟了进去:“姥姥,你别多想,妈没那个意思。”   姥姥在床边坐了下来,抹了一把眼泪,喃喃地说:“谁知道你爸……那个男人会这么狠心啊,他长得那么俊,怎么会这么狼心狗肺啊!”她捶了两下床板泄愤,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拉住了纪皖的手叮嘱说,“囡囡,可你别怕,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这么坏,多长个心眼就好,可别听你妈的,把天底下的男人都当成那个狗东西了。”   纪皖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了姥姥肩膀上:“嗯,姥姥,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姥姥摸摸她的头发:“囡囡啊,你的脾气和你妈一模一样,老犟老犟的,可这人活一辈子,要看开就要看开,不能钻牛角尖里出不来,晓得伐?”   姥姥时不时地冒出一句老家的方言,说得语重心长。和有些老年人不一样,姥姥特别爱干净,几乎每天都洗澡洗衣服,身上有着一股皂角的清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用细发箍把碎发都拢了起来,乍眼一看,一头银发和挺直的腰杆,老太太还很有风度翩翩的感觉。   纪皖很喜欢姥姥,如果说纪淑云在家中的角色就像是严父,那姥姥对她的疼爱就是慈母。   宽慰了姥姥几句,纪皖出了客卧,餐桌上已经收拾干净了,厨房里传来了水声,她走到纪淑云身旁挽起衣袖:“妈,我来吧。”   纪淑云没有理她,那单薄的背影仿佛一堵墙,坚硬而冷漠地竖在那里。   “公司拿到了第一笔风投。”纪皖轻声说。   纪淑云的手顿了顿,终于淡淡地应了一声。   纪皖看着母亲的侧脸,忽然一阵酸楚。她看过纪淑云年轻时候的照片,很漂亮,可现在她才五十出头,看起来却比同龄人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这么多年来,她为了一口气,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妈,你别太辛苦了,那几个兼职能推就推了吧。”纪皖接过她手里的碗洗了起来。   “辛苦……”纪淑云喃喃地念叨了一句,眼神渐渐茫然了起来,“皖皖,你知道妈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   纪皖心里一阵木然,她当然知道,纪淑云从怀孕六个月开始就一直咬牙坚持着这个信念,已经二十多年了。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一个人也能把你抚养得很好,我要让他们后悔一辈子,有朝一日会跪在我面前恸哭流涕,说他们错了,当初不该丧尽天良把我们母女俩抛弃,”纪淑云抬手抚摸着纪皖的头发,那指尖微微发颤,最后停在了她的下巴上。   纪皖的下巴像父亲,她上高中的时候,要不是当时出了个意外,纪淑云一度想带她去整容。   纪淑云的眼神透着刻骨的恨意,纪皖几乎能感受到她指尖强自忍耐的力气。   “妈,”纪皖低声叫道,手心一阵发凉,“我知道的,我会努力的。”   “好,你看着妈的眼睛,”纪淑云颤声问,“你和他们绝对绝对没有来往,对吗?”   纪皖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硬要塞给你的那个账户,你没去拿,对吗?”   纪皖倏地瞪大了眼睛:“妈,你想什么呢,那个账户我碰都没碰,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用他一分钱。”   “那就好……”纪淑云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那清瘦的身形晃了晃,纪皖一把扶住了她,慌乱地问:“妈,妈你怎么了?”   “皖皖,”纪淑云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一定要记得妈妈的话,女孩子如果不为自己打算,不把自己锻炼得钢筋铁骨一样,是很容易受伤的,你千万别被人骗了,最后落得像妈妈这样的下场。”   纪皖咬紧了牙关:“妈,我知道,你放心。”   “你那个男朋友,分了吧。”   纪皖愣住了,她从来没和家里提起过盛海生的事情。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的男人,你还小,要把全身心都放在事业上,争口气,暂时不用考虑这个问题。”纪淑云重新变回了那个冷硬要强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纪皖心里有些酸涩,她自己要分手是一回事,被这样勒令分手又是一回事。   “他家里我都去了解过了,父母都是从内地农村出来到城里落的户,家里一个姐姐,和他们差不多就是一样货色,你不听我的话,会后悔一辈子。”纪淑云加重了语气。   纪皖吃惊地看着她:“你在调查我?”   “替你把关,不想你走妈的老路。”   胸口好像堵了什么似的,纪皖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机械地擦着水槽,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应了一句:“已经分了。”   纪淑云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嘉许:“好了,歇着看会电视吧,妈给你弄点水果吃。”   切成丁的苹果、剥成一瓣瓣的蜜柚,和从前读书时候一样,虽然是单亲家庭,纪淑云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别人有的她都有,甚至比普通人的更好。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培养她了,上培训班、学芭蕾舞,甚至有一度还去学过最为昂贵的乐器钢琴,几百块钱一节课,纪淑云只不过是个公务员,而且是冷门部门的公务员,收入不高,听老师说纪皖有弹琴的天分,非得让纪皖去学,她疯狂地接了几分兼职,每天晚上都要熬到凌晨一两点。是纪皖故意关门的时候把手指夹进了防盗门,才让纪淑云放弃了这个念头。   有时候纪皖就在想,是不是她就是个灾星,根本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她的到来,让母亲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丈夫,孑然一身几近偏执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是的,是她在母亲肚子里六个月的时候被偷偷查出了性别,当时父母都是公职人员,没法生二胎,奶奶坚持一定要个男孩,不然他们家就绝后了,逼着纪淑云做引产,婆媳俩就此吵翻。   而她的父亲左右为难,两头求了半天最后居然屈从了老人的念头,给纪淑云两个选择,引产或者离婚。   纪淑云傲气地选择了离婚,挺着大肚子去了民政局。   据姥姥说,当时她的父亲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时候泪流满面,哭着说,她们是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女人。   最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最后还是败给了这可怕的社会恶俗,抛妻弃女。 作者有话要说:  纪妹妹有点渣的原因…… ☆、006      陪着姥姥散步,和纪淑云一起买菜,纪皖一家三口人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只要不涉及从前那些破事,纪淑云就是一个严谨而不失慈爱的母亲。   下午的时候,田蓁蓁打来了电话,劈头就问:“你准备好了没?”   “准备什么?”纪皖有些莫名其妙。   “我就知道你给忙忘了,今晚高中同学会啊,我的班长大人!你要是敢不去,我叫全班人都到你家来聚会!”田蓁蓁叫了起来。   纪皖这才想了起来,班级群里叫嚷着这次聚会很久了,原本前期的联络工作一直是她和几个相熟的班委在组织,可这阵子她忙于跑风投,把事情全丢给闲在家里的田蓁蓁了。   田蓁蓁开着她的甲壳虫把纪皖从家里接了出来,莫名其妙地发兴逼着纪皖去了一趟她常去的美容美发沙龙,连头发带脸全都保养美容了一遍,正好旁边是一条服饰精品街,她又拽着纪皖逛了好一会儿,挑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非要她试试。   裙子是用上好的桑蚕丝缝制,从胸线处得体地剪裁开来,打了一层层细细的密褶,仿佛一漾漾的水波;后背处开了个深V的叉,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肌肤,幸好,裙子配套一件同色的薄纱小外套,披在身上,刚好可见纤细的腰身若隐若现。   镜子里的纪皖长发披肩,姣好的皮肤吹弹得破,一双美目顾盼生妍,那清灵婉约的气质和这套裙子十分契合。   “你看你每天职业装,这样打扮起来多美。”田蓁蓁替她拢了拢头发,满意地说。   纪皖哭笑不得:“我这是参加同学会,又不是去相亲,打扮这么漂亮干什么?”   “你是我们班里美貌和智慧并重的灵魂人物,是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啊,出场当然要震撼一些,说不定勾起他们的美好回忆,奋不顾身地就来追你了。”田蓁蓁愉快地叫店主把衣服包起来。   纪皖心里一动,顿时明白了过来:“盛海生找你了?”   田蓁蓁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对,他说你们俩分了,真的吗?”   纪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皖皖你别难过……”田蓁蓁的眼眶有些湿润,抱住了她的肩膀轻轻蹭了蹭,“分了就分了,一定是缘分还没到,以后会有更好的等你。”   纪皖哑然失笑:“怎么看起来你比我还难过?”   田蓁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如释重负:“真的不难过?”   “我有你这个小老婆呢,难过什么。”纪皖难得开起了玩笑,高中那会儿她俩几乎形影不离,同学们都取笑她们是一对小夫妻。   田蓁蓁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就我们俩过一辈子吧,那些臭男人都滚远点。”   两人一路开着车,说笑着就到了目的地华麓山庄,一下车纪皖就吓了一跳,山庄的大门充满了东南亚异域风情,中间是一座很大的水池,上面开满了蓝色的睡莲,水池中静静地伫立着一个巨大的神像雕塑,而水池两旁是六座布幔轻扬的木榻,每座木榻雕工精细,足足可以容纳四五个人在上面席地而坐,俨然一座座艺术品。   “这……怎么选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纪皖皱起了眉头,她忽然想起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山庄了,微信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一个大客户在晒,据说是一家奢华酒店品牌在际安市郊的力作。   田蓁蓁得意地笑了:“找到了一个赞助商,你猜是谁?”   一丝不安的感觉从心里一掠而过,纪皖定了定神,急急地开口:“蓁蓁,我忽然想了起来,晚上我有件重要的策划忘记做了,明天一早就要交……”   “田蓁蓁,纪皖。”有人在前面叫着她们的名字。   纪皖整个人一僵,只见一座木榻旁站着三个男人,最左边的一个稍远一些,一身暗灰色亚麻西服,随意半敞着露出里面灰色条纹的内搭,他的双手插在裤兜,后背笔挺,浑身上下仿佛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势,那清冷的目光越过飞舞的白色布幔定定地落在她们俩的身上。   田蓁蓁热情地挥着手,几步便拽着纪皖跑了过去,冲着旁边两个搂肩搭背的男人叫道:“嗨,大牛,程三板,你们这是来迎接我们吗?太感动了。”   程三板从前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因为最爱看《隋唐传》被誉为班里的程咬金,外号“三板斧”,简称程三板。“大美女驾到,出迎是必须的,看看,这位大帅哥,还认识吗?”   “贺予涵!”田蓁蓁尖叫了一声,“你真的来啦?真怕你放了我们鸽子。”   贺予涵笑了笑,朝着她伸出手去:“怎么会,友谊地久天长。”   田蓁蓁握住了他的手,松开后兴奋地把手放在眼前,“咔擦”一声拍了张照:“得留着拍张微博炫耀一下,然后一个星期不洗手。”   大牛在旁边嚷了起来:“田蓁蓁你可真厚此薄彼,不行,我们也要握手。”   几个人笑闹了起来,贺予涵却把目光调转落在纪皖的脸上,那手掌骨节分明,宽厚有力,在距离她十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很久不见了,纪皖。”   纪皖一动不动,手心莫名有些潮湿。   旁边的人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田蓁蓁在她后腰戳了一下。   “你好。”纪皖飞快地在那手掌上碰了一下,“其他人呢?真是好久没见了。”   “都在里面了,你们俩是最后一个了,班长大人快进去检阅一下吧。”几个人拥着她往里走去。   贺予涵落在最后面,他抬起手掌看了半晌,随即悄无声息地抬手在脸上轻触了几秒,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晚餐是华麓山庄特意安排的自助大餐,大明厅里约莫百来平方,布置得温馨怀旧,舞台上的大屏幕放映着早就剪辑好的幻灯片,制作者把高中三年各种活动的照片都搜集起来了,夹杂着母校际安第一实验中学的新旧照片,大伙儿一边吃一边说笑着,虽然分别了四年多,却又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那段青涩美好的高中时光。   纪皖却有些紧张,她真没想到田蓁蓁他们会和贺予涵联系上,更没想到贺予涵会来参加这种活动,要知道,贺予涵当初是插班进来的,在他们班只待了一年,不,准确的说,才十一个月零九天,而且,贺予涵当初又酷又拽,对班里每个人都冷冰冰的,几乎从不说话,别人也都知道他不好惹,几乎都不会出现在他身旁半米之内。后来在贺予涵的带领下,他们班和八班打了一场群架,同学们和他的关系才稍微和缓了一些,不过那场群架后,没过几天他就离开了。   “你怎么了?这两天太累了吗?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田蓁蓁拿着芝士焗大虾,吮了吮手指上粘稠的芝士,随口问道。   纪皖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她和贺予涵的那一段,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田蓁蓁要是知道她隐藏了这个秘密,非炸了毛伤了心不可,她得守着这个秘密。   “是啊有点累,待会儿我们早点回去吧。”   “回什么回,吃完饭还有余兴节目,晚上贺予涵包了度假村的六间别墅,刚好够我们一帮人玩通宵,”田蓁蓁一脸幸福的笑容,“宝宝今天也要享受五星级酒店的奢华体验了。”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   “这阵子你不是忙嘛,这种小事就没打扰你了,”田蓁蓁有些困惑,“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还是……你不喜欢他?”   她朝着贺予涵的方向努了努嘴。   纪皖语塞,一时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点头。   “从前他这人是蛮难相处的,不过人还仗义,那会儿不是还替你打了群架嘛,”田蓁蓁掩着嘴乐了,“我可崇拜他了,居然一个人和八班的男生挑上了,要不是程三板机灵来班里叫人,他可能就要被人开瓢了吧。”   思绪飘忽了起来,纪皖好像回到了那兵荒马乱的一天。   事情的起因是八班的一个男生和纪皖表白,其实表白也没什么,从高一起,纪皖就陆陆续续收到过好几封情书,她从来不看,一律原信退回并在信封上写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   这个男生家里有点钱,在班里也算是一呼百诺的风云人物,和纪皖表白了好几次了,算是锲而不舍,这回别出心裁地在午餐后把纪皖骗出了学校,在马路上用玫瑰花摆了个心形求爱,还引来了好几个男女同学围观助威。   纪皖那几天情绪很低落,被缠得烦了口气也不好,三言两语就和男生的朋友起了冲突,有个女的讥讽她“既当□□又立牌坊,明明和别的男人不三不四的,还要装清纯。”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拉扯了起来,她的校服被扯开了一个口子,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看见贺予涵从墙角冲了过来,拿着块板砖就冲着那男生砸了过去,立刻就见了血。后来就乱成了一团,八班来了一群人,男的女的都有,围着贺予涵群殴,程三板刚好经过,一看见班长被人纠缠,也飞一样地叫来了班里好多男生,一拥而上,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群架,最后政教处的老师过来了好几个这才镇住了场面。   贺予涵的脑门擦伤,出了些血,眼角被打了一拳肿得眼睛成了一条缝,那个男生脑门上缝了五六针,手臂骨折,打了三个月石膏。纪皖当时看着他满脸的血,脸色惨白,强撑着才没晕过去。   “笨蛋,我没事,他比较惨好不好。”少年有些心疼,乘人不注意,凑到她耳边说。   纪皖哭了,滚烫的泪珠划过脸颊。她从记事开始就鲜少流泪,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一个男生流泪。   “你再哭我就亲你了,”少年的眼神炙热,“这两天怎么老是找不到你?”   校长来了,一路走来简直就是暴跳如雷,伴随着他的吼叫:“你们一个个全部给我记大过!打架斗殴,你们是高中生还是混混!”   纪皖的心一沉,对于她这个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来说,如果记大过那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我……放学再和你说,老地方见。”她急匆匆地对少年说完,就不着痕迹地退到了离他一丈远的安全地带。   只可惜,放学她失约了,她没有去那个老地方,也没有见贺予涵。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老贺 ☆、007      肩膀上沉了一下,纪皖一下子回过神来,田蓁蓁趴在她的耳朵上说悄悄话:“我可算明白那时候任老头为啥不追究了,是不是就是因为贺予涵的缘故?那会儿我们都怕得要死,深怕真的被记大过了。”   “可能吧。”纪皖含糊着应道。   “真是看不出来,他居然会是贺家的长房长孙,这要是搁在从前,就是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吧?”田蓁蓁托着下巴八卦着,“他刚进群的时候我还和他开玩笑,说微博有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不过人家是和宇财团的少少东。”   “他在同学群里?”纪皖晕了一下。   “对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群号自己摸进来的,他说不是重名,那人就是他的时候,我们全体都傻了,足足两分钟都没人说话。”田蓁蓁感慨着,“现在想想也是,他那会儿拽得好像谁都欠了他二百五十两银子似的,来头一定很大。”   的确,看不出来的是傻瓜。   她知道他的来历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沿着黄罗江漫无目的地走了两个小时。   一阵欢笑声从贺予涵那边传来,他的身旁围了好几个同学在闲聊,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大家已经不是当年少不经事的高中生了,出了社会,多一条路就多个希望,说不定哪天这个关系就能为自己带来一笔财富。   纪皖收回了视线,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盘子里的长脚蟹。   “小姐,这是我们专用的拆蟹工具,你可以试试。”旁边的服务生递上了亮闪闪的蟹剪和蟹针。   纪皖尴尬地道了谢,不过,有了这工具,长脚蟹的确好剥多了,她吃了好几个蟹脚才想了起来:怎么服务生就给了她这套工具?   她忍不住朝着贺予涵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冷冽黝黑的双眸比起从前更加深邃,仿佛在探究着什么,纪皖定了定神,回了一个得体的浅笑,自然地调转了目光。   田蓁蓁忽然激动地推了一下纪皖,小声地说:“快看快看,贺予涵回粉我了,要是和他互动两回,我的粉丝过百万指日可待,身价可以涨上一涨。”   纪皖瞟了一眼,贺予涵的微博界面十分简洁,一共十来个关注,发了几十条微博,粉丝却有一千万,网名就是他的本名,“贺予涵”三个字的下面一行简介:函念投资CEO。简介下一左一右两个箭头,代表了田蓁蓁的网红号“花菜的菜花”和他互相关注。   他回国了难道没去家族集团?   纪皖有些疑惑。   “这是他自己在国外创立的公司,听说从起始资金三亿起家,现在已经翻了十倍。”田蓁蓁继续八卦,“我还听说他这次回国是来接掌和宇财团的,你说他不就比我们大了两岁嘛,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   “你要是有他的背景身家,说不定做得比他还好。”纪皖淡淡地说。   田蓁蓁抿着嘴直乐:“你太抬举我了,我要是有三亿,绝不会去创立公司给自己找罪受,立刻买个海岛每天吃喝玩乐,当然最重要的是还要包养我的皖皖。”   “醒醒吧,你现在还只能在健身房的游泳池边吃喝玩笑,”纪皖残忍地提醒她,“别得意忘形掉了马甲。”   “不会,我的微博上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他不会知道我就是田蓁蓁。”田蓁蓁十分自信。她是个网红的事情,除了纪皖谁都不知道,网络上是非太多,虚拟和现实田蓁蓁分得很清楚。   身后有轻悄的脚步声传来,纪皖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寒意,立刻低头吃起盘子里的意大利面。   脚步声绕到她面前停了下来,贺予涵的声音响了起来:“皖皖,今天你很漂亮。”   纪皖有片刻的晕眩,旋即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是直接封了贺予涵的嘴,还是她迅速撤离餐厅?   “我家皖皖哪一天都漂亮,”田蓁蓁还没觉出什么不对来,乐呵呵地接了口,和纪皖脸贴着脸秀了一下恩爱,“贺予涵你羡不羡慕啊?”   贺予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眼底有一丝阴鸷一掠而过:“不羡慕,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和……”   “贺予涵,”纪皖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表情下,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她几乎听到了擂鼓一般的“咚咚”声,“你的袖扣掉了。”   贺予涵笑了笑:“还是你的眼尖。”   “我好像在前面看到过,帮你找找。”纪皖站了起来,大步离开了餐桌。   出了聚会的大明厅,纪皖朝左一拐,沿着人少的走廊到了一座半敞开的阳台,左前方是乐队,正在演唱一首缠绵的国外老歌,雕花的铁栅栏和墙壁上古朴的青铜灯遥相呼应,令人感觉穿越到了中世纪。   “你在怕什么?”贺予涵出现在她身侧。   纪皖很烦躁,她早已把从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贺予涵这样不断地出现,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不喜欢这样失去控制的发展方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说别兜圈子行吗?”   贺予涵没有回答,反而朝着她走近了一步,两个人近在咫尺,纪皖的五官清晰可见,他甚至看到了那一根根的睫毛,浓密而纤长,将那双眸子勾勒出别样的韵味。这双眸子晕染了情意的时候有多美,他曾经感受过,只可惜,一旦情意不在,它有多残忍冷漠他更是刻骨铭心。   他笑了笑,靠在了栏杆上:“我只是很好奇,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追到你暗恋的那个人吗?”   “暗恋是在夏季等一场梅的芬芳,”纪皖的声音清冷,“我从来没想过能和他在一起,默默在旁边看着他就是最大的幸福。”   就算是经过了六年多的淬炼,心脏还是几不可觉地抽搐了一下,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只是很好奇那人是谁,当年我输得莫名其妙,知道一下也不过分吧?”   纪皖愕然,半晌才摇了摇头:“贺予涵,我们俩那一段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当时都接受分手了,现在这样追根究底的有意思吗?”   “有意思,”贺予涵漫不经心地扯了一片刚发芽的嫩叶,放在指尖揉了揉,“这些年你是唯一甩过我的一个,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很不舒服。”   纪皖沉默了好一会儿,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来:“幼稚。”   微信的提醒音响了起来,纪皖瞟了一眼,是田蓁蓁在催她回去。她想了想说:“贺予涵,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不过你别把我们从前的事情说出去,我不想别人误会什么。”   “和我谈过恋爱这么让你丢脸吗?”贺予涵的声音有些阴冷。   纪皖想了想,坦白地说:“有点,要是一开始知道你的身份,我们连开始都不会有。”   一口气堵在胸口,贺予涵的肺有膨胀爆炸的趋势:“纪皖,你真是能说假话,当初是谁为了我流眼泪?是谁说喜欢我的?是谁来招惹我的?”   “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吗?”纪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都已经忘光了。那会儿我需要麻醉一下自己,把你当替身了,真是抱歉,不过现在我不想和你牵扯上半点关系,请放过,谢谢。”   看着那个纤细柔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贺予涵深吸了一口气,从兜里取出烟盒。火星在暗夜中亮起,尼古丁充斥在肺部,胸口的疼痛这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都忘光了。   当替身了。   得多无情才能说出这两句话。   他忘不了,那青涩岁月中唯一的一抹亮色,伴随着他度过了此后被鲜血和金钱包围着的冷漠岁月,一想起来曾经的往事,心脏深处就会柔软得不可思议。   转校进际安实验一中时,他的母亲刚刚去世两个月,父亲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原本看起来深爱母亲的父亲居然在母亲尸骨未寒之时就遵照爷爷的命令续弦,联姻娶了和母亲有几分相似的继母。他大闹了父亲的婚礼,被一怒之下的爷爷扔进了这所学校进行名义上的反思。   那时候的他看每一个人都是可憎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毁灭。   母亲百日那天,他参加完了祭奠仪式,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公寓,就直接翻了墙头坐在了学校的体育场看台上喝酒。深秋的夜晚,寒风凌冽,他的人也冰凉。   “我只是提醒你,明天是期末模拟考,喝醉了可能可以学李白,但绝成不了爱因斯坦。”   看台的角落里,那个少女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买醉都是懦弱的象征。”   他漠然看了一眼,认出那是名叫纪皖的班长,长得还凑乎,却成天端着一副教导主任的表情,惜字如金,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未来是在你的手里,不在你的酒里。”   纪皖又丢下一句充满哲理的话,转身走下台阶。   可能是想打碎这种廉价的说教,他的胸口充斥着嘲讽,冷冷地开了口:“我不需要未来,它会自己送上门来。”   其实他说的没错,作为贺家的长房长孙,他拥有着天生就有的权利和金钱,只要不行差踏错,就算躺着也是纸醉金迷的一生。   纪皖却误会了,她站在台阶下方,比他矮了好多,需要仰起脸才能看着他,可她却神情傲然,那眼神在夜色中闪闪发光:“男人幼稚起来真是可笑,你妈妈知道你这样吗?”   可能是夜色太深,那点光亮莫名吸引了着飞蛾扑火;也可能是秋寒太浓,他本能地想找发光体取暖,不知怎的,他的脑子有点发热,脱口而出:“我妈死了,我爸替我找了后妈。”   纪皖愣住了,忽然一溜儿小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刹那之间,整个操场鸦雀无声,只有遥远的草丛中隐隐传来秋虫的呢喃。   “别难过,”她小声安慰,那声音仿佛清泉流过沙漠,“我也没有爸爸。”   直到现在,他还仿佛能感受到她靠近过来时若隐若现的清香,那发丝轻抚在他肌肤时的触感,那怦怦乱跳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贺予涵接通了电话。   “搞定了没?我的大情圣。”   “没有。”   “不可能,你开我玩笑吧?五百万她都要绞尽脑汁,你这贺家的小少爷身份一曝光,她怎么可能不黏上来?”   贺予涵看着纪皖消失的方向,脑中迅速地梳理了一下见面后的纪皖的言行:“她一点儿都不吃惊,我怀疑她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欲擒故纵你懂不懂?行了,你这水平太差,看我的。”   “别胡闹。”贺予涵的声音沉了下来。   听筒里传来口哨声:“我知道,你的心肝宝贝嘛,我有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  厚着脸皮来求作收,因为作收多了可以提高积分,积分高就可以上榜让更多的人看到醋哥和这篇文,当然,本文的收藏、留言和撒花也是必不可少的,谢谢大家了,鞠躬~~ ☆、008      自助晚餐边吃边聊,还连带着玩了几个游戏和抽奖,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大家看起来还没尽兴,嚷着要回房间继续打牌搓麻将。   贺予涵途中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酒店经理,把大家的房间都一个个安排好了,别墅有三房和两房的,分到最后,纪皖和田蓁蓁却多了出来,经理连连道歉,说是当时两种房型没调节好,现在没有多余的别墅和客房了,能否请两位体谅一下。   “住我那套别墅吧,反正空着,楼上楼下也互不干扰。”贺予涵淡淡地说。   还没等纪皖拒绝,田蓁蓁高兴地接了上去:“好啊好啊,谢谢你啊。”   贺予涵的别墅在度假村的另一头,酒店的电瓶车穿过小桥,沿着一条幽僻的小径把她们一路送到了门口。这是一座木结构的小楼,带着浓浓的东南亚风情,就连木门的把手都是雕刻出来的图腾,精巧细腻,院子里是一个宽敞的游泳池,在月色下泛着幽蓝的光,四周不知名的阔叶树簌簌作响,树丛中隐隐传来若有似无的笛声,令人恍然如梦。   田蓁蓁的少女心顿时泛滥,四处拍照留念,末了兴致大发说要下去玩水,纪皖虽然也有些心痒痒的,可一想到贺予涵有可能马上会回来,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她们收拾停当,楼下传来了“哗哗”的水声,纪皖下意识地探头一看,泳池中有人在游泳,水花四溅,矫健的身姿劈波斩浪,仿佛游龙一般,充满了力和美。   贺予涵的体育很好,和曾经游走在及格边缘的纪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田蓁蓁探出头来,眼冒红心看了一会儿,实在按捺不住了,拍了一张,闪光灯一亮,贺予涵敏感地停了下来,半仰在水池中朝她们看了过来。   偷窥被抓了个现行,纪皖的脸热了一下,田蓁蓁却一点也不害羞,冲着贺予涵挥了挥手:“帅哥,要被你迷倒了怎么办?”   “下来,一起玩一会儿?”贺予涵随口问道。   田蓁蓁蠢蠢欲动,纪皖却转身离开了窗口。   “不啦,天气还不够热,可不想麻烦你明天送我们去医院。”田蓁蓁终于从男色的诱惑中清醒了过来,恋恋不舍地和贺予涵道了别。   KING SIZE的大床,一趴在上面整个人都陷了进去,雪白的羽绒被和羽绒枕柔软,田蓁蓁有点兴奋,在床上翻来滚去还不肯睡:“皖皖,我们结婚的时候把新房也装修成这样。”   “我以后不结婚了。”纪皖双手垫在后脑勺,也毫无睡意。   “别这样啊,我还想把新娘捧花丢给你呢,”田蓁蓁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要不然我们一起结婚,穿着白色的婚纱,一起走进开满薰衣草的教堂……”   纪皖抿着嘴笑了,田蓁蓁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者,和她这个务实冷静的性格南辕北辙,也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会成为闺蜜。“新郎是安佑吗?”   田蓁蓁的脸红了:“那可不一定,还要好好考验他一下。”   “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田蓁蓁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悄声说:“才拉拉手抱一抱,你说会不会进展太慢了?”   “他介意吗?”   田蓁蓁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甜蜜地笑了:“那天看电影的时候他就想亲我,不过我没让,他说尊重我的选择,等我考验结束。”   安佑是个医生,长得阳光帅气,两个人认识半年,谈了三个月恋爱,对田蓁蓁体贴入微,一天煲一个电话粥,记得每个节日和纪念日,各种鲜花和礼物不断,可以算是一个完美的男友。   “你打算考验多久?”   “半年亲亲,一年订婚,一年半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考验结束以后呢?结了婚要是他表里不一怎么办?”   田蓁蓁有点傻眼:“我……没想过……”   “所以,不是考验的问题,考验能管上一辈子吗?你计划得再好,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纪皖冷静地说,“蓁蓁,你不是我,不用这么步步提防,你就听从你的本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有一点,如果万一错了不要后悔。”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田蓁蓁嘟起了嘴,“可有一点我不同意,什么叫我不是你?你别老记着你爸的事情,那不千年才碰上这么一个人渣嘛,别老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看我爸妈不是和和美美地过了一辈子?”   “我没爸,”纪皖冷冷地说,“而且,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没必要结婚,我可以养活自己,病了有医院,老了有养老金,其他的生理问题更是容易解决得很,何必刻意为了一个男人赔进自己的金钱、精力甚至赌上自己的一生。”   “说得好有道理!”田蓁蓁忽然一下振奋了起来,“不如这样吧,我也不结婚了,我们俩凑一对得了。”   田蓁蓁拱进了她的怀里,纪皖被她痒得不行,两个人在床上闹了起来,欢声笑语透过木窗在夜色中飞扬。   贺予涵穿着睡衣,手里拿着红酒杯,坐在阳台的木椅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看着二楼晕黄的灯光。   六年半的时间,真正想起纪皖的日子并不多,他的潜意识中仿佛有种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惧,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就那么短短几个月,会不会想着想着,就把可以怀念的东西都消耗光了?就好像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在阳光下摩挲久了,也会褪去了曾经的艳丽成了黑白。   最贪心的是有一年圣诞,他当初独排众议注资的一个项目在M国上市,即将为他带来巨额利润和无上的荣耀,为了犒劳自己,他破例和国内的一个手下联络,想要看看纪皖的近况。   果然是贪心没有好下场,手下传过来的视频里,漫天的飞雪中,纪皖和一个男生拥抱在一起,那场景仿佛烙铁一般烫伤了他的眼睛。   那个男生的资料他找来看过,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他,当晚他没睡,一遍遍地回忆着纪皖提出分手时几近残忍的眼神。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暗恋的人,我不该把你当做替代品。”   “我想了很久,还是不应该骗你,这些日子谢谢你,我过得很快乐。”   “我没法忘记他,所以,我们分手吧。”   ……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少年的他头一次这样低声下气。   纪皖看了他很久,久到他以为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分手危机已经消除。   “对不起,我介意。”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为狼狈的时刻,他放下自尊的妥协被弃若敝屣,他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被判定了出局,连扳回的机会都被剥夺。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唯一的一次挫败,所以他才把纪皖放在心头这么多年?如果有朝一日他有机会如法炮制相同的一场分手,会不会那缕白月光就成了嘴角的白米饭,可以信手抹掉了呢?   二楼的灯灭了,四周骤然暗了下来,度假村里一片静寂,只有树叶的簌簌声隐约响起。月色很美,洒在树梢上,重新和纪皖呼吸同一片天空,这个感觉很不错。   贺予涵饮了一口红酒,嘴角勾了一勾。这次他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就好像寒冬中猎食的猛兽,绝地求生,一击必中。   第二天一早,贺予涵就有事先走了,不过他留下了助理,帮助处理这半天的行程安排。纪皖和田蓁蓁一直睡到了九点多,这才懒洋洋地起来,电瓶车已经提前到了门口,载着她们到了一个临湖的早餐厅。   田蓁蓁一边吃早饭一边和安佑秀恩爱,甜甜蜜蜜地互发着微信,还一路“咔嚓咔擦”地拍着照,把这里的豪华向男友炫耀了一番。   早上的时间不多,同学们都是三五成群的小范围活动了,纪皖当年虽然傲气,可朝夕相处了三年,同学们都知道她面冷心热的属性,加上田蓁蓁的好人缘,二人组合很受欢迎,一直来来去去忙到了中午。   一连几天,纪皖的同学群、微信都很热闹,这次同学会让人意犹未尽,得空就有人发照片、讲笑话,当然谈论得更多的就是贺予涵,只有简略大家都猜测着当初他为什么回来际安高中,又为什么突然离开。   贺予涵同学会当天发了一条微博,放了一张并不十分清晰的大合影,微博正文就两个字——“我的”。   他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一八五的身高非常明显,表情一如既往的冷肃,就算在合照中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而身旁的人也没敢紧靠他,而是稍稍保持了一点距离,这让他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摄像机,而是落在了前面两排女同学的某一处,为了这个眼神,评论下面欢乐地吵成一团。   热门第一点赞两千个——欧巴这是想出轨吗?想出就出吧,我替你望风,抽空给我睡一晚就好。   热门第二点赞一千八——点多少赞,我就帮多少老婆P图,给你一个深情的欧巴。(附送评论图片验证)   热门第三点赞一千六——欧巴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这样看我一眼。   ……   田蓁蓁给纪皖看微博的时候乐不可支,纪皖也很纳闷,贺予涵这样一个人,应该是出现在财经杂志上,再不济也应该是那种时尚杂志,放上几张精美的写真,然后谈一谈金融财政那种高大上的观点,而不是在微博这种大众化的自媒体上被别人消费。   “现在评论已经好多了,”田蓁蓁指着底下一溜儿的欧巴说,“以前他刚开微博的时候下面一溜儿喊他老公的,他发了一条微博说喊老公一律拉黑,粉丝都以为他开玩笑照喊,没想到他真的每个人都拉黑了,后来就没人叫老公了,折衷成了欧巴,国民欧巴哦。”   “粉丝这样自娱自乐有意思吗?”纪皖有些纳闷,她几乎不玩微博,只是用来刷新闻,号还是田蓁蓁帮她建的,关注只有两个,一个田蓁蓁,一个卫瑾彦。   “没事干逗个乐子呗,”田蓁蓁顺手给纪皖添了个关注,“其实你们俩倒是挺像的,看起来都冷冰冰的,负负得正,应该多亲近亲近。”   纪皖吃了一惊,接过手机想要取消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手下员工打来的,说是“上菜吧”APP上线了,微信平台也已经准备完毕,从今天开始试运营。   整一月,纪皖都忙得昏天黑地,公司里虽然招了两个新人,可要联络各种基地、中途中转、客户服务,各种事情接踵而来,有时候客户点的菜基地没有,还需要联络各类菜贩,一开始的推广期几乎就在烧钱,第二个平台项目也在筹备中,纪皖眼睁睁地看着账户里的资金一点点地少下去,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这天纪皖接到了两个投诉,又因为蔬菜的质量问题和某个基地负责人扯了一上午的皮,等到都处理完都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过了饭点肚子饿得咕咕叫,一直对着电脑头也晕乎乎的,她决定出去逛一圈顺便买点点心吃。   大厦过去不远是一条老街,卖很多小吃,什么烤串、油赞子、老婆饼什么的,纪皖打算去路口那家奶茶店坐一会儿,吃一块他家老板做的手工蛋糕。   身后一阵呼啸声响起,她吓了一跳,飞快地跳上了人行道,往后一看,一辆法拉利堪堪停在了路沿,席衍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得一脸灿烂:“美女,一起喝个下午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壕的包养! 生泡芙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5 12:39:28 生泡芙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3-15 12:49:33 ☆、009      自从席衍那晚送纪皖去了医院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想必是这点资金不够入他的法眼,合同和后续都是手下人在跟进。   虽然讨厌应酬交际,纪皖还是不得不对投资方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席总,今天这么巧,注资的事情还没谢谢你,下午茶我请。”   席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纪皖委婉地说:“不如就在这里吧,我知道有家西点屋,他家的手工蒸蛋糕很好吃。”   “那怎么行,”席衍打了个响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仿佛会说话似的,一派含情脉脉,“和美女约会,我向来只用最好的,上车。”   法拉利很酷炫,流线型的车身仿佛猎豹奔驰时的身姿,纪皖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下拉开了车门,还没等她坐稳,席衍一踩油门,轰鸣声呼啸而起,席衍的方向盘左右盘旋,车速飞快,眨眼就拐入了主马路。   纪皖的脸色有点发白,几乎在同一秒飞快地系好了安全带,紧握住了把手,幸好这车敞着蓬,空气并不闷,倒没有晕车。   “纪小姐,要学会享受一下加速度的乐趣。”席衍笑得很开怀。   “我还是喜欢匀速运动。”纪皖随口应道。   “太呆板了,一潭死水有什么意思,有刺激的人生才够味。”   “席总你天之骄子,和我们普通人的追求不一样。”   “没想到纪小姐不仅人美,口才也美。”   “席总过奖了,席总你才是标准的财貌双全。”   你一言我一语的,席衍的兴致看起来挺高,车不一会儿就开进了市中心的一家六星级酒店,一下车,纪皖才看清了,这位公子哥儿打扮得十分时尚,一件米色格子衬衫外搭一件修身暗黑纹的小西装,一条一条小西裤配了一双哑光的设计师款牛皮鞋,往那敞篷车旁一站,简直就是一移动的公孔雀。   “走,这家酒店顶层的下午茶是际安市顶尖的。”席衍把车钥匙丢给了侍应生,兴致勃勃地往里走去。   这家爱莎大酒店纪皖当然知道,际安市唯一一家六星级标准的酒店,全市三大高楼之一,S形的高层流线设计和贝壳状的楼裙被评为当年国内最具特色的建筑。   纪皖看了一下手表,为难地说:“席总,公司里实在很忙,不如……”   席衍充耳未闻,走到旋转门前才转过身来,潇洒地冲着她打了个响指,一派俊逸风流:“纪小姐,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可要伤心的噢。”   坐在六十六层的落地玻璃窗旁,正值蓝天白云,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高楼,蜿蜒而过的黄罗江,整个际安市一览无遗。   到底是六星级的大酒店,点心精美得让人不忍下口,脆心球、蓝莓酸奶、提拉米苏,还有搭配得让人心动的布丁和水果架,纪皖原本饿过头的胃一下子蠢蠢欲动了起来。   席衍替她点了一杯蓝色恋人,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调成的,整杯饮料从底部的透明色渐变成湖蓝色,纪皖没舍得大口喝,只是微微抿了一口,入口酸甜中带着一股清香。   “放松一下,活着不要太累。”席衍很满意她的表情。   纪皖微笑着说:“席总,我很享受这种工作上的劳累,这让我很有成就感。”   席衍靠在沙发上,双臂朝后搭在沙发背上,带着一股张扬的闲适:“你这就错了,工作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所事事地看着别人为你劳累,比如我。”   “我当然不能和席总相提并论,”纪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举起杯来示意,“谢谢席总的下午茶。”   她实在有些饿了,拿起小银勺舀了一口提拉米苏放进嘴里,浓浓的奶香中夹着巧克力的苦味,还有蛋糕滑嫩甜糯的香味席卷了她的味蕾,空落落的胃里终于有了可以消磨的食物,她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席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那天满脸红疹的纪皖,褪下了冷静自持的面具,眼中氤氲着酒意,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意味。他不由得一阵心痒难耐,女人嘛,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就应该长成一朵温室中的娇花,让男人细心呵护着,成天这样瞎折腾,把自己长成一根戈壁滩上的野草真是太暴殄天珍了。   他冲着侍应生招了招手,耳语了两句,侍应生会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纪小姐平常都喜欢些什么?”   “看书听音乐。”纪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一块提拉米苏刚刚把胃垫了个底,她夹了一颗黄金酥放进嘴里,酥脆甜香,一颗芝麻不小心黏在了嘴角,她飞快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等她舔完才想起来对面还坐着席衍,立刻拿起餐巾掖了掖嘴角,得体地问:“席总呢?”   席衍的目光越发兴味了:“空闲了打打高尔夫,纪小姐这周末有空吗?不如一起去玩玩。”   “不瞒席总说,我天生运动白痴,”纪皖委婉地说,“就不扫兴了。”   席衍凑了过去,单手托着下巴,那双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纪皖:“怎么还一口一个席总,太见外了,叫我阿衍就好。”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纪皖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不动声色地说:“不敢当,席总还有事吗?我下午还约了客户,要先走一步了。”   “推了,现在我可是你最大的客户。”席衍嘴角的笑容淡了淡。   纪皖愣了一下,这句话掐住了她的软肋,一时之间她有点进退两难。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侍应生将一大束粉绣球递了过来:“纪小姐,这是席总送给你的。”   小朵小朵的绣球花簇在一起,透着新鲜的粉色,和纪皖的气质十分吻合,席衍满意地打量了两眼:“很漂亮,皖皖。”   饶是纪皖再冷静也被震惊了,他怎么叫得出口?这世界上能叫她“皖皖”的也就那么四五个人而已!她喝了一口饮料,琢磨着是该直接痛斥他的不要脸还是委婉地提醒他别太过分。   席衍欣赏着她的表情,忽然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开了口:“我那晚对你一见钟情,觉得我们俩真是天生一对,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宠你疼你,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噗”的一声,饮料直接喷了出来,席衍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衬衫湿了一片,抬手一摸,额角上也溅到了饮料,还略带着黏度。“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气乐了。   侍应生慌忙过来,他伸手一挡,不耐烦地说:“离远点。”   纪皖站了起来,拿起餐巾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水珠,她的领口因为弯腰的幅度而微微敞开,从席衍的角度可以看到那细长的脖颈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一直延伸到了锁骨,再往里就是那诱人的深陷,被衣领阻挡着若隐若现,配着她那疏远淡漠的表情,有一种禁欲般的诱惑。   席衍也算得上情场老手了,居然有了一瞬间的恍神。   “对不起席总。”纪皖不紧不慢地道歉。   席衍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轻吐了一口气,那温热的气息在纪皖耳畔流淌,空气中仿佛流转着些许暧昧的氛围,好一会儿,他才声音低哑魅惑地开了口:“叫我一声阿衍就原谅你了。”   纪皖的手一顿,迅速地把餐巾往他脖子上一塞,直起了身来:“席总,男人自以为是的风流在女人眼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下流。”   席衍这下真的愣住了,凭他的皮相、手段和身份,在情场中他几乎无往而不利,活了这么久还没被人骂过下流。   “你在心里骂我不识好歹对吗?你只是注资了我的公司而已,我可没有卖身给你,”纪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大钞用力地拍在了桌上,傲然地抬起了下巴,“很抱歉,合同都已经签好了,钱我也用了,你要是想抽资,麻烦你走法律程序。还有,喷了你一身,就当是你那天喷我红酒的回礼吧。”   喝个下午茶喝出一身气来,纪皖觉得最近有点不太顺,快到公司了看到一家花店正在卖当景的桃花,一根根的桃枝修剪地很整齐,上面是一朵朵的花苞,她来了兴致,买了几枝准备放在办公室里辟邪。   刚回到公司,前台小陈就冲她挤眼睛,暧昧地说有人在办公室等她好一会儿了。   还没等她说话呢,办公室的门就开了,盛海生站在那里冲她笑:“皖皖,我一听就知道你来了。”   纪皖很是头痛,径自越过他走进了办公室,盛海生跟了进来:“养桃花吗?我来。”   他接过桃花枝,进进出出找了个矿泉水瓶把花插了进去,放在了窗台上,还细心地往花苞上洒了水。   “我知道一个地方桃花全开了,很漂亮,周末我们一起去玩?”他小心翼翼地问。   纪皖摇了摇头:“海生,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真的,那天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   盛海生急切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觉得我的家庭没有给你安全感,皖皖你放心,我妈是不会干涉我的事情的,这点我敢拍胸脯保证,只要我喜欢的,她肯定喜欢,结婚以后我和爸妈分开住也没问题,就是要委屈你先住小房子,等以后我们有了钱……”   “是AA制的,”纪皖冷静地指出了他的语误,“海生,放弃吧,我不适合你。”   盛海生焦躁了起来,他抓了抓头发愤懑地说:“皖皖你到底怎么了?是谁灌输给你这种思想?哪有结婚了还AA?”   门被一脚踢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站在门口,一边推开小陈一边气势汹汹地指着纪皖:“盛海生,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你就是被她耍了!她从头到脚就是在玩弄你,找不到男人的时候吊着你,现在找到下家就把你一脚蹬了,要不然你以为她一个才毕业大半年的女人能开什么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  席总这样的桃花男,真是行走的荷尔蒙啊,可惜……遇不逢时 ☆、010      那女人说话像连珠炮似的,盛海生数次要打断她的话都未果,上前就拽住了她往外拖去:“姐你别在这里瞎说了!”   纪皖只觉得好笑,这都是什么人啊:“盛海生,你带着你姐赶紧走吧,不然大家连朋友都不用做了。”   “你这种女人我也见的多了,就是见钱眼开的货色!等着被别人甩,到时候哭着来求我家海生吧,”盛姐压根儿没理弟弟,说的兴起,嗓门越来越大,“我家海生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工作好工资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老公,你还嫌东嫌西,我告诉你,好几个女的都倒追他,条件不知道比你好上几百倍,既温柔又贤惠,你啊,就等着剩下没人要,到时候被人戳脊梁骨。”   “你是从哪个精神病院出来的吧?”纪皖冷笑了一声,“或者是你老公没用害得你内分泌失调了没处发泄到这里撒泼来了?”   盛姐被噎了一下,朝着她扑了过来:“你这贱货你说什么!”   纪皖拿起手机就拨110,盛海生急得鼻尖都渗出汗来,一边拦着自己的姐姐,一边恳求:“皖皖你别报警,我姐她就是嘴快,其实她……”   “她人挺好的对不对?”纪皖气乐了,“我可真是长了见识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姐姐,自己才结婚就好意思冲着我喊剩女要被人戳脊梁骨。”   这可戳到盛姐的痛处了,盛姐顿时撒起泼来,隔着盛海生的肩膀就朝着纪皖挥出手去,一把就把纪皖的手机打在了地上,盛海生死命地拖着她:“姐,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我都没脸见皖皖了!”   “你没脸?她才没脸呢!”盛姐怪笑了一声,“这样吊了你三年,浪费了你的青春,这些年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就这样白白给她吞了?让她赔损失费!她就是看着你好欺负……”   “姐!”盛海生难堪极了,嘴唇都气得发白,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纪皖一直以来坚持AA的原则,他们俩的未来,纪皖从来没有看好过吧。   “你骗了多少人钱了?被老男人包养了吧?”盛姐越骂越来劲,各种粗俗的话从嘴里蹦了出来渐渐不堪入耳,“瞧你那骚模样——”   “哗”的一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盆水泼了过来,大半落在了她的身上把她浇成了落汤鸡,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一株开残了的水仙花砸在她的胸口又滚落在地上。   四周终于安静了,纪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朝门口一看,只见贺予涵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周身上下散发的冷冽气息仿佛一把出窍的利剑。他的身侧站着两个男人,也都面色冷峻,其中一个手里倒拎着一个小脸盆,正是小陈从过年开始养的水仙的栖身之处。   “你……你是谁……要干什么……”盛姐被这气势镇住了,机关枪似的说话声成了鹌鹑叫。   “不干什么,我们还以为里面有狗在吠,伤了人可不好了,就泼盆水让这畜生冷静一下。”倒拎脸盆的人扶了扶金丝眼镜,斯文地开口。   另一个人个子将近一米九,裹紧的西服下健硕的肌肉呼之欲出,他捏了捏拳头咯咯作响:“好阵子没忪筋骨了,手有点痒。”   盛姐不吭气了,盛海生立刻拽着她往外拖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带眼镜的男人歉然说:“我叫谢宁,是贺少的助理,刚才弄坏了你们的水仙,明天我派人送两盆过来。”   小陈飞快地捡起了水仙球,热情地说:“不用不用,砸了那个泼妇这水仙可算是立功了,死得光荣死得伟大。多亏你们了,谢谢谢谢,快坐一下,我给你们泡茶。”   纪皖轻吐出一口浊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谢谢,怎么这么巧经过这里?”   贺予涵走进办公室四处打量了几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巧,我是来投诉的。”   “投诉?”纪皖愣了一下。   贺予涵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打开了微信界面:“我在你们平台定了菜,可是送到以后我不满意。”   纪皖晕了晕:他在说什么?函念的CEO、和宇财团的董事在上菜吧定了菜?她耳朵没幻听吧?   贺予涵的确注册了上菜吧,也的确已经采买了一个星期了,地址、订单都一应俱全,既然是投诉,那就公事公办,纪皖叫来了客服主管,认真听取客户意见。   贺予涵投诉的问题很简单,他定的鸡蛋、青菜以及各类海鲜鱼肉不符合他想象中的质量,比如鸡蛋个儿太大,青菜没有虫咬的小洞。   谢宁在一旁听得都有些汗颜:贺少啊,你这都是什么怪癖啊,挑的这叫什么毛病?公司里一大堆事情,你有闲心跑到这里来鸡蛋里挑骨头?   客服主管头一次见这样投诉内容和阵仗,连忙解释说:“鸡蛋个大好啊,我们联合的基地和商家都以物美价廉为目标,不会拿小鸡蛋来糊弄客户,青菜当然不能有虫洞,出单前我们都会检验的……”   纪皖心里一动,定定地看向贺予涵:“你是不是想要有机食品?”   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是,对于我们来说,健康比价格更重要。”   “可你们不都是有专门佣人采购食物,会需要上菜吧这种软件吗?”   “我的家庭不需要,不代表我不需要,更何况,我不需要,不代表谢宁这样的人群不需要,对吗?”贺予涵瞟了谢宁一眼。   谢宁回过味来,正色说:“是的,纪小姐在考虑大众市场的同时,应该引进高档人群的需求,我个人就一直在选用有机食品,价格高,但味道好健康有保证,唯一一点就是不太方便,有机食品一般都会选用套餐制,入门级别太高,而且都要提前预约,如果纪小姐的软件和平台能解决这些问题,我觉得这个市场很大。”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方向,纪皖脑中飞速运转片刻,随手在纸上记录了几条想到的问题:“有机产品的基地有很多吗?”   “有,各个公司的方向都不一样,有些侧重生鲜,有些侧重蔬果,你需要的话我明天整理一个给你。如果你能把各大公司都整合到你的平台上,让供需双方面对面自主选择,我认为是很大的一个商机。”谢宁身为助理的本能立刻出现,替纪皖的分析条理清晰,可操作性很强。   贺予涵靠在沙发上一语不发,手指闲适地在木制椅面上无声地敲击着,谢宁从出国开始就跟了贺予涵,从一开始的外围到现在的心腹,贺予涵的喜好他几乎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现在这副模样,表示他的心情指数八级,处于愉悦的边缘。他搜肠刮肚地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有机食品的知识全都倒了出来。   “谢谢谢助理,我琢磨一下,有什么不懂的再来向你请教。”纪皖诚恳地致谢。   贺予涵的手指一顿,漠然瞟了谢宁一眼。   谢宁正色说:“纪小姐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们贺少闲暇的时候搜集的,这次投诉也是因为看好了你们公司发展的大好前景,以后我们贺少会一如既往地关注你们公司,大家多多沟通。”   纪皖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谢谢贺先生的指教,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贺先生这几单就算是免单了,这样处理不知道贺先生满意吗?”   贺予涵沉吟了片刻,缓缓地开了口:“那不行,我为了这几百块钱为难你们客服,传出去被人笑话。”   “那贺先生的意思是……”纪皖头痛地问。   “改天你请我吃顿饭,这事就算了了。”贺予涵漫不经心地说。   “这……”纪皖一看时间正好十二点,飞快地说,“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午饭我请,一起谢谢谢助理和这位先生。”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谢宁接起电话听了片刻,立刻问贺予涵:“贺少,泛希银行的董事长约你见面,还有H国致天娱乐的意向性合同已经到了,下午需要你审阅一下,另外下午有个董事局会议。”   贺予涵点头站了起来,遗憾地说:“不好意思,中午看起来是没空了,记着你欠我一顿。”   三个人来也如风,去也如风。小陈一见他们走了,立刻凑了过来八卦,羡慕地问:“纪经理,他们都是谁啊?好帅啊,尤其是中间那个,跟那明星似的,不不,比明星还要好看,明星的照片都用了美图磨皮柔光,他是天然无加工的。”   纪皖淡淡地说:“和罂粟花一样好看?”   小陈用力地点了点头。   “和罂粟花一样有毒。”纪皖拍了拍她的肩膀,自顾自地进去做事了。   不得不承认,贺予涵的眼光的确独到,上菜吧经过他这样一拓展,业务范围顿时扩大,最重要的销售额也将有跨越性的发展,对今后的再融资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谢宁也没有食言,没两天就把一份生产有机食品的公司名录送到了纪皖面前,联络、宣广,再加上技术开发,纪皖经常忙到深更半夜。工作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刷微博了,随手拿出来扫一眼就能了解这个世界上最热门的新闻,快捷又方便。   田蓁蓁的微博号“花菜的菜花”居然又新添了近十万粉丝,花菜的靓影一如既往得高冷,田蓁蓁还成天热衷于把它扮成各种人物,前天是把花菜扮成了十二生肖里的猪仔,昨天给花菜梳了个樱桃小丸子的花苞头,花菜那双水灵灵的猫眼总是直勾勾地看着镜头,一脸“朕的小妖精就是这么缠人,但朕还是爱她”的无奈。   贺予涵和田蓁蓁互粉了以后转过她的一次微博,那条微博上,花菜总算没有被田蓁蓁荼毒,而是趴在特制的猫床,那猫脸转了四十五度,蓝色的猫眼微斜,一脸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漠表情。   像一个人。   贺予涵留了四个字。 ☆、011      这条转发应该就是田蓁蓁添粉的有功之臣,底下一堆评论炸开了锅。   热评第一点赞五千六:像我,欧巴,我的灵魂穿在了花菜身上,等你抚摸。   热评第二点赞二千五:这是一条开过光的评论,谁赞了谁就是欧巴的老婆。   热评第三点赞两千四:我屮艸芔茻欧巴这是有了心上人了吗?给我一坨屎冷静一下。   ……   枯燥的工作中大概只有看看这个才能不那么疲惫,纪皖笑过之余还是纳闷,贺予涵开着这微博干什么?他融得进这个光怪陆离的虚拟世界吗?   做完事情走出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纪皖忽然想了起来,今天刷了几次微博,怎么没见田蓁蓁的更新?她靠微博吃饭,基本一天都要发上个三四条。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纪皖一坐进车里就给田蓁蓁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田蓁蓁就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纪皖一阵心跳气促:“蓁蓁你怎么了?别哭,我马上回来!”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纪皖打开灯,在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了田蓁蓁。   她的眼睛红肿,披散着头发,抱着双腿坐在躺椅上,呆呆地看着路灯下开败了的广玉兰。   纪皖悄悄坐在她身旁,抱住了她的腰,低声问:“出了什么事了?”   田蓁蓁闷声说:“你说的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让他们统统去死。”   “和安佑吵架了?”纪皖猜测着,“别这样,上下牙还会磕磕绊绊的呢,更何况是两个人呢。”   田蓁蓁扁了扁嘴,眼里带着一汪水光,她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了手机,打开了微信,声音里带着哭腔:“皖皖你看,有人发给我这个。”   手机屏幕已经裂成了碎片,幸好功能都还齐全,纪皖点开一看,是一段视频,拍得并不是很清晰,却能看出是间医院的办公室,镜头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从门口一直吻到了办公桌前,中间是一段激情的喘息和□□,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两个人在干什么。   “她呢……我和她谁好?她可是连嘴都不让你亲,这么娇滴滴的,你不是在养女儿吧。”一个娇媚的女声带着性事后特有的低哑和慵懒。   “宝贝儿,能不提她吗?”男人亲吻了一下,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他明明说他就喜欢我这样的,他说他尊重我的想法,他要是不乐意为什么要口是心非?”田蓁蓁哽咽着说,“他这样骗我好玩吗?我恨死他了。”   纪皖迅速地关掉了视频,心里一阵发堵,田蓁蓁从小到大就被家里宠着长大,求学、事业几乎都是顺风顺水,感情上更是单纯专一,没想到安佑表面上看起来斯文隽雅,对她嘘寒问暖,实际上却脚踏两条船,做出这么卑鄙龌蹉的事情。   她斟酌了片刻,安慰说:“蓁蓁,这样也好,现在发现总比结婚了有小三强,这人不能再相处下去了。”   田蓁蓁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可我才不要这么便宜放过他,还有那个小三,视频一定是她发给我的,还笑话我是女儿,我哪里看起来这么小,有B罩杯的小孩子吗?”   这个时候了还在纠结自己的罩杯,看来并没有太伤心。   纪皖稍稍放下心来,掐了一下她的脸蛋:“是,我家蓁蓁丰乳肥臀小蛮腰,是标准的成熟女性,安佑眼瞎心更瞎。”   两个人破天荒挤在一张床上聊到了大半夜,聊安佑聊爱情更聊其他乱七八糟的八卦,过了半夜,田蓁蓁终于累得不行睡着了,眼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泪花。纪皖却过了睡点清醒得很,她替田蓁蓁掖了掖被角,趴在身旁看着她。   其实田蓁蓁长得很漂亮,圆脸大眼长睫毛小嘴巴,和洋娃娃似的,不过看起来的确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要是扎起两个小辫儿背着双肩背包,冒充高中生毫无压力。   她笑起来两个酒窝,即甜又糯,安佑怎么忍心欺骗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   第二天纪皖被一阵窸窣声吵醒,门被开了一条小缝,花菜那双漂亮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她们,猫爪一下下地挠着木板,一看见纪皖醒了,它立刻调转了脑袋,不屑地“喵”了一声,踱步走了。   纪皖忍不住想笑,这猫也真够傲娇的,想必是一醒过来没找到田蓁蓁就慌了,又不敢真跳到她床上来找,只好在这里挠。   等她洗漱完毕,田蓁蓁已经和花菜玩上了,情绪看起来正常了好多,两个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去逛街看电影,纪皖这才上班去了。   公司最近发展得不错,最基本的微信策划业务扩展了将近一半,客户对他们的日常维护和推送内容十分满意,上菜吧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推广期,网上的固定客户在逐步增加,预估从下个月起公司的净利润就可能扭亏为盈,   看着报表和账户里的现金,纪皖稍稍松了一口气。   中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纪皖走出去一看,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小哥正在前台摆玫瑰花,好几百朵玫瑰被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形,小哥还拿着专业的水壶喷洒着,玫瑰被他一摆弄,看起来娇艳欲滴。前台小陈兴奋急了,拿着手机一个劲儿地拍照发朋友圈。   “你们送错地方了吧?别浪费时间了。”公司里除了小陈,就一个已婚的策划,纪皖皱着眉头问。   “您是纪小姐吗?”小哥热情地招呼,递上了一束绣球花,“客户让我亲手交给你,刚刚空运到的。”   纪皖抚了抚额,接过来一看,花上插着一张卡片,卡片上是几句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诗句:爱情,就是那么突如其来。请从盛放的玫瑰里,听见我心跳的声音。   落款的字迹和上面不一样,席衍,挺漂亮的,龙飞凤舞,就好像他的人一样华丽张扬。   看来她不用担心自己接到撤资通知了,这位席总玩爱情梗还没玩腻。   “这花卖你回收,你要吗?”纪皖随口问小哥。   小哥噎了一下,惊讶地说:“纪小姐你看着这花不心动吗?多漂亮啊,还有,这是我们今年接到最大的客户,我们要把他服务好。”   小哥挥挥手走了,留下纪皖收拾残局,绣球花送给了小陈,员工一人发了一捧玫瑰,剩下的只好联络了门口的花店,二十块打包价全部处理了,总算没有浪费。   只是席衍好像玩上了瘾,一连让人送了一个星期,扔到后来纪皖都手软了,连小陈也都被感动了:“纪经理,你就给人家一次机会呗,他多浪漫啊,一定很爱你。”   少了一个字,应该是很爱玩她。   周末快下班的时候,浪漫的席总终于在一片花海中亲自闪亮登场,彬彬有礼地敲开了纪皖办公室的门。   技术王挺正找纪皖商讨几个APP上用户反馈的BUG,看这阵势,立刻匆匆结束了话题离开,席衍十分满意:“周末了,该是劳逸结合一下的时候,你喜欢什么?音乐会还是看电影?法式大餐还是传统中餐?”   “席总,你是不是以前认识我?”纪皖一边收拾桌面一边随口问道。   一丝意外从席衍眼中闪过,旋即他勾了勾嘴角轻佻地笑了笑:“是啊,我们上辈子就见过,这辈子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纪皖无力地叹气:“席总,你再这样玩我,保不准到时候我心烦意乱把你的钱全亏完了。”   “亏完就亏完,”席衍毫不在意地说,“做我的女朋友,我再给你投个几千万让你玩。”   纪皖倏地一下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席衍心里得意,鱼儿这终于要上钩了吗?几千万就能打动,这也不算是特别贵嘛。   “你开公司不就为了赚钱嘛,”他笑嘻嘻地凑了过去,神态亲昵,“每天这么辛苦我看着心疼,直接打你卡里怎么样?公司就叫个职业经理人,你就负责好好陪我,总比你这样拼命工作还要到处看人脸色赔小心,到了月末一看报表还要亏本……”   “席!衍!”纪皖从齿缝中挤出他的名字,“我享受工作的乐趣,更享受从无到有的成就感,你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纨绔子弟根本不能理解,你这样鄙夷我的努力,这让我怀疑你的人品。虽然你投资了这个公司,可并不代表你有权利对公司对我指手画脚,在金钱上你的确高我百倍,可我们的灵魂却是平等的。”   她的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这一段话几乎一气呵成,她的呼吸急促,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席衍恍惚着瞟了两眼,脑中忽然后知后觉地闪过一丝念头:裹在衬衫中的柔软呼之欲出,好像不似想象中那么贫瘠……   纪皖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血往上涌,白皙的脸颊上因为怒意泛起了一层绯色:“不,我说错了,我的灵魂比你要高贵上百倍,卑鄙,无耻!”   席衍讪讪地调转了视线:“我没那个意思,你不要太敏感了,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你的工作卓有成效,我侮辱它是我的不对。”   纪皖理都没理他,随手抓起自己的包,大步朝外走去。   席衍紧跟在她身后,嬉皮笑脸地说:“别这样,女人板着脸就不可爱了,我诚心来请你吃饭,现在保证没有其他歪念头……”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纪皖如释重负,接起电话冲着席衍示意:“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约了……什么!”   她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眼中一片惊慌:“姥姥,姥姥你别慌,妈怎么了?我马上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醋哥正努力爬榜呢,竞争很激烈呢TUT,需要你们添砖加瓦,多多留言,越多越好ORZ 谢谢土豪生泡芙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18 11:52:58 ☆、012   春季正是流行病高发季节,这都快晚上八点了,从病房的窗口朝外看去,纪皖还能看到输液厅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纪淑云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她是在厨房烧饭的时候晕倒的,胸闷气促,伴随腹痛,姥姥一个人慌了神,情急之下也想不出纪皖的号码,叫了邻居才拨通了120,又给纪皖打了电话。   因为是晚上,明天才能正式办入院手续进行检查诊断,幸好在医生和护士及时为她做了一些临时性的处理后,纪淑云就清醒了过来,挂水后腹痛也减轻了很多,已经睡着了。   席衍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比了一个OK的手势,纪皖心里五味陈杂,好一会儿才说:“麻烦你了,这次真的谢谢你。”   下班高峰期根本打不到出租,是席衍带着她一路飙车赶到家里,又在救护车赶来之前把人送到了医院,医院里人太多,他找了人安排了病房,要不然纪淑云可能到现在还只能躺在急诊室的走廊上。   席衍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说:“可以给我的灵魂加点分了吗?别让我老是仰视你。”   纪皖有点尴尬:“对不起,刚才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你爸呢?也太不关心你们了,家里就剩三个女人,这要是出点事……”席衍忽然不说话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没爸,”纪皖的神情平静,“我们三个女人生活得很不错,不需要男人。”   “的确不错,”席衍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的女人,还能让我这样为她奔波,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你了吧。”   几乎就在同时,两个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这一阵慌乱,都忘记祭这五脏庙了。   “走吧,去外面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席衍建议说,“医生说你妈目前应该没什么大事,让护士暂时帮你看一会儿就好。”   医院外有好多快餐店和烧烤摊,两个人找了一家干净点的小餐馆坐了下来,点了两个家常菜。   席衍想想就好笑,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票来一一摆在桌上:“看,我为了今天煞费苦心,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没准备上医院。”   演唱会、小提琴演奏会、最近热映的电影票……   纪皖哭笑不得:“席总,你真的别捉弄我了,我以前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直接告诉我,我给你赔罪。”   席衍沉默了片刻,忽然冲着她笑了笑,神情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对你有偏见。以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把它们全忘了吧。”   纪皖从善如流应了一声“好”。   “你妈妈……以前得过乳腺癌?”席衍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纪皖沉默了片刻,眼里闪过几分惊惧。手术后纪淑云一直恢复得很好,照常上班,平时连个感冒咳嗽都没有,几乎都看不出来她曾经得过癌症。今天莫名其妙的晕倒,让她心里十分不安:“是的,她做过□□切除手术,你怎么知道的?”   “接诊的医生看出来的,什么时候的事情?”席衍看着她的眼神复杂。   纪皖神情有片刻的茫然,她想起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我……高二的时候……那会儿我以为……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别担心了,”席衍安慰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乳腺癌在五年内没有复发,就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   “但愿吧,”纪皖笑了笑,“人总不能总是这么倒霉,也该让我走运一回。”   小餐馆里什么都要自助,席衍拎起旁边的茶壶,替两个人都倒了一杯水:“来,我以水代酒,祝你好运。”   杯沿裂了个口子,茶叶梗沫子在泛黄的茶水中沉淀,原本该鲜衣怒马、饕餮美食的席总坐在这粗鄙不堪的小餐馆中举起杯来,纪皖的心中一暖,举杯碰了一下:“谢谢席总。”   席衍的手顿了顿,瞟了她一眼,那双桃花眼往上一挑风流无双:“还叫席总?叫我一声席衍不过分吧?以后该算是朋友了吧。”   把纪皖送回医院后,席衍开车拐了两个弯,就到了CBD的北州西路上,北州西路的高楼鳞次栉比,寸土寸金,不远处就是际安市最有名的奢侈品中心。   停好车,他就疾步走入了HOMY皇京中心,这是和宇财团在际安市的力作,和HOMY复兴中心一东一西,一栋出租给各国顶尖的国际公司,一栋作为和宇财团的总部,堪称CBD中的标志性建筑。   他驾轻就熟地到了十六楼,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里整层都被函念投资租下作为在国内的大本营,入口处精致的LOGO十分抢眼,设计者现在正站在LOGO旁来回踱着步,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静沉着,可和他自幼一起长大的席衍却从中看出了一丝焦躁。   “都按照你的交代安顿了,”席衍松了松衬衫的领口,胸口莫名也有几分发闷,“瞧你这德行,这么着急为什么不亲自过去?”   等着他的正是贺予涵。席贺两家是世交,几代下来也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他自幼和席衍一起长大,两个人除了性格大相径庭外,一直是志趣相投的好哥们。   席衍生性风流,性格奔放,一直对贺予涵当年被甩的事情感觉到不可思议,更对这些年贺予涵孤身一人苦行僧般的感情生活感到不值,他指天誓日地认为,当初他要是亮出和宇财团孙少爷的身份,纪皖一定会像颗牛皮糖一样黏上了甩都甩不走。   为了证明他的理论,他和贺予涵辩论了几次,居然这几天还付诸于行动,贺予涵知道他的性格,越是拦着他就越是精神,索性也就冷眼旁观,看他怎么撞上南墙再偃旗息鼓。   不过,今天突发的意外让贺予涵也有点措手不及,他接到席衍的电话后迅速安排好了一切,却还是担心会有所遗漏。   “她非常敏感,更有她的骄傲,如果我出现,她十有八九不会接受我的安排,我不想和她在这种问题上发生争执。”贺予涵眉头紧皱,轻吁了一口浊气。   “宁愿接受我的好意也不愿接受你这个前男友的?”席衍有些幸灾乐祸,“那看来我在她那里的待遇还算不错。”   贺予涵的目光敏锐地打量了他两眼:“你又去调戏她了?席衍,别再惹她了,她不可能是你臆想中的那种女孩。”   那双幽深冷冽的黑眸在席衍脑中一闪而过,平静时的清澈、愤怒时的火苗、嘲讽时的傲然、微笑时的暖意……   他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飞快地把那黑眸从脑中驱除。“好好好,我错了。我现在知道了,她就是冰川上的雪莲,怪不得你会为了她独守空闺这么多年,是我眼瞎了,以后我也把她当女神一样供起来,跟你一起膜拜,行了吧?”   贺予涵轻笑了起来:“滚,她是我的,没你什么事。”   看着好友一脸独占的霸道模样,席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好歹以后我也要叫她一声弟妹吧,难道你想把她金屋藏娇连让别人瞧上一眼都不许?”   贺予涵居然思考了两秒,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遗憾地说:“你叫她一声弟妹是没问题,不过想听她叫你一声大哥就困难了,她要是知道你是我朋友,可能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你,更别提你这两天做的这些事情了。”   “我这不是想给你出口气嘛,现在还两面都不是人了,”席衍耸了耸肩,潇洒地吹了声口哨,“不叫就不叫,此处不叫哥,自有叫哥人,叫我好哥哥的多了去了,咱不稀罕。”   和席衍告了别,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贺予涵开车出了公司。   他回国以后把自己创业的函念投资一起带了回来,国外的资产正在逐步处理中,国内的业务已经开始拓展,手上有几个在谈的项目都前景可观。   身旁的几个好友都有些纳闷,这次是贺家的大家长、他的爷爷贺宁勒令他回国的,明摆着就是要来接手家族企业,函念投资虽然发展前景良好,可和和宇财团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贺予涵却并不以为意,贺宁没有正式开口让他进公司,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回国以后除了列席了一次董事会就再也没进过贺宁的董事长办公室,每周回老宅一次,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车子行驶得很缓慢,贺予涵有些心不在焉,到了一个岔路口,他猛地一下踩了刹车。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喇叭声,跟着的车子从他身旁飞驰而过,有几个恼火的还从车窗上探出头来骂了几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转车头,朝着市二院的方向开了过去。   停好车,缓步穿行过小花园,贺予涵来到了坐落在医院深处的那栋贵宾楼。静静地靠在一棵老槐树下,他望着二楼病房昏黄的灯光,窗口偶尔闪过纪皖的身影。   所谓饮鸩止渴,见到了,却比那远隔重洋的六年多时间更让人牵肠挂肚。   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现在心里一定很惶恐吧。   要是他此刻能在身边陪着她,一定会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她不用害怕,一切有他呢。   只可惜,这都是他的臆想。 作者有话要说:  坐等席总被打脸。 ☆、013   时间已经晚了,小楼里的灯一间间灭了,贺予涵却还舍不得离去。   空气中传来了浅浅的花香,他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了那年校园里的在蔷薇花围绕中的操场。   高中的恋情都是偷偷摸摸的,更遑论纪皖这种好学生,两个人单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在课堂上偶尔交汇的眼神都带着别样的甜蜜。   那会纪皖的体育很差,每年的奖学金评选都有一样体育分的要求,有阵子她放学都会留下来练习她最差的八百米长跑。   操场在学校教学楼的最后面,一到春末夏初,围墙的栅栏上就会碧叶葱茏蔷薇花绽放,将外面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贺予涵每次都在放学后又从侧门溜进来,陪着纪皖一起练习长跑。   六七点钟的教学楼已经没人了,贺予涵偶尔有点出格的动作纪皖也默许了,那可能是两个人最快乐最亲密的一段时光,他在前面跑,一回头就能看到纪皖绯红的双颊和清亮的双眸。他在一片晚霞中握住了那双娇嫩柔弱的纤手,更在一片花香中吻住了朝思暮想的唇瓣……那感觉,就连现在回想起来都带着蔷薇花香的甜蜜。   那双眼睛里明明都是他的影子,怎么会在几个月后,忽然被告知他只不过是别人的替身?   贺予涵的手忍不住一紧,树叶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他的眼神渐渐幽深冷冽,这些年,他把纪皖身旁所有的男性都调查过了,没几个可疑的对象,那个名叫盛海生的前男友出现在大二,根本不可能是纪皖心里的白月光,而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那个名叫卫瑾彦的青梅竹马。   卫瑾彦小时候住在纪皖家的斜对角,他的奶奶和纪皖的姥姥关系不错,小学到初中几乎都是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高中后卫瑾彦去了城市的另一边和父母居住,也就是说,在他和纪皖交往的那段时间里,卫瑾彦不在纪皖身旁。   他离开的一年后,纪皖考入卫瑾彦就读的际安大学,两个人的关系看上去十分亲密。   不过那又怎样。   贺予涵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卫瑾彦现在和导师一起在国外交流学习,还有好几个月才能回来,在卫瑾彦回来前,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会让纪皖重新回到他的身旁,更何况,国外的生活孤苦寂寞,说不定卫瑾彦就有了一段异国情缘呢?   纪皖却不知道贺予涵在楼下站到了深夜,她担忧奔波了一天,晚上早早地就睡了。   纪淑云的症状第二天就好多了,她坚持说自己没事要出院,纪皖难得在她面前强硬了一次,最后协商结果就是做了全身检查再走。住院部人满为患,好多人都住在走廊上等着病床,幸运的是纪淑云住的那栋小楼人不多,各种检查也有专人陪伴,都进行得很顺利。   这个人情算是欠了席衍了,纪皖心里感激,专程打电话去道了谢,席衍却有苦说不出,只好含糊其辞地说让她放心。   纪皖医院和家里两头跑,那天纪淑云晕倒的时候姥姥一着急崴了脚,行动不太不方便,老人家一个人在家容易胡思乱想,一会儿心疼外孙女和女儿,一会儿觉得自己成了他们的累赘……   这天她回家给姥姥带了饭菜,一进门就看到久未联系的舅妈坐在沙发上,正在和姥姥说话,一见她,舅妈就冲着她亲切地笑了:“哎呀纪皖啊,几年没见越来越漂亮了。”   纪皖疑惑地应了一声,姥姥一共生了一儿一女,姥爷早早地就去世了,高三那年,舅妈、大舅她不知道为什么和姥姥大吵了一架,这些年就连过年都只有大舅一个人出现,舅妈几乎不相往来。   多了两个人,带来的饭菜不够,纪皖就又叫了两份外卖,舅妈一边吃一边寒暄,又关切地问了纪淑云的病情,只是姥姥的情绪一直不高,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纪皖甚至从她眼神中看出几分悲凉的味道,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吃完饭,舅妈说要去医院看望一下纪淑云,姥姥跛着腿说也要跟着去,纪皖打了一辆车把她们送到了医院。   纪淑云刚做完了CT躺在床上休息,一看见这么多人进来,忙不迭地坐了起来。   舅妈坐在床边打量着病房:“淑云啊,你看你,要多注意身体,别老是钻牛角尖,现在纪皖也大了,该是你享福的时候了,这病房看起来很不错啊。”   “皖皖的朋友安排的,”纪淑云笑着说,“反正就两天,也就随它了。”   姥姥被纪皖扶着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担忧地说:“再舒服那也是医院,皖皖,你妈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没?没什么大事吧?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要等明天。”纪皖回答。   “妈,你的脚没事吧,”纪淑云看着姥姥很是担心,“皖皖说你崴了脚,一个人在家小心点。”   舅妈接过话茬:“是啊,一不留神就崴脚了,我刚才看了,脚都肿了。妈年纪大了,身旁没个人照顾总不行,你看你的身体不好,纪皖也忙着公司的事情,我看要么还是把妈接到我家去照顾,这样你们也可以省点力气。”   纪皖愣了一下,本能地拒绝:“不用啊舅妈,姥姥在我们家挺好的,我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从小到大都是你姥姥把你带大,这还不让你姥姥歇歇啊,”舅妈瞟了她一眼,说的话有点变了味了,“我们家那个可是老纪家正宗的嫡孙,一天都没靠上,现在要接你姥姥去享福你还有意见。”   纪皖一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姥姥。   姥姥心疼了:“小玲你怎么这样说话,皖皖又没有其他意思,她想照顾我。”   “照顾?说的倒是比天还好听,”舅妈不知道怎么就气坏了,“照顾你还搬出去在外面住?家里这样的情况还不自量力去创什么业?败了你的退休金难道还想把你的房子去败了吗?”   “嫂子!”   “小玲!”   姥姥和纪淑云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纪皖的脑袋“嗡”了一声,霍地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过姥姥的钱了!”   舅妈冷笑了一声,对着纪淑云说:“话说透了就没意思了,我不和小辈计较,当年我是觉得你可怜,你大着肚子离了婚,妈要照顾你我也没话说,你把自己那个破房子出租,赖在妈家不走我也没和你计较。可现在你女儿也大了,总不能还占着好处都不放,你这一病,妈你是顾不上了,到时候还得轮到我,我还是趁早把妈接走,这事你表个态吧。”   纪淑云忍着气说:“我知道你这些年都憋着不高兴,可当初是你不要妈带孩子的,还有妈的钱我可一分都……”   纪皖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还没等她想出说什么来,姥姥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你妹妹难,我帮衬着点也是应该的,你就别太计较了。”   “我看她是想不明白自己瞎折腾!”舅妈毫不客气地说,“当初我劝她不要离婚她非离,大着肚子谁敢逼她离婚?他林滨敢离就闹到他单位,他那位子就坐不牢!只要拖到女儿生下来,林滨那个耳根软的说不定早就回心转意了。后来吧离就离了,我劝她多要点家产,结果倒好,她倒是清高,没要林滨一分钱,就连女儿的赡养费都不要,这不是傻吗?倒是便宜了林滨那个畜生了,看看人家现在混得多好!成天就知道占家里人便宜,她这是安的什么心?”   纪淑云的脸色煞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把话放在这里,妈住到我们家去,纪皖反正租在外面,你一个人自家小房子住住也够了,妈的房子就……”   “舅妈,合着你这是上门抢姥姥房子来了是吧?”纪皖瞬间理清了思路。 作者有话要说:  屋漏偏逢连夜雨,极品亲戚出来了。 谢谢土豪生泡芙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0 13:54:57,能支持正版醋哥已经很开心了,不要破费啦。 ☆、014      舅妈假笑了一声:“什么抢不抢的,你胡说什么这么难听,这两年我们家也很困难,你大舅就那么点死工资,家里买房贷了好多款,欠了亲戚朋友一屁股债,你弟成绩不错,想要出国留学,要一大笔的花费呢。”   纪淑云犹豫着看向姥姥:“妈照顾皖皖这么多年,我心里是希望继续和妈住在一起替她养老的,不过,我尊重妈的意愿,如果妈想搬到嫂子你那里去,那我就回我那里住去,我没意见。”   姥姥没有说话,那双混浊的眼睛中隐隐闪动着水光,纪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粗糙而冰凉,一直在微微颤抖。   “出国留学那可是无底洞,四年学费加生活费,要一百来万吧,”她冷冷地问,“舅妈你这是打算把姥姥的房子卖掉吗?”   “你小孩子怎么一肚子坏水?”舅妈尖刻地说,“我是接你姥姥去享福的,只是顺便说说房子而已!总比你让你姥姥一个人留在家里把脚弄崴了强!”   纪皖没理她:“姥姥,你在自己的房子里住惯了,左右邻居都熟,万事也都有个照应,我看你是别去了。”   “姥姥怕拖累你们……”姥姥念叨了一句,目光在媳妇和女儿之间来回移动,她有些犹豫,“姥姥年纪大了,没用了……”   “有用得很,你在家里,我吃饭都要香一百倍,”纪皖往姥姥身上靠了靠,这才发现原本长得还算高挑的姥姥已经比她矮了半头,“姥姥,你的房子你的钱就自己好好收着,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给谁就给谁,别的就交给我,我养你一辈子。”   舅妈跳了起来,尖刻地说:“你说得倒是好听,还不是惦记着你姥姥兜里的这点退休金,我告诉你,你别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姥姥的法定继承人可不是你这个外孙女,说起来你姥爷死的时候我们就有权继承他财产的,那房子本来就有我们一份,我们去打官司——”   “嫂子!”纪淑云气坏了,“你也别这么咄咄逼人,就算妈这两年补贴了我几块钱,那当初哥买房子的时候首付还是爸妈给你凑的!”   她话音刚落就喘起气来,痛苦地用手掐着自己的腹部,纪皖慌了神:“妈,妈你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纪淑云拉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摇了摇头。   姥姥也着急了:“小玲你别再说了,你妹都这样了,等过了这一茬再说搬不搬吧。”   舅妈一脸的忿然还想说话,门被推开了,医生走了进来,沉着脸下了逐客令:“这都是干什么?医院里不准喧哗,留两个照看就好了,其他的赶紧走。”   这名医生姓周,四十来岁,纪淑云搬进病房后接手的主治医生,纪皖看了他的胸牌后去网上搜索了一下,发现是国内有名的妇科圣手。   周医生的脸色很凝重,把几份病理报告递给了纪皖:“你母亲最后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可是情况不容乐观,很可能乳腺癌复发,癌细胞扩散到了肝部。”   纪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扶住了办公桌,茫然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哑声问:“会不会弄错了?我妈平时身体很好。”   “这不是开玩笑的病,我们当然会仔细复查,”周医生很严肃,“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万一确诊,考虑一下怎么和你母亲说,我们医患双方都要先有个准备。”   纪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她不能去病房,只是凭着本能从旁边的安全通道一路下了楼,走到医院外的小花园里终于忍不住了,靠在树干上半蹲了下来抱住了头。   乳腺癌复发转移,死亡率几近百分之八十。   纪淑云才五十出头,高二那年割掉了右□□,当年她想尽办法给纪淑云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提心吊胆地熬过了五年的复发期,她们一直以为从今以后病魔的阴影已经远去了。她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她终于替纪淑云扬眉吐气,让那几个罪魁祸首在母亲面前恸哭流涕地忏悔,从此把这捆绑了母女二十多年的桎梏恶狠狠地摔碎,一家人快乐地生活。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那个再苦再难也不肯放弃她的母亲,那个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的母亲,有可能要带着终身的遗憾和愤懑离她远去,只要想到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就心如刀割。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坏人却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幸福生活。   有人在焦灼地叫她的名字,身体被用力地拉了起来。   纪皖踉跄了一步,茫然四顾,好一会儿才把焦距对准了眼前的人。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贺予涵神情焦灼地看着她。   “没什么,头晕了一下,”纪皖挤出了一丝笑意,“这么巧,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看个朋友,”贺予涵简洁地说着,“走,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纪皖摇摇头,贺予涵却不由分说拽着她就朝外走去:“行了,别嘴硬了,你还欠我一顿饭,就当现在还债了。”   贺予涵开了一辆厚重的SUV,车子行驶在路上,平稳顺滑,几乎悄无声息。他随手打开了音响,舒缓的音乐流动在车厢里,沉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们好歹算是前恋人,怎么看起来把我当成敌人了?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纪皖漠然看向远处:“你就当我是狭隘偏执、不识好歹的女人吧。”   贺予涵冷哼了一声,不仅狭隘偏执、不识好歹,还负心薄幸、始乱终弃。他的脸色很是阴沉:“你妈妈生病了?”   “不关你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纪皖僵硬地挺直了后背,下巴微微抬起,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一如既往倔强傲然的表情。   怜惜和愤怒两种矛盾的感情在胸口冲撞着,贺予涵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油门,好一会儿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年分手,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你妈妈得了乳腺癌?”   “你……怎么知道?”纪皖倏地一下转过身来,惊愕地看向他,旋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接口,“很快就治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除了这件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瞒着我?”贺予涵的声音冷冽。“我最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纪皖轻笑了一声:“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亏你还惦记着,你不会是不甘心当年的事情,想和我重温旧梦吧?很抱歉呢,我没这个念头。”   脑门突突跳了两下,贺予涵忍住了想要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你现在不想,不过这世界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哪天你想了,告诉我。”   “谢谢,你的思想境界真高,”纪皖嘲讽着说,“我一定会珍惜你这个备胎。”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尖酸刻薄,可贺予涵却好像没听到似的,神情自若地看着前方,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没抖上一抖。   车厢里重新安静了下来,电台里有民谣歌手在唱歌,带着一股浅浅的忧伤,单调而执着。   纪皖下意识地看着贺予涵轮廓分明的侧脸,莫名恍惚了起来。   曾经那个少年弹得一手好吉他,和电台里的歌手相比毫不逊色。寂静的小巷里,少年偶尔会坐在墙头,拨弄着琴弦,少年的睫毛密且长,偶尔抬起眼来用眼神撩拨她。心头的柔软和甜蜜就好像春天刚冒尖的嫩笋,完全不受控制地疯长。   “怎么不弹了?”   “你唱我就弹。”   “喜欢听什么?”   “你唱的我都喜欢。”   清亮的吉他声伴随着低喃的歌声,就连夏日燥热的风都好像带上了几分凉爽,红砖堆砌的土墙,湛蓝的天空,绚烂的晚霞,渐渐褪色成了一帧黑白影画,又在脑海中渐渐淡去。   音乐一变,清澈的民谣远去了,换上了一首饶舌歌曲。   少年的脸骤然消失,在距离一寸远的地方,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贺予涵的睫毛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你……你干什么?”纪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贺予涵的嘴角似笑非笑,“咔哒”一声,她的安全带开了,纪皖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稳了,“喝点粥吧,我知道你没什么胃口,替纪阿姨也带点去,换换口味。”   这家名叫“稻花香”的粥店生意不错,贺予涵和门口的老板娘打了个招呼,熟门熟路地带着纪皖到了里面的雅座,雅座上放着留位的牌子,看起来是早就订好的。   刚才在车上的不快好像对贺予涵没有影响,他神情自若地点了一锅土鸡粥,两三样小食,还特意解释:“他们这里的粥都是砂罐现熬的,要花点时间,你先吃点小菜垫垫肚子。”   几样小食的味道不错,只是纪皖心里很乱,心不在焉地尝了几口,和贺予涵坐在一起,她总是浑身上下都下意识地紧绷着。   贺予涵却没吃,只是惬意地靠在沙发上,手臂舒展着,目光却紧紧地盯着纪皖,那眼神,让纪皖想起雪地上的头狼。   纪皖已经从刚才失常的状态中冷静了下来,这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她斟酌了片刻说:“贺予涵,我最近的状态不太好,也不是故意要对你恶言相向的,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揪着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放,你说呢?”   贺予涵笑了笑:“如果我说我偏要揪着呢?”   纪皖气乐了:“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和你再谈一次恋爱给你甩一次你就解气了?你不是这么幼稚的人吧?”   贺予涵不置可否,正好,粥上来了,他亲手替纪皖盛了一碗,体贴地用勺子转了两圈散了散热气,又从里面挑出了姜丝,这才把粥递给了纪皖:“小心点烫。”   盯着他手边的姜丝看了片刻,纪皖的鼻子有些酸涩,她越发没有胃口了,胡乱喝了几口就放下了勺子。   “多吃点,这个容易饿,”贺予涵皱着眉头说,“你妈那里你别担心了,这不是还没确诊吗?就算确诊了,治疗的方法也很多,你这样倒要把自己先弄垮了。”   纪皖愣了半晌:“你……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   “我看朋友的时候碰到了周医生,他是我家的家庭医生之一。”贺予涵随口说。   纪皖挺直了后背,眼神冰冷,面寒似水:“贺予涵,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心态,这是我的隐私,你这样私自刺探是不是太过分了?”   四周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   贺予涵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一股寒意袭上他的眼眸,阴鸷冷漠的气息瞬间笼罩在两人之间,就连原本热气腾腾的粥都好像被冻住了。   良久,他朝着纪皖稍稍俯了俯身,忽然抬手,指尖从她的鼻尖轻轻掠过。   “沾上粥了。”还没等纪皖怒斥,他淡淡地说,“还有,你要习惯,从今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会知道,直到你成为我的人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好有气势!醋哥稀饭! ☆、015      黑色的SUV穿行在夜色中,街边的路灯瞬间清晰,又在瞬间远去。   贺予涵一遍遍回忆着纪皖的表情,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   震惊、鄙夷、厌弃……所有他看得懂看不懂的复杂眼神,最后都归于冰川一样的冷漠。   纪皖向来都是最自制、最冷静的、最有计划的,一天要做多少题目、要背多少单词,都在她脑中固定成了格式。她的成绩最稳定,从来都只在前五。刚插班的时候,纪皖因为班务和他接触过两次,他莫名看不惯这个女生,有次故意把数学考得很好,把纪皖挤到了第六,第二天早上,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纪皖眼下的青灰。   这样的女人,分手起来也是最无情最坚决的。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当成别人的替代品。”   替代品。   多么可笑,他居然成了别人的替代品,是她在求而不得后的退而求其次,甚至到了最后连这个替代品的角色她都不要了。   分手后的那晚,他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发誓一定要让纪皖自食恶果,想了千百种报复她的办法,包括在教室里吻她,让他们曾经的关系大白于天下。第二天到了学校,所有设想的报复都好像被冻住了,他没有力气去面对那样一双眼睛——曾经闪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有的只是坚不可摧的冷漠。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他心底残存一线的念头都没有了可能。   红灯变成了绿灯,贺予涵却没有起步。后面的车等得不耐烦了,一阵鸣笛。   油门在瞬间踩下,他享受着加速度的快感。   这次,就算纪皖再冷漠也没有用了,冰川也有融化的时候,在这全球变暖的今天。   车子开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贺家的老宅。贺宅位于寸土寸金的安东路上,从外面看,是一排排古朴的香樟树,旁人窥不见里面的天地。   别墅里灯火通明,今天是周五,贺家一周固定一次的家庭聚会,有人正站在门前,一见到他的车,立刻迎了上来替他拉开了车门:“贺少,你来晚了。”   贺予涵随口应了一声:“田叔,人都齐了?”   “齐了,你父亲刚从湘南采风回来,贺先生和小贺先生也在,就等你了。”田叔恭谨地回答。   的确,偌大的餐厅里几乎都坐满了,几个还未成年的小辈也都乖乖地坐在餐桌的两旁,最上首的中间位置坐着贺宁,他的爷爷,和宇财团的掌门人。   厨师已经开始上菜了,贺宁的面沉似水,他已经七十岁了,因为常年锻炼和保养的原因,身子骨还十分硬朗,坐姿笔挺,犀利的目光扫过贺予涵的脸。   “对不起,我迟到了。”贺予涵面无表情地道了歉,在左手第二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公司里很忙吗?”坐在餐桌尾部的贺卫芳微笑着打了圆场,贺卫芳是他的小姑,掌管集团公司的金融业务。   对这个小姑,贺予涵还是很尊敬的,他的母亲早早去世,继母才比他大了六七岁,有一度势同水火,是贺卫芳关切有加,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来自于女性长辈绵长细腻的爱。“还好,路上堵了一会儿。”   “大哥可能刚回来不太知道际安市的交通,这个时候的确堵,我特意提前一个小时到的。”有人在他的斜对角柔柔地开了口。   说话的是贺予涵的堂妹,二叔贺卫庭的女儿贺予灵,这话绵里藏针的,贺予涵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舀了一口汤:“安婶,这汤味道不错。”   安婶的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缝:“小少爷那你多吃点。”   贺宁在上面轻咳了一声,神情威严地把这个插曲下了定论:“吃饭。”   偌大的餐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碗筷和刀叉的声音。菜是分盘放在长条桌的中间,各人拿着自己的小盘自取,贺予涵夹了一块牛仔骨,慢条斯理地切着。   贺宁是个很奇怪的老人,家里所有的规矩都中西结合,就好比这用餐,吃的食物明明是中餐,用的是西式的长条桌,排位是古老的中式规矩,长房在左,二房在右,男性在前,女性在后。他选择了大家长一言堂式的中式家庭教育,却很喜欢把下一代送到国外进行西式文化熏陶。   吃完饭,厨师上了水果,餐桌上的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贺予涵同父异母的妹妹彤彤才5岁,趴在餐桌上用牙签戳着葡萄玩,一不留神就把葡萄滚到了贺予涵的手边,贺予涵随手捡了起来,丢进了盘子里。   “哥哥,这是彤彤的。”贺予彤小声地叫了起来,朝着贺予涵伸出了肥嘟嘟的手。   坐在左手边的继母占芸迅速地把贺予彤的手放回了远处:“脏了不要了。”   彤彤嘟起了嘴,安婶旁边笑着说:“彤彤还要葡萄吗?我去拿。”   “不用了,吃完就去玩吧,”贺宁在前面发话了,彤彤原本就屁股坐不住了,立刻把葡萄抛在了脑后,欢呼一声哧溜下了桌。   “这孩子,这么调皮。”占芸嗔笑着道,她才三十几岁,声音温柔,皮肤白皙,五官婉约,是难得一见的气质美人。   只是贺予涵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就连她背后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也从来没在意过,这两年她也终于放弃了正面和贺予涵的冲突,走了苦情路线,时不时地拿女儿打打亲情牌。   “予涵,青檬老在我耳边念叨你,什么时候带她一起去玩玩。”贺卫芳笑着问。   路青檬是贺予涵姑父家的侄女,和贺予涵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是个疯丫头,长大后倒成了美人儿了,贺予涵笑了笑说:“过两天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球场,到时候叫她一起来。”   一旁的贺卫庭不动声色开了口:“予涵,去球场倒也不急,你沈伯伯家有聚会,你要不跟二叔一起去回个礼?”   “沈鸿家?他家那个女儿长得不错,人也能干。”贺宁开了口。   “是啊,爸,卫雅和予涵一起在M国留学的时候就处得不错,很仰慕予涵呢,我和他爸都很乐见其成。”贺卫庭立刻介绍。   贺宁轻哼了一声,看向大儿子和儿媳:“你们俩看看,也不知道替予涵操心一下,还不如他叔叔和姑姑。”   占芸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爸,我怎么能不操心呢?就怕予涵不领情,秦家的那个孙女……”   “那个会拉大提琴的?”贺宁想了起来,饶有兴趣地问,“倒是不错,予涵你都处处,到时候中意哪个就可以定下来。”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桌尾有人轻笑了一声,贺予涵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他的小叔贺卫澜,他和贺卫澜相差不过六岁,性格却刚好相反,年少的冷峻沉稳,年长的反而风流率性。   贺宁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的三个子女中,原先贺卫安性格最像他,只可惜原配死了后忽然性情大变,二儿子贺卫庭杀伐有余,却少了点气度,小儿子贺卫澜最得他的喜爱,却总有些放浪不羁,难以委托重任。而贺予涵自从开始创业后,表现得可圈可点,行事作风和从前的他十分相像,隐忍果敢,一击必中,不愧是贺家的长房长孙。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性情太过冷漠了些,不过,这些年的历练倒是把他少年时的桀骜消散了不少。   “下周董事会,到时候你来参加。公司里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一下你二叔。好了,我有些累了。”贺宁说完就站了起来,步履稳健地走出了餐厅。   餐桌旁的人神情各异,贺卫芳眼含欣慰,贺卫庭面无表情,贺卫澜事不关己,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贺予涵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二叔,多多指教。”   贺卫庭笑了笑:“这是什么话,你来了,我的担子就轻了,大哥你说是不是?”   贺卫安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颔首致歉:“不好意思,我采风的照片要整理一下,你们聊。”   贺卫安走了,占芸自然也跟着走了,贺卫芳和贺予涵聊了几句路青柠的事情,也和家人一起到客厅去了,不到片刻,餐桌旁的人走了个精光,只剩下贺予涵和贺卫澜两个人。   “怎么,刺猬的刺都被拔光了?”贺卫澜嘲笑说,“这是打算要联姻了?”   “小叔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你这么风流要是一不留神被人缠着奉子成婚就糟了。”   “放心,没人能讹上我,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看看老大和老二,我怎么也不忍心让人跳进这个火坑。”贺卫澜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也走了。   贺予涵静静地坐在餐桌旁,脑中闪过了纪皖的脸庞,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怎么会是火坑呢?就算是火坑,他也能让它浴火而重生成为仙境。   第二天一大早贺予涵就起来了,空气很好,他在江边跑了一圈,回来洗了个澡,神清气爽。   周六的交通很顺畅,十点不到他就到了医院,信步来到了纪淑云的病房前,透过半开的门缝,纪皖的身影忽隐忽现,耳边不时传来水声,可能正在收拾东西,贺予涵知道她有洁癖,身旁的东西向来要一尘不染,到了病房里也没忍住。   没一会儿纪皖出来了,见到他显然愣了一下,旋即漠然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贺予涵跟着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纪皖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可她的手指却紧拽着自己的衣袖,好像在发抖。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拖着纪皖的手臂就到了角落里:“怎么了?”   纪皖下意识地抬手推搡着他的胸口,贺予涵心头火起,在她的肩膀上一推,只一下就把她定在了墙壁上:“现在是你犯犟的时候吗?周医生怎么说?”   窗外的朝阳斜照了进来,将她的头发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浅金,煞是好看,春光明媚,而她的眼神却一片悲凉,眼里布满了血丝。   贺予涵的心里泛起一丝凉意,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纪皖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那么脆弱:“确诊了,乳腺癌复发,而且已经扩散到了肝部,晚期。”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贺少抱住皖皖,告诉她“别怕,有我。” ☆、016(捉虫)      贺予涵愣住了,一股寒意从心底泛起,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周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听听他的意见,说不定会有办法。”   “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纪皖睁开眼来,除了眼底隐约的水光,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我妈还不知道,请你不要打扰她。”   “别难过,”贺予涵抬起手来,轻抚着她的脸庞,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拼命搜罗着脑中不多的词语,“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这里有我呢,一起尽人事听天命。”   也许是他温柔的语声,也许是他宠溺的表情,更也许是他指腹柔软的触摸。   有那么一刹那,纪皖有种想要靠在这个肩膀上恸哭一场的冲动。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纪皖清醒了过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趁机挡开了贺予涵手臂,走到了另一边,压低声音问:“谁?”   “皖皖,是我。”   纪皖的手一颤,手机差点掉了,手指下意识地就要去挂机。那人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医院,你在哪里?”   贺予涵从来没看到纪皖的脸上有这种表情,好像是嫌恶,又像是憎恨,可再细看,却又带着几分悲凉。   眼前的男人约莫五十不到,保养得很不错,没有普通中年人发福的啤酒肚,一身休闲装十分得体,看起来风度翩翩,从五官中还能看出年轻时俊秀的模样,从贺予涵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两个人的侧脸,下巴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他表情明显带着讨好,飞快地和纪皖解释着什么,纪皖却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紧锁的眉头中带着几乎抑制不住的暴躁。   “你别和爸爸犟啊,你和你妈现在需要钱,这本来就是赡养费。”   “我不需要。”   “你别中了你妈的毒,血缘是你怎么都斩不断的。”   “滚。”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我得回去了,浩浩马上要高考了,”林滨狼狈地后退了两步,想了一下又说,“我把卡号和密码都发给你。”   纪皖盯着他,要是眼神能喷火,想必林滨的身上已经布满了灼痕:“和你的老婆儿子一起离我们远点,永远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纪皖好像突然脱力了似的,踉跄了一步,扶住了路灯杆子呕吐了两声。   贺予涵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焦急地问:“怎么了?”   “胃有点疼,没事。”纪皖用手抵胃部,抑制着泛上来的胃酸,这才感觉稍稍舒服了一些。   “你爸?”贺予涵若有所思地问,在他的记忆中,纪皖一直说她爸爸没了,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一个?   纪皖的脸色惨白,良久才斩钉截铁地道:“不,我没有爸爸。”   纪淑云的病既然已经确诊,接下来就是治疗。纪皖在说和不说之间犹豫了很久,在周医生的建议下选择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告诉她乳腺癌复发,却没有告诉她癌细胞转移。   纪淑云知道以后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喃喃地问:“皖皖,明明是他们错了,可为什么他们没有受到报应,反而是我们过得这么多灾多难呢?”   纪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妈妈是不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她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纪淑云生性好强,这些年就算再苦再累,都没有在纪皖面前掉过一滴泪。   “不会的,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周医生说你的病情可以控制,只要你配合治疗,保持心情愉悦,别想这么多。”纪皖挖空心思说了很多,从网上查来的,周医生叮嘱的,所有她知道的医学常识都搬了出来。   波动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纪淑云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别在这里花太多精力,明天开始你就好好回公司上班,把公司弄好才是正事。”   “不,我留在这里陪……”纪皖本能地反驳。   “皖皖!”纪淑云的声音骤然严厉了起来,“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就一个小型的科技公司而言,橙子科技发展的很不错,客户群体已经有两千多户,新上线的有机业务也有了质的突破,这部分的利润还算可观,销售额也直线上升。可要拿这个成就来打那对母子的脸,却没有半点威慑力。   纪皖有些焦躁,几乎每晚都睡不好,躺在床上就闪过纪淑云那张惨白的脸,她害怕,怕完不成母亲的心愿,更怕母亲会突然撒手离去。   周医生制定了一个比较保守的治疗方案,化疗加上药物,进行了一个疗程,纪淑云的精神看起来有所好转,腹部的疼痛也好了一些,这让纪皖心里不免起了几分希冀,说不定真的有奇迹呢?   贺予涵几乎每天都会在她面前出现,这让她很纳闷,堂堂和宇财团的继承人,怎么这么空闲?就算是旧情难忘,被她这样冷淡嘲讽了这么多次,也早就该拂袖而去了吧?   她不想看见他,可贺予涵再也没有过分的言谈和举止,又对纪淑云的病情帮助良多,她想不出其他一劳永逸永不相见的法子。   这天贺予涵又来了,把一份资料放在了纪皖面前。纪皖接过来一看,是一名老中医的介绍。   “我从一位世交的爷爷那里拿来的,他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很有名,曾经有人也患了肝癌晚期,在他的治疗下有了很大的缓解,你要不要让阿姨去试试?”   纪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在北都市,需要提前预约,你和阿姨打个招呼,我来安排。”   北都市和际安市一北一南,一个是首都,一个是经济中心,虽然麻烦,可多条路总是多个希望,纪皖立刻站了起来:“那好,我这就去医院,麻烦你现在就和医生联系一下……”   她边说边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到了门口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差点和贺予涵撞在了一起。   两个人面对着面,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纪皖心里有些涩然,重逢后的贺予涵让她觉得十分危险,她一直想要远离,可此时却不得不接受他的帮助:“谢谢你……”   贺予涵倏地凑近了,贴在她的耳旁压低了声音:“ 我们之间需要这个谢字吗?”   “需要,”纪皖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以后你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贺予涵笑了笑:“一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重逢后,两个人第一次没有不欢而散,纪皖的公司离医院有点距离,贺予涵开车送她过去,途中他就用车载电话联络了那个老中医,老中医听起来挺和蔼的,简单了解了一下病情,只是听说要到际安市时犹豫了,贺予涵再三保证会安排公务舱并给足出诊费,恳请他破例一回。   老中医最后答应了,贺予涵又寒暄了两句,挂了电话。   纪皖屏息听了一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交通费加上治疗费大概要多少钱?”   贺予涵随口应了一声:“中医费不了多少,来回公务舱大概也就六七千吧。”   纪皖本能地心疼了一下,不过这和纪淑云的命比起来不算什么,再说纪淑云有医保,家里的经济还没有到亮红灯的地步。“账号多少?我先打给你。”   贺予涵的脸沉了下来,冷冷地说:“这么着急干什么?和我划清界限吗?”   “不是,我不习惯欠人家钱,给我吧,让我安心一点。”纪皖固执地说。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账号你有,就是我的手机号码,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都是打不通,是被你拉进黑名单了吧。”   纪皖咬了咬嘴唇,只好把他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随手复制,登陆了支付宝,转了一万块钱给他。   退出的时候,她瞥了一眼余额,忽然发现里面的金额好像有点不太对,刚想再次登录查看一下,医院到了,她顿时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急匆匆地往病房走去。   贺予涵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忍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别跟进来了,我妈不喜欢看到陌生人。”   “那我在门口等你。”   “还有什么事吗?我等会要去陪姥姥。”纪皖忍耐着说。   “我送你去。”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霍地转身凝视着他,正色说:“贺予涵,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如果你是以一个朋友和同学的身份帮助我,那我很感激你,可如果你有其他什么念头,你还是趁早放弃吧,我和你没有可能。”   贺予涵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为什么?你能和那个叫什么盛海生的谈恋爱,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试一试?”   “我和谁都可以试,就是不能和你。”纪皖的声音冰冷,“很抱歉。”   眼底的阴鸷一闪而逝,贺予涵扯了扯嘴角:“就因为我和那个人很像吗?”   纪皖的神情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说:“是。”   胸口仿佛有一头怪兽在横冲直撞,贺予涵勉力抑制着,脸上却已经看起来一切如常:“无所谓,我等着你想通的那一天。”   纪皖还想再说,忽然前面传来了“哐啷”一声响,一阵怒骂声传来,她回头一看,围着几个人,指指点点地好像在看热闹。   是纪淑云的病房。   难道是舅妈又来闹事了?   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几步就冲了过去,只见房门打开着,屋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女人,都是四五十岁的模样,打扮得很是华贵,脸上的表情却傲慢而鄙夷。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谁~~ 应大家要求的贺家人物图,不会画图,只好以字代图: 爷爷:贺宁 父辈: 老大 贺卫安(贺予涵的父亲)占芸(贺予涵的继母) 老二 贺卫庭 妻子张敏楠 老三 贺卫芳 丈夫 黄庆安 老四 贺卫澜 未婚 孙辈:目前出场 贺予涵 老二的女儿贺予灵 ☆、017   纪皖分开人群,几步就走到了纪淑云的病床前,警惕地看着她们:“你们是谁?到我妈病房里干什么?”   手一下子被握住了,她愕然回头一看,纪淑云的脸色惨白,指尖都在发抖,她的母亲向来强硬冷漠,几乎没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哎呦,这是我家那位的女儿吧,好好管管你妈妈,不要总弄些歪门邪道,这都多少年了?难道还在做什么破镜重圆的美梦嘛?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我告诉你,你现在勾引我老公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小三,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你懂吗?”年轻的那个女人慢条斯理地说,字字如刀,那双保养得白白嫩嫩的手在纪淑云面前轻点着,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纪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呢?你疯了吧!”   “呸!”那女人冷笑了一声,“谁疯了?她才疯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老成什么德行了,还要来勾我老公,咱俩站在一起,只要不是脑子有病,哪个男人会选你这个又老又丑又病的女人?”   “那种被我妈甩了的软脚虾一样的男人,只有你这种泼妇一样的女人才会当宝贝一样抢着要。”纪皖讥笑道。   旁边那个年长的帮腔了:“呦,这可真是笑话了,这都几十年了,还一直单着,谁甩谁谁惦记着谁,这还看不出来啊。”   “谁说女人一定要结婚嫁人?我妈就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过日子,哪像你们,眼睛被屎糊住了抱着个男人不撒手,没男人活不了了吧。”纪皖反唇相讥。   那女人原来居高临下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裂痕:“说的倒是清高,别恬不知耻当了□□还要立牌坊,说得倒是清高,那怎么现在来骗我老公的钱?我告诉你,把钱还给我们,以后别再和我老公勾勾搭搭的,不然我我跟你没完!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老女人!”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林滨冲进了病房,满头大汗地去拉那女人的手臂:“你这是干什么啊,别闹了快回去……”   “林滨你今天给我在这里说说清楚,”那女人被他拽了个踉跄,却用力地掰着床拦不肯走,“你到底偷偷摸摸给了她们多少钱?你给我交代清楚!”   “我们回去说……”林滨低声下气地恳求,“这样闹起来太难看了。”   “不行,你今天当着我的面把钱给我拿回来!”   “从我妈病房里滚出去,”纪皖气得发抖,“谁拿了你们的钱了,你们给我滚!”   她刚想冲上去把这两个不要脸的男女给推出去,那只握着她的手却一紧:“等一等!”   纪皖很是不解,回头一看,却看见纪淑云脸色铁青,神情几近凄厉:“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骗你家的钱了?”   那女人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你还装蒜,你住在这种病房里,用的都是进口的高级药,多少钱一天知道吗?凭你那几千块的工资和你女儿那家还在亏损的破公司你养得起吗?要不是林滨贴了钱,难道是你女儿把自己卖了给你治病?”   纪淑云倏地看向纪皖,双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药是我从国外托朋友带过来的,”贺予涵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情形有点诡异,他原本不想让纪皖知道他的暗中相助,此时却不得不说出真相,“你是不是误会了?”   “那就是被你包养了喽?”那女人一脸的了然,“别装了,大家都懂,非亲非故的,谁会花这么几十万替人看病?既然你找了金主那就把我们家的钱还给我们……”   “你说什么呢,这钱本来就是她们的,算我求你了,赶紧走吧。”林滨有点急了,用力一扯,那女被拽了几步,连带着床都扯动了,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纪皖!”纪淑云厉声叫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儿。   “妈我没有!”纪皖急了,“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收过他一毛钱!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刚才关上支付宝前那异常的金额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呸,你们母女俩演什么双簧!太不要脸了!我看到林滨支付宝的转账记录了,打了两次一共二十万,别的偷偷摸摸的就不知道打了多少了,什么本来就是她们的,从我家里账户出去的当然是我们家的钱,你当我是死的啊!”那女人和林滨推搡了起来。   “你……你把账户给我看一看……”纪淑云的声音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挤了出来。   林滨气愤地插话:“纪淑云,你这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钱你不要还逼着女儿也不能要,我妈说的没错,你这种性格的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纪皖不知所措地解释了起来:“妈你别生气,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偷偷划给我的,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这就把钱还给他……”   纪淑云的身子晃了晃,抬起手来就朝纪皖的脸上掴去,贺予涵眼疾手快将纪皖一拉,还没等他说话,只见纪淑云吐出一口血来,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床上。   周医生在外面,接了电话急赶了回来,纪淑云被送进了抢救室。   林滨拉着那两个女人灰溜溜地走了,他的老婆一边走一边还不罢休地冷言冷语,纪皖几乎疯了一样冲上去要打她,被林滨死命挡住了:“纪皖这可不能怪我们,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妈也真是的,心眼小得和针尖一样……”   纪皖浑身无力,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到了地上,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无尽的恐惧蔓延在全身。   贺予涵心里五味陈杂,这种家事,他再强势也插不了手,他试图去握她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和力量:“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周医生会尽力的。”   “贺予涵……”纪皖的声音轻得几乎都听不见,“你说……人为什么能那么无耻?”   贺予涵想了想说:“因为欲望吧,当欲望大过了人性,就会变得无耻。”   “那钱是我这么多年的赡养费,本来就应该是我妈的,我妈一直不肯要,她有什么脸来闹……”纪皖自言自语着,“我也想做一个无耻的人。”   走廊上的阴暗而凄冷,照在纪皖的脸上,她原本就惨白的脸庞仿佛被灯光穿透了似的,几近透明,青白的血管隐约可见;她的双唇微翕,眼神呆滞,在贺予涵的记忆中,纪皖从来都是冷静自制的,从来没有这样脆弱的时刻,这一刹那,他的心脏仿佛被人用手反复地揉着,几乎疼得要说不出话来,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孩,正处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应该是被鲜花和蜜糖包裹着的,被柔情和蜜意拥簇着的,而不是这样凄惶无助地蹲在急救室的门口。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皖皖,不用,你做你自己就好,有人替你做个无耻的人,那两个人会有报应的。”   纪皖的目光呆滞地落在他的脸上,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盯着看了很久。   “怎么了?”贺予涵有些不解,放柔了声调。   纪皖打了个寒颤,忽然之间清醒了过来,好像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贺予涵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好了,别倔了,歇一会儿,天塌下来有比你个高的顶着。”   纪皖挣扎了一下,却被更有力地抱住了,虽然已经是初夏,可她还是觉得寒入骨髓,这个怀抱宽厚而温暖,手臂有力而强健,让人舍不得离开,她模模糊糊地想:歇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漫长,纪淑云被推出来的时候过了已经一个多小时,她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着还处于昏迷中。   周医生皱着眉头,看着纪皖欲言又止。   守了一个晚上,纪皖的喉咙已经几近沙哑,她心怀恐惧,却不得不强撑着听最后的宣判:“周医生你说实话吧,我想知道我妈真实的情况。”   周医生长叹了一声:“本来情况有点好转的迹象,可今天你妈这一折腾……具体情况等病理报告吧,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情况不容乐观。”   “还能挨多久……”纪皖喃喃地问。   “肝癌是病发到死亡最快的癌症之一,曾经有个病人只活了二十天,你妈现在这个情况,我估计不会超过两个月。”周医生的声音仿佛带着金属冰冷的触感,直插纪皖的心脏。   纪淑云醒过来以后直接拒绝了那几种进口药,对纪皖视而不见,任凭纪皖怎么解释都没用。她的身体衰败得很快,很快就骨瘦如柴,整晚整晚地疼得睡不着觉。   那个老中医被请来了,摇头叹息说病情已经恶化,实在是太晚了,要是再早一点说不定有几分希望。   周医生把最后的病理报告给了纪皖,含蓄地让她尽快准备后事,以现代医学的水平已经无能为了了,也建议纪皖不要再浪费钱了。   捏着报告站在太阳下,寒意却渗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无法抑制从心底而生的恨意。   母亲即将离她远去,带着毕生的遗憾,带着对她的怨恨撒手人寰。   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在最后拨通了席衍的电话。   席衍已经很久没有来骚扰她了,她却不得不倒找上门去。   电话几乎立刻就通了,席衍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惊讶:“咦,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妈怎么样?看开点啊,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   “你以前说的话还作数吗?”纪皖低声问,那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轻颤。 ☆、第18章 017   纪皖好几天没睡好了,电梯里光可鉴人,极致的高速让她微微晕眩。   门口有侍应生在领位,一见到她就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请问是纪小姐吗?席先生已经预订了位置,请跟我来。”   纪皖跟在他身后,她的喉咙有点发干,脚下好像踩了棉花似的,轻飘飘的。这是个胆大的决定,她所能倚仗的,也不过就是席衍对她有可能还未消失的兴趣。   在大厅里拐了个弯,侍应生往旁边让了让,前面是一个半敞开的包厢,头顶是全透明的玻璃,整个蓝天白云仿佛触手可及。   背对着纪皖的地方坐着一个男人,他的后背挺拔,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架在扶手上把玩着一个白色的骨质瓷杯。   “纪小姐你请。”侍应生恭谨地道,随着他的说话声,那骨质瓷杯忽地一滞。   纪皖停住了脚步,眼前的背影好像不是席衍,却也非常熟悉。她无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定定地看着那个人的侧脸。   “怎么你也在这里?”她困惑地问,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贺予涵静静地看着她,在阳光下,那双深邃的眸子闪动着分外幽远冷冽的光芒。“他有事情,过不来了。”   纪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忽然明白了:“你认识……席衍?”   贺予涵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抬手示意:“坐。我和他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铁。”   或许早就该想到了。   纪皖想,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莫名其妙的快速注资,莫名其妙的追求,莫名其妙的诱惑……   明明此刻应该感受到羞辱和愤怒,可她却只有木然,难道这是命中注定,她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吗?   纪皖点了点头,勉强维持着仅剩的自尊,她的语声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玩,我失陪了。”   她掉头往外走去,身后却传来一声低喝:“纪皖,为什么?连他都可以,为什么就我不行?”   那声音中带着几乎压制不住的愤怒,贺予涵完全不能理解,在这变故迭生的日子里,他一直陪在纪皖身旁,作为纪皖的老同学、前男友,有财力有实力,可走投无路的时候,纪皖宁可去求助席衍这样萍水相逢的花花公子,却半点没有考虑向他妥协。   纪皖沉默不语,良久才自嘲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贺予涵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平静了下来:“你不必急着走,也不用觉得我和席衍串通好了故意羞辱你。其实重逢后我一直出现在你面前是有原因的,我想和你谈个交易,一个对你对我都有利的交易。”   “我没兴趣。”纪皖冷冷地拒绝。   “何必呢?”贺予涵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都愿意为了报仇卖身给席衍了,却连坐下来听我说几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吗?难道我对你来说,就是这么特殊的存在?”   纪皖的后背僵了僵,转身在贺予涵对面坐了下来,抓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入喉咙,让她糨糊一样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说吧。”   贺予涵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放在了纪皖的面前,这是一张合照,整个贺家家族的人都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照的,那是我妈,她在我十七岁那年出车祸死了。”   照片里,贺予涵的母亲长得很漂亮,怪不得贺予涵也如此出挑,几个贺家的人也个个都是男俊女靓,最中间一名威严的老者,想必就是贺家的大家长。   纪皖的目光落在最前排的左手第二个人身上,那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下巴微微扬起,神情傲然。   “那是我的姑姑。”贺予涵瞟了一眼,“很照顾我,当年要不是她,我说不定……”   纪皖的目光一滞,迅速地从照片上挪开了,淡淡地问:“你给我看这个有什么意义?”   “我认为我妈的死有蹊跷,却没有查出头绪,而且,我爷爷要让我联姻,我却不想让他称心如意,”贺予涵冷冷地说,“我继母就是他安排的,我妈尸骨未寒,他就让我爸娶了这个女人。”   “那你想做什么?”   “和我结婚,帮我把贺家搅一搅。”   纪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情,你随便找个女人都可以做,为什么非要找我?”   贺予涵凝视着她,扯了扯嘴角:“我那几个叔叔姑姑都不是好惹的,我爷爷更是厉害,普通的女人根本不是对手,只怕没几天就要哭着鼻子逃走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等两年后我要离婚时,我可以确信你不会粘着我不放,更不会试图从我这里分走贺家的家产。”   “两年?”纪皖困惑地看着他。   “对,两年,”贺予涵重复说,“也就是我买你两年的婚姻和自由,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份工作,而我是你的上司,你做我安排的工作,当然,有些事情你如果不愿意,比如说夫妻间的性义务,你可以有权拒绝。作为报酬,你希望席衍做的事情,我会帮你做好,比你想象得到的做得更好。”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就好像在说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那张俊朗的脸庞蒙着一层寒霜,纪皖莫名想起了当年他刚入学时候的模样,冷得好像南极的冰川,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那些女生成了明知会扑火的飞蛾。   这样的男人,如果多相处一秒,可能就会沉沦吧?   纪皖紧握着手里的水杯,垂下眼睑摇了摇头:“谢谢你的提议,不过……”   “别急着拒绝,”贺予涵紧盯着她的发梢,目光冰冷,“考虑两天再说,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   他站了起来,挥手叫了侍应生买单,再也没有多看纪皖一眼,大步离开了咖啡厅。   纪皖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仰头望着玻璃顶中的蓝天,脑中一片混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留在那里干什么,可能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外面的那些纷杂吧。   一片湛蓝渐渐浅淡,又一点点染上了一层金色,明亮的天空渐渐黯淡了起来。   她猛然想了起来,今天和姥姥说好要陪她去吃晚饭。   姥姥崴了的脚已经好了,还好几次自告奋勇到医院里陪护纪淑云,忙前忙后赶都赶不走,让纪皖哭笑不得。其实姥姥具有他们这一辈人的很多特质,坚韧、善良、无私,很多时候都让纪皖自惭形秽。   一见到纪皖,姥姥分外心疼,把好菜都往纪皖碗里夹:“皖皖,你多吃点,自己身体要当心,伐要让你妈挂心。”   纪皖心里酸涩,纪淑云这几天连理都不理她,要是身体好的话,说不定都要把她逐出家门断绝关系了。   “姥姥,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家里重活都不要做,有事情打电话给我,我会过来的。”纪皖叮嘱着。   “没事,我这里你放心,姥姥硬朗着呢,”姥姥笑呵呵地说,“待会儿把几个菜给你妈带去,让你妈心放宽点,咱家总不会一直倒霉下去的。”   纪皖一直没敢把病情告诉姥姥,姥姥还等着纪淑云出院以后去去去晦气呢。   两个人吃到一半,家里的座机响了,纪皖一听,是舅妈打来找姥姥的。   姥姥讲了几句就不说话了,纪皖坐在旁边只听到舅妈嗡嗡嗡的声音。姥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没有发作,只是含糊着“嗯嗯”地应了两声。   挂了电话,姥姥显然有点恍惚,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老太婆没什么用处,只有这间破房子还能让人惦记着。”   纪皖一阵心寒:“舅妈他们还没死心吗?姥姥,你别理他们。”   姥姥很长时间没有吭声,只是摸了摸纪皖的头:“皖皖你别操心这事,你和姥姥说实话,你妈的病还有希望吧?”   纪皖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她咬了咬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姥姥你放心,我妈一定会没事的。”   姥姥长吁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家具都挺古旧的,墙壁前年刚刚粉刷过一次,看起来还挺新:“这房子……是你姥爷在的时候买的,装修的是我和他一点点折腾起来的,每看见一样,姥姥就能想起一件你姥爷的事情……”   纪皖不明所以,怎么好端端地,姥姥忽然伤感了起来。   “皖皖,你舅妈总觉得我偏心闺女,其实你妈这人你知道,不肯占一丁点儿的便宜,这些年虽然住在我这里,可每个月都会往你舅家送钱送东西,你家里也没什么余钱,就那点医保,人家都说了,治这种病一定要用好的药,那可是无底洞啊,姥姥打算把房子卖了,那钱你妈和你大舅一人一半,谁也别来说谁偏心。”   纪皖惊呆了:“姥姥你说什么呢!你把房子卖了你住哪里啊!我不答应,我妈的病不用你花钱,真的,我有办法的!”   “我……我就住你大舅家去了……”姥姥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乖,不惦记我这套房子,可有人惦记啊,搅得大家都不安生,等你妈病好了,就住到她自己那套小房子里去,一个人住住够了,到时候你们记得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姥姥你别答应舅妈。”纪皖急了,那舅妈是怎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吗?心眼小,脾气躁,现在有求于姥姥还这幅德行,要是姥姥以后身无分文要仰仗她了,还不得受多少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红包你在哪里,就在醋哥的小手里~\\\\(≧▽≦)/~啦啦啦 ☆、第19章 017   从家里出来,纪皖只觉得头痛欲裂,姥姥有高血压,纪淑云离婚的那件事情一直是她心头的隐痛,因为当时姥姥挺喜欢林滨的,在林滨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行为时,她又是坚决地站在了女儿这一边,支持她离婚独自抚养孩子,这事一直被几个亲戚拿来做话柄,尤其是舅妈,明里暗里都冷嘲热讽。   姥姥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心疼纪淑云这半辈子的坎坷生活,要是知道她要黑发人送白发人,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姥姥不想和大舅一家同住,纪皖看得出来,可她不知道该怎样阻止舅妈觊觎姥姥的房子,舅妈天性泼辣,这些年已经憋了一口气了,要是这回再不能如愿,只怕两家都要被她搅得鸡犬不宁。   回到病房,纪淑云躺在病床上昏睡,虽然她坚持停了那几种进口药,纪皖却还是和周医生通了气,把那些药放在了普通药盒里骗她服用,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痛得受不了了下午打了止痛针,差不多该醒了。”请来的护工一边吃饭一边说。   肝部已经硬化,腹积水非常严重,纪淑云几乎整晚都痛醒着,护工也只好晨昏颠倒陪护。   纪皖默默地取出了姥姥准备的饭菜放在桌上,一转身,看见纪淑云的眼睛睁开了,那目光茫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妈,姥姥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香菇肉末粥,我扶你起来吃饭。”纪皖轻快地说。   纪淑云没有说话,不过也没有抗拒,纪皖心里一热,三下五除二摇起病床,一边喂粥,一边挖空心思找着她爱听的事情聊天。   纪淑云勉强吃了小半碗便不动了,疲惫地别开了头去,纪皖一眼就瞥见了母亲敞开的领口,嶙峋的锁骨触目惊心。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哑声叫道:“妈,你再吃点吧……”   “哭什么。”纪淑云的声音几不可闻。   纪皖抬手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你姥姥还好吗?”   纪皖用力地点了点头。   “以后……要好好孝顺姥姥。”   “我会的。”   “你是个……好孩子……”纪淑云的神情怅然,“苦了你了……有时候妈在想……是不是妈做错了……不该把你生下来……”   “不不,”纪皖拼命摇着头,“妈,我一点儿都不苦,我觉得很好,下辈子我还做你女儿。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拿他一毛钱,他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就是账号,他自己硬打进来的,我已经退给他了,这辈子我都和他没关系。”   “好……”纪淑云喘息了两声,低声说,“妈没再婚不是因为还惦记他……妈只是恨……还怕……妈有你就够了……”   “我知道,妈你别说了,好好休息。”   “不……”纪淑云痛苦地□□了一声,“再不说……说不定就没机会了……皖皖……公司……”   “我的公司很好,已经盈利了,销售额已经超过了百万,我还在策划公司自己的网络平台,这个平台一建好,公司的规模就完全扩大了。”纪皖用振奋的口吻说。   纪淑云混浊的眼神骤然亮起了一丝微光:“真的吗……不会是哄我吧……”   “是真的,明天我把公司报表拿来给你看。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纪皖搜肠刮肚想着能让母亲高兴的事情,“今天下午,我接到学校导师的电话,说是公司的创业很有参考价值,他为我申请了政府的创业奖励基金,政府有关部门对我们公司的典型很感兴趣,让我去媒体和高校讲课传授经验。”   “好……妈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让他们也看看……他们会后悔的……我的女儿多……多有出息……可惜我……”纪淑云眼神中的亮光渐渐黯淡,凄厉地落在虚无的某一点,她的人生即将走向终点,在一败涂地中再也没有翻身的本钱和时间,“我看不到了……”   “不会的,妈,你会好起来的,你会看到的……”纪皖喃喃地念叨着,不知道在骗她还是在骗自己。   靠着止疼针,纪淑云这个晚上过得还算安稳,纪皖让护工歇着,自己陪了一个晚上。   半夜里纪皖醒了过来,纪淑云在病床上哼哼,眉头痛苦地紧皱。纪皖无计可施,只能帮着揉一揉,用毛巾擦去她脸上身上的冷汗。等这阵痛苦熬了过去,她又陷入了昏睡。   纪皖却睡不着了,半夜两点,四周静谧得让人窒息,她的眼前鬼使神差地闪过贺予涵的脸庞。   仿佛有魔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无尽的诱惑:“答应吧……答应吧……别固执了……”   若干年前的白衣少年露出了明亮的微笑,朝着她伸出手来。   只要上前一步,她就可以握住那双手。   可是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地狱还是天堂?   不,她不要。   她捂住了耳朵,用力把这莫名涌上来的念头从脑中摒弃。   会有其他解决的办法的,一定会的。   第二天起床,纪淑云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她对昨天纪皖说的话记得很牢,催促着纪皖赶紧去公司,不要浪费时间在这里。   去公司的路上,纪皖给导师打了个电话,让她帮个忙,看看能不能和政府部门沟通一下,把授课和采访的时间尽量提前。   到了办公室,她把报表整理了一下,最新一期的确挺好看的,年度利润虽然亏损但当月盈利,销售额也十分抢眼,纪淑云是财务出身,看到这份报表一定会高兴的。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销售主管神情焦急地走了进来:“纪经理,你联系得上王老师吗?”   “他不在?”纪皖有些诧异,王挺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她创业的技术人员,年纪不大,在一家科技公司郁郁不得志,就跳槽跟了她。   “是的,两天没来上班了,从昨天开始,上菜吧的APP和微信平台就无法下单,订单数量骤降,我们到早上才发现了异常,联络王老师却一直没人接电话。”   纪皖的眼皮别别乱跳,定了定神说:“去他家里找找看。”   “好。”销售主管接过了员工信息表,急匆匆地就走了。   纪皖也拨了两次王挺的电话,都是关机,因为公司规模还小,只配备了一个技术人员,王挺为人还算勤恳,自从开发上菜吧的软件开始,纪皖把他的工资翻了一翻,还给了一部分的效益奖,王挺当时挺开心的,加班加点也没什么怨言。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一整天,公司里的热线电话响个不停,询问的、投诉的、骂人的都有,客服接电话接得脸都青了,小陈也跟着跑出去找人了,到了下午,原本只是下单困难的APP连登陆都不行了,纪皖终于放弃了等王挺回来的念头,开始四处找朋友帮忙,看看能不能请一个临时的技术开发人员来帮忙查找一下问题。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多,在打了十多个电话后,纪皖才辗转找到了大学里的一个计算机系的学长,学长看了以后眉头深锁,很坦白地告诉纪皖,她的这些软件程序有明显漏洞,如果不是那个主编的技术来修复的话,还不如重新编程写代码。   连着两天,公司几乎陷于瘫痪状态,合作的好几个基地都打来了电话询问出了什么状况,其中那家颇有盛名的有机农场负责人亲自把电话打到了纪皖的手机上,措辞十分严厉:“纪经理,当初你来和我们洽谈时,我对你很有信心,力排众议接受了你们这样的新生事物,可现在我对你们公司混乱的管理十分失望!”   “对不起,我们会尽快解决软件问题的。”纪皖涩然说,她该怎么解释?解释家里出了事情,所以她没把重心放在公司上?还是把责任推卸给那个失踪的王挺?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负责人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你们的客户资料已经泄露了,撸菜吧你听说了吗?他们已经登门拜访来抢你的生意了。”   打开电脑输入了“撸菜吧”三个字,跳出来了几个页面,软件的简介和推介、合作联络方式、第三方推广都很齐全,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没几天功夫就有种气势汹汹要取而代之的味道。   纪皖下载了他们的软件,软件从界面到功能,都和“上菜吧”雷同,只是在微小的地方稍作了修改而已。   显而易见,忽然失踪的王挺,十有**已经跳槽到了这家新公司,用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把公司的机密拱手让给了对手。   纪皖的手都在颤抖,“上菜吧”的每一项功能、每一处设计、每一个创意都是她费尽了心血熬了无数日夜才付诸于现实的,就这样轻易被人窃走,而她的正牌软件此时却被人恶意篡改,陷于停滞中。   “上菜吧”当初和王挺一起光前期工作就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现在如果重新让人编程写代码,就算加班加点也还要一个月时间,等一个月以后,这大半年攒下的客户群都要被这家“撸菜吧”抢跑了吧。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家里打来的,纪皖这才想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去看姥姥了。   “皖皖你这几天很忙吗?怎么都瞧不见你人影啊?要小心身体啊,”姥姥絮叨着说,“姥姥去过医院了,你妈怎么病得那么厉害?你要多想想办法,你妈太不容易了……”   “我知道,姥姥你别太担心。”   “你明天有空吗?”姥姥迟疑了一下问。   “有空。”纪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姥姥如释重负:“那可太好啦,明天姥姥要签合同把房子卖了,你过来帮姥姥看看合同,姥姥老眼昏花的,别到时候给人骗了。”   纪皖顿时愣住了:“这么快?”   “你舅妈着急,说是京京的学校申请好要交钱了,”姥姥的声音一下子变了,抑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姥姥心里有点舍不得……皖皖……年纪大了就是念旧……你别理姥姥……”   纪皖说不出话来,那套房子里不仅有姥姥的记忆,也有她的童年和青春记忆,她想让姥姥不要卖房子,她想让觊觎这些钱的舅妈滚蛋……   姥姥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一会儿,心情好像好了一点,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纪皖心里好像坠了铅一样,整个人都木木的,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她茫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接起了电话,   这次是导师打来的。   “纪皖,我已经和经贸部联系好了,”导师兴致勃勃地说,“你把所有的资料都准备一份送过去,包括你自主开发的软件、微信平台等等,因为这是一个大型的活动,不能出差错,政府部门要亲自对你的创业项目进行评估和审核,一旦通过后会马上安排电视台和其他媒体对你采访……”   “老师……我……”纪皖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却说不下去了。   “怎么了?”导师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出什么事了吗?那个科长对你的软件很感兴趣,说是要去下载一个试试买菜送菜的功能。”   “没什么,”纪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你放心,我过两天就把资料送过去。”   挂了电话,纪皖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窗户旁。   窗外是老旧的城市旧房,在高楼大厦的围堵中分外醒目,斑驳的墙壁、狭窄的小巷,无一不显示着这是一处被现代化大都市遗弃的地方。   或者她也一样,任凭她再努力再奋斗,也已经被命运女神遗忘了吧。   那就不要再坚持那些她一直无谓的坚持,就算沉沦,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打开手机,随手找到了那个曾经在黑名单里呆过的名字。在枯燥的铃声中,她仿佛看到了她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庞在现实中慢慢龟裂的模样。   手机接通了,话筒的那一头一片沉默。   “贺予涵?”她机械地叫了一声。   “是。”   “那个交易,还有效吗?”   贺予涵很久没有说话,久到她以为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已经破灭。   “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有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送飞吻 ̄3 ̄)╭别忘记撒花留言哦~~猜猜贺少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什!么! ☆、第20章 017   贺予涵的效率惊人,当晚就替她拉来了一个技术团队,里面有个IT高手名叫简鸣,是个瘦高的青年,领着人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攻克了王挺留下的漏洞。上菜吧第二天就恢复了运营。   当天下午,简鸣就和她探讨如何提升软件的各项功能升级版本,到底是出自世界五百强的高手,不是王挺这样的小技术人员能相提并论。   “我会保留你们原先的色调和界面,但对此加以细化显得不是那么粗糙和简单,让顾客的第一印象就感受到这个软件的细心、专业,再在功能上加以强化,你觉得怎么样?”   当初王挺把这个APP做出来的时候,纪皖就觉得不是尽善尽美,但王挺的水平就在那里,美工也是她自己硬凑合上的,现在有这样一级水平的团队升级软件,当然再完美不过了。   “这样开发需要多少钱?”   简鸣摇了摇头:“我欠贺少一个天大的人情,不用费用。”   纪皖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不过,看到你的软件我有个好主意,不如你给我张你们上菜吧的金卡,我点单终身八折优惠,抵充我的劳务费,就这么说定了。”简鸣咧开一嘴白牙爽朗地笑了。   连那样的交易都同意了,再矫情又有什么意思。   纪皖笑了笑,伸出手去:“谢谢,希望合作愉快。”   简鸣的团队很年轻化,有几个甚至是二十刚出头的小年轻,中午纪皖在对面的饭店里招待他们吃午餐,那两个小年轻一口一个姐姐好漂亮,围着她团团转。   “哎你们够了,”简鸣踹了他们一人一脚,“纪小姐有主了,都给我闪边去。”   小年轻们毫不在意:“姐姐这么漂亮,我们愿意做备胎,姐姐加个微信,微博也可以,就算有男朋友也可以聊聊天嘛。”   一群人拿着手机开始互加好友,纪皖调出了久违的微博,一刷新,跳出来了贺予涵的更新页面。   终于。   时间是昨晚二十三点十八分。   配图是他的手搁在一只猫的玩偶上。不知道是不是修过图了,光影效果很好,贺予涵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分外圆润,透着剔透般的粉色,肌肤是蜜色的,骨节分明,带来美和力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觉冲击。   猫是花菜一样的折耳猫,玩偶做得挺逼真,带着一股高冷味儿。   不用去看评论,纪皖就知道底下应该是一大片手控们的惊叹声。   当这双手覆上琴弦拨弄出旋律时,他们会想必会更疯狂。   她就在那曾经的一瞬间仿佛被魔鬼诱惑了心智,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意外了,她不会重蹈覆辙。   手上的杯子被敲了两下,纪皖回过神来,简鸣冲着她暧昧地挤了挤眼,朝着窗外努了努嘴:人行道旁,贺予涵正靠在香樟树看着他们。   “快去吧,别让他等。”简鸣笑着说。   团队里的小年轻却不知道贺予涵是谁,起哄了起来。   “让他多等会儿,男人等女人,天经地义,有啥怨言。”   “姐,喝完这杯再走,不然不够朋友。”   “都没让姐姐喝酒了,饭都不陪我们吃完了吗?”   纪皖被缠着喝了两杯饮料,那几个人被简鸣又踢了几脚,这才笑嘻嘻地让纪皖脱了身。   中午的太阳有点烈,纪皖用手挡着阳光,顺便挡住了贺予涵灼热的视线。   “有事吗?我等会要回家一趟。”她的语声淡然。   那张脸庞一半跳跃着阳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一半藏在了树荫中,晦涩不明,贺予涵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拽,纪皖打了个趔趄,慌乱地抓着他的肩膀稳住了身形。   “你……”   还没等纪皖斥责,贺予涵就开口说:“有太阳,别把皮肤晒坏了。”   纪皖噎了一下。   贺予涵凝视着她眼下的青灰色,心中一阵刺痛:“经贸部那里我已经联络好了,你的资料送去就会第一时间审批,估计下个星期就会安排你和其他几个人的宣传活动,阿姨那边应该等得及。”   纪皖沉默了片刻道:“谢谢。”   “你们公司的商标包括几个软件界面我已经去进行了全方位的注册,还有一些资料原件需要你提供,批准后就去打官司,如果那家公司再一意孤行,就等着赔钱吧。”   那古井无波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你……什么时候去注册的?”   贺予涵笑了笑:“国外版权意识十分强烈,我也被潜移默化了一点,互联网时代这个很方便,不过还是需要你的最后签名原件。”   纪皖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盯着贺予涵,脸庞上依然是峻挺的眉峰,锐利的眼神,可她却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不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而是一个不动声色将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   “走吧。”贺予涵示意,拉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   “去哪里?”纪皖下意识地问。   “去你姥姥家,难道你真的希望你姥姥把房子卖掉吗?”贺予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姥姥和中介、买家约好了两点,纪皖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老远就听到舅妈在指桑骂槐,说这个外甥女小小年纪心眼太多,这么晚还没到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婆婆年纪大了越来越糊涂。   “哎呦,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家产不留给孙子,倒是眼巴巴地把一半要送给女儿,你们说说有这道理吗?”   纪皖一进门,就听到舅妈阴阳怪气的说话声。   “好了你就少说一句了。”大舅不快地说。   “说都不让说啦,你这个儿子真是,也不会学你妹嘴甜哄着你妈一点,好处尽让你妹得了,凭什么一人一半?反正我是不答应。”舅妈不甘示弱。   姥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屋脚的靠背椅上,她依然拾掇得很整齐,就好像要去赴一场宴会似的,她的后背挺得直直的,手心摩挲着椅子的雕花把手,眼神晦涩。“别吵了,”她轻声说,“儿子女儿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你爸当年也是这个意思,要是不行,那房子就不卖了。”   舅妈悻然住了口,用力在大舅脚上踩了一下,还泄愤地碾了碾。   中介和买家赶紧来打圆场,这个说家务事慢慢商量就好了,那个说都等了这么久了,家人也在,不如合同先签掉。   舅妈眼珠一转,把中介拉到一边,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小声说些什么。   真是世间百态,人心叵测。   纪皖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姥姥,姥姥一下子转过头来,惊喜地站了起来:“囡囡你可来了,姥姥都急死了,快来帮姥姥看看合同。”   “真是奇了怪了,”舅妈阴阳怪气地说,“她大舅吃过的盐都比她走过的路多,还要让一个黄毛丫头看合同。”   姥姥没吭声,只是固执地把合同塞进了纪皖的手里。   纪皖三下五除二,把合同撕得粉碎:“姥姥,这房子我们不卖了。”   鸡飞狗跳。   中介和买家气急败坏,舅妈又骂又嚎,大舅拍了桌子,怒气冲冲地说纪皖简直是胡闹,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姥姥拉着纪皖的手,终于忍不住哭了:“囡囡,卖了吧,京京要读书,你妈要治病,姥姥没事,不就是一套房子,姥姥没几年活头了……”   “大舅,这不是一套房子,这是姥姥和姥爷的命,”纪皖冷冷地说,“京京要是靠卖姥姥的房子去读书,这样他会不会一辈子都不安宁?”   “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后背来做主了!”舅妈把手一撸,把茶几上茶具扫到了地上,发出了“哐啷”一声响。   原本站在后面的贺予涵眼疾手快,把纪皖往身后一拉,挡在了她的面前,瓷片碎了一地,差点溅在脚上。   “其实,你们现在卖房子不合算,我知道一个消息,过几个月,这一片会划给当花路小学。”贺予涵慢条斯理地说。   中介和买家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舅妈不屑地说:“你谁啊你,以为自己是教育局的吗?我们家的事要你这外人来凑什么热闹。”   贺予涵没理她:“出国留学的费用,我可以帮你们申请到低息贷款,现在通胀越来越厉害,从银行贷款花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等几年以后你儿子留学回来,这套房子说不定已经把你们的学费都涨回来了。”   舅妈不吭气了,狐疑地打量着贺予涵:“房子还能涨?”   “当然,”贺予涵神情自若,“不信我们打个赌,以今天你们的签约价为准,一年我加百分之八个点,姥姥住几年,我就往上翻几年,房子涨了算你们,房子跌了算我。”   舅妈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瓜:“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贺予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了茶几上:“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   大舅随手拿起来看了两眼,顿时揉了揉眼睛,盯着上面的名字好一会儿,又抬头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贺予涵:“你……皖皖,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皖皖的男朋友,姥姥,这房子就不卖了,留着我和大舅打个赌吧。您慢慢住着,住到不想住了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吐血完成,此处应有鲜花和掌声!   今天在v章每章留言的都送一份红包,礼轻情意重,谢谢大家支持正版。明天继续来看皖皖和贺少顺带抢红包,不见不散哈! ☆、第21章 017   卖房风波终于过去,舅妈脑子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合计,拽着大舅乐不颠颠地走了。当花路小学是市重点,如果这房子被划入,学区房概念能让这地段火上一火,这买卖的确比现在卖了房子上算得多了。   姥姥也不管房子了,看着贺予涵一个劲儿地笑,盘问着他的年龄、职业、家庭,还偷偷把生日用个小本子记了下来,纪皖估摸着她是想去排排两人的生辰八字。   年纪大的人都有点啰嗦,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好几遍,贺予涵话不多,却也一直耐心地一问一答。   虽然是假的,可看着姥姥这么高兴,纪皖心里也有了那么一丝愉悦。   临出门前,姥姥把纪皖拽到一旁,略带忧虑地问:“囡囡,你们俩真的在谈恋爱?你妈知道吗?”   纪皖摇了摇头:“我这就打算告诉她。”   姥姥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说:“他也长得好俊。”   纪皖安慰说:“也不一定长得俊就会像那个人一样坏,姥姥你别担心。”   “看起来这孩子家世还不错,不过也不能太好,有钱人容易有花花肠子,更别提长得俊的有钱人了。”姥姥在那里自言自语。   纪皖笑了笑,贺予涵的家世何止是有钱的程度啊。不过反正姥姥也接触不到他身旁的人,就让老人家以为他们俩在谈恋爱吧,谈着谈着,两年后分开了也不会伤害到姥姥。   走出房门的时候,贺予涵正在打电话,一见到她们出来,他立刻简单地应了几句收了手机。   “小贺啊,以后常来,”姥姥热情地说,“我家囡囡脾气倔,你平时多担待些啊。”   贺予涵点了点头:“姥姥你放心,只有她欺负我的份。”   姥姥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姥姥一口气送出了小区门口,这才停住了脚步,目视着纪皖上了车,等车开出很久了,纪皖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单薄却固执的身影。   “谢谢。”纪皖道谢的口吻终于变了,好像在一片静默黑白中有了几分颜色,她原本以为贺予涵会简单而粗暴地砸钱来制止舅妈,却没想到,他迂回婉转,用画饼充饥的方法让舅妈偃旗息鼓,这样的结果让她心情舒畅,没让小人得逞,也没让姥姥受到伤害。   贺予涵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回答:“不客气,靠着歇会,这两天累了吧。”   纪皖的确累了,闭上了眼睛,在轻微的晃动中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车子已经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了,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一个不知名的女歌手组合正在诠释着一首民谣,清新而从容。   贺予涵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里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皖动了动,身上盖着的外套滑下肩膀,贺予涵伸手拉住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缓缓再起来,别感冒了。”   外套带着浅浅的檀木香调,夹杂着男性沉稳的气息,纪皖有一瞬间的恍神。   贺予涵却误会了:“这是北秀娱乐今年准备力捧的新人组合,最近很红,有几首走民谣风的还不错,喜欢的话可下载来听听。”   纪皖摇了摇头:“那都是从前的爱好,现在不喜欢了。”   贺予涵怔了怔,随手退出了手机的蓝牙连接,音乐声戛然而止:“那你现在喜欢什么?”   纪皖坐了起来,把外套还给了贺予涵:“没什么特殊的偏好,有什么就听什么。我去看我妈,你呢?”   她抬手去拉门,拉了两下却没反应,回头一看,贺予涵正神情凝重地看着她,刹那之间,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心头泛起。   “皖皖,”贺予涵斟酌着词语,“林滨那里,他这阵子正在努力钻营一个处长的职位,你想要现在收拾他还是等他爬到那个位置再出手?他要调去的那个部门对官德的要求比较高,你的事情一捅出去,配合上网络媒体的舆论,这辈子估计能保留个主任科员的待遇就不错了,你觉得够了吗?还是要再落井下石一把?”   纪皖呆了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有林滨的老婆,她不是经营了一家外贸公司吗?我已经安排好鱼饵了,不过还没那么快见效,估计离破产还有两到三个月,至于她的儿子,酷爱电子游戏,高三这一年全靠父母盯着,还有几天就高考了,只要你愿意,找个人稍稍勾一下,就能把他勾到网吧通宵达旦地玩游戏。”   “他……是傻吗?”纪皖不可思议地问。   贺予涵耸了耸肩:“被宠惯的孩子完全没有自制力。”   “你现在和我讲这些……”纪皖狐疑地问。   贺予涵的眼里有着浓浓的担忧,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你要有心理准备,周医生刚才打电话来说,你妈妈不行了。”   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纪皖的脸色煞白,握着扶手的指尖颤抖了起来。   “皖皖,别的我都能帮你,可是,这个我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贺予涵的声音低哑,“你要自己挺过去。”   纪淑云的病情迅速恶化,一天中有大半时间昏迷。   在她难得清醒的时间里,她看到了纪皖在母校际安大学的演讲视频,也看到了际安电视台经济半小时对纪皖的专题采访,更随着摄像头近距离地看到了纪皖公司的现状: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整齐划一的员工,一派生机勃勃。   虽然她耿耿于怀的那对母子没能来向她忏悔认错,不过,她的女儿足以傲视那家人背弃了婚姻和亲情得来的儿子。   临终的时候,纪淑云有了片刻的回光返照,握着纪皖的手,眼里是浓浓的不舍。   “皖皖……你要小心……”   这个世界太过凉薄,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不要付出太多。   爱情太过虚幻,没有人能真正爱你,除了你自己。   妈妈的人生太过失败,不要重蹈妈妈的覆辙。   ……   那些说不出的叮嘱,都汇集在那眼神里,成为了一个母亲最后的叮咛。   葬礼上,纪皖出奇地平静,眼神清亮,举止得体,最后遗体告别火化时,她甚至没有流泪,只是红了一下眼圈。姥姥晕倒了一次,痛哭了两场,总算挺了过来,她一直担心纪皖,不顾自己的身体硬要跟着到了殡仪馆,跟在后头一直念叨:“囡囡你倒是哭啊,哭出来就好了,别这样硬挺着。”   “哭有什么用,”纪皖喃喃地说,“妈不喜欢看到我哭。”   骨灰送进墓园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纪皖没有撑伞,为母亲点上了三炷香,喃喃地道:“挺好,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么苦,妈去了天堂,一定会很幸福。”   雨丝落在她的头发上,脸庞上的肌肤好像上等的美玉一样剔透,墓园中的微风轻拂,松柏声声,纪皖的衣袂随之起伏,让人怀疑她好像下一刻就要化作一缕青烟消失。   贺予涵站在她身后,莫名的担忧从心底泛了起来,眼前这个心心念念的女孩就在一步之遥,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皖皖。”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   纪皖回头一看,神情漠然:“你来干什么?”   林滨朝着四周看了看,躲躲闪闪地来到了墓前:“我……也来送送你妈,我不知道她病得那么重……”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纪皖嘲讽地说,“你觉得你现在有脸来看她吗?”   “皖皖,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别听你妈一面之词,”林滨辩解说,“我们老家那里的风俗就是这样的,没儿子一辈子都被人看不起,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是很温柔体贴的,怎么关键时刻就不能替我想想呢?”   替他想想,谁替她们母女想想?   纪皖的心里一片冰凉。   “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想着从前的事情,她要是不那么倔就好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也过得很不错……”林滨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这就是她生理学上的父亲,软弱、愚孝、不负责任,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半点悔改之心,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纪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再也没看他一眼,大步就朝外走去。   墓园里很冷清,正值初夏,翠柏郁郁葱葱,石板铺成的小径幽深绵长,蜿蜒在一片绿色当中,四周只有她和贺予涵的脚步声。   “谢谢。”   纪皖低低地说,纪淑云的葬礼,多亏了他在旁边协助。   “难道你对我只有这两个字可以说吗?”贺予涵的声音有些紧绷。   “你还希望在我这里听到什么?”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算了,以后再说。”   纪皖想起了什么:“对了,林滨那家人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了。”   “你不替你妈报仇了?”贺予涵有些意外。   “不,”纪皖笑了笑,朝着天空仰起脸来,清凉的雨丝落在脸上,让人分外清醒,“我妈已经走了,现在就算弄得他家破人亡也看不到了,报仇的事情就不着急了,由我亲手来做比较有意义。”   贺予涵不以为意:“随你,你高兴就好。”   纪皖停下了脚步,随手从小径旁的珊瑚树上扯下一片叶子。珊瑚树叶很奇怪,拗断树叶后会有不明显的白丝黏连,就好像藕断丝连似的。   她用力一拉,白丝断了。   “贺予涵,”她漫不经心地把碎片扔进了垃圾桶里,看向那张俊逸深邃的脸庞,“你帮我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我什么时候履行我的义务?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人情,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第22章 017   走进好久没回去住的公寓,纪皖吓了一跳,平时能躺着就不爱坐着的女主人正在客厅里练瑜伽,还是个高难度的半头倒立式,花菜正趴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脸“朕要被你这愚蠢的人类气死了”的表情。   还没等纪皖说话,田蓁蓁双手撑在地上“哎呦”叫了一声:“皖皖,快来帮我一把,脖子梗住了!”   纪皖赶紧扶住了她的腰,田蓁蓁借力一歪,这才顺利地站回到了地面上,她一边拧着脖子一边埋怨:“明明在教练那里练得挺好的,怎么一回家就什么都不对了,真是笨死了。”   “好好地怎么练上瑜伽了?”纪皖纳闷地问。   田蓁蓁兴冲冲地拉着纪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怎么样?腰肢柔软了没?身材□□了没?还有我的脸,是不是肌肤更富有弹性了?”   “你以为瑜伽是仙药吗?”纪皖哭笑不得。   田蓁蓁满脸憧憬:“我已经练了一个多月了,应该马上能见效了。”   纪皖盯着她打量了几眼,试探着问:“怎么,又谈恋爱了?”   田蓁蓁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绯色,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啦,我不打算谈恋爱了,以后我要做成熟的现代女性,不谈爱只说情。”   这是什么理论,纪皖正想好好问问,田蓁蓁愉快地说:“皖皖,你知道安佑后来怎么样了吗?我把那视频发到他们医院的网站论坛上去啦,用了个匿名的国外代理IP,安佑以为是那个女的发的视频,两个人在医院里撕起来了,那场面真是太快人心。”   “谁教你的?”纪皖敏感地问。   田蓁蓁语塞,嘟囔着说:“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吗?”   纪皖有点担忧,她这阵子忙着家里和公司的事情,已经好久没有关心过田蓁蓁的生活了,这个好友浪漫单纯,经过安佑这个渣男的刺激,可千万别再被别的男人骗了。   “蓁蓁,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你要是有事情可千万不能瞒着我,别一个人闷在心里。”纪皖叮嘱道。   田蓁蓁搂住了她的脖子快活地笑了:“我知道,你放心啦,现在我很有目标啦,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有了情况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纪皖正想追问是什么情况,田蓁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的神情有点慌张,手忙脚乱地接通了,小声应和着躲到自己房间去了。   纪皖非常纳闷,田蓁蓁以前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这样躲起来有自己的小秘密还是头一次。不过,她想了一下也释怀了,她自己不也有秘密瞒着田蓁蓁吗?从前高二的那场早恋,还有已经上演的这场交易。   等她从自己房间里整理完衣物,田蓁蓁已经坐回在客厅的沙发上了,抱着双腿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以后都要陪姥姥住吗?”看着她拉着行李箱出来,田蓁蓁恋恋不舍。   纪皖含糊着应了一声,墓园里的那段对话在她耳边回响。   “既然这样,先适应一下,搬过来和我住一段时间吧。”   “我想陪陪姥姥。”   “姥姥那里我安排了钟点工,其他时间只要你需要,我会陪你一起去看姥姥的。”   “算交易时间吗?”   那人沉默了很久,才简短地应了一个“算”字。   ……   花菜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围着行李箱开始打着转,纪皖蹲了下来,抚摸着它的脑袋:“乖,以后要听你主人的话,别学她那么懒,你都胖了。”   “喂喂!人家这叫丰满,连贺予涵都夸它漂亮呢,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也对花菜爱不释手,”田蓁蓁得意地说,“现在微博上都有人管花菜叫贺予涵的小蜜呢。”   好像是为了应和田蓁蓁的话,花菜一下子窜到了行李箱上,猫下巴高高地扬起,蓝色的猫眼斜睨着纪皖,看起来真是冷傲得很。   纪皖忍住笑,伸出手去握住了它的爪子:“你好,花小蜜。”   花菜的肉垫很舒服,厚厚的软软的,纪皖挠了两下,花菜傲然的姿态顿时绵软了下来,“喵喵”地叫得甚是氤氲。   手机传来一阵震动,纪皖打开来一看,是贺予涵发过来的短信:需要我上来帮忙吗?   纪皖咬了咬唇,终于恋恋不舍地把花菜抱了下来,又交代了田蓁蓁两句,离开了这间住了将近两年的公寓。   出了小区,纪皖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车门上的贺予涵。   不得不承认,无论在哪里,贺予涵都有着吸引他人目光的特质。他站在那里,身后狭窄的马路、干枯的杂草,就连人行道上的垃圾桶,都被无声地绞杀,臣服于他傲然睥睨的气质之下。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时间,就有好几个路过的女孩对他侧目而视,还有一个甚至走过去和他说了两句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这么久。”贺予涵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里。   “其实你可以先走,我打的过来就可以了。”纪皖心不在焉地去拉后座的门,却发现门锁着。   “不舍得田蓁蓁的话,不如叫她一起下来吃个便饭,”贺予涵提议说,“我们俩的关系,你总不能一直瞒着她吧。”   能瞒多久就是多久。   纪皖心里想。   她真的不愿意好友知道她这么狼狈的交易,更不愿意和贺予涵一起装恋人来欺骗好友。再美好的谎言都有戳穿的一天,到时候只会更加不堪。   “不用了,走吧。”纪皖摇了摇头。   贺予涵站在那里没动,眼中幽深一片。   纪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看来我只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贺予涵的嘴角勾了勾,眼中却没半分笑意。   “需要我公开吗?需要的话我这就叫蓁蓁下来。”纪皖勉强笑了笑。   “不必了,你高兴就好。”贺予涵拉开了副驾驶室的门,“坐我旁边吧,我不想总是回头看你。”   车子平稳地开在马路上,车内的温度适宜,感觉不到外面高照的艳阳。   不一会儿,贺予涵就在一家大型超市前停了下来,看起来像是要进行大采购。   超市里的推车都锁着,需要一块硬币才能解开,贺予涵掏了半天,皮夹里却只有一堆黑卡,这头纪皖却拉了一辆车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脚跟。   不是双休日,超市里人不多,贺予涵饶有兴致地从日用品一路逛到了生鲜,不一会儿推车里就堆满了杂货。   生鲜区弄得很干净,几个大型的水柜有各种海鲜生物在游动着,贺予涵左右看了看,回过头来问纪皖:“你喜欢吃什么?龙虾还是长脚蟹?或者也可以试试这种超大的富贵虾,个儿大肉挺鲜的。”   纪皖犹豫了一下:“我都可以。”   “那就龙虾吧,”贺予涵示意店员,“帮我抓这个,对,游得比较快的那个,还有帮我抓条多宝鱼,不用太大,两个人的量。”   旁边有一对夫妻推着车子在挑水果,老公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老婆的问话,老婆看着贺予涵忽然就生气了,拿起一根黄瓜拍打着老公的手机:“成天就知道玩游戏,你看看人家老公多尽心,连海鲜都知道怎么挑。”   纪皖有点尴尬,只好装着没听到一样目不斜视。   老公用手臂挡着“哎哎”地叫了起来:“别闹……再给我几秒……卧槽死了!”   “跟你的游戏过日子去吧!”老婆气得够呛,推着车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老公一溜儿小跑追了上去:“哎这怎么能怪我,你都挑了多久了,连西瓜皮上有个癍疤都不行,你以为你选美啊……”   贺予涵拎着两个袋子过来了,自然而然地接过推车:“看什么呢?家里没水果了,去买点橙子。”   两个人推着车子并肩而行,迎面而来的推车有不少是小两口或者三口之家,纪皖有些别扭,不着痕迹地退开了几步,和贺予涵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贺予涵看起来一无所觉,到了鲜橙的柜子前,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冲着纪皖招了招手:“你来挑,我不会。”   旁边的导购笑得很甜蜜:“不用挑的,我们这里的橙子都是从热带进口过来的,个个都很——”   贺予涵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导购最后一个词被冻在了嘴边。   纪皖只好走了过来,拿起包好的橙子随意选了选,放进了推车里。   “我手有点酸,你来推一会儿。”贺予涵淡淡地说。   导购的笑容有些挣扎了: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懒?是要保持笑容还是换个鄙夷的眼神?   纪皖推着车朝前走去,贺予涵几步便追上了她,十分自然地把手搭在了那她握着把手的手上。   肌肤相触,尾椎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战栗,久远的回忆席卷而来。   那是为了每学年一度的奖学金而奋力挽救岌岌可危的八百米长跑的时候,她一个人留在操场里恶补训练。   初夏清凉的风、时起时伏聒噪的蝉鸣声、浅浅的蔷薇花香,还有贺予涵那充满爆发力和持久性的矫健身姿,是那个夏天最深刻的印记。   每次跑完以后她浑身都汗涔涔的,手上更是黏腻一片,这让有洁癖的她略有些不舒服。那天贺予涵买来了两瓶矿泉水,打开一瓶浇在她的手上。   手上湿漉漉地滴着水,她四下找着纸巾,少年忽然开了口:“我来帮你擦。”   手被握住了,那双修长宽厚的手把她的整个覆盖,从上到下轻轻抚摸着,沥去了湿润的水珠。   少年的神情自若,可从那抿紧的嘴唇中,从那指尖些微的颤抖中,她可以感受到那种难以察觉的紧张。   她也很紧张,脸上烧得堪比天上的晚霞,以至于连挣都没有挣脱一直傻傻地被握着,直到蝉鸣声再次响起。   ……   那只手动了动,转了个圈,握住了纪皖的手心。   和从前的相比,骨节长开了,修长的手指上有着明显的突起,显得越发有力。   推车因为突然失去平衡歪了歪,贺予涵另一只手迅速地补上了空位。   纪皖挣扎了一下,却再次被紧紧地握住,贺予涵调整了一下步伐,两个人一左一右推着车朝着收银台走去,看上去十分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持续甜蜜撒糖,贺少在内伤中享受幸福的二人世界~~   今天还有抢红包活动,欢迎大家参与么么哒~~明天开始符合要求的留言送积分啦。   醋哥的现言,求个预收: 醋哥的古言,也求个预收   谢谢扔霸王票和营养液的土豪天使!爱你们!   Qxp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26 09:41:06 ☆、第023章      出了超市的门,贺予涵终于没法再硬拉纪皖的手了,把满满两大袋东西扔上了车,他一路开车到了自己的公寓。   这间公寓是他决定回国以后购置的,精装平层,独门独户,私密性特别好。   谢宁等在电梯口,一见到他们就迎了上来,接过纪皖手中的拉杆箱,愉快地说:“贺少,纪小姐,这件公寓总算盼到它的主人了。”   他拉开门,一路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这里的家具是贺少亲自选的,月初刚刚运到,所有的软装特意照你的喜好找名家设计的,特别是你的卧室,贺少说你喜欢白色,你到的前一刻我还在往书房里搬你喜欢的书和碟片……”   贺予涵轻咳了一声:“好了。”   “是,”贺宁应了一声,促狭地朝纪皖挤了挤眼,“那我先告辞了,慢慢享受二人世界。”   门关上了,四周安静了下来,半敞的窗户将纱帘轻轻吹起,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圆弧形的落地玻璃把小区中宽阔的园景一览无遗,再极目远眺是宽阔的黄罗江,景致怡人。   纪皖闪了一下神,迅速地收回视线:“哪间卧室是我的?”   “朝南的第二间,”贺予涵替她推开门,“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你告诉我。”   纪皖稍稍放下心来,不是住在主卧就好。   拉着行李箱走进卧室,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卧室里是一片白色的海洋,布幔把白色的罗马床半遮半掩,被大朵的蝴蝶结绑在了床柱上,床罩上是不规则的大朵刺绣,为这间卧室点缀上了几分色彩。   卫生间、更衣室一应俱全,而最让人心跳加速的是窗户下一个半高的飘窗。   木制的榻榻米,造型独特的靠垫,茶几上的陶泥和书架,阳光透过玻璃,毫无保留地照了进来,花盆里的多肉植物正展示着它们蓬勃的生机。   “我喜欢躺在窗户旁晒太阳。”   “一杯茶一本书,看累了就躺着睡一觉。”   “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醒了,有人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   “皖皖,吃饭了。”   ……   纪皖怔怔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胡乱把行李箱的衣服挂在了更衣室里,去找贺予涵。   公寓太大了,她连推了几间都没找到人,只好高声叫了贺予涵的名字。好一会儿,贺予涵的声音才从厨房里响起:“我在这里。”   “贺予涵,我觉得我……”纪皖边说边走进了厨房,顿时吓了一跳,中岛的料理台上一片狼藉,贺予涵换了家居服,一手拿着菜刀,水池旁,那只龙虾正张牙舞爪地和他对视。   贺予涵的眼神冷厉肃然,仿佛在威压着这龙虾自动缴械投降,只是他的围裙让这份威严打了很大的折扣,龙虾看起来完全不买他的帐。   一见到纪皖,贺予涵有些尴尬:“刚才应该让小谢剁了它再走。”   “你要……干什么?”纪皖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饶是她心事重重,也快要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了。   “烧菜给你吃。你去房间里看书晒太阳,等会吃饭了我叫你。”贺予涵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出去。   纪皖没有走,几步就到了料理台前,飞快地抓住了龙虾的后背,那龙虾挥舞着大鳌,却半点都没夹到纪皖的手指。   贺予涵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半晌才道:“你胆子好大。”   “以前在餐厅打过工,经常抓了。”纪皖轻描淡写地拿了一根筷子,随手在龙虾的尾部一捅,扔进了锅里。   贺予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以他从前的了解,纪皖的家境虽然一般,但怎么也沦落不到要去餐厅打工的地步,他到底漏掉了什么?   “我来。”他接过了纪皖手中的锅盖,把龙虾闷在了里面。   “你打算晚餐在家里吃吗?”纪皖看了看水池里的多宝鱼,“就这两个菜?”   “还有一个凉拌黄瓜,”贺予涵面无表情地说,“不够吗?”   “会洗鱼吗?”纪皖不抱希望地问。   “当然会,很方便的,谢宁和我说过了,”贺予涵非常自信,“我特意选了这两个菜,都只要蒸一蒸就可以了。”   纪皖拿出手机调出了“上菜吧”的软件,点了个小土豆、秋葵和土鸡蛋,然后朝着他伸出手去:“你打下手吧,菜刀给我。”   上菜吧送菜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以后就到了,而贺予涵还在折腾那条“洗起来很方便”的多宝鱼。纪皖已经把龙虾葱油爆炒好了,龙虾被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雪白的肉在艳红的龙虾壳中,上面撒着葱花,香气四溢。   多宝鱼清蒸,小土豆做了干煸,秋葵则是清炒,鸡蛋炖羹,贺予涵拿了根黄瓜,在餐桌上比划了一下,自信心终于受到了打击,悻然放回了冰箱里。   不过他还是找到了能发挥所长的事情,用榨汁机为纪皖榨了一杯鲜橙汁,自己则开了一瓶红酒。   菜都上齐了,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纪皖坐在餐桌的对面,刚才的劳作让她的双颊微微透着粉色,连衣裙的领子半开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贺予涵目光在那里一掠而过,落在了那双清亮的眸子中。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以至于现在成为现实时反倒好像在梦中一样。他的嘴唇微抿,不想让自己太过喜形于色。   “欢迎我们一起入住新房。”他举起酒杯,朝着纪皖示意。   “新房?”纪皖有些困惑地瞧了瞧四周。   “对,新房,它拒绝男主人单独入住,今天终于等到了它的女主人,”贺予涵看着她,深邃的黑眸仿佛一潭深水,“干杯,为了我们新的开始。”   纪皖迟疑了片刻,举杯碰了碰,透明的水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贺予涵抿了一口红酒,甜馥芬芳的液体滑入喉咙。   当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床,纪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闪过贺予涵的脸庞,还有他握着自己的手。   任凭她怎么控制,左胸口的跳动都让她有种加速的错觉。   是因为这浪漫温馨的场景,还是因为那个男人温柔深情的眼神?   或许只是因为她此时此刻太脆弱了,脆弱得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关机,拿起来一看,是席衍发过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四个字:节哀顺变。   纪皖呆呆地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席衍那些浪漫的追求招数好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她自嘲地笑了笑,因为失眠而亢奋的神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公子哥儿的招数不尽相同,不过目的都只有一个吧。   冷眼旁观就好,如果成了局中人,那离被伤得支离破碎的日子就不远了。   席衍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第二天一早,纪皖的生物钟就把她叫醒了,睁开眼一看,屋里黑漆漆的,她几乎以为还在半夜,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发现已经八点了,窗帘太厚重,几乎把光线全都挡住了。   等她洗漱完毕走出房门,贺予涵已经坐在餐桌旁刷邮件了,餐桌上摆着早餐,而他换了一身运动服,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看起来好像刚刚晨运回来。   “早,下次试试和我一起晨跑。”他神情愉悦地看着纪皖。   纪皖顿时摇头。   “不想和我一起跑步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可很怀念。”   纪皖咬了咬唇:“我都忘了。”   贺予涵的眼神一滞,随手把豆浆和包子推向纪皖:“吃早餐,这阵子先辛苦一点,等我把老宅的事情安排好,再叫佣人过来。”   “不用,家务我可以做。”纪皖私心盼着,最好这两年只要做做家务就可以了,那应该不会太难熬。   贺予涵瞟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还有,我可以换其他房间吗?那间太大了,我睡不惯。”纪皖斟酌着词句。   贺予涵缓缓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氛莫名僵硬了起来,纪皖的一口豆浆刚含进嘴里,那温热的液体仿佛被那眼神冻住了似的,带来了一阵凉意。   “你有两个选择,”贺予涵冷冷地说,“那间卧室,或者是主卧。”   纪皖嘴角僵了僵,迅速地回答:“那算了。”   一连几天,日子都仿佛过得平稳顺滑,纪皖准时上下班,贺予涵一有空就接送,任凭纪皖怎么拒绝都没用,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从前恋人跳跃着发展到了亲密的同居人。   公司解决软件的问题后,那几日的狼狈仿佛一下子都消失无踪,那个盗版的“撸菜吧”不知道是不是被贺予涵的律师函吓趴下了,app一直显示维护中,没有再运作的迹象。纪皖也痛定思痛,在简鸣的介绍下招聘了两名技术,一名负责维护,一名负责开发。   眼看着“上菜吧”在际安市的业务日趋稳定,开发其他市场的任务便提上了日程,她想把“上菜吧”做成全国性的软件,从互联网到实体服务,形成一个标准b2c的商业模式。   纪皖瞄准了几个一线城市,北都市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如果北都市也能够做成功,那么其他的一线城市就没有问题,到时候再进行b轮融资后,公司的规模就能很快扩大了。   手机震动了起来,纪皖从沉思中清醒,一看屏幕,她的嘴角立刻漾起了愉悦的笑容,飞快地按下了通话键。   一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皖皖,我回来了。” ☆、第024章      竹林小筑是一家家常菜馆,外墙是用竹子围砌起来,整个二层楼的建筑都绿油油地散发着生机。   这是纪皖他们几个最喜欢的一家餐馆,价格适中,环境优雅,里面的家常菜也挺有特色。   刚好是晚餐高峰,餐厅的大堂里坐得满满的,领位的服务员也忙得不见人影,纪皖站在大堂里张望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角落里的卫瑾彦。   几个月不见,卫瑾彦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俊逸,满堂的嘈杂中,他握着青花瓷茶壶的把手,茶水从壶嘴中流下,随着壶身的上下轻点注入了茶盅中。这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他身处的不是喧嚣的餐厅,而是竹涛阵阵的绿水青山。   纪皖悄声走了过去,在竹子做成的桌子上轻敲了两声:“这位先生,卖茶吗?”   卫瑾彦侧目一看,微笑着站了起来:“愿意为你效劳。”   “那可真是不胜荣幸。”纪皖的嘴角上翘,这么多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银钩,挠得人心痒痒的。   卫瑾彦张开双臂绅士般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阿姨的事情我刚知道,别太难过了。”   纪皖的鼻子一酸,眼里差点掉下泪来:“没事,已经都过去了,妈妈在天堂会很幸福。”   茶是清火的菊花茶,菜是可口的家常小菜,两个人分别落座,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卫瑾彦此去是在m国,他已经研三,学的是建筑专业,这次跟着导师去跟进一个建筑项目,将近半年的异国生涯很是辛苦,幸好辛苦没有白费,项目在国际上得了奖,导师把他也列在设计名单里,算是载誉而归,已经有多家知名建筑师事务所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前途不可限量。   “别的都能忍,就是吃的实在受不了,就连中餐馆做出来的菜都带着浓浓的芝士味道,幸好我自己会两手,和老师一起开了个小灶。”卫瑾彦吃得很香,显然是被m国的伙食虐得不轻。   “手艺这么好,追着你的女孩子又要多个加强排了,能绕着宁湖绕上两圈了。”纪皖打趣说。   就算她比卫瑾彦低了两届,也听说了无数际安大学校草的传说。卫瑾彦身高一八五,是时下男性时尚圈流行的长脸,眼睛略长,唇角分明,一笑起来就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出身书香世家,性格宽厚沉稳,接人待物更是温文尔雅,最难得的是,他不仅颜好,才气更是冲天,大三时就有作品参选全国大赛,研一捧了个金奖回来,当时学校都乐疯了,校刊、网站、省台都连篇累牍地报道,一时之间名声大噪。当时,际安大学的女生圈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星际黑洞,也比不上卫瑾彦的嘴角勾上一勾让人加速沉沦。”   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纪皖对他的皮相有点免疫,卫瑾彦于她,仍然是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邻家哥哥,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的衣食住行,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那让她们慢慢绕吧,不能耽误我们俩吃饭。”卫瑾彦一本正经地说,“你的公司怎么样了?”   “还行,”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已经告一段落了,纪皖也不想再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次要谢谢你和秦哥,让你们忙乎了这么久。”   “这么客气,不把我当朋友了吗?”   “朋友?”纪皖抿着嘴唇摇了摇头,“你对我太重要了,朋友这个词太轻飘了。”   “那不如你来形容一下我们的关系?”卫瑾彦饶有兴趣地说。   “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纪皖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那就送你四个字,不可或缺,不可或缺的死党。”   纪皖在学校里一直被称作高冷美女,少有这样狡黠的模样,卫瑾彦闪了一下神,举起茶杯来微笑着说:“说得好,为了这四个字,以茶代酒,干杯。”   两个人久未见面,这阵子都是靠社交软件了解彼此的动向,这一聊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一直从人声鼎沸聊到大堂里空无一人了还意犹未尽,只是服务生都在开始打扫了,再待下去就有些不识相了,卫瑾彦提议去酒吧继续。   买完了单,卫瑾彦去上洗手间了,纪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贺予涵发过来的:聚会结束了没有?   她迟疑了一下,回复说:我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   和谁?   贺予涵的回复几乎同一时间就到了。   纪皖很想当做没看见,锁住了手机,却又在几秒钟以后打开,她的强迫症不允许她忽略一条已经看到的问话。   你不认识。   这条发出以后,贺予涵不知道为什么消停了,纪皖等了片刻没有回复过来,就收了电话站了起来,正好卫瑾彦也走了出来,两个人肩并肩朝外走去。   “酒吧里热闹一点,再叫几个朋友吧,”卫瑾彦提议说,“蓁蓁在吗?我叫上我表哥,还有一个在m国的朋友介绍你认识一下。”   “好,我打个电话问问。”纪皖心里一动,田蓁蓁正在空窗期,让她出来散散心,说不定能结个姻缘呢。她拨通了田蓁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却一直没人接电话。她有点疑惑,都八点多了,平常这个时候田蓁蓁一般都宅在家里,今天能跑哪里去呢?   她心不在焉边听电话边朝前走去,有人朝她迎面而来,卫瑾彦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小心!”   纪皖打了个踉跄,差点撞在卫瑾彦身上,抬头一看,顿时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贺予涵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卫瑾彦拉着纪皖的那只手上,仿佛要把那里盯出个洞来,好半晌才漠然道:“我来认识一下我不认识的你的朋友。”   这话说的像绕口令似的,纪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明白了过来,可这么短的时间,贺予涵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查到她和卫瑾彦吃饭的地方,除非他一开始就已经在跟踪。   怒意忍不住上涌,纪皖抿紧了嘴一声不吭。   “不介绍一下吗?”贺予涵抬起眼来,冷冷地看向卫瑾彦,他已经在照片上看到过这张脸庞很多次,不得不承认,见了真人,卫瑾彦让他更有了危机感,这的确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只是两个人气质大相径庭,他完全不明白,纪皖为什么会把他当成卫瑾彦的替代品。   卫瑾彦有些错愕,扶着纪皖站稳了几立刻松开了手,又替她掸了掸有些褶皱的衣袖,语声温柔地询问:“怎么,你们认识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贺予涵,是皖皖的……”贺予涵顿了顿,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纪皖有些发白的脸庞,“男朋友。”   卫瑾彦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纪皖:“这……盛海生呢?”   纪皖尴尬万分,只好勉强笑了笑:“分了,这个是……新的。”   贺予涵挑了挑眉,对这句“新的”很不满意,却也不插话,双手插在裤兜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卫瑾彦十分意外,好半天才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皖皖的好友,卫瑾彦。”   那也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贺予涵抬手握住了,手掌顺着指尖不着痕迹地动了动,顿时心头大定:那指腹的肌肤柔软,没有练过吉他的痕迹。   “幸会。你们要去哪里?一起吧,我朋友开了个很好的私人俱乐部。”他神情愉悦地邀请。   卫瑾彦询问地看向纪皖,他潜意识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是善类,一时不知道该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纪皖男朋友抱什么态度。   “我……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纪皖揉了揉太阳穴,“瑾彦,对不起,我们下次再约吧。”   “好,”卫瑾彦从善如流,只是眼中隐隐透着忧虑,“工作太忙了吗?要注意身体。”   “是我不好,今天该亲自送皖皖过来的。”贺予涵放柔了语调,只是他原本的言行举止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傲,而此时的语调一变,暧昧而温柔,更让人浮想联翩,“赶紧回家休息吧,我替你按摩一下。”   看着卫瑾彦惊愕的眼神,纪皖心里难过,再待下去只怕贺予涵还要说些更让人误解的话,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冲着卫瑾彦颔首道别,转身就走。   “皖皖。”   贺予涵在背后叫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意。   纪皖的脚步一僵,贺予涵大步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纪皖想要反抽,却被他不容拒绝地握紧。   到了车前,纪皖终于甩开了他的手,坐上副驾驶室,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怎么?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吗?”贺予涵冷冷地问。   “这交易需要全天候吗?不能有我自己的一点空间吗?连见个朋友都不允许吗?”纪皖忽然转过头来逼视着贺予涵,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贺家的关系复杂,既然你要成为我的妻子,你见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别有所图,有可能会影响到我,更有可能通过你对我和我的家人、公司造成伤害。”   纪皖冷哼了一声:“别人我不知道,可瑾彦永远都不可能。”   贺予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你就这么相信他?”   纪皖没有再争论,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好吧,不过以后如果你不愿意就直接拒绝我,不要说好了放我出去却跟踪我,这样有意思吗?”   贺予涵语塞,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纪皖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一个人有些无聊,开着车随便乱逛,”贺予涵睁着眼睛说瞎话,“既然你这么相信他,偶尔见面也没关系。”   纪皖的脸色稍霁,忽然想了起来,飞快地给卫瑾彦发了条短信。   贺予涵瞟了两眼,装作不在意地问:“聊什么?”   “过两天艾瑞克大师要来开演奏会,我问他有没有兴趣。”纪皖闷声道。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贺予涵的脑子高速运转了一下,忽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国际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吗?   “他……懂小提琴?”   纪皖瞥了他一眼:“瑾彦的妈妈从小教他,他拉得很好,初中就过了十级。” ☆、第025章   回去的路上,贺予涵面沉似水,一语未发。   在母亲没有去世以前,他的家庭几乎是恩爱幸福的典范,父亲主外,深得爷爷的信任,几乎是贺家毫无争议的下一代掌门人,而母亲主内,温柔体贴,热爱艺术,贺予涵虽然性情内敛冷傲,却和母亲相处得很好,也潜移默化受了影响,弹得一手好吉他。   很奇怪,他的性格和吉他南辕北辙,却莫名喜欢吉他的浪漫和不羁,年少的时候偶尔也会有抱着吉他浪迹天涯的念头。   高一的那年元旦,际安高中例行会举行元旦汇演,每班出一个节目,原本他们班选拔好了一个独舞,可临表演那天,那位同学的脚崴了,班委们都急了,这是要影响年底班级评优考核的一项活动,不能放弃。   可能是因为那天操场里的夜谈吧,看着纪皖向来淡然自若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情,他鬼使神差地举手表示愿意代替那个同学表演。   抱着吉他在台上唱了一首斑马,节目被评为二等奖,原来入学后只是零星收到过几封情书,在那天以后,他的人气突然激增,情书更是一封接着一封。   当然,他最满意的是从台下投过来那束专注的目光,在那自弹自唱的四分钟时间里,从惊艳到沉迷,让他的自信心和优越感爆棚到了极点。   那目光的主人叫纪皖。   两个人朦朦胧胧好上以后,他更敏感地察觉到,纪皖特别喜欢他弹吉他的模样,每次都手托下巴,目光迷恋地看着他的手指拨过琴弦。   那个时候,纪皖一定没有把他当做替代品吧?   这个念头顽固而持久地盘踞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一直坚持到了和纪皖的重逢。   他调查的卫瑾彦资料里并没有显示吉他这项爱好,刚才和卫瑾彦握手的时候,他也特意证实了一下。   可卫瑾彦居然会拉小提琴。   难道纪皖是因为小提琴而爱屋及乌,喜欢上了他弹吉他的模样?   倒了一杯红酒,贺予涵一个人坐在靠北的琴室里。   琴室里放着好几把他搜集来的吉他,名家手工定制的、临时起意买的,林林总总一共有五六把。   金属的琴弦在灯下闪着冰冷的光,好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液体滑下喉咙,往日清冽甘香的葡萄酒似乎带了几分苦涩。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有种冲动,想把那几把吉他全部砸了、烧了。   随手把酒杯一放,他走到架子前拿起了最中间一把,木褐色的琴身,最下面是烫金的铭牌,显示着这把吉他的出身和年份,而他的名字被烙在了底部。   这是他十五岁生日时母亲送的,也是他和纪皖渡过的那段时光的见证。   把吉他搁在腿上,随手在琴弦上拨了两下,吉他保养得很好,那声音依然和从前一样,清脆动人,就好像时光从来没有流逝过一样。   他轻声哼唱了起来,那首《斑马》的旋律仿佛已经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信手拈来。   轻悄的脚步声传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这一刹那间,贺予涵几乎屏住了呼吸:进来吧,和以前一样坐在我身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让我相信,你最起码在这一刻是真心喜欢我的……   木门却纹丝不动。   没过一会儿,那脚步声重新响起,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耳膜中。   黑夜就像是黑色的魔障,总是容易让人脆弱,让人多愁善感。   贺予涵几乎一晚没睡,第二天破天荒起晚了,醒过来一看手表,已经将近九点,晨跑计划被迫取消。洗漱完出来,纪皖已经吃完了早餐,餐桌上放着一份太阳蛋和一杯麦片,外加拌好的水果沙拉。   “对不起,时间太仓促了,只好给你做了一份简易的早餐,”纪皖解释说,“以前都是你晨跑带来的,刚看你没起,我也来不及去准备。”   贺予涵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拿起刀叉尝了一口,煎蛋很嫩,味道不错。   内伤了一个晚上的心脏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和缓的迹象。   “你经常自己做早饭?”他漫不经心地问。   纪皖摇了摇头:“平时哪有空,就以前我妈病了给她弄过几次。”   “除了你妈以外,我是头一份吗?”贺予涵抿了抿嘴角。   “那没有,我给蓁蓁煎过,沙拉是我第一次弄,你尝尝,我上班去了。”纪皖匆忙地收拾了一下往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贺予涵心情又愉悦了起来:有什么关系呢?就算纪皖心里惦记那个卫瑾彦,最起码现在是他在这里吃着纪皖准备的早餐,是他即将成为纪皖法定的丈夫,也将是他,终究会虏获纪皖的真心。   一个小时候,贺予涵驱车去了和宇财团的总部。   贺宁计划在一个月后的公司答谢酒会即他的寿宴上正式宣布长房嫡孙到和宇任职,今天让他过来一起用午餐,顺便让他和几个重要的董事见面。   这几个董事其实都是世交,年少时贺予涵也都见过,大家都对他在m国的投资表现赞赏有加,只是对他们的热络,贺予涵却并不热情,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今天宴席上也有几个年轻一辈的,席衍陪着父亲出席,吃到一半就朝着贺予涵挤了挤眼,两个人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看看纪伯伯,这是把你当女婿的眼神啊,火辣辣的都不成样了,”席衍啧啧叫了两声,“你就不心疼一下你的卫雅妹妹?”   “留给你心疼吧,”贺予涵不动声色地道,“卫雅温柔漂亮,和你刚好凑成一对。”   “别,这两天我正和一个火辣的模特处着呢,c杯,个子都快和我一样高了,走在一起特别有成就感。”席衍帅气地打了个响指。   “那要么明天一起聚一聚?”贺予涵提议说,“周末去山庄打场高尔夫,顺便休闲一下?”   “好啊,”席衍顺口应道,“叫上老四他们一起热闹热闹。”   “先不用了,我怕这么多陌生人她会不自在,你和她熟,大家一起也不会尴尬。”   席衍愣了一下:“纪皖也过去?”   “不是你要叫她一声弟妹吗?”贺予涵瞟了他一眼,“叶公好龙?”   席衍尴尬地笑了笑:“这……我不是怕被她骂嘛……弟妹的嘴皮子太利索了,到时候连张皮都不给我留怎么办?”   贺予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出声,看得席衍心里打起鼓来:“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脸上长花了?”   贺予涵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种瓜得瓜,反正迟早要见弟妹的,早点被骂也好,省得付利息。”   第二天,席衍特意起了个大早,提前到了约定的高尔夫山庄,替纪皖准备了全套的高尔夫行头,同行的那个模特叫苏琴,今年才二十岁,跟在他身旁看他一直为别人忙前忙后的,有些吃醋了,却又不敢发脾气,嘟着一张樱桃小嘴不甘不愿地陪在身旁。   席衍懒得理她,让她等在里面,自己跑到山庄外去接人了。   还没等他抽完一根烟,贺予涵的车就到了,纪皖推门而出,穿着一身白色的短t和运动裤,头发高高地扎成了一条马尾,素面朝天却丽质天成。   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跳跃在她脸上,她的美目四顾,眼波流转间带着浑然天成的气质,姣好的身材包裹在短t中呼之欲出,清新和魅惑莫名和谐地交融在一起,一刹那间,席衍闪了一下神。   他定了定神,嘴角露出一个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潇洒地弹了弹手上的烟灰,冲着他们招起手来:“予涵,皖皖,这里。”   纪皖原本舒畅的表情一滞,顺着声音看了过来,被戏弄的新仇旧怨涌上心头,她有种甩手而去的冲动。   席衍把手按在胸口,绅士地一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别生我的气了,皖皖,为了向你赔罪,今天由我来为你服务。”   “席总你太客气了,”纪皖淡淡地说,“我们这种小人物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能为你们增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误会,都是误会,”席衍嬉皮笑脸地说,“既然你和予涵在一起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家兄妹相称怎么样?”   “高攀不起。”纪皖绕过他,大步朝着山庄走去。   席衍哀怨地看了贺予涵一眼:“你也不帮我说说话。”   “我自己还不知道找谁帮我说话呢。”贺予涵的眼底闪过一丝郁色。   玩笑归玩笑,打起高尔夫来席衍倒是一点都不含糊,他和贺予涵本来就在伯仲之间,今天被纪皖刺激了,卯足了劲要秀一下球技,更是发挥出色,苏琴跟在他身旁寸步不离,递水擦汗,伺候得很是周到,不时还捧场地发出几声惊叹,来几下掌声;而贺予涵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和席衍比上几杆,不时地手把手教纪皖几个基本动作。   纪皖的协调性不好,学着挥了几次杆,铲掉了两块草皮,她不爱学了,就坐在球童开的车里看着这整片整片的绿草地出神。   一瓶水递到了她的眼前,她回头一看,是席衍。   “你骂我吧,怎么都行,”席衍诚恳地看着她,“我玩弄女性、行为卑劣、欺骗感情、灵魂低俗,真的,这辈子我就少了这么一个骂我的人。”   纪皖沉默了片刻问:“有意思吗?”   “你别这么冷冰冰的,让我太有罪恶感了。”席衍有点急了,他怀念那个表情鲜活的女孩。   “是他让你来试探我的吗?”纪皖朝着远处的贺予涵努了努嘴,嘲讽地笑了。   席衍怔了一下:“怎么可能,他一直不让我这样乱来,是我误解你了,自己瞎出的馊主意。”   “是吗,”纪皖笑了笑,眼神却依然冰冷,“那五百万呢?不是他授意你来投资的?”   “这……他是一片好意,不想让你为钱发愁,”席衍解释说,“而且你的项目的确很有潜力,这事儿也算是一箭双雕吧。”   纪皖很久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贺予涵,那挥杆的姿势潇洒率性,举手投足间带着无比的自信和魅力,就连背影也让人倾倒。   “是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所有的挣扎和努力,在你们眼里都特别得可笑?”她喃喃地问。   席衍本能地想摇头,却又有些哑然,五百万在他们眼里,可能就是一场狂欢的费用。   “我原谅你了,把那些事情都忘了吧。”纪皖轻叹了一声,转过头来冲着他微微一笑。   灿若春花,心如擂鼓。   有那么一瞬间,席衍忽然后悔了,那天接到纪皖的求救电话,如果他答应了,现在会是什么结果? ☆、第026章   这一圈高尔夫打下来,就连没怎么动的纪皖都出了一身薄汗,席衍开了两间房,大家各自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中午是在山庄的餐厅里用餐,露天的二楼阳台遮阴蔽日,耳边鸟语虫鸣,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绿地和连绵的远山,无比惬意。   在这大自然的美景中,所有的不如意仿佛都暂时消失了,就连一直盘踞在心头的母亲去世的阴影都被这绿水青山淡化了不少。   侍应生端上来一壶酒,据说是这里特制的酸梅酒,用山里的青梅山泉酿制,酸酸甜甜的,很受顾客欢迎。   那个模特苏琴挺机灵,殷勤地替大家一人满上了一小盅,最后倒到纪皖这里时,两个男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她不能喝,换杯饮料……”   苏琴尴尬地停了手。   “下午要回去的话,你们俩也不能喝吧?”纪皖皱了皱眉头,“待会儿谁开车?”   “这点酒算什么,”席衍不以为然,“我酒量好着呢,千杯不醉……”   纪皖瞟了他一眼不吭声了,席衍的话锋倏地一转:“不过,要响应社会号召,不酒后驾车是我们应尽的社会义务,这酒还是带回去喝吧,予涵你说呢?”   “行,多买两瓶回去谢谢你爸妈。”贺予涵挥手叫来了侍应生。   “谢我爸妈干什么?”席衍有点莫名其妙。   “谢谢他们生了一个这么有社会责任感的五好青年。”贺予涵面无表情地说。   纪皖抿了抿嘴,没忍住,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   席衍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说:“予涵,你重色轻友啊,为了媳妇就这样取笑我这个老朋友。”   一段插曲就这样过去,侍应生弄了两扎鲜榨的金桔汁,金桔是这山里的特产,甜中带酸,味道也不错,席衍把多的两杯酒都放在了苏琴面前:“你喝掉,别浪费了。”   苏琴委屈了一会儿,立刻调整好了心态,殷勤地替席衍夹菜、喂菜,还不时地手托下巴一脸仰慕地看着席衍,不时“噢”“啊”地应和着,声音即酥又嗲,那长长的假睫毛忽闪忽闪的,粉嫩的肌肤吹弹得破,真有点瓷娃娃的感觉。   以前席衍最享受这样的场景了,□□的美女在怀,随时偷个香,享受一下c罩杯的柔软,可现在在纪皖那澄澈的双眼前,却有点如坐针毡。   山庄里的菜好些都是野味,非常新鲜,有一份野猪肉更是山里的猎户刚送过来的,嚼劲十足,贺予涵虽然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可手下却很能照顾人,山猪挑了后腿肉,鱼挑了肚上没刺的那块,就连青菜都挑了菜叶夹到了纪皖的碗里。   “你不喜欢吃菜杆。”贺予涵暧昧地凑了过去,在她耳旁小声说。   一股热意在耳畔萦绕,纪皖有片刻的怔楞。   高中时的中餐都是在学校里解决的,校餐很难吃,同学们几乎都是随意扒上几口就扔了,然后去学校外面的一条街上买点面包和蛋糕填肚子。   纪皖却很少如此,她的饭盒几乎都吃得干干净净,姥姥和纪淑云从小都不在这方面惯她。   有一天她帮老师批改作业,到食堂的时候已经快没人了,一盘青菜蘑菇炒肉片等着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挑着把肉片、蘑菇和饭都吃光了,却剩下了白花花的菜杆铺在快餐盒的底部,然后做贼一样心虚地到了垃圾桶旁边,眼睛一闭就要往里倒。   “喂,青菜杆又水又脆有营养,你这样挑食你妈妈知道吗?”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贺予涵单手托着快餐盒,酷酷地坐在餐桌上看着她。   “你偷看我看什么?这么好吃有本事你来把它吃光。”她恼羞成怒。   她随口一说,没想到贺予涵几步就蹿到了她面前,抬手就去抓她的快餐盒:“好啊。”   她避之不及,手一抖,盒子里的青菜倒出来了大半,都洒在了贺予涵的身上。   ……   “你还记得……”纪皖下意识地说。   “你的事情,我都记得。”贺予涵凝视着她,那幽深的双眸中闪动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纪皖猝然惊醒,霍地站了起来,掩饰着说:“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熏香的味道,冰冷的水敷在了脸上,纪皖感觉又为自己武装好了铜墙铁壁。   门开了,苏琴走了进来,站在她身旁一起照着镜子补妆。她的个子足足比纪皖高了一个头还多,看起来高挑而丰满,气质卓然。   “纪小姐,你在哪里高就啊?”苏琴一边扑着粉一边笑着说。   “开了一家小公司。”纪皖随口应着。   “贺先生很大方嘛,”苏琴的眼里闪动着羡慕的光芒,“还舍得替你投资,怪不得刚才对你这么体贴,你怎么抓着他的心的?有诀窍也和我分享一下嘛。”   纪皖愣住了,本能地想解释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不是贺予涵包养的女人,可仔细一想,不管她知不知情,公司里的那五百万投资的确是出自贺予涵的手笔,她有什么脸面义正言辞地解释?   “席先生说了要给我一个真人秀的合约,”苏琴憧憬地说,“可他总好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我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你说他带我来这里,总该是喜欢我吧?”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埋怨:“刚才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让他们喝酒?这么好的机会,都开了房了,在这里过一夜不是顺水推舟吗?现在也不知道他晚上会不会再约我。”   纪皖尴尬了起来:“这……我以为是要回去的……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   她转身想走,苏琴的脸色变了变:“纪小姐,你也不用这样爱理不理吧?大家都是一条路上的,谁也没比谁高贵,你说呢?”   “我没这个意思,”纪皖只好解释,“我心里有点烦……”   苏琴轻哼了一声,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就算贺先生现在宠着你又怎样?哪天不高兴了不是说甩就甩?你去打听打听,席先生的女友有几个?排的上名号的就有十来个,别以为沾着他们的身了就能天长地久了,那都是小女孩做的美梦!做人留一线,万事好相见,说不定你被贺先生甩的时候,我还能让席先生帮你说上几句话呢。”   纪皖沉默了片刻,苍白的嘴角勉强浮起一丝笑意:“你说得对。”   见她好像被说动了,苏琴又高兴了起来,拿起口红在嘴唇上抹了两下,“啪啪”咂了两下嘴,对镜自览,觉得十分满意,便慷慨地把口红往她面前一递:“喏,迪奥的经典款,借你用了,就算长得漂亮也要懂打扮,趁着贺先生对你有兴趣,多捞点资本,女人嘛,想得明白点,拿到手的才是实货,情啊爱啊都是虚的。”   纪皖摇了摇头:“谢谢,我不用,你忙吧。”   苏琴嗤笑了一声:“假清高,还不是一样靠着男人吃饭。”   推着门的手抖了一下,厚重的弹簧门打了回来,撞在了纪皖的脚尖,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瘸着脚倒挤着出了洗手间。   门外贺予涵居然在等她,一见到她的模样立刻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的脚踝:“怎么了?撞到哪里了?”   “没事……”纪皖尴尬地去掰他的手,“撞了一下门而已。”   贺予涵却不由分说,沉着脸半蹲了下来,硬拽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脱了她的运动鞋,四周好几个人经过,都好奇地看着她们俩。苏琴也从里面出来,一见这架势立刻摆出了一张完美的笑脸,妙曼的身姿也半蹲了下来,有意无意地朝着贺予涵的身上靠了过去:“贺先生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帮忙?”   贺予涵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寒冰,苏琴打了个寒颤,手僵在了原地。   “我对你的香水过敏,离远点。”贺予涵一字一句地道。   “是,贺先生,那我先去席先生那里了。”苏琴站了起来,狼狈地朝后退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贺予涵的视线里。   贺予涵干净利落地扒下了纪皖的袜子,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她的脚趾:“动一动,看看疼不疼,有没有伤到骨头。”   纪皖依言动了动,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肿。   贺予涵扶着她站了起来:“别穿了,我让前台送喷雾剂过来。”   纪皖刚想拒绝,手就被硬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而贺予涵的手搭在她的腋下,她几乎翘着脚被提溜着往前走着。   “贺予涵。”纪皖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贺予涵侧脸一看,纪皖垂眸看着地面,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嗯?”他扬声应道。   “既然是交易,能别演得那么认真吗?”纪皖低喃着,声音几不可闻。   贺予涵整个人一僵,定在了原地。   呼吸声渐渐粗重了起来,纪皖总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趋于崩溃的边缘。“你觉得我是在演戏?”   “像苏琴和席衍一样相处,挺好的。”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冷冷地问:“你觉得你能做到像苏琴一样吗?”   纪皖语塞,回想一下苏琴对席衍的百般体贴,她有些汗颜。“我……如果你喜欢,我尽量。”   贺予涵觉得自己还没有被气死,真是要感谢这六年多的离别,他迫切地需要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皖皖?贺予涵?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惊愕地响了起来,把贺予涵从失控的边缘拽了回来,顺着声音往前一看,他顿时愣住了:田蓁蓁……居然和贺卫澜站在一起? ☆、第027章   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愣神。   田蓁蓁的脑回路最直接,拍了拍脑袋,自以为是地理清了思路:“你们俩真有缘分,这都能偶遇啊,贺予涵我告诉你,你可别欺负我家皖皖,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啊。”   她边说边自然而然地跑了过来,扶住了纪皖的胳膊:“怎么样?摔跤了?不会是被贺予涵推的吧?”   贺予涵沉着脸没有回答,任凭田蓁蓁一个人在那里软语絮叨,目光却不善地落在了贺卫澜的身上。   纪皖顿时把自己的事情抛诸脑后,盯着贺卫澜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眼熟:“蓁蓁,他是谁啊?”   田蓁蓁的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是……我新交往的……男……男朋友,”她下定了决心朝着贺卫澜看去,“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贺卫澜,贺大哥,这是我好朋友纪皖,那是我同学……”   “我知道。”贺卫澜笑了笑,“那是我侄子。”   田蓁蓁顿时傻了眼,一脸震惊地来回看着两个男人:“侄子……你有这么大的侄子……”   其实叔侄二人长得有点像,尤其是鼻梁和眼睛,都继承了贺家人高挺深陷的基因,让整张脸庞看起来轮廓深邃。贺卫澜手插在裤兜里,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向着纪皖颔首致意:“幸会,总是听蓁蓁提起你,百闻不如一见。”   纪皖的心情有点复杂,感觉好像自己护了很久的鸡崽子忽然被不知道从哪座山里冒出来的黄鼠狼叼走了似的,这就是田蓁蓁瞒着她交的男朋友,看起来倒是俊逸不凡,和田蓁蓁站在一起挺般配的,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居然会是贺予涵的叔叔。   要是她和贺予涵结了婚,那田蓁蓁岂不是要变成她的婶婶了?凭空矮了一辈,这小妮子该得意坏了吧……   她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面上却带着微笑和贺卫澜打了声招呼。   贺卫澜又寒暄了几句,言谈间风趣幽默,让纪皖好感大增。田蓁蓁在旁边很高兴,不时地捏着纪皖的胳膊,好像发电报似的传递着信息。   “纪小姐还受伤着呢,蓁蓁,你是跟我走呢?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打搅他们?”   “我们和皖皖一起玩吧?到时候把皖皖送回去也费不了什么事对吧?”田蓁蓁软语恳求。   “你确定纪小姐需要我们吗?予涵会照顾她的,对吗?”贺卫澜似笑非笑地看向贺予涵。   田蓁蓁飞快地接了口:“不是的,他们俩不像你想的那样呢,皖皖和贺予涵一点儿都不合拍,皖皖可烦他了,其实贺予涵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皖皖你别老是对人家爱理不理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终于在贺予涵铁青的脸色中没了声息,惶惑地左看右看了一会儿,她呐呐地问:“你们俩……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纪皖咬了咬唇,避无可避,她再也没了逃避的理由:“蓁蓁,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我和他在……在一起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田蓁蓁被劈懵了,好半天才尖叫了一声:“皖皖!你太不够意思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早以前。”贺予涵在旁边沉声说。   田蓁蓁晕了,在原地转着圈碎碎念:“这不可能……怎么可能逃得过我老鹰一般的眼睛……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皖皖……快告诉我是在开玩笑……你们俩不可能啊……”   贺卫澜在一旁看得有趣,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乖,别捣乱了,你不走我就走了。”   “小叔,”贺予涵叫了他一声,眼神晦涩难明,“我这位小同学很单纯,有些东西不会玩。”   “是吗?她自己一定要跟我来的,我也没办法,”贺卫澜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说,“倒是你,现在这种敏感时期就不要太招摇了,不然到时候被人盯上了就棘手了。”   “你们俩说什么啊,打哑谜似的。”田蓁蓁嘟囔着。   贺卫澜笑了笑,冲着纪皖摆了摆手,大步朝前走去,田蓁蓁一溜儿小跑跟了几步,又实在气愤不过跑了回来:“等着,哪天给我老实交代以后再收拾你!”   她揪了揪纪皖的耳朵,又在纪皖胸口捶了一拳,随即乐不颠颠地跑回贺卫澜身旁,把手□□了他的臂弯中,很快就消失在了大厅里。   “终于肯承认我了?”贺予涵自嘲地笑了笑,“见到阳光的感觉真好。”   “这样有意思吗?”纪皖抬起眼看着他,“你现在是我的老板,你想怎么样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何必非得让我承认呢?”   贺予涵沉默着扶着她走了几步,快到前台的时候忽然开了口:“那不一样,皖皖。”   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纪皖忽然说不出话来。   值班经理拿了药箱过来了,贺予涵亲手检查了喷雾剂的有效期,半蹲下来在她的脚趾上来回喷了一层药剂,药剂清凉渗入肌肤,可能是心理原因,脚趾上的不适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再动动脚趾。”   “不痛了。”   纪皖轻声应着,贺予涵的头就在她的眼皮下,短而茂密的黑发,一共有两个旋,一个在中间一个在前面,据姥姥说,有这样两个旋的人性格执拗,想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走吧,这样也没法玩了,回家吧。”   贺予涵的声音把纪皖从恍神中拽了出来:“席衍呢?我们走了留他一个不太好吧。”   “他和那模特还有得玩呢,你不会真以为席衍有耐心陪她来这里打一场高尔夫吧。”贺予涵笑了笑说。   纪皖了然地点了点头,却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脸色有点发白:“那……蓁蓁呢?你小叔他……他不会也是像席衍一样吧……”   她越想越担心,着急地说:“不行,我得去把蓁蓁带回来,她人那么单纯,别被人骗了……”   “放心,追我小叔的女人能从这里排队到际安市,如果蓁蓁不愿意,我小叔不至于需要用诱骗的手段,更不可能用强,”贺予涵淡淡地说,“你还是提醒一下蓁蓁别陷进去吧,我小叔心里有人,藏了很多年了,而且,那个女的已经死了。”   “死了?”纪皖愕然。   “对,死了,死了六年多了。”贺予涵重复着,他的眼神阴暗,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纪皖不由得一阵恻然,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如此多情地惦记着一个死去的女人,真是个多情种。   贺予涵好像看穿了她的念头,嗤笑了一声:“人活着的时候,瞻前顾后,非得讲风度让她追求她要的幸福,人死了再惦记有什么用?我可不会犯他那样的错误,我喜欢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牢牢抓在手心里。”   他的目光炽烈地落在纪皖脸上,纪皖的心一颤,迅速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   抛开了刚刚开始在一起时的难堪,纪皖觉得和贺予涵的相处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贺予涵话不多,喜静,盛夏的夜晚,除了电视和书籍,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客厅外那个木制的大阳台。阳台上的顶可以自动收缩,天气好的时候,放一段音乐,泡一壶花茶,躺在摇椅上看着触手可及的星河,远处是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真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从一开始被贺予涵硬拽,到后来,纪皖已经不由自主地爱上了这块小天地,那和飘窗是不一样的感觉,一个是冬日的暖阳,一个是夏夜的浪漫,好像没有一个女孩,能够拒绝得了这两种感觉。   贺予涵只字不提交易中约定的结婚,两个人就在这样暧昧的同居中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中最难熬的酷暑眼看着就过去了,以至于纪皖私心里盼望着,最好贺予涵把结婚这件事情忘了,这样的日子,两年一晃眼就过去了吧。   纪皖替卫瑾彦预定的小提琴演奏会就在月末,再加上卫瑾彦的生日就在这几天,趁着这天晚上贺予涵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她提出了去听演奏会的请求。   “来回大概只需要两个半小时,我会尽快赶回来。”   贺予涵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骨质瓷杯,里面的玫瑰花茶被泡的久了,失去了原来漂亮的颜色。   “两个半小时,会发生很多事情,说不定是生和死的距离。”他意味深长地瞟了纪皖一眼。   纪皖无语了:“你如果不想同意那就直说,我不去就是了,何必说这些玄之又玄的鬼话。”   “去了不过两个半小时,不去只怕你要惦记两个半月,”贺予涵笑了笑,把花茶一饮而尽,又把瓷杯递给了她,“我还要。”   纪皖拿着茶杯往屋里走去,天气炎热,她的衣着也变得清凉了一些,一身清爽的真丝连衣短裙随着她的步伐流动,将她的曲线勾勒得分外妙曼,那腰肢拧动着,修长白皙的大腿在裙摆间忽隐忽现。   贺予涵不由得一阵心浮气躁,默念了几句清心咒才让自己脑中的遐想稍稍平静了一些,看来得改喝菊花茶降降火了。   不一会儿纪皖就出来了,把重新斟满的瓷杯放在了茶几上。她没有再恳求,只是略带期待地看着贺予涵。她看得出来,贺予涵非常不喜欢卫瑾彦,不过,她和卫瑾彦相交这么多年了,向来有替对方庆祝生日的习惯,如果这次她不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卫瑾彦解释。   贺予涵心里发酸,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是什么大事,去就去吧,不过,演奏会散场了我会来接你。”   他垂首喝了一口花茶,眼中阴鸷一片:这一次,一定要彻底粉碎纪皖心里的那点残念。   际安音乐厅坐落在美丽的溱湖畔,贝壳状的建筑群出自名家设计,和附近的美术馆、博物馆一起相得益彰,连带着这一片被视为际安市的文化中心。   艾瑞克大师在国际上享有盛名,而际安市作为一个国际大都市,市民对高雅音乐的拥趸超过了纪皖的想象,音乐厅前人影瞳瞳,衣香鬓影,非常热闹。   幸好今天她也按照演奏会的惯例穿了正装,浅淡的妆容下一身简洁的小礼服,踩着高跟鞋,走在高大俊逸的卫瑾彦身旁,吸引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音乐厅里还处于候场阶段,听众们都还很随意,三五一群在聊天交流。纪皖定的位置在比较靠后,周围几个位置都还空着。   “生日快乐。”纪皖递上了一份礼物和一盒小蛋糕。   “谢谢,这是提前给我过生日吗?”卫瑾彦有些意外地接了过来,他正式的生日在后天,“后天我叫了朋友聚一聚,你一起过来。”   “后天我有点事情过不来了,你玩得开心点。”纪皖笑着说,现在她已经把自由卖了,要是再向老板请假就太不敬业了。   卫瑾彦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沉吟了片刻说:“皖皖,我一直想问你,你和那位贺予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了解过了,以他的地位和身份,你不应该和他搅合在一起。”   从贺予涵报出名字的那一刻起,纪皖就知道她逃不过卫瑾彦这一问。当初她和盛海生确定关系时,卫瑾彦就明里暗里去老师同学那里打听过盛海生的情况。在卫瑾彦的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妹妹。   “我们以前是同学,”纪皖坦然地迎向那道关切的目光,“同学会后他一直追求我,我妈的事情也帮了不少忙,挺有诚意的,我觉得身份地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我也不贪图他钱,就试试吧。”   卫瑾彦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忧虑,斟字酌句缓慢地说:“他们这类人和我们的观念不太一样,我在m国也接触过很多,他们大多数时候都玩心很重,把男女关系都当成一种炫耀的本钱,我并不是说贺予涵一定是这种人,我只是怕你到了最后会受伤。”   纪皖淡淡地笑了笑:“瑾彦你放心,要说自我保护,谁都不会有我谨慎,你该了解我的家庭和家教,我会守好我的本心。”   卫瑾彦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旁边有人惊喜地叫了起来:“弗兰克!卫瑾彦,是你吗?”   两个人侧身一看,只见卫瑾彦的身旁站了一名盛装的女子,波西米亚风格的大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金银相间的大挂饰,半卷的栗色披肩发,明艳动人。   卫瑾彦看起来十分意外,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朝她伸出手去:“凯瑟琳你好,真高兴能在国内碰到你。”   那女的直接忽略了那只手,妩媚地笑了笑,张开双臂抱住了卫瑾彦来了个贴面礼:“到了国内了就别叫洋名了,我叫路青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下我可不放你走了。”   卫瑾彦隽雅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你也喜欢小提琴吗?”   “是啊,我迷死艾瑞克了,等会儿我约了和他一起拍照留念,你要一起来吗?”路青檬热情地邀请。   “不用了,我和朋友在一起。”卫瑾彦婉拒了。   路青檬朝着纪皖看了过去,嫣然一笑道:“怎么,这么漂亮的小姐,不替我介绍一下吗?”   纪皖向她微微颔首致意:“你好,我叫纪皖,是瑾彦的朋友。”   “你长得真好看,连我都要被迷倒了,”路青檬赞赏着,随即哀怨地朝着卫瑾彦瞥了一眼,“怪不得瑾彦一直对我没兴趣,原来在国内藏了一个小美人。”   “你别胡说,”卫瑾彦无奈地笑了笑,“她是我妹妹。”   路青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真的吗?早说嘛,害得我胸口一直扑扑乱跳,不信你摸摸……”   她亲昵地就抬手去拉卫瑾彦的手,卫瑾彦沉下脸来:“青檬,你注意点。”   灯光一层层地暗了下来,演奏会要开始了。   耳边传来了路青檬吃吃的笑声,那双眼睛弯成了一个弧度,卫瑾彦只觉得肩膀被撞了撞,一股温热的气息在他耳后冲刷着敏感的神经:“别这么一本正经嘛,好了,晚上一起去酒吧喝个小酒?我现在就放你一码不吵你和你的小妹妹了。”   卫瑾彦不理她了,往纪皖身旁挪了挪,小声地和她解释道:“在m国认识的,挺有趣的一个女孩,就是有时候发起疯来有点受不了。”   纪皖抿着嘴忍着笑意:“瑾彦,我刚才看到你耳朵红了。”   卫瑾彦瞪了她一眼:“你眼花了。”   “要不要我和你换个位置?”纪皖看了看路青檬,后者朝着她挤了挤眼,给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不用,别理她她就安静了。”   也不知道卫瑾彦和这个路青檬说了些什么,接下来的演奏会她的确很安静,大师的演奏很精彩,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柔美缠绵,领着听众们一起徜徉在音乐的殿堂中。   卫瑾彦听得很入迷,他虽然是学理工建筑的,可从小被母亲耳濡目染,对音乐的爱好从来没有放下过,连带着他的言谈举止也带着几分优雅的艺术气息。   纪皖并不是太懂小提琴,卫瑾彦耐心都和她解释各个协奏曲的名称、作曲家的趣闻,还有整个乐团的乐器配置。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领着纪皖到外面的咖啡吧里点了一杯蓝山,喝完咖啡回到座位上,卫瑾彦愣住了,那个路青檬正拿着纪皖送他的小蛋糕把最后一口放进嘴里。   “很好吃,不好意思我饿了。”她拍了拍手粲然一笑,“是在半夏的diy吧做的吧,我尝出那个味道来了。”   卫瑾彦的脑门别别乱跳了两下,脸色铁青地对纪皖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这样。”   纪皖有点心疼,这个小蛋糕的确是她亲手做的,在烘焙师的指导下花了一个小时,一共两块,一块留在家里准备明天给田蓁蓁带去。   “算了,”她扯了扯卫瑾彦的衣袖,“下次再做一个给你尝尝。”   “难道是纪小姐亲手做的吗?”路青檬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那可真是满满的心意呢,被我吃了可真不好意思,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谁让你不随身带着呢?”   卫瑾彦不理她了,索性真的和纪皖换了座位,下半场的演奏会开始了,纪皖听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路青檬没看台上,反而充满兴味地落在她的身上。   “纪小姐,”她压低的声音有点委屈,“瑾彦在m国的时候都对我很温柔,怎么回来以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位路小姐变脸还真变得快,纪皖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含蓄地说:“瑾彦喜欢恬静传统的女孩。”   “是吗?”路青檬的语调上扬,暧昧地说,“他在床上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喜欢我,还叫我甜心。”   纪皖顿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头猛兽,看你是不是能把这猛兽从他心底牵出来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就不要再记挂了,留给别的女人吧。”路青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还是小心点,别反让猛兽把人吃了。”纪皖淡淡地说。   听完演奏会,卫瑾彦和纪皖一起走出了音乐厅,路青檬倒没有跟来,这显然让卫瑾彦松了一口气。   涌出来的人挺多的,卫瑾彦小心地替她挡着人流,一直到了广场上。   为了庆祝这场演奏会,广场上的喷泉开着,在月色下煞是好看,贺予涵还不见人影,纪皖就和卫瑾彦一起沿着喷泉散起步来。   四周是栽种的桂花树,虽然还没有到桂花飘香的季节,但树叶茂盛,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广场上的人也渐渐少了。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你怕黑,从我家到你家就几步路,都不敢走。”   “你有次使坏,一定要我开口求你才肯陪我回去。”   “结果你就是不肯求我,硬犟着自己回去了,奶奶后来把我骂了一顿,说你回家的时候一直在抹眼泪。”   “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奶奶唯一骂我的一次。”   聊起往事,两个人相视一笑。   “所以,皖皖,要是有事情一定要记得说,别自己一个人硬撑着,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家人,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卫瑾彦凝视着她说,“那个贺予涵,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一个声音在树的阴影中响了起来,冷冽如寒冰:“考虑什么?”   纪皖倏地一下转过头去,只见贺予涵站在树影下,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仿佛闪着一道寒光,锐利地落在他们俩身上。   “你在这里干嘛?来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纪皖有点尴尬。   “打电话岂不是不能听到你们俩的私房话了。”贺予涵缓步走了出来,慢条斯理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卫瑾彦的眉头微皱,“我建议皖皖好好考虑一下你们俩的关系,我个人认为你们俩不合适,当然,我尊重皖皖的意见。”   “真是抱歉呢,”贺予涵的话彬彬有礼,神情却带着一股子咄咄逼人的傲慢,“皖皖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明天我们就要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订阅支持,今天周六醋哥终于吐血双更了!求妹子们给力点撒花,让这篇文在榜单上再往上动一动,满足一下醋哥的虚荣心╭(╯^╰)╮(咳咳,捂脸~~   谢谢土豪们的霸王票,扑倒么么哒~~   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1 12:12:05   77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1 14:29:07 ☆、第028章   站在民政局的门口,纪皖默然。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贺予涵挑的这个日子真是不错,连天气都应景地配合。   身旁的贺予涵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打着一条红白小格领带,让那原本冷厉肃然的气质都染上了几分喜色,更显卓尔不凡。   纪皖的衣服是他准备的,一身白色小礼服,胸口一簇不规则的精美红色刺绣,别致而精美,脖颈上一串的钻石项链,简洁中透着华贵,将她形状姣好的颈部和锁骨衬得分外好看。   掌心一热,手被人握住了。   纪皖侧身看着身旁的男人。   贺予涵凝视着她,缓缓地问:“想好了?不后悔吧?”   纪皖没有吭声,脑中闪过昨晚分别时卫瑾彦从来没有过的疾言厉色。   “你爱他吗?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皖皖,你这样是对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不负责任,这样仓促地决定一生,你以后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我太失望了,我记忆中的纪皖,是坚强聪慧的,而不是这样盲目任性。”   她何尝想这样?   年少的她也曾幻想过浪漫美好的爱情,幻想有朝一日和心爱的人一起步入婚姻殿堂,可现实给了她无数下恶狠狠的耳光。   从云端摔落,满身狼狈后下定决心脚踏实地,她甚至想,没有爱情和婚姻也很好,她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   可命运偏偏这样戏弄,她从贺予涵身上得到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理由反悔原本就谈好的交易?这样只会让她更看不起自己。   “不后悔,”她摇了摇头,“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郁色,不过,他的嘴角很快地扬起了笑意,这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何必去在意这日子中的一点瑕疵呢?   “走吧,领证去。”   结婚的法定程序十分简便,大家提交了证件,填写了资料,拍了一张依偎在一起的双人照,盖了几个章后,换来了人手一本的结婚证。   结婚证红得耀眼,贺予涵拿着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就完了?”   办事员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态度挺和气的,笑眯眯地说:“你难道还想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啊。回去好好过日子,以后可不能再让我看到你们俩了。”   这可不一定。   纪皖心里想着,却看见谢宁领着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乐呵呵地递上了一束硕大的捧花,把准备好的礼盒一份份派发给大厅里的人,原本空旷的大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纪皖表情僵硬地接受着不绝于耳的恭喜声、道谢声,倒是贺予涵神情自若,甚至还揽着她的肩膀朝着几个人颔首致意。纪皖对他亲昵的举动有些抗拒,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想要保持距离。   “别动,先演练一下。”贺予涵在她耳畔低声说着,随即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语声温柔,“亲爱的,新婚快乐。”   一阵酥麻以接触点为圆心,向周身泛起一阵涟漪。   纪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担心曝光吗?”   贺予涵都没带她去见过家人,这样的先斩后奏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算是大逆不道吧?   “你怕吗?如果你不怕,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贺予涵漫不经心地说,“走,该我们上战场了。”   半个小时后,贺予涵带着纪皖到了贺家的老宅。   老宅门前一改以前的幽谧,原本僻静的小道上停了一溜儿的豪车,还有穿着白色礼宾服的侍应生在门口引导,离得近了,纪皖甚至听到了隐约传来的欢笑声和音乐声。   贺予涵却恍若未闻,开得很缓慢,脸上没什么表情,纪皖偷窥了他两眼,觉得他的眼中莫名闪着兴奋的寒光,她有点搞不懂了,贺予涵这是要干什么?   雕花的大铁门开了,贺予涵停好车,替纪皖拉开了车门,这阵仗,纪皖莫名有点紧张了起来:“我今天有什么任务?”   贺予涵笑着朝她走了一步,两个人几乎脸对着脸。   “没什么特殊任务,你只要表现得对我深情不悔、永不离弃就可以了,有一句古诗说的什么来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贺予涵一边说,一边抬手替她捋了捋鬓边的发丝,那举手投足间温柔缱绻,眼底的情意仿佛要满溢出来。   纪皖的心脏“砰砰”乱跳,下意识地就要避开他的视线。   “皖皖,就当这是你的工作,你不是最敬业的吗?”贺予涵的语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涩然。   纪皖定了定神,终于迎向了他的目光,那双眼睛仿佛一潭深水,深邃得能将人溺毙其中。   “大哥,你怎么又迟到了,”一个娇俏的声音有点幸灾乐祸地响了起来,“爷爷很不高兴,你要有心理准备哦。”   贺予涵转过身,拉着纪皖的手朝前走去:“她是谁你知道吧?”   “贺予灵,你二叔的女儿对吗?”纪皖对答如流,贺家上下二十来口人,她都已经对着相片了解得一清二楚。   “是的,挺爱耍心眼的,不过你不用放在心上。”贺予涵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贺予灵,越过她朝前走去。   纪皖匆匆地冲她颔首致意,便被拉得快步朝前走去。草地两旁扎着好几个白色的帐篷,有一个小乐队正在演奏歌曲,侍应生在场地中穿梭,来宾都身着正装,男男女女三五一群拿着香槟说笑着。一路上,好些人过来和贺予涵打招呼,看向纪皖的眼神略带好奇,却没人开口询问,贺予涵倒是还算有礼,颔首应了两句。   越过草地,贺予涵跨进了大门,一下子从阳光明媚的室外到了客厅,光线有些幽暗,纪皖适应了一阵才看清楚正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圈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正在谈笑,为首的一个年长的老者,头发灰白相间,神情威严,眉目间和贺予涵有几分相似,她从相片上看到过,这是贺予涵的爷爷贺宁。   “怎么才来,大家都在等你拍全家福。”贺宁不悦地开了口。   “予涵一定是为礼物煞费苦心了吧,”贺卫芳在旁边打圆场,“来,给我们也长长……”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纪皖的脸上,惊疑不定。   “的确煞费苦心,”贺予涵笑了笑,握着的手微微用劲,将纪皖往身旁带了带,两个人靠在一起神情亲密,“爷爷,今天是你的七十二岁大寿,你不是一直盼着我结婚吗,今天我特意带了你的孙媳妇过来。”   一瞬间,整个客厅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俩身上。   “你说什么?”贺宁一字一句地问。   那目光森然,就连站在贺予涵身旁的纪皖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手心微微渗出汗来,而贺予涵却还用小指挠着她的手心,一下一下痒痒的。   “予涵你开什么玩笑,”贺卫安在一旁沉声喝道,“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没分寸,快和爷爷道歉。”   “怎么是开玩笑呢?”贺予涵扬了扬眉,“我很认真的,就像当初你娶妈妈一样,对了,爷爷,还没介绍你们认识呢,她叫纪皖,今天早上我们刚领了结婚证。”   满座哗然。   纪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周围表情各异的人,二叔贺卫庭眼中的幸灾乐祸都快掩饰不住了,最旁边的贺卫澜事不关已,一脸看戏的表情,而单人沙发上和另一位长辈坐着的女孩则惊愕地掩着嘴,眼中水光盈盈,有着一股说不出的伤心。   这女孩不是贺家的人。   手上被捏了一下,纪皖迅速地收回了目光,朝着贺宁微笑着鞠躬致礼:“爷爷好,各位长辈们好。”   “别叫我爷爷,我受不起,”贺宁厉声说,“来历不明的人,没资格进我们贺家的门。”   纪皖嘴角的笑容都没少去半分,“爷爷能接受是锦上添花,就算不能接受也没关系,我有予涵就够了。”   “这说的都叫什么话!”占芸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予涵,你也是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懂事,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放着这么多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不娶,倒是往家里拉来一个这样不上台面的,你这样是不把这里的长辈放在眼里,更不把你爷爷放在眼里。”   贺予涵盯着她,慢悠悠地开了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什么长辈。”   占芸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嘴唇都发抖了起来。   “予涵!”贺卫安怒喝了一声。   “爸,你想说什么?说我太放肆了?”贺予涵上前一步,和父亲对视着,“我还想更放肆一点呢,别以为我这些年在国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你勾搭上的?我对这两个问题十分好奇。”   贺卫安的神情灰败了下来,前妻的死,一向来是他的软肋,要不然这些年他也不会沉迷于摄影和旅游,再也不愿接手贺家的家业。   “你还提你妈干什么……她都去了这么多年了……就不能让她安生一点吗……”   “你在我妈尸骨未寒的时候娶了别的女人,你那会儿有想让她安生一点吗?”贺予涵轻笑了一声。   贺卫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转身疲惫地向前走去:“随你吧,你爱怎么就怎么着。”   “卫安!”占芸在他身后跟了两步,语声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贺卫安的脚顿了一下,却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好啊,出息啊,不愧是我贺宁的孙子,”贺宁冷冷地开了口,“合着这些年来你一直把那件事憋在心里,最后给我憋了这么一份大礼。”   “爷爷,你不会需要一个唯唯诺诺的孙子,”贺予涵傲然站在他的面前,“我要娶的女人,只会是我心爱的女人,不需要你为我安排。”   贺宁的脸色铁青:“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马上分手,另一个给我滚出贺家去!”   “爸!”贺卫芳在一旁急促地叫了起来,“你别生气,我和予涵好好谈谈……”   “啪”的一声,贺宁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贺卫芳噤了声。   纪皖有点紧张,这戏好像闹得有些大了,贺予涵要得不偿失,她不安地捏了一下贺予涵的手心,想提醒他要不要暂时先服个软,贺予涵却又挠了回来,好像和她在打情骂俏似的。   还没等她说话,贺予涵开了口:“爷爷,不好意思,我们俩已经结婚了,分不了手了,我不是爸,更不是二叔。”   那个“叔”字还没出口,贺宁怒不可遏,抓起了桌上的烟灰缸,朝他砸了过来。 ☆、第029章   纪皖惊呼一声,几乎本能地就去拉贺予涵,贺予涵却一动不动,任凭那烟灰缸角砸在了额头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即“哐啷”掉在了地上碎了。   几丝鲜血从额角上渗出,滑下面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上一下,笔挺地站在原地,目光依然毫不退让地迎视着贺宁。坐在旁边的贺予彤原本正高兴地啃着巧克力,一见这动静“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巧克力掉在了地上:“哥哥……哥哥流血了……哥哥要死了……”。   “去拿药箱。”贺卫芳几乎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飞快上前捂住了贺予涵的伤处,对着旁边的安婶厉声叫道。   沙发旁的那个女孩脸色惨白,强笑着去拽贺宁的胳膊:“贺爷爷吓死我了,你别生予涵的气,予涵心里一直很尊敬你的,他只是钻了牛角尖罢了。”   身旁那老人也来打圆场:“好了老贺,这一辈的孩子谁没有犟头倔脑犯过错,以后他就知道我们都是为他好了。”   家里几个女眷包括占芸都站了起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个都劝的劝,帮忙的帮忙,顿时把纪皖从贺予涵身旁挤开了。   纪皖的心脏不听使唤地乱跳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擂着胸口,那鲜红的血迹在她眼前不断放大,一种无法控制的疼意从心口泛起,她得用尽力气才没让自己扑到贺予涵身旁的冲动控制手脚。   一直冷眼旁观的贺卫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又看看贺予涵,轻声笑道:“有勇气。”   纪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贺予涵的这些亲人可真是……这难道就是豪门世家的日常吗?尤其是这位爷爷,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姥姥,那样慈祥可亲,从小到大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一直都那么……凶吗?”   “凶?”贺卫澜哑然失笑,“他肯出手打人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纪皖狐疑地看向贺宁,的确,贺宁虽然气得脸色铁青,可眼睛却不时地落在贺予涵的伤口上,带着隐藏不住的关切。   “我倒是有点佩服那小子了,真是有备而来,”贺卫澜若有所思地说,“怪了,怎么看你们俩都不像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是我失眼了。”   纪皖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那你觉得我们该怎样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   “比如现在,难道你不该抢着处理伤口然后眼含热泪向老爷子表明心迹吗?怎么还有闲心观察我们家人的言行举止,和我一起唠嗑?”贺卫澜的目光犀利,探究地落在她的眼里。   纪皖神色平静地和他对视着:“我觉得,在爱人最需要的时候站在他身旁,比你无时不刻地显示存在要强,有些人恰恰做反了,这点小伤口……”   贺卫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眼中露出痛苦之色,猝然转身朝外走去。   纪皖愕然,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皖皖。”身后传来贺予涵的叫声,纪皖转过头去,只见他被一群人簇拥着一脸无奈,额头上贴了纱布,让原本冷峻的他看起来有点滑稽。   纪皖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几步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小声埋怨:“真笨,也不知道闪得快一点。”   “好了好了,今天是爸爸的寿宴,有什么事都放到明天说,”贺卫芳僵硬地笑着,“外面一大群客人在呢,予涵,别让人家笑话。”   “是啊,”贺卫庭也笑得很是和善,“爸你消消气,这事先放一放,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最重要。”   底下的人都随声附和了起来,贺予灵在一旁帮贺宁顺气,贺予彤居然也怯生生地去拉贺宁的手,一边抽噎一边奶声奶气地说:“爷爷……爷爷你别生哥哥的气了……彤彤把巧克力都给你吃……”   贺宁沉默了片刻,脸色稍霁,朝着身旁的那个老人笑了笑:“老沈,卫雅,倒是让你们俩看笑话了,走,先出去和老朋友聚一聚,都这把年纪了,聚一次少一次。”   人群随着贺宁鱼贯而出,贺卫芳走在最后,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拽了一下贺予涵:“好了,快跟过来,拍全家福了。”   摄影师都准备好了,这是贺家的家规,每年贺宁过生日都会拍上一张全家福,这么多年下来几乎没有一人拉下。   贺予涵拉着纪皖站在旁边,看起来半点没有一起拍照的打算。   刚才在客厅的一幕没几个外人瞧见,而现在祝寿的人都齐了,亲朋好友、合作伙伴,近百双眼睛都盯着,好几个都面露狐疑窃窃私语了起来。席衍也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原本散漫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眼中带着关切。   纪皖暗中推了贺予涵一把:“你快去吧,别弄得太难看。”   贺予涵一动不动。   纪皖有点急了:“你不是说要把你家搅一搅吗?这样弄下去你都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还怎么搅?”   贺予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深邃的双眸让人看不清情绪:“你就不想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拍全家福吗?”   “你觉得有可能吗?”照贺宁刚才的架势,只怕恨不得要把她弄死吧。   贺予涵微微一笑:“我爷爷最要面子,更把和宇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今天原本有重要事情要宣布的,有很多重量级人物,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挑这个日子。”   说完,他大步朝前走去,纪皖猝不及防,被他拽得踉跄了两步才跟上了他的步伐。   “爷爷,祝你寿比南山,身康体健。”贺予涵递上了一个檀木盒子,“这是明代的紫檀佛珠,我和皖皖特意去了潜龙寺请法华禅师开光加持。”   这是明打明的谎言,纪皖的脸上有些发燥。   贺宁冷哼了一声,不为所动。   贺予涵把紫檀佛珠取了出来,亲手套在了贺宁手上,却后退了一步,依然拉住了纪皖的手,没有半点加入队伍的意思。   旁边的目光各异,疑惑的、兴味的、探究的,甚至有不怀好意的。   “别挡着,到你爸那里去。”贺宁终于开了口。   贺予涵神情自若地拉着纪皖站在了贺卫安和占芸的身旁。   随着摄影师按下了快门,贺家这一年的全家福在一瞬间定格。   中午的寿宴结束后已经快要三点了,原本要宣布贺予涵入主和宇财团的消息自然没有公布,就算再老奸巨猾,贺卫庭的脸也都快笑开了花。   送走宾客后贺宁就上了楼没下来过,原本按照惯例,晚上会是比较轻松的家宴,现在看起来大家都没什么心情,神情尴尬。   贺予涵乐得没人打扰,拉着纪皖参观这座他从小生活的老宅。   老宅的建筑已经有百来年的历史了,中间翻修过一次,一共有两栋楼房,一高一矮,矮的的那栋两层楼,住着一些家里的司机和佣人,高的那栋是三层小洋楼,贺宁没有分家,除了成年的孙辈不爱被拘束,几个儿子都在里面住着,就连贺卫芳也有住处,以方便他们一家人在双休日过来探望。   贺予涵的房间在三楼的西首,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瓶修剪好的新鲜百合花。   “我妈喜欢插花,安婶跟着我妈学了不少,到现在还保留着这个习惯。”贺予涵看着那瓶花,眼中难得地流露出了温柔之色。   那一定是个恬静美丽的女人。   纪皖眼前浮现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少妇,嘴角带着甜美的笑容,安静地站在窗台边剪着花枝,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就好像一副别致的工笔仕女图。   “她……是怎么死的?”她脱口而出。   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好一会儿才说:“得了抑郁症自杀了。”   纪皖大吃一惊:“怎么会……”   “我外公家出了点意外,我妈就一直心情不好,后来才发现是抑郁症,治疗了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她好了,可有一天莫名其妙就自杀了。”   贺予涵的声音毫无起伏,纪皖却听出了浓重的压抑的悲哀,在这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贺予涵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而是月夜下那个和她悼念亡母的少年。   她下意识地想要安慰,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种痛苦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贺予涵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喃喃地说:“有你在真好,想起这事,我居然不太难过了。”   纪皖整个人一僵,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贺予涵便松了手,神情自若地带着她往书房走去:“来,到里面看看。”   书房很简洁,一个书柜和一把躺椅,书柜里的书都有些年头了,好多都开始泛黄,纪皖匆匆扫了一眼,几乎都是高中时候的一些课本和学习资料,最中间还放着一张奖状,上面写着际安实验中学元旦文艺汇演二等奖。   “你居然还留着?”纪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和你有关的,我都留着。”贺予涵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纪皖避开了他的视线,不自然地说:“我……都丢了。”   贺予涵的眼神一滞:“没关系,我记在心里就好。”   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闷,纪皖随手抽了一本书,假装低头翻阅着,翻到一半才看出这是一本高二语文,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底,她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柔美的侧脸,贺予涵发闷的胸口稍稍气顺了些,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她就在身旁,是他法定的妻子,他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回想起从前的一切。   “你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去和爷爷他们告个别。”   “不吃晚饭了吗?”   “不吃了,今天是我们新婚,要个二人世界不过分吧?”贺予涵淡淡地说着,朝外走去,走到一半脚步顿了顿,“你翻到七十八页看看。”   还没等纪皖反应过来,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口。   有点心浮气躁。   纪皖做了两次深呼吸,又随手翻了翻,终于还是没忍住,翻到了第七十八页。   上面是一首柳永的雨霖铃,而古诗的旁边是贺予涵的笔迹,一笔一划,透着凌厉的气势,写的全是“纪皖”两个字,几乎覆盖了这一页上所有的空白处,而在“竟无语凝噎”那一句的后面,“纪皖”两个字用黑笔一笔笔描成了立体,力透纸背,几乎把纸都戳破了。   纪皖呆呆地看了半晌,忽然想起来,他们俩分手的那天,语文老师刚好调整了学习进度,把这一课的古诗提前上了。   她咬住了嘴唇,眼底一阵发热:眼底的字迹好像一块块烙铁,灼烫着她的眼球。   飞快地合上书塞进了书柜里,她几步就走到了窗前,推开窗户,傍晚的风吹了进来,她闭上眼睛放空了几分钟,紊乱的心绪这才稍稍平稳了一些。   窗外的园景很漂亮,树木修剪得十分整齐,前院的草地如茵,围栏上是漂亮的紫藤花,槐树、樟树、桂花树错落有致,靠近一楼外墙的地方甚至有几排别致的修竹。   忽然,她的眼神滞了滞,靠墙的修竹旁,有两个人半隐在树荫里,看起来好像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清明,醋哥一大早就起来了,惨无人道┭┮﹏┭┮   临走前看了一眼网页金榜,醋哥这篇文还在老位置的more呆着,也不往上窜一窜TUT好没出息……   ps:这首诗在高中语文课本哪一页没查到,我随便写的,错了大家别计较\(^o^)/~ ☆、第030章   过了好一会让贺予涵才回来了,示意纪皖可以走了。纪皖有些心神不宁,刚才那两个人是占芸和贺卫庭,叔嫂二人会有什么事情要躲起来争执呢?要不要把刚才看到的告诉贺予涵?   庭院里,贺予彤正在和几个小孩子趴在草地上找虫子,一见贺予涵出来就飞快地跑了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叫道:“哥哥,你头还痛吗?我藏了巧克力,吃了就不疼了。”   她做贼似的朝四周看了看,小胖手伸进了公主裙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   贺予涵的神情有些僵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纪皖接了过来,巧克力软绵绵的已经快要融化了,包着的纸上还有沾上的泥巴。   贺予彤眼神热切地左右看着:“姐姐,可好吃了,你打开来让哥哥尝一尝。”   “我不吃巧克力,”贺予涵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贺予彤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失望地说:“哥哥,真的很好吃,你尝一小口,痛痛就会飞飞走了。”   “那能让姐姐也一起吃一口吗?”纪皖小心地剥开了包装问。   贺予彤犹豫了一下,满脸心疼地点了点头。   纪皖把巧克力佯装在贺予涵嘴前塞了一下,然后整个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谢谢彤彤。”   她戳了一下贺予涵,贺予涵不耐烦地假装动了动嘴,敷衍地说:“嗯,不痛了。”   贺予彤顿时高兴了起来:“哥哥,你能带我去游乐场玩吗?小敏的哥哥就老是带她去,还让她骑在肩上一起飞一飞。”   贺予涵的眉头皱了起来,纪皖赶紧半蹲下来和贺予彤对视着:“哥哥有事情很忙,下次可以吗?”   贺予彤有点失望,还想撒娇要求一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占芸几步就到了他们的面前,一把就把贺予彤抱了起来,神情警惕地看着贺予涵:“你们在干什么?”   贺予彤一下子伸出了右手,两个手指抓着一条蚯蚓在占芸面前晃了晃,得意地说:“妈咪你看,我抓的,厉害不厉害!”   占芸尖叫了一声,手一抖,差点把贺予彤摔了,贺予涵眼疾手快,在彤彤的屁股上拖了一下,母女俩这才站稳。   “你抓这个干什么!”占芸的声音都紧绷了,抱着她飞快地朝屋里走去,“快丢掉,去洗个澡,不许再玩泥巴了……”   看着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贺予涵的眼神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说:“我小时候……也喜欢抓虫子和蚯蚓,那会儿我爸还陪着我一起抓,我妈在旁边看,抓完以后给我洗澡。”   “不管大人做过什么,你妹妹挺可爱的。”纪皖淡淡地说。   贺予涵居然点了点头:“还行吧,贺家的基因还不错。对了,她老爱把巧克力剥开流会儿口水再包好,你吃的巧克力说不定被抓蚯蚓的手摸过。”   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纪皖掐着自己的脖子,真恨不得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在她的干呕声中,车子开出了老宅。   纪皖长吁了一口气,这座建筑的确华美,却让她感到压抑,她宁可呆在姥姥的那套小房子里自由自在。   “这个时候你和我一起走了,你爷爷不生气吗?”纪皖随口问。   “我说我头疼,想去医院看看。”   纪皖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就看向他额头上的伤口:“那赶紧去医院照个ct……”   贺予涵转过头来,神情严肃:“有个法子比ct更好使。”   纪皖愣了一下:“什么法子?”   “你在我这里亲一下,痛痛就飞飞走了。”   贺予涵居然还会学着小孩子卖萌。   纪皖只好装没听到,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狭小的车厢里,气氛莫名有些暧昧黏腻了起来。   车子并没有朝医院开,而是掉头驶向了北州路,开进了爱莎大酒店。   一踏进大堂就有人迎了上来:“贺少你好,我是你们今晚入住的贴身管家,一切都按照你的吩咐安排好了,希望能让你满意。”   “入住?”纪皖疑惑地问。   贺予涵的嘴角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对,这么特殊的日子,怎么可以不庆祝一下?”   预定的套房在六十八层,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玫瑰花瓣铺就的地面,在最中间雪白的羊毛地毯上汇聚成了一个硕大的心形。   卧室则装点成了古老的红色,红帐从大圆床的顶部倾泻而下,喜烛立在桌面上,偶有蜡油从上面缓缓滴落,又瞬间凝结在了喜烛上。   卧室直通外面的露天阳台,阳台上放着摇椅,边上是一个小型的游泳池,湛蓝的瓷砖将池水映衬得分外清澈,泳池边摆着木制的桌椅,四周蜡烛星星点点围绕,烛火摇曳,把渐渐迷蒙的夜色点缀得如梦似幻。   这可能是每个女孩都在梦中幻想过的浪漫场景吧。   贺予涵替她拉开了椅子,那双黝黑深邃的双眸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只怕前面就算是天堑鸿沟,也会情不自禁地跳下去吧?   纪皖的脑中仿佛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随着贺予涵的动作坐了下来。   餐桌的中间放着一个精美的白色小盒,盒子上有个烫金的玫瑰花logo,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皖皖,打开看看。”   纪皖迟疑了片刻,被动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躺着两枚戒指,款式简洁大方,白金的哑光戒托设计成了一个弧形,中间的一颗钻石熠熠生辉。   “我怕你不喜欢太奢华的,特意找人设计定制的,里面刻着我们俩姓氏的首字母,”贺予涵的声音低沉缓慢,仿佛一颗包着华美外衣的□□,让人沉溺其中,“你虽然一直认为我们俩只是交易,但在我心里,这不仅仅是交易,更是我对你的承诺,我希望,这个承诺不止两年,会是一辈子。”   手指一紧,戒指套入了纪皖的无名指。   纪皖抬起眼来,她的双唇嫣红,看向贺予涵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氤氲中带着些许惶然无措,就好像森林中迷失方向的麋鹿。   贺予涵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来,含住了那红唇。   分别的六年多来,他无时不刻地怀念着那个初吻,禁忌而热切,青涩而甜美,蓝天白云下,整个世界仿佛为了他们而绽放出绚丽的光彩。而此时,唇瓣相触,久远的记忆和现实的美好夹杂在一起,让人几欲疯狂的战栗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浅尝辄止已经无法满足,炙热的呼吸交缠着,贺予涵撬开了她的齿关,追逐着她的丁香,仿佛要把这些年刻骨的相思都尽数倾注在这热吻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予涵才松开了纪皖,喘息着将鼻尖对着纪皖的鼻尖轻轻摩挲着,两个人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固执地占据了纪皖的黑瞳。   “皖皖……你心里有我……”他的声音喑哑地低喃着。   纪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呆滞。   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没有伤人心肺的恶语,贺予涵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了放,一阵浅浅的喜悦泛上心头,渐渐汇聚成抑制不住的狂喜。   “别拒绝我,我爱你,我们会在一起。”他的吻一下下地落了下来,从额头到眼睑,从鼻尖到耳畔,温热而柔软,仿佛在他手中的是世所罕见的珍宝。   纪皖瑟缩了一下,理智终于渐渐回到了失控的脑海,她慌乱地想要推开贺予涵:“等一等……我……我们说好的……”   贺予涵闷哼了一声,纪皖一下子缩回了手,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按他额头上的纱布:“怎么样?打到你伤口了吗?”   “有点头晕,”贺予涵抱住了她,把脸颊贴在了她的发梢,“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四周音乐流淌,两个人相拥在一起轻轻摇摆着,夜风吹拂,星光仿佛触手可及。   这么美好的夜晚,再多说些什么都是多余的。   就这样吧,让自己放纵一回,不去想将来,就享受现在。   纪皖模模糊糊地想着。   “叮”的一声,门铃声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定的烛光晚餐到了。   贺予涵诅咒了一声,却不得不松开了手。   侍应生们鱼贯而入,先为他们奉上了一道前菜。厨师推着铁板烧的架子紧随其后,手中的铲子上下翻飞,十分娴熟地为他们现场展示法式大餐。   牛排入口即化,鹅肝滑腻鲜嫩。   等到用完晚餐,两个人携手站在窗台,整个城市华灯初上,将数不尽的高楼点缀得流光溢彩,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展示着这个城市不一样的繁华。   “想好了吗?”贺予涵握着纪皖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纪皖沉默不语,却迎视着他的目光,那幽深的双眸中倒映着万千星辉,让人沉溺。   “没关系,你慢慢想,等了这么多年,我不在意在多等一会儿,”贺予涵顿了顿,语声中居然带着几分委屈,“不过,别让我等太久。”   纪皖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得给我戴上吧?不然别人得怀疑了。”贺予涵将男戒放在她的手心。   纪皖只好将男戒套入了他的无名指。   “还有,一个晚安吻。”贺予涵指了指自己受伤的额头。   纪皖有些无奈,迟疑了好一会儿,踮起脚尖来在上面亲了一下。   贺予涵心花怒放,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今晚我不洗澡了。”   纪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把你的吻留着,陪我一个晚上。”   虽然贺予涵很想一直二人世界甜蜜到天亮,将二人的关系来一个质的突破,可夜已经深了,纪皖却没有半点邀他同寝的迹象,他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来日防长,千年的寒冰已经被他撬开了一个角落,有加速融化的迹象,这已经是今晚最好的结果了。   互道了晚安,贺予涵恋恋不舍地拉上了卧室的门,到了旁边的客卧。   早知道就定一个普通的房间了,最起码可以呆在一起。   躺在床上,他的神经有些亢奋,掏出手机给席衍打了个电话。   席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和弟妹在一起居然还有闲心打电话给我?”   “她睡了。”贺予涵悻然道。   “听起来欲求不满,”席衍嘲笑说,“还需要右手吗?”   “滚,”贺予涵说,“你在哪个酒吧泡着?”   “我在家呢,最近觉得没意思,想一个人静静。”   贺予涵有些诧异,要知道,席大少在圈里是有名的风流潇洒,身旁的红颜知己一个接着一个,少有落单的时候。“那天那个模特呢?”   “尽装嗲,还唧唧歪歪地说弟妹坏话,被我打发了。”席衍随口说,“还有,今天这么一折腾,你爷爷不会对弟妹动手吧?你可不能让弟妹受委屈了,不然我可不答应。”   席衍一口一个弟妹,贺予涵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得劲,可一下子也找不出原因来,至于爷爷那里,手段也只有两个,要么砸钱,要么威胁,他早就有了准备。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手机显示有来电,贺予涵和席衍道别,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姑姑贺卫芳打来的,她的声音中透着极度的不可思议:“予涵,你真的和那个女的结婚了?”   “这一个下午都过去了,你们难道还没派人去查证吗?”贺予涵反问道。   贺卫芳语塞,好一会儿,她才语声凝重地开了口:“你明天来公司一趟,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第031章   天空中飘着绵绵细雨,贺予涵的心情却出奇得好。昨晚的美好仿佛一杯茗茶,齿颊留香,他一点点地回味,每一个瞬间都带着别样的甜蜜。   和宇大厦就在不远处,他下了车,懒得撑伞,闲庭信步朝前走去。看了看手表,刚好三点半,和贺卫芳见一面一个小时足够了,他是去橙子科技接纪皖下班,还是在“上菜吧”点上几份菜,回家练练自己的手艺给纪皖一份惊喜?   一群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贺予涵的脚步一顿,点头打了个招呼:“二叔。”   贺卫庭停下了脚步,诧异地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你爷爷找你?”   “姑姑找我。”贺予涵简洁地回答。   贺卫庭的眼神一滞,随即挤出了一丝亲切的笑容:“那就好,你爷爷还生气着呢,这阵子你少去招惹他了,还有,你结婚这事情的确太鲁莽了,二叔想帮你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先避避风头,然后二叔帮你在爷爷那里说几句好话。”   贺予涵漠然颔首,算是应了一声。   贺卫庭又寒暄了两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知道这个二叔不是善茬,这些年暗地里对他动过不少手脚,现在他的羽翼渐丰,贺卫庭更是视他为掌权的唯一障碍。现在他在贺宁眼前失宠,只怕这个二叔昨晚都要笑痛肚皮了吧,全家上下,可能只有贺卫庭对他和纪皖结婚是乐见其成的。   贺卫芳的办公室在第三十八层,她和贺卫庭两个,一个主管财团的金融财务,一个主管财团主营业务地产,都是财团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一见到侄子,贺卫芳忍不住面露责怪之色:“你呀你,怎么事先也不和姑姑商量一下,弄得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你知道昨天你爷爷要宣布什么吗?”   “执行董事。”贺予涵淡淡地说。   “你知道你还……”贺卫芳惊愕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你真和大哥一样,是个多情种。”   “是吗?”贺予涵冷笑了一声,“我可没觉得爸对妈是怎么个多情法。”   “你不懂。”贺卫芳的眼神复杂,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予涵,姑姑平时对你怎么样?”   如果说这些长辈中有谁让贺予涵能心怀感激的,那也只有贺卫芳了,母亲死后,贺卫安沉浸在伤痛之中,贺宁忙于公司业务,那时候还交好的小叔也只是一个大男孩,只会安慰两句“别难过”,是贺卫芳通宵开解他,陪着他走过了那一段黑暗的日子。到了国外后,也是她时常飞越半个地球过来探望,在创业时,她更是给了无数建议和鼓励。   “我一直很敬仰姑姑,姑姑对我很好。”贺予涵郑重地说。   贺卫芳显然松了一口气:“那你就听姑姑一句,赶紧悬崖勒马,这个纪皖不适合你,你赶紧和她离了,宁可损失点小钱,不能酿成大害。”   “为什么?”贺予涵笑了笑,“就因为她出身小门小户,高攀不上我们贺家吗?”   “不,”贺卫芳直视着他,神情凝重,“予涵,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也不是她第一次见我,她告诉过你吗?”   贺予涵愕然摇头。   “首先姑姑要和你道歉,当年我瞒着你干涉了你的感情,虽然我的本意是好的,但总还是考虑欠妥。”贺卫芳斟酌着自己的措辞,这个侄子现在已非池中之物,她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会带来不一样的后果。   贺予涵靠在椅子上的后背前倾,目光一下子凌厉了起来。   “她没告诉你,可能是没脸吧,也可能是想着能骗你多久是多久。”贺卫芳的眼中闪过几分鄙夷,“还记得你高二那年你打群架吗?我去处理把事情压了下来,送你去医院后我到学校了解情况,予涵,你知道,女人总是敏感的,我也是从这种年龄过来的,一眼就瞧出她跟你有点不太对劲。”   “这么说,你当时就知道……”贺予涵喃喃地说。   “是,我原来也不当一回事,年轻人嘛,早恋也没什么特别,比起你那些朋友,你这开窍也不算太早,”贺卫芳忽然有点生气了,“可你在医院里还惦记着不能让班级里的人记大过,还特意提了班长,我就觉得我该替你把一下关。”   “把关?你去找皖皖了?”贺予涵的心脏猛抽了一下。   “是的,我让她和你分手,你猜她怎么说?”贺卫芳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这一刹那,贺予涵几乎想摇头,真相往往都很残忍,或许,被蒙在鼓里才是幸福的。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入了掌心带来了一阵痛意,他机械地重复着:“她怎么说?”   “你出多少钱?”   “五万。”   “好。”   “我怎么能相信你真的和予涵断得一干二净?予涵再来找你怎么办?”   “我会让他死心的。”   ……   贺卫芳复述的声音很残忍,仿佛一把利刃刺入贺予涵的心脏。   鲜血四溅。   他勉强捡拾着自己仅剩的理智:“姑姑……可能那时候她家有了意外……对……她妈妈,”他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凭着本能分析着,“她妈好像就是那时候得了乳腺癌,家里可能……”   “予涵,你为什么要自己欺骗自己?”贺卫芳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家里有困难,如果她真爱你,至于让她这样连商量都不和你商量一下就用五万块买断了你们俩的感情?由此可见,这个女人的本性有多凉薄多自私。”   “她的感情如此低廉,你还能相信她现在是因为爱情和你结婚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迷惑你的,可你要明白,如果一个女人不爱你,你就算花上再多的精力和金钱,都无法满足她的*。你现在正在关键时刻,往前走一步,就可以掌控贺家的家业,天高海阔;往后退一步,你就要放弃你爷爷这么多年的心血,让你二叔捡走现成的便宜,你觉得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值得吗?”   值得吗?   这句问话反反复复地在贺予涵脑中回想。   从和宇大厦出来,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大街上兜圈。   他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当时的分手,是因为纪皖有不得已的难言之隐,她的心里其实没有什么白月光,只是瞎编出来为了让他死心的,她从来爱的就是他,一直没有变过。两个人最后误会冰释,相视一笑,缘定终生。   可贺卫芳的话,却将另一个更残忍的可能放在了他的面前。   纪皖有可能真的从来没有爱过他,重逢以后所有的拒绝,有可能真的像席衍说的那样,只是欲擒故纵,只是手段太过高超,连他也分辨不出罢了。   车子停了下来,贺予涵透过车窗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停在了橙子科技对面的马路上。   这都成了本能了吗?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在涌出来的人流中搜寻着纪皖的身影。   正值下班高峰,好多都是清一色的职业套装,可他却一眼认出了从大厦里出来的纪皖。   被西装套裙包裹的身材玲珑有致,她的步履从容,神情淡漠,就算在拥挤的人群也难以掩盖她那种特有的清灵自傲的气质。   她走下台阶,却在路边停住了脚步,掏出手机看了看,不知怎的,她的眉眼忽然就柔和了起来,嘴角微抿,贺予涵知道,这代表着她此刻的心情指数为优。   手机响了,贺予涵有些错愕地看着来电显示,好一会儿才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里?”纪皖低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我……在开车。”   “还要多久到家?今晚我烧菜。”   贺予涵愣了一下:“为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喜欢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喜欢。”   听筒里传来纪皖清浅的呼吸声,隔着一条马路,贺予涵看到了她嘴角漾起的微笑。   “那好吧,我在上菜吧点菜,你要是早到了就收一下等我。”   “好,马上就到。”   电话挂了,纪皖在马路上低头站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随意捋了一下发梢,眼波流转间,仿佛天边的彩霞都失去了颜色。   看着纪皖远去的背影,贺予涵往另一个方向调头,抄着小道朝自己的公寓开去。   纪皖于他,可能就是会上瘾的罂粟吧。   尝过一次后就再难戒除。   就算她爱的是他的钱又如何,最起码他还有这些身外之物可以让她趋之若鹜。   回到家里时,上菜吧的员工已经等在门口了,穿着统一的制服,面带微笑,言行规范,让人心生好感。   如果不是因为纪皖,贺予涵是不会去关注这样的小公司的,不过经过几次的接触,他隐隐觉得,作为一个创业者,纪皖有着不一般的商业嗅觉。   就好比有机食品的业务,经过他的一点拨,纪皖立刻就经营得风生水起。   纪皖到家的时候,贺予涵已经在厨房洗菜了。   据说男人做家事的时候最性感,纪皖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颜,看着他圆t袖口处健硕而富有弹性的肱二头肌,看着水珠飞溅在他的肌肤……这一刻,这迷宫一样的公寓终于有了一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   “回来了?”贺予涵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了,明天开始就会有佣人来做家事了,反正都曝光了,就不怕让我爷爷知道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纪皖随口道,“不请也不打紧。”   “偶尔为之是情趣,经常为之就是奴役了,我娶的是老婆,又不是佣人。”贺予涵淡淡地说。   这话说得真不错,要是放在网上,一定能得到一众女网民女粉丝的拥趸。   纪皖想象了一下贺予涵那个微博号宣扬女权主义的场景,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如果这样,想必会有更多人喊上一句“欧巴我爱你”吧。   “笃笃笃”的切菜声、炖锅的沸腾声、炒菜的爆油声,好像交融在一起,汇成了一首好听的交响乐。   许是厨房里的炉火太旺,纪皖的鼻尖渗出汗来,不时地腾出手来去捋耳边的发丝。   贺予涵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凑了过去,在那个娇小柔软的耳垂上亲了亲,含在嘴里吮了吮。   纪皖的手颤了颤,惊呼了一声:“别……虾要炒焦了……”   “让它焦了,焦的好吃。”贺予涵闷声道,双手定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沿着那耳垂从耳后轻舔,一路到了那红唇,轻摩慢捻着,细细品味着那*的滋味。   锅里的虾滋滋冒着烟,等到纪皖把他推开,果不其然,原本葱油的大虾变成煎烤了。   纪皖把他赶出了厨房,等到菜都烧完,才一个个地端了出来。   晚餐很丰盛,纪皖的手艺真的好得令人诧异,黄豆排骨汤、葱烤野生鲫鱼、红烧牛肉、皮蛋豆腐,外加一盆意外报废的大虾。所有的菜都很美味,比贺予涵吃过的任何一家特级餐厅都要棒。   吃完晚餐,贺予涵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来,放在了桌上,斟酌了片刻开口道:“皖皖,家里以后的开销,就用这张卡吧,如果有其他什么花费,你都可以从这里划。” ☆、第032章   卡是黑色的,银色的金属突起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显得分外华贵。   纪皖的手就在搭在桌边,那指尖纤细白皙,和黑卡配在一起,看上去相得益彰。   她犹豫了一下:“我可以不收吗?家里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   “听说,夫妻俩过日子,老婆都要把老公的工资卡上缴,以免老公有钱了就变坏。你难道就不想吗?”贺予涵想开个玩笑,不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笑话冷冷的。   “你很希望我收下吗?”纪皖的眉头轻蹙,反问道。   贺予涵看着她,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   纪皖沉吟了片刻,拿起卡随手放进了口袋里:“那行,家用我会aa制,别的如果有什么特别的用处我会提前告诉你一起商量。”   锅碗瓢盆的声音响了起来,纪皖开始收拾桌子。   贺予涵从身后抱住了她,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摩挲了片刻,低声道:“皖皖,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是我的。”   纪皖的手顿了顿,无奈地说:“你撒手,垃圾溅到你衣服了。”   “不撒,”贺予涵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油烟味和菜香夹杂在一起,那是一种家的味道,“皖皖,我想和你在一起。”   纪皖迟疑了两秒,转身过来,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一如既然的澄澈,却又有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如果说从前的澄澈是冰川的寒冰,而现在,却是山涧的一汪清泉,带上了几分温度。   “真的想吗?”她低声问。   贺予涵凝视着她,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那胸口一下下的跳动,诉说着他的渴望。   “不论我做了什么,不论我变成什么,你都不在意吗?”纪皖的声音轻喃,几不可闻。   贺予涵摇了摇头:“不在意,只要你还是你,是我的皖皖。”   纪皖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浅笑,踮起脚尖将唇瓣覆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纪皖第一次主动吻他,贺予涵屏息,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在等待了那么久以后,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那吻技很是生涩,只会在唇间来回摩挲,连唇齿交缠的过程都没有就要撤退。   贺予涵瞬间回过味来,紧扣住她的脖颈,不满地指责:“太敷衍了吧?”   纪皖终于恼了,抬手就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手上的油污瞬间在他的白t上印下了一个掌印:“贺予涵,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你吧。”   最后的结果就是不甘心的贺予涵捞住她来了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法式热吻,以两个人都满身狼藉分别去洗了澡而告终。   一连两个星期,日子居然就这么平顺地滑了过去,这让纪皖很是惊讶。   在她的念头中,贺家应该会有人找上门来好好教训她一顿,或者开个什么条件让她离开贺予涵,就算最后他们拗不过贺予涵默认她入了贺家,也该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虽然网上没有任何关于贺予涵和她结婚的新闻报道,可贺予涵当晚就在微博晒出了两个人双手交握的图片,无名指上的结婚对戒熠熠生辉,更是光明正大地关注并了纪皖的微博号。   纪皖都不知道自己的微博什么时候被贺予涵洞穿了马甲。   微博顿时炸了,纪皖一夜之间多了几万粉丝,底下乱七八糟什么的都有,她本来就不太玩微博,这下索性彻底屏蔽了评论和转发。   贺予涵底下的转发回复分了几大类,一种是真爱粉,祝福兼恸哭自家的欧巴喜结良缘,一种是黑粉,四处去扒纪皖的身份,妄图找出什么黑料来,只可惜微博上所有的娱乐营销号都好像集体消声,无料可八,最后一种就是各类妄图在贺予涵这里蹭名气的小广告和段子手。   纪皖装着没有看到贺予涵的,没有回应,不过偷偷去看了他的微博好几回,如果忽略那些故意招人眼球的谩骂和攻击,底下的评论和转发好些都挺有意思的,还有几个粉丝在那里忿忿地替贺予涵打抱不平:   欧巴都她了,她怎么没回应?架子好大。   欧巴真可怜,一个人唱独角戏。   ……   要回应吗?纪皖犹豫了片刻,还是关掉了微博界面:网络世界太疯狂,她一点都不想因为贺予涵而曝光在大众的眼皮底下。   不过她也没能安静太久,第二天田蓁蓁就打来了电话,中气十足地表达了她的愤慨,问她贺予涵微博上的那张照片是不是真的,居然结婚了都不告诉她,太重色轻友了。   纪皖只好含糊其辞地说因为一点意外才忽然领证,不是故意不告诉她的。   “那婚礼呢?贺予涵不会这么小气连婚礼都省了吧!”田蓁蓁憧憬地说,“他那么有钱,一定要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包个海岛还是包座薰衣草山庄?”   婚礼……好像贺予涵从来没提过,纪皖更是没有想过,最起码现在没有:“应该不会有。”   “什么!”田蓁蓁惊叫了起来,旋即叹了一口气,“女人的婚礼呢,一辈子的事情,怎么可以含糊!好吧好吧,我服了你了,那总得搞个party什么的吧?和朋友们都聚一聚。”   这倒是个好主意。   纪皖心中一动,想起那天和卫瑾彦的不欢而散。   和贺予涵一说,他也来了兴致,决定抽个空把双方的朋友叫在一起热闹一下,当然,他心底最重要的目的是正式让卫瑾彦瞧一瞧,纪皖现在是他真正法定的妻子。   贺予涵把筹划事宜交给了助理谢宁,这阵子他在谈两个大项目,暂时无法分心,一个是石墨矿的开采和提炼,石墨烯是新型能源,有望在电池应用上取得重大的科技进步,另一个是h国的一个娱乐公司,h国娱乐业相当发达,然而h国本土资源太少,不得不谋求在地大人广的邻国发展。这两个项目都前景可期,贺予涵对纪皖没有什么隐瞒,让她看了几份路演报告和企划书,这让纪皖得益匪浅,而贺予涵也再次给予了橙子科技一些中肯的意见,支持纪皖将上菜吧往全国发展。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两个人的相处越来越默契,这让纪皖渐渐有种奇怪的幻觉,好像他们跳过了中间那段时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将近七年的离别。   平常在家吃饭,偶尔出去就餐,无论是高雅餐厅还是路边的大排档,贺予涵都处之自若,周末的时候陪纪皖回姥姥家,姥姥虽然不知道他们结婚了,却对贺予涵越来越满意,张口闭口就是“我家小涵啊”,还一个劲儿地叮嘱纪皖,对人热情点,不要总是冷冰冰的,不要欺负小涵……   人总不会一辈子都倒霉吧?   纪皖心里想着,是时候把从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做个了结了。   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纪皖一个人来到了墓园,今天是纪淑云的百日,按照习俗,她过来看看母亲。   墓园一如既往的静谧,除了清明,这里永远都静默如山,就算有着无数拥挤的灵魂。   上了供品,点了清香,纪皖坐在墓前,半跪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   一张法院的案件受理书,盖着法院的公章,一张是复印件。   纪皖把案件受理书放在了纪淑云的照片前,点燃了复印件,默默地看着火焰将纸张吞噬。   “妈,我去法院告林滨了,”纪皖轻声地对着母亲说,“告他抛妻弃女,在妻子大肚子的时候就离婚,从未尽到抚养的义务和责任,让他把这么多年的抚养费包括利息全部吐出来,以你的名义捐给慈善机构。”   “我接受了媒体的专访,把节目的光盘和法院受理书的复寄到了他的单位,闹得挺大的,他们单位上下都知道了,他的升官梦应该破了吧,这辈子就做个小科员到老了。”   “我还和媒体合作做了一期关于男女不平等社会恶俗的节目,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多可怕的事情,还有人把自己生下的女儿都弄死了,就为了能再生一个男孩,妈,我真庆幸我是你的女儿。”纪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纪淑云当时妥协,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她了,虽然生活如此艰难,可是能看到这世界的鸟鸣虫语,看到姥姥慈祥的微笑,看到贺予涵情意绵绵的目光,活着,还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公司现在很好,规模马上要扩大了,对了,那个女人的外贸公司,好像因为金融危机业务量大减,她在转型找项目,我找人做了好几份项目书给她,包装得都很漂亮,你猜她会不会上当?”   “还有他那个儿子更好笑,考上了一个三流大学,居然没去报道,躲在一个网吧玩游戏,他和他老婆居然都不知道,还每个月给他寄生活费,他妈帮着一起瞒着,我等着哪天捅破了看热闹呢,到时候来告诉你。”纪皖的眼角带泪,嘴角却露出了笑意。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纪皖漠然看着手机上跳动的号码,一动不动。   铃声带着不接不罢休的坚决,停下后又再次响起。   “妈,他打电话来了,”纪皖轻声说,“如果他道歉了,你说你会不会原谅他?”   山风呜咽,却没有纪淑云的回答,这个答案再也不会有了,纪淑云到底对林滨抱了怎么样的感情,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纪皖接通了电话,林滨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纪皖,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去法院撤诉了,你是被你妈洗脑了吗?我是你爸爸,这是你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有你这样的女儿吗?把自己爸爸往死里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和你妈到妈妈坟前来认个错,再到媒体登报道歉,我就去撤诉。”纪皖冷静地回答。   林滨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开口:“做梦!我有什么错!生出来你这么一个赔钱货,跟你妈一样狠毒,还不如一早就弄死!”   “那就法庭见吧,把钱准备好,我会拿去资助那些孤儿院被遗弃的女婴,就当是为你和你妈积德。”纪皖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毁了母亲的一生,却连个道歉都吝于出口。   山风猎猎而过,纪皖在墓碑前一阵静默。   “妈,”她眷恋地抚摸着墓碑,“不会每一个男人都会是他吧,我结婚了,他叫贺予涵,对我很好,我想试试,你不会怪我吧?”   “等过一阵子他不忙了,我带他来给你磕头,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撑着伞出了墓园,纪皖信步走到了公交车站,车站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她无聊拿起手机玩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刹车声,她抬眼一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有人从车子里走了下来,很有礼貌地朝她笑了笑:“纪小姐吗?我是贺家的司机,你可以叫我田叔。”   终于来了。   这一瞬间,纪皖还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田叔你好。”她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老先生请你去家里一趟,麻烦你了。”   纪皖点了点头:“好,我和予涵说一声。”   车窗降了下来,贺卫芳从里面看着她,下巴微微抬起,傲慢中带着几分不屑:“纪小姐,你当初的胆识呢?怎么现在连车都不敢上了吗?” ☆、第033章   纪皖没有理贺卫芳,马上拨通了贺予涵的电话。贺予涵正在和利鑫跨国能源公司的老总商讨投资细节,一听说贺宁和贺卫芳找他,声音顿时紧绷了起来,叮嘱她小心应对,他会尽快结束见面赶到老宅。   “不用,你做你的事情,我应付得来。”纪皖很是沉着,不就是见个家长吗?贺家又不是黑社会,难道能把她人间蒸发了不成。   贺予涵的心定了定:“好,无论他们说我什么,你都不用相信,还有,如果我二叔在,你要小心,万一有什么意外,你要么……先找我姑姑,总之,等我过来。”   纪皖瞟了一眼贺卫芳,忍不住苦笑,看来,贺予涵对这个姑姑真是信任有加。   挂了电话,她跟着田叔到了车里,田叔倒是很恭谨,还替她拉开了车门。车里十分安静宽敞,和驾驶室之间还有一层隔音设备,纪皖和贺卫芳面对面坐着,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场商务谈判。   贺卫芳盯着她,眼里一片阴霾:“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纪小姐手段越发高超了。”   纪皖迎视着她的目光,眼底一片坦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予涵很尊敬你,我也愿意和他一起尊敬你。”   贺卫芳轻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我需要你的尊敬吗?你不要以为你和予涵结了婚就是我们贺家的人了,这路还长着呢。”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如果你不需要尊敬反而需要我的恶言以对,我也无所谓,对我没有任何损失。”纪皖淡淡地道。   “何必耍嘴皮子呢?自侮的不是我而是你,”贺卫芳的语声冰冷,“我原来以为,虽然你是个见钱眼开、薄情寡义的女人,却不失重信守诺,当初你拿了钱的确和予涵断得干净利落,可现在呢?你居然出尔反尔,勾得予涵和你结了婚,这次你打算拿多少钱才善罢甘休?”   纪皖挺直了后背,面若寒霜:“贺女士,你不会是失忆了吧?当初我的确拿了你五万块,可我早就和你说了,不管你给不给我钱,我都是要和予涵分手的,我和他根本不是同一类人,要不是当初他隐瞒了他的身份,我和他根本都不会开始。你出的那五万块是我借的,两年半后我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了。”   “是吗?”贺卫芳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你还了吗?”   原本平静的心绪一下子有些激动了起来,纪皖的声音都忍不住有点颤抖:“我把钱原封不动地退回到你打款的那个账户里,你可以去查账。”   “我的资金每天进出数以百万计,谁会去留意这小小的五万块钱,”贺卫芳的神情冷漠,“不管你当初是怎么想的,都和我无关,在我的脑海里,就是你拿了五万块钱,用它买断了你和予涵的感情,纪小姐,做人要知足,太贪心的下场往往都是一无所获。”   纪皖只觉得一阵晕眩。   在和贺予涵分手的前夕,纪淑云就查出了乳腺癌,她为了让纪淑云受到最好的治疗,谎称姥姥出了钱,把这五万块都扔进了医院,幸好当时的治疗结果的确良好,让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高二的暑假开始,她就为了这五万块钱拼命地打工,每天只睡六个小时,餐厅、家教、翻译、网络连轴转,一连两年多,终于把钱攒够了退还到了贺卫芳的账户里。   她一直以为,她和贺予涵、贺家再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也从来没有想过和贺卫芳去确认有没有收到这笔钱。   可现在贺卫芳那轻描淡写的否认,将她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化为乌有。   眼前这个人是贺予涵的姑姑,是他尊敬的长辈,纪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克制,既然决定放下过去,就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心生退意:“贺女士,如果以前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向你道歉,可那钱我真的已经还给你了。现在予涵对我很好,我是很认真地考虑和他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予涵很尊敬你,如果你也能尊重他的想法,他一定会很高兴。”   贺卫芳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你觉得是误会吗?那何不让予涵来评判一下?”   纪皖怔了怔:“你是什么意思?”   “坦白说,你既然拿了钱,那就是你感情上一生的污点,无论你怎样辩解,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贺卫芳的神情有些诡异,“我已经告诉予涵这件事情了,他有向你求证还是一字未提?”   纪皖呆了半晌,一语不发。   贺卫芳愉悦地笑了:“这不就结了,如果他不相信甚至不介意,一定会第一时间向你求证。可现在他把这件事闷在心里,说明他在怀疑你的人品,怀疑你为了钱买断了你们的感情,今后不论你如何解释,这都将是他心底一辈子的刺。纪小姐,如果你如同你说的那样心高气傲,难道你能忍受枕边人在这样对你的恶意揣测中过一辈子吗?”   车子停了下来,田叔在车窗上敲了敲,替她们拉开了车门。   纪皖的脸色有些苍白,下车的时候田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声问:“纪小姐,你晕车了吗?”   纪皖摇了摇头。   “那就好,老先生在二楼书房,我带你上去。”   田叔在前面引路,到了二楼推开了书房的门,恭谨地叫了一声:“老先生,纪小姐到了。”   贺卫芳跟在旁边,凑过去在她耳畔低声道:“见好就收吧,我爸开的条件,往上稍微抬一抬,拿了好处就消失吧。”   “进来。”贺宁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纪皖走进了书房,门被拉上了,她回头一看,贺卫芳却没进来。   书房古典大气,红木书架古色古香,架子上放的几件古董看起来更是价值连城。贺宁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根雪茄,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看一本薄薄的古籍。   他的气质和贺予涵的很相似,冷厉肃然,不过比起贺予涵年轻的脸庞,他更多了那种历经岁月而沉淀下来的不怒自威。   “两汉策要!”纪皖看着他手中的古籍倒吸了一口凉气。   贺宁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   “在博物馆看到过仿品,”纪皖诚实地回答,“带我的老师向我介绍过,真品是宋元善本,经明清名家之手孤本流传。”   “这是我在永德春拍会上拍来的,一共花了八位数,你有什么感想吗?”贺宁将古籍小心地放在了旁边的书架上,犀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   这一刹那,纪皖觉得自己好像被x光透视了一样。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坦然地迎向了贺宁的视线:“贺老先生,我并不想感叹这古籍的价值,它就算再贵,也只不过是一本书而已,在我的眼里,甚至比不上一份可口的晚餐。其实,刚才看到它在你的手里,我只有一种感觉,古董收藏讲究一见钟情,在懂行的人手中,这本古籍会比从前更流光溢彩,老先生你也能获得更大的成就和满足,这和人的感情是相通的,一份美好的感情,一定能让彼此都更加优秀,相信我和予涵可以做到这一点。”   一股怒意涌上贺宁心头,他还没发难,这个女人就先练上嘴皮子了。   他沉下脸来,声音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不觉得。多余的感情只会让人软弱,暴露出更多的缺点。予涵的妻子人选有很多,却完全不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女人,强硬而冷傲,偏激而执拗,虚荣和势利。”   几句评价不可谓不刻薄,纪皖的脸一下子白了:是贺卫芳在贺宁面前火上浇油了吗?   贺宁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我比你虚长了将近五十年,看人还是很准的,你和予涵,无论从身份还是性格上都不合适,错就错在我当时一怒之下把予涵扔进了那所高中,让你在予涵最脆弱的时候和他相遇,而卫芳在处理你们俩的问题时也出了差错,以至于让予涵惦记了这么多年。”   纪皖的心里一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贺宁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怜悯之色:“予涵是我培养的接班人,我不能让他有半点差错,很抱歉,纪小姐,你只有两个选择,坚持和予涵在一起,可予涵有可能会一文不名,我要挤垮他的公司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你什么都得不到,另一个选择,你开个价,要多少你直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到片刻,书房的门一下子被撞开了,贺予涵满脸铁青地站在门口,田叔亦步亦趋地拦在他面前,语声急促:“贺少你不能进去,老先生在和纪小姐说话。”   “爷爷,”贺予涵调整了一下呼吸,越过田叔看向贺宁,直截了当地说,“我有话和你说。”   “我在让纪小姐自己做选择,”贺宁的神情冷峻,“如果你有把握她会选你,你怕什么?”   “这事的决定权不在她那里,她选择了没用,”贺予涵定了定神,“而且,我的确有话和你说,不听你会后悔。”   贺宁不怒反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打无准备之仗,是你教我的。”贺予涵沉声说。   祖孙俩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着,眼神执拗阴沉,都带着毫不妥协的锐利,那神情几乎一模一样,要不是情势太过剑拔弩张,纪皖真想拍张照片给他们瞧瞧。   “你进来说话。”贺宁率先妥协了。   贺予涵拨开田叔几步就到了房间里,盯着纪皖上下看了看,猝然把她拥进怀里。   “到外面等我。”他低声说,“要对我有信心。”   “爷爷没对我做什么,你不要和他起冲突。”纪皖心里有些不安。   “我知道,我家里的事情我来处理,”贺予涵在她耳边亲吻了一下,“你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门在纪皖面前关上了,田叔这下守在了门口,神情恭谨却警惕地看着纪皖。   纪皖莫名有点紧张,凝神细听了片刻,房间的隔音很好,什么都听不到。她有点着急地在门前来回走了两步,不安地问:“田叔,贺老先生不会再动手吧?”   田叔迟疑了一下答道:“老先生很少动怒,应该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里面忽然传来了“哐啷”一声响,纪皖“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就朝前走了几步。   田叔拦住了她,神情紧张:“纪小姐,你不能进去,老先生没叫人。”   纪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无计可施,凝神细听了片刻,里面却一下子没了声息,她的脸色发白,喃喃地问:“会不会……予涵晕倒了……贺老先生也晕倒了……”   田叔心里有些打鼓,忍不住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纪皖忍不住了,抬手刚想推门,门一下子被拉开了,贺予涵从里面走了出来。   逆着光,他凌厉的眉眼在一片阴影中显得意外的柔和沉静,站在门口,他凝视着纪皖,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皖皖,爷爷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六看看能不能双更,让醋哥看看你们热情的双手!   谢谢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07 20:48:51,扑倒土豪么么哒~~ ☆、第034章   那天贺予涵和贺宁在书房里说了什么,纪皖不知道,她十分纳闷,是什么让这个顽固的老人改变了主意?   这个问题憋在她的心底,贺予涵却一直没有替她解惑。   贺予涵也没有问她当年那五万块钱的事情,她不知道贺予涵到底是知道了,还是贺卫芳在蒙她。   除了这两件事情让她有些小小的困扰,日子看起来一帆风顺。   十一的时候,贺予涵在老宅办了一场聚会的party,邀请了双方的好友,算是对两个人的关系做了一个正式的公开。   贺予涵的朋友到场的不少,他们都对贺家很熟,也不用招呼,吃的吃,玩的玩,比纪皖看起来都自在。   席衍今天居然没带女伴,和几个朋友玩闹了一阵就径自到了纪皖身旁,一如既往地嬉笑着打招呼:“皖皖,今天你真漂亮,连我忍不住都要爱上你了。”   帅气多金嘴巴又甜,就算风流一点也会被原谅吧,说不定还有人夸上一句“人不风流忹少年”。   纪皖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想。   两个人熟了,她对席衍这种有意无意“撩妹”的言行也就不在意了,这可能是这位风流大少的本能吧。“今天怎么一个人?那位苏小姐呢?”   “哪位苏小姐?”席衍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那个模特,“她啊,给了她一个通告就散了,现在我已经改邪归正了,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公司就是回家,为建设祖国添砖加瓦。”   纪皖忍不住想笑,探头朝他身后看了看。   席衍莫名其妙:“你瞧什么?”   “尾巴啊,你的狐狸尾巴被你藏哪里了?”纪皖打趣说,“大家自己人,就别装正人君子了。”   席衍的脸色变了变,那双风流的桃花眼往上一挑,轻佻地笑了起来:“别戳穿我啊,要不然让我怎么骗到一个和你一样的好妹妹呢?”   “要我有妹妹,可得好好地护着,千万不能让她遭到你的荼毒。”   “你这也太不仗义了吧,”席衍斜睨了她一样,“你不能总是拿老眼光看人啊,浪子还能回头,我席衍就不能成个多情种了?”   “好好好,你能还不行吗?”纪皖的嘴角一抿,浅笑盈盈,仿佛身后的木樨花,不明艳夺目却馨香萦怀。   席衍怔怔地看了片刻,猝然避开了视线,不远处,贺予涵正在和一个朋友说话,目光去时不时地投向这里,看到席衍,他举杯示意。   “嗨,这小子现在看起来春风得意,你们现在……相处得很不错?”席衍一边问一边举起香槟喝了一口,那香槟香醇甜馥,滑入喉中却好像带着几分涩意。   纪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贺予涵那挺拔隽秀的身姿落入她的眼底,她的目光有些迷蒙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我也不知道,算是还不错吧,他现在对我很好,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她的声音低柔,和从前那冷硬傲然的纪皖有着天壤之别。   心底那个隐秘的念头好像雨后的春笋,隐隐有冒头的冲动。   席衍勉力想要祛除脑中的胡思乱想:那是他最好的兄弟,两个人十多年的交情,他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将这段兄弟情义弃之不顾,更何况,贺予涵对纪皖这么多年的执着,也不是他能够撼动得了的。   “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要不然……”席衍喃喃地说着,将手中香槟一饮而尽。   纪皖点了点头,眼神恳切地看着他:“席衍,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说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席衍笑着说。   “如果有一天,他要是有了……别的心思,你一定不能帮他一起瞒我,”纪皖郑重地说,“我不想被蒙在鼓里做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席衍慨然应允:“好,没问题,他敢有异心,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有人在叫纪皖的名字,她的朋友来了,她朝席衍挥手道别,便迎了过去。   席衍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晒太阳,目光跟随着纪皖的身影,看着她浅笑嫣然,看着她轻捋发丝,举手投足间都有他喜欢的韵味……   “席大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席衍骤然敛神,侧脸一看,贺予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他的心里略有警醒,贺予灵从小就心眼多,又和贺予涵不和已久,可不能让她看出什么。“这不是我们的予灵妹妹嘛,今天怎么肯给你哥来捧场?”   贺予灵撇了撇嘴笑了,她的五官其实长得很是明艳,只是嘴唇很薄,脸部又太过瘦削,看起来让人有种刻薄的感觉:“我来看看新鲜出炉的大嫂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让爷爷点头进门,卫雅等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场空,我都替她难堪。”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你多劝劝卫雅。”席衍随口说。   “席大哥,看起来你和我那个新嫂子很熟嘛,这么帮她说话。”贺予灵掩着嘴吃吃地笑了。   席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天底下的女孩子,都是一朵鲜花,都要用心呵护才对,论怜香惜玉,谁都比不上你席大哥。”   “那怎么不见席大哥你呵护我一下啊?”贺予灵嗔了他一眼。   “予灵,你的护花使者太多了,你席大哥排不上号啊。”席衍轻松地就把皮球踢了回去。   席家在际安市也算是排得上号的,更和贺家在很多生意上有来往,贺予灵显然存了拉拢的心思,和席衍说笑了好一阵子才告辞。席衍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和沈卫雅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和几个朋友一起往屋里去了。   贺予涵走了过来,朝着贺予灵的背影努了努嘴:“她找你干嘛?”   席衍摇了摇头:“谁知道,倒是卫雅,你早点让她死心,不然迟早要生出事来。”   贺予涵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先一边去,我现在还没空琢磨她的事,等我把这个对手弄趴下再说。”   席衍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纪皖笑得一脸灿烂,正迎向从正门走来的一男一女。   卫瑾彦刚接受了一个知名建筑师事务所的邀请,这阵子正在熟悉新工作。自从演奏会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联络,纪皖心里有些难受,这次拜托田蓁蓁一定要把卫瑾彦拉过来。   卫瑾彦看起来比那晚平静多了,把准备好的礼物和鲜花递给了纪皖,淡淡地说了一声“恭喜”。   “好大好漂亮!”田蓁蓁忍了好久的惊叹终于在纪皖面前爆发了,她的职业病快要发作了,真想把看到的这些都拍照发到微博去,“忍住,他们这种家庭一定很讨厌曝光的,我可不能这么没见识,替你丢脸。”   “你和贺卫澜呢?处得怎么样了?”纪皖忍不住问,她曾经旁敲侧击地提醒过田蓁蓁几次,也不知道田蓁蓁听懂没有。   “还行吧,他今天应该也会在,你们看我今天打扮得怎样?”田蓁蓁拎着裙摆转了个圈,俏皮地摆了个造型,她今天穿了一条连衣蓬蓬裙,蓝色的花朵订在白色的裙身上,将裙面撑了开来,好似深浅不一的湛蓝湖面,微风吹过,花瓣轻轻摇曳,她嘴角的笑容里带着不自觉的甜蜜,让她整个人越发鲜活甜美。   “漂亮。”卫瑾彦和纪皖异口同声地说。   “瞧你们俩,心有灵犀啊,”田蓁蓁啧啧响了两声,“行啦,好好聊聊,别动不动就赌气了,皖皖都快难过死了。我去找贺予涵了,拜拜。”   她冲着两个人挥了挥手,一眨眼就消失在人堆里了。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终于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了起来。   “皖皖,对不起,”卫瑾彦凝视着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我这是关心则乱,深怕你被人伤害。”   “我知道,”纪皖轻声说,“瑾彦,你向来都是最照顾我的,可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我和他,可能是躲不过的孽缘吧。”   “孽缘?”卫瑾彦有些狐疑。   纪皖连忙解释:“我只是打个比方。他对我挺好,我也想要试试,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坏不过我当初的设想,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是我赚了。”   “你这是什么话,”卫瑾彦有些不悦,“既然结了婚,那就要好好经营,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则是两家人的事,夫妻间要多多沟通,这一点你可能要改一改,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纪皖笑了起来:“你好像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说起夫妻之道来还头头是道的。是不是也有结婚的对象了?那个路青檬吗?”   卫瑾彦哑然失笑:“和她有什么相干。”   纪皖有心要探听路青檬的事情,可卫瑾彦却好像很是避讳,没说一句就扯开了话题。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信步往里走去,卫瑾彦的身姿俊雅颀长,引来一众关注的目光。   “皖皖,他家财大势大,你虽然不贪图这些,可也不用太妄自菲薄,”卫瑾彦语声温柔地叮嘱,“不过,记得要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千万别彻底依附在他身上。”   纪皖轻应了一声,眼眶有些发热,纪淑云已经不在了,这世界上,现在可能只有卫瑾彦才会这样教育她了。   “真舍不得把你拱手让人,便宜那小子了,”卫瑾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真该让他吃点苦头。”   纪皖抿了抿嘴,仰起脸来看着他:“瑾彦,我还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护短。”   “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揍他一顿替你出气。”卫瑾彦没好气地说。   纪皖抿着的嘴唇忍不住了,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来了,你行不行啊?”   卫瑾彦侧身一看,贺予涵从另一边大步走来,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但贺予涵身材健硕,被衬衫包裹的肌肉呼之欲出,显然在武力值上更为出众。   “打不过也要打。”卫瑾彦轻哼了一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俩聊什么,这么开心?”贺予涵沉着脸到了他们俩面前,占有性地揽住了纪皖的肩膀,朝着卫瑾彦示威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你猜?”纪皖笑着说。   “猜不到。”贺予涵心里发闷,恨不得把纪皖立刻从卫瑾彦身边带走。   卫瑾彦沉稳地向他颔首致意,微笑着道:“皖皖,今天我过来,还给你带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很早以前就答应你的,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就算了我一个心愿吧。”   草坪上有乐队在演奏,卫瑾彦大步走了过去,和领队的说了几句,领队欣然示意乐队安静了下来,将手中的一把小提琴递给了他。   卫瑾彦试了试琴弦,目光温柔地穿过人群落在纪皖身上,他的语声温柔,即便被话筒扩散了几倍,也能听出其中的情意。   “诸位,今天是我们的朋友大喜的日子,我和你们一样心绪激动难平,我特别……”他垂下眼睫,声音停顿了几秒,旋即重新把目光投向站在那里的纪皖和贺予涵,嘴角露出了微笑,“特别嫉妒今天的男主角,这么轻而易举就拥有了她。在我心中,她是最特别最美好的女孩,希望从今以后,她都能在我们的祝福下快乐幸福的生活,这首小提琴曲,就当我祝贺新婚的赠礼。”   悠扬的琴声响了起来,清浅的旋律仿佛情人的低喃,还没等人听够,调子一变,乐曲仿佛逐渐蒙上了一层难以捉摸的变幻色彩,就好像雾中看花似的,恍惚间看到了一名少女沐浴着晨光,在空中轻盈地舞蹈、歌唱。   “瑾彦,姥姥说你会小提琴,为什么我从来没见你拉过?”   “你不会喜欢听,很枯燥的。”   “骗人吧,我听楼上姐姐弹钢琴,很好听。”   “等我学得再好一点,要让你一听钟情。”   “那说好了,别让我等太久。”   ……   还是等了很久,久到这首曲子已经失去了意义。   繁重的学业、阴差阳错的分别,若干年后,曾经两小无猜的两个人都有了各自无法言说的秘密,而他,也只能在这样的场合为她献上自己的祝福,将自己的心意永远埋在心底。   纪皖定定地看着草坪中间颀长隽秀的身姿,碎金般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眼神专注,指尖流泻着动人的音符。   她知道这首曲子,《亚麻色头发的少女》,这首曲子还有一首好听的抒情歌曲。   是谁坐在盛开的苜蓿花丛中,   自清晨起就在放声歌唱,   那是一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姑娘,   她樱桃般的嘴唇美妙无双……   无来由的感动充斥着胸口,她喜欢这首乐曲的旋律,更喜欢卫瑾彦此时为她祝福的一片心意。   手臂一紧,纪皖忍不住轻噫了一声,侧脸一看,贺予涵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中一片深邃冷峻,就连嘴角都没有半点弧度。   “怎么了?”她纳闷地问。   贺予涵挤出了一丝笑容:“拉得不错。”   “那当然,”纪皖很是骄傲,那可是卫瑾彦啊,霸占了际安大学将近七年校草称号的卫瑾彦,“他轻易不在人前拉琴的,今天难得高兴。”   “是吗,”贺予涵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那可真要谢谢他了。”   一曲终了,四周响起了掌声,旁边甚至有两个女性朋友凑过来问:“予涵,他是谁啊?太有范儿了。”   “是挺不错的,赶紧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   贺予涵冷冷地说:“他有主了,你们不在乎就尽管上吧。”   那个妩媚的路青檬在纪皖脑中一闪而过,她略带惊异地问:“瑾彦真的有主了?就是上次那个女孩吗?”她的脑子转了个弯,奇怪地问,“咦,你怎么知道?”   贺予涵语塞,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不过上次我在街上看到他和一个女的很亲密,互相喂着喝饮料。”   卫瑾彦的性格内敛,很少会这样和人公开亲密,那看来那个名叫路青檬的女人说不定真的已经把人追到床上了。   纪皖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心酸,好友有另一半了,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简直太失败了,现在她总算能体会到卫瑾彦知道她闪电结婚时的心情了。   “谢谢,”她迎向从乐台上下来的卫瑾彦,“这首曲子真好听,是不是为了我偷偷练了很久?”   “被你发现了,”卫瑾彦微笑着说,“新婚快乐。贺先生,”他看向亦步亦趋地跟在纪皖身旁的贺予涵,“皖皖就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贺予涵的神情疏淡克制,礼貌地颔首致意:“叫我予涵就好,瑾彦请放心,我一定将她视若珍宝,妥帖安放。”   人到的差不多了,餐会不一会儿就开始了,纪皖没法一直陪着卫瑾彦,和他一起聊了几句就被贺予涵拉走了,拐过冬青树围绕的小径,纪皖正纳闷呢,贺予涵忽然停住了脚步把她往侧墙上一推。   纪皖轻呼了一声,后背靠在了粗糙的青石砖上,一阵莫名其妙。   贺予涵单手撑着墙,朝着她危险地俯下身来,双眸微眯:“皖皖,我生气了。”   纪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双眸清澈如水。   “你从来都没夸奖过我的吉他弹得好听,”贺予涵的声音里居然带着几分委屈,“我和他到底谁的好听?”   纪皖的眼睛弯了起来,无声地笑了。   贺予涵吻住了她的唇,慢慢地吸吮啃噬着,仿佛这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两个人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炙热的气息交缠。   “到底谁的好听?”   贺予涵吻一下问一句,喃喃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纪皖不由自主地环住了他的腰,绵软地靠在他的身上,等到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她的气息紊乱,双唇仿佛玫瑰般娇艳欲滴,发丝散乱在脸颊上,眼中波光盈盈,流转间有种令人血脉贲张的魅惑。   贺予涵固执地盯着她,没有松开桎梏她的双手,好像在等着一个答案。   “你们……都好听。”纪皖无奈地回答。   贺予涵的眸色一黯,忽然低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敷衍我。”   纪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双腿有些打软,她努力分辩:“你们不是同一种乐器,也不是同一首曲子,让我怎么评判?”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轻哼了一声:“那好,我去练练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纪皖下意识地回答,“你练它干什么,吉他能弹这首曲子吗?”   “只要我想,就没什么不可以,”贺予涵傲然说,“你等着听就好了。”   这个角落很静谧,两个人甜蜜了片刻,只是外面的宾客要招待,贺予涵这才消失了一会儿,手机上的消息就响个不停,损友们都在不停轰炸他,他再不出去只怕要满宅子找人了。   纪皖让贺予涵先出去,她坐在墙角的木椅上稍稍整理了一下,觉得脸上的异样消失得差不多了这才站了起来,身后忽然传来了叫声:“纪小姐,请留步。”   她回头一看,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看上去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女孩长得挺漂亮,明眸皓齿,白色复古衬衫配a字裙,青春靓丽,只是那眉头微微皱起,让她的脸庞染上了一层轻愁。“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沈,沈卫雅,是予涵的……”   她没说下去,这句话就显得分外意蕴悠长。   纪皖想了起来,这不是那天坐在贺宁身旁的那个世家女孩吗?看起来和贺家交情匪浅,或者,她就是贺爷爷中意挑选的孙媳妇?   “你好,”她不亢不卑地应了一声,“需要我帮你叫予涵过来吗?”   沈卫雅摇了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又在她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说:“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你说。”纪皖看了看手表,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今天她想好了要和田蓁蓁好好谈谈,特别是要谈谈她和贺卫澜的关系。   沈卫雅垂下眼睑,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和予涵从小就很要好,后来因为一些误会,他对我爱理不理的,我那会儿也有点傲气,端着等着他来讨我欢心,这一来一去,等我回味过来时,我们两个人不知怎么就已经疏远了。”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纪皖漠然道,“不论是你想和予涵重修旧好,还是你想要取代我的位置,都应该找他,而不是我。”   沈卫雅抬起头来,眼眶泛红:“你为什么这么盛气凌人地嘲笑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说我心里的感受。你这样的女人,果然不懂什么叫做温柔良善,像一只吸血的蚂蝗一样,就知道霸着予涵,不吸光他的血肉就不会罢休,你根本不适合予涵,你会害了予涵的。”   纪皖不想搭理她了,这人有被害妄想症吧:“沈小姐,我无心得罪你,为了避免误会,你还是换一个聊天的对象吧。”   她转身就想走,沈卫雅哽咽了起来:“你太过分了,凭什么这样把予涵抢走?他出了车祸,是谁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他在异国他乡,是谁对他体贴照顾让他可以潜心事业?你呢?这些年你在哪里?你凭什么就这样不劳而获,理直气壮地站在予涵身旁?难道就因为我爸爸和予涵的二叔交好,他就这样把我所做的一切给抹煞了吗?”   纪皖浑身一震,缓缓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予涵他……出过车祸?”   “他没告诉过你吗?”沈卫雅怔了一下,旋即,她眼神中的幽怨被这意外变成了小小的振奋,“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没和你分享,那你在他心里也不怎么样。高二那年他出过车祸,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半月,当时情况很危急,是我陪在他身旁一起闯过来的。” ☆、第035章   草坪上依然很是热闹,纪皖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变了,对于贺予涵的很多事情,她好像没法再和从前一样淡然处之,不论是贺卫芳还是沈卫雅,她们俩的话都让她的心绪有了那么几分漂浮不定。   为什么没有来追问她那五万块钱的事情?是毫不在意还是心有芥蒂?   为什么没有告诉她车祸的事情?是因为太久远了毫无必要,还是压根儿没想让她参与到他的生活?   毕竟他们之间共同拥有的,只是从前那将近十一个月的高中生活,中间错失的是六年多的漫长岁月,而现在,她对贺予涵的了解,更是少得可怜。   田蓁蓁远远地冲着她招手,纪皖飞快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微笑着走了过去。   “贺卫澜呢?”   田蓁蓁朝着那边努了努嘴,纪皖一看,贺卫澜正和几个朋友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他的姿态优雅,嘴角的笑容得体,不时逗得身旁的女伴哈哈大笑。   “你们……发展得怎么样?”纪皖小心翼翼地问。   “挺好的,”田蓁蓁愉悦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菠萝饭,“我头一回追求人呢,蛮有意思的。”   纪皖差点没被噎住了:“你追求他?”   “对啊,我对他一见钟情,就追求他了,挺丢人的,所以那会儿没告诉你,”田蓁蓁吐了吐舌头,“不过,我感觉快了,他马上就要被我拿下了。”   纪皖再次往贺卫澜那里瞧了瞧,怎么也没瞧出“快被拿下了”的感觉。她斟酌了片刻还是直言不讳了:“予涵说他小叔心里有人,如果不行,你还是放弃吧。”   田蓁蓁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我也没想着和他天长地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我就想着,这么多年难得我这么喜欢一个人,好歹来个露水姻缘这才不枉费我这一生,你说对吧?”   纪皖有些震惊了,这是那个信誓旦旦要“半年才亲亲”的好友吗?爱情真的是太神奇,让一个人起了根本性的化学变化。   “行吧,你说的都对,”她无奈地笑了笑,神情渐渐郑重了起来,“不过,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只要记得,我在这里,永远都支持你的决定。”   话音未落,她的大腿被人抱住了,一个熟悉的童音响了起来:“姐姐,你是我的新嫂子吗?”   纪皖低头一看,果然,贺予彤睁着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满眼的渴望,她身后跟着她的小保姆,满脸尴尬地想去把贺予彤拉过来。   小孩子和小动物一样,是纪皖唯二无法抵挡的东西。   不过,看着那双抓过蚯蚓的小胖手,她就想起了那颗被吞下肚的巧克力,不知道是不是幻听,胃里开始叽咕作响。   “叫姐姐也一样。”纪皖捏了捏她的圆下巴。   “姐姐,”贺予彤从善如流,“我想找哥哥,那里有巧克力喷泉,我够不到。”   纪皖看了看那个保姆,保姆解释说:“夫人说了,不让她吃巧克力,她的牙齿都快烂光了。”   贺予彤把小胖手捂在了嘴上,可怜兮兮地瞪大了眼睛,那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了好一会儿,她又小心翼翼伸出了小指,掐着指尖解释:“没有,只烂了这么一点点。”   田蓁蓁乐得前仰后合:“哎哟皖皖,你这个小妹妹真好玩。”   纪皖也不禁莞尔,她四下看看没找到贺予涵的人影,就自己牵起贺予彤的小胖手,朝着巧克力喷泉走去:“姐姐帮你吧,不过吃完以后要漱口,不然小虫子还要来咬你的牙齿。”   贺予彤高兴坏了,捧了一个大碟子装了好多饼干和小糖,让纪皖抱着她一件件地在巧克力喷泉下淋,然后坐在草地上心满意足地舔着外面的巧克力,直到巧克力都舔光了,里面的东西就全放在了盘子里不要了。   很是浪费,不过,纪皖也管不了。   等她吃得过了瘾,很听话地漱了口,纪皖想让保姆把她带走,却发现保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把贺予彤抱起来没走几步,小家伙就在趴在她的肩头迷糊了起来。   睡着的小家伙沉甸甸得像块石头,纪皖四下没找到人,贺家其他的人好像对这场聚会并不看重,都不知道避到哪里去了,她站在客厅犹豫了一会儿,只好抱着彤彤上了二楼,准备让她在贺予涵的房间里睡一觉。   把小家伙放下的时候,那只小胖手还拽着她的耳朵不肯放,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才在床上安稳了下来,纪皖刚替她盖好了薄毯,书房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声。   她愣了一下,几步走了过去,刚要去推门,门开了,贺予涵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都十分意外。   书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纪皖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中泛起,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双唇微微颤抖,想问喉咙却又一下子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怎么了?”贺予涵疑惑问。   纪皖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半掩的门上,贺予涵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缝,好像在遮掩着什么。   “里面……是谁?”纪皖的声音有些轻颤,“如果……”   贺予涵瞬间明白了,抑制不住的怒意从心头泛起,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朝里拉了过来:“你在怀疑什么?为什么不自己亲眼来瞧一瞧?”   门被大力推开,又被合上,书房里空无一人,只是桌上放着一台手提电脑,是电脑上发出的杂音。   还没等纪皖回过神来,贺予涵却紧紧地拽着她的手,恶狠狠地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连书橱旁边的夹缝都没放过,最后还推开了窗户,逼着她朝下看了看:“这是二楼,跳下去可能会摔断腿,我的情人应该不会这么蠢。”   纪皖尴尬万分:“我……我知道了……”   贺予涵的目光逼视着她,眼中是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悲哀:“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肯相信我?以为我只是和你玩玩的?我说的那些话,你听在心里了吗?”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纪皖词穷了,手腕一阵痛意袭来,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贺予涵的眼神一滞,立刻松开了手,他的力气太大,只这一会儿就在纪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痕,看起来挺吓人的。   他立刻转身就走:“你等着,我去拿些冰块来敷敷。”   纪皖咬了咬嘴唇,忽然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抵在了他的后背轻轻摩挲着,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了。”   贺予涵的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来抱住了她:“皖皖,对我有点信心好吗?”   纪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好一会儿才闷声道:“好。”   贺予涵的手臂一紧,将她拥进了怀里,两个人靠在一起,那僵硬的气氛终于和缓了下来。   电脑依旧响着奇怪的杂音,纪皖纳闷地看了过去,只见上面开着一个音频软件,一条波浪线在不停地上下拨动着。   “吱呀”一声传来,随即是轻悄的脚步声,有人走进了房间。   “你又找我干什么?这都多少年以前的破事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卫庭,我很害怕,你有没有看到他的眼神?我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纪皖听得一清二楚,那是贺卫庭和占芸,贺予涵监听他们俩的动静,这是在怀疑什么吗?   她询问着看向贺予涵,贺予涵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上机械的画面。   “怕什么,女人就是胆小,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你现在是他妈,就算他再讨厌你,面上总得敬着你。”   “他有一丝半点地敬着我吗?你上回不是说要把他弄回m国去吗?到底弄得怎么样了?”   “说得轻巧,没见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老头子居然都饶了他了,还怎么把他赶回去?”   “那怎么办?他要是知道那事了还不把我弄死,你也别得意,他迟早也要弄死你。”   “什么死不死的这么难听,行了我知道了,放心,都这么多年了,只要你和大哥矢口否认,这事就查无对证。”   “你说的倒是轻巧,自打他回来以后,我每天都睡不好觉,他欺负我也就算了,就怕他去欺负彤彤,我成天都提心吊胆的,这日子真是受够了。”占芸哽咽了起来,“卫安还成天只知道出去旅游拍照,他……他心里就只有那个死鬼,我捂了这么多年还没把他的心给捂热了……”   贺卫庭又安慰了她几句,扯了些别的事情,不一会儿,说话声没了,机械的杂音又传了过来。   贺予涵的脸色阴沉,随手关掉了电脑,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纪皖心里莫名难过了起来,不自觉地抬手轻抚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短,硬邦邦地刺着她的手心。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轻声问。   贺予涵漠然道:“有笔陈年老账要和她算一算,我没想到,二叔居然也在里面掺了一脚。”   纪皖想了想说:“领证那天,我就看到他们俩在角落里吵架,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   贺予涵冷哼了一声:“居然那天就吵起来了?二叔倒是懂得审时度势。”   “别太在意了,”纪皖安慰着,她的指尖挪到了那两个头旋上,轻轻地在上面画着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你们这样家庭。”   贺予涵笑了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铅笔,在手指间转了一圈,旋即“啪”的一声,笔拗成了两截。“皖皖,我不去惹他们,可他们也休想惹了我还全身而退。”   纪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正好撞上了贺予涵眼底的阴鸷。   贺予涵顿时醒悟过来,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怎么,把你吓到了?我会有分寸的,现在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纪皖默默地瞥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其实她很想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在意,可贺予涵好像并不想深谈,关掉了电脑。   窗外好像有人在呼叫着什么,乱哄哄的,纪皖凝神一听,立刻快步走到窗前,只见草坪上贺家好几个人在焦急地四下张望,占芸更是像没头苍蝇一样,狼狈地大叫着贺予彤的名字。   她恍然大悟,刚想出声,隔壁忽然传来了“哐啷”一声响,骤然之间,贺予彤中气十足的哭叫声响彻了大宅:“妈妈……妈妈……彤彤害怕……” ☆、第036章   这一个意外差点把这场聚会给弄砸了。   贺予彤从躺着的床上滚了下来,后脑勺着地起了一个大包,摔下来的时候床头柜的台灯被她砸在了地上,灯泡碎了,把她的耳朵那里割了一道口子,流了血,幸好纪皖及时赶过来按住了她,这才没伤到脸。   她在纪皖怀里足足嚎哭了十多分钟,这才抽抽噎噎地清醒了过来。   占芸上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哆哆嗦嗦地从纪皖那里抢过孩子,和贺予彤一起哭成一团:“你这是要干什么!彤彤也是你爸的孩子,是你的亲妹妹,你有什么不痛快冲我来,拿她撒什么气!”   “这……”纪皖急着解释,“和予涵没关系,是我看她累了想让她睡一觉,没想到她会滚下来,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占芸语无伦次了,“她要是有个意外你负得了责吗!”   “她这不好好的吗?”贺予涵冷冷地开了口,“伤了还是残了?说起来,你这个做母亲的人跑哪里去了?跟着的保姆呢?要是不是纪皖,随便来个人拐子是不是也能把彤彤拐走?”   占芸语塞,颤声说:“好,我说不过你,我找爸去说理去。”   “妈咪,”贺予彤脸上涕泪交加,不过还是抽抽搭搭地说,“姐姐很好,给我吃巧克力,还抱我睡觉。”   “闭嘴!”占芸气得浑身发抖,“你下次再跟别人走我把你关在房间里不许出来。”   贺予彤顿时扁了扁嘴,又哭了起来,占芸不忍心了,一边哄着一边往外走去,临了还回过头来恨恨地剜了他们俩一眼,真让纪皖哭笑不得。   大伙儿这一场聚会都挺尽兴的,散场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席衍留在最后帮他们送走了最后一帮客人。   沈卫雅是最后一批才走的,临走前还恋恋不舍的,四下搜寻着贺予涵的身影。   平时都是一起玩着长大的,席衍还能看不出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劝道:“好了,都这样了,还是赶紧把予涵放下,找你的春天去。”   沈卫雅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不甘心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也不给我提个醒?”   席衍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笑嘻嘻地说:“予涵这人冷冰冰的有什么好?不然你考虑一下我吧,我甘愿做你的护花使者,今晚到我家里来我们俩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沈卫雅被他逗笑了,啐了他一口:“你呀,总是这么没正经的,谁要是喜欢上你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席衍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真的吗?你要这么说我可真太伤心了。”   沈卫雅愣了一下,连忙安慰:“开玩笑的啊,你这样风流倜傥的人才,谁见了都喜欢。”   席衍的目光不自觉地就飘了起来,越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和卫瑾彦他们话别的纪皖身上,他的心情低落了起来,喃喃地说:“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沈卫雅有些疑惑,不过她也没心情探究,只是不甘心地追问着:“席衍,你说实话,予涵真的是和那个女人真的领证了?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做梦似的,明明在m国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天了?”   “当然是真的,”席衍心不在焉地说,“予涵的心思很深,你就别瞎猜了,赶紧收心。”   “是吗?”沈卫雅咬着嘴唇,恨恨地说,“我还就不信了,他们俩肯定走不长,那女的一脸穷酸清高样,予涵能将就一次两次,还能将就她一辈子?走着瞧吧。”   看着沈卫雅的背影,席衍忍不住摇了摇头,女人钻起牛角尖来,只怕一头牛都拉不回来。   纪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注视着沈卫雅的车子驶出了宅子,忍不住问:“你也认识她?她和予涵……”   席衍有些诧异:“怎么,予涵还没和你说过吗?”   纪皖摇了摇头:“我没问,他也没说。”   “你们这样不行,”席衍有些无语了,“两夫妻什么话都闷在心里,就不能学学我……”   他一下子住了口:何必说别人呢?他也不是从前那个肆意的席衍了,难道他此刻心里的秘密能敞开来说吗?   “不是闷在心里,”纪皖解释说,“我只是觉得,以前发生过什么,如果他不愿意告诉我,我并没有理由和立场去追根究底,只要今后他是真心实意的就好。”   “不对,这个我有经验,”席衍迅速地回归到知心哥哥的角色里来,“女人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拿出来翻炒上几遍,你越无理取闹,就代表你越在意,小醋怡情,予涵一定会心里乐开了花。”   “真的假的……”纪皖愕然,“不是说你们男人最喜欢通情达理的女人吗?”   “狗屁。”席衍爆了一句粗口,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犯贱,一边热忱地出主意,“不信你今晚你试试,予涵会不会对你更热情。”   “你们俩聊什么?”   纪皖回头一看,贺予涵从他们身后快步走了过来。   “聊你在m国的风流生活,还有你众多的红颜知己。”席衍促狭地冲他挤了挤眼。   贺予涵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行了啊,快走吧,别给我添乱。”   “过河拆桥!”席衍鄙视了他一把,挥手走了。   偌大的草坪上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四周秋虫呢喃,幽暗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融成了一个。   “爷爷没骂你吧?”纪皖率先打破了沉默,刚才可能是占芸去告状了,贺宁把贺予涵叫去询问了。   “被教育了一顿,没什么,不就磕破点皮,我那会儿被车撞了,现在大家也还不都是好好的。”贺予涵漫不经心地说。   这话听着有些让人心酸,纪皖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些许温暖:“对不起,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我只是看着彤彤挺可爱的,所以……以后在你家,我还是尽量小心点。可能你说的对,既然我嫁给了你,那么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对你对贺家带来不一样的影响。”   这样的豪门大户,毕竟和她生活接触过的普通家庭有着本质的区别,她不喜欢这样举步维艰的生活,却不得不为了贺予涵而妥协。   “和你没关系,”贺予涵揽住了她的肩,在她的发梢轻吻了一下,“你做你自己就好,别的我会处理。”   两个人手牵着手朝前走去,月朗星稀,气氛无来由地有些旖旎,不知怎么,席衍的话一直在纪皖脑中回响,把她的心撩得有些痒痒的。   今晚住在老宅,纪皖洗漱完毕,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张大床发呆。   贺予涵穿着浴袍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今天我就和你睡一个房间了,不然被爷爷看到了不太好,你睡床,我睡沙发。”   纪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贺予涵的浴袍只是松松地系着,露出了一大片蜜色的肌肤,他的胸膛宽厚,肌肉健硕,几滴水珠从发梢滚落,滑过胸口,让人浮想联翩。   她的脑子一热,忽然开口:“我……沈卫雅……她到底……”   贺予涵擦头发的手顿了一顿,眼中露出几分紧张之色:“她找你了?和你说了什么?”   “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提起你来这么不一样?你们曾经……有过什么吗?”纪皖的喉咙有些发干,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又舔了舔嘴唇。   贺予涵的眸色一深,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良久,他走到了她面前,拽着她的手臂用力拉起,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你终于肯开口来质问我了吗?吃醋了?”   纪皖的胸口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男色惑人,可能说的就是这种时刻吧。她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辩解道:“没有,我只是想……如果……”   贺予涵用力地堵住了她的唇,将她的话尽数吞入腹中。纪皖挣扎了一下,却抵不过他的力气,脚下一软,两个人失去了平衡一起倒在了那张大床上。   时而像狂风骤雨摧折了娇花,时而如和风细雨慢慢研磨。   仿佛呼吸都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灵魂都被彻底熨烫。   良久,两个人几乎是衣衫半褪,贺予涵这才喘息着松开了纪皖,哑声说:“别在意她,她是爷爷给我挑的几个人选中的一个,沈家对联姻很感兴趣,表现得热络了一点,现在希望落空,可能有些不开心了。”   “她看来……很喜欢你,还说照顾过你。”纪皖闷声说。   贺予涵满心欢喜,耐着性子解释着:“我出车祸时,她陪过我一阵,我躺着半死不活的,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m国大家都是朋友,难免多来往几回,难道她拿这个说事?就算她喜欢我,可我从来没给她什么幻想,她自作多情了吧。”   这话听起来有些凉薄,纪皖不知道该说什么,伏在他胸膛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那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圈。   贺予涵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稍稍有些变了调:“皖皖……”   纪皖抬起眼来嗔了他一眼,她的衣领掉了下来却还不自知,大半个香肩露了出来,雪白的肌肤上几缕发丝,更显媚意横生。   小腹一紧,浑身都热血都好像往下涌去,贺予涵勉力维持着他仅剩的自制:“为什么这么看我?”   “她都哭了,你太无情了。”纪皖下意识地感慨着,“要是有一天你也这样对我,我一定……”   贺予涵在她的耳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纪皖负痛,想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   “你别妄想有这一天。”贺予涵恨恨地说着,用舌尖在耳垂上舔/弄着,那尖锐的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耐的酥麻。   纪皖靠在他的胸口细细的浅吟了起来,那声音仿佛是催情剂,贺予涵终于无法克制身体里汹涌而至的情潮。   “皖皖……可以吗……”他的唇从耳边轻落在她的眉梢、嘴角,最后滑向那弧度优美的颈线和锁骨……   纪皖瑟缩了一下,她闭上眼睛,无数人影在脑中纷至沓来。   “皖皖,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是最虚无缥缈的。”   “我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总要来个露水姻缘吧。”   “小醋怡情,看看他今晚会不会更热情。”   “妈,他叫贺予涵,对我很好,我想试试”   ……   或者,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此时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贺予涵满怀的爱意,或者,她也应该要勇敢一回,就算头破血流,最起码,她拥有了此刻难以言喻的幸福。   “予涵。”她低低地反复地叫着这个名字,将滚烫的唇印在了胸口。   一声闷哼传来,贺予涵终于忍耐不住,将她整个抱入了怀里。 ☆、第037章   橙子科技的员工最近心情都很好,公司发展得很不错,上菜吧在际安市的知名度越来越高,app的下载率在几大排行榜上高居前三,市场占有率日渐增加,眼看着年底丰厚的年终奖是没跑了。   当然,最让他们赏心悦目的是,公司的美人经理心情愉悦,向来波澜不惊的表情好像被谁被染上了一层粉色,嘴角隐隐绰绰的笑意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平添了几分妩媚,越发动人了起来。   前台小陈鬼鬼祟祟地侦查了好几次,最后得出结论:“纪经理肯定在谈恋爱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小女人的气息。”   几个客服年纪和小陈差不多,午休空闲时也聚在一起聊天。   “现在好事近了的真多,我也想谈恋爱了。”   “对啊,我关注的那个博主也在秀恩爱,花菜的菜花知道不?养了一只名叫花菜的折耳猫的那个。”   “天哪,世界太小了,我也关注了,她每天秀男朋友的一个角落。”   “我关注的那个国民欧巴也秀他的婚戒了,虐狗。”   “那个假的吧,他的那个人都没理他。”   ……   听着门外的唠嗑,纪皖忍不住打开了微博,田蓁蓁的微博照旧很规律,一天两到三条,唯一的区别是在晒花菜的间隙发上一条贺卫澜的截图,不过从来不露脸,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衣角,还有时候发个后脑勺。   而贺予涵的微博有点奇怪,自从发了那个婚戒后他已经很久没更新了,唯一见长的是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转发数,好些人都在底下呼唤“欧巴你快回来,我们独自承受不来……”,还有的痛斥贺予涵有了媳妇就忘了“欧尼”“东塞”们。   纪皖的嘴角微微上翘,在他的微博来来回回翻了翻,从前没觉得,可现在回过头去看看,他为数不多的微博字里行间都好像和她有关。   “路过际安高中,又看到了蔷薇花墙。”   “今天弹了一首曲子,曾经有人很喜欢听。”   “像一个人。”   盯着那张花菜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那个小家伙傲然的表情还真的和她有几分相似呢。   纪皖抿嘴笑了笑,心脏深处好像被浸泡了似的,越发地柔软了起来。   风花雪月地走了一会儿神,纪皖忙碌了起来。这阵子公司业务发展很快,她拿到了两个大型的微信平台和app开发业务,更在着手进行北都市上菜吧开拓的前期准备工作。   更让人惊喜的是,上次市商贸局牵头的大学生创业交流会在市属的各大高校反响非常好,引起了商务部的注意,经过多次协商考证,准备为选中的创业者搭建一个投资展示平台,在北都市举行一场特意为他们这些创业者举办的路演推介会,届时会邀请不少投资公司和企业家莅临,同时也请他们在北都市进行几场交流和演讲,为那些迷茫中的创业者指明正确的方向。   纪皖入选了这份名单。   这对橙子科技进军北都市场简直是如虎添翼。   市商贸局的两位老师将具体的细节和纪皖交流了几回,叮嘱她要把握这个机会,上菜吧如果能拿到b轮融资,好好发展经营,扩大规模,这样说不定能争取新三板上市,让公司进入一个发展的新阶段。   路演和交流定在十二月份,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时间有点紧张,纪皖和公司里的几个骨干投入了忙碌的准备中。   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已经快下班了,纪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似的。   门外小陈甜蜜地打着热线电话,软糯糯地撒着娇:“不爱听……才不要你接呢……在楼下了吗……笨蛋啊我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   纪皖忽然回过神来,今天她的热线电话没响起来过。   以往这个时候贺予涵的电话早就到了,说上几句脸热心跳的甜言蜜语,然后问问晚上的安排,或者告诉她下班来接她,几乎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开始,这一天一个电话就没拉下过。   纪皖有些纳闷,看看时间还早,她忽然就心血来潮起来:享受了这么多日子,今天该给贺予涵一个惊喜了。   公司和函念投资所在的大厦相距并不远,坐地跌四站路就到了。站在大厦门口,纪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贺予涵主导的事业,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两个人存在的实质性差距。   华丽的建筑设计,干挂的石材外墙,大理石铺就的大厅,璀璨的水晶灯,无一不显示着这座大厦的高档和奢华。   大厅里是穿着制服的物业和保安,将她拦在了前台,把她的名字和身份通过可视系统和函念投资的前台核对。   因为没有预约,函念投资的前台需要去和主管确认,程序繁琐,纪皖等在大厅不免有些泄气,打起了退堂鼓,要是主管那里被拒,她还是在外面等吧,省得被人笑话。   电梯的门开了,几个人走了出来,纪皖无所事事地瞟了两眼,忽然愣了一下:中间一个个子高挑的精致女人,穿着波西米亚的长裙,打扮独特而入时,那不是那个路青檬吗?   她正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路青檬停下脚步捋了捋头发,一甩头就瞧见了她。   两个人都有点意外,路青檬迟疑了几秒,便几步走到她面前,笑着说:“你也来这里吗?真巧。”   纪皖点了点头:“我去十八楼,你呢?在这里上班吗?”   “我来看一个朋友,”路青檬含糊着说,“这里不能随意进,要上去的话,我建议你先给你朋友打个电话。”   “好的,谢谢。”纪皖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   路青檬颇具深意地看着她:“对了,这阵子怎么没见你来找瑾彦啊?有空了过来一起玩。”   纪皖有些纳闷了,难道卫瑾彦和她还在一起?卫瑾彦喜欢的,真不是她这种类型的啊。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路青檬的嘴角露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不要质疑我们俩的感情嘛,现在我们可是在疯狂的热恋中,瑾彦有很多秘密,可能连你都不知道吧,他真是热情如火。虽然我不知道今后和瑾彦会怎么发展,但最起码现在我们不分彼此水□□融,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话说得很是露骨,纪皖的耳根有点烧,面上却镇定淡然:“我明白,只要瑾彦喜欢就好。”   路青檬盯着她,忽然抿着嘴笑了,凑到了她的耳畔压低声音说:“纪小姐,我会看相,你看起来也□□荡漾,和你家那位也相处得很好吧?”   纪皖狼狈地后退了两步,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你……你胡说什么!”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路青檬放肆地笑了起来,“这是人的本能,不论男女都一样,不过,你这么……纯,我喜欢。”   很奇异,虽然路青檬肆意妄为,纪皖却对她没什么恶感,真小人比伪君子来得坦荡,更何况她是卫瑾彦的女朋友,说什么都要划到自己人这一个队列来。“你还是去喜欢瑾彦吧,”纪皖没好气地说,“问问瑾彦什么时候有空,大家一起聚一聚。”   路青檬嘴角的笑容一僵,敷衍着说:“好啊,等我忙过这阵,回头联系。”   目送着路青檬出了大厅,纪皖看着物业还在和前台沟通,看了看时间,不免有些焦躁了起来。幸好五分钟后,物业得到指令终于放行,亲自为她打开了电梯门:“纪小姐,非常抱歉,我们职责所在,请你谅解。”   电梯一路上行到了十六楼,门一开,谢宁站在门口冲着她笑:“纪小姐,你来了可真是太好了,我先带你参观一下公司,还是你先去看看贺少?”   谢宁的笑容有些勉强,纪皖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予涵他怎么了?”   “贺少的心情很不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好一会儿了。”谢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谢宁替纪皖推开办公室的门就退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一些文件,看起来乱糟糟的。纪皖把文件捡了起来,匆匆瞟了两眼,几张是合同和报表,还有一张纸质比较陈旧泛黄,是一张医院的检验报告。   她没有细看,叠整齐了放在了办公桌上。   通向休息室的门开着,她悄声走了过去,一股浓重的酒味传了过来,贺予涵正靠在沙发上,把一杯金黄色的液体咕嘟嘟地灌进了嘴里,放在茶几上的酒瓶已经少了大半。   他的眼神有些散乱,衬衫领口拉开了,领带歪斜着,见到纪皖进来,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站起来,却力气不支,重新倒回了沙发上。   纪皖几步走到他面前,半蹲了下来,取下了他手里的酒杯。   “怎么了?公司出事了吗?”她沉声问,脑子里已经把最坏的可能猜了个遍,最坏的可能就是贺宁出尔反尔,把贺予涵的公司弄垮了想逼他就范吧?   贺予涵有些昏昏沉沉的,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公司……都正常。”   纪皖稍稍放下心来,却更加困惑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向来冷静沉着的贺予涵这样失了常态?“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你怎么来了……”贺予涵在扶手上撑着站了起来,抬手就去拉纪皖,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纪皖飞快地扶住了他,心里却一阵发凉。都这样了,还一口一个“没事”,他心里压根儿没想把他的秘密和她分享,还是觉得在她这里只能报喜不报忧?   她挺直了后背,语声冰冷:“贺予涵,你是不是觉得我只能和你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如果是这样,你趁早说,我不需要这样不对等的感情。”   酒精让贺予涵的神经有些不太敏感,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靠在纪皖的肩膀上,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上面:“你……生气了……别生气好不好……”   这样的贺予涵有些无赖,纪皖心里哭笑不得,拖着他朝床边走了几步,忍不住恐吓说:“上次爷爷那里的事情你不说,现在你又不想告诉我,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当然会生气。”   贺予涵没了声音,纪皖有点担心地朝着他看了看,却发现他睁着眼睛定定地瞧着自己。   “皖皖,”他紧紧地握着纪皖的手,好像生怕她一气之下真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纪皖心一软,反手抱住了他的腰,低声说:“好了,我不逼你,等你想说了再说,不过不许再喝酒了。”   她把贺予涵放在了床上,转身想去倒杯水,贺予涵却不肯撒手,纪皖无奈,只好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替他揉着太阳穴:“我陪着你,睡一会儿吧,别胡思乱想了。”   贺予涵靠在她的腿上,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她的语声低柔,让他的心神宁静。   “我找到了很久以前占芸的就诊记录,”他忽然开了口,“她和我爸在我妈死之前就发生了关系,我妈她……是被他们气得自杀的,更有可能……说不定……是他们故意诱导让我妈……” ☆、第038章   贺予涵没有说下去,这些豪门大宅中的秘辛有多龌蹉,他不想污了纪皖的耳朵。   “会不会弄错了?”纪皖有些迟疑地问,贺卫安看起来不像是那么风流薄幸的人,对前妻好像也情深意重。   “是啊……我一直以为他是被爷爷逼的……”贺予涵轻笑了一声,眼中却冰冷一片,“我找到了占芸的妇科就诊记录,她堕过胎,时间就在我妈死后没几天,当时填的就诊记录上的联系人号码,就是我爸。”   纪皖心一寒,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张泛黄的就诊单。   “他们怕我知道,就伪装成联姻,骗了我这么多年……”贺予涵喃喃地说着,“皖皖……我有点冷……”   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冷意从心脏那处泛起,一直凉到了指尖,他把脸埋在了那衣服的褶皱里,想要从中汲取一点温暖。   重逢以后,贺予涵向来都是傲然自持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现在这样脆弱的贺予涵,纪皖从未见过。   纪皖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夹杂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柔情,她握住了那冰凉的手,亲吻着那圆润的指尖,等那手指有了些许温度,她俯下身来抱住了贺予涵的头,两个人的额头相抵。   “别太难过了,你妈妈在天上看到你这么痛苦,一定也不好受。”她轻声安慰。   温热的气息在肌肤间轻拂,好像春风吹过冰冻的湖面。   贺予涵下意识地寻找着那温暖的源泉,衔住柔软的唇瓣细细地亲吻了起来,他的神情虔诚而专注,仿佛那是他今生唯一的救赎。   和前几日狂风暴雨般的热情不同,这个吻细腻而绵长,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和犹疑,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就交融在了一起。贺予涵用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爱意,将两个人带向极致的快乐。   幸福来袭的时刻,纪皖仿佛灵魂出窍,看着床上和贺予涵交缠的自己,心中宁静一片。   应该就是这个男人了吧,从今往后,全心全意,不再恐前顾后。不论今后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彼此相爱的心意,真诚而执着,值得一辈子珍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的缘故,贺予涵的醉意消散得很快,末了还抱着纪皖一起去洗了个澡。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除了稍显褶皱的衬衫,贺予涵已经神清气爽,倒是纪皖的脸上还带着潮红,有着别样的妩媚。   谢宁还在外面办公,一见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来,显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纪小姐,你果然是灵丹妙药,下次我有经验了,贺少要是不对劲,打电话叫你来准没错。”   刚才压根儿没想到这是在公司的办公室,现在被人抓住了现行,纪皖心里发虚,强自镇定地笑了笑。   贺予涵瞟了她一眼,眼里是满满的餍足:“有什么要紧的文件等我签吗?”   “利鑫能源的合同已经谈好,就等你最后过目了,对了,这个项目好像你二叔也很有兴趣,和利鑫接触了好几次。”谢宁把合同递给了他。   这个合同已经谈了三轮,最终定稿变动不大,贺予涵在重要条款上翻了翻,拿起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倒是什么都想咬一口,要是他知道我们新谈的项目,还不得嫉妒得眼睛爆出血来?”   谢宁笑得很畅怀:“那是,他主管的地产现在不景气,眼光不准,波段也抓得不够牢,地价低时不敢吃,高时又捂盘惜售,这样下去,这块主营业务盘子大资金周转困难,迟早要拉和宇的后腿。”   “我答应爷爷不去动他,不过他自己要作死也怨不得我了。”   贺予涵的声音冷酷,纪皖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等谢宁走了,她略带不安地问:“你二叔怎么了?”   “没什么,”贺予涵不太想说,纪皖的脸沉了下来,他顿时想起纪皖刚才抱怨他什么都不和她说,立刻改口,“我拿这个换爷爷同意让我们俩在一起。”   纪皖瞪大了眼睛:“什么?你和你二叔又有什么恩怨?”   “那年我出车祸和他脱不了关系,”贺予涵轻描淡写地说,“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查清楚了,就等着拿这个做筹码交换了。”   怪不得那天贺宁就算暴再怒,也还是轻易地就同意了他们俩的事情,这同室操戈的丑闻一传出去,不论谁胜谁负,最后都是贺家受到伤害。   纪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生活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贺予涵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我可怜吧?”贺予涵的声音有点委屈,“以后我只有你疼我了。”   纪皖的脸愈发红了,贺予涵越看越心痒难耐,忍不住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口感有些不对,贺予涵困惑地抬手摸了摸,顿时声音都变了:“皖皖,你过敏了!”   接诊的医生都认识纪皖了,看着病历训斥着:“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自己的体质知道不?酒精过敏,你这接二连三的不是给我们增加工作量吗?这张脸是不打算要了吗?”   “我的错。”贺予涵诚恳地道歉。   “幸好这次不严重,”医生的口气稍微松了松,刷刷刷地大笔一挥写上了几个字符,“以后不能碰酒,连酒沫子都不能碰。”   这怎么能想到连唾液里的酒精都能让纪皖起疹子啊。   贺予涵在心里腹诽。   出了医院,纪皖一直忍着的笑终于憋不住了,一直笑到了家里,贺予涵悻然,不过也不敢再亲了,幸好两个人已经心意相通了,纪皖的卧室就没了用武之地,两个人一起睡在了主卧里,相拥而眠,渡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   周末的时候,纪皖脸上的红疹就退得差不多了,两个人一起去看了姥姥。   纪皖原本想着让姥姥搬到一起去住,也好有个照应,可姥姥却不愿意,她住在这里挺好,周围的邻居都是相熟的,好几个都是一起住了十多年年龄差不多的老人,大家在小区里唠嗑,日子过得不算寂寞,这两天社区还请来了老师,在庭院里教大伙儿唱戏,姥姥年轻的时候去过合唱团,底子很好,学得很来劲。   纪皖头一次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坚决没让舅妈把房子卖掉,这样丰富有趣的生活,就算是再富裕的物质也无法比拟。   老人家一个人住着总让人不放心,贺予涵就专门替姥姥安装了室内报警系统,纪皖从手机上就可以看到姥姥客厅和卧室的动静,以免老人家年纪大了发生什么意外。   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收拾完碗筷,大家坐在院子里闲聊,姥姥给他们唱了一段刚学的越剧《桑园访妻》,咿咿呀呀的很是有趣,临走的时候纪皖都恋恋不舍。   “皖皖啊,”姥姥把她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俩这算是定下来了没?什么时候要见家长啊?”   纪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俩早就三级跳到了结婚,贺宁怎么也不可能来配合她和姥姥见面商谈两家的婚事。“姥姥,其实我们俩……算是在一起了……”她斟酌再三开了口,“我们也不追求什么形式,这样挺好。”   姥姥惊愕了:“这怎么行!好歹双方家长总要见一面,就算再简陋也要有个形式,要不然你会被他们家瞧不起,不行,姥姥要和小涵好好说说。”   纪皖拽住了姥姥委婉地说:“姥姥,现在都是新观念了,我不在意的,真的。”   姥姥看着她,神情一下子消沉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絮叨着说:“你们年轻人的观念我真是不懂了,姥姥还攒着钱要给你当嫁妆呢,好歹要办个酒席吧,姥姥养了你二十多年呢,怎么能这样不声不响就被人娶走了,这样姥姥以后去了地底下都没脸见你妈……”   一提起纪淑云,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纪皖勉强笑了笑,她深怕姥姥担心,终于妥协:“姥姥,我和他商量一下,过阵子看看再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怕麻烦。”   姥姥这才高兴了起来:“这才对嘛,他们家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大孙子要结婚了,还能不热闹点,你们啊,就是不明白我们这些老人家的心思。”   纪皖只能苦笑,贺宁要是能和普通老人家一样的心思,那就不叫贺宁了。   “皖皖你要加把劲啊,姥姥还想在走以前看到你的宝宝呢,一定和你小时候一样,你小时候可好看了,像洋娃娃一样,看到的都想抱抱你……”姥姥絮絮叨叨地扯了很远。   “姥姥你胡说什么,你要长命百岁的。”纪皖忍不住抱着姥姥的胳膊撒起娇来。   姥姥记挂的这件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如果和贺予涵说,他肯定能给她一个盛大的宴席,可纪皖却不得不考虑贺家的感受,更何况要是婚宴上没有男方家长的出席,姥姥肯定能看出些不对劲来,又要难过了。   贺予涵已经在贺家四面楚歌了,她不希望再替他带来更多的麻烦。   没过几天又是贺家全家聚餐的日子,纪皖琢磨着,既然现在他们俩的婚事已经成了定局,还是应该把贺家的长辈当成自己的亲人,如果贺宁对她有了那么一丝好感,再让贺予涵去说个软话,说不定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长长的餐桌旁,气氛莫名有些紧张。这是自那次冲突后,全家第一次到齐,前几次贺予涵都找了各种借口没回来。   纪皖坐在贺予涵的身旁,距离主位就一米远的距离,大家都到齐了,贺宁才从楼上下来,目光扫过餐桌,在纪皖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纪皖只觉得那目光森冷凌厉,所到之处好像要被刺穿了似的。   “吃饭吧。”贺宁沉声说着,自顾自地夹起了一块排骨吃了起来。   四周这才有声音响了起来,纪皖闷头吃饭,倒是贺予涵,舀了好些她爱吃的菜放在她的盘子上:“慢点吃,安婶的菜烧得很好吃。”   安婶在旁边高兴地接口:“小少爷你喜欢吃哪个?里面还有,我给你们多盛点来。”   “红烧萝卜好软,很好吃。”纪皖尝了一口称赞道。   “冬吃萝卜夏吃参,大夫人在世的时候特别喜欢这种烧法,”安婶笑着说,“她就喜欢吃软的。”   纪皖迅速地瞥了贺予涵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微笑着说:“知道了,下回我在家也烧得软点。”   对面的贺予灵娇笑了一声:“哎呦,大哥大嫂看起来真是恩爱,真是温柔乡英雄冢啊。”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是滋味,贺宁握着筷子的手显然滞了一滞:“好了,吃饭,食不言寝不语都白学了?”   餐桌上重新安静了起来,就连贺予彤也乖乖地吃饭,偶尔挑出一些不爱吃的香菇和葱,还做贼一样,一边偷偷看着贺宁一边塞在了盘子下面。   贺宁只当没看到,眼看着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咳嗽了两声,神情严肃地说:“今天既然大家都到了,有些话我就在这里说一下。”   大家也都停了下来,纪皖潜意识觉得这话可能和她有关,不由得看了贺予涵一眼。   贺予涵在餐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冲着她安慰地笑了笑。   “予涵既然已经结了婚,我们家就多了一个新成员,”贺宁缓缓地道,“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到此为止。家宅安宁,是最要紧的事情,你们都懂吧?”   他的目光威严地在餐桌四周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贺予涵的身上。   底下的人参差不齐地应了一声,贺予涵漠然点了点头,就连贺予彤也脆生生地加了一句:“爷爷我知道,要团结友爱。”   占芸没好气地佯作拧了一下她的耳朵:“就你话多。”   贺予彤嘟着嘴转过头来,冲着纪皖做了个委屈的鬼脸。   纪皖抿着唇,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看着贺予彤笑出来。   “予涵,既然她是你媳妇了,有几件事情,我也不得不提醒你,”贺宁没瞧见小孙女的小动作,继续说,“身为贺家的人,贺家的利益要放在第一位,我听说你媳妇在打什么官司,这样下去对贺家会有负面影响,尽早解决撤诉了吧。” ☆、第039章   纪皖一下子僵住了。   告林滨的抛妻弃女案第一次庭审已经结束,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加上纪淑云已经过世,法院需要重新整理相关证据,第二次庭审定在这周四。   虽然审判结果没有出来,但大网络媒体对这个案件做了相关的跟踪报道,官博上面关于的讨论已经超过了这个官司的本身意义,渐渐往纵深发展。   纪淑云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林滨到底应不应该收到惩罚?   对这种社会恶俗到底有什么可以破解的方法?   女孩子应该怎样做才可以让自己不受到这样的伤害?   ……   很多网友都发表了很精辟的见解和讨论,更有一些深受其害的网友在下面求助,揭露了很多现实性的问题。   纪皖觉得,她的这场官司,如果能够警醒一些人,唤起他们的良知,或者帮助到一些在迷茫中深受其害的女性们,那将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当然,如果能在法庭的震慑下,让那对母子真心在纪淑云的坟前悔过,这将意味着她可以抛去从前的束缚她的桎梏,对她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   她怎么能够半途而废?所有的人都会看不起她,包括在天上默默注视她的纪淑云。   餐桌上的沉默渐渐有些难堪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手上就被贺予涵用力地按了一下,他朗声开了口:“爷爷,这个官司是皖皖妈妈临终的心愿,死者为大,皖皖不可能放弃。不过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情对和宇集团的影响消除到最小。”   贺宁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怎么消除?贺家的人居然为了这几十万的赡养费打一个官司,还是父女对峙公堂,这要是放在从前,就是不孝的大罪,有女儿去告父亲的吗?”   “目前还没人把这场官司和贺家联系起来,毕竟我和皖皖的婚姻还没有在公众面前爆过光,”贺予涵朝着贺卫庭看了看,“以后应该也不会,二叔你说是不是?”   贺卫庭老奸巨猾地笑了笑:“我觉得爸的顾虑有一定道理,当然啦,你们俩要是一定不肯听,二叔我是没办法的,谁让你不是我儿子。”   贺卫芳盯着纪皖,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予涵,不就是几十万的事情吗?跟人争显得小家子气,要这钱到姑姑这里来拿就是。”   纪皖咬紧了牙关这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反唇相讥,淡淡地说:“这不是钱的事情。”   “是,这不是钱的事情,”贺予涵接口道,“爷爷,这也和父女没有任何关系,皖皖和他的父女情分,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就断了。”   贺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那你们这是不同意吗?”   贺予涵刚想说话,贺宁厉声打断了他:“让你媳妇说,有你什么事!”   纪皖的后背挺得笔直,迎视着贺宁阴鸷的目光,好一会儿,她轻声开了口:“抱歉,爷爷。”   贺宁的眼神中有种山雨欲来的暴怒:“很好,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想必你也不会同意。”   “什么?”纪皖艰难地问道。   “贺家的媳妇都挺安分守己了,就连予涵的妈妈,当初一心要成为交响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手,嫁给了卫安后也隐退了,”贺宁的语声沉缓,“你那个小公司,我觉得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席衍有股份吧?你就交还给席家或者关了,贺家不缺你这点钱,好好呆在家里相夫教子。”   纪皖的脑中“嗡嗡”作响,几乎就想拔腿就走。   谁允许他们这样漫不经心地说着她的心血?   难道小人物的努力就可以这样被一笔抹煞吗?   她很想义正言辞的驳斥,可浑身的血液都朝上涌去,手脚有种脱力的虚软,以至于她刚一开口声音就断断续续的带着颤音:“爷爷……我……很……”   “爷爷,”贺予涵的眉头紧皱着打断了她的话,“你给我们点时间,我的公司我游刃有余,现在还没到需要皖皖相夫教子的时候。”   贺宁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扔下“很好”两个字,就大步离开了餐厅。   大家的神情各异,但显然都松了一口气,各自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贺予灵更是心情愉悦地抹了抹嘴,冲着安婶叫道:“安婶,我想喝杯青瓜汁。”   “好的,二小姐你稍等片刻。”   “大嫂你要吗?美容。”贺予灵冲着纪皖笑道。   纪皖沉默着坐在原位摇了摇头。   “怎么不开心啦?”贺予灵笑嘻嘻地说,“别啊,我现在特别崇拜你和大哥,真心的,你们俩太牛了,继续,保持!”   她朝着纪皖撒了个飞吻,蝴蝶一样地飘出了餐厅。   贺卫芳神色愠怒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也走了,眨眼之间,餐厅就空荡荡的了。   “对不起。”纪皖茫然看着贺予涵,这一瞬间,她忽然萌生了退意,不在同一个世界上的人,如果强求在一起,的确是种错误。   “对不起什么?”贺予涵捧着她的脸,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我没法同意你爷爷的要求,”纪皖困难地说,“以后恐怕也是不行的,这样会连累你,要不然我们俩还是……”   “算了”两个字还没出口,贺予涵就吻住了她。   这个吻很是粗暴,贺予涵用力地吸吮着她的唇瓣,甚至在上面重重地啃噬了几口,这才恨恨地松开了纪皖。   “以后还敢乱说吗?”他威胁道,“你再有这个念头,我就把你关起来。”   纪皖喘息了两声,伏在了他的胸口闷声说:“爷爷那里……怎么办?”   “没见我用了缓兵之计吗?”贺予涵笑着说,“行了,我会搞定的,你就专心做你的事情吧。”   纪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神机妙算,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她明白贺宁虽然创立统领着和宇财团这个国际性的集团公司,可骨子里是个非常固执、传统的老头子,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而贺予涵虽然看起来总是和贺宁对着干,可对这个爷爷还是很崇敬的,抱着不一样的感情。   她很不愿意看到祖孙俩为了她的事情再次起了不可调和的冲突,可她也不能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退让,如果她照着贺宁的意思做了,那她还是那个坚强自立的纪皖吗?不就成了一个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菟丝花了吗?   第二次开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很意外的,那天来了好几家媒体,对纪皖进行了现场采访,主持人还受网友所托,再三追问了这是不是一场炒作,最后赔偿的赡养费是否真的要捐给慈善。   林滨出现的时候好像做贼似的,刚想溜进庭审室就被记者发现了,一窝蜂地围上去堵他,他狼狈万分,记者们的话都字字如刀,他答也不是,不答更不是。   “请问你当初逼你妻子打胎,有没有想过那是一条人命?”   “请问你和你母亲为什么一定要男孩?尤其是你母亲,她自己不也是女的吗?”   “这么多年了,请问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   纪皖站在不远处看着被记者们围在中间的林滨,林滨显然瘦了很多,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原本还算是儒雅俊朗的中年人此时佝着背,看起来有些畏缩。   他和记者们推搡了好一会儿,这才从人群中突围而出,步入了庭审室,他的律师正在里面等着他。   二次庭审没花多少功夫,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对赡养费双方都毫无疑义,但林滨辩称自己已经给过赡养费,但是被纪淑云和纪皖退了回来,更何况,纪皖已经成年,纪淑云已经去世,所以这笔赡养费不用再给。   纪皖的律师则辩称赡养费的给付和纪淑云有没有去世没有直接关系,更不会因为母女俩一时的拒绝失去其真正的法律意义,就好比林滨虽然没有尽到抚养的职责,但和纪皖名义上的父女关系却无法从法律上割断。纪皖是纪淑云的法定唯一继承人,这笔赡养费理当由她继承,任何人都无权置喙它的用途。   法庭最后判定纪皖胜诉,林滨需对当年抛妻弃女的行为登报道歉,并在限定日期内支付赡养费二十五万,考虑到林滨曾支付过赡养费但被退回,利息十万不予支持。   宣读完判决书后,林滨失魂落魄地瘫在了椅子上。   纪皖并没有兴趣去欣赏他的模样,收拾完资料,和律师一起朝外走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的胳膊被人拉住了,林滨满脸恳求地看着她:“皖皖,现在我的名声全毁了,工作说不定也要丢了,这些年的奋斗全白费了,你非得这样赶尽杀绝吗?我没钱,要命一条,你要真那么狠心,就把我的命拿去!”   纪皖漠然看着他:“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不付钱,法院会强制执行。”   “我真没钱……”林滨失魂落魄地说,“她在投资新项目,家里的钱全都投进去了,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你把我妈这笔钱也给她了?”纪皖愕然。   “你们不是不要吗?退回我账户就被她拿走了,”林滨辩解说,“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没钱,只有这个月的工资还剩五百块,你要你拿去。”   纪皖气乐了:“你以为法院的判决是玩笑吗?等着卖房子卖车吧。”   “皖皖你别这样,”林滨也顾不得要脸了,“我家里都快闹翻天了,亲戚朋友也在背后戳我脊梁骨,我倒霉了你有什么好处?这钱就别要了,顶多我给你打个欠条,以后有钱了就给你。”   纪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和你妈到我妈坟前去认错道歉,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林滨满口子答应:“好,我明天就去认错道歉。”   “不,还有你妈。”纪皖固执地说。   “那不行,那是你奶奶,”林滨断然拒绝,“她都多大岁数了,你让她去给你妈道歉,那是要了她的命。”   “她真的没有意识到她的错吗?”纪皖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她想要扼杀一个已经成型的女孩的生命,毁了一个原本可以幸福的三口之家,更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她也没有什么错啊,她这个年纪的人都是这样想的,这是习俗,不能怪她啊。”林滨辩解着。   “那好吧,就让她跟着她的宝贝儿子、宝贝孙子过日子吧,我替你们去赎罪,钱请你准时打到我的账户里,不然我申请强制执行。”   纪皖冷笑了一声,刚想掉头离开,林滨的手机铃声骤然响了起来,林滨一边拉着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接起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一阵哭喊声,林滨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妈你哭什么……别给我再添乱了……什么!”   他的声音骤然尖利了起来:“浩浩他抢了你的钱?这不可能……他不在读书吗……什么……他没去读书……妈你怎么了……摔了一跤……”   挂了电话,林滨的脸色几近惨白,扶着墙壁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喃喃地说:“你奶奶她……摔了一跤……送医院腿……断了……” ☆、第040章   医院里乱哄哄的,病房前挤着一堆人,有警察有邻居还有医护人员,不时传来呼天抢地的哭泣声和怒骂声。   纪皖第一次看到了她血缘上的奶奶,这个纪淑云痛恨了一辈子的女人。   和注重仪表的姥姥完全不同,这个老太婆看上去很瘦,颧骨高高突起,穿了一件明显不太合身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干巴巴的,可能是因为刚刚歇斯底里地哭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地叫唤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似的。   林滨的老婆在旁边和警察说话,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不过还是陪着笑脸:“对不起啊警察同志,都是误会,不是抢劫,我妈她脑子不太好使了,也不知道谁胡乱报的案,别做笔录了,真的不是抢劫。”   “是不是抢劫不是你说了算的,”警察被闹腾了这么久,说话也带了点火气,“按照我们了解的情况这都够得上入室抢劫了,涉案金额八万块不算小数目,你这样胡乱改口供,犯的是包庇罪你懂不懂?”   林滨的老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肚子气没处撒,一见到林滨顿时爆发了,冲上去就朝着林滨挠了过去,林滨避之不及,鼻尖上被挠出了一道血痕:“你瞧瞧你们家这个破事!吃自己女儿的官司还不够,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你妈更是绝了,有这样把孙子往绝路上逼的吗?不就几万块钱,她这是准备把浩浩送进牢房里去吗!”   “坐牢?”老太婆茫然地看着他们俩,忽然一下激动了起来,“警察……警察同志,浩浩可不能去坐牢,我给你跪下了,千万不能抓我那大孙子啊,他从小就孝顺,这次一定是被坏人教唆了,你去抓那些坏人,对,就是那几个老是带他去打游戏的,染着黄毛头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她想从床上爬下来去抓警察的手,那条摔断的腿却没让她如愿,顿时惨呼了一声又倒在了床上。   病房里乱成了一团,旁边来帮忙的邻居在那里一边看热闹一边窃窃私语:   “老太这是自作孽啊,实在是太宠这个孙子了。”   “这种小孩还不如没生,丧尽天良啊,老太摔那里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跑了。”   “还不是活该,你知道这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新闻吗?”   “她逼她以前的儿媳打胎的那个?”   “是啊,作孽啊,那个儿媳人很好呢,还有那个她不要的孙女很厉害,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开公司当老总了,都上电视了。”   “瞧瞧她一定要的孙子,唉。”   ……   纪皖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两步,看着这狼狈的场面,难言的快意和莫名的悲凉交糅在一起,让她一时之间心情激荡。   纪淑云如果能亲眼看到这一幕,一定能瞑目了吧。   不要再把自己的精力再用来记挂这些毫无意义的渣滓,她一定能活出更精彩的人生。   “皖皖!”林滨在身后叫了她一声,声音中满含痛楚。   她停下了脚步,漠然回头,只见林滨跌坐在病床上,双手抱头,行将崩溃。   “你看看……都这样了你还要逼你爸爸吗?你一定要把我也折腾去见你妈了才善罢甘休吗?”他哽咽着问。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老太婆半撑起上身,混浊的双眼定定地看向纪皖。   “你是……她的……女儿?”她喃喃地问。   “是,我是纪淑云的女儿,”纪皖笔挺地站在那里,那双酷似纪淑云的眼中露出几分嘲弄,“我替我妈来看看你们,看到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   老太婆一下子好像见了鬼似的,往林滨身后缩了缩:“你快把她带走……我不想看见她……”   林滨痛苦地说:“妈,你说什么呢?那也是你的孙女啊!”   纪皖笑了笑,没理那对母子俩,转头看向看向那个非要把赡养费占为己有的女人:“我可高攀不起。记着,赡养费打到我卡里,少一毛钱都不行。你们欠我妈一个道歉,我等着把你们的登报道歉启事烧给我妈。”   出了医院,贺予涵的电话就到了,他只字未提官司的事情,只是兴致勃勃地说晚上有大片上映,邀请她一起去观影。   冬日已至,空气中已经带了几分寒意,纪皖拢了拢衣领,心里却暖意融融。   “好啊,”她兴致勃勃地建议,“不如叫上瑾彦他们,席衍有空吗?一起热闹一点。”   贺予涵很不乐意:“带这么多电灯泡吗?”   “每天都两个人在一起还不够吗?”   她的声音里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小女人的嗔意,贺予涵想象了一下她此刻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不够,最好每时每刻都我们两个人一起过。”   纪皖无语了:“这不大家都有伴,都叫上不就好了,谁也没空做你的电灯泡。我要进地铁站了,不和你多说了。”   “买辆车吧,”贺予涵趁机说,“省得每天挤地铁,既不方便,信号也不好,要是漏掉什么重要的商业来电,就得不偿失了。”   纪皖的确在考虑这个问题,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了,迫切地需要一辆车来洽谈业务、接待客户,而她也越来越忙碌,如果有辆车,可以节约很多时间,只是养车的开销很大,她不得不精打细算。“我知道了,这两天就去看车。”   贺予涵笑了笑,贴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带着几分缱绻:“快回来,我想你了。”   纪皖挂了电话,脸颊有些泛红,这样简单的“想你”两个字,居然也能让她心底有种被电流击中的酥麻感觉。她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电梯,头一次感觉到地铁真的是太慢了,要是能一步走到贺予涵身边那就好了。   还没到小区门口,贺予涵的短信就到了:到哪里了?我在楼下等你。   纪皖回了个短信,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中庭老樟树下贺予涵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休闲装,双手插在裤兜里,脚尖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石子,他的神情淡漠,却在看到纪皖的那一刹那,眼中透出了别样的光亮。   “下来干嘛?”纪皖有点纳闷。   贺予涵张开双臂,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个痞痞的笑容。   从前那个白衣少年仿佛在这一刻穿越时空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纪皖忍不住紧走了几步,环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了他温暖的胸前。   贺予涵抱着她转了一圈,凑在她耳畔低声说:“皖皖,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什么礼物?就不能拿到家里看还非得在……”纪皖心不在焉朝前一看,顿时呆住了,绿色的草坪上停了一辆白色的敞篷跑车,流畅的线条,锃亮的车身,豪华的内饰,无一不彰显着它内在的价值。   “我挑了好久,觉得这辆车最配你的气质,”贺予涵牵着她的手,兴致勃勃地走到车前,“就等着你说要买车呢,半个小时前让旗舰店里的人开过来的,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等一等……”纪皖困难地开口,“这不合适,我只是想买一辆普通的商务车而已。”   “那就再买一辆。”贺予涵随口说。   纪皖站在车前,那车身光可鉴人,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俩的倒影。她沉默了片刻,迎视着贺予涵的目光,冷静地说:“予涵,这辆车我不能要,你刚提了半个小时应该还没有付款,赶紧给人退了吧。”   贺予涵揽着她的腰的手僵硬了,原本温馨甜蜜的气氛一扫而空,空气中仿佛有寒意逼人。   “这不适合我,太贵了,而且我也养不起它。”纪皖委婉地说。   “这只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何必在意它值多少钱?”贺予涵看着她的目光咄咄逼人,“而且,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我的一切,不都是和你共享的吗?”   纪皖的眉头微蹙,语声轻柔却十分坚决:“予涵,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这车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要。”   “这车在我眼里就是个代步工具,家里人谁不是有个两三辆的,”贺予涵沉声说,“你和我分得那么清楚,还算什么夫妻?”   “夫妻并不代表着要共享一切,我们彼此都是独立的,我愿意接受你额外的礼物,前提是我也能送你等值的东西,予涵,很抱歉,我还买不起跑车送给你。”纪皖歉然看着他,“我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   贺予涵盯着她看了很久,半晌才自嘲地笑了笑:“皖皖,我有些弄不懂你了,你是说真的还是和我开玩笑?”   纪皖的脸色变了变:“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欲迎还拒吗?”   贺予涵心底一凛,瞬间清醒了过来,迅速地说:“不是,如果有一天我落魄了,却执意和你这样分得一清二楚,你会是什么感觉?”   纪皖哑然,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你怎么可能落魄呢?这种豪车都随随便便有个两三辆,扯下一根毫毛就抵得上我所有身家吧。”   贺予涵垂下眼睫,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吗?走吧,上楼去。”   “那这车……”   “会有人来处理的。”   贺予涵轻描淡写地说。   纪皖被拉得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辆跑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有那么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让她想起身旁人曾经委屈的眼神。   她猝然转过头,告诉自己没有做错。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礼物,这样会让她在物质的腐蚀中逐渐失去自我,如果有朝一日,贺予涵的爱不在了,那将是她灭顶的深渊。   跑车的事情好像一首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纪皖原本还以为晚上的电影十有□□要泡汤了,没想到贺予涵依然安排得十分妥当,在北州影城里包了个vip包房。   田蓁蓁居然把贺卫澜一起带过来了,两个人看起来相处得不错,贺卫澜一脸温柔多情的笑容,对田蓁蓁照顾有加,简直羡煞旁人。   虽然贺予涵和贺卫澜不和,不过面子上总是叔侄,除了偶尔几句带刺的话,面子上都还过得去,席衍就更不用说了,八面玲珑,见了谁都称兄道妹的,大伙儿一起看电影玩游戏,很是热闹。   趁着贺予涵不注意,纪皖偷偷看了他好几回,没有在他脸上看出半点下午的阴影,这才放下心来。   没过几天就是商务部牵头的北都创新研讨会了,会议一共三天,纪皖顺道去考察北都市场,一共需要住上一个星期,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离别,贺予涵有些恋恋不舍,头天晚上缠着她腻歪了好一阵子。   亲热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忘情,结束的时候才发现忘记做了安全措施,纪皖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有了就生下来,怕什么。”贺予涵抱着她不想撒手,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的颈窝。   “那怎么行,”纪皖的眉头紧皱,“公司正在发展的关键时期,接下来我四处跑的日子很多。”   贺予涵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应该不会这么巧的,实在不放心,明天去买颗事后避孕药吃了就好。”   纪皖也有些累了,含糊着应了一声便沉沉睡了过去。贺予涵却一直很清醒,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将手臂轻轻地从纪皖脖颈下抽出,半支起身子,定定地打量着熟睡中的女人。   那肌肤白皙柔嫩,半裸的肩头处还有几处情动时留下的粉色吻痕。   在她的心里,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接受了自己?   为什么总是这样忽远忽近,让人难以捉摸?   她对他的爱,有他的十分之一吗?   人,果然是贪心的动物。以前得不到时,总想着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够了,可现在两个人朝夕相处同床共枕,想要的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浓,他想要纪皖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想得到纪皖全部的爱。   可能是晚上太累了,纪皖一觉睡到大天亮,一路飞车才赶到机场。   北都市这次的创新研讨会规格很高,政府部门的头头脸脸都到了,日程安排得很满,第一天是高校联盟的演讲和交流,第二天是参观北都市的一些创新创业公司,第三天是这个研讨会的重头戏——创新推介会,一起出席的有很多投行、投资公司和好些在商界有点名气的大佬,晚上是商业晚宴。   纪皖为了这次推介会下了大工夫,ppt做得精美绝伦,她站在前台,将自己的项目侃侃而谈,从现状到前景,用了无数的数据和论点把她的心血之作包装了起来,期盼着能有人慧眼识珠,将橙子科技再次推上一个台阶。   现场做路演的女性不多,年轻漂亮的更是凤毛麟角,灯光照耀下的主席台上,纪皖神情自若地面向前辈们,那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在弧度优美的颈窝形成了一个美好的阴影,双眸中倒映着台上的点点亮光,自信却不张扬,诚恳而不急切,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信手拈来,不知不觉中就吸引了无数台下的目光。   晚宴的时候,有好些人过来攀谈,表示了对她这个项目的兴趣,交换了名片准备以后找机会详谈。   纪皖也没想着能立竿见影,这次的目的首先是开阔眼界广交朋友,风投这种事情,有时候要看缘分,说不定哪天两家看对眼了就一拍即合。   好不容易才空了下来,她让助手赶紧去享受这自助餐会上的美食,自己则取了一份饺子准备先填填肚子。   才刚坐下来呢,际安市网络商会的理事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笑着说:“小纪啊,我四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里,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博南先生,他是北都市安丰实业的董事长,专门从事航运物流业务,对你的这个项目很有兴趣。你们俩聊聊,说不定能擦出什么火花呢。”   纪皖立刻站了起来,只见这位李博南先生不过三十出头,眉目清俊,举止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是名十分优质的成熟男性。   理事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李博南则在纪皖对面坐了下来,非常诚恳地说:“纪小姐,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看了你的路演,我十分有兴趣和你合作,上菜吧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业务,最关键的点有两个,好的供应商和快速的送菜业务,我可以给你解决一个,你意下如何?”   纪皖心中一动,顿时精神了起来:“李先生的意思是……”   “你们的b轮融资我想全包了,一比五入股橙子科技,我们共同携手,把上菜吧做向全国,你觉得怎么样?”   纪皖晕眩了片刻,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在脑中把这几句话过了两遍,突然问道:“你认识贺予涵?”   李博南有些茫然:“他是谁?我该认识他吗?”   “那席衍呢?你们是不是朋友?”纪皖追问。   李博南摇了摇头:“你说的我一个都不认识,这和我们的合作有关系吗?”   饶是纪皖再镇定,心脏也扑通扑通地乱跳了起来:这不是那两个人找来的关系户,是她用自己的能力、自己的项目吸引过来的投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没有关系。李先生,你的想法我非常感兴趣。”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纪皖洗漱完毕,把整个人都抛在了床上。   身体很累,可神经却一直很兴奋。   刚才和李博南的长谈,给了她很多新的思路,李博南很有诚意,打算过几天就亲自到橙子科技考察,两个月内解决资金问题,农历年后开始大举进军全国市场。   这是这趟北都市之行的最大收获。   她仔细在脑中整理着这件事情的脉络,手机响了起来,贺予涵打电话过来了。   “你在忙什么?怎么给你发短信也不回。”贺予涵抱怨着。   “谈项目呢,对不起没看到。”纪皖歉然说,“明天就没这么忙了。”   “谈成了吗?”   “有八成希望,”在贺予涵面前,纪皖也不用掩饰她的兴奋之情了,“予涵,要是我能喝酒就好了,今天真想喝一杯。”   “别胡说了,一点酒都不能碰。”贺予涵被她的过敏都吓得有些胆战心惊了。   “瞧你怕的,我就随便说说。”纪皖笑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你了。”贺予涵闷声说。   “还要三天,周一回来,”纪皖柔声说,“你要是无聊,就找席衍他们去玩玩。”   贺予涵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我跟席衍一起去花天酒地?”   “席衍不是改邪归正了吗?你小心点,你做了什么坏事他会打小报告给我的。”   “那你这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尽说些无聊的傻话,等到话筒聊得发烫,这才发现都快半夜了。   接下来两天纪皖也没闲着,四处去考察了北都市的各大菜场和供应商,谈了一部分合约,最后一天,她终于给自己放了个假,到了北都市最繁华的街头,准备四下逛逛,给贺予涵带份礼物回去。   一个星期没见了,思念就好像春天的野草在心头疯长。看见戒指,脑子里就浮现出贺予涵骨节分明的手指;看见皮带,脑子里就掠过贺予涵精瘦有力的腰肢;看着橱窗里的男模特,脑子里就幻想起贺予涵穿上衣服时的帅气模样……   礼物很难挑,能配得上贺予涵气质的东西不多,价格还要在纪皖能承受的合理范围内,她整整逛了大半天,这才选中了一根皮带,是一个国内高档品牌的设计师款,据销售说全国也就只有个位数,纪皖看中了它皮和布料相间的特殊质感,最前面的金属扣是磨砂黑镍色的,带着帅气的logo,很配贺予涵冷厉沉肃的气质。   “这是送给男朋友的吧?”销售的嘴分外甜,一边包装一边说,“送皮带最有寓意啦,就是把男人绑在你身旁的意思。”   纪皖哑然失笑,拎着礼品盒出了门,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再过二十个小时就能见到贺予涵了,他收到这礼物,应该会很高兴吧……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纪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顿时厉声叫了起来:“王挺,你站住!” ☆、第041章   王挺一听到叫声顿时愣了一下,两个人四目相对,他打了个哆嗦拔腿就跑。   纪皖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叫道:“你站住,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可你再跑我就报警了!”   王挺一边跑一边大声叫了起来:“纪经理,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公司,你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这个疑团一直憋在纪皖的心里,当时她对公司这个唯一的技术人员外加创业时的老员工不可谓不好,除了工资奖金的待遇,更是承诺了在他入职五年后就会给予干股让他成为股东的一员。   王挺的脚步慢了下来,转身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蹲在地上抱住了头。   路边有个咖啡屋,纪皖带着王挺在靠窗边的两人位上坐了下来,里面有些嘈杂,正是下午茶时间,中间的大桌上有一群人在嬉闹,看制服显然都是一个公司的。   王挺神情复杂地看了片刻,以前橙子科技人少,闲暇的时候,大伙儿也会在路边的小摊上弄点烤串开心一下。   纪皖要了两杯咖啡,靠在椅子上淡淡地问:“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在北都市一家科技公司,他们给我开了高薪,我在际安也待不下去了,就到这里来了,”王挺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咖啡杯,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迎视着纪皖的目光,眼神愧疚,“对不起,那会儿是我鬼迷心窍了。”   “你有好的去处要跳槽,我能理解,毕竟人要往高处走,”纪皖逼视着他,一想到当初走投无路的绝境,她就忍不住心头的愤怒,“可你为什么要把公司的心血卖给那样卑鄙的对手?公司差点让你动的手脚给弄得倒闭了你知道吗?”   “我……我受了别人的蛊惑,他们承诺事成后给我一大笔钱,还给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王挺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嘴丫子,“纪经理,是我混账,不过我事后想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他的套路很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   纪皖怔了一下:“冲我来的?”   “对,”王挺很肯定地说,“我在公司程序上动的手脚是别人给我的代码,我琢磨了好一阵才弄懂了它的作用,后来那个仿冒的撸菜吧完全是有备而来,就算我带去了全套的资料,这么几天功夫也不能能做好备案和审核,一下子就上线抢生意啊。”   纪皖回过头来细细把事情的脉络捋了一遍,几个环节中的确隐隐透着疑点,会是谁这么恨她,要这样处心积虑把她置于死地呢?她不寒而栗了起来。   “还有那个撸菜吧的公司完全就是个皮包公司,我有次听到老板讲电话,可恭敬了,一口一个贺少贺少的,好像……”   “哐啷”一声,手里的咖啡杯掉在了地上,纪皖呆如木鸡。   服务生飞快地过来打扫收拾,王挺也赶紧扯了一叠纸巾递了过来,纪皖却呆滞地看着那咖啡迅速地渗入了米色的外套,留下一大片黑色的污渍。   “纪经理你怎么了?我什么地方说错了吗?”王挺的鼻尖渗出汗来。   “你……一口一个……什么……”纪皖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王挺一脸的莫名其妙:“一口一个贺少啊。”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纪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桌沿,骨节用力得几近泛白。   王挺也疑惑了起来:“难道是何少?反正就是这个音,一定没错。”   纪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许是脸色太难看,助手见到她的模样都吓了一跳,一迭声地让她赶紧好好休息。   躺在床上,所有的往事纷至沓来。   那濒临绝境的绝望,那被迫妥协的屈辱,在这些日子来的甜蜜掩盖下仿佛已经消失无踪,可今天王挺的话,却把它们□□裸地重新暴露在了在她脑海里。   那场危机的幕后黑手会是贺予涵吗?   他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逼迫她就范吗?   纪皖打了个寒颤,如果是这样,那贺予涵就真的太可怕了,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看着她最后崩溃求助时,贺予涵是怎样的志得意满?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贺予涵的,这个时候是他们固定联络的时间,一天一次的电话。   纪皖把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她不想接电话,不想听到贺予涵的声音,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要质问,她怕从贺予涵的口中听到最后的真相。   手机断断续续地响了好几回,终于没了声息。   她这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房电话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拿起来,贺予涵的声音劈头盖脸地传来:“你怎么不接手机?没出什么事吧?”   她没告诉过贺予涵酒店的名字和房间,短短十几分钟就被查到了。   纪皖沉默了片刻开了口:“对不起,刚才睡着了,手机开了震动。”   贺予涵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责备道:“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干什么?不是带了助手吗?琐碎的事情都让她去做就好了。”   “她还不太懂。”   “那就招几个懂的,我给你介绍两个,能力都很强,能独当一面……”   “不要!”纪皖失声叫了起来。   电话那头忽然一下就没了声息,纪皖紧握着话筒,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累了想休息,明天见面再说吧。”   纪皖一夜没睡,只在凌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合了合眼。   “皖皖,这辈子你都是我的。”   贺予涵穿着一身黑衣,傲然冷酷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回音,没有半点感□□彩。   “不对,予涵,我是我自己的,你不能这样对我。”纪皖试图拉开那桎梏她的手。   尖锐的痛楚陷入肌肤,贺予涵的指尖纹丝不动。   “乖,听话,那间破公司有什么用,一年的营业额还抵不上我一个月的利润,”贺予涵的语声诱惑,“爷爷那里我拖不了多久。”   “你不是说那是缓兵之计吗?”纪皖愕然。   “笨蛋,你那破公司能和和宇财团相提并论吗?你乖乖做我的太太,再啰嗦,我让你那破公司直接倒闭。”贺予涵的脸变得狰狞了起来。   纪皖奋力地挣扎了起来:“不,不要,予涵,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沈卫雅翩然而至,裙袂飘飘,长发飞舞,她看向贺予涵的眼神温柔缱绻,带着快要满溢出来的情意:“予涵,别理她了,我愿意做你的妻子,所有她不愿意做的,我都可以做到。”   贺予涵用力一甩,纪皖整个人都斜飞了出去,重重地被抛在了地上,贺予涵却将沈卫雅揽进了怀里纵声大笑了起来,那张深邃俊朗的脸庞骤然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兽,朝着她吐着腥红的舌头:“别理她?太便宜她了!”   ……   那梦中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真实,以至于纪皖喘息着醒来时,几乎以为那怪兽吞噬了她的身体。   靠在床上,内衣都被冷汗渗透了,一阵阵凉意传来。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助手在外面叫她:“纪经理,时间到了,该去机场了。”   北都市机场很大,纪皖和助手出来时就太晚了,一路紧赶慢,登机广播叫了两回才到了登机口,坐在座位上时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还没等纪皖放好行李,空姐就走了过来,微笑着说:“小姐你好,前面有位先生请你一起入座。”   纪皖一脸莫名其妙,正想拒绝,席衍从头等舱探出头来冲着她笑嘻嘻地招了招手。   头等舱的确舒适,几乎可以躺下来的宽大沙发,一应俱全的娱乐设备,机上还贴心地为贵宾准备了拖鞋和毯子,飞机一飞稳,空姐就送上了小吃和饮料。   席衍替她要了一杯鲜榨汁,自己则倒了一杯白兰地,放在鼻尖嗅了嗅,尝了一口就扔在了茶几上。   “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吗?”席衍仔细地打量着她。   “没什么,”纪皖掩饰地笑了笑,“你怎么也在北都市?”   “谈个合同,顺便见几个朋友。”席衍轻描淡写地说,他不会告诉她,原本五天的行程,因为知道她会这趟航班飞回去,他硬生生地压缩成了三天,也订了同一个航班。   “你家做什么的?”纪皖打起精神和他聊天,“我看你最近也很忙。”   “什么都做,不过主营是手机业务。”席衍说了一个国内高端的手机品牌,“这阵子不是改邪归正了嘛,被我家老头子拎进董事会了,只好做牛做马。“   “这是你家的?”饶是纪皖心神不定,也被这个品牌吓了一跳,田蓁蓁是这个品牌的忠实拥护者,一有新品发布就手痒要换,“以后新品发布会可不可以也让我去开开眼?”   “乐意之至啊,到时候给你留张贵宾席的。”席衍笑着说。   有席衍在,这两个多小时的枯燥旅程立刻就变得丰富了起来,他原本就擅长说笑,各种娱乐八卦信手拈来,好多秘辛都是纪皖闻所未闻,纪皖一边听一边乐,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到了后来她有些撑不住了,一边迷糊着应着声,一边就进入了梦乡。   可能是有点冷的缘故,她的身子半蜷了起来侧躺着,双手合掌垫在脸颊下,略显苍白的肌肤看起来有些透明,青色的小血管依稀可见;她的睫毛很密,尾部微微翘起,挠着人的心神。   席衍痴痴地看了片刻,心里的渴望好像疯长的野草,一下子无法掌控。   她看起来好像并不好。   朋友妻不可欺。   她现在和颜悦色,是不是也对我有了那么一点好感?   你是想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她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   两个怪兽在脑海里吵架,让他头晕脑胀。   纪皖动了动,身上的毯子掉了下来,席衍眼疾手快捞住了毯子,将它重新掖好。纪皖显然睡的很香,在椅背上蹭了蹭,重新找个了个舒适的姿势。   他屏住呼吸凑近了那张脸庞,那一下下的呼吸轻且浅,带着特有的甜香,萦绕在他的肌肤。   鬼使神差般的,他在那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予涵……”纪皖的手无意识地张了张,呢喃着道,“别闹……”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席衍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脑中所有的旖旎都烟消云散。   纪皖浅浅地低吟了几声,露在毯子外面的手臂瑟缩了一下,可能飞机上的空调让她有点冷。   席衍默默地盯着那张睡颜看了好一会儿,脱下了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先生,还需要毯子吗?”空姐见状立刻轻声问。   席衍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 ☆、第042章   纪皖一觉睡到飞机挺稳才醒过来,懵懂地睁开眼睛,席衍已经把什么都收拾好了,笑嘻嘻地朝她伸出手去:“难得今天为弟妹服务一把,来,小心点,扶着我的手。”   纪皖对他这种言行已经免疫了,白了他一眼径自站了起来:“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看你睡得那么香,都不忍心叫你了,怎么样,我这大哥称职吧?”席衍看着她眼底的青灰色,有些担忧,“要是有什么心事,记得和你大哥说。”   纪皖笑着点了点头,刚想把外套还给席衍就被按住了:“再披一会儿,小心感冒。”   两个人一路说笑着朝外走去,纪皖的小助手连奔带跑地跟了出来,她见识过席衍的玫瑰花攻势,一路不时好奇地偷看席衍。   “你回家吧?坐我的车,我送你。”席衍问。   纪皖犹豫了一下,刚才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她感觉精神好了一点,有点想回公司把这些天积压下来的事情处理好。“我回公司,应该不顺路。”   “行了吧,这样吧,叫我一声席大哥,就当是这趟车的路费了。”席衍的桃花眼弯了起来,真是一派风流倜傥,看得旁边的小助手都直了眼。   纪皖有些好笑:“叫你哥哥的人多了去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席衍有些恼了:“谁叫我哥哥了?你别听风是雨的,我就认你一个妹妹。”   纪皖抿着嘴乐了:“那我可更不敢叫了,以后被你那些好妹妹给撕了。”   两个人出了到达大厅的门,往前一看,顿时停住了脚步:接机口的栏杆上,贺予涵正定定地看着他们,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席衍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立刻朝着他招手:“予涵你在啊,太好了,我可以顺利完成交接,不用送你老婆了。”   贺予涵犀利的目光扫向了披在纪皖肩头的外套,席衍顺手拿了下来,朝着纪皖行了个绅士礼:“我的服务到此结束,弟妹,你的老公已上线。”   纪皖的眼眸低垂,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一路上麻烦你了。”   席衍把外套搭在手上,大步朝前走去,经过贺予涵身旁时顿了顿,低声说:“喂,你老婆好像情绪有点不太对劲,你小子悠着点。”   贺予涵这才脸色稍缓,捶了他一拳:“谢了。”   席衍点了点头,眨眼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贺予涵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纪皖手里的行李箱,刚要去揽她的腰,纪皖却往旁边一让,刚好避开了贺予涵的手。   “小沈,你先回公司一趟,”她对助手交代事情,“李总来考察要用的资料先准备起来,这两天的急事先帮我分类整理,我下午会过来处理。”   坐在车上,纪皖有些疲惫,只是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贺予涵也没怎么说话,只有音乐在车厢里流淌。   回到家里收拾好行李,看到那盒皮带,纪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来放在了贺予涵的床头柜上。   贺予涵在餐厅里叫她,她出去一看,餐厅里摆了四五个个菜,中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吃饭吧,有力气了才能做事,看你这副模样,人家还以为我这个做老公的虐待你呢。”贺予涵轻描淡写地说。   和上次的生猛海鲜不同,这次的菜很丰富,除了一个基围虾只要清蒸外,酱爆肉丝、葱油茄子、红烧萝卜和芋艿小排汤都需要一定的功底,纪皖愣了一下,怀疑地问:“这……都是你做的?”   贺予涵抿了抿嘴唇,神色间有些傲然:“当然,我学了一个星期就会了,别小看我,不行你问问龙嫂有没有来帮过忙。”   纪皖的喉咙一下子哽住了,眼底泛起一层湿意。   “感动吧?这辈子我只给你一个人烧过菜,”贺予涵贴近了她的身体,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他的神情专注,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喟叹,“皖皖,你一定是给我下了蛊了。”   纪皖的身子有点僵硬,良久,她终于环住了贺予涵的腰,把脸靠在了他的胸口轻轻。   “是公司压力太大了吗?”贺予涵轻拥着她,摩挲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要么我们找个地方度个假放松一下,不要逼自己太狠。”   “没有,只是……心情不太好,”纪皖吸了吸鼻子,“可能生理期快到了。”   暂时先别问了,说不定是王挺听错了。   纪皖无力地想着,心底的软弱在四肢百骸中蔓延,她平生第一次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要是真的是他做的,你要怎么办呢?断绝关系离婚吗?   这个念头一起,心口便仿佛被利刃划破,汩汩地流着鲜血。   才一年不到的时间,贺予涵已经从过去被蒙尘的印记中鲜活重生,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记,以至于她一想到两个人要分开,就有种身体一部分要被割裂的痛感。   “那咱们先吃饭,”贺予涵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尝尝我的手艺。”   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顿温馨的午餐,下午纪皖休息了一会儿就要去公司,贺予涵有些不满意,可见她很坚持,只好亲自把她送了过去。   晚上回家的时候,贺予涵终于发现了床头柜上的礼物,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就取出来在身上试戴,试着试着就把纪皖扑倒在了床上,实力诠释了一把什么叫做“小别胜新婚”。   没过几天,李博南真的应约过来考察了,橙子科技全公司上下热情地款待了他,纪皖更是带着他深入地了解了公司的运营现状、财务状况,作为公司的另一个大股东,席衍也设宴招待了一回,席上大家都聊得很愉快,也达成了基本的合作意向。   李博南一直居住北方,际安市是第一次来,忙完公务后定了周六回北都市的机票,周六没什么公事,纪皖理所应当地陪着他四下逛逛,际安市在东南部,很多风俗习惯都和北方不太一样,李博南对这里的一切都挺感兴趣,尤其是城隍庙,里面的小吃和小玩意儿都一一试了过来,最后吃得都走不动了,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和纪皖聊天。   “际安挺不错,气候好,国际化程度很高,要是有机会,可以让我的孩子过来这里接受教育。”李博南很有感触。   “你的孩子多大了?”纪皖好奇地问。   “四周岁,”李博南饶有兴致地调出手机里的照片,一张张翻给纪皖看,照片里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就是一直是奶奶带着,有时候有点调皮。”   “老人家难免宠了一点。”纪皖了然地说。   “没办法,我离婚了,”李博南感慨说,“就只好让我妈辛苦一点了。”   这么一个优质的男人居然离婚了,纪皖有些吃惊,不过这毕竟是私人问题,两个人才刚刚认识没多久,也不好贸贸然交浅言深,还是谈些风景名胜、新闻八卦比较稳妥。   逛了一天,告别的时候,李博南有些意犹未尽,他对纪皖的印象非常好,热情地邀请她到时候去北都市做客,为了感谢她的陪伴,李博南买了一个桌上的水晶摆件送给她,挺可爱的一个小熊姑娘,戴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和同色包包。   礼尚往来,纪皖也买了玩具送给他家宝贝,李博南是晚上八点的飞机,大家一起吃完了晚饭,在机场依依惜别,这次的考察算是完美结束了。   回到家里,贺予涵已经在了,坐在沙发上用平板不知道浏览着什么,一见到她,贺予涵抬起头来问:“回来了?什么客户这么重要,周六都要陪着。”   “北都市过来的李总。”纪皖简洁地应了一声,随手拆了水晶熊的包装,走进卧室放在了床头柜上。   “这是什么玩意儿?”   纪皖回头一看,贺予涵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小熊。   “那个客户送的,”纪皖随口说着,“可爱吧?”   一点儿也不可爱。   贺予涵心头有点酸溜溜的,很想把它扔掉,不过,这种没有风度的事情暂时只能想想而已:“听席衍说你们公司有人要来投资?”   “是的,就是李总,李总为人很不错,”纪皖忍不住赞扬,“挺有儒商的风范。”   “我去查过了,李博南这个人私生活的风评不是太好,和他太太离婚以后绯闻不断,而且他公司的实力也并不是最强的,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和他合作。”贺予涵沉声说。   纪皖的手一僵,眉头皱了起来:“你去调查他了?”   贺予涵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你的事情我当然要小心一点,他一和你接触我就去调查了,你如果要融资,我可以全包了,席衍也可以,再不然我给你介绍……”   纪皖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谢谢,还有,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去调查,关于李总公司的诚信和资金问题不牢你费心。至于他的私生活,不在我研究的范围之内。”   她大步从贺予涵身旁走过,显然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贺予涵怔了一下,迅速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纪皖倏地回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说:“予涵,你这样做的话,橙子科技就没有独立存在的意义了,我的努力难道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贺予涵的眉头拧了起来。   “抱歉,我觉得你有,我们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纪皖的胸口堵得慌,心底的那丝怀疑好像发了酵,骤然膨胀了起来。 ☆、第043章   自从两个人陷入婚后的热恋以来,头一次发生了不愉快的口角,当晚纪皖背对着贺予涵再次失了眠。   她悚然发现,从前果敢决断的性格变得拖泥带水,淡然平静的心态变得患得患失,这是她从前最为不屑的状态,这份爱,让她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女人眼神迷茫,好像在茫茫大海中找不到方向的舢板。   餐桌上照旧放着贺予涵晨跑买回来的早点,香气四溢的生煎包一咬就一口油,热气腾腾的豆浆香浓美味,贺予涵坐在餐桌旁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歉说:“对不起。”   纪皖喝着豆浆,睫毛低垂着,轻嗯了一声。   “别生气了,”贺予涵凑了过来,想说几句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可他不像席衍一样,甜言蜜语张嘴就来的本能天生就有,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你生气了我会心疼。”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纪皖反问道。   “不管你为什么生气,反正都是我错了,”贺予涵很是坦然,“你要是非和李博南合作,我也没意见,反正我帮你盯着就是了。”   纪皖心里有些失望:“不光光是李博南的事情,你觉得你这样擅自调查我和客户的*,好吗?”   贺予涵不以为然,不过他不想再和纪皖争吵,顺从地说:“好,以后我不这样了。”   纪皖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有种念头,他这是在阴奉阳违。他不仅不会放弃调查李博南,更会监控她和李博南的合作,只要一有不顺心意的地方,说不定他就会像那次“撸菜吧”的事情一样,不动声色、毫无破绽地就把这次合作给毁了。   她一直沉溺于贺予涵的柔情蜜意中,却忘了贺予涵是一个善于隐忍、出手狠辣的上位者,无论是对他的事业,甚至对他的爷爷和亲人,他都能抓住人性的弱点,手段犀利果决,一击必中。   嘴唇上一热,贺予涵的吻落了下来,缓缓的吻去了她嘴角的豆浆沫子。“真甜,”贺予涵舔了舔嘴角意有所指,看着她的深眸中是溺死人的温柔,“皖皖,别引诱我。”   嘴角一阵过了电似的酥麻,在那样的目光下,心脏的跳动频率出卖了纪皖强自的冷静。   她迅速地拿过餐巾擦了擦嘴,飞快地站起来朝外走去:“我该上班了。”   “皖皖,你的耳朵红了,”贺予涵在她身后戏谑地说,“晚上我来接你,我们早点回家。”   纪皖开着车到了公司,她以公司的名义买了一辆二十万上下的商务型轿车,因为入成本抵税的缘故,几乎没怎么花钱,就是多了一项平时的维护费用。   和李博南的合作已经到了商谈合同的阶段,如果李博南入资,公司的注册资本将由原来的五百万变为两千万,李博南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席衍和纪皖各占二十九和三十一。   没过几天李博南的助理就把合同细节发过来了,纪皖和法务研究了两天,下午就和李博南开了视频,对合同的细节进行了协商,这是一件大工程,李博南虽然儒雅,但谈起生意来却是生意人锱铢必争的本来面目,谈笑风生中对根本利益寸步不让,两个小时后两个人都有些疲乏,约定过两天继续。   结束视频时纪皖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李总,要查一个公司的法人和注册信息的话,有什么好办法吗?”   “你要查哪家?”李博南笑着说,“我替你查,有朋友专门负责这个的。”   纪皖迟疑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个竞争对手。”   一个小时后,那家名叫富安的公司资料就放在了纪皖的面前,公司是年初刚刚成立的,是一家外资企业,法人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注册资本一千万,资金来源是一个岛国,主营业务投资、咨询,软件运营业务则是后面新增的。   从资料上看不出任何贺予涵的痕迹,纪皖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失望。   快下班时,席衍打了个电话来,问她合同谈得怎么样了,言谈间略带不满:“你找那个人干什么?在我们之间横插一脚,看着都烦。予涵没钱还是我没钱?说出去真是被人笑话。”   “这不一样,”纪皖笑笑说。   “行了,有什么不一样的,”席衍懒洋洋地说,“你就是放不下你那所谓的自尊,朋友夫妻之间哪有这么多讲究。”   这席衍不会要像贺予涵一样乱来吧,纪皖郑重警告说:“你可不能乱动手脚啊,不然就和你绝交。”   席衍语塞,好半天才悻然说:“我哪敢啊,予涵都被你骂了。”   “你和予涵两个……这是好成穿一条裤子了吧……连这都和你说。”纪皖无语了,“是不是他所有的秘密你都知道?”   “那当然,”席衍叹了一口气,怅然说,“要是关系没这么铁就好了。”   “那他有多少资产你都知道?”纪皖心里一动。   “知道,怎么,你要查账吗?”席衍饶有兴味地问。   “我只是好奇,我听说你们这些有钱人都喜欢开好多个公司,然后把钱转来转去,”纪皖小心翼翼地套话,“予涵除了函念投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公司?”   “有啊,他在国外的公司还在处理业务,国内是两个大型实业的股东,还有,他把m国的资金转移过来时,还注册了一个国外的公司。”   纪皖屏住了呼吸,哑声问:“哪个……国家?”   席衍说了一个岛国的名字:“很多公司在这个国家注册的,都是为了转移资产和合理避税,橙子科技要是哪天发展得好了,也可以……”   席衍在说什么,纪皖已经听不清了。   真的是贺予涵。   居然真的是贺予涵。   她的脑子里反复地重复这这句话,整个人好像坠入了冰窖。   她所有的努力和心血,在贺予涵眼里只是一个笑话,只是一个要挟的工具,说毁就毁。   机械地挂了电话,纪皖在椅子上呆呆地坐着,直到外面陆陆续续地告别声响起,她才惊觉已经下班了。   她不想回家,更没法面对贺予涵。   收拾好了东西,她径自从大厦的后门出去,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纪皖的脚底走得有些发疼,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理智和本能都在反复告诉她,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趁早把自己从这种被蒙蔽的虚幻幸福中脱离过来,就好像当初嗅到了一点危机的苗头和盛海生分手一样,可这个念头一起,胸口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把她惊醒,她才发现自己到了黄罗江边。   黄罗江的江面十分开阔,因为上游水带了大量的泥沙,以至于这江水看起来是灰黄色的,每当汛期,江水滚滚,倒是有种奔腾入海的气势。   此时正值枯水期,江面平静,对面是际安市的新城区,高楼耸立,沿江的灯光璀璨,十分漂亮。   这段外滩位于际安市中心步行街的尽头,十分繁华,就算是冬天,江边也有很多情侣在这里手挽手散步,树影中甚至不时可以见到热吻的情侣,堪称际安市最有名的情人滩。   看着闪动的屏幕,纪皖的眼角发涩,迟疑了片刻接通了手机。   “皖皖,”贺予涵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不回我微信?”   “没看见。”   “说好今天去打球没忘吧?要不要我来公司接你?”贺予涵不疾不徐地问。   “不用。”   贺予涵终于听出了几分不对:“出什么事啦?”   “予涵,”纪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算咬了牙,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了一丝颤音,“告诉我,富安公司是你从j国抽资注册的吗?”   听筒里骤然沉默了两秒。“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他反问。   一颗心急坠而下,沉入深渊。   纪皖闭上眼睛,一滴泪无声地从眼眶滑落,坠入衣领,眨眼便消失在织物的机理间。   “你叫人招聘王挺到北都市花了多少钱?辛苦你了,这么大的代价,我挺替你心疼的。”她勉力抑制住自己,让自己的说话声和从前一样平静无波。   贺予涵又停顿了两秒,急急地说:“你在哪里?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和你解释。”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纪皖低声问,“在我背后动了什么手脚让我走投无路?林滨的老婆是不是你找来的?我舅妈那里是不是你挑唆的?”   “纪皖!”贺予涵怒喝了一声,“没有别的了!你别把什么事情都栽到我头上来!我和那两个疯女人有什么关系!”   “是吗……我有点害怕……你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纪皖喃喃地说,“你帮了我,虽然强迫我结了婚,可我一直很感激你,我没想到……”   没想到幕后操控的推手竟然是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共度一生的枕边人。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先别急着替我定罪,总得让我有个辩解的机会吧?”手机里传来了关门声,想必贺予涵准备出门来找她了。   “你不用来找我,”纪皖疲惫地说,“我今天不回来了,我们俩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坐在江边的椅子上,江风阵阵,纪皖渐渐感到了一阵寒意。   姥姥那里不能去住,贺予涵肯定会去那里堵人;田蓁蓁那里也不能去,被贺予涵一忽悠就什么都招了。   她拉紧了衣服,犹豫着是不是去随便找个旅馆。   一对情侣在前面的栏杆上互相依偎着,那女的背影妙曼,长长的裙摆在江风中飘拂,那男的趁机便揽住了她的腰,凑近了去吻她。   女的往旁边一让,那男的扑了个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女的轻笑了起来,在他的耳朵上拧了一下。   男的顿时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带,将她往纪皖在的那个树丛中拽了过来,掩入了树影中,两个人的说话声不轻不重地钻入了纪皖的耳朵。   “这阵子和一个木头在一起,闷死我了。”   “怪不得,我还以为我要和一样被姐抛弃了呢,人家好难过。”   “别提了,谁让我傻呢,为朋友两肋插刀。”   “你还去找他吗?我这心里头酸着呢。”   “你这是在酸通告吧?乖,公司有安排的形象适合那个真人秀。”   “难能啊,我就是想和姐在一起。”   ……   纪皖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顿时收了回来,愕然看着那两个拥在一起的身影:那不是正和卫瑾彦热恋的女友路青檬吗? ☆、第044章   纪皖僵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幸好路青檬一直和那个男的在*,没有注意到她,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可能是江风太冷,路青檬连打了两个喷嚏,那男的慌忙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浪漫吗?”路青檬慵懒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姐,我不知道晚上会这么冷,”那男孩撒娇着说,“别生气嘛,晚上我好好伺候你。”   “走吧,下次别带我来这种鬼地方了。”   “那我们去酒店?”   ……   说话声渐行渐远,只留下了呆若木鸡的纪皖。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分析着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   路青檬很有钱,有好几个相好的。   路青檬是闹着玩儿的,根本没有真心喜欢上卫瑾彦。   路青檬嫌弃卫瑾彦无趣,无聊之下找那个男孩当临时的调剂品。   她气得手指都在哆嗦,霍地站了起来,几步就跑下了人行道,四下搜寻着路青檬和那个男孩的身影,只是这一忽儿的功夫,那两人就已经不见了。她在原地犹豫几秒,立刻打了一辆出租车,朝卫瑾彦住的地方开了过去。   卫瑾彦工作了以后换了新的住处,小区的名字她记得,具体的房号却有些模糊了,她不想开手机,贺予涵的手段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有办法定位到她在哪里。   在小区里转了两圈,保安大叔都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她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打听。   卫瑾彦真的是挺出众的,纪皖才形容了几句,保安就知道了:“哦,你说的是那个年轻人啊,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问问他在不在。”   现在小区都有门禁通话系统,保安按了按钮,不一会儿纪皖就听到了卫瑾彦的声音在听筒里响了起来。   卫瑾彦的这套房子是在研二的时候就买下来的,研三的时候装修好了,一直空置着,工作了才搬进来。房子一共两室两厅,装修得简洁大方,客厅中间的大茶几上堆放着一些的建筑模型和厚重的专业书籍,看起来稍显凌乱。   卫瑾彦随手整理着茶几上的模块,歉然说:“你坐,我正在整理模型,这里乱了一点。”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纪皖小心翼翼地问。   卫瑾彦的手一僵,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她,苦笑了一声:“皖皖,我们俩什么时候需要这么生分了?难道拼模型能比得上你重要吗?”   的确,从前的他们向来把对方当做最亲密的亲人,在一起的时候无拘无束,相处时的一言一行都是自己的本色和本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变得渐渐生疏了?   如果不是结婚以后这样那样的顾忌,她一定能看出来路青檬对卫瑾彦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一定能在路青檬对卫瑾彦造成伤害以前阻止这段感情。   纪皖的眼角有些湿意,掩饰着笑了笑:“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有什么热的没有?我都快冻死了。”   “喝杯热茶吧,喜欢普洱还是龙井?”卫瑾彦喜欢喝茶,家里常备着各种茶叶。   “随便。”   “那就龙井吧,口味清甜一些。”   沙发旁装着一个小型的泡茶器,卫瑾彦熟练地烧水、温杯,滤去了第一道水后,一杯馥郁的龙井放在了纪皖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到底怎么了?你看你的嘴唇都冻紫了。”   一杯热茶下肚,纪皖总算有点暖和了,房间里空调打得很热,热意钻入了毛孔流入四肢百骸,她靠在沙发背上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忽然开口问:“瑾彦,当一个人的原则有可能和你的幸福冲突时,你选择坚持还是妥协?”   卫瑾彦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很深奥,没有标准答案。如果是我,可能会坚守原则吧,妥协得来的幸福,可能不会长久。”   仿佛一枚针刺入了心脏,一股细密的疼痛泛了上来,纪皖努力想让自己忽略。   “可能吧,”她失神地说,“我妈就选择了前者,结果……她这辈子都过得那么苦。”   “你和贺予涵出了什么事情了?”卫瑾彦敏感地问,“为什么忽然纠结这种问题?”   纪皖苦笑了一声:“一言难尽,瑾彦,我想先和他彼此冷静一下。”   卫瑾彦体贴地没有追问:“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有,以后别折腾自己,让我看着心疼。”   他的眼里是满满的关切,纪皖心里暖烘烘的,挣扎了几秒,终于开口问道:“瑾彦,你和路青檬……怎么样了?我觉得她……”   卫瑾彦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忽然哑然失笑:“她不适合我对吗?皖皖,我都不知道怎么会撞上这朵桃花,我和她在m国的时候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她是g&b娱乐的高层,在m国参加奢侈品的走秀,我和导师在一个朋友家聚会的时候碰到了她,她说她对我一见钟情,疯狂地追求我,你不知道她的招数,简直把言情小说里的那些手段都在我身上用了个遍。”   纪皖莫名地忽然想到了席衍,两个人一个孔雀男,一个桃花女,倒是挺般配的。   “我拒绝了她很多次,可能他们这类人都有这种特性吧,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惦记,”卫瑾彦苦笑着,“有一天大家一起聚会时我喝醉了,莫名其妙就和她上了床。”   纪皖倒吸了一口凉气,卫瑾彦向来就是温雅克制的,醉酒乱性的场面,真的很难在他身上发生。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动了手脚还是我真的醉了,正好要回国了,我就躲回来避了两天,”卫瑾彦叹了一口气,“后来你就知道了,她追到了国内,我觉得我既然和她发生了关系,那也的确要对她负责,就这样吧,像她这样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厌倦我了。”   纪皖不知道自己应该松口气还是更加担忧,她小心翼翼地问:“瑾彦,那你对她到底……”   卫瑾彦盯着她的脸庞,眼睛一眨不眨,那眼神复杂,意味不明。   一直没有听到回答,纪皖困惑地抬起头来迎向卫瑾彦的目光,那双眼里澄澈通透,卫瑾彦猝然垂下了眼眸。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纪皖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卫瑾彦的这幅模样,显然是有心事,难道他已经深爱上路青檬不可自拔?那到底要不要把刚才看到的告诉他呢?   “瑾彦,”她吞吞吐吐地说,“他们这类人,可能感情对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吧,你也别太在意她,分了也就分了,说不定下一个会更好。”   卫瑾彦的手肘架在膝盖上托住了额头,手指插入了头发里,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下一个……也不会更好……皖皖……我这辈子……可能都没那么幸运可以……”   他的声音中带着隐藏的痛苦,纪皖彻底被吓到了,眼前的这个卫瑾彦还是她那个温雅从容、被无数女孩拥趸着的邻家哥哥吗?“瑾彦……”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想要安慰,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时都是如此得苍白。   卫瑾彦深吸了一口气全,终于抬起头来,冲着纪皖笑了笑:“吓到你了吧,没事,我已经习惯了,这么晚了,要不要在这里住一个晚上?”   纪皖心里难过,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反正她也没地方去,就陪着卫瑾彦聊一聊吧,说不定能让他好受一点。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喝茶,抛开风花雪月,卫瑾彦的知识广博,思维敏捷,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再加上两个人曾经共同熟悉的邻居和同学,一聊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一看时间都过了零点了。   纪皖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卫瑾彦却没有睡。   客厅的灯光昏暗,将纪皖的脸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和小时候那带着婴儿肥的脸庞相比,此时的纪皖娴雅宁静,仿佛夏夜月色里的一朵睡莲。   他定定地看了很久,直到窗帘的缝隙里透出凌晨的第一道曙光。   纪皖醒过来时都快八点了,相比前几天失眠的状态,这一觉睡得还算香。   一觉醒来,所有的烦心事却都没有消失,生活还要继续。   和卫瑾彦告别后,她打车去上班,快到公司门口时留了个心眼,在车上观察了片刻,没有发现贺予涵的人影这才进了大厦。   手机不得不打开了,十来个未接电话一涌而出,夹杂着好几条短信,微信更是有十多条提醒。   “快给我回个电话,我保证不来打扰你。”   “人都会做错事,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到底在哪里?”   “皖皖,我很担心你。”   ……   最后几个留言全是这句话,一直到了凌晨三点。   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似的,纪皖不由得跌坐在了椅子上。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小陈的声音传了过来:“投诉请往这边走,哎哎……你去我们经理室干什么……你这样我叫保安了……”   门被撞开了,贺予涵站在了门口,眼神森冷,表情阴沉,小陈被他的模样吓得手脚都僵硬了,却还是敬业地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快听不到了。   纪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贺予涵,神情淡漠:“你想干什么?难道我连冷静一下的空间和时间都不被允许吗?”   “皖皖,”贺予涵低低地叫了她一声,“我找了你一个晚上,整晚都没睡。”   他的神情的确有些憔悴,眼下发青,眼眶里都是血丝。   小陈愣住了,讪讪地说:“你不是投诉啊……你是纪经理的……”   “老公。”贺予涵冷冷地接了一声,“麻烦你出去,我有事情和你们经理说。”   纪皖示意小陈先出去,贺予涵一脚就把门踢上了,几步就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皖皖,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就因为这件事,把我所做的一切都抹杀了吗?”   “这是两码事情,不能混为一谈,”纪皖的眉头轻皱,“大家都冷静一下,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不行,”贺予涵断然拒绝,“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昨晚你到底在哪里?”   纪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眼中闪动着愤怒的火焰:“怎么,你还准备限制我的自由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的确是我错了,”贺予涵恳求着说,“可你想想,我这样也是不得已的,你当初多狠心,宁可去求才见了几面的席衍也不肯求我,要是不出此下策,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第045章   纪皖默然。   贺予涵猝然抱紧了她,任凭纪皖挣扎都不肯松手:“皖皖,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别因为过去的事情吵架好不好?我以后都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真的,我知道你把公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那会儿也只是吓唬吓唬你,怎么可能真能下得了手把公司挤垮?你真忍心不要我吗?你看看我,你离开一个晚上我就受不了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用下巴轻蹭着纪皖的脸庞,带来刚冒头的胡渣粗糙的触感。   纪皖的眼眶有些发热,喃喃的道:“你别这样……”   “我要这样,”贺予涵固执地说,“我认错,可我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你对我还是那样冷酷无情,我还是会这样做的,比起你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我宁可做个卑鄙的小人。”   “你!”纪皖气结。   “你骂我打我都行,”贺予涵在她耳畔放软了声调,“就是不许离家出走。”   “好了,你先松开我。”纪皖低声说。   “你答应原谅我了我才松开。”贺予涵不肯撒手。   纪皖沉下脸来:“你要我原谅,先从尊重我开始。”   这口气明显有了转圜的余地,贺予涵心头大喜,松开手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我要做事了,麻烦你出去吧,”纪皖淡淡地说。   “我在这里陪你。”贺予涵小心翼翼地说。   “你回去吧,上班时间不讨论私事,我们晚上再说吧。”纪皖坐了下来,随手打开了文件。   晚上再说就意味着晚上不会失踪,贺予涵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我晚上来接你。”   纪皖不置可否,贺予涵怕她反悔,立刻倒退了几步,出门前不放心地再次确认:“晚上不许再乱跑了,等我。”   收敛了心神,纪皖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很多时候,忙碌是最好的忘情剂。   中午的时候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简餐,等她回到办公室,手机上有一条微信,是贺予涵发过来的一条音频文件。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开来。   清亮的吉他声响了起来,旋律非常熟悉,就是那首《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这首曲子纪皖曾听过钢琴版和小提琴版,吉他版却和它们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少了几分悠扬,多了几分俏皮,贺予涵的技巧很是娴熟,乐曲流畅动听,仿佛每一个音符都是情人间的甜蜜絮语。   纪皖靠在椅子上听了一遍又一遍,闭上眼睛,贺予涵仿佛就在她眼前,执着地一遍遍在耳边追问:我和他谁的更好听?   那浓郁而热烈的感情,透过这音符,直撞入她的心扉,胸口深处不由自主地就随之柔软了起来,她有点想哭。   别再深究了,有时候,生活可能需要妥协,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到十全十美呢?   如果彼此相爱,那就当是她为了爱情做一次让步吧。   既然不再纠结,工作效率就变得快多了,纪皖处理好手头的事情,把谈好的合同细节发送给了席衍下面负责橙子科技的江经理,这次的融资,所有事宜都是纪皖全权负责的,不过,这最后的合同总要让他们过目一下。   算了算时间,这将近一年的功夫,席衍在橙子科技投入的这五百万增值五倍,投资金额虽然小,但盈利率应该能够笑傲他其他的项目了吧。   合同发送过去以后,纪皖给江经理打了个电话,江经理很是热情:“合同收到了,刚好我们席总在,他说过来和你面谈,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吧。”   纪皖有些莫名其妙,席衍对这五百万的投资向来都不放在眼里,今天这是发了什么大兴,居然亲自过来谈合同。   正想着呢,外面热闹了起来,纪皖出去一看,席衍带了下午茶过来派送,公司里的人一人一袋小点心和咖啡,大家都喜笑颜开,一个劲儿地感谢席总,尤其是几个小姑娘,眼睛里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   纪皖忍不住扶额,席衍真是四处散桃花,连自个儿公司都不放过。   一见纪皖,席衍便拎着一袋东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来,犒劳一下为公司腾飞添砖加瓦的纪经理。”   纪皖接过口袋,里面是一盒精美的马卡龙,外加一杯香浓的卡布奇诺。   席衍自来熟地坐在办公室的木沙发上,自然地舒展着手脚,只是没过两秒就皱起了眉头:“这沙发太硬了,我给你换一张舒服点的,下次累了还可以躺一躺。”   “别,”纪皖深怕他来真的,“我和你们不一样,不要那你们办公室的标准来要求我。”   席衍无奈地说:“你看你,这么省钱干什么?公司要发展总不能总是挤在这种破地方吧?来洽谈业务的一看到这门面就吓跑几个,以为你没实力,商场摆的就是派头。”   纪皖正色说:“我觉得挺好,我们靠实力说话,不需要那些夸夸其谈只看外表的合作者,这次李总过来就对我们的状态很满意。”   “好好好,你喜欢就行。”席衍投降。   “合同看了吗?有什么问题需要修改?”纪皖说到了正题。   “你拿主意就好,你办事我放心。”席衍浑不在意。   纪皖无语了:“那你过来干嘛?就为了给我们送下午茶?你家公司就这么闲?”   席衍忽然敛了笑容,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我来干什么你该知道,你和予涵昨晚怎么了?就算有天大的问题,你也不能一跑了之啊,你知道我们俩昨晚有多担心吗?”   纪皖愣住了,仔细一看席衍,他和从前一样拾掇得帅气而时尚,可眼睛里却布满了红血丝,好像也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你……你也找我了?”纪皖呐呐地说。   “废话,全市所有的大中旅馆和酒店我们都找遍了,你姥姥家、田蓁蓁那里都派人去守着,”席衍一想起昨晚没头苍蝇一样的状态就有点后怕,“甚至连医院和警局都去找了,深怕出了车祸,皖皖,如果予涵有什么做得不对的,那也是因为他太爱你了,别人不知道,我这些年看得一清二楚。”   纪皖苦笑了一声:“你这是来当说客吗?”   “不,不是说客,我是真的盼着你们俩能好,那种天长地久的好。”席衍心里苦涩,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隐秘的奢望永远沉在心底吧。   “好了,我知道了,”纪皖笑了笑,“谢谢你了,席大媒婆。”   席衍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纪皖。   这下轮到纪皖纳闷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了?”   “昨天……是不是我告诉你的话让予涵漏了馅?”席衍艰难地问。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纸包不住火,他还以为他做的事真的能瞒天过海一辈子吗?”纪皖冷冷地说。   席衍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长吁了一口气:“皖皖,以后我和你说话都要留个心眼了,你这是在坑我啊。”   “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纪皖敏感地问。   “没有!”席衍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想到我阴沟里翻船,居然被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套出话来,实在太有损我一世英名。我决定自罚自己一个星期的禁闭,向予涵谢罪!”   下班的时候,贺予涵来接她。上了车,两个人都有点沉默,一路回到了家里。   佣人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吃完了晚饭,纪皖在书房里看书上网,和田蓁蓁聊了一会儿天,不一会儿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她刚从书房走出去,就看见贺予涵靠在对面的墙上看她,那眼神黝黑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皖心一软,终于开口:“你还不睡吗?”   “睡了。”贺予涵的声音有些低哑。   纪皖点了点头,到了卫生间洗漱完毕,推开自己的卧室,想去拿个东西。   贺予涵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那五指用力,差点让她痛呼出声。   “皖皖,”贺予涵低声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人都回来了,不原谅还能干什么?   纪皖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没有第二次。”   贺予涵怔了一下,心头狂喜:“我知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再犯。”   这话的逻辑好像有点问题,可还没等纪皖细想,贺予涵的手臂一下子收紧,纪皖被重重地撞入胸膛,瞬息之间,她的唇瓣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所在,两个人唇齿交缠,就连呼吸都被掠夺殆尽。   这样的热吻也不足以消磨这一天一夜的煎熬,贺予涵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到了主卧,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激情结束时,□□的身体相拥在一起,毫无屏障。   这几天的疲惫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贺予涵的怀抱温暖而宽厚,让人觉得可以安心依靠,困意袭来,纪皖有些迷糊了起来。   贺予涵却还没有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   ……   “过两天就过新年了。”   “嗯。”   “要不要出去旅游?”   “陪姥姥。”   “你昨晚睡在哪里?”   “瑾彦那。”   手臂一僵,贺予涵有片刻的沉默。   “睡吧,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   怀里的人已经彻底地进入了梦乡,贺予涵低下头来,看着她宁静的睡颜,眼中一片晦涩。 ☆、第046章   眨眼就是圣诞和新年了,大街上到处可见气球、喷绘和新年树,十分热闹。橙子科技的员工几乎都是年轻人,一空下来都在讨论圣诞party和跨年晚会。   田蓁蓁也兴致勃勃地打了电话来讨论好几次,这回大家都有伴了,也谈不上什么电灯泡不电灯泡,不如一起跨年热闹一点。   席衍一听就急了,要把他丢下这可不成,要伴还不容易,他随便去拉个人来凑个数。   贺予涵没办法,只好放弃了二人世界的念头,索性邀请了一干朋友,在爱莎大酒店定了个跨年party,准备一起玩个通宵。   纪皖想让卫瑾彦和路青檬一起来参加,卫瑾彦却打电话过来婉拒了,说是路青檬没时间,她要出席自家娱乐公司举办的一个明星跨年晚会。   这让纪皖很是焦躁,那晚卫瑾彦那隐忍的痛苦一直在她脑中掠过,她很担忧,要是路青檬真的只是玩玩的,很可能会对卫瑾彦造成极大的伤害。   卫瑾彦那么好,路青檬不可能不动心。   或许她只是和席衍一样玩性大,要是定了性说不定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   这个念头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纪皖见过路青檬两次,总觉得这个女人虽然狂妄不羁,但不乏真性情,和她好好聊一聊,应该可以探探她心底的想法,如果她铁了心是戏弄卫瑾彦的,那就索性快刀斩乱麻,让卫瑾彦死了这条心,痛一时好过痛一世。   她在网上搜到了g&b公司的地址,一连两天中午,都在公司附近候着看看能不能偶遇路青檬。   马路对面是一家装修得很独特的咖啡馆,这天纪皖没吃午饭就在街上等了大半个小时,又饿又累,走进咖啡馆点了一杯热巧克力,坐在靠街的位置上透过落地玻璃窗观察这这家公司的大门。   这家公司挺大的,大门被围了起来,进出都要查证件,偶尔可以看到几个带着墨镜的明星冒出来,还有一些粉丝等在人行道上等着运气好碰到偶像签名。   纪皖等了一半,忽然想了起来,路青檬作为高层,应该会出入地下车库,怎么可能走员工通道呢?她暗骂自己犯傻,刚想结账走人,门开了,贺予涵走了进来。   他怎么会到这里?   纪皖愣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有人在咖啡馆的另一面招起手来:“予涵,这里!”   这个声音娇媚动听,十分熟悉,不真是纪皖今天要来找的路青檬吗?   咖啡馆分为跃式的两层,路青檬的位置稍稍往上两个台阶,距离纪皖有点距离,中间有两棵植物和沙发椅背挡着,要不是路青檬出声,纪皖还真没发现她要找的人就在眼皮底下。   咖啡馆是自助式的,服务生鲜少在店内走动。鬼使神差般的,纪皖拿着热巧克力悄悄移了几个位置,在那颗高大的发财树旁坐了下来。   “这么急匆匆地叫我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路青檬的语气十分熟稔,听起来和贺予涵相识已久。   纪皖的脑子一下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如果两个人是好友,为什么她从来没听贺予涵提起过这个人,甚至连朋友间的聚会也没见到过?   “一言难尽,”贺予涵好一会儿才说话:“你和那个人怎么样了?”   “玩得挺来劲的,”路青檬“咯咯”地笑出声来,“我算是碰到对手了,离我彻底凯旋还有段日子。”   “要不还是先算了,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喂,这招儿是你想出来的,现在半途而废可不是我的风格,我非得让他爱上我,然后再把他一脚踹了不可。”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要是被她发现了就糟了。”   “怎么可能发现,我们几个又没一起照过面,她怎么知道我们俩是死党?再说了,就算撞到了,我一口咬定我就是喜欢上了卫瑾彦,她能有什么想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和卫瑾彦的关系非比寻常。”   “吃醋了?瞧你没出息那样,放心,你这个心腹大患就交给我,保准不会让他再来坏你的好事。”   ……   他们在说些什么,纪皖有些听不清了,所有的话好像化作蚊蝇,在她耳膜中一阵阵嗡鸣作响。   她的胸口被一双无形的手彻底揉捏着,呼吸都被从胸腔中尽数积压,窒息的感觉是那样清晰,她不由得大口大口喘息了起来。   卫瑾彦的艳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陷阱。   路青檬就是为了玩弄感情而来的。   而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她的枕边人。   这是个怎样狗血的闹剧啊!这让她如何再面对卫瑾彦!   她扶着餐桌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树叶缝隙中的那对男女,忽然觉得,她想要和贺予涵共度一生的念头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这样的豪门子弟,别人的尊严就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吧?   爱之所至,便小心地捧着哄着,用看起来华美的水晶罩着,在你以为你拥有了世界上的一切时,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个透明的囚牢,让你在这囚牢中,慢慢放弃自己所有的底线,剥去自己与生俱来的坚强和尊严,露出蚌壳里柔软的身躯,任人践踏。   桌子被纪皖撞了一下,桌上的咖啡杯发出“哐啷”一声响。   上面的两个人一齐转过头来,说话声戛然而止。   一丝惊恐之色从贺予涵的眼中一掠而过,他一个箭步跃下台阶,几步就到了纪皖面前,神情焦急:“皖皖,你听我……”   “解释”两个字还没出口,“啪”的一声,纪皖扬起手来给了他一记耳光,贺予涵的脸上顿时起了四个清晰的手指印。   贺予涵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的乌云渐渐凝聚,化为一片阴霾。   “我不过就和他开个玩笑,就值得你为了他这样打我?”他一字一顿地问。   纪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一片漠然。   门当户对。   她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明白了一个词的含义,她和贺予涵,就是两个世界中的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现在纠正这个错误,还来得及。   她咬紧了牙关,齿缝间隐隐传来铁锈的气息,疼痛让她清醒,更让她明白自己将要下的决定的含义。   “贺予涵,我们分手吧。”   和贺予涵住在一起大半年,除了一些日用品,纪皖也没添置什么东西,整理起来也就只不过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连半个小时都不用。   站在客厅里,纪皖有些茫然,环顾四周,阳台上的花架还是那么生机勃勃,就算正值寒冬,多肉植物依然看上去饱满多汁,卧室里的飘窗依然那么闲适,落日的余晖照了进来,小茶几上还摆着一本没有读完的书。   所有甜蜜的往事在眼前浮光掠影般地闪现。   不可否认,这段时光是她二十多年的生涯中最为靓丽的存在,她是真的……真的曾经想过和贺予涵一起携手走过剩余的人生。   大门“咔哒”一声开了,贺予涵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那个行李箱,落在了纪皖的脸上,那眼神带着说不出的阴怖冷厉,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你要走?”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我允许你走了吗?”   纪皖迎着他的目光沉默不语。   “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还有契约,你要和我结婚两年,两年后你才是自由的。”   “你弄错了因果关系,”纪皖冷静地回答,“我的果是你种的因,要不是你在背后捅我刀子,我也不至于走投无路答应你的契约,这契约成立的基础就是欺骗,就和合同一样,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合同是无效的。”   贺予涵的脸色变了变:“那其他的呢?我替你做的其他事情你也一笔勾销了吗?”   纪皖很是疲惫,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好平复一下心情,而不是在这里和贺予涵争吵:“那些事情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我也不想追究,我陪了你大半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当折算抵成报酬吧,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贺予涵的脸色一点点地泛白,眼睁睁地看着她拉着行李箱走过身旁,抬手去拉大门的把手。   “等一等!”   贺予涵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咬着牙道:“皖皖,我道歉,我不该这样做,要是你希望,我可以和青檬一起亲自向卫瑾彦道歉。”   纪皖倏地一下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笑出声来:“贺予涵,道歉有用吗?别人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样一文不值吗?瑾彦爱上了路青檬,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那会是什么心情你懂吗?那比杀人没好上多少,那是拿刀一寸寸地在凌迟他你懂吗!”   贺予涵的脸色铁青:“果然,一牵扯上卫瑾彦,你就什么都不对了,以前你为了他和我分手,到了现在你也还是要为了他和我分手吗?”   纪皖愕然看着他,那双黑漆漆的墨瞳中闪动着怒意,仿佛即将一跃而出。   “贺、予、涵,”这个名字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我也无话可说,再见,麻烦你尽快定好离婚的日子,民政局见。”   纪皖奋力想将手臂从手掌中挣脱,贺予涵却纹丝不动,等她踉跄着快要用光力气时,轻轻一带,就把她重新困入怀里。   “纪皖,”他在耳边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柔却透着别样的阴冷,“你别想从我身边逃走,我有的是手段,只是看我想不想用在你身上罢了,我让你冷静两天,可你不要再提离婚两个字,我真的真的不爱听。”   纪皖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无波,透着一股慑人的冰寒。   “贺予涵,好聚好散,别让我……恨你。” ☆、第047章   纪皖搬回了田蓁蓁的公寓,幸好,她原来的那个房间没怎么动,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能住人了。   田蓁蓁对她的忽然到来非常惊讶,不过到底是多年的好友,她并没有追根究底,只是替纪皖准备好了必需品,就体贴让纪皖自行疗伤。   在床上闷头睡了一个晚上,纪皖时睡时醒,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一觉醒来还是凌晨三点,整间房间黑漆漆的,好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很疼,好像身体的某个部分被挖掉了似的。   那不是*上的疼痛,就算把意识抽离,都没有办法缓解。   可是再疼也只能忍着,忍过了就会好的吧?没有什么能够永垂不朽,爱情更是如此,等到时光将那份鲜艳褪去了颜色,她一定能让自己重新回到应有的轨道上来。   田蓁蓁一连陪了她好几晚,连圣诞平安夜都没出去找贺卫澜玩,纪皖不想让她担心,只说和贺予涵三观不合,加上贺家的极力反对,两个人和平分手。   原本定好的新年跨年当然没法再去,不过纪皖把田蓁蓁赶了出去,再三强调她好得很,完全不需要有人作陪。   她自己在房间里开了播放器,自己泡了一杯清茶,坐在窗前打开了合同的条款,想用工作把自己纷乱的心神拉回来。   离小区不远是一个小型的商业广场,从窗户里可以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街心公园的广场舞依然跳得很欢,音乐声执着地从窗缝里透了过来;对面楼栋的灯光一点一点的,有的还能看到客厅里正在放着卫视的跨年晚会。   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家人、有恋人、有知己的陪伴,只除了她。   这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迫切地需要些什么来让自己远离这种情绪。   门铃响了。   纪皖一怔,下意识地以为是贺予涵。她不想见,每见一次,就要耗费她无数的自制力。   她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听着门铃声一遍遍地响着。   “皖皖,是我,”席衍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焦灼,“我知道你在里面,让我进去和你好好谈谈。”   一进门,还没等纪皖说话,席衍就直接把自己抛在了沙发上:“弟妹,我可是大老远从m国飞回来和你们一起跨年,结果到了以后你们俩给我出这种幺蛾子,知道予涵现在在干吗?拿酒当白开水灌呢,咱别折腾了行吗?”   纪皖的眉头紧皱:“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你歇一会儿就赶紧回酒店吧,别扫了你们朋友的兴。”   “咱们这样的交情,你居然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候赶我?”席衍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至于这样无情吧?”   纪皖无奈地看着他:“行,你自己爱呆多久就多久,只是别当说客,我不爱听。”   “青檬要过来,被我拦住了,”席衍深深地看了纪皖一眼,“她和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和予涵弄成这样,她心里很不好受,其实男欢女爱都是自愿的,就算青檬耍了什么手段,那也是卫瑾彦他自己愿意上当,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了,你发发火骂一顿就算了,何必弄到要离婚的地步呢?”   到底是一国的,脑回路都一样。   纪皖也不想辩解,只是笑了笑:“你没法理解我,就像我不能理解你一样。我有我的底线,可以为他退后一次,却不能次次退后,这样我就不是我了。”   “一次都退了,那就再退一次,事不过三,要再有第三次,咱们一起抽他。”席衍笑嘻嘻地说,“看在我的面子上,行不?”   “不行,你想喝些什么?茶、果汁还是咖啡?”纪皖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   她的目光清冷,眼神淡漠,就好像席衍和她初相识时的模样。   席衍的心一沉,终于明白了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要和贺予涵分开了。   这个女人有多倔强他亲自见识过。   贺予涵这么多年的等待,重逢后又为了她绞尽脑汁,他都在一旁看在眼里。   女人狠心起来,超乎他的想象。   莫名的酸涩从心头泛起,为了贺予涵,也为了他自己心头的那丝隐秘。   “咖啡吧,跨年的时候别睡着了。”他心不在焉地说。   纪皖进了厨房替他泡了一杯速溶,她心里也很矛盾,即盼着席衍赶紧走,又莫名希望有人陪着她,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孤孤单单一个人,可能会让所有的负面情绪成倍放大。   幸好,席衍也不再提贺予涵了,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他在m国的见闻,他原本就善谈,原本平淡无奇的事情在他口中也能被夸出一朵花来,纪皖被他逗笑了好几次,气氛终于轻松了起来。   电视里正在放卫视的跨年晚会,这个卫视以时尚化、年轻化见长,一些综艺搞得如火如荼,晚会上请来的也都是正当红的明星,纪皖挺喜欢其中一个叫秦安东的,二十刚出头,凭着一部网络剧一炮而红,一见他出来唱歌,纪皖不由得精神一振。   “你喜欢他啊,”席衍笑着说,“g&b的签约艺人,他红的那部剧就是路青檬投的。你现在去酒店,说不定还来得及把他叫过来陪我们一起跨年。”   纪皖的笑容一滞,那股兴奋劲儿一下子就没了,靠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太狠心?”   这话题跳跃得有点快,席衍猝不及防,顿了好一会儿才略带尴尬地说:“有点,予涵真的……”   “他真的很爱我对不对?”纪皖打断了他的话,“可凭什么他爱我我就得一定爱他?”   席衍愕然:“你别激动啊,我看你们俩也相处得挺好,你难道不爱他吗?”   纪皖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我们根本就不该在一起。我需要仰视的,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就好像秦安东;我想要珍惜的,侵犯了你们的利益却只能被无情地摧毁,就好像我和瑾彦的感情。贺予涵、你,甚至还有路青檬,你们都是一类人,那里没有我的位置,所以,麻烦你告诉贺予涵,结束吧,别给彼此都找不痛快了!”   “当”,远处传来了新年的第一声钟响,屏幕里,演出现场一片荧光飞舞的海洋,倒计时开始。   “十、九、八……”   手机铃声疯狂地响了起来,上面跳跃着贺予涵的名字。   纪皖紧咬着牙关,控制着自己不伸手去接。   席衍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涩不明。   “三、二、一!”   电视里一片欢腾,窗外有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新年快乐。”纪皖微笑着对席衍说,眼里是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却无情。   就这样吧,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元旦的第一天,纪皖起了个大早。田蓁蓁还在睡觉,昨晚她一直玩到一点多才回家,这一觉只怕要睡到下午。   天边隐隐有朝霞出现,空气中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今天的天气应该不错。   吃了早饭,纪皖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两大袋吃的和保健品,又买了一个新出的两用洗脚盆,吃力地搬到了后备箱里,朝着姥姥家开去。   她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和姥姥说她和贺予涵的事情,姥姥年纪大了,思想再开放也无法接受这样的闪婚闪离,现在她万分庆幸两家人从来没有坐在一起商量过婚事,这样对姥姥还有解释的余地。   手机的短信音一连响了两下,纪皖的心一紧,趁着红灯的间隙看了一眼,是两条垃圾短信。   她松了一口气,却怔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喇叭声响起,这才恍然松了刹车。   昨晚贺予涵再没有打电话过来,而是发了一条微信过来,她原本想置之不理,可拿着看着手机上的那个红色的提醒,她的强迫症又犯了,终于没忍住点了开来。   那是一段长长的语音,没有说话声,只有轻且浅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萦绕,以至于她一闭上眼,就好像感觉到贺予涵和她交缠在一起耳鬓厮磨。   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纪皖拎着两袋东西往里走,迎面不时碰到几个相熟的邻居打招呼。   “皖皖你才来啊。”   “这么多东西怎么也不让人出来接一下。”   ……   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姥姥家的门半开着,她一头冲了进去,刚好撞进了一个绵软的所在,踉跄了几步才在院墙上稳住了身形,只见有人抱着一床棉被,把大半个身子挡得严严实实。   棉被的一角露出几缕头发和贺予涵毫无表情的半张脸:“让一下。”   纪皖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被子出了院子,忽然清醒过来,徒劳地追了两步:“喂,你这是干什么!”   贺予涵充耳不闻,眨眼就到了楼栋侧前方的一块空地上,那是物业开辟的一处晒被子的地方,用架子拉了好多绳子,贺予涵人高马大,轻轻松松就把被子搭在了绳子上。   纪皖猝然回过头来,几步就进了房间,把袋子往桌上一扔,四处找姥姥的身影。   “囡囡你来啦,”姥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碗正在打蛋汤,“快坐下来歇一歇,今天姥姥炖了一直小母鸡,给你们俩一起补补身子。”   “姥姥,他什么时候来的?以后你别让他进来了,我和他……”纪皖急切地说。   “吵架了?”姥姥一脸的了然,笑眯眯地说,“小年轻们在一起还能有不吵架的时候?床头吵床尾和,很正常。你看小涵不是过来赔礼道歉了吗?这年头,知道帮老人家晒被子的男孩子不多了。”   “不是,”纪皖头痛极了,所有想好的说辞好像都没了用武之地,她心一横,直截了当地说,“他……他不合适我,真的,姥姥,我们相处不来,而且他的家人也不接受我,我已经决定和他分手了。”   姥姥打蛋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那双略带混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纪皖,眼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悲伤:“囡囡,姥姥年纪大了,不太懂你们年轻人,可姥姥知道,两个人既然一开始打定主意过一辈子,那就好比是种菜,有虫子了捉一捉,有空了施施肥,天热了盖个棚子挡挡太阳,天冷了就要暖一暖晒一晒,哪能动不动就拔掉重新种呢?”   纪皖说不出话来,贺予涵做的那些事情,和姥姥说也说不清。   “咱不管他家是怎么样的,最起码小涵他对你真的很上心,”姥姥语重心长地说,“他一早就到我这里来了,陪我这个老太婆唠嗑,替我干家务活,还和我说了你们俩闹矛盾的事情,他说都是他不好,让你伤心了,囡囡,咱不能得理不饶人,错了改了就是,对吧?”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了?”纪皖气乐了。   “他爷爷老古板,不同意你们俩的婚事,他为了让你同意,动了点小手脚,”姥姥努力回忆着,“还有就是他觉得你和瑾彦太亲密了,有点吃醋,你就伤心了。这事的确不对,我说他了,我家皖皖说一不二的,不会做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事情。”   这可真能避重就轻的。   纪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姥姥,是我错了,”贺予涵站在门口,他的神情憔悴,语声诚恳,“皖皖怎么惩罚我都是应该的。” ☆、第048章   贺予涵今天穿了一身米色呢子大衣,同色系的格子围巾,依然一派精英范儿,只是头发这两天没有打理,鬓发都长了,软软地搭在额头,脸色带着宿醉后的青白,看上去有种颓废的美感,这模样最容易获得老年人的好感,姥姥原本就心善,一看到顿时心疼得不得了了。   纪皖没有说话,走进厨房挽起了衣袖:“姥姥,我来帮忙,这排骨做酱烤还是放汤?我先用高压锅炖软了。”   “先用料酒浸一浸,过一会儿再入锅,”姥姥的注意力立刻被引走了,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今天这么多菜,还有谁要过来?”纪皖顺口问道。   “你大舅一家要过来,你舅妈喜欢吃海鲜,今天的螃蟹还挺新鲜的。”姥姥絮叨着,显然对大舅一家的到来还是很高兴的。   纪皖的手一滞,不由得警惕起来。   “姥姥你去歇着吧,我来替皖皖打下手。”贺予涵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厨房太小了,三个人在里面连转身都有点困难,姥姥乐呵呵地笑了:“那感情好,小涵还会烧菜啊,我老太婆今天就沾你们俩的光享福了。”   狭小的空间里就剩下了两个人,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举手投足间仿佛就能碰触到对方的身体。   纪皖避开了那滚烫的目光,随手拿了根胡萝卜切了起来。   贺予涵凑了过来,赞叹道:“你的刀工真不错,哪里学的?”   纪皖拿起胡萝卜顺手一抄,避开了他的身体,放进了切好的花菜盆里。排骨酱好了,她倒入了高压锅,吹了一会儿,又弄成小火慢慢炖,然后又去翻看旁边炖的小母鸡,添了些汤汁和酱料。   她忙忙碌碌的,任凭贺予涵在一旁如何搭讪都一声不吭。   排骨红烧的时候,贺予涵眼疾手快,抬手就去接锅铲:“这个我会,你歇会我来。”   纪皖忙不迭地避了开来,靠在墙上,眼神晦涩地看着这个男人。屋里开着空调,他已经把外套脱掉了,毛衣柔软合身,让他多了几分居家的温情。   然而,这只是他的假象,蒙蔽了纪皖这么多日子的假象,而这个男人在骨子里的那种高高在上和生杀予夺,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轰”的一声,一团火苗骤然窜了上来,贺予涵狼狈地后退了一步,纪皖大吃一惊,一个箭步拿起了锅盖盖在了炒锅上。   火苗熄灭了,贺予涵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上一阵痛意袭来。   纪皖飞快地握住了他的手往手龙头下面一放,冰凉的水瞬间冲了下来,淋在了受伤的部位。   “你往里面倒了什么了!”纪皖气急败坏地问。   贺予涵看着灶台恍然大悟:“可能把油瓶当成酱油了。”   手指迅速地红了起来,上面渐渐起了两个水泡,纪皖冷冷地说:“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学什么炒菜。你淋着,我去找药膏。”   贺予涵的另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了她,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地定在她的脸上,低哑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仿佛在恳求着什么。   纪皖的神情淡漠:“松手,我不想在姥姥家和你吵架。”   眼中跳动的火焰渐渐熄灭了下来,几近冰冻的水透过指尖传入心脏,贺予涵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纪皖大步离开了厨房,翻箱倒柜地找着烫伤药膏,只是她的心绪紊乱,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过来,药箱已经被挪到姥姥房间里去了。   纪皖的手指纤长,半垂着眼睑,细心地将药膏均匀地抹在了伤处,指尖灼热的感觉被一阵清凉代替,贺予涵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美好的侧颜,心口一阵甜蜜一阵酸涩。   享受了两情相悦的美好,这些日子的孤独分外让人难以忍受。空气中的每一处仿佛都残留着纪皖的清香;闭上眼睛,浅淡的微笑就印入脑海;夜晚的每一秒,都让他回味指尖滑腻的触感……   跨年的party再色彩绚烂,没有了她陪在身边,都是褪去了颜色的黑白默片。   午夜零点,辞旧迎新的时刻,听着手机里鼓噪机械的“嘟嘟”声,想象着她冰冷的双眼,他喝醉了,和着一口口的烈酒,他反复问自己,是不是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何必让自己这样痛苦?   这个念头一起,就算整个人都被酒精麻木了,胸口那处还是好像被撕裂了似的,疼得令人窒息。   凌晨在酒店的套房里醒过来时,他打开窗户,刺骨的寒意肆虐在他的脸上,身后是酒店融融的暖风,冷热的极致间,窗外浓重的夜色被一抹曙光刺破。   他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纪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   这段感情,他不会允许它如同高二那时戛然而止。   如果纪皖要耗,那就耗上一辈子。   门外传来了说话声,纪皖的大舅和舅妈来了,涂着药膏的手一滑,一阵刺痛传来,贺予涵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皖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中带着满满的警惕。   贺予涵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想干什么?”纪皖的眉头轻蹙,“如果你还有点良心,不要用姥姥来威胁我。”   贺予涵的心一抽,顿时明白了过来:“你以为我要利用你舅妈做什么?又来抢你姥姥的房子?”   纪皖沉默不语。   贺予涵的脸色一点点地泛白,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你都这样想了,我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对不起你?”   厨房太小了,坐不下五个人,姥姥把餐桌搬到了客厅。   午餐很丰富,中间放着的一个红烧瓦罐小母鸡,金针菇、黑木耳、香菇和各种佐料放在一起,香气四溢;清蒸螃蟹、清炒秋葵、蜜汁糯米藕片……一个个都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只有一个红烧小排有点焦掉了。   表弟在m国留学没法回来,大舅和舅妈见到贺予涵十分亲切,说话的语气都热络得好像恨不得把他当成菩萨供起来似的。纪皖听了几句就明白过来了,上半年表弟申请的学校出了一点纰漏,是贺予涵替他重新申请了一所合适的大学。   “你弟弟打电话来过了,说学校很不错,这次过新年就不回来了,”舅妈开心地说,“男孩子出去历练一下就懂事多了,知道钱要省着点花,还让我们替他问姥姥和姐姐好。”   不管舅妈这个人怎么样,表弟和纪皖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这又欠了贺予涵的人情,纪皖心里很不是滋味。   “予涵,楠楠学的是土木工程,你觉得这专业有前途吗?”大舅小心翼翼地问。   “一般。”贺予涵随口应了一声。   “皖皖,我们纪家下一辈就是你们俩个最亲了,以后要互相扶持。”舅妈语重心长地插话说,“予涵你说说什么专业有前途?我早就觉得学土木太累了,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蜜汁藕片吃在嘴里前所未有的苦涩,纪皖淡淡地说:“舅妈,土木挺好的,而且,弟弟这样的年纪正是要好好磨砺的时候,他一定也不喜欢你们对他的选择指手画脚的。”   舅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僵硬地笑了笑:“可怜天下父母心,皖皖啊,等你有了小孩了就知道了。”   “好了,过新年尽扯这些做什么,”姥姥开口了,“你们尽顾着自己吃,皖皖你替小涵夹菜啊,他的手不方便。”   贺予涵伤的是右手食指,翘在那里夹不起菜来,只好左手拿了个勺子帮忙,看起来挺狼狈的。   “喏,给小涵分个鸡腿。”姥姥心疼地发号施令。   纪皖只好夹了一个小鸡腿放在了贺予涵面前的小碟上,然而贺予涵却没碰,只是舀了两勺蛋汤拌了拌饭,一勺勺吃得挺欢。   “呦,予涵这手烫伤啦?皖皖你也真是,怎么让予涵去厨房呢。”舅妈责怪着。   贺予涵眼神凌厉地扫了过来:“我喜欢。”   舅妈立刻见风使舵:“哎呀这可真是难得啊,皖皖你太有福气了,你看你大舅,这辈子都没烧过一顿饭给我吃……”   这没完没了的叽叽喳喳声,让纪皖的头都胀了起来,只好埋头吃菜,脚上被人戳了一下,她抬头一看,姥姥冲着她使眼色,示意她赶紧把小鸡腿的肉分一分。   纪皖无奈,只好拉过碟子,把鸡肉剔了下来,一股脑儿倒进了贺予涵的碗里。   “谢谢。”贺予涵低声说。   “不客气,你是客人。”纪皖回答。   一口气被堵住,贺予涵差点接不上来。   总算饭吃得差不多了,纪皖一直警惕着的神经也快松懈了下来,吃完饭就把贺予涵弄走,在外面不管两个人怎么吵都不能让姥姥操心。   贺予涵瞟了她一眼,轻咳了一声开了口:“姥姥,我有个考虑了很久的建议,想听听你的意见。”   纪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飞快地接口:“不用了,饭吃完了,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接个客户吗?我送你。”   “刚刚接到电话他误机了。”贺予涵面不改色地应道。   “那就多坐会儿,”姥姥很高兴,“你说吧小涵,什么建议?”   “姥姥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这房子在一楼,梅雨季节一到潮湿得很,关节容易堆积湿气,我建议姥姥把这一楼的房子卖了……”   “不行,”纪皖想也不想断然拒绝,“姥姥在这里挺好,以前没卖,现在也不会卖。”   “……换成后面一栋的电梯房,高一点。”贺予涵淡然地接了下去。   纪皖愣住了。   舅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第049章   这小区早前开发的时候有两个套型,姥姥那会钱不多,买的是那种没有电梯的多层住宅,一楼,位置也不是很好,小区边靠着马路很吵,小区的中庭是稍微高档一点的小高层电梯房,无论是位置还是楼层,都会比这套房好上很多。   住在一楼的确很难受,阴湿不去说它,阳光也不够充足,晒点东西都得往外搬,前两年纪淑云就和姥姥商量着要不要换套房,可房价那会实在太高,差价她们也很难承受。   还没等纪皖说话,舅妈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好啊,我也早觉得妈该换套房子,只是我们现在的钱都花光了,还背了一屁股债,心有余而力不足,得靠皖皖和你了。”   纪皖看了看姥姥,咬着牙开了口:“姥姥你想换吗?想的话我去想想办法。”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换套房的差价应该可以控制在三四十万,现在公司发展得不错,说不定能申请到贷款,实在不行,她把股份卖点给李博南,不控股就不控股吧,姥姥这把年纪了也该享享福了。   姥姥了然地看了看媳妇开心的模样,目光却忧虑地在纪皖和贺予涵的身上来回打了个转,轻叹了一口气:“不用了,这屋子姥姥住惯了,不舍得搬,小涵你有这份心,姥姥比什么都高兴。”   舅妈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悻然把饭碗往里一推,撞在菜盘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贺予涵笑了笑,也没多劝:“那好,姥姥你什么时候想换了尽管和我说,不费什么事儿。”   说着,他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皖皖你多陪陪姥姥。”   其实贺予涵没什么事,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纪皖提防警惕的模样,就算他再想熟视无睹,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阵地难受。再留下去,只怕纪皖会说出更多让他难过的话,还是先暂时避一避,反正日子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绕了一圈,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席衍去喝点酒,贺卫芳发过来一条短信,责问他为什么新年的第一天就不见人影,家里人都在,让他赶紧回来。   其实贺予涵不爱回老宅,家里的人个个脑子里都九曲回肠,各有各的算盘,而那几个和母亲的死有牵扯的人,他更是连眼角都不愿扫上一眼,和贺卫安的父子关系,已经降到了这些年的冰点。   可贺卫芳到底不同,他不想太驳了姑姑的面子。   老宅里倒的确挺热闹的,不管是不是一条心,最起码人都到齐了,几个小孩子满客厅地跑着,贺予彤一见到他就手脚并用地扑了上来:“哥哥,我好想你啊,姐姐呢?”   真是奇怪了,自从纪皖过来以后,从前有点怕他的贺予彤忽然就黏上他们俩了,虽然占芸三令五申地禁止贺予彤接触贺予涵,可她总是像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三不五时地就在贺予涵面前晃悠。   “她有事。”贺予涵面无表情地看着抓着他衣服下摆的小胖手,那小胖手瑟缩了一下,终于在那冰冷的目光下撒了手,失望地放进了嘴巴里啃啊啃。   “哎呀彤彤你又啃手指甲了,有细菌,”保姆急得过来扯,“再啃的话你妈就要给你手指涂辣椒水了。”   贺予彤灵活地一闪身,在客厅里引着保姆乱跑。   贺予涵的胸口有一瞬间的柔软,小时候他也是这样一个让人不省心的主,保姆对他根本没用,跟在他后面追着跑的是她的母亲。   一阵威严的咳嗽声传来,贺宁在楼梯上看着他们。   贺予彤顿时不敢跑了,乖乖地让保姆抓住了手到卫生间洗手去了。   “予涵,你过来一下。”贺宁说完就到书房去了。   贺卫芳在一旁担忧不已,拉着贺予涵叮嘱说:“别和爷爷起什么冲突,你看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贺予灵在旁边一边修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笑:“大哥,大嫂呢?过新年都不出现,你们俩别是要离婚了吧?”   “予灵!”贺卫庭在旁边低喝了一声,“别胡说八道。”   “是,我胡说八道,谁让我只是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孙女呢。”贺予灵阴阳怪气地说,“大哥这样才是贺家之光呢,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连家都不要了。”   贺予涵充耳未闻,大步朝楼上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贺予灵:“对了,你昨晚和你那个男朋友在高安山庄跨年挺开心的吧?二叔二婶知道这事不?”   贺予灵的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的!”   贺卫庭在沙发上顿时直起了后背,满脸狐疑:“予灵你谈男朋友了?”   “没有,不是……”贺予灵慌张地说,“我闹着玩玩的……”   贺予涵冷笑一声,不理楼下的暗潮涌动,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十分安静,外面的嘈杂声都被挡在了厚重的木门外。贺宁坐在书桌后,眼神锋利地扫过他的脸庞,落在了他的嘴唇上,他的五官大部分都遗传了贺家的基因,只有嘴唇和下巴的形状像他的母亲,笑起来带着那个女人温柔美好的弧度,可惜,他几乎不笑。   对那个早逝的儿媳,贺宁心里充满了遗憾。   如果她还在,这个孙子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掌控,她柔声说上一句话,比家里所有人说上十句都顶用。   “纪皖呢?今天这个日子都不回家来,她是不是压根儿没把自己当成贺家人?”贺宁缓缓地开口。   贺予涵沉默不语,好半天才答道:“她姥姥……”   他故意迟疑了片刻,好让贺宁以为纪皖的姥姥有点问题,“这两天她都在陪她姥姥。”   贺宁的脸色稍霁,示意他在书桌前坐下:“听说你和席衍联手,准备上马一个电动车项目?”   “是,”贺予涵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件事情马上要公布了,“我和m国一个高档电动车品牌谈成了合作意向,项目的前期运作已经开始,预计明年就可以大批量生产。风险投资虽然来钱快,但却不如实业脚踏实地,电动汽车是未来汽车行业的发展方向,我对这个项目的前景很是看好。”   贺宁看着他的目光复杂,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你的看法很正确,你二叔就是少了这种眼光和气度。”   贺予涵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爷爷,你该知道最近二叔的动向吧?和宇财团这么庞大的一艘商业航母,他能管理好就够他头疼的了,怎么还总是来眼馋我的这些小东西?”   贺宁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我会敲打他的,不过你最近又是怎么回事?在占家背后捅刀子的是不是你?她就算再不好,那也是你的继母,是贺家的儿媳。”   占家是生产食品饮料的大亨,老一辈和贺宁几乎同时发家,产品几乎覆盖了东南地区,不过这些年下一代管理不力,市场份额被抢走了很多,已经不像从前一样威风了。前两天出了个食品事故,原本快要被他们公关过去了,贺予涵动了点手脚,现在越闹越大,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   “这种事情也值得闹到你这里来?”贺予涵轻描淡写地说,“她自己来找我就是了。”   贺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喟然长叹了一声说:“予涵,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贺予涵的手掌缓缓握紧,这么多年隐藏的恨意像毒蛇的吐信探了出来,他甚至能听到那痛快的“嘶嘶”声。   “我该知道什么?”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爷爷,我妈当初多尊敬你啊,把你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外公一走她没什么利用的价值了你就看她不顺眼了?换了个占芸你就满意了?我爸这样背叛了我妈,你还一手替他瞒了我那么久,这就是你总是说的贺家人的利益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宁可不是贺家人!”   “哐啷”一声,贺宁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书桌上,他的声音凌厉,浑身气得发抖,要不是书桌挡着,只怕下一秒他就会举着拐杖揍过来:“贺予涵,谁准你这样和我说话!”   贺予涵的神情冷漠,那张酷似其母的嘴唇紧紧抿着,迎向贺宁的目光却半点没有退缩。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贺宁颓然倒在了椅子上,用手撑住了头,疲惫地说:“你果然知道了。予涵,可你知道吗,我一直想方设法瞒着你,不是我故意要替你爸和占芸隐瞒,更不是我嫌弃你妈、喜欢占芸,这都是你妈临终的意思。”   “什么?”贺予涵愕然。   贺予涵的外公去世后,选的继承人能力不足,家里的事业无人支撑,公司的资产又被亲信席卷一空,很快就到了倒闭的境地,等他母亲知道的时候,就算贺家再介入也回天无力,这让他母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不久之后就得了抑郁症。   那一段时间,她的抑郁症非常严重,把全家人都折腾得够呛,贺卫安为了替她治疗更是疲于奔命,就在那会儿因为心里烦闷喝醉了酒,一时疏忽和占芸有了鱼水之欢,这让他后悔莫及。   “他们不是一直在背地里偷偷交往?”贺予涵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问。   贺宁摇了摇头:“你爸很爱你妈,一直把占芸当成妹妹,出了事后就一直避着占芸,后来不知道是谁把他们那晚在一起的照片给了你妈,你妈的病情骤然加重,就自杀了,临走前她留了一封信,说是原本她就是为了你爸在苦苦挣扎着治疗活下去,现在已经毫无意义,她理解你爸的那一次失足,也愿意祝福他和占芸,她唯一牵挂的就是你,在遗嘱里叮嘱我们一定不可以让你知道你爸出轨的事情,只盼着你不要步她的后尘,能够快乐地活下去。”   贺予涵轻笑了起来:“胡说,爸要是爱她,还能和别的女人上床?别说笑话了。”   贺宁静静地看着他,那几近苍老的眼睛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你妈的病当时真的非常麻烦,那一年你爸妈几乎就是病人和看护的关系,连最基本的夫妻义务都无法履行。”   贺予涵说不出话来,这意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爸虽然有错,可这也只能算是命运的捉弄吧,”贺宁疲惫地说,“后来是我逼着他定婚期娶占芸,又因为怕你知道真相,逼着占芸把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了,结果到了现在,我费劲心机,反而让你们三个心里对我都有怨恨。”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封泛黄的信来:“你去看看吧,你妈留下来的,她谅解了所有的人,她的心愿就是你和你爸能够幸福快乐,别违背她的意愿,别再报复占芸了。”   贺予涵盯着那信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抽了出来,母亲温婉秀丽的字迹出现在他面前。上面的语句有些混乱,但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厌世的情绪,只在提起贺卫安和他时,还带了些许的温情。   “别让予涵知道这些事情……要让他快乐地生活……”   “卫安,对不起,我要走了,我撑不住了,祝福你和占小姐,下辈子……但愿我不再得这个可怕的病。”   “帮我好好照顾予涵,卫安、爸爸、二叔和小叔,拜托你们了。”   ……   遗书上近一半的话都在提及贺予涵,她对儿子充满了愧疚和爱,然后这抑郁症却好像恶魔一样肆虐在她的身体里,让她的意志选择了死亡。   贺予涵的双眼通红,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将遗书收进了怀里。   “爷爷,”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开口,“我会尊重我妈的遗愿,但我要弄清楚两件事情,首先,爸爸和占芸醉酒发生关系,是谁和占芸一起设的圈套?这存了心要我们家庭崩溃,其心可诛。第二,是谁把照片给我妈的?如果明知我妈有病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这就是谋杀,我不会放过他。”   “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那天的确是你二叔的生日,占芸和你二叔他们一起长大,关系向来很好,占芸一直喜欢你爸,他或多或少总要顺水推舟地帮一点。”贺宁非常肯定地说,“但照片不是你二叔给的,那天完全是个意外,你二叔为了灌醉你爸,自己也喝醉了,根本没有时间去拍照,这点你可以问你田叔,那天他在,他一清二楚。”   除了贺卫庭,还有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卑鄙无耻?   贺卫安一倒,最终获益的就是他。   贺予涵显然不信,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家宅安宁才是一家人和乐兴旺的根本,”贺宁的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刚才昙花一现的脆弱和衰老已经不翼而飞,他还是那个威严的贺家家长、和宇财团的掌舵人,“我不会允许家里再出乱子,予涵,你别逼我,你要是再不懂事,我不会再讲情面。”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问:“你这是要把我赶出贺家的意思吗?”   “胡说八道!”贺宁气得一拍桌子,“只要你姓贺一天,就是贺家的人,你为难你继母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就算你看在你爸和你妹的份上也不能对她动手,你媳妇呢?把她找来我和她说,让她好好管管你!”   贺予涵愣了一下神,这是贺宁慢慢地开始接受纪皖了吗?一时之间,满嘴的苦涩泛了上来,他不由得捏了捏口袋里的信封,心里暗自祈祷:妈,赶紧保佑你儿子把媳妇再次骗回来吧。   “好,爷爷,我答应你,只要他们和那些送到我妈面前的照片没关系,我就不和他们计较,可要是这件事和他们有关,我不可能会放过他们,就算你打死我,我也是这句话。”贺予涵冷冷地说。   贺宁几乎有点不敢置信,从来没人这样挑战过他的权威,手里的镇纸被紧紧握着,他强忍着要砸出去的冲动怒喝了一声:“滚!你这不肖子孙生下来就是要气死我的!”   贺予涵的脸色一变,飞快地朝后退了几步:“爷爷我走,你别生气,身体要紧,过两天我就带皖皖一起过来看你。”   “走走走,别让我看到你。”贺宁捂着胸口靠在椅子上直喘气。   贺予涵立刻拉开了门,田叔就等在门口,一见贺宁这模样立刻抢入房间,贺卫芳也紧跟着进去了,里面一阵忙乱。   贺予涵站在门口,心里有些担忧,虽然贺宁的身体一向健康,可刚才捂着胸口时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看起来整个人都比以前苍老了不少。   不一会儿贺卫芳就出来了,她沉着脸拽着贺予涵就往她的房间走,一路经过了贺卫庭的住处,里面隐隐传来了责骂和哭泣声。   她的脚步顿了顿,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成天都情啊爱啊,予灵这么机灵一个女孩,怎么就挑了这么平庸的一个男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予涵没有回答,他已经忍让了贺予灵的小动作很多次了,这次算是给她一个小教训。   “你呀,把这精力都用到正事去行不行?”贺卫芳把他拽进了自己房间,谨慎地四下看看,便恨铁不成钢地问,“过完年就是董事会的换届选举了,你爷爷肯定打算退了,这阵子你二叔一直在四下活动,你真的打算不要和宇了吗?   “姑姑,我没心思想这些,”贺予涵直截了当地说,“二叔要他就拿去好了。”   “你是不是被那个纪皖弄得傻掉了?”贺卫芳的声音骤然尖利了起来,“她都不要你了,你还上杆子往上找虐,你这是连脸都不要了吗?”   贺予涵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贺卫芳的眼神一滞,旋即飞快地说:“我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了,你以为你这幅深情的样子就能打动她了吗?她爱的是财、是权、是势,从她高二的时候就敢收五万块分手费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你现在接掌不了和宇财团,她已经看不上你了。”   “姑姑,她不是那种人。”贺予涵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是吗?”贺卫芳神情古怪地笑了笑,“她都已经找到下家了你感觉不出来吗?”   贺予涵的心口一颤,一股不安的感觉袭了上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50章   贺卫芳没有开口,只是走到了酒柜旁,顺手倒了两杯红酒,示意贺予涵过来坐下。   贺予涵倚在高脚凳上,抿了一口红色的液体,刚才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些舒缓了下来。   贺卫芳的眼神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予涵,你爸从小都很疼我,你妈更是我的闺中知己,你妈走了,我一直觉得我有义务替你妈照顾你,这些年我把你当成我的儿子一样看待,就连你弟弟和妹妹都吃醋,说我成天惦记着你,对他们还不如对你好。”   贺卫芳有一子一女,挺孝顺听话的,丈夫也是际安市商圈的,除了平时喜欢打打麻将和牌九,没什么恶习,算得上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我知道,姑姑。”贺予涵点了点头,“我都记在心里。”   “我就是怕你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挑唆了,和姑姑生了嫌隙。”贺卫芳的眼里露出了显然的担忧之色,“那个女人太厉害了,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可你知道吗?她和别人早就暧昧不清了,你这个冤大头当的,让姑姑怎么说你才好呢?”   贺予涵握着酒杯的指尖一紧:“谁?”   “到现在你还想不出来是谁吗?”贺卫芳怜悯地看着她,“你身旁有谁能和你相提并论?又有谁现在接掌了家族企业比你高上了一筹?”   “席衍……”贺予涵眼中的锐利一闪而逝,旋即断然摇头,“不可能,席衍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是吗?”贺卫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办法,她早不和你闹,晚不和你闹,为什么偏偏在席衍接掌了家业后和你闹分手?说实话吧,席衍早被她勾得魂都没了,别说我了,就连予灵在旁边都看得一清二楚。”   机场里披在纪皖肩头的外套。   席衍无意中泄露的公司信息。   席衍忽然间收心再也不沾花惹草。   席衍不经意间看向纪皖的目光。   ……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脾性都了若指掌,席衍对纪皖,的确有那么几分不同寻常。   一时之间,一丝寒意从贺予涵的心头泛起。   贺卫芳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当初我就劝你,她那会儿能用五万块买断了你们俩的感情,就没什么她做不出来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吧,就趁这个机会就和她分了,反正你们俩也没公开过,离婚对你对公司的影响也不大。你在爷爷面前陪个小心,我在旁边替你打打边鼓,这事儿他就不会再计较了,你二叔的算盘肯定落空。至于席衍那儿,你也别太在意了,他一时被这女人迷了眼,过了这个劲还能看不出她的真面目?你们俩兄弟别为这个伤了和气……”   贺予涵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姑姑,你看到的可能只是表象,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好。我先去歇会儿,你忙。”   酒倒得太快了,有几滴残渣留在了嘴角,他掏出手帕在嘴角擦了擦,刚想离开,一摸口袋,着急地回头一看,那份遗书掉在了地上。   几乎就在同时,贺卫芳和他同时蹲了下来去捡。   “这是什么?”贺卫芳疑惑地问。   “我妈留下来的遗书。”贺予涵飞快地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口袋里。   贺卫芳的脸色变了变:“你妈有遗书?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才知道。”贺予涵随口应了一声,“姑姑你好好休息。”   出门没走几步,贺予涵就撞上了贺予灵,她刚从贺卫庭的房间里出来,双眼通红,脸上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衬着斑驳的泪痕,看起来十分狼狈。   一见到贺予涵,她停住了脚步,眼里是满满的愤怒。   贺予涵没理她,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你站住!”贺予灵带着哭腔叫道,“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贺予涵的脚步顿了顿:“谈个恋爱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明知道……明知道我爸是打算让我联姻的……他不会同意的……”贺予灵的声音发抖。   “那不就得了?你何必害人害己,我说出来反而是在帮你。”贺予涵的声音冰冷。   贺予灵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真是我的好大哥啊,谢谢你送我的这份礼物,礼尚往来,我也准备了一份大礼给你。”   “那我等着。”贺予涵冷哼了一声,大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脚踢上门,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贺予涵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潜意识觉得纪皖不是贺卫芳说的那种得陇望蜀、贪慕权势的人,可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各种念头却由不得他自己控制,纷至沓来。   他闭上眼睛,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怀疑,那两个人,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同时背叛他。   “叮”的两声,手机传来了几条短信提醒音。   贺予涵顺手摸了过来,忽然起了几分期盼:会不会是纪皖发过来的短消息?会不会是刚才他对姥姥的提议纪皖动了心了?   心里默默祈祷了两声,他打开了短消息。   发过来的是几张照片。   长焦距摄取的镜头里,一对男女趴在窗口朝外看着,夜色黑漆漆的,只是天空中骤然绽放的烟花打亮了他们的容颜,男的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女的,隔着镜头都能看出他难以隐藏的情意,而那女的目光看着半亮的夜空,一抹清晰可见的微笑在嘴角浮现。   脑中仿佛有什么炸了开来。   席衍和纪皖。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那两个人,这一刹那间,浑身的血液骤然冲上脑部,又迅速地倒流回来,浑身上下仿佛被放在火上烤炙,下一刻就要爆炸了似的。   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差点要握不住手机,连点了两次,贺予涵才点开了另外几张照片。   一张照片是纪皖和席衍两个人从楼道里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画面有点模糊,上面的时间刚好显示是元旦凌晨一点二十八分。   另一张照片是席衍目送着纪皖步入楼道,这张稍稍清晰了一点,席衍的手插在兜里,斜靠在路灯杆下,嘴角依然挂着他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那双眼睛紧盯着纪皖的背影,一动不动。   元旦跨年,纪皖连他的电话都不肯接,却和席衍在一起一直到了凌晨。   贺予涵的齿缝里终于逸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啪”的一声,手机摔在了墙角,砸得粉碎。   年关将近,所有的人都好像变得懒散了起来,原本生活节奏明快的际安市也放缓了脚步。   陆陆续续地,外地的打工者开始回家,城市慢慢地有些空荡荡了。   橙子科技终于完成了合同细节的商讨,李博南专程从北都市赶来参加了签约仪式,按照约定,资金将于年后的第一周注入,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公司的第二次创业。   席衍这次十分敬业,不厌其烦地在合同细节上给了很多建议,签约仪式也没有落下,公司的女员工对这位背后boss的好感度大为增加。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这么多天以来,纪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和田蓁蓁一起在铂圣百货血拼了一把。   田蓁蓁一边逛街还一边不忘刷微博,试鞋子的时候,她忽然拽着纪皖的胳膊叫了起来:“喂喂,快看,你喜欢的那个小鲜肉发微博了,帅毙了!”   纪皖有些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喜欢的小鲜肉是谁,打开了自己的微博界面,一刷新,首页跳出来几条新微博。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喜欢的那个网络剧明星秦安东,那是一张穿着浴袍的自拍,秦安东半露出了健硕的胸肌,那张年轻帅气的脸上几乎没有瑕疵,表情一如既往得酷,半点笑容都没有。   这个表情,有点像一个人。   纪皖有一瞬间的失神。   贺予涵已经好几天没来打扰她了,不知道是死心了还是暂时偃旗息鼓。   纪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往下拉了拉,她的微博没关注几个,没拉几条贺予涵的微博就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微博发送的时间是今早凌晨三点,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空酒瓶,有几个还东倒西歪的,看起来一片狼藉。   下面的回复五花八门热闹非凡,热评头一条点赞近一万:左上角八二年的拉菲,中间数过来第三瓶是路易十三,最后一瓶是轩尼诗理查,请叫我雷锋,不用谢。   热评第二点赞两千:哦我的天哪,欧巴一顿酒喝掉了我家半间房,等等,还有点酒渣别走等我来!   第三条显然是个黑粉,点赞只有几百却上了热评:有钱了不起啊,花天酒地的,替那些上不起学读不起书的孩子们诅咒你一辈子守着钱过日子没人爱。   这条热评显然捅了马蜂窝了,底下一溜儿追杀他的转发和评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自己做慈善了吗?键盘侠!   用自己赚来的钱喝酒怎么了?你赚不了的*丝别在这里瞎逼逼。   道德绑架最low了,欧巴做的慈善比你多多了,滚就一个字。   ……   纪皖往下一直拉,满屏都是各种各样网络式的热闹,却没人关心贺予涵到底为什么喝了这么多酒,是一个人喝的还是和朋友一起喝的?喝了这么多酒身体有没有吃不消?   她颓然退出了微博,心神不属地看着前方,一直到田蓁蓁拉了她好几下这才回过神来,“皖皖快看,有人在盯着你,旁边戴着墨镜的那个男的怎么看起来和秦安东好像……”   纪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路青檬和一个男的手挽着手,正朝她走了过来。 ☆、第51章   铂圣百货是际安市数得上名号的百货公司,虽然不能和北州路的奢侈品中心相提并论,但在白领圈也是小有名气,设在四楼的贵宾休息室装饰得十分典雅,还有咖啡和小食可以自取。   路青檬身旁的人真的是秦安东,一直等到四个人在贵宾室里坐下,田蓁蓁还一个劲儿地掐着纪皖的大腿问她是不是在做梦。   秦安东在二次元的网络世界很是高冷,不过现实中却看起来还是大男孩一个,阳光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腼腆,田蓁蓁的问题有问必答,两个人倒是一来一去聊了起来。   路青檬慵懒地靠在了懒骨头上,冲着纪皖笑了笑:“纪小姐,很遗憾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和你认识,其实我一直看你挺亲切的,原本我们说不定能成为很谈得来的朋友。”   她的眉眼明艳不可方物,笑起来更有一股入骨的媚意,就连女人看了都会有一种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怪不得卫瑾彦会情根深种。   纪皖想着想着,心里越发地难过了起来,这阵子她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卫瑾彦,她真的没脸见他了。   “路小姐,”她冷笑了一声,“你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总有一天也会被感情玩弄。”   “你觉得我在玩弄瑾彦?”路青檬反问道,“其实谁玩弄谁还不一定呢,卫瑾彦的心就像海底的针,深不可测,到了最后,说不定是我着了他的道。”   “是吗?”纪皖淡淡地问,“那天外滩边上的小男孩怎么说?这个秦安东又怎么说?”   路青檬怔了一下,耸了耸肩说:“应酬嘛,我是做娱乐的,逢场作戏难免,为什么总是男人要应酬交际?女人就不可以吗?”   “我不想和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纪皖的神情淡漠,“总而言之,瑾彦很爱你,你如果对他有那么一点感情,就请你好好收心对他,我不相信,如果你不愿意,还能有人逼你去做什么应酬交际,更不相信你需要应酬交际来稳固你的事业,世界上所有的逢场作戏,都只是因为你不够爱而已。”   路青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笑了起来:“我真有点欣赏你了,予涵惦记了你这么多年,的确有他的道理。不过,我对你的眼光实在有些不解,你从哪一点看出瑾彦很爱我的?”   “哪一点都能看出来,抱歉,我要走了。”纪皖毫不客气地站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想替瑾彦说几句话,她压根儿都不想和路青檬坐在一起,一看到这张脸,她就想起贺予涵做的龌蹉事情。   “纪小姐,”路青檬凝视着她,神情渐渐诚恳了起来:“这件事情,虽然是予涵起意,但最终却是我把它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为此影响了你和予涵的感情,我非常认真地向你致歉。人生在世,能碰到两情相悦的人十分不易,我希望你能慎重地考虑和予涵分手的决定,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纪皖沉默了片刻说:“当爱情和原则冲突时,很抱歉,我选择我的原则。”   回到公寓里,田蓁蓁很快活地拿着新买的衣饰鞋帽在客厅里试穿,她选了一条个性十足的浅粉绿薄纱过膝外套,一条牛仔九分裤,隐形袜加厚底板鞋,露着白白嫩嫩的脚踝,看上起青春甜美,让人想咬上一口。   贺卫澜三点半准时按响了门铃,两个人约好了去韩山峰赏梅。   田蓁蓁深怕纪皖一个人呆着难过,原本想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去,却被纪皖婉拒了,说是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家里大扫除一下,她实在是看不下去田蓁蓁那乱糟糟的房间和客厅了。   出门前,贺卫澜示意田蓁蓁先下去,他的眉头微蹙,神情清冷:“你一直呆在蓁蓁这里是什么意思?真准备和予涵分了?”   “有什么问题吗?”纪皖反问。   贺卫澜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没有问题,难得有个人可以治治我那个大侄子嚣张的气焰,我觉得很是愉快,只是我提醒你,有些事情过犹不及,他发起疯来我爸都要避他三分,给他点教训就行了,别太过分到时候收不了场。”   纪皖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这些人怎么都是一个德行,自说自话地想要定下导演的剧本,难道算定了她这是在欲擒故纵吗?   “谢谢提醒,你还是操心你和蓁蓁的事情吧,蓁蓁是个好女孩,你可不要伤害她。”纪皖警告说。   “每个女孩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眼中美好的存在,我怎么忍心会伤害呢?”贺卫澜的嘴角一勾,笑得一派风流,他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便离开了公寓。   这可真是标准的风流公子哥儿的回答,纪皖深深地为田蓁蓁担忧了起来。   她在原地呆了半晌,没了田蓁蓁软糯的声音,这房间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让人心烦意乱。   她需要的是嘈杂和忙碌,这样可以让她停止思考,进入一种机械状态,就好像高二那年一样。   幸好,时间还不长。   幸好,感情还不深。   这次,一定也能像从前一样,把这段错误的感情从心底彻底抹杀,不留痕迹。   纪皖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了最热闹的真人秀节目,满屏都是夸张的嬉笑声,她则拿了拖把和抹布开始大扫除。   田蓁蓁是个爱偷懒的家伙,以前两个人一起同住着有她督促,还勉强能做到每日一整理,她大半年没来了,客厅的玄关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盒、礼袋,鞋子到处乱塞,她甚至在书桌下发现了半盒没吃完的面包,上面都起了霉斑了。   纪皖看得一阵恶心,忙不迭地把它扔进了垃圾袋里。   一直等到她把整个公寓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那块起霉斑的面包还在她眼前一直晃,她又累又饿,却被恶心得一点胃口都没有,瘫在沙发上捂着胃难受。   一看时间,都六点多了,总得弄点东西填填肚子,她刚想烧个泡面,席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下来,北州路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味道很不错,我带你去尝个鲜。”   那家名叫捞底王的火锅店生意很好,都这个点了,外面还排着好几桌的队伍,席衍居然也没在意,拿了个号码牌坐在旁边等位。   侍应生拿了菜单和笔过来,让他们提前点菜,这样到时候有位了就可以快一点。   两个人凑在一起,指指点点商量着。   “老鸭红枣汤底吧?这个滋阴补血,很适合女人。”席衍随手勾了一个,“我要么来个鸡汁虫草底,听起来比较高档。”   纪皖抿着嘴乐了:“小心,别补得太过了晚上流鼻血。”   她的笑容浅淡,落下席衍的眼里却有种别样的明媚,席衍的目光在她脸上迅速地一掠而过,觉得鼻子现在就痒痒的,有种流鼻血的冲动。   “我想吃土豆和年糕。”   “你行了吧?老板在这种地段开了这样的店面,你点这个不是直接让人关门大吉?”席衍很不满,“大家都要为国家的经济发展贡献力量,来个这里的招牌秘糊蟹。”   “好吧,不过我今天胃口不好,你少点点不要浪费。”纪皖随口说着,忽然点了点席衍膝盖上的菜单欣喜地说:“哎呀,这里有麻糍!”   “麻糍是什么东西?”席衍莫名其妙。   “就是那种青青的点心,蘸了红糖很好吃的,我妈小时候经常做给我吃……”纪皖想起了纪淑云,心情顿时低落了起来。   席衍有些心疼,连忙说:“你妈真好,我妈就从来不会做这种爱心食品给我吃,她从小就只会对着大街上漂亮的小女孩流口水,见一个就对我说,衍衍啊,这个小妹妹太好看了,你把她骗过来当你媳妇好不好?”   纪皖的注意力立刻被引了过来:“你妈……真是开明。”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从前会这么花心?”席衍趁机诉苦,“那都是我妈言传身教的啊,把我带歪了一直改不过来了。”   纪皖乐了:“你还真能找理由。”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侍应生就过来通知说是大厅里有个靠窗的四人位空出来了。   大堂里熙熙攘攘的,邻座就是一群人在聚餐,嗓门都挺大,纪皖深怕席衍坐不惯,犹豫着问雅座还要等多久。   “这里挺好啊,”席衍浑不在意地坐了下来,“火锅嘛,最重要的就是氛围,两个人坐在包间里吃太冷清了。”   这话倒是在理。   一人一个小锅非常精致,菜不一会儿就上来了,汤底鲜美,据说是头天晚上开始现熬的,一天一夜后才能有这样浓厚香郁的味道,招牌菜秘糊蟹整个端了上来,被特制的勺子套着放入了锅里,不一会儿就透出了红色。   蟹肉白嫩,一缕一缕的,蟹壳里装满了各种配料,用糯米拌了起来,带着蟹肉的鲜美和锅底的香郁,令人齿颊留香。   这家火锅店的确很有特色,怪不得生意这么火爆。   “过两天是我生日,我在爱莎大酒店的咖啡厅包了个场,到时候过来给我捧个场。”席衍貌似不经意地说。   “你过年生日?”纪皖诧异地问。   “是啊,我妈一直说我是个麻烦精,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月,大年初四出来了,害得她那个年都没过好。”   纪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弧度:“你妈挺有趣的。”   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热气氤氲在纪皖的脸颊,那抹浅浅的微笑在嘈杂的大堂中依然显得清灵出尘。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激烈,一下下地撞击着席衍的胸口。   他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掌在身侧握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是啊,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的。皖皖,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   纪皖一边尝着蟹壳里的糯米,一边扬眉看着他轻“嗯”了一声,那双眼睛清澈如冰泉。   席衍无来由地感到了一丝紧张,他表白过无数女孩,曾经把“我爱你”随时都挂在嘴边,却从来没有一次这样不敢出口。   这嘈杂紊乱的大堂,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表白场所,可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把心头那份隐秘的感情公之于众,想要正大光明地对这个女人说出心头难以隐忍的爱意。   “我其实一直都——”   他眼角的余光忽然撇见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的理智都回到了脑海里。   玻璃窗外,贺予涵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 ☆、第52章   喧哗的大厅,忙碌的侍应生,热火朝天的邻座。   只有临窗的这四人位悄无声息,气氛诡异得有些瘆人。   贺予涵坐在了席衍的隔壁,叫来侍应生加了一个小锅,随意点了个锅底。   “真是巧啊,”席衍率先打破了沉闷,“你也是慕名而来吗?味道还真不错。”   贺予涵的脸色不是太好,原来小麦色的皮肤透着一股青白,只是那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锐利,飞快地扫过了席衍和纪皖,最后定定地落在了那汤底上。   “你们俩什么时候凑到一起来了。”他随意夹了点牛肉扔进了锅里。   “我请皖皖一起来替我庆生呢,”席衍勉强笑了笑,“你们俩闹成这样,我好歹也得做做和事佬,我生日的时候休战一天怎么样?”   贺予涵淡淡地说:“我从来没有和皖皖吵架,谈不上休不休战。”   纪皖也冷冷地说:“的确谈不上休战,因为已经毫无瓜葛。”   “是吗?”贺予涵的神情漠然,“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谈毫无瓜葛太可笑了吧?”   “我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给你的助理,约你去民政局,是你自己毫无反应。”纪皖的心头忍不住冒起了怒意。   “助理处理的是公事,为什么要替你约民政局?”贺予涵反问道。   “那好,我们俩现在就……现在就约一下,明天早上九点可以吗?”   “九点我有会议。”   “那下午。”   “下午我要签合同。”   “那后天。”   “后天我要见客户。”   “贺予涵你不要这么幼稚行不行!”纪皖真想把冰水泼到他脸上,“弄到上法庭有意思吗?”   “不会有上法庭这一步。”贺予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机械地往嘴里塞了点东西咀嚼着,咽下去的时候才发现是硬邦邦的一块。。   纪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握着筷子的指尖都在发抖:“你这是打算拿你的权势逼迫我吗?好,那我们就看着会不会有这一步!”   她霍地站了起来,勉强冲着席衍笑了笑:“抱歉,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了了,下次回请你吧谢谢。”   眼看着纪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席衍急了,给了贺予涵胸口一拳:“贺予涵,你在胡说些什么呢!纪皖她吃软不吃硬,你这样横着来这是把她往别人怀里推吗?”   贺予涵闷哼了一声,痛苦地捂着心口倒在了椅背上,席衍吓了一跳,慌忙把他扶了起来:“怎么和纸糊似的?”   “这两天没怎么吃饭,胃有点难受。”贺予涵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稍稍缓过来一点。   席衍愣了愣神,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骨间的痛意袭来,这让他发热的头脑顿时有了几分清醒。   这是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友,经历过年少时的轻狂放肆,成年后的肝胆相照,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面对商场的尔虞我诈能把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死党,他能够狠下心来去毁掉这份情意吗?   他咬了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瞧你这出息!”   用拳头轻捶着自己的额头,他飞快地出主意:“赶紧去追她,苦肉计虽然老却最有效,实在不行,生日那天我一定把她拽过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想个招让她回心转意。”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胳膊肘:“行啊,谢了兄弟。”   “滚。”席衍笑骂着踹了他一脚,看着他的背影出了大门,颓然将手指插入发根,重重地倒在了椅背上。   贺予涵急急地追出门外,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过,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四下看了看,纪皖还在不远处打车,因为过年的缘故,大街上的车明显变少,出租车也不例外,偶尔开过几辆都是载了人的。   他几步就跑到了纪皖的身旁,只是冷风一灌进来,胃部更是疼痛难忍。   纪皖连看都没看他一样,索性不叫出租了,竖起衣领往前走去,贺予涵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道的歉已经道了,纪皖不肯原谅;苦苦哀求纪皖回心转意,他做不出来也不可能会奏效;他有一肚子的招数,可一想到纪皖那冰寒的目光,却不敢再用。   迎面走过来一家三口,一个四五岁的小宝宝牵着父母的双手,不时地荡着秋千,发出欢快的笑声。   纪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贺予涵福至心灵,立刻开口道:“彤彤这两天总是念叨你,盼着你过去看她。”   纪皖没有说话。   “她上次这里被划开了以后一直被她妈骂,老是可怜兮兮地躲到我这里来。”   纪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会留疤吗?”   “不知道,”贺予涵心中顿时一喜,“哪天我们带她去游乐场吧?她老惦记着要骑在我肩上,我爸成天在外面旅游采风,都没空照顾她,她妈就更别说了,看起来好像把她当成宝贝,可整天惦记着怎么斗倒我,别的都顾不上。”   纪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贺予涵,”她耐下心来,语气诚恳而委婉,“你不喜欢彤彤,不需要这样假惺惺地违背你自己的意愿。大家好聚好散,以后就算不是夫妻,也还能是同学和朋友,见了面也能喝个茶聊个天,没有必要弄成仇人一样,你说对吗?”   胃开始好像撕裂一样地疼痛,冷汗一阵阵地往外冒。   贺予涵咬紧了牙关,等着这一波疼痛稍稍过去了些才艰难地开口:“皖皖,你喜欢的,我以后都会喜欢。对不起,我针对卫瑾彦,那是因为你太在意他了,你惦记了他那么多年,而他也一直单身,我怕他忽然发现你暗恋他这么多年,到时候你就移情别恋了。”   “我暗恋他……这么多年……”纪皖喃喃地道,“就算是吧,可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吗?会随随便便背弃对你的承诺吗?”   贺予涵语塞,他知道纪皖不是,可他却着了魔似的想要把所有威胁扼杀,高二时的那场分手对他而言太过惨烈,是他这一生都抹不去的梦魇。   “皖皖,知道我在m国的这些年,最常做的一个梦是什么吗?”贺予涵苦笑着说,“我经常梦见一片一片的蔷薇花,美得好像仙境一样,你就在花丛中冲我笑,可每次等到我满心欢喜快走到你身旁时,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就会抢先把你掠走,还反反复复地嘲笑我……”   他顿了顿,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这些年的噩梦仿佛根植在心,总也不能去除,就算纪皖被他揽在怀里,他也总害怕这是一场美梦,瞬间就能化为乌有。   “……嘲笑我是个替代品。”   纪皖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不对,可那会儿你和分手的话让我刻骨铭心,”贺予涵自嘲地笑了笑,“你一定不会想到,你和我在一起以后,我总有种虚幻的感觉,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也想你把一切都交给我,皖皖,我知道这是一种病,得治,可这病的解药就是你,你陪着我一起慢慢治好不好?”   寒风刮起路边零落枯黄的树叶,在两个人的脚边一阵飞舞。   纪皖的脑中一片茫然。   是她昨日种下的因,才造成了今日的果吗?   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道:“好吧,我们都有错,所以,这个错误不能再延续下去了。予涵,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俩的确不合适,硬要在一起只会让彼此受到伤害,不要再固执了。”   贺予涵的脸色一变,胃部的抽搐再也难以压制,他的脸白如纸,朝着纪皖踉跄着倒了下去。   偌大的身躯骤然压在了纪皖的肩上,纪皖被这重量带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抬手一摸,贺予涵的手上、脸上全是冷汗,到了嘴边的怒喝声顿时咽了回去,她惊惶地大叫了起来:“予涵,予涵你怎么了!快帮我打120!”   “急性肠胃炎,住院观察两天,”急诊科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开了药方,“两瓶水吊完好好休息,这两天只能吃稀粥,等病情稳定了再添加其他食物,注意,以后不能酗酒,再酗酒小心这胃彻底罢工。”   “酗酒?”纪皖被这一出吓出了一身汗,直到现在还手脚虚软。   “呕吐物化解出来都是残余的酒精,”医生挖苦说,“整个胃都是空的,当自己是神仙吗?”   纪皖想起微博上的那些酒瓶。   贺予涵疼得牙齿都在打颤,幸好意识还算清晰,纪皖扶着他去了急诊室的床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叫来了护士,护士拿着针头拍着他的手,戳了好几针没进去:“你放松点啊倒是,这样怎么打针?”   纪皖一看,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床沿,手上都青筋暴起骨节泛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来抓住他的手,”护士也有些着急了,“帮他揉一揉放松一下。”   纪皖犹豫了两秒,依言抓住了贺予涵的右手,在手腕那里不停地摩挲着。   贺予涵睁开眼来,定定地看着她,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趁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纪皖一僵,下意识地就想甩开。   “好了,就这样,别乱动啊,”护士手起针落,利索地垫上了药棉和胶布,弹了一下胶管,“注意点,这两瓶时间会挺长,手不要太僵了,小心针头滑落。”   大过年的,急诊室里就他们两个,外面空旷的大厅里有零星几个人坐着,一边吊水一边看着电视屏幕上卫视的联欢晚会,听着声音倒是一派过年的喜气洋洋。   药水一点点地落了下来,贺予涵的脸庞终于稍稍有了几分血色。   虽然医生和护士一再交代让他好好休息,他却固执地不肯入睡,手腕僵直地架在纪皖的手上,半眯半睁的眼睛从睫毛处偷窥着纪皖,好像深怕纪皖悄然离开。   这和从前一样宁静而美好的时刻,在几近惨烈的分离后,显得如此珍贵。他盼着这药瓶里的水永远都不要滴完,就这样让时间一直停滞在这一刻。   大半瓶水下去了,纪皖握着他的手动了动,他立刻警觉地看了过来。   纪皖揉了揉有点发麻的手臂,看了看墙上的钟:“挺晚了,需不需要帮你通知家人?”   “通知谁?”贺予涵的嘴角扯了扯,虚弱地反问,“通知我爸还是占芸?” ☆、第53章   这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别样的心酸,听在耳里,纪皖的心莫名有了那么一点酸软。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硬下心肠站了起来:“那你可以叫谢宁,他不是你的全职助理吗?我得走了。”   “大过年地叫人加班,你觉得合适吗?”贺予涵的目光看上去有点可怜,“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旁边的病床将就一晚。”   纪皖避开了那目光:“陪你一晚也不会改变什么。贺予涵,就算你是路人,看到你在大街上发病我也会帮着送医。我们迟早都要习惯没有彼此的生活,不要再给自己幻想了。”   她的语声轻却坚决,仿佛和着冰凉的液体流入贺予涵的身体,在心口处渐渐凝成一股寒意,让人如坠冰窖。   “不,”贺予涵喃喃地道,“我永远都不会习惯。”   尝过了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怎么可能再去将就白米小菜?   纪皖不置可否,后退了几步:“你好好休息,吊完水了就叫按铃叫护士。”   “我睡着了回血怎么办?”   “我相信你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要不然你就不是贺予涵了。”   “可是皖皖,我饿了。”   “饿了就让谢宁他们送粥来给你。”   “现在饭店都关门放假了,去哪里买粥?”   “让安婶她们做点给你。”   “我不想让爷爷担心,”贺予涵恳求说,“你要是现在不想呆在这里,那明天给我送点粥来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皮蛋瘦肉粥。”   纪皖没有出声,快步朝外走去。   “你不来我就一直饿着,”贺予涵耍着无赖,“我以前还请你吃过稻花香呢,就算你回请我一次,行不?”   纪皖狼狈地紧走了几步,好像那说话声是什么可怕的魔鬼在后面追赶似的,大步离开了急诊室。   第二天一早起来,天气阴沉沉的,预报说今天雨夹雪。   际安市的冬天虽然温度不低,但透着一股别样的阴冷,屋里要是不开空调,比屋外没暖和多少。   家务昨天都做好了,公司大部分员工已经放假,只留了一个人值班,没什么事情可以忙碌。   纪皖想了半天还是给席衍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贺予涵在急诊室呆着,让他最好带点粥去看看。   没一会儿席衍就回复了,说是他今天去了基地,有条生产线出了问题,需要他亲自出马,贺予涵那里就先麻烦她照顾一下,等回来了再说。   纪皖心神不宁,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给田蓁蓁打了个电话却关着机,也不知道她和贺卫澜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开手机刷微博,首页却鬼使神差地跳出了贺予涵的一条微博。   等粥,饿得难受。   配图是病房的白墙壁。   纪皖的眼睛好像被火烫到了似的,飞快地退出了微博。   在房间里来来去去兜了两圈,她终于还是妥协,的确,当时纪淑云生病的时候,贺予涵的照顾不可谓不细心,现在就算是她的一次回报吧。   皮蛋现成有,肉沫换成了肉松,一锅粥炖完花了一个来小时,等到纪皖出门都已经九点多了。   一年到头,可能只有这个时候医院才是冷清的,原本停得满满的停车场空荡荡的,纪皖很轻松地停好车,刚要去急诊室,有人在后面惊讶地叫了她一声:“皖皖,你怎么在这里?”   纪皖回头一看,居然是卫瑾彦。   好像小时候做坏事被捉到了似的,纪皖顿时涨红了脸,把手里的保温桶往身后放了放,强自镇定说:“来看一个人。你呢?”   卫瑾彦的眼神僵了僵,旋即微笑着说:“我也是,一个朋友住院了,可能会在医院过年。”   “什么病?很严重吗?”纪皖关切地问。   卫瑾彦点了点头,却显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着急吗?不着急的话一起去前面走走。”   急诊室和住院部的中间是一个中庭的小花园,低矮的灌木丛中是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很是幽静。   两个人各怀心事,肩并着肩走了一段路,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瑾彦……”   “皖皖……”   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我们俩的默契看起来还没有丢光,”卫瑾彦感慨着说,“以前我想赖在奶奶家不回去的时候,你总能刚好想出事情来让我帮忙。”   “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其实我一眼就看穿了,”想起从前的事情,纪皖抿着嘴只想笑。   “回去得被压着练琴、读书,哪有在奶奶家自在。”卫瑾彦不由得有些闪神,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他没法说出口,家里没有这张让他惦记的笑颜,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这种惦记的名字其实叫□□情。   “小时候真好,没有这么多烦心事,”纪皖感慨着,渐渐地敛了笑容,神情郑重地看着他,“对不起瑾彦,这些日子我一直都不敢来找你,我欠你一个道歉。”   卫瑾彦愕然扬眉:“为什么你要和我道歉?”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没有,”纪皖小心翼翼地说,“路青檬她……是贺予涵的朋友……”   卫瑾彦顿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自嘲地笑笑:“前两天刚知道,算是被我料中了,这朵桃花是黑桃花。”   “他太卑鄙无耻了,”纪皖的胸口发闷,“拿别人的感情开玩笑耍手段,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那你为什么要替他向我道歉?”卫瑾彦反问,“是他犯的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不敢来找我?”   纪皖愣住了:“这……这件事是因为我引起的……他以为我们俩……”   “不,你的潜意识里,把他划归在自己人的范畴,所以你才会觉得你要替他道歉,所以你才会觉得难以面对我。”卫瑾彦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和从前一样亲昵,只是他明白,两个人之间再也无法回到两小无猜的从前了。   纪皖低头想了片刻,苦笑了一声:“就算是吧,不过我相信不久以后我就会忘记他的,这个世界没有谁会无法取代。”   “皖皖,”卫瑾彦的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神情郑重:“要问问你的本心,你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你爱他吗?如果你爱他,不要因为他对我的一时误解和过错而放弃了你们的感情,我不在意他受到什么惩罚,我在意的是你会不会幸福。”   “你说的,偷来的幸福不会长久,”纪皖的鼻子有些泛酸,“我和他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永远游不到彼岸。”   “真的决定了?”卫瑾彦紧紧地盯着她,“路青檬让我一定要来劝劝你,她说你会后悔。”   纪皖不由得咬了咬唇,心底浮上了一层恼意:“她以为她是上帝能洞察人心吗?”   卫瑾彦有点发怔,怅然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个女人……的确有点本事……”   纪皖的心脏抽搐了一下,她最怕的就是卫瑾彦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路青檬,这样的话,她真的是罪孽深重。“你和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卫瑾彦失笑道,“她居然说她爱上我了,和我睡也睡了,恋爱也谈了,非得让我负责。”   纪皖愕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别理她,等那股劲儿过了就好了,”卫瑾彦浑不在意地说,“倒是你,贺予涵既然这样设局和你结婚,肯定不会轻易放手,如果你执意离婚,一切小心为上,记着,你所有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撑着。”   就算在寒冷的严冬,这句话也带来了融融的暖意。   带着这股暖意,纪皖大步走进了急诊室。   贺予涵一个人孤零零地侧卧在床上吊水,他半蜷着身子,一见纪皖进来,立刻惊喜地半撑起了身体,连带着盐水架一阵晃动:“皖皖你来了,我饿得难受。”   纪皖把保温桶放在了床头柜上,打量着他,脸色已经好多了,就是下巴上冒了青色的胡渣,看上去有点憔悴。   “好多了吧?”   “没有,胃还疼。”贺予涵的手压在胃部,仰靠在床上,一脸的虚弱,“医生说下午还要吊水。”   纪皖不置可否,将里面的粥取了出来,替他弄好了小桌板。   贺予涵显然是饿得很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唏哩呼噜地吃得很香,纪皖特意只替他盛了一小碗:“你慢点吃,胃一下子不能接受太多食物。剩下的我放着,下午你饿了要吃就和护士说一声,让她们给你微波炉热一热。”   贺予涵的手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有点委屈:“你下午不来了吗?”   纪皖迅速地避开了视线:“不止下午,以后都不会来了,你好好休息。”   贺予涵苦笑了一声:“那大年夜和初一能到我家露个脸吗?不然我交代不过去。”   “算了吧,”纪皖轻声说,“没必要瞒着,而且,你家里应该没一个人欢迎我,我不出现是皆大欢喜。”   贺予涵僵住了,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样的贺予涵,没有了从前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势,让人无端端起了几分怜惜。   再这样纠缠下去,所有的决心只怕要被渐渐腐蚀。纪皖不敢再看,只是低声说:“贺予涵,过完年,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吧,如果抛开那些骗局,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过得挺幸福挺快乐,就让它在我们两个心里留个美好的回忆,不要让无休止的争吵和厌憎毁了这段记忆,行吗?”   房间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贺予涵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粥喝完,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的语声低柔却带着无尽的坚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皖皖,不行。”   纪皖呆呆地看着他,一阵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所有的事情都成了一个怪圈,一下下地绕着转,重新又回到了远点。   她心灰意冷,站起来就要走,贺予涵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贺予涵刚接通了手机,田叔的声音在他耳边急急地响了起来:“小少爷,你和小夫人快回来,老先生晕倒了!”   贺宅里乱哄哄的,家庭医生已经带着医疗团队赶到了,全家人都在了,等在卧室门口焦急地等着消息。   贺卫芳正在盘问田叔当时的具体情况,贺卫庭则焦急地在门口踱来踱去,占芸靠在栏杆上抹眼泪,贺卫安向来沉静的眼中也透着几分担忧。   贺卫澜也刚刚行色匆匆地从韩山峰赶回来,几乎和贺予涵前后脚到,两个人对视一眼,又迅速地避开了视线。   “嗨。”贺卫澜冲着纪皖打了声招呼。   “蓁蓁呢?”纪皖忍不住问。   “回家去了,”贺卫澜的口气不是太好,“你要是这么不放心她,不如让她赶紧和我断了。”   纪皖简直不敢置信,这是一个正在热恋的男朋友该说的话吗?   还没等她说话,卧室的门开了,家庭医生领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贺家人一下子全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   家庭医生姓徐,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推了推他的金边眼镜安慰说:“没什么,老先生只是血压太高,这几天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所以一下子晕倒了。”   贺卫庭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徐医生,我爸的身体一直是你在负责的,你给我们透个底,到底问题大不大?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啊。”   徐医生笑着拍了拍贺卫庭的肩膀:“卫庭,放心吧,老先生的身体很好,不过很显然,这阵子他好像精力有点透支,公司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贺予涵冷冷地问:“二叔,你那个烂尾楼盘谁在收拾残局?”   贺卫庭顿时有点羞恼,沉下脸来:“予涵,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只是外立面稍微延迟几天罢了,解决的方案都已经出来了,爸也已经认可了。倒是你,成天就知道给爷爷置气,你看看全家人,哪一个像你和你媳妇一样成天不着家的?”   “好了好了,别吵了,”贺卫芳瞥了纪皖一眼,“大家还是先去看看爸再说。”   徐医生摆了摆手:“老先生需要静养,交代说都不用进去看他了,让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他顿了顿,看向贺予涵和纪皖,“予涵,这位是你的妻子吗?老先生说,让你们俩一起进来,他有话要交代。”   贺卫庭愕然,眼睁睁地看着贺予涵拽着纪皖进了房间,一丝寒意从眼中掠过。   卧室里灯光幽暗,厚重的窗帘都拉了起来,医疗室里的好些器械都拉了过来,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酒精、消毒水混杂着药物的味道。   不知怎的,纪皖的脑子里顿时浮现起那泛着霉斑的面包,一阵反胃从胃部袭了上来,她赶紧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股异样的感觉。   手上一热,贺予涵趁她不注意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恳切地看着她。   “皖皖,先别让爷爷知道我们俩闹离婚的事情,我要挟着让他不得不同意你进了贺家,这才过了多久就闹离婚,他非得气死不可。”   贺予涵的话在她耳边掠过。   她不以为然,贺宁有多讨厌她谁看不出来?两人要离婚了只怕会开个PARTY顺便替孙子再次物色妻子人选吧?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和贺予涵一拼的话,非这个爷爷莫属。她同意跟着过来贺宅,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在贺宁面前把离婚的事情捅开,这样贺予涵被贺宁拘着,总该投鼠忌器了吧?   她避开了贺予涵的视线,目光落在了床上的贺宁身上。   到底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就算再强硬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和最后一次见到的相比,贺宁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原来锐利慑人的目光变得绵软无力,露在被子外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爷爷,”贺予涵神情忧虑地在他床前坐了下来,“怎么好端端地忽然晕倒了?”   贺宁定定地看着他,混浊的眼中莫名透着一股难掩的宠溺,纪皖的心里一颤,这才是一个正常老人看孙子的眼神,就好像姥姥看她一样。   “还不都是被你气的,总是和我作对。”贺宁虚弱地开了口。   贺予涵心里难过,替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道歉:“对不起。”   “你呀,和我一样,是个天生的倔脾气,”贺宁叹了一口气,看向纪皖,“你好好看着他点,平时多劝劝,别让他犯浑。”   纪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贺宁这是在和她说话吗?   “我……其实……”她嗫嚅了两声,却忽然说不出口了,如果贺宁像从前一样威严蛮横,她不会顾忌什么,可现在,眼前的老人就好像是一个病弱的长辈,那殷殷的眼神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贺予涵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他立刻岔开了话题:“爷爷,趁着这个机会你好好歇歇,公司里的事情就交给二叔和姑姑,也该是你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贺宁的喉中发出“咕”的一声,似笑非笑,那神色渐渐古怪了起来:“交给他们俩……呵呵,”他笑了笑,“那就没你什么事了?”   “如果要从旁协助些什么,我当然也责无旁贷。”贺予涵连忙说。   贺宁不置可否:“你这是打算和和宇划清界限了?”   看着贺宁略显失望的眼神,贺予涵犹豫了两秒,贺卫芳的话好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响起。   “你身旁有谁能和你相提并论?又有谁现在接掌了家族企业比你高上了一筹?”   他摒弃杂念,把这魔音从脑中祛除:“爷爷,我的函念投资也是和宇的分支,谈不上划清界限,我深信,过上几年,函念投资的前景不会比和宇差。而且,二叔对和宇是什么心思你也该知道,如果你想要家宅安宁,我就不合适再掺和到和宇的经营中来。”   贺宁沉默了很久,那眉心拧起来的“川”字和鬓边的白发,让人忍不住心中恻然。   不一会儿,他拍了拍贺予涵的手:“我明白了,年后要开董事会,你手上也有股份,参加一下。”   贺予涵点了点头:“和宇今后的经营和发展方向,我到时候会写一个可行性意见,给你和二叔做个参考。”   贺宁没应声,目光忽然落在纪皖身上:“我这个老头很惹人讨厌吗?”   纪皖猝不及防,愕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站得这么远干什么,过来坐下。”他淡淡地说。   纪皖迟疑了片刻,顺从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贺宁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孙媳妇,的确,她的气质很是独特,五官各有特色,尤其是一双眼睛,好像上好的琥珀,透着别样的光泽。   只是不得不遗憾,那紧抿的双唇,还有防备的眼神,这个女人看起来比贺予涵还要倔强。   两强相遇,必有一伤。   他一直盼望贺予涵能娶一个和他母亲一样温柔的女孩,性格上互补,这样才能和和美美。   贺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于放缓了语调:“皖皖,你家里还有一个姥姥?”   纪皖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见一面吧,”贺宁的神情有些疲惫,“这样拖着,对老人家很不尊重。”   纪皖的脑子一阵发胀,呼吸紊乱了几秒,骤然之间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泛了上来:“这……爷爷我和予涵……”   “好的,”贺予涵迅速地接上了话茬,手掌用力地覆在了纪皖的腿上,“我和姥姥去商量一下,定个日子。”   “还有,”贺宁瞟了一眼纪皖的肚子,那眼神中透着期待,“什么时候开始考虑下一代的事情了?我老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福气看到重孙子。”   纪皖霍地站了起来,贺予涵和贺宁都愣住了。   “对……不起……”她捂着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飞一样地跑进了旁边的卫生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哗”的自来水声,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干呕。   贺宁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喃喃地问:“予涵,你媳妇她……她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狂喜冲刷着贺予涵的神经,他的呼吸急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快去医院看看,”贺宁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会不会是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咋办?   凉拌! ☆、第54章   贺宁的身体还不是太好,没过一会儿徐医生就进来了,示意老爷子要卧床静养。   走出卧室的时候,就算贺予涵极力掩饰,嘴角的笑意也没完全忍住,刚才那冷厉沉肃的神情一扫而空。   门口还等着好几个人,一见他的模样,贺卫庭皮笑肉不笑地问:“予涵,这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爷爷的精神还不错,”贺予涵笑着说,“大家都放心吧,爸,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他甚至破天荒地朝着占芸点了点头,占芸和贺卫安都愣住了。   纪皖心神不宁地跟在身后,一双小胖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她低头一看,又是贺予彤。   “姐姐姐姐,你来啦,”贺予彤高兴地喊,“我们去抓蚯蚓玩好不好?早上牛牛欺负我,我要抓蚯蚓吓唬他。”   纪皖担心地看了看她的额角,还好,虽然还有点淡淡的红斑,但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彤彤乖,”贺予涵居然半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语气前所未有得温柔,“姐姐和哥哥还有点事情,下次再带你出去玩。”   占芸吓得都忘了去抱女儿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贺予涵,一脸“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的表情。   彤彤打蛇随棍上,抱着纪皖撒了一会儿娇,这才松开了手,欢快地跑到楼下去吃蛋糕了。   贺予涵拽着纪皖,一路走得飞快,眨眼就出了大门到了他的车子旁。   “上车,”他兴冲冲地说,“我们去医院化验,五分钟就能知道结果了。”   纪皖没有吭声,手抵在车门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不用去查,我知道的,这两天我吃了点不干净的东西,胃总是不太舒服。”   贺予涵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那就算去医院确诊一下,不是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我自己会去,现在我还有点事情,要回家一趟。”纪皖固执地说,“你还是自己先回医院挂水吧,小心急性肠胃炎反复。”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说:“那我送你回家。”   “麻烦你把我送到地铁口就可以了。”纪皖见他没有固执己见,终于松了一口气。   车上十分安静,贺予涵连音响也没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纪皖更是心乱如麻,恨不得一步飞回家里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   地铁口很快就到了,车子一停在路边,纪皖就去拉车门,只是车门一动不动被锁住了。   她回头一看,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带着深深的祈求。   “你这是干什么?”纪皖的眉头皱了起来。   “皖皖,我知道,你一直不敢再相信我,你怕我从此操控你的生活,怕你会就此失去了自我,还怕我有一天厌倦了你,你的潜意识中,总觉得世界上的男人最后都会像你父亲,最终都会因为不同的原因负心薄幸,”贺予涵的声音低沉而诚恳,“这些日子,我都在深深地反思自己的言行,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的确,是我做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会尊重你和你的朋友,把他们当成是我自己的朋友一样对待。就算犯了死罪的囚徒,都有一个死缓的机会,皖皖,我们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天,你总不能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车厢里是难堪的沉默。   “如果你怀孕了,能不能就当是老天爷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贺予涵的声音温柔,透过耳膜,仿佛柔软的绸带,一圈圈地在她的心口缠绕了起来,“你想想,一个像我们俩的孩子,在你的肚子里孕育,我们俩一起看着她出生,陪着她长大……”   纪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不行,我没有现在要孩子的打算,而且,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   贺予涵的眼神骤然凌厉了起来,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风暴。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难道……你想打掉?”   “我不知道……”纪皖喃喃地念叨了一句,骤然清醒了过来,“不,不可能,我没怀孕,我只是胃不好。”   贺予涵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好,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明天带你一起去做检查。”   “明天年三十。”纪皖本能地反驳,“谁大过年地去医院。”   “那后天。”贺予涵毫不松懈地追问。   纪皖迎视着他的目光:“过完年吧,过完年我去检查,第一个……告诉你结果。”   贺予涵紧盯着她,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下了车,亲眼看着贺予涵的汽车驶离了视线,纪皖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有点松懈。   地铁里没有像从前一样拥挤,她神思恍惚地拉着扶手,过了一会儿,有个大妈碰了碰她的肩膀,同情地说:“姑娘,你的脸色看上去好差,过来坐下吧。”   她反射性地站直了,挤出了一丝笑意:“谢谢大妈,我没事,好着呢。”   然而身体的反应却是不会骗人,下了车以后,她扶着墙壁干呕了好几下,胸口恶心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一直到了地面上闻到了清新的空气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地铁的出口就有家二十四小时的药店,纪皖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这才做贼一样地到里面买了一盒验孕棒。   家里田蓁蓁在,哼着小曲抱着花菜在洗澡,一首句怪腔怪调的歌词“I'M A LOSER……I'M A LOSER……”被她颠来倒去反复了好几遍,音调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地滑来滑去,听着让人脑袋发胀。   “回来啦,来,花菜和你干麻麻打个招呼。”   一见纪皖回来,田蓁蓁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抓着花菜的爪子冲着她摇了摇。   花菜的毛都黏在身上,看上去好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可怜巴巴的,那双发蓝的猫眼被雾气蒸腾得甚是氤氲,完全没了从前高冷的模样。   饶是纪皖心里烦闷,也被目光看得心里发软,弯下腰来握了握花菜的爪子:“乖,也就是你了,才能劳动你妈妈的玉手替你洗澡。”   田蓁蓁哼了一声:“去去,桌上有我做的饼干,还不能堵上你的嘴?”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纪皖看着桌上DIY的小动物饼干心里纳闷,放了一块在嘴里,味道还不错,带着一股奶香:“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田蓁蓁隔着卫生间的门笑了起来,“我昨晚把贺卫澜拿下了,小样儿,还和我装模作样地较劲,明明是我比较吃亏好伐。”   纪皖拿着饼干的手一顿,一想到刚才贺卫澜不太好的语气,心里有点不安:“蓁蓁,你真的……那你做好措施了吗?”   卫生间里没有声音,只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纪皖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几步就拉开了卫生间的门,只见花菜坐在浴盆里,花洒里的水淋在它的身上,一个个肥皂泡鼓了起来,它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抵抗,而是急急把前爪往前探,隔着水帘好像想去抚摸田蓁蓁。   “蓁蓁……”纪皖半蹲下来看着她,心痛如绞。   田蓁蓁无声地哭泣着,脸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留下的眼泪还是洗澡溅起的水珠。   “没什么啦……”她努力地想笑,“我的心愿已经完成啦,过完年我就和他分手,有很多人爱我呢,我一点儿也不稀罕他,真的,皖皖你相信我,我一点儿都不稀罕他,就是心里有点……有点难受而已。”   纪皖抱住了她,想要把自己不多的温暖嵌入她的身体:“蓁蓁……我知道……我在这里……”   “好了好了,你快出去,把你都弄湿了,”田蓁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飞快地抹了一把脸,把纪皖往外推,“等我把它洗完我们一起去吃饭。”   这样的田蓁蓁太让纪皖担忧了,可感情这事,除了当事人,谁也没有任何置喙的权利,就算她想帮忙,可能也只是越帮越忙。   等田蓁蓁把花菜用浴巾包着出来时,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花菜对吹风机一直很反感,不肯好好地吹干身上的毛扭来扭去,田蓁蓁和它笑着闹成一团。   关掉电吹风,田蓁蓁捏了捏花菜的小肥爪,和它一起来了一张美美的自拍,照例把自己的痕迹打上了马赛克上传到了微博。   出浴美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幸好有你,花菜。   退出微博,她开开心心地说:“走,我们去吃饭。”   有时候纪皖也是挺佩服田蓁蓁的,她的神经比较粗,心情不好了和花菜玩一玩,吃上一顿烧烤,刷一会儿微博,天大的事情就好像都过去了。   两个人找了个韩式烤肉店吃了五份大酱五花肉,田蓁蓁喝啤酒,纪皖喝饮料,看着那五花肉在铁板上“滋滋”冒着油花的时候,好像真的什么烦恼都没了。   回到家里已经八点多了,这正是田蓁蓁工作的时间,她钻到卧室里去上网了。   纪皖定下神来,终于下定决心拉开了卫生间的门:反正事情都已经在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两条红杠杠。   纪皖盯着那验孕棒看了很久。   脑子里一片空白。   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然而,她或者是他来得是多么得不是时候。   橙子科技正在发展的加速期。   和贺予涵的婚姻正要破裂。   这个宝贝,到底要还是不要?   贺予涵的脸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果有了宝宝,她和贺予涵就再也牵扯不清,没有一刀两断的可能。   贺家是不会允许他们的骨肉流落在外的,贺予涵更不可能同意离婚,他的手段随便使上一个,就足以让她伤筋动骨。   纪皖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有无数的怪物在追赶她,无一例外,那些怪物都长了一张贺予涵的脸,任凭她如何躲藏,它们都如影随形地跟在背后,怎么也甩不脱。   “皖皖,你是我的。”   “我们的宝贝呢?”   “乖乖地听话,不然我就把你撕成碎片。”   ……   “嗷”的一声巨响,纪皖悚然回头一看,一头怪物抓住了一个白胖胖的婴儿,巨大的手臂在半空中乱舞,那婴儿却一点哭声都没有,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纪皖。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那幽幽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徘徊。   “不要了,又是个女孩,吃了正好。”林滨从白雾中走了出来,诡异地笑着。   纪皖如遭雷击,嘶声大叫了一声“不”,却看见那婴儿忽然变成了花菜,喵的一声惨叫,眼看着就被那怪物吞进了嘴里……   她惊喘着从梦中惊醒,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田蓁蓁回家去了,纪皖也去了姥姥家,姥姥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桌上放着八色糕饼和干果,还掏出了两个厚厚的红包,一个给她,一个给贺予涵。   “小涵呢?啥时候过来?”她喜滋滋地问。   纪皖哭笑不得:“他过来干嘛。”   “你这孩子,”姥姥颤巍巍地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大过年的不许说不好听的,都要图个吉利,晚上别忘了去他爷爷那里吃年夜饭拜年。”   纪皖刚想拒绝,姥姥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皖皖啊,你不去要被别人说你没家教,只要你没离婚一天,就不要这样给姥姥闹心,成不?”   话音刚落,贺予涵就开门进来了,纪皖的眼睛顿时瞪圆了:他什么时候有了姥姥家的钥匙?   贺予涵一扫前两天躺在病床上那萎靡不振的模样,左右手各拎着几大盒东西,精神抖擞地放在了茶几上,就连那一声“姥姥”都叫得格外动听。   姥姥把红包塞进了他的手里,一边打量着桌上的礼盒一边高兴地埋怨:“你这么破费干什么,这些东西都老贵了吧?”   “姥姥,这是我特意让人专供的铁皮枫斗研磨的粉,对抗衰老特别有效,另外是你日常都要用到的,不费什么钱。”贺予涵随意地取出了几件放在了茶几上。   姥姥骤然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这是什么?”   盒子里放着一个点翠的头面,精致艳丽,上面的珠花还在微微颤动。   “我看姥姥你喜欢唱戏,就给你置办了一套,和大爷大妈们玩的时候戴上更有意思一点,”贺予涵笑着说,“这是仿品,不是真正的点翠古董,不值几个钱。”   然而就算是仿品,也能看出这套头面的精致程度,旁边的银丝纤毫毕现,中间的翠色和普通的不同,除了颜色艳丽还有一层柔润的光泽度,让这套头面显得分外鲜活。   姥姥捧着盒子爱不释手,纪皖在一旁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礼品费了很大的心思,连她也自愧不如。   “小涵啊,你太有心了……”姥姥笑着笑着,忽然一下红了眼眶,“姥姥我都好多年没这么开心了……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   纪皖慌了手脚:“姥姥你好端端地哭啥啊,大过年要喜庆。”   姥姥拿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不好意思地说:“姥姥这是高兴,你姥爷和你妈都走得太早了,没享过福,我这老太婆总算还有几年,以后到了地下也能好好给他们俩说道说道,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姥姥你还要长命百岁呢,以后照顾你的重外孙、重外孙女。”贺予涵慢条斯理地道。   纪皖打了个寒颤,倏地回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贺予涵不吭声了,姥姥没看出他们俩之间的暗潮涌动,高兴地说:“对,我好歹得等到那个时候才能闭眼。小涵啊,这些礼物够了,这一袋你拿回去,给你爷爷别浪费在我这儿了。”   “这个是给皖皖的,”贺予涵轻描淡写地说,“皖皖这阵子住在外面我不太放心,就给她准备了点吃的。”   姥姥饶有兴致地去看:“你这都想到了,奶粉……补钙片……营养液……”   纪皖脑子里轰的一声,这才回过味来,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拿盒子,可是已经晚了,姥姥困惑地停住了手:“这……这是啥?难道皖皖你……有情况了?”   “没有,不是的……”纪皖叫苦不迭,这要是让姥姥知道她怀孕了,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和贺予涵离婚了。   “姥姥,还没完全确定呢,”贺予涵看了她一眼,解释说,“皖皖说要等过完年再去查,确定了再给你一个惊喜。”   完全不用解释,姥姥立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满屋子地一边打转一边叨叨:“哎呦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我得给你姥爷和你妈上柱香,告诉他们这事儿,皖皖,姥姥太开心啦,这是双喜临门啊……”   她到里屋去上香了,纪皖僵直的身体缓缓地转了过来,面对着贺予涵,眼神冰冷:“贺予涵,你可真能耍手段啊。”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酸爽,索的就是醋哥~\(≧▽≦)/~啦啦啦,这章分量很足,算是小双更成不? ☆、第55章   和姥姥告别的时候,姥姥一路送出了小区,千叮咛万嘱咐,把她所知道的关于怀孕初期该注意些什么的事情都念叨了一遍,任凭纪皖再三解释还没有确诊也没用。   这让纪皖有种一拳打进棉花中的无力感。   “下午别忘了替你爷爷买点礼品再去拜年,不在于钱多钱少,在意的是这份心意。”末了姥姥再三强调。   纪皖沉默着点了点头。   超市里的人意外得多,手推车上都大包小包的,热闹非凡。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不时迎面而来的一家三口,纪皖忽然想起了从前他们俩逛超市的场景,不由得心里一阵泛酸。   她不想多逛,只是径自到了保健区,替贺宁挑选了一个最高档的暖脚器,外加超市里最贵的补品,总共也就花了三千多块。   这价钱在普通人家已经算得上大礼了,可送给贺宁,实在是太寒酸了。   纪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贺宁手上玩的东西都是古董,就算把她所有的存款拿出来,可能都够不上那本《两汉策要》的一个封皮。   年三十的贺家老宅很是热闹,除了贺家人都到齐了外,家里好几个佣人包括安婶和田叔都是很早就在贺家安了家的,大家剪了窗花、贴了福联,大门口甚至挂了两盏红色的灯笼,看起来一派喜气洋洋。   贺宁今天穿了一套深红色的古稠中式对襟衫,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他坐在客厅正中间的沙发上,还没成年的小辈们都过来磕头拜年,说上一句新年祝语,拿一个厚厚的红包,贺予彤最是兴奋,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在一群小屁孩中最大,老气横秋地拿着自己的红包对下面的小辈说话:“你们也来给我磕头拜年,我给你们发红包,一人一百块。”   贺卫芳那个小外孙才三岁多,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伸出了一个指头:“一张……姥爷这么多……不合算……”   旁边的人都哄笑了起来,贺予彤顿时涨红了脸:“等会儿不和你玩了,我和迪迪去放炮仗不带你看。”   小外孙急了,口吃着说:“恭喜发财,小姨姨我也要,炮仗!”   “好,都要都要,”田叔在一旁乐呵呵地说着,“走,田叔带你们出去放炮仗。”   桌上已经放了很多精美的礼盒了,纪皖刚想把自己的礼品放上去,贺予涵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握着她的手,恭恭敬敬地把礼盒和纪皖的那几样一起放在了茶几上。   “爷爷,新年快乐,我和皖皖一起特意挑的,祝你身体健康。”   贺宁也没在意,示意旁边的贺卫芳收起来,看向纪皖的眼神破天荒得和悦:“不用破费了,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你们都该知道。”   “爷爷我知道,”贺予涵神色自若,“但愿过两天有好消息。”   纪皖的心头别别乱跳,不自然地避开了贺宁的视线。   吃年夜饭、围炉聊天、看电视,一家人难得都聚在一起。贺予彤今天有恃无恐,大过年的随便她怎么淘气都没人骂她,于是就领着和几个小孩子在院子和客厅里窜来窜去,还非得拉着纪皖去外面玩。   纪皖打起精神陪了一会儿,躲猫猫的时候有点累了,就靠在后墙上歇了一会儿。   后墙直通厨房消洗室,大概就只有几米远的距离,纪皖正对着厨房的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在走动,若有似无的声音隔着空气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这种满大街都是的保健品她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给爸,安婶,你收着,随便吃点,不爱吃就扔了吧。”贺卫芳随意踢了踢脚边放着的礼品。   “这……这不合适吧?”安神为难地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没钱也不知道收敛点,予涵都准备了礼物了,她还非得硬出个头 。”贺卫芳嗤笑了一声,目光看向门外,仿佛透过浓重的夜幕,落在了纪皖身上。   这一刹那,纪皖几乎以为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故意要羞辱她的。   “她也算是一片心意吧,”安婶挺好心的替纪皖说了一句话,不过她也不想得罪贺卫芳,忙不迭地端着盘子说,“不过老爷子的确不会吃,哎呦你先忙着,我送水果出去。”   贺卫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地上的礼品,眼神阴晴不定。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贺予彤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纪皖僵直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贺予彤欢呼了一声,冲上去拉住了她的手:“姐姐你好厉害,我都找不到你,接下来换你找我了。”   “吱呀”一声,贺卫芳从厨房的后门中走了出来,随手把那几盒礼品扔进了后院的垃圾桶里,脸色阴沉地看着墙角的纪皖。   “姑姑,”贺予彤眨巴着眼,指着垃圾桶小声地说,“新的,浪费不是好孩子。”   贺卫芳懒得理她,低喝了一声:“彤彤去找你妈去,这么晚了再在外面玩,小心被妖怪抓走吃掉。”   贺予彤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胆怯地后退了一步,一溜烟地钻进了厨房不见了。   “纪皖,我真是佩服你的手段,”贺卫芳的口气非常不善,“你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有骨气,就别再缠着予涵了。”   纪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困惑地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贺卫芳轻蔑地一笑,“予涵值得一个更好的全心全意对他的女孩,而不是你这个只会替他惹笑话、让他收拾残局的拜金女。”   纪皖看着她,了然地笑了笑:“我明白了,你是希望予涵有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妻子吧?你是想掌控贺予涵被你所用或者有什么大事需要借住他的力量吧?”   贺卫芳的脸色骤然一变:“你在予涵那里胡说了什么?”   “我对你的事情没兴趣,你好自为之吧,贺予涵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纪皖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回到客厅里,贺予涵刚要出来找她,一见到她才松了一口气。   贺予彤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累了,这会儿乖乖地趴在占芸身上打哈欠。   “去哪里了这么久?嘴唇都紫了。”贺予涵略带责备地问。   纪皖靠在了椅背上,只觉得浑身疲乏,无论是从**上,还是精神上。   “尝点橙子,很甜,”贺予涵顺手把切好的四瓣橙剥了开来,递到了纪皖的嘴边。   酸甜的气息直扑鼻尖,纪皖用力地捂住了嘴,才把一阵泛上来的干呕压了回去,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状。   “不要,谢谢。”她如坐针毡。   一直到了九点多,贺宁才有些疲了,终于先上去睡了。老的一走,大家也就陆陆续续地准备散了。   纪皖忍了这三个小时终于解脱,拎起包迅速和大家颔首告别,贺予涵站起来也跟着要走。   “予涵,”贺卫芳紧跟了两步,语气不是太好,“你们年三十难道还不在家里住?明天各家亲戚过来你不在合适吗?”   贺予涵的脚步一顿,歉然说:“姑姑,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这一顿的功夫,纪皖就已经快要走出大门了,贺予涵紧追了几步,拽住了她的手臂:“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回去?到我的车上来,别犟了,这两天我不逼你。”   这满满地拿捏了七寸的语气,让纪皖胸口的闷气终于难以抑制,她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贺予涵,你还真以为你是天下的主宰了,我告诉你,就算是有了孩子,我决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贺予涵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压下了那暴戾的情绪,拉开车门,半强迫地把纪皖塞入了车内。   汽车启动了。   他却没有挂档。   机械的发动机声中,贺予涵冷冷地开口:“很遗憾地告诉你,就算是你想把孩子打掉,全际安市都不会有人胆敢接你这个要求。”   从来没有一个农历新年过得如此胆战心惊。纪皖做梦都梦见贺予涵在她身旁安插了天罗地网,就连她的呼吸频率都能一一监测到。   过年的时候,姥姥家、姥爷家来来往往的亲戚挺多的,平常公司忙,纪皖没时间陪着姥姥,这次索性就陪着姥姥一连过到了初三,也省得一个人呆在公寓里胡思乱想。   贺予涵果然守信,这几天都没来骚扰,不过每天都会来个电话,姥姥年纪大了,拿着电话一唠叨就是二十来分钟,把纪皖一天的行程流水一样地汇报一遍,真不知道他怎么有闲心听上这么长时间。   初四的时候,席衍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勒令一定要给寿星来捧场,不然他就亲自过来抓人。   纪皖没办法,只好答应马上过去。只是去参加生日宴会总不能空手吧,她先到了铂圣百货,在一个平常挺喜欢的创意银饰品牌店中买了一对袖扣,花了一千多块钱。   袖扣挺漂亮,古典的雕花镶银,中间是泛着浅浅蓝意的宝石,席衍打开盒子的时候眼睛不由得一亮,笑嘻嘻地问:“我现在就可以戴上吗?”   纪皖看着他袖扣的钻石袖扣不由得有些汗颜:“你喜欢就好,现在就不必……”   席衍二话不说就把原来那个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纪皖的那个扣了上去,随后满意地举起衣袖看了看:“很配我独特又帅气的气质,待会儿给予涵看看,他得眼红死了。”   不远处有一群人在叫他,席衍只好让纪皖自便,就匆匆地迎了过去。   纪皖打量了一下四周,大厅里布置得十分富丽堂皇,四处都装饰着花球,随处可见长腿细腰的模特,还有好几个很眼熟的明星,大家都三五一群说笑着,有三五个熟面孔,沈卫雅、路青檬、还有贺家的贺卫澜、贺予灵都在。   没看见贺予涵,纪皖心里松了一口气,随手拿了盘吃的,找了个不太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了下来。   沈卫雅一扭头看到了她,飞快地和贺予灵窃窃私语了两句,就快步走了过来。   “你也来了,真是无孔不入啊,”她坐在了纪皖的身旁,嘲笑地说,“什么时候搭上席衍了?”   真是莫名其妙。   纪皖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既然你我彼此都看不顺眼,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话自己找虐?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吗?”   沈卫雅的脸色一变,她自小就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除了在贺予涵这里碰过壁,还真没别人这样给她冷言冷语过。   在她面前,这个名叫纪皖的女人永远都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就好像她有多了不起多清高自傲似的,就好像她沈卫雅永远都是她纪皖脚底下的泥。   她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说:“纪皖,别以为予涵喜欢你你就能飞上天了,哪天予涵不要你了,你就等着吧。”   “行,你赶紧去劝劝贺予涵,求求他赶紧把我放了。”纪皖的胸口也有点烦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的缘故,她的情绪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淡然沉静。   沈卫雅都快气哭了:“你真不像话,予涵这么喜欢你,你还要伤害他,你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   脚步声响了起来,沈卫雅转头一看,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起转来,哽咽着说:“予涵,她……她……”   贺予涵冷冷地看着她,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往外面坐一点别挡了他的位置。   沈卫雅愕然瞪大了她的泪眼,却在他紧皱的眉头中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皖皖心情不好,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别在意,”贺予涵一边淡淡地应着,一边在她们中间坐了下来,看向纪皖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起来:“什么时候到的?想吃什么我帮你去拿。”   “她说你不好……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为什么要喜欢她……”沈卫雅的泪光盈盈,看着贺予涵的目光伤心欲绝。   “她是我老婆,我不喜欢她喜欢谁?”贺予涵反问。   沈卫雅哑口无言,扶着桌子颤抖着站了起来,眼里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予涵……你变了……”   “你非要这样以为,我也没办法。”贺予涵沉声道。   沈卫雅恨恨地看了一眼纪皖,飞一样地跑了。   没了这个恼人的电灯泡,贺予涵看了一眼纪皖盘子里的东西,兴致勃勃地问:“你拿的泡菜算是酸的还是辣的?听他们说酸儿辣女。”   纪皖的头痛欲裂,哑声说:“求求你离我远点,求求你让那些人也离我远点,你的青梅竹马,你的姑姑,都别再来骚扰我了!”   情绪瞬间好像有些失控,在贺予涵惊愕痛苦的目光中,她倏地一下狼狈地站了起来,踉跄着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中间的场地上,席衍和他的朋友们玩得很HIGH,请来的美女和帅哥模特在跳**的生日舞,围着席衍和他的朋友尽情地展露着他们的美腿和身材,路青檬和一个混血的模特对舞,她的舞姿**,充满了野性的诱惑,引来一片叫好声。   主持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场上一阵哄笑,有人招呼了一声,侍应生鱼贯而入,端上来一溜儿的红酒。   “对,二十八杯,一杯也不能少,”路青檬在旁边大笑着帮腔,“对席衍这是小CASE。”   席衍四下寻找着帮手:“你们可劲儿欺负我,不行,今天我肩负重任,闹酒找别人去。”   “那不行,我们今天给你备了大礼,”一个朋友也嚷嚷了起来,“你要不喝,这大礼就给别人享用了。”   “没听说送出来的生日礼物还能给别人的,你们让予涵评评理,予涵,予涵呢!”席衍叫了起来。   路青檬从后面摸了上来,趁其不备,抄起一块蛋糕就糊在了他的脸上,席衍反应倒是够快,随手把蛋糕倒糊到路青檬的身上,路青檬避之不及,顿时尖叫了起来。   大厅里热闹非凡,参加PARTY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这一闹腾大家一哄而上,糊蛋糕的糊蛋糕,灌酒的灌酒,大厅里顿时热闹非凡,连沈卫雅和贺予灵也都混在里面,席衍是今天的主角,寡不敌众,被一连灌了好几杯。   纪皖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掠过一丝轻微的羡慕。   这样放肆的嬉闹,她有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童年是最肆无忌惮的时候,可她却背负着父母的禁忌,一路都是别人同情的目光和八卦的指点。   少年时肩负母亲的期望,别人在尽情玩乐的时候她埋头学业。   青年时背负着那一段隐秘的初恋和母亲的疾病,别人在尽情享受青春时,她为了那五万块钱忙碌得昏天黑地。   一直到了现在,她依然被一道道看不见的绳索捆缚着,只能看着这些被上帝眷顾的人挥洒着他们的肆意张扬。   台上的音乐陡然一变,一个侍应生推着一个巨大的盒子在音乐声中走了过来。   嬉闹的声音稍稍小了小,席衍被灌得有些找不着北了,踉跄了两步笑着说:“你们搞什么鬼……不会里面藏个大美人吧……”   “SUPRISE!”   刚才那个上二十八杯酒的朋友大叫了一声,四周的灯光骤然变暗,停顿了两秒后又瞬间亮起,那大盒子“砰”的一下四面弹开,一个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从里面跳了出来,抱着席衍的脖子在脸上印了一个艳丽的大红唇。   纪皖无声地轻吐了一口浊气,原本心头那丝若有似无的羡慕顿时化为乌有。   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人也可以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台上,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朝着门厅走了几步,外面是个半敞开的阳台,她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一个高大的侍应生朝她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单手背在身后,托盘里放着一杯色彩缤纷的液体。   “纪小姐,这是席先生让我送过来的,请你慢用。”他彬彬有礼地说。   纪皖从托盘里接过高脚杯,只见那饮料从下到上,从深蓝到浅蓝,一层又一层,散发着馥郁的芬芳。她有些困惑,朝着台上的席衍看了看,席衍正和那个比基尼美女在纠缠,再仔细一看,席衍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恼火,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在了那美女的胸口,美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别害羞啊,来来来,啵一个。”旁边的朋友还在起哄。   那美女的表情都僵了,却不得不再次缠了上去,路青檬好像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了,在旁边低声劝说着。   席衍都这副模样了,还能记得给她送喝的过来?她困惑地地冲着台上的席衍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表示了谢意。   饮料一入喉,带着一股浓郁的薄荷香味,口感清甜中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抿了抿嘴角,并不是太喜欢。   “纪小姐你多喝两口试试,这是调酒师调的新品,口感怎么样我可以回去告诉他。”侍应生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殷勤地问。   纪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调酒师……这里面有酒吗?她警惕地问:“你是谁?这酒不是席衍让你送来的。”   侍应生微笑着说:“当然是席先生,纪小姐这是在怀疑……”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目光越过纪皖的肩头惊诧地落在了后方,发出了一声轻呼。   纪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后却空无一人,她顿时回过味来,尖叫声刚要溢出喉咙,骤然间脖子上袭来一阵剧痛,她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第56章   四周是漫无边际的迷雾,一眼都望不到边。   纪皖在迷雾中穿梭,将所有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呼唤,可这迷雾就好像一个黑洞,把她的声音都吸了进去,没有半天回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属般的耳鸣声隐隐传来,脖子左侧的痛意再次袭来,意识渐渐回归到了脑海。   纪皖定了定神,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昏迷前的一切在她脑海里慢慢掠过。   谁在席衍的生日PARTY上劫持了她?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劫持她的人想要做什么?   是因为贺予涵吗?难道有人想要利用她来对付贺予涵?   一丝恐惧从心底泛起,纪皖竭力地想要挣扎,却发现只有指尖能动。   那杯饮料里不仅有酒精,还被下了某种不知名的迷药,不知道这药效要多久才能过去。   脑中的意识一会儿昏沉,一会儿清晰,让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她用尽所有的意念,才让牙齿磕碰到了嘴唇,却再也咬不下去了。   她放弃了想用疼痛保持清醒的念头,努力开始感知四周的环境。   身下软绵绵的,感觉好像躺在某个很舒适的地方,而身下软绵绵的,而四周非常安静,好像是一个密闭的空间,除此之外,纪皖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仿佛沉入了幽深可怕的深海。   “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纪皖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一阵嬉笑声传来,好像有好几个人走了进来。   “哥们你好重,没醉吧,生日大礼就在里面,还等着你去享受呢。”   “醉了也不妨碍他的雄风。”   “就是,咱哥们给你挑的大美女呢,艺校的雏儿,不能浪费了。”   有人嘻嘻哈哈地调笑着。   “滚……我现在……守身如玉……”有人大着舌头说。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纪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这是席衍的声音。   “好,守身如玉,我看你到底是不是柳下惠。”   “别是醉了不行了吧。”   一阵哄笑声传来。   “我没……醉……就你们几个……我可没放在眼……”席衍打了个酒嗝,踉跄着朝里走来,“歇会……再来喝……”   “好,等会再来,”一开始那人暧昧地笑了起来,“等会看你还有没有力气从美人窝里出来。”   “席衍你歇着,咱么去外面继续了,有事叫我们。”   “好……好的,”席衍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对对了……予涵的苦肉计……予涵呢?”   “予涵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他来了我告诉他你在这里。”   “叫他赶紧……赶紧的……不然老婆……跑了……”席衍在嘴里念叨着。   门关上了,房间里有片刻的宁静。   纪皖想要出声,只是就算她用尽力气,也才只能在喉中挤出好像奶猫似的吐息声。   踉跄的脚步声一下下地传来,在床前停了下来,随即一阵脱衣服的窸窣声响起,席衍把衣服掼在了地上,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纪皖的身旁。床上一沉,他的脑袋刚好隔着被子撞在了纪皖的脚上,他不由得痛呼了一声,这才发现床上有人,顿时嫌弃地踹了一脚:“滚……”   纪皖感觉不到痛意,却忽然间清醒了过来,此时的席衍醉得都快不省人事了,能认得出她来吗?   那个劫持她的人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目的是什么?   她不敢想下去了,松懈下来的神经重新恐惧了起来,汇成了滔天巨浪,这一刻,她忽然盼望着席衍赶紧从这里出去。   “没……没听见吗?”席衍见她没有反应,有些恼火,从床的这头打了个转,半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纪皖,一股浓郁的酒气传来,纪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努力地想要开口,却还是只能徒劳发出微弱的吐息声。   这声音落在酒醉的席衍耳中,却有些撩人。   他半眯起眼睛,朝着床上的人看了过去,呆滞了片刻之后,脑子里“轰”的一声着了火似的,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都往上涌去。   雪白的鹅绒枕头里,一张巴掌大的脸陷在其中,那紧闭的睫毛轻颤,轻刷着席衍被酒精麻醉了的神经。   “好像……”席衍喃喃地念叨着,“哪里找来的……一模一样……”   他的脑子里着了火似的,稀里糊涂地伸出手去,在纪皖的脸上轻抚着,那肌肤滑腻的触感带来一阵战栗,仿佛在脑中的火上浇了一把油似的,他甚至感受到了那“噼啪”四溅的火花声。   鹅绒被轻飘飘的,半垂了下来,被子下的身躯不着寸缕,席衍看到了那弧度优美的颈线、那形状诱人的锁骨、那媚意横生的深陷……   “啪”的一声,一滴红色在那雪白的肌肤上迅速晕开,仿佛一朵鲜花艳丽地绽放。   席衍一摸鼻子,手中一片湿漉漉的,流鼻血了。   他的手一软,没撑住身体,重重地趴在了纪皖的身上,一股馨香传来,体内的**顿时像开了闸的洪流一样在四肢百骸中流窜。   席衍剧烈地喘息着,脑中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他觉得这可能是朋友恶作剧搞来的女人,长得和纪皖一模一样,又可能这是他在做梦,梦里是他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的绮丽场景。   如果是梦的话,动动歪脑筋,那也不是不可以吧?谁都不会知道,只是梦而已……   他鬼使神差地朝着那张脸庞俯下身去……   细微的“唔唔”声传来,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了开来。   那一如既往的清澈眼波此时多了几分焦急和哀恳,炙热的身体好像被整桶的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   “皖皖……”脑中有了几分清明,席衍喃喃地叫了一声。   “席衍……我……”纪皖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体力在渐渐地恢复,她的手指可以抬起来了,“有人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震耳欲聋的踹门声一下下传来,贺予涵的声音带着强自按捺的狂怒在门外响起:“席衍!你开门!”   席衍浑身一凛,终于回过味来,只是醉酒后的身体协调性太差,他努力了两下刚刚半撑起身子,却又因力气不继倒在了床上。   门“哐啷”地一声开了,撞在了墙上又倒弹了回来,贺予涵几乎在同一时间大步冲了进来,在步入卧室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僵住了。   床上一片狼藉,凌乱的被子,半裸的纪皖,趴在床上□□着上身的席衍……   仿佛有只电钻,“突突”地在他脑门上肆虐。   贺予涵痛苦地怒吼了一声,一把把席衍从床上揪了起来,一拳朝着他的脸部砸了过去。   席衍被打得“蹬蹬”地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了茶几上,站立不稳,一跤摔倒在地。   茶几和后面的衣帽架倒在地上,发出了一阵巨响,他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血迹从鼻子喷洒而出,看上去十分可怖。   “等一等……”席衍试图解释,“予涵……这是……”   贺予涵赤红着眼,一脚踹开了地上的茶几碎块,挥手又是一拳怒吼道:“席衍!这就是你今天给我的好计划吗?我把你当兄弟,你就这样对我!”   席衍毫无还手之力,撞在了墙壁上,滑在了地上,左侧额角被床头柜的尖角一撞,顿时再次血花四溅。   纪皖强撑着坐了起来,她四肢无力又是全身□□,只好紧紧地抓住了被子挡在自己身上,大叫了起来:“住手!贺予涵你住手!你要把他打死吗!”   她的声音还没有正常,听上去软绵绵的,好像带着**后的慵懒,落在贺予涵的耳中仿佛火上浇油。   贺予涵赤红着双眼,充耳不闻,又把席衍从地上拽了起来,席衍终于彻底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一把抓住贺予涵的手:“予涵你听我说,你相信我,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皖皖吧……”   “相信你……”贺予涵喃喃地念了一句,骤然大笑了起来,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所有的怀疑在泥土里生根发芽,瞬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以为你们在我眼皮底下勾勾搭搭地我看不出来吗!相信她什么!她为了五万块就把我们的感情给卖了我怎么相信她!”   纪皖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席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着贺予涵怒吼道:“贺予涵你在说什么!你把你说的话收回去,赶紧向皖皖道歉!”   贺予涵冷笑了一声:“怎么,我说她一句你就心疼成这样?席衍我告诉你,这是我老婆!要心疼也只有我才能心疼!你给我滚蛋!”   席衍朝着他扑了过去,一拳砸在了他的眼角上:“贺予涵你这个混蛋!”   两个人顿时扭作一团打了起来,桌椅柜子倒了一地,整间套房里一片狼藉。   场面一阵混乱,纪皖呆滞地看着这两个你一拳我一脚的男人,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滑落,她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年分手的事情贺予涵一直没有向她求证,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他早就在心里有了定论。   纪皖是个贪慕权势和金钱的女人,为了钱,可以出卖感情。   她竭力想要抑制住哭泣,她不想在别人面前那么狼狈,她希望保留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只是身体上的反应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眼泪划过几近灼热的脸颊,她整个人都开始痉挛。   有人气急败坏地冲进了房间里,贺予涵和席衍被拉开了,两个人都各自怒视着对方,恨不得冲上去再揍两拳。   “这是怎么了!”一个朋友急眼了,“你们兄弟俩弄成这样干什么!”   路青檬也急匆匆地进来了,后面还有好几个看热闹的,她眼疾手快,把人全挡在了外面:“去去去,没什么好看的。”   “兄弟?”贺予涵的眼神阴狠,冷笑着反问了一声。   席衍抹了抹嘴角的血丝,恶狠狠地回瞪着他:“我不和你吵,你总有一天会后悔你今天说的话。”   路青檬对这突发的状况也有点懵了,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你们俩搞什么?今天是阿衍的生日,寿星最大,予涵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咦?”   她一下子停住了,诧异地看向床上的纪皖:“怎么是你……你怎么了?天哪!她怎么了!”   贺予涵的心一抽,只见纪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泛起红疹。   脑中一丝疑惑迅速地掠过,然而他来不及细想,几乎本能地就叫了起来:“快叫救护车,她过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18点应该会有双更!   感谢土豪简简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5 11:07:35,扑倒么么哒~~ ☆、第57章   纪皖这次的过敏非常严重,除了脸上身上的红疹,等救护车的时候还一度出现了痉挛和短暂的休克。   到了医院后,纪皖稍稍清醒了一些,却坚决地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叫来了田蓁蓁和卫瑾彦。田蓁蓁留在她身边陪护,卫瑾彦上上下下跑腿,席衍他们在门外只能干瞪眼,幸好医生出来后说用完药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让他们各自散去,不要堵在门口影响其他患者的休息。   贺予涵站得离他们远远的,一身的戾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房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路青檬不敢去惹他,只好和席衍一起靠在了墙上。   “怎么弄成这样。”路青檬小声地埋怨。   席衍脸上挂着彩,腹部刚才被贺予涵下了死手揍了好几下,腿上又受了伤,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活该。”他喃喃地道,不知道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贺予涵。   “走吧,我先陪你去处理一下,”路青檬头痛死了,“在这里也没用,人家都不愿意看到你们俩了。”   的确,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席衍咬了咬牙,看也没看贺予涵一眼,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路青檬犹豫着看了贺予涵一眼,招了招手:“予涵,一起去吧?你这里也伤了,去医生那里瞧瞧?”   贺予涵一动不动,充耳不闻。   路青檬赔笑了一声:“你不想去就算了,不过大家都是好兄弟,吵过打过就好了,别放在心上,改天我请你们吃一顿,就把这个过节掀了……”   “没有以后,”贺予涵阴森地开了口,“不是兄弟了。”   席衍的背影一僵,倏地一下转过头来,冷笑了一声:“你当我稀罕,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绝交了正好。”   他大步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徐徐地合上了。   路青檬叫之不及,终于也恼了:“你们爱干嘛干嘛吧,我也不伺候了!”   纪皖这病是急性的,一发作的时候看上去的确吓人,症状也最严重,甚至会产生休克和窒息,不过一旦过了这个点,症状就会逐渐减轻,只剩些红疹的话看起来吓人,不过只要慢慢休养、远离酒精,就会慢慢地消退。   纪皖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所以送进病房的时候,她对医生坚持说不要内服药和挂水,只用了一些对孕妇无害的外用药和少许的营养片剂,医生叮嘱她同时多喝水多排泄,让体内的酒精代谢出来,这样恢复会更快一些。   身上脸上都很痒,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白天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地反复在她眼前掠过。   奇怪,她竟然感觉不到伤心,而是感到了无比的庆幸。   幸好早就决定要分手了,幸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幸好没有被那些甜言蜜语所诱惑。   抛开所有的幻想,脚踏实地地生活,比什么都强。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放空,深呼吸,吐气,循环往复,渐渐进入了梦乡。   只是梦里也不安宁,各式各样的怪兽追着她跑,跑着跑着,整个人被什么不知名的重物压住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努力挣扎着,终于冲破重重桎梏惊喘着醒过来的那一刻,恐惧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小腿肚一抽一抽的,几乎不能控制得蜷缩了起来。   黑暗的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声。她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床上半撑了起来,使劲地按摩着腿部,小腿肚那里又疼又难受,她不时地发出了一阵倒抽凉气声……   手指一下僵住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气息绵长,带着强忍的克制。   她惶然地往旁边一看,一个颀长的黑影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那熟悉的轮廓气势迫人,就算在黑夜中,纪皖都能感受到那幽深冷漠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自己的身上。   “贺……予涵!”纪皖又惊又怒,摸索着床头的开关。   “啪”的一声,灯亮了,贺予涵打开了灯,突如其来的灯光亮起,纪皖侧过头闭上眼,过了好几秒才睁开眼来,只见贺予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鹰鹫,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身体,最后落在她被子下的小腿处:“脚抽筋了?”   “不管你的事情,我不想看见你,”纪皖警告说,“你赶紧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   贺予涵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你以为有人会来管闲事吗?我们夫妻间的事情,需要别人来掺和什么?”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贺予涵,到了现在你觉得你这样还有什么意义?你不是已经认定我是一个水性杨花、贪慕金钱的女人了吗?你对这样一个女人还恋恋不舍,不觉得太讽刺了吗?”   贺予涵没有说话,反而朝着她走了几步,俯下身来,两个人几乎面对着面,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布满了红疹,曾经白皙细嫩的肌肤变得丑陋粗糙,那姣好的容颜也不再有,可是,为什么他还会一如既往得迷恋?迷恋到只要眼前的人一个眼神就能自动坠入她编织的情网?   “我不在意,”他缓缓地说,他的声音冷静,没有半点起伏,就好像机械人一样,而控制这个机械人中枢的,正是眼前这个名叫纪皖的女人,“我有足够的金钱来支持你的贪慕虚荣。”   一丝丝凉意从心底泛起,顺着血液渐渐流向四肢百骸,慢慢地冻结住了身体的每一寸角落,纪皖甚至听到了那冰冻肆虐的声音,每一声都在嘲笑她曾经的天真。   “你这样真是让人感动,可是很抱歉呢,”她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凉薄中带着豁出去的锋刃,就算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你这么坚持要我,你难道就不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儿就不是你的,难道你天生有替人养孩子的癖好吗?”   一刀捅进身体,带着倒刺拔了出来,连着血淋淋的皮肉。   贺予涵踉跄了一步,扶着床尾的床杆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沉寂,所有的意识都远去,飘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带着蔷薇花香的午后。   原来,经过这么多年的跋涉,这么多年的渴求,他依然是那日被单方面判处了极刑的少年,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床杆上尖锐的凸起带来一阵痛意,让他渐渐清醒。   他勉力挺直身躯一步步朝外走去,好让自己那狼狈的一败涂地不是那么明显。   手扶住了门把,他停下了脚步,一字一句地道:“生下来以后,做个DNA。”   凌晨的街道上,贺予涵开车飞驰。   天边的一抹曙光将露未露,大地还笼罩在一片夜色中。   车窗外的景物呼啸而过,凌冽的寒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刮了进来,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麻木了似的。   而他的灵魂仿佛出窍,冷眼旁观着握着方向盘的自己,将油门踩到了最底。   只有这样的极速,才能让人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才能让身体里的恶魔停止肆虐,才能让胸口嚣叫着毁灭一切的念头暂时缓解。   转角的时候,一辆重型卡车呼啸而至,贺予涵下意识地刹车、打死方向盘,轮胎尖锐的摩擦声响起,卡车堪堪从车头擦过,滑行了一段路后停在了马路中间。   贺予涵的脸色发青,心脏传来的剧烈跳动声仿佛擂鼓,一下下撞击着他胸口。   卡车司机疾步跑了过来,他也被吓得脸色惨白,说话声音都在哆嗦,总算大家都没事,他念叨着“菩萨保佑”忙不迭地跳上车走了。   贺予涵终于清醒了过来,重新挂上了档位,一路缓缓地朝前开去。   眼看着就要到自己的公寓了,他的车子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马路中间。   那公寓里到处都是纪皖曾经留下的气息,还有两个人在一起的甜蜜瞬间,呆在那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掉转头,朝着贺家老宅开去。   宁可身处勾心斗角的漩涡中,他也不想形只影单地凭吊那注定要逝去的脉脉温情。   天已经蒙蒙亮了,贺宅伫立在一片绿荫中,宁静而古朴。   家里的人都还在沉睡,贺予涵把车子停在车坪上,打开车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眼角这里有个乌青,席衍下的手也蛮狠,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嘴角破了,衣领上还有一块浅褐色,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一丝亮光在镜子的角落里闪了闪,贺予涵的目光一滞,飞快地转头一看,整座老宅沐浴在晨曦中,没有一扇窗户是亮着光的。   他又回头看向镜子,原来那抹亮光却已经消失不见,那个角落所对的他的房间,此刻已经漆黑一片,好像刚才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贺予涵有些疑惑,快步下了车,在宅子的四周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整座老宅的安保系统很严密,监控更有专业的安保人员日夜值守,应该不会有什么宵小之徒进来,贺予涵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眼花了。   房间里一如既往得干净整洁,窗口放着一瓶插好的梅花,浅浅的幽香传来。他四下转了转,没有异常,而且他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商业上的文件都在公寓和公司,这里有的只不过是他青少年时保留下来的一些物品,包括母亲留下来的和他有关的遗物而已。   他刚想关灯回卧室小憩片刻,眼角的余光瞥过书柜,忽然愣住了。   那本高二的语文书被摆在了书柜第二排的左侧,而他明明记得,前阵子纪皖在这里翻阅过以后,顺手□□了右侧。   的确有人来过了,而且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贺予涵的眼神幽深了起来,会是谁深更半夜地在他房间里?想找的又是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两人谁会先妥协?   还差200个作收就到3000了,看着醋哥诚挚的大眼睛,还没收藏的求收藏醋哥!作收多一点就可以多涨点积分\\(^o^)/~   谢谢土豪像阳光一样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6 12:07:58,扑倒么么哒 ☆、第58章   补了一个觉醒来已经是将近十点,贺予涵在床上又躺了片刻,直到安婶敲门问他饿不饿,要不要送点早餐过来,他才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依然十分疲惫,眼角的淤青非但没有消除还发散了出来,青红一片,看上去有点狼狈。   楼下客厅里的人少了很多,贺卫安和占芸、贺予彤去了占家拜年,一些过来拜年临时住在贺家的亲戚昨天也都走得差不多了,贺卫澜也不在,只有贺卫芳和贺卫庭两家人坐在那里聊天。   贺卫芳一见到他就皱起了眉头:“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   “撞的。”贺予涵简洁地应了两个字。   贺予灵在旁边嗤笑了一声:“大哥,你这一下撞得真惨。”   贺卫芳一脸的狐疑:“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显得小家子气。”   贺予灵一口气憋在胸口,阴阳怪气地说:“姑姑到底是疼大哥,你怎么不自己问问大哥呢?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下狠手整我我就惨了。”   “不敢说你就憋着,别找不痛快。”贺予涵冷冷地说。   贺卫庭在一旁倒是笑得很舒畅:“予灵啊,大过年的别扫兴了,你大哥的事情不用你掺和。”   “是,”贺予灵一脸巧笑嫣然地站了起来,“我不留在这里惹你们讨厌啦,你们慢慢聊,我约了人一起出去看电影。”   贺卫庭瞟了她一眼:“和谁?”   贺予灵的脸色一僵,旋即笑着挽着他的手撒娇说:“和卫雅她们啦,你要是不信,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看。”   贺卫庭饶有兴趣地说:“那感情好,我和你妈好久没看过电影了,今天也和你们小年轻一起时髦一回。”   父女俩说着就上了楼,不一会儿一家人就从楼上下来了,贺予灵的弟弟已经十六岁了,这几天寒假在家,也不甘不愿地被拖了下来,一起出了门。   贺卫芳心里恼火:“你是不是又有把柄被他们抓到了?前几天他们还灰头土脸的,今天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姑姑,我心里有点烦,”贺予涵的语气冷了起来,“咱们不提他们行不行?”   贺卫芳怔了一下,脸色稍霁:“有什么烦心事和姑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一把。”   “不用了,我能解决好。”贺予涵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随手调到了一个军事频道。“姑父他们呢?”   贺卫芳好一会儿没吭声,贺予涵不由得有些纳闷,朝着她看了过去:“怎么了?”   贺卫芳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叹了一口气说:“予涵,姑姑这里倒是有件事情挺棘手的,你看看能不能帮姑姑个忙。”   贺予涵怔了怔,眼中露出关切之色:“出了什么事了?我要是能帮上忙的话你尽管说。”   “你姑父要投资一个项目,家里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借点钱周转一下?”贺卫芳低声问。   “什么项目?需要我帮他参谋一下吗?”贺予涵问,姑父家里是做建材生意的,前两年房地产景气的时候着实发展得很快,这些年房地产不景气了,的确需要另外再找几个好的项目发展一下。   “很不错的一个新能源投资项目,做得好了一本万利,”贺卫芳笑着说,“就是启动资金有点庞大,能帮姑姑凑个两千万吗?”   两千万倒不是一个大数目,可贺予涵有点担心,新能源一个弄不好说不定把本都赔没了,姑父家底本来也不算殷实,这投资的事情大意不得。“行,过完年我让谢宁帮你安排,不过姑姑,这项目你把关了没?万事小心。”   贺卫芳精神一振,笑着说:“放心予涵,我早就把关过了,这项目的确不错,用不了一年我就把能钱还给你,或者你要是有兴趣,一半算你投资入股的也行。”   吃完午饭,贺卫芳一家人也回去了,老宅里只剩下了爷孙俩,贺宁的气色还不错,贺予涵陪着他在花园里走了一圈。   自打解开了母亲的心结后,贺予涵和贺宁的关系一下子变得贴近了许多,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让贺宁那执拗强硬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爷孙俩在一起的时候难得和谐,   贺宁很喜欢和孙子聊和宇财团,包括一些高管的性格、喜好,各个部门和分公司的职责,甚至公司的一些发展规划,都非逼得贺予涵讲讲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这一个多小时,贺予涵比在公司上班还累,唯一的好处就是把纪皖的烦心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贺宁中午有午睡的习惯,贺予涵扶着他到了卧室,伺候他躺了下来,刚想离开,贺宁叫住了他:“予涵,你还恨爷爷吗?”   贺予涵愣了一下,本能地摇了摇头。   “你和纪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贺宁的目光紧盯着他,“这两天你都魂不守舍的,她也连人影都看不到。”   嘴里的苦涩咽进了肚子里,贺予涵挤出了一丝笑容:“爷爷,没什么,吵了几句嘴,过几天就好了。”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以前受了气她心里不痛快?”贺宁的眉头紧皱着。   “不是,皖皖她不是记仇的人,不会放在心上的,”贺予涵解释说,“大年夜她都亲自替你选了礼物,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她的一片心意。”   贺宁想了想,才记起那天晚上纪皖亲手奉上的新年礼物,有些奇怪地问:“她挑了什么送我?我后来怎么没瞧见了?被你姑姑整到哪里去了?”   “一些补品和一个暖脚器,你办公的时候可以用得到,不怕老寒腿了。”   “那你找出来给我用。”贺宁兴致勃勃地说。   “好,爷爷你先睡。”贺予涵替他掖了掖被角,关了灯,走出了房间。   爷爷的礼物都被放在书房,有些很中意的就拿出来摆在架子上,贺予涵送的那只玉碗就静静地伫立在书架的最中间。   可他在书房里找了一圈,所有人的礼物都在,就是没了纪皖的那两样。   就算补品吃掉了,暖脚器也应该在啊。   贺予涵有些纳闷。   门开了,贺予彤的小脑袋伸了进来:“哥哥,姐姐呢?”   “姐姐病了。”贺予涵漫不经心地应着。   贺予彤嘟起了小嘴:“姐姐一定是生气了,姑姑不喜欢她,骂她了。”   贺予涵怔了一下,沉下脸来说:“小孩子胡说什么。”   贺予彤缩了缩脖子,她最怕贺予涵这幅表情了,一边嘟囔着一边退了出去:“哥哥坏,总是凶彤彤,彤彤喜欢姐姐不喜欢哥哥,姑姑把姐姐的东西都丢进垃圾桶了……”   眼看着贺予彤要没了影了,贺予涵骤然回过神来,几步追了出去,一把抓住了贺予彤肥嘟嘟的手臂:“你说什么?”   贺予彤哪里禁得住他这样一抓,痛得立刻“哇哇”大叫了起来:“妈咪,妈咪哥哥打我!”   占芸一下子从房间里窜了出来,神情紧张地看着他:“予涵……彤彤她……她没调皮吧?”   贺予涵顿时把手松了忪,按捺下焦躁的心情放软了语调说:“彤彤,哥哥想把姐姐的东西找回来,告诉我,扔在哪里?”   垃圾桶里早就清理得一干二净了,贺予涵抱着贺予彤在宅子外面走了一圈,听着贺予彤颠三倒四地讲着,勉强拼凑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纪皖那晚的情绪很不稳定,难道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刺激?   她在姑姑这里受到了羞辱,这是第一次还是不止一次?   贺予涵的心忍不住紧抽了起来,难道说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纪皖已经经受了他无法体会的压力?   “她五万块买断了你们俩的感情。”   “由此可见,这个女人的本性有多凉薄多自私。”   “她都已经找到下家了你感觉不出来吗?”   “求求你,让你姑姑离我远一点!”   贺卫芳和纪皖的话交替在他耳旁响起,一个在他面前说了纪皖无数诋毁的话,而一个虽然对贺卫芳并不热情,却从没有半句不是,只除了昨天那句情绪激动后的话。   贺卫芳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然而可悲的是,贺予涵此时才发现,那些话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根植在他心上,在昨天那场意外时彻底爆发,化作利剑成了刺伤纪皖的利器。   后背的冷汗渗了出来,他回过头来去看自己的一言一行。   那张可以无限透支的黑色卡片,递给纪皖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那辆跑车送到的时候,他怎么会认为纪皖会欢欣雀跃?   看到纪皖和席衍相处时,他是不是早已被误导纪皖就是水性杨花?   再从头到脚把昨天生日宴会上的脉络梳理一遍,没有了当时的愤怒狂乱,那被忽视的疑点一下子跳入脑海。   席衍如果要和纪皖偷情,怎么可能让她喝酒过敏这么扫兴?又怎么可能再三叮嘱朋友让他赶快到房间里去?   这样的混乱场面,最直接的可能就是他和席衍绝交,如果两个人因此绝交,那么谁会是最有利的受益人?   贺予涵打了个寒颤,如果是他冤枉了纪皖……如果是有人在背后要算计他而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以为你们在我眼皮底下勾勾搭搭地我看不出来吗!”   “她为了五万块就把我们的感情给卖了我怎么相信她!”   “我有足够的金钱来支持你的贪慕虚荣。”   “生下来后,做个DNA。”   ……   他在盛怒之下对纪皖说了什么?   他将手指插入发隙,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一棵法国梧桐伸展着它的光秃秃的枝桠,在冬日的寒风中形容枯槁。   更远处是灰蒙蒙的天空,隐隐可见纪皖住的医院大楼在一片阴霾中伫立。   贺予涵定定地看了很久,他头一次在心中反复地问自己,当初和纪皖在一起以后,如果没有一意孤行将她带进贺家,而是循序渐进,把所有的阻碍都处理好了以后再做打算;如果在遭到纪皖的拒绝后,他没有对公司和卫瑾彦动手脚,而是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她度过难关;如果他没有被贺卫芳的话所影响,选择无条件地信任纪皖……那所有的一切会不会不同?   初七是过完春节的第一个工作日,天气却一改这些日子的阴沉,太阳从阴云的缝隙中透出光来。   因为没有用药,纪皖脸上的红疹退得很慢,看上去还是有点吓人,皮肤上的瘙痒需要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得住。   她原本想要出院了,医生却坚持让她再住一天,孕妇的过敏需要比普通人更加谨慎,一不留神就会对孕妇和胎儿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反正公司要等到初十才正式上班,纪皖也就可有可无地同意了。   田蓁蓁一连陪了她两天,今天终于被母上大人电召回家,卫瑾彦的事务所已经正式开工,他原本想要请假在陪陪纪皖,却被纪皖坚决地赶去上班了。   纪皖一个人无所事事,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跳得厉害,让她恨不得撕片小纸条贴在上面去去晦气。   无聊之下,她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想看看网上有没有什么八卦新闻解闷。   过年的微博比起平常稍稍冷清了一点,营销号在休假,明星的自拍、网红的视频也少了很多,最热闹的是各种各样关于春晚和过年的段子,还有就是转发锦鲤求这一年的好运。   手滑按到了自己的首页,纪皖不想看到贺予涵的微博,却偏偏第一条跳出来的就是他。   纪皖刚想关掉,眼角的余光一瞥,忽然一下愣住了,右下角的点赞居然有几十万之多,转发和评论数也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定睛一看,微博就只有六个字,连图片都没有——我是不是错了?   微博发送的时间是昨天凌晨,却不知道为什么,占据了今天的热门头条,几条热评看上去都是没头没脑的。   欧巴别难过,那个不要脸的男小三,我们一人吐他一口唾沫淹死他。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我们这么多鱼粉都支持你!   好心疼欧巴,欧巴有什么错你们这么欺负她/(ㄒoㄒ)/~~   ……   一股寒意从心底泛起,纪皖往下飞快的拉了拉,果然,底下的评论还有人叫嚣着要人肉贺予涵那个出轨的女人是谁,要在那个女人脸上划上一刀给她点教训。   难道那天在爱莎大酒店的事情被捅到网上去了?贺予涵和席衍为什么会任凭这消息在微博上流传而不加遏止?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转到了微博首页,果不其然,一个不起眼的博主在今天凌晨的时候发了一条爆炸新闻:   独家!贺席二家反目成仇,冲冠一怒为红颜!   作者有话要说:  贺少终于从嫉恨中清醒过来了……   感谢土豪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6 19:57:49,扑倒么么哒~~ ☆、第59章   微博简略地概述了贺予涵和席衍二人在爱莎大酒店套房中为了纪皖而大打出手,两人多年来的情谊化为乌有,割袍断义,为此将牵涉到两家合作的各项投资,尤其是最近贺席二人招商引资和M国著名电动汽车品牌合作的生产线,还未开始就将夭折。   博主图文并茂,放了几张照片,一张贺予涵和席衍被人各自拉开脸上挂彩,一张两人扭打在一起,还有一张是不久前两人一起出席新年慈善晚宴的合照,揽肩搭背、兄弟情深的模样,最后一张则是纪皖的一张照片,镜头隔着玻璃窗有点反光,但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靠在床上紧拉着被子,肩头半裸着,熟悉的人只要多看几眼就能辨认出她的脸部轮廓。   这次的事件显然经过了精心的策划,微博发布的时间刚好是工作日的凌晨,悄无声息地不会引起相关人士的警觉,等到当事人发现的时候,事件已经发酵,凌晨的微博经过了系统水军的转发迅速登上了榜单,成了热门头条和热门话题,各大财经、商圈人士一上班便能发现这个爆炸性的新闻,从而对当事人造成不一样的打击。   底下的评论什么都有,和很多社会新闻一样,好多人的第一反应并没有指责两位当事的男性,而是评头论足地对纪皖发表隐含了恶意的看法。   身材一定很棒,波大蜂腰。   这女人真贱。   不要脸,有妇之夫还勾引男人。   ……   纪皖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平生她第一次庆幸,纪淑云已经不在了,而最亲的姥姥不可能会接触微博这种新生事物,只要没有人多嘴,不会看到这种带着侮辱性的报道。   自欺欺人地把整个身体都埋进了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把整个世界的恶意隔离。   为什么要不自量力地和贺予涵搅合在一起?   为什么要成为别人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为什么把能伤害自己的利刃亲手交给别人?   纪皖,你活该。   你原本就不该来到这世界上,你的生命是用了母亲的幸福换来的,而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对你痴心妄想的报应。   一个充满恶意的声音在一片虚无中反复着,任凭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都无法把它从脑海中驱除。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手机铃声此起彼伏,机械地充盈在狭小的空间里。   护士走了进来,例行进行今天的体温测量,看着那孜孜不倦作响的手机有些纳闷:“怎么了?不想接电话就关了吧,别影响其他患者休息。”   纪皖不得不拿过了手机,一看,有十来个未接电话,贺予涵、席衍,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   许是纪皖的脸色太差,护士放缓了语调:“打静音也行,你觉得身体怎么样?怀孕着自己小心点,这个时候很容易发生意外。”   纪皖的确很不舒服,可说不出来是哪里难受,总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好像梅雨季节的空气,被闷在了瓦罐里。   “我的宝宝还好吗?”她挤出了一丝笑容。   “目前看还算正常,”护士随手翻阅了一下资料,“如果出现腹痛、见红的症状一定要卧床保胎,做妈妈很辛苦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尤其是你这种过敏体质,更要加倍小心。”   “好,谢谢。”她低声道谢。   手机又振动了两下,几乎就在同时,有几条短消息进来了。   一条是席衍的,他发消息的时候看起来很仓促,有好几个错别字:皖皖,别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相信我们,我们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另一条是贺予涵的,他的短消息只有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呆在医院。   纪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呆在医院?   显而易见,初四那场荒唐而可笑的闹剧是一场设计精良的陷阱,她只不过是被利用了的道具,所有的目标都是贺予涵。   都是因为他那些强迫的手段,让本该不会再有交集的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在真相大白的时候却又不肯放手,以至于现在弄成了这样难堪的场面!   没有他贺予涵,她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危险。   而身边有他贺予涵,就算呆在医院,也处处都是危机。   她的指尖颤抖,在屏幕上打打删删,好半天才编辑好了一条短信:我呆在哪里和你无关,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就算我死了我都不要这孩子,这辈子我都不想和你有一星半点的牵扯了!   几乎不假思索,纪皖就点了发送键。   此时此刻,她不想理智,她只想用她仅剩的东西作为武器,用力地刺伤那个罪魁祸首,让他也尝尝痛彻心扉、追悔莫及的滋味。   关掉了手机,世界终于清静了。   纪皖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想到楼下小花园去散个步的时候,她发现有个人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那人挺眼熟,长得非常高大魁梧,纪皖站在原地盯了他一会儿,发现就是有天跟着贺予涵来过办公室的另一个助手。   看纪皖发现了,那人也不再躲闪,坦然地走到她面前说:“纪小姐,我是阿卓,是贺少让我来保护你的,他怕你有意外。”   纪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冰冷:“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阿卓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纪小姐你怎么会这样认为?贺少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这些年他心里最记挂的人就是你……”   纪皖漠然转身,朝大楼走了回去。   阿卓不知道怎么了,挠了挠头紧跟了几步:“纪小姐是我说错话了吗?我嘴笨你别介意,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说不定你心情会好一点。”   纪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疾言厉色地叫道:“离我远点!”   阿卓惊愕地看着她,不敢再接近了,和她保持了四五米的距离。   坐着电梯回到病区,一路上纪皖的鼻子分外敏感,电梯里混杂着的味道让刚进肚子的午饭在胃里翻滚,走过中岛护士站的时候,一个护士探头出来张望了两眼,冲着她招手:“二十三床,纪皖是吧?有人打电话找你。”   接过电话,纪皖一连“喂”了两声,听筒里都没有声响。   “你不说话我就挂了,”纪皖以为是贺予涵,厌恶地说,“别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纪皖……”听筒里的人轻吐出了她的名字,那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厌憎,让人心底不由得起了几分寒意。   是贺卫芳。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这么点,大家先看着吧\\\\(^o^)/~ ☆、第60章   纪皖沉默了,她不明白贺卫芳打电话到这里来是有什么目的。   “你在予涵面前说了什么?”贺卫芳一字一顿地问,“他明明都答应我了,怎么过了两天又说要看项目书?”   “他的事情,都和我无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没事的话我挂了。”纪皖冷冷地说。   贺卫芳轻笑了起来:“席衍和予涵绝交了,就因为你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予涵和他十多年的交情,原本两兄弟可以联手做一番大事业,予涵有了席家的支持,会在和宇财团如虎添翼,现在全被你给毁了。”   “那你去找你侄子啊,让他答应和我分手,”这样的胡搅蛮缠简直让人难以忍受,纪皖强压住心头的怒意,“他非要死缠着我,求求你拿出点长辈的气势来,让他放了我吧。”   “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吗?”贺卫芳的语声阴冷,“不如你用你死去的母亲发誓,那我就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这话太可笑了,纪皖简直快要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你相信?”   “我能帮你,”贺卫芳的语气有些诡异了起来,“只要你是真心想要和他分手。”   纪皖怔了一下,心脏忽然突突乱跳了起来,这有可能吗?贺卫芳是在骗她,还是真的有办法?   “你要是真想离婚,初八你到老宅来,你和席衍的事情闹成这样,我爸不可能还会同意你和予涵在一起,只要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我们有办法让他同意离婚,”贺卫芳阴测测地笑了,“当然,你如果只是欲擒故纵,想要的还是我们贺家长孙媳的这个位置,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你说的是真的吗?”纪皖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贺卫芳轻哼了一声:“初八晚上,我在贺宅等你,纪皖,希望你这次言而有信,到时候我们各取所需,再无瓜葛。”   下午的时候,再去微博上看,最先爆料的那个博主微博被删除了,一些相关的转发也已经找不到了,就连贺予涵微博下的评论也看起来一片和谐,那些叫嚣着要人肉的评论都被删除了。   秦安东爆出来一个被包养的绯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金主隐隐约约地指向东家G&B的路青檬,最近很红火的一个小鲜肉组合也爆出了解约风波,网民的热度顿时被转移到娱乐新闻上,各家粉丝轮流出马开始对掐。   很显然,这是路青檬想出的围魏救赵的招儿,帮贺予涵在转移视线,只有资本市场还是耿直地没被诱导,和宇财团的股票因为这次突发下挫了五个百分点,收盘时成了万红丛中一点绿。   下午检查的时候,门外守着的那个阿卓不见了,纪皖在大楼里试着进出了几次都没发现他的人影,终于放下心来。被别人时刻监视着控制着一言一行,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囚犯,失去了不仅仅是自由,还有她的尊严。   第二天的晨检看起来一切正常,医生终于同意纪皖可以出院,临行前一再叮嘱,让她平时在家要多休息,别劳累,保持心情愉快,现在她正处于整个孕期中最不稳定的时段,她的身体状况也并不是最佳,万一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送医,不然对孩子不利,纪皖一一询问了细节,在心里默默牢记。   虽然纪皖一直对贺予涵放言说死了也不要孩子,然而她明白,这都是她自己的狠话。   母亲在这么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放弃她,她又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的骨血?虽然宝宝的到来是一个完全的意外,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但在冷静下来以后,难以言表的喜悦还是在不经意间就涌上心头。   那将是她生命的延续,她会和母亲一样,用心抚养宝宝长大,不,她会比纪淑云做得更好,即便她没有办法和贺予涵再生活在一起,她也会都把最好的爱给他或者她,让宝宝幸福快乐地成长。   过年的这些天,她都已经计划好了,怎样让生活和工作两不耽误,她相信以她的能力,只要不出岔子,她可以兼顾公司和宝宝,度过这段最困难的日子。   办好了出院手续,幸好她脸上的红疹还没完全消退,没人认出她就是昨天网上头条的女主角。她没敢去姥姥家,回到了田蓁蓁的公寓里,思来想去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决定晚上去贺宅试试,说不定贺卫芳真的有办法让贺予涵死心。   贺宅里灯火通明,客厅里坐了很多人,贺宁坐在最上首,贺卫庭一家人都在,贺予灵身旁坐了一个男人,两个人神态亲昵,显然是贺予灵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了。   屋里的气氛不算太好,贺卫庭板着一张脸,反倒是贺宁,看上去还算和煦。一见纪皖进来,说话声戛然而止,贺宁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纪皖看着贺予灵的男朋友,眼中一丝讶色掠过,盛海生怎么和她好上了?   想想也对,盛海生就在和宇地产工作,和贺予灵应该会有交集,然而让她困惑的是,贺卫庭的雄心显而易见,怎么会放弃女儿作为联姻的工具,同意她和盛海生在一起?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   她淡漠地朝着盛海生微微颔首,盛海生整个人都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喃喃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她?”贺予灵顿时敏感了起来。   “以前是同校的。”纪皖淡淡地应道,几步就走到贺宁面前:“爷爷,我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贺宁的眉头紧皱,神情威严地开口,“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回家来一起拿个主意,像话吗?”   坐在旁边的贺卫芳立刻凑了过去耳语了几句,贺宁站了起来朝楼上走去:“到书房来。”   书房里的摆设一如从前,那本珍贵的两汉策要被放在透明的文物箱里,以免被侵蚀氧化,书柜上多了几件上次没见过的古玩……纪皖的目光骤然一滞,靠着书柜的按摩椅下,居然放着一只暖脚器,和她买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的明明已经被贺卫芳丢进了垃圾桶,怎么忽然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贺宁站在书桌前拿出一张纸来,戴上了老花镜仔细看了看,长叹了一声问:“卫芳和我说,你和予涵过不下去了,执意要离婚。”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诚恳:“是的爷爷,我和予涵性格不合,在一起只会让彼此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予涵还要死抓着我不放,明明他也已经讨厌我到了极点。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能和他和和气气地分手,还希望爷爷你能成全。”   “死抓着你不放……”贺宁重复了一句,那双沧桑的眼里通透明了,“那只是因为他……太爱你了,从你们的初恋开始,已经过了七年多了,他对你一如既往,你难道没有被他感动吗?”   纪皖猝然摇头,无数个夜晚,她也曾百思不得其解,她并不是天仙美女,也不是才高八斗,贺予涵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纠缠?是因为爱吗?不,不是,那只是一种要把她弄到手的执念,为了这个执念,贺予涵可以不择手段。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太疯狂、太可怕,以至于能把彼此都焚烧殆尽,她想要的,是一份似水长流的感情,温馨和煦,在脉脉温情中彼此携手,一起走过人生的旅程。   “不爷爷,我只是感到……害怕,”她坦然迎视着贺宁的目光,“而且,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也一定不想再让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了,对吗?”   贺宁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目光和贺予涵一样,锐利迫人,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从身体里翻出来鞭挞。   “很多事情,不能够看表象,”贺宁淡淡地说,“但我很肯定一点,予涵在你身上,会吃很多很多苦头。”   难道她没有在贺予涵身上吃够了苦头吗?   纪皖想要反问,母亲快走时被逼得走投无路、被迫忍辱答应了他所谓的交易、朋友的感情被他尽情玩弄、自己的人格被他侮辱,最后还被牵扯进了这乱七八糟的豪门剧情……   “你的确不适合予涵,我一开始就这么说,以后也是这么认为,”贺宁看着她缓缓地道,“然而你既然选择了和予涵结婚,这段婚姻就不能随随便便放弃……”   “爸!”贺卫芳终于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予涵毁了吗?我们不拉予涵一把,他就真的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贺宁犹豫了几秒:“纪皖,你老实告诉你,你到底有没有怀孕了……”   贺卫芳的心一沉,眼神渐渐阴狠,她早就预感到了几分不对劲,果不其然。   纪皖早有准备,神情淡漠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怀孕,不过就算怀了孕,这个孩子也不能要,那天我喝了酒,酒里有迷药,治疗过敏更是用了一些对孕妇不利的药品,孩子不可能会健康。”   贺宁震惊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你……可真是个天性凉薄的女人。”   “就算是吧,”纪皖一脸的无所谓,“这是离婚协议书吗?我来签字就好,麻烦爷爷你让贺予涵签好,直接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吧,实在不行我就只能起诉离婚了,到时候闹得太大对和宇的声誉也有影响。”   她几步就到了书桌前,从贺宁手中接过了那份协议书,随意瞟了一眼,便刷刷地在上面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写到最后一笔弯勾时,她的笔尖一顿,墨水在转折处留了一个墨点。   她咬紧了牙关,勉强才忍住了即将从眼角溢出的水光,冲着贺宁鞠了个躬:“对不起爷爷,给你添麻烦了。”   贺宁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提醒:“你明白你这样签字放弃的是什么吗?”   纪皖抬起眼来,那双被水光浸润的眼睛愈发漆黑闪亮,纯澈得仿佛剔透的上好美玉,她强忍了片刻才开口,饶是如此,细听下那声音里还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我从来没有意淫过不属于我的东西,只有一次例外。”   “哪一次?”贺宁情不自禁地追问。   纪皖没有回答,她的嘴唇紧抿着,后退了几步:“我走了,爷爷你保重身体。”   “等一等,”贺宁沉声道,“卫芳……”   他往旁边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贺卫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他站了起来,犹豫了片刻,拿起了旁边装着两汉策要的文物箱:“这样吧,我看你也挺喜欢古籍的,这本两汉策要留给你,就算是对你离婚的补偿吧。”   纪皖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谢谢,不用。”   “你送的暖脚器,我很喜欢。”贺宁的眼神复杂,“可惜,你和予涵……还是没有缘分,这个你拿着,如果不喜欢,卖了也行。”   缘分……   本来就是强求来的,谈什么缘分。   纪皖苦笑了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拿了只会让我不得安宁,还是留着给你下一位孙媳妇吧。”   她转身朝外走去,门忽然开了,贺卫芳出现在门口,两个人面对面,纪皖发现她的呼吸声有些喘,好像刚刚在哪里跑了一圈似的。   “对不起爸,我刚接了个电话,”贺卫芳扬了扬手上的手机。   “替我送送纪皖,”贺宁疲惫地说,“我就不下来了。”   “好。”贺卫芳应了一声,让出了通道,小声说,“你快点,予涵说不定马上要来了,撞上了不太好收拾。”   纪皖心里一凛,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贺宁的书房距离楼梯约莫二三十米,纪皖走得很快,到了楼梯口忽然听到了尖锐的刹车声从身后的窗户外传了过来,她本能地回头一看,原本紧跟着她的贺卫芳却一下子离她有了一段距离,那张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却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那目光复杂,期待、憎恨、喜悦,甚至还莫名带着几分惧意。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纪皖心里想着,脚下却没有停,一脚迈向了楼梯。   脚上一打滑,她站立不稳一跤跌倒,一头栽倒,脑袋撞在了扶手上,一阵剧痛传来,她的指尖用力去抓栏杆,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只是指尖一滑,碰到了栏杆却没有抓住,整个人咕噜噜地朝着楼梯滚了下去。    ☆、第61章   贺家的楼高每层都有三米五,一楼更是空间气派,客厅足足有将近五米。   这一层楼梯相当于普通人家两层的距离,纪皖一路从二楼滚下,在转角圆弧处撞上了栏杆去势不减,一下子便滚到了楼下,顿时失去了知觉。   客厅里的人都惊呆了,盛海生率先回过神来,疾步就朝着纪皖冲了过去,神色间的慌张和惊恐完全不似作伪:“皖皖你怎么样?快叫救护车,予灵,快叫救护车!”   贺予灵的脸都青了,在贺卫庭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拉住了盛海生:“你去凑什么热闹,小心被人当成垫背的,我来,你去打电话。”   盛海生惊愕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挣脱了贺予灵的手,飞快地蹲下来去抱纪皖。   大门“砰”的一下被撞开了,贺予涵冲了进来,几步就到了纪皖跟前,一把就把盛海生推到一旁。   纪皖的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额角脸上都是乌青和擦伤,米色的裤子上正有一滩血迹在慢慢地渗出来。   贺予涵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贺卫芳这才抓着扶手一路“噔噔噔”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神情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我刚和你爷爷在说话,予涵,她说她死也不要孩子,这话才刚说完怎么就出这种事情了……”   心脏仿佛有一把刀在翻搅,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贺予涵咬紧牙关,将纪皖抱了起来,疾步朝外跑去:“田叔,快开车,送纪皖去医院。”   贺卫芳紧追了几步:“予涵你小心点,不如让田叔送去好了,她见血了,你沾上这个晦气……”   贺予涵瞥了她一眼,那目光森冷,贺卫芳想要拉他的手顿时被冻在了原地。   “姑姑,”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皖皖是我最爱的女人,谁要是让她受到了伤害,我不会放过她。”   一大片一大片鲜艳的红色在眼前好像烟火一般绽放,血色中间是一个个骷颅头,朝着她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纪皖惊惧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各种各样可怕的声音充斥在耳边,电锯声、摩擦声、婴儿的啼哭声……   “妈妈……妈妈救救我……”一阵微弱的啼哭声传来,纪皖踉跄着往前冲了过去,然而,无边的血色迷糊着她的眼睛,她什么都看不到,就好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转着。   纪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试图想要将那篇血雾驱散:“别怕,宝宝妈妈在这里,你一定会没事的……”   然而那些骷髅如影随形,血花四溅,纪皖急出一身汗来,用力地朝着它们踹了过去……   一阵剧痛传来,她的意识迅速地坠落,眼前有一丝亮光骤然出现,渐渐汇成了光影。   她喘息着睁开眼,眼前还是那雪白的墙壁,空气中还是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她呆滞地看了片刻,忽然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为什么那胃部一阵平静?那曾经恶心欲呕的感觉呢?怎么一下子消失了?她的宝宝呢?为什么她感受不到宝宝的存在?   指尖一寸寸变凉,那是一种从骨子里翻出来的冷,整个人仿佛被浸入了千年的寒潭,她的牙齿“咯咯”打起颤来。   “注意卧床休息三天,一个星期以后来复查有没有干净了,一个月后才可以同房,半年内不可以怀孕……”旁边有个声音嗡嗡地响起。   纪皖机械地把脸转向了那声音的来源,喃喃地问:“我的宝宝……她怎么了……”   “没有了,”医生公式化地说,“你们也太不小心了,这个月份从楼梯上滚下来,你的半条命都快没了,孩子能保住那才叫奇怪呢。”   “不……不可能……”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纪皖再也无法抑制,失声痛哭了起来。   医生愣了愣神,改口说:“别难过了,你们还年轻,过半年再要一个,你别哭了,现在就相当于坐小月子,小心眼睛哭伤了……”   纪皖听不见,她的耳朵一片“嗡嗡”作响,好像还是在梦中的时候,那个童稚的声音在一遍遍地喊着她:“妈妈,救救我,妈妈,救救我……”   她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好,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这个小生命,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残忍地夺走。   她的宝宝,已经化为一滩血水,连投胎都没来得及,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身体被用力地摇晃着,有人在按着她的人中,她的意识被强行拉拽了回来,只是身体因为骤然的悲痛和哭泣有点痉挛。   “皖皖,你别哭了,都过去了,就当孩子从来没来过……”有人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地说着,焦灼地按摩着她的四肢。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皖终于安静了下来,茫然地躺在床上,扭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病房里有人进进出出,她的手背被扎进了针,冰凉的液体顺着软管流入了她的身体。   很冷。   就算她缩进被子,也还是冰寒入骨。   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了脸上,有人用纸巾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纪皖缓缓地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脸庞。   那深邃冷峻的轮廓一如往昔,可她却觉得如此得陌生。   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是要提醒她有多失败、有多狼狈吗?   “走……走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她的声音带着恸哭后的喑哑,冷冷地响起。   那双在她脸上轻拭的手僵住了,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挣扎痛苦之色,良久,他低声问:“就这么讨厌我吗?”   “贺予涵,你自以为能掌控了所有,可实际上你却一败涂地,我的孩子已经没了,就连老天爷爷不给你重来的机会,你还有什么脸面呆在这里?”纪皖讥诮地笑了笑。   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把利刃,凌迟着贺予涵的身体。   他的声音都有点发抖:“皖皖……你就这么恨我吗……就算用这样方法也要把孩子……弄掉 ?”   “是的,”纪皖不假思索地说,带着残忍的快意,“我无法再忍受你呆在我身边一分一秒,甚至无法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   四周瞬间静止,就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予涵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纸巾掉在了地上。   他俯下身来,那目光凝视着纪皖,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入脑海。   “皖皖,你赢了,”他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僵硬,神情惨然,“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第62章   三天后,纪皖出了院。   除了额头和手肘处的擦伤,她看上去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体里空了一块,那曾经来过的宝宝,把那部分带走了,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将它填满。   田蓁蓁神神叨叨地在公寓里举行了一个去晦气的仪式,据说是从微博上互粉的道士好友那里得来的妙方,两个求来的神符被贴在大门和卧室上,一盆神仙水被她到处乱洒,花菜跟在她身后“喵呜”叫着凑热闹。   “这么短时间都住了两趟医院了,否极泰来、苦尽甘来。”她把神仙水点了两滴在纪皖的额头上。   纪皖用力地抱住了她,两个人女人亲密地贴合在一起。   “谢谢你蓁蓁,”纪皖喃喃地道,“你也一样。”   哪有一辈子倒霉的道理,一定会好起来的,纪皖这样坚信着。   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公司在正常上班了,员工们都干劲十足,李博南的公司很快就把投资款打了过来,正式拉开了橙子科技第二次飞跃的序幕。   北都市设立了分公司,本部派遣了一个部门经理管理,李博南坐镇,利用了原来物流公司的资源,迅速地将掌上的“上菜吧”业务推广。其他一线城市的业务也在陆续推广中,纪皖为此变得非常忙碌,几乎成了“空中飞人”。   老项目在稳固拓展,新项目则需要耐心开发,橙子科技的壮大并不能仅仅依靠一个“上菜吧”,纪皖在调研后准备开发两个新项目,其中一个是自助式的DIY网站。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都追求个性化、独特化,各种DIY活动都很受欢迎,大到COSPLYER、微电影,小到各种明信片、台历,而她就要把各种类型的DIY都整合到一个平台上,进行双向式的选择。   她喜欢这种忙碌,这让她整个人都充实,没有闲情逸致去悲春伤秋。   这天上午她出去和几件专门从事微电影等娱乐DIY业务的公司做了洽谈,回来的时候小陈冲着她挤了挤眼:“纪经理,有人在等你。”   她快步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席衍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在慢悠悠地品着一杯菊花茶。他脸上的伤口和乌青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依然是一张风流倜傥的隽美脸庞,一双桃花眼斜睨着纪皖,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勾走似的。   当然,纪皖对这目光免疫,自从那次意外之后,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席衍了,只是零星接到过几条短信和几个电话,席衍也没有对那天的事情多做解释,只是让她万事小心些。   和贺予涵没了瓜葛,纪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小心,她也不想和这些公子哥儿再有什么牵扯,更不想追根究底知道那天的前因后果,江湖再见是最好的选择。   “你怎么来了?”纪皖有些意外,径自到了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   席衍笑嘻嘻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公司发展得如火如荼,我这个二股东也想要感受一下。”   纪皖斟酌了片刻问:“席衍,其实你当初投资橙子科技也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对公司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现在有人想用一比五的价格收购你的股份,你有没有意向?”   席衍愣了一下,纪皖的表情很认真,想必是有人来询问过这件事情,她也经过了深思熟虑才问出这句话来。   果然是个性格凉薄的女人,可为什么有人偏偏就是喜欢她这副模样,男人真的犯贱。   席衍在心里苦笑,他和贺予涵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刚刚撬开了这个女人坚硬的外壳,然而经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她又重新顽固地缩回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别啊,我还等着橙子科技上市扩张,到时候发一笔横财,给别人看看我的眼光有多厉害,在一堆砂砾中发现了一颗金子。”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纪皖的心情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说:“那人很有诚意,我觉得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你公司这么大,这点小资金还不如盘活了重新启用。”   “你该知道,我投资的时候就没想过能把本金收回来,”一阵涩意泛了上来,席衍嘴角发苦,“皖皖,你这是想过河拆桥吗?我有点伤心。”   纪皖被他看的心一颤,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目光:“你不想就算了,到时候赔本了可别怨我。”   “你心里把我当成……朋友吗?”席衍有点忍不住胸口的冲动,“如果这个入资的人是卫瑾彦,你也会这样迫不及待地把他往外赶吗?”   纪皖大为尴尬:“这和瑾彦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那就不要再动这个念头,想都别想。”席衍拿起前面的杯子把茶一口气喝干了,就连里面的菊花都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好像这样才能削减一下他郁闷的心情。   “席衍……”纪皖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才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和贺予涵弄成这样都是因为我,连累了你,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我和予涵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席衍的眉头皱了起来,“说起来,这事是我的错,在我的生日PARTY上弄出这样的事情来,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谁把我弄到那个房间去的,查出来了吗?”纪皖问。   席衍点头又摇头:“那个劫持你的人找到了,但幕后的人手脚很干净,没有证据。”   “你自己也小心点,就怕这种小人背后捅刀子。”纪皖叮嘱说。   “我这里还好,应付得来,倒是贺予涵那里,的确凶险。”席衍笑着说。   纪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迅速又回到了原来的频率,看了看手表岔开了话题:“没事就好,都快两点了,等会开发组要开个会……”   这是下逐客令了,席衍站了起来,却没有告辞,而是走到了办公桌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两个人面对着面,彼此的表情和眼神都清晰可见。   “皖皖,你和贺予涵……彻底没关系了吗?”他凝视着纪皖的眼睛,缓缓地问。   纪皖怔了一下,这些日子来,贺予涵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离婚的手续是谢宁一手跟进的,因为贺予涵的身家庞大,虽然纪皖在协议书上已经同意了放弃所有财产诉求,但为了万无一失,贺予涵的律师还让她在很多文件上签了字,还都是中英文双份的,非常复杂。   最后去民政局的时候贺予涵也没露面,谢宁拿了一张亲笔的委托书□□,还一脸的不耐烦,要不是纪皖好言好语恳求了窗口那个阿姨好半天,人家都能把协议书扔回脸上来。   “已经办好手续了,没有瓜葛了。”纪皖的声音平静如水。   席衍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他从一开始就看着贺予涵走过这段苦恋的心路历程,此时此刻,他有种感同身受的痛苦。   “放松一下心情吧,”他建议说,“这个双休日天气不错,不如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去赏花?”   纪皖迎视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不了,这阵子都会很忙。谢谢你,别为我太费心了。”   那目光清澈通透,席衍的呼吸一滞,这一刹那间,他几乎以为纪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是那天他酒醉后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和触摸,还是因为他难以抑制的言行举止泄露了他心底的隐秘?   他狼狈地站了起来:“好,那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打电话给我。”   他大步朝外走去,手按在把手上的那一刻,纪皖在后面叫住了他:“席衍。”   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看着纪皖。   “其实……我很高兴能认识你,”纪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温暖的阳光从窗口落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好像一朵清灵毓秀的百合花,“谢谢你陪我度过了这么多次的难关,我却没什么可以帮你,我太幸运,希望我可以幸运一辈子,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席衍默然了几秒,忽然便展颜笑了,那笑容和从前一样得潇洒魅惑,曾经让一大片的姑娘神魂颠倒:“我也是,皖皖,所以,一辈子的朋友,以后可不许再过河拆桥。”   说着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冲着纪皖抛了一个飞吻,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纪皖仰躺在椅子上转了个圈,看向窗外的天空。   天气分外得好,蓝天白云,窗外的树枝爆出了细细密密的绿芽,春天真的已经来了。   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开发组的几名下属过来了,大家开始讨论几个新项目的具体细节和开发中可以预见的困难,正热火朝天的时候,前台小陈着急地跑了进来:“纪经理,你家邻居打电话过来,你姥姥在家摔了一跤,让你赶紧回去。”   纪皖吓出了一身冷汗,掏出放在包里的手机一看,好几个未接来电,有家里的也有陌生人的,刚才开会的时候手机都打了静音,她压根儿没注意到。   手机上的监控开着,房间里倒是一切正常,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边揣测一边飞车往家里赶,到了姥姥家没人,她问了两个邻居,对门的那个告诉她,姥姥被送到社区医院了,她刚刚帮忙送去回来。   “在院子门口这里滑了一跤,这里见不到太阳太潮湿了,也是我没注意,一路走一路拉着她聊天。”那个邻居也有六十多了,说话的神情有些尴尬。   纪皖道了谢,又往社区医院赶,社区医院就在小区旁边,虽然比不上大医院的气派,却也非常干净整洁,姥姥被安顿在一楼的西边。   她一头撞进去,只见姥姥在靠窗的病床上歇着,脚高高地架了起来,上着夹板;而病床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急促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贺少啊贺少,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憋不了多久! ☆、第63章   就算坐着,那个背影也透着一股旁若无人的冷厉气势,让人一见就有种心里发憷的感觉。   是贺予涵。   纪皖定了定神,几乎在同时,贺予涵好像听到了纪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他的手上拿着一个苹果正在削皮,一个多月没见,他清瘦了很多,那拿着水果刀的手越发骨节分明。   两个人四目相对,纪皖迅速地调转了目光。   贺予涵的脸色一黯,眼睛却一霎不霎地盯了她半晌,才恍然笑了笑,手指重新翻飞了起来:“刚才姥姥打你电话没人接,就找到我这里了,我怕有事,就过来看看。”   纪皖没有应声,只是快步到了床前,看着姥姥受伤的那只左腿担忧地问:“姥姥你没事吧?”   姥姥的神情有点萎靡,看到她只是应了一声,拍了拍床,示意她坐下来。   “脚踝韧带拉伤,腿骨骨裂,不是什么大问题,医生让姥姥静养一个月,”贺予涵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姥姥,“皖皖来了,那我先走了,有事情尽管打电话给我。”   姥姥看着他,眼里隐隐泛起了水光:“小涵……你自己也要小心点,别熬夜,这都瘦了……”   贺予涵点了点头:“姥姥你也要注意身体,”他的声音顿了顿,“给姥姥叫个保姆吧,你平时太忙,难免有些疏漏。”   纪皖沉默不语。   贺予涵也没再多说,微微颔首道别,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才顿住了脚步,迟疑地看着纪皖:“能……出来一下吗?”   纪皖犹豫了两秒,这才走到了门外,神情漠然地看着他。   “你……最近还好吗?”贺予涵轻声问。   “挺好。”纪皖简洁地回答。   贺予涵凝视着她,眼中带着暗自压抑的难以察觉的痛楚:“对不起,我欠你一个道歉,那天……是我二叔和贺予灵做的手脚,让人在你的饮料里加了料,我当时太冲动了,不该就那样……怀疑你……”   纪皖咬紧了唇,牙齿用力的地方唇色都几乎泛白。   好半天,她终于开口:“这是必然的,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我罢了。”   贺予涵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还有其他事情吗?”纪皖低声问,“没有的话我进去了。”   “好……”贺予涵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热才恍然惊醒过来,“姥姥她……好像已经知道我们俩的事情了,你劝劝她,别让她太伤心。”   纪皖的心一沉,深吸一口气,几步就重新回到了姥姥的病床前,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凳子上暖暖的,还带着贺予涵的余温。   姥姥靠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她,她故作欢快地说:“姥姥你怎么了?摔了一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月嘛,很快就好了……”   姥姥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问:“囡囡,你和姥姥说实话,网上的那个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皖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回过味来,这是有谁在姥姥面前嚼舌根了吗?这混乱的事件,说起来真是太复杂了,她该怎样和姥姥解释她的青白呢?   她怕姥姥气坏了身子,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起来:“姥姥,你相信我,都是网上的人乱写的,我没做那样的事情!”   姥姥长吁了一口气,颤巍巍地握着纪皖的手唠叨了起来:“姥姥信你,你不是那种人,囡囡你受委屈了,这人心怎么就这么坏,怎么可以这样乱写啊,还传得到处都是,下次你刘奶奶再说,我就让她少传谣言多吃饭……”   刘奶奶就是姥姥家对门,怪不得她刚才的表情这么尴尬。   纪皖的鼻子一酸,这来自亲人的信赖分外可贵:“姥姥,清者自清,我们不理那些流言蜚语就好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炖点骨头汤替你补补钙。”   “没胃口,”姥姥还是有点没精打采,拿起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忽然就掉了泪了,“囡囡,你和小涵……是不是真的离婚了……”   “姥姥你别哭呀,”纪皖慌了手脚,“我们俩真的不合适,你那是没瞧见他们家的气派,真的,我们高攀不上他们。”   “姥姥心里难过,”姥姥悲从中来,靠在床上背转过身,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为什么你就不能和小涵一起好好过日子呢?明明你们俩看起来这么般配,你那么好,小涵也那么好,为什么就偏偏要离婚呢?你妈妈一个人过了一辈子,难道你也打算要一个人过吗?囡囡,姥姥迟早要走的,看你这个样子,姥姥怎么能放心啊……”   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到了最后泣不成声,都已经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了。   纪皖木然,良久,她俯下身来把脑袋轻轻地枕在了姥姥的胸前,抱住了她的手臂。   那曾经健壮有力的手臂已经瘦弱,饱满的胸脯已经干瘪,姥姥为了她们母女俩操了一辈子的心,但她连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都没办法满足。   “对不起,姥姥,对不起……”她哽咽着反复地道歉,泪水渐渐湿润了姥姥的衣襟。   姥姥的身子僵了僵,良久,终于转过脸来,粗糙的手指抚上了她的头顶摩挲了起来:“囡囡别哭了……姥姥只是心疼你……女伢儿不要这么拼命这么较真啊……会过得很苦的……”   纪皖倔强地咬住了唇,不,她不相信,她就是想要这样较真地生活,宁缺毋滥,奋力拼搏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总有一天,她也能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件事情一出,纪皖不敢大意了,姥姥不喜欢整天有人跟着,她就托左邻右舍替姥姥找了个本地的帮佣,每天定时上午下午各来一趟照看老人、买菜烧饭。   这套房子一楼的确太过潮湿,这次姥姥就是在湿滑的青苔地上没留意摔了一跤,而梅雨季节的时候更是连墙壁都湿哒哒的,姥姥腿脚不灵便,要是候再一不留神摔一跤那就真糟了。替姥姥换套房子的念头终于再次被提上了纪皖的议事日程。   姥姥这一片小区果然和贺予涵说的那样,在学区变动中划给了登云路小学,身价飙涨,换同一小区相同面积的电梯房大概要加价五六十万,纪皖琢磨了半天,终于决定把纪淑云以前留下的那套小房子卖掉,两套房子并成一套,价钱就差不多了。   她把房子挂出去的时候运气挺好,没过几天就有人上门来谈,两套房子都卖出了一个不错的价格,特别是姥姥这套,是一个下半年打算读书的夫妻俩买的,也不急着住,说是只要八月份把房子空出来就好了。   这正中纪皖的下怀,替姥姥挑房子就不用太着急了。   卖房子的时候舅妈来了好几趟,一开始先说把房款打到她的账户,由她来负责替姥姥挑新房子,被姥姥婉拒了以后又急着替姥姥挑了一套面积大、楼层好的房子,撺掇着姥姥一定要买这套。   “皖皖一定有好多钱,那个贺予涵是什么身价啊,从他身上拔一根毛都够得上买几套这样的房子了,”舅妈一想到这里就心痒难耐,“咱们都没享过皖皖的福,买套好房子给你养老也不过分吧。”   姥姥沉着脸一声不吭,舅妈一直在叨咕,到了后来姥姥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家又不缺钱,人家再有钱也和我们没关系。”   舅妈的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纪皖:“你不会和你妈一样傻吧?一毛钱都没要?”   纪皖懒得解释。   舅妈一脸快晕过去的表情,拉着纪皖就要走:“皖皖你听舅妈的话找和予涵去,这人不能这么损己利人,合着这么多日子白嫁给那姓贺的啦?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人活生生睡成了一个二手货了,直接掉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小玲你在胡说什么!”姥姥气得浑身直哆嗦,把拐杖在地上“咚咚”地敲了好几下,破天荒头一次在儿媳妇面前甩了脸子,“你钻钱眼里了囡囡可没钻,要钱你和你老公自己去挣,别总想着从你外甥女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舅妈气得不打一处来:“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等着吧,惯了女儿惯外孙女,一个个的都孤苦伶仃一辈子!”   她甩上门走了,姥姥靠在床上直喘气,脸都气白了。   纪皖坐在旁边替姥姥撸着胸口顺气,哄着说:“姥姥你别生气了,舅妈就是口没遮拦,咱们不和她计较。”   姥姥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一边抬手替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一边喃喃地说:“别听她的,你永远都是第一档的,是姥姥心里最好的囡囡。”   有这样的姥姥真好,纪皖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好消息也接踵而来,有个中介打来电话,说是有套八十多平方的房子,小高层的五楼,全亮通风,东首阳光充足,价格正好和纪皖的心里价位符合。   同一个小区的房子都知根知底,纪皖打听了两回就知道了来龙去脉,这房子是去年才转过一道手,最开始的主人是因为要去和外地的儿女团聚,而现在的主人买来后刚刚装修好没多久,临时决定出国定居,这才优惠急卖。   纪皖陪着姥姥去看了两趟,房子装修得干净清爽,家具、家电一应俱全,主人的意思是他都不带走了,意思意思折价一起卖掉了。   姥姥很喜欢这房子,拄着拐杖转了两圈都不舍得走了,念叨着一间自己住,一间留给纪皖,阳台上可以晒被子,客厅还可以各个角落和几个老邻居一起拉二胡唱戏。   最后过户的时候,姥姥执意要把纪皖的名字加进了房产证,还把纪皖出的那份钱折合成百分比特意做了公证,任凭舅妈在一旁冷言冷语都没理睬。   了了一桩心事,纪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两天天气晴好,春光明媚,田蓁蓁一直嚷嚷着要出去踏青,这下有了时间了,双休日的时候,几个好友约在一起去了韩山峰,听说那里有一道樱花沟,漫山遍野都是粉红色的,简直堪比仙境。   同行的一共有两辆车,卫瑾彦一辆,卫瑾彦的同事涛子一辆,六个人,三男三女。大家定了韩山峰上的一个客栈,准备在山上住上一晚,好好享受一下烂漫的春光。   然而到了韩山峰,纪皖才知道自己太天真,际安市数百万人口被严冬压抑的热情好像被彻底点燃了,仅够两车并行的山道两旁大老远就停满了车,卫瑾彦的那辆SUV好像乌龟一样,从市区到韩山镇才用了四十多分钟,而从韩山镇到山脚下就足足开了半个小时。   开着车窗看着山里隐隐绰绰的那片粉红,田蓁蓁苦中作乐:“我们这算是车览樱花沟吗?”   好不容易快到目的地了,田蓁蓁也笑不出来了,前面出了车祸,虽然只有些剐蹭,可大家憋了一路火气都很大,推搡着就快打起来了,警车开不进来,只有一辆警用摩托车过来处理。   祸不单行,客栈的老板娘打电话来了,说是床位紧张,他们过了约定时间还没到,只能再等他们十五分钟,时间一过预定就只能取消,给在这里排队的人先入住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田蓁蓁一拍大腿想了起来:“拐弯拐弯,我们去华麓山庄,程三板跳槽到那里当了销售经理,让他给个优惠价,今天我们也富豪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想写到贺少出场的,可怎么就写不到了!看看下午有没有能量码字双更啊,双更的话一定把贺少拉出来遛遛!   感谢挺好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29 18:22:12,实在是太破费了,扑倒么么哒~~ ☆、第64章   程三板接了电话十分热情,大老远地坐着电瓶车到了山庄门口来迎接他们,到底是做销售的,那张嘴皮子说起来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去什么樱花沟啊,实话和你们说了吧,人头都比樱花多了,那就不是赏景的地方,看樱花来我们这里就对了,这有钱人的讲究真是不一样,山庄后山就是一大片樱花海,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拍樱花雨都行,前几天还有个剧组来我们这里取景呢,那是走了我们老总的关系,好大的面子呢。”   “什么剧组?”田蓁蓁兴奋地问,“有没有明星?”   “就是最近网上爆红的小鲜肉,据说被他们老板包养了的那个叫秦……秦啥来着?”程三板挠了挠头。   “秦安东!”田蓁蓁叫了起来,眼睛里冒着粉红泡泡,“纪皖最喜欢她了!”   方向盘微微抖了抖,卫瑾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纪皖敏感地察觉到了,立刻岔开了话题:“剧组该走了吧,程三板,我们一共六个人,有房间吧?”   “这两天忙啊,各种会议各种豪华旅行团,我们山庄都成了香馍馍了,又要控制人流不能影响客户的入住体验,都是提前一两个月预定的,不过,”程三板挺了挺胸,“有我在,说什么都要替你们挤出一间房来。”   程三板的三板斧果然厉害,替他们安排了一栋别墅,给了最低的折扣。里面三间卧室,他们两男两女外加一对情侣,刚刚正好。办好入住手续刚好是中午,程三板请他们在包厢里吃了一顿,不过他看起来很忙,不时有电话打进来找他,到了后来连田蓁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一个劲儿地说:“程三板,你忙的话就别陪我们了,我们自己玩就是了。”   “哎,那怎么行,”程三板把手机调了静音,“咱们班就是我的福星。”   “难道是上次在这里开同学会,山庄的老板发现了你这个闪耀的销售之星了?”田蓁蓁好奇地问。   “哪能啊,”程三板乐了,“我们老板成天国内外飞着,哪有功夫来注意我这种小人物,同学会那会儿我不是和以前的上司刚好有点不太开心嘛,和贺予涵聊了几句,他就替我介绍了这里,嘿,他这人别看冷冰冰的,其实挺仗义的。”   田蓁蓁的笑容顿时僵了,偷偷瞟了一眼埋头扒饭的纪皖,干笑着说:“来来来,吃菜吃菜。”   “吃吃吃,为了同学情干一个,”程三板热情地用杯子敲了敲台面,刚喝了一口忽然想了起来,“对了,明天和宇财团在这里开会,贺予涵据说也会到,晚上大家要不要聚一个?”   田蓁蓁“啊”了一声,不知所措地看向纪皖。   “聚就不聚了,”纪皖神情自若地说,“人家大忙人,我们别去凑热闹了。”   “那倒也是,”程三板点头说着,忽然神秘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他们家最近也不太平,高层动荡呢,最后不知道鹿死谁手。”   旁边喝酒的涛子一听来了兴趣:“我们事务所老大和和宇地产有联系,这事我知道,和宇地产的老总贺卫庭和他侄子掐上了,他侄子进了董事会,把贺卫庭的权力分走了一大半,这侄子的手段很毒呢,好多贺卫庭主导的项目都被取消了,最近人事调动也很频繁,不知道是不是要架空贺卫庭。”   卫瑾彦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夹了一个春卷放在他碗里:“涛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吃你的吧,还能不堵上你的嘴。”   吃完饭,一行人就出了华麓山庄,既然原本定了来看韩山峰的樱花沟的,总不能半途而废,卫瑾彦和涛子查了攻略,在镇上租了两辆小四轮,一路在镇民的带领下抄近路上了后山。   韩山峰还是有点高度的,樱花沟在半山腰,大家沿着山路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算累,卫瑾彦的设备齐全,贴心地替女士们都准备了登山杖,还不时地从背着的登山包里拿出水和零食。   后山的人比前面稍微少了一些,总算不是摩肩接踵,从山道远远地看去,樱花沟近在眼前,一团团的粉色萦绕在一片苍翠中,美不胜收,尤其在山道中间的一个凸出的观景台上,整片樱花沟仿佛一幅长长的画卷在眼底徐徐拉开,尽收眼底。   田蓁蓁嚷着要拍照留念,排着队等在观景台前,纪皖没去凑热闹,只是一个人趴在山道的木栏杆旁,静静地俯瞰着这山间的春景。   一支野杜鹃花忽然出现在眼前,纪皖惊喜地接了过来:“谢谢,真漂亮。”   “心情好点了没?”卫瑾彦背身靠在她身旁的栏杆上。   “挺好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天那么蓝,树那么绿,花这么美。”纪皖深吸了一口山里清新的空气,只觉得身心舒畅。   野杜鹃在她脸畔绽放,却依然敌不过她的笑颜,卫瑾彦的心跳有些加速,凝视着她脱口而出:“既然决定放下过去,那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爱情和婚姻都太累,短时间我都不想再去招惹,”纪皖微笑着说,“还是你们好,我需要的时候,永远都会在我身旁。”   卫瑾彦的眼神一滞,胸口的冲动渐渐平息,可能吧,爱情太过绚丽,燃烧殆尽后边只剩灰烬,到了最后,说不定是两败俱伤;而友情细水长流,就算到了时间的尽头,也永远不会枯竭变色。   “你最近看起来也瘦了很多,”纪皖关切地说,“事务所很忙吗?”   卫瑾彦定了定神:“我们这行你知道,赶工起来没日没夜的,加上我爸身体不好……”   “叔叔病了?”纪皖吃了一惊,“改天我去看看他。”   前面传来了田蓁蓁的叫声,她拍完了照在前面冲着他们挥手,卫瑾彦应了一声,两个人齐步朝上走去。   “太美了,快去看我的微博,我的拍照技术又精湛了。”田蓁蓁开心地说。   纪皖已经把微博卸载了,就凑过去捧了捧场:“不错,PS技术不错。”   “哎呀你怎么把我戳穿了,”田蓁蓁捶了她一拳,“等会到了樱花沟再拍两张,保准美哭了。”   “那可不一定,美好的东西都适合远观,靠近了反倒令人失望。”纪皖淡淡地说。   田蓁蓁不以为然,然而现实却很残忍,到了樱花沟他们才真切地体会到了程三板说的人比花多是什么场景,别说什么樱花美景了,看着人头都犯了密集恐惧症。   折腾了半天,大家下山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顺道在韩山镇吃了顿农家饭,回到山庄六个人又凑在一起斗了一会牛,嘻嘻哈哈地闹到了快半夜才各自回了卧室。   田蓁蓁习惯了熬夜,一沾上床就睡了,纪皖却过了睡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披了外衣一个人到了别墅外散步。   春日的夜晚分外宁静,远处传来小溪潺潺的声音,山庄里的林木瞳瞳,昏暗的路灯照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片深幽悠远。   身后的树林里忽然传出了“簌簌”的响声,纪皖不由得一回头,声音没了,只看到了林子里有一团低矮的黑影。   “谁?”纪皖警惕地问,这么晚了,不会是小偷吧。   四周重新安静了下来,纪皖正琢磨着要不要叫保安,那团黑影直起腰来,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昏暗的路灯下,贺予涵一身黑色的正装和黑沉沉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仿佛一头凌厉的黑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定住了。   “路过,看到林子里一只野猫挺有趣的。”他淡淡地开口。   呼吸好像一下子困难了起来。   纪皖后退了一步,仿佛这样就能挣脱贺予涵带来的无形的压迫:“真巧。”   “是啊,真巧,”贺予涵重复说着,目光落在了纪皖肩头的薄外套上,“晚上山里还是有点凉的,出来多披件衣服。”   纪皖的手脚有些僵硬:“我觉得还好。”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又道:“你们赏樱花也可以到山庄的后山,那儿也挺美的。”   “他们都安排好了,我只要跟着就行了。”纪皖随口应了一声,“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好,小心。”贺予涵的语声简洁。   纪皖转身离开,只是身后的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她只觉得后背被盯得火灼一般,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紊乱。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鸟语花香中醒来,田蓁蓁非要拉着纪皖去晨跑。幸好田蓁蓁的晨跑就是在漫步,一路嘻嘻哈哈的,压根儿不费什么力气。   绕着度假村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刚好经过纪皖昨晚路过的小树林,一名酒店的清洁工人正在树林前的小长凳旁扫地,一瞧见她们俩便弯腰致礼。   田蓁蓁和纪皖慌忙停下脚步回了个礼,田蓁蓁奇怪地问:“咦,这里怎么一地的烟头?”   清洁阿姨也有些纳闷:“我们也不知道,没事,扫掉了就好。”   纪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从小长凳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们住的别墅。   既然来了这华麓山庄,肯定要去见识一下富豪们观赏的樱花海,六个人吃完了早餐就收拾了一下,田蓁蓁兴致勃勃地准备去拍一场樱花大片炫耀,把纪皖和自己化了个美美的妆,带上了拍照用的纱巾、地垫,准备过一把摄影师的瘾。   樱花海在后山,要穿过山庄的大堂,挑空的大堂开阔气派,水晶灯璀璨生辉,大理石地面被打磨得十分光滑。   大堂里人挺多的,不知道是不是纪皖的错觉,总觉得有目光在盯着她,可四下看看,却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影。   脚下一滑,纪皖打了个趔趄,幸好卫瑾彦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摔倒。   “怎么样?脚有没有崴?”卫瑾彦着急地问。   纪皖扶着卫瑾彦的手在原地转了转脚踝,感觉没什么事:“走吧,没事。”   一到后山,几个人都惊呆了,漫山遍野的樱花尽情绽放,春风微拂,粉色的花瓣从空中打着转缓缓而下,地上铺着一层浅浅的粉色,而最难能可贵的是,樱花林中只有二三十个人在嬉戏拍照,和韩山峰上的人山人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田蓁蓁美坏了,和另一个女孩尖叫着冲向了樱花林,摆着各种POSE奴役那两个男人,就连纪皖也被这美景吸引,拿着手机自拍了起来,   调整了一下镜头,纪皖刚想按下快门,镜头角落里却出现了一个人影,她不由得怔了一下,回头一看,谢宁正冲着她微笑:“纪小姐,真是有缘,在这里碰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贺少,默默一个人内伤…… ☆、第65章   谢宁其实是个很斯文的年轻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人如其名,在贺予涵身旁的时候,他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存在,然而一旦单独出来接人待物,他的锋芒出鞘,思维敏捷、言行简练,是一个不遑多让的人才。   纪皖和他接触过几回,这种感觉尤其深刻。   她还深切地感受到了谢宁对她态度的变化,从一开始的热情,到后来办各种离婚协议时的冷淡,最后在民政局前分手时,谢宁的脸上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纪小姐,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人,连我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替贺少寒心,但愿贺少从此以后都和你没有瓜葛,江湖不见。”   当时,他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他莫名过来打招呼,还笑得一派云淡风轻的,好像那日的恶语从来没有说出口似的,这是要干什么?   纪皖冷淡地颔首致意,没有说话,等着他自己回过味来离开。   谢宁却好像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排斥,反而朝着她走了几步,寒暄着说:“这里的樱花很美,纪小姐要拍照吗?我的技术是一流的,不如我来帮你。”   纪皖心里觉得有点好笑,淡淡地说:“不必了,你一定很忙,不要在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谢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纪小姐,那天是我失言了。贺少的母亲对我们家有恩,我更是从小就被放在贺少身边培养,对贺少、对贺家的感情很深厚,那天我实在是……气不过。”   “没关系我不介意,”纪皖随口说,“你忙吧,我去我朋友那里了。”   “等一等,纪小姐,我想和你谈谈。”谢宁急急地说。   纪皖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有必要吗?”   谢宁郑重地点了点头:“有,”他停顿了片刻,又再次开口,“贺少出过车祸你知道吧?那场车祸是他二叔设计的,想让他缺条胳膊少条腿的,消除他作为贺家潜在继承人的威胁,结果没弄好轻重,害的贺少差点把命丢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车祸前他想了很多主意要对你死缠烂打,车祸后他一醒过来就对我说,不行,现在他还不能和你在一起,他太弱了,得等到有了资本,可以保护你了再行动,不然只怕会害了你。”   纪皖呆了呆:“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没有意……”   “当然有意义。纪小姐,贺少在国外呆了六年,那些日子他边求学边创业,几乎可以说是没日没夜的,花了很多旁人都不敢相信的精力,碰到了很多难以置信的困难,他都撑了过来,凭借天资和勤奋获得了成功,他把公司的名字取名叫做函念,其中的含义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你,贺少不是个情感外露的人,这些事情,你一定都不知道吧?”   她的确不知道,贺予涵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分开六年中的事情,仿佛那是一个无人可触的禁区。   “那说明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他平等以待的伴侣,”纪皖也有了几分薄怒,“谢宁,今天我是来度假的,麻烦你不要破坏我的好心情。”   “你怎么会这样想?”谢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在爱情里,先爱上的那个只能卑微到尘土里,贺少也没能例外,他从来不提,只是因为他怕,他一直怕从前的事情重演,所以他努力想要和你往后看。”   “是吗?”纪皖冷冷地说,“我不觉得,可能你们的脑回路和我不一样吧。”   谢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吗?贺少在M国六年,中途大概是在大前年的时候回来过一趟。”   “他回来过关我什么事?”纪皖反问。   谢宁定定地看着她:“那年冬天特别冷,下了很大的雪,你和盛海生刚刚确定关系,他扔下了一个上亿元的投资标的连夜飞回来,他计划了很多让你们分手的法子,包括怎么让盛海生家里出事、让你在学校里出点差错毕不了业……”   纪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贺予涵……简直是个疯子!   “他研究了盛海生一个通宵,又在你寝室楼前站了一个晚上,那天刚刚化雪气温特别低,他整张脸都紫了,清晨的时候你从寝室楼里出来,我还记得,那天你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衣领竖得高高的,几乎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和同学一边聊天一边从我们身旁走过,踩着雪的脚步声带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欢快……”   纪皖和盛海生的确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定情的,然而她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那几天她曾经碰到过贺予涵,甚至任何和贺予涵相似的人在她旁边出现过。   “他没叫你,就这样一直看着你从身边走过,后来他就直接飞回去了,他告诉我,看到你的样子他下不了手,”谢宁的声音低哑了起来,“纪小姐,你恨他背后动了那么多手脚,可我坦白地告诉你,如果他想,你可能在几年前就难逃他的掌心,他这次为什么下了手?因为他动的手脚都是在帮你的,不会伤害到你。”   “你仔细想一想,那时你已经和盛海生分手,和卫瑾彦也只是朋友的关系,在情理上,他用尽手段追求你是无可厚非的,而且如果不是他让席总注资你的公司,如果不是他帮你家里度过难关,你的公司能这么顺利地熬过第一轮融资吗?你妈妈能走得这么安心吗?在你公司动的手脚他也是有了十全的把握,也不可能会做到最后让你走投无路,他当初都不忍心让你难过,怎么可能会把你的心血都毁了呢?”   纪皖的太阳穴抽痛了一下,她的脑子有片刻的迷茫,然而,几秒之后她就清醒了过来:“谢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早就和贺予涵说过,我承认那时候他帮过我,可我也已经还清了,现在再争执对错毫无意义,就让一切都过去吧,别再见了。”   她漠然地点头示意,转身就朝樱花林走去。   “等一等,”贺宁的语声急促,“我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对贺少的观感有那么一丝丝的变化。我以为贺少这次能放下了,可昨天他知道你在这里后,坐在你的别墅前抽了一个通宵的烟,今天早上病倒了,下午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可我看他斗志全无,这样对他很危险,纪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去看看他,就算是和他说上一两句宽心的话也好。”   纪皖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宁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希望,屏息道:“下午是和宇财团的董事会选举,他二叔只怕会狗急跳墙……”   “还是算了吧,”纪皖的声音淡淡地响起,“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让他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幻想,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谢宁在原地呆了半晌,看着纪皖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樱花林中。   这个美好婉约的女子,有着这世上最硬的心肠。   前所未有的沮丧涌上心头,谢宁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贺予涵住的别墅。   贺予涵通宵未归,早上回到别墅时他还看上去一切正常,然而等用好早餐他就出现了头痛呕吐的症状,一量体温有三十九度。出来开会身旁没带医生,谢宁就在镇上找了个,替他打了一枚退烧针,强迫他睡了一觉。   跟在贺予涵身旁这么多年,谢宁对他的脾性了若指掌,能让缜密自律的贺予涵失常的,一定就是纪皖这个意外。   阿卓守在门口,一见谢宁回来,立刻用眼神问他结果,谢宁黯然摇了摇头:“贺少怎么样?”   “还在睡觉。”阿卓闷声答了一句,憋了一会儿忍不住“靠”了一声,“这女人太难缠了。”   “谢宁,”贺予涵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进来。”   谢宁轻叹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的空气有些混浊,他拉开了窗帘,稍稍透了透风。床上的贺予涵脸上依然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锐利,看上去有些萎靡。   “贺少,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粥?”他几步走到了贺予涵面前,把他扶了起来。   贺予涵靠在床上,头昏沉沉的,好一会儿才问:“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一个小时,”谢宁看了看手表,“现在离开会还有两个小时,你再休息一会儿。”   贺予涵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他的脚上:“你刚才去哪了?”   谢宁一看,自己的皮鞋上沾了点泥土,想必刚才阿卓的话贺予涵也听到了,他想起纪皖临别前说的话,不由得心一横,对,索性就让贺予涵死了心吧:“贺少,不瞒你说,刚才我自作主张去见了纪小姐。”   贺予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目光却一下子犀利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能在他脸上戳出个洞来。   谢宁硬着头皮说:“我告诉她你病了,想请她来看看你,可她说……没有必要,不肯过来。”   贺予涵沉默了几秒,淡淡地说:“的确是自作主张,扣你一个月奖金,以后不许再犯。”   “是,”谢宁应了一声,不放心地盯着他,“下午的会怎么办?是要继续还是先想办法取消?我担心贺总那边再整理出不利你的证据。”   “为什么要取消?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贺予涵反问,眼神渐渐阴狠了起来,“我原本想看在爷爷的份上放他一马,可他有胆子对皖皖下手,这次就别妄想再全身而退。”   他下了床,只是头重脚轻的不由得踉跄了一步,谢宁扶住了他,忧心忡忡地说:“贺少你这样子……”   “泡两杯黑咖啡给我提神,”贺予涵吩咐说,“这一场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这是都出去过五一了吗……留言少了这么多,醋哥哭晕在厕所里……   感谢土豪们的包养,扑倒么么哒~~   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4-30 19:42:00   Qxp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4-30 20:50:45 ☆、第66章   天华厅并不大,却是华麓山庄最豪华的会议室,这里的安保相当有力,保密措施得当,加上贺宁和山庄主人是多年的好友,和宇财团的重量级会议都在这里进行。   这次的董事会,对和宇财团的意义重大,贺宁已经七十五了,再掌控这样一个大型集团,无论是精力还是思维上都已经力不从心,大家都明白,今天是要定下和宇财团未来归属的时候了,到底是正值壮年的贺卫庭成功接任,还是年轻有为的贺予涵后来居上,意味着今后和宇财团这艘巨轮将驶向何处。   财团董事会一共有十二位董事,贺家三房各占了百分之十的股份,但贺卫安、贺卫澜照例缺席,全权委托贺宁履行表决权,贺予涵作为长孙,除了自己的百分之五外,还继承了母亲的百分之五,一共占股百分之十。剩下的一些股份比较零星地分散在剩余的七位董事手里,有几个是贺宁从前打天下时的老下属,有几个则是贺家多年的世交。   董秘将财团去年这一年来的经营财务情况作了汇报,又将今年的几分重要计划分发给各位董事审议,这份计划书是贺予涵主导的,在和宇地产这一块完全摒弃了贺卫庭去年将集团继续做大做强的思路,改为轻装上阵,做精做透。   贺卫庭瞟了两眼,把计划书往桌上一丢,冷笑着说:“予涵,不是我笑话你,你这样的计划在小公司小打小闹行,可在和宇作为全国地产第一把交椅,这不是让人笑话小家子气吗?”   “二叔,比起你四处建烂摊子,我觉得我这个计划可行性更强,销售额和利润不会比去年差。”贺予涵的语声平淡。   “吹牛皮只要上下嘴皮一碰,收不了场损失的还是在座的各位,”贺卫庭环视了一下四周,“爸,你这么多年费心打造的一块牌子,难道要让它就此没落吗?”   贺宁神情莫测地看着手里的计划书,不置一词。   “在座的必须明白一点,地产发展的黄金期已经过去,”贺予涵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不是圈一块地就坐等收钱的日子了,不转型做精,抱有幻想,到时候会像二叔你那个烂尾项目一样,船大难以掉头,这是我调研后的一点想法,请大家仔细考虑。”   贺卫庭阴测测地笑了:“予涵,你这样可不厚道,一直拿着我偶尔的失误说事,怎么就不说说你自己的错误呢?”   “什么错误?”贺予涵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二叔说来听听。”   贺卫庭早就有备而来,拿出了一袋文件扔在了桌上,几个董事面面相觑,打开了文件袋一一传阅了起来。   “函念投资是爷爷给予涵的启动资金成立的,从和宇财团拨款,和和宇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贺卫庭冷笑了一声,“可是你把它当成了什么儿戏吗?因为一个女人和合作方彻底闹翻,电动汽车项目前期几千万启动资金打了水漂,石墨矿的投资搁浅,亏损不可估量,财务上你居然还动了手脚,报表看上去漂亮得很,你这样的行为,你以为在座的都眼睛瞎了吗?你能带领和宇财团继续辉煌吗?”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旁边的几个董事交头接耳了起来,间或看向贺予涵,眼中都带着几分疑惑。   贺宁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予涵,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财务报表上弄虚作假,这可要出大问题的。”   贺予涵慢条斯理地鼓起掌来:“二叔,你干得真是漂亮,在我公司里埋了不少眼线吧,真是让你费心了。”   他看了看手表,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到了投影仪前打开了电脑,电脑上跳出了一个拨号软件,他转过身来,嘴角勾了勾,眼中却冰寒一片:“二叔,那天你给皖皖下了药,让我和席衍大打出手,心里高兴坏了吧?猜猜我现在要给谁打电话?”   贺卫庭心中大感不妙,面上却强自镇定:“你胡说些什么,我没听懂。”   贺予涵调出了联系人,按下了通话键,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席衍的人影,他站在一座厂房前,和一个老外揽肩搭背地站着,意气风发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嗨,大家好,欢迎参观我们的基地,这是索尔集团的总裁Simon先生。”   贺卫庭的脸瞬间白了,索尔集团就是贺予涵合作的那家品牌电动汽车公司,几个月前,贺予涵和席衍明明已经断交,而和索尔的合作也已经中止。   “予涵,你这电话再不打来我都要去泡妞了,”席衍笑嘻嘻地说,“富安市山美水美人更美,好多美女,我的眼睛都要花了,诸位前辈,这是我们一期厂房,后面规划的有三期,来来,看看我们的生产线,正在调试。”   投影仪上的镜头移动了起来,一条条整齐的流水线出现在屏幕上,好几个国外的工程师和穿着制服的员工正在商讨,看到镜头转过头来笑着问了声好。   “一期计划产量不多,以销定产,目前接到订单总额已经在两亿元上下,Simon先生对于我们的效率非常满意,他非常期待和我们的继续合作。”席衍把话筒递给了Simon。   Simon的表情就严肃多了,说了一长串的英文,大意就是他对这个合作基地充满信心,除了国内高端市场,也希望能向周边国家辐射,更有可能让这个基地供应他的本国市场。   “谢谢,Simon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取得双赢。”贺予涵颔首致意。   席衍笑了起来:“咱们哥俩出马,还能不双赢吗?二叔,二叔你出来遛遛,辛苦你了,别的小伤我就不和你计较了,那天予涵打了我大概五六拳,废了我的腿快大半个月,这两个月我一直憋着呢,我可要在你身上三倍奉还,这两天你先好好享乐一下啊,到时候残了腿可就不能出去快活了。”   贺卫庭身上的汗都冒了出来,这席衍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发起疯来连席家的老头也镇不住:“误会,都是误会,你别听予涵胡说,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席衍也不理他,给他们抛了个飞吻,干净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会议室里一阵静默,几个董事都面面相觑。   这些日子来,贺卫庭和他们私下里都打了招呼,请他们关键时刻在董事会支持一把。贺卫庭在董事会这么多年了,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平时的威信也摆在这里,一个空降过来的毛头小子,虽然能力看上去很强,但总给人根基不深的感觉。   一名董事轻咳了一声开了口:“予涵,我们都知道你的创业基金管理得不错,但有时候年轻人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和宇财团毕竟和你的函念投资不同,资产庞大,管理起来难度更大,”他犹豫着看向贺宁,“贺董,我们几个都还是偏向保守,卫庭他这些年虽然没有大的成绩,但行事中规中矩,稳重可靠,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   贺宁看向贺卫庭:“卫庭,你自己说说。”   贺卫庭莫名感到了一阵气短心促,倚赖的杀手锏失了效,他却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一脸诚恳地开了口:“爸,各位董事,我在和宇财团这么多年,对财团上下了若指掌,更为财团的发展呕心沥血,如果今后财团将由我带领,请相信我的一片诚挚……”   贺予涵斜靠在椅背上,嘴角逸出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下不仅连那几个董事,就连贺宁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二叔,对不起,”贺予涵毫无诚意地道歉,“听你说诚挚两个字,实在是太好笑了。”   贺宁沉下脸来:“予涵,注意你的修养。”   贺予涵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冲着他行了个礼:“很抱歉爷爷,不知道你听了接下来我的话后,还会不会维持你的修养,”他看向贺卫庭,眼中的轻蔑、厌憎、怜悯混合在一起,仿佛一道淬了毒的利刃,射向那个卑鄙的男人,“设在J国的离岸账户,这些年一共用各种手段从和宇地产转移走了二点一五亿中饱私囊,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二叔你的诚挚呢?”   傍晚的华麓山庄很美,山的尽头是一片翠色,天边涌起的红霞将这片翠色染上了别样的色彩,和山间那一团团樱花的粉色相映成趣。   贺予涵站在山庄口,极目远眺,这些日子以来压在心头那团阴郁之气终于有了缓解的趋势。   转移资产的资料一拿出来,贺卫庭便瘫倒在了椅子上。   贺宁气得浑身发抖,贺予涵一早就准备好了降压药,这才没让他的血压爆表。   贺卫庭的行为已经牵涉到了职务犯罪,和宇地产执行总裁的职务被当场表决撤销,贺予涵除了接替这个职位外,另外当选了和宇财团执行董事的职责,贺宁宣布,他名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将会在不久后转让给贺予涵,至此,贺予涵将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在慢慢完成各项权力的新老交接后,在不久的将来将以压倒性的优势掌控和宇财团。   谢宁疾步走了过来:“贺少,我已经安排人将老先生送回去了,车上有医疗设备,回去后徐医生会给老先生再会诊一次以防不测。你的二叔和你的堂妹还在,可能没脸见人了躲在房间里没见出来过。还有,医生已经来了,贺少你感觉怎么样?还是先回去歇一会儿吧。”   他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只是眉宇间还是流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贺予涵的高烧未退,刚才在会议室里的几个小时都是强撑过来的,他在外面完全帮不上忙。   贺予涵瞟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谢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补充说:“纪小姐和她的朋友下午三点就离开了,没有和你二叔、堂妹照面,现在应该到家了。”   贺予涵的眼神松懈了下来,脸色却愈发惨白了,撑了一个下午,的确有点吃不消。“记着,你和阿卓一定要安排好,千万不能再让贺家的任何人或事再伤害到她了,”他叮嘱着,神情黯然,“以前是我太自信了。”   谢宁点了点头:“你放心。”   贺予涵怔怔地看着那条通向外界的鹅卵石路,想象着纪皖巧笑嫣然和卫瑾彦走在一起的模样,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自嘲地笑了笑,喃喃地道:“不和我在一起,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强迫自己忽略心脏深处的疼痛,贺予涵转身朝里走去,没走两步便听到有个热情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肩膀上同时被重重地拍了两下,他原本就头晕,差点没被拍趴下了。   “予涵,你还在啊,”程三板惊喜地说,“早知道叫纪皖他们晚点走了,我们还能一起吃顿晚饭聚一聚。”   贺予涵转过身来,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记得她吧?就是我们的班长,不苟言笑的那个,”程三板热情地帮他回忆,“我们几个男生都很佩服她,高二那会儿打工好像拼命三郎似的,成绩还那么好。”   谢宁有些着急,刚想过来替他解围,贺予涵却用眼神示意他稍等,忍着脑袋上针扎似的疼痛和程三板并肩朝里走去。   “我记得皖……纪皖她家里条件不算很差,怎么会勤工俭学呢?”贺予涵试探着问。   “她瞒着家里的,和她妈说在上一个培训班,自己在假期里接了好几份工,饭店、家教、翻译,”程三板叹了一口气,“一连几个假期都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贺予涵呆了呆,他想起了纪皖那精湛的刀工和厨艺,难道都是那时候打工练的?“她缺钱吗?”   “我们那时候也很纳闷,”程三板回忆着,“后来问了田蓁蓁才知道,她那会儿因为她妈生病欠了人家五万块钱,非得自己还掉,我们想帮她她也不要,一直折腾到了大二才把这钱连本带利还清了,她把钱打回人家账户里的时候请我们几个吃了一顿饭,那天晚上田蓁蓁吓得还给我们打了电话,说纪皖躲在卫生间里哭,她很害怕会不会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劳动节的醋哥真是太勤奋了,求表扬\\(^o^)/~贺少现在应该彻底明白他做错了什么了……   感谢土豪的包养,扑倒么么哒~~   shaoss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1 12:47:18   梦幻银水晶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1 16:47:37 ☆、第67章   贺予涵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弄懂了这段话每一个字的含义。   高二开始打工赚钱。   五万块。   大二把钱连本带利还清了。   还完钱以后躲在卫生间里哭。   ……   难道这就是贺卫芳所说的“拿了五万块买断了你们俩的感情”的真相?   他的脑中一阵晕眩,踉跄了一步,谢宁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绷着脸对程三板说:“不好意思,贺少身体有点不舒服,以后再聊。”   程三板慌了手脚,一叠声地应了“好”。   贺予涵挣脱了谢宁的手,拖着脚步朝别墅走去,每走一步,眼前就会掠过那天纪皖几近惨白的脸和瑟瑟发抖紧拉着被子的双手。   好像一把把尖刀扎在路面上戳入脚心。   他明明知道纪皖不是一个贪慕虚荣和金钱的人,却为什么会被魔鬼诱惑,在纪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说出了那么一番几近诛心的话来?   他真的配说爱纪皖吗?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贺予涵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递给了谢宁,他不想接,深怕一接电话就恨不得冲到听筒里把里面那个女人揪出来,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谢宁一边打开别墅的门一边接通了电话,语声和煦如春风:“姑姑你好,贺少在睡觉,对,他发烧了,资金……我正在审查那个项目的资质……我知道,但这是公司正常的流程,姑姑你不知道,这阵子贺先生那里盯得很紧,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不能给他留下把柄,所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姑姑你放心,贺少向来最尊敬你,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你的事情……”   挂了电话,谢宁一看窝在沙发上的贺予涵顿时急了眼了,贺予涵脸上的潮红又泛了上来,额头滚烫,整个人看起来都昏昏沉沉的。   “阿卓,”谢宁叫了一声,“走,赶紧送贺少去医院。”   “不用……”贺予涵喃喃地说,“我……活该……”   “你胡说什么啊,你要是有个万一,纪小姐还不是随你的二叔和姑姑搓圆搓扁吗?”谢宁急得下了一剂强心剂。   “对啊……皖皖……”贺予涵猛然惊醒,挣扎着想要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去查一下我姑父……姑姑要这笔钱这么急……我怀疑有问题……”   这两天一晚的旅行虽然意外频出,不过最后还是很尽兴,晚上大家一起在际安市搓了一顿才各自告别,纪皖和田蓁蓁一起回到了公寓。   田蓁蓁累坏了,一到家就把自己抛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瘫着,纪皖有强迫症,取出了旅行袋里的东西整理清洗。   “哗哗”的水声传来,田蓁蓁的脑子咕噜噜一转,叫了起来:“皖皖,卫瑾彦那个女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纪皖就心烦意乱,她不想再和路青檬他们这帮人再扯上关系,也就没去了解卫瑾彦的感情近况,可这件事情到底是因她而起,没解决掉,心里总好像被搁了一块异物,难受得很。“不知道,今天也没见他女朋友过来,难道是黄了?”   “黄了也正常,其实吧,我觉得卫瑾彦对他那个女朋友挺冷淡的,还不如和你在一起时温柔体贴,”田蓁蓁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俩又是青梅竹马,难道就没擦出过什么爱的火花?”   纪皖愣了一下,不由得汗颜:“你别胡说了,瑾彦这个人比较内敛而已,和我熟了相处就轻松一点。”   “哎哪天我帮你试探一下?”田蓁蓁来了兴致,“如果你们俩现在都没对象,那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如果有感觉可以省掉谈恋爱的步骤,直接结婚。”   “你别乱来啊,”纪皖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甩了田蓁蓁一脸水珠,“朋友之间最忌讳这个,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我和瑾彦这样挺好,一辈子都是彼此最亲的伙伴。”   “好吧,”田蓁蓁泄了气,过了片刻又不死心地打起了精神,“皖皖,我妈有个朋友的儿子,名牌大学毕业的,在一个学院当老师,谈吐、长相都算上乘,你要不要见一见?”   “不见。”   田蓁蓁没了声音,纪皖有些纳闷,正想解释两句,她的腰被人从后面环住了,后背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脸庞。   “皖皖,”田蓁蓁闷声说,“你别灰心,让贺予涵这个人渣去死,你一定能找到你的第二春的,幸福给他看,气死他。”   “好,气死他,你也一样,幸福给贺卫澜看,气死他,”纪皖笑着侧过脸来蹭了蹭她的发梢,“对了,上次那封信,你帮我转交了没有?”   “我给贺卫澜让他转交了,”田蓁蓁的声音滞了滞,“有什么要紧事吗?有的话我再去问问信有没有送到。”   纪皖咬了咬唇,失去孩子极度的痛苦过去后,她回想那天的场景,心里总是会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为什么那时候脚下会打滑?为什么贺卫芳那天言行匆促可疑?   可她没法去查,贺家的大门已经不再向她敞开,对贺予涵她也放下了狠话,说孩子是被她故意滚下来弄掉的,再让贺予涵去查那天的真相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她思前想后,写了一封信给贺宁,信里把自己的怀疑委婉地提了提,告诉他虽然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但也不愿意宝宝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人陷害告别人世,希望他能核查一下真相,更希望他们能够警惕,贺卫芳如果能这样害她,一定也会为了利益做出更多可怕的事情来。   可是,这封信好像没什么效果,贺家只有贺卫庭和贺予涵争权夺利的戏码在上演,贺卫芳却没有半点动静。   可能在亲生女儿和前孙媳妇之间,贺宁选择了息事宁人的沉默吧。   纪皖轻叹了一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现实,可能只有等她自己强大起来,才有资格站在贺卫芳面前质问她一句真相,再让她付出代价吧。   “不,不用了,你和贺卫澜都这样了,别再去问了,”纪皖低声说,“没什么意义了。”   田蓁蓁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个人陡然都沉默了下来。   脚下“喵呜”一声,花菜窜进了卫生间,围着两个人绕了一圈,忽然跳上纪皖的脚面用爪子趴住了她的腿,一双泛着蓝光的猫眼却直勾勾地看着田蓁蓁。   田蓁蓁笑了,拿脚尖轻轻地捅着花菜的小肚皮:“滚蛋,就你这小样还敢和我抢女人。”   花菜照着她的脚就是一爪子。   “你这个没良心的!”田蓁蓁气乐了,一把拎起花菜挠着它的肚皮,花菜一个激灵,挣脱了田蓁蓁的手忽地窜到了浴室的杆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喵呜喵屋”地叫了起来好像向纪皖求援。   “它怎么了?”田蓁蓁纳闷了,要知道,纪皖的性子清冷,和花菜向来都不亲。   “吃了这么多次亏还不知道,赶紧去看看它做了什么坏事吧。”纪皖抿着嘴淡淡地说。   田蓁蓁跑到客厅,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她“啊啊啊”的叫声,果不其然,花菜磨牙把她的电脑线咬断了。房间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热闹得很。   纪皖的嘴角逸出了一丝浅笑,就算没有第二春,这样的日子也挺好挺幸福。   可能是白天太累了,晚上一沾上枕头纪皖就睡过去了,半夜里她口渴,稀里糊涂地从睡梦中醒过来,喝了半杯水正要继续睡,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闪动着幽蓝的光。   手机睡前忘记关机了,半夜有人发垃圾短信过来。   纪皖迷糊着摸了过来,刚想把短信删掉,手机震动了起来,一个熟悉的号码跳动在屏幕上。   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酥麻,一直等到手机重新恢复平静。   赶紧关机吧。   一个声音在半空中不容置疑地提醒。   纪皖的手指却好像失去了控制,一动不动。   你还在期待什么?难道你想要重蹈覆辙吗?软弱是女人最大的缺点。   我没有。   纪皖听见自己分辨的声音。   那就关机,把那个人彻底抹去。   纪皖闭上眼睛,机械地把指尖按在了关机键上。   然而手机骤然又疯狂地震动了起来,带着不接通不罢休的气势,她的手指一乱,关机没关成反而接通了电话。   “皖皖,我知道你在,”听筒里传来贺予涵的声音,和昨晚的相比,那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一样,“别挂电话,好吗?”   纪皖迟疑了片刻,忽然想起谢宁早上说的,贺予涵病得很严重。   手指无来由地就酸软无力了起来,她默默地看着屏幕,想象着贺予涵此时的模样。   “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我以为半夜里电话是打不通的……我忍不住想听听你的声音……”贺予涵的高烧还在反复,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皖皖,对不起,我错了……”   纪皖不明白他这又是为了什么在道歉,对不起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现在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皖皖,你在吗?”贺予涵没听到声音,不由得惶恐了起来。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听筒里发出轻微的回声。   贺予涵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屏息听着这久违的甜美的吐息,一时之间,静谧的夜色中充斥着两人的呼吸声,仿佛隔着电波交缠在一起。   “贺予涵,我要睡了,”纪皖终于狠下心来,打破了这甜蜜的假象,“以后也不要再打来了。”   “不……”贺予涵喃喃地拒绝,“我每天十二点都会给你打电话……你别不理我……”   “我们已经离婚了,”纪皖残忍地提醒,“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忘了我吧,彼此都开始新的生活。”   “新生活?”贺予涵重复了一句,喉咙中逸出一丝古怪的笑声,“你这样迫不及待吗?”   纪皖握着手机的指尖一紧,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怎么,难道不行吗?难道你还想掌控我的生活吗?”   听筒里一阵沉默,良久,贺予涵才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不是,我……只是今天病了在胡言乱语而已,你不用理我,明天……等到明天就好了。”   可能是说的话太多了,那破锣的一样的嗓音骤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纪皖的心脏都揪了起来。   她瞬间警惕,不行,不能再听下去了。   “贺予涵,时间会带走一起,”她的声音低柔却肯定,不知道是在劝慰贺予涵,还是在劝慰自己,“一年以后你再回头看看,说不定已经把我当成了一个遥远的回忆。”   “如果一年不行呢?”   “那就两年。”   “如果两年也不行呢?”贺予涵像个孩子似的固执地追问着。   纪皖语塞,良久才冷冷地说:“那是你的事情,我已经都忘得差不多了,无论爱也好,恨也好,都已经过去了,病了就好好休息,别再来打扰我。”   她飞快地挂了手机,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想想贺予涵的手段,想想贺予涵的恶语,更想想贺予涵带来的伤害。   赶紧开始新生活吧,让他死心,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纪皖头一次认真思考起第二春的可能性来。   作者有话要说:  醋哥:纪皖要找第二春了!   醋哥:贺少你颤抖了吗?!   贺少:→_→   贺少:如果真找了,该颤抖的是你。 ☆、第68章   四月、五月是际安市最美的季节,虽然市区里依然高楼林立,但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花的甜香,天气晴好时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春雨绵绵时空气清新,那淅淅沥沥的语声仿佛情人的絮语,透着一股江南的多情。   那天找第二春的念头在纪皖脑中一闪而过,然而要落到实处却有些困难。   公司发展日益加速,客户群日益庞大,橙子科技不得不搬了一次家,租下了一座大厦其中半层几百平方的办公室,看上去开始有了点唬人的派头。   公司第二个重点APP和微信平台项目“动手吧”已经开始上马,技术人员加班加点开发新系统,她也越发忙碌了,有时候连双休日都要出差,根本没有力气去发展什么第二春。   作为区商务局重点挂名的新兴创业成功典范,纪皖又几次应邀到了高校进行小范围的创业经验推广会,更有两家商业杂志和新媒体应邀她参加了两次访谈,她务实严谨的作风和出挑的身材外貌,为她带来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拥趸者,有好几个明里暗里都来约她,纪皖有两次硬着头皮抽空应约了,只是约会的时候总是状况频出。   一次男方匆匆来迟,说是路上遇到了一起小刮擦,明明是对方没理却不依不饶要赔钱,耽误了时间,迟到是纪皖的大忌,她AA吃了一顿饭,就不再联络;另一次在吃饭的时候,侍应生不小心把饮料打翻,两个人的衣服全脏了,兴致大减。   这样几次以后,纪皖冒出来的心思也就消减了不少,再也没了继续的兴趣。   她的手机设定了早上八点自动开机,晚上十一点自动关机,再也没有半夜响起的意外,然而过了几天后,她发现每天开机都能发现贺予涵在半夜十二点给她发送过一条语音信息。   信息看上去很凌乱,有时候只有四五秒,有时候却有四五十秒,她从开没有打开听过,任凭这些语音静静地躺在微信里,成为一堆无人问津的垃圾。   她没有把贺予涵拉进黑名单,而是固执地用这个考验着自己的毅力,仿佛只要不去听不去看,那就意味着她已经把贺予涵尘封在了自己的心底,再也不会有半点波动。   这天纪皖从外面回来,大厦门口有个不速之客在等着她。   和几个月前的意气风发相比,贺予灵显然憔悴了许多,原本如灵蛇般狡黠狠辣的眼神明显变得非常消沉。   纪皖很是意外,在贺家的时候,贺予灵除了冷言冷语嘲讽她几句,基本没有交集,她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居然会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和贺卫庭一起设下了局陷害她。   “方便出去喝杯咖啡说几句话吗?”贺予灵直勾勾地看着她,神情带着几丝混乱。   纪皖警惕地看着她:“不用了,就在这里吧,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话可以长聊。”   “贺予涵把我陷害你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了盛海生,他要和我分手,”贺予灵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他说他不会爱一个这么狠毒的女人,他说我的品性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   纪皖愕然,好半天才说:“那你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我和盛海生已经分手,和贺予涵也已经离婚。”   “他有什么资格可以说这样的话?”贺予灵的手指抓住了自己的胸口,眼神中流露出痛苦之色,“我为什么要陷害你?那是因为我想让我爸承认他,我帮我爸扳倒大哥,让我爸看到我的能力,那样我爸才答应了让海生做我的男朋友,他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我?”   纪皖觉得匪夷所思,“你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就可以去陷害别人吗?你和海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不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他怎么能接受你这样的逻辑?”   “为什么不能?这样他可以得到我爸的认可,成为贺家的女婿,他可以一飞冲天少奋斗十年,有什么不好?他妈妈他大姐都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向来最孝顺吗?为什么不能?不就是因为我害的人是你这个前女友吗?”贺予灵咄咄逼人地反问着,最后冷笑了一声,“他对你旧情难忘。”   “和你害的人是谁没关系,任何一个正直的男人,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枕边人是个恶毒的女人,”纪皖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怜悯,“你也不必把你作恶的责任推到海生头上,是你无法放弃贺家优渥的生活,却又想要自由的爱情,归根结底,是你心底的**在作祟罢了。”   “我为什么要放弃……”贺予灵喃喃地问,“大家都是姓贺的,我也很优秀,为什么爷爷就看不到我的存在,在他眼里,我和大哥就是云泥之别,公司里有任何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哥,为什么不让我也试试?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的,以后要嫁出去的?我是女的又怎么了,难道天生就比他们男的要差吗?”   一声声的质问,那几近偏执的口吻,让贺予灵的眼神陡然狂热了起来。   纪皖忽然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曾经有无数个夜晚,她也这样一遍遍地问自己。   姥姥和母亲的疼爱却抵不过看到别人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场景,她曾经做梦都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健康家庭。   然而,她却只能在深夜梦回时反复追问:为什么一定要男孩?为什么女孩就要被歧视?难道天生就要比男孩矮上一头,连获得生命的权利都没有吗?   长大成人后,她悲哀地发现,这个社会上女性的确要矮上一头。求学、就业,世俗的偏见、法律的松懈,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一道道沉重的枷锁,让很多女性在社会上举步维艰。   然而,这绝不是女性自愿服从堕落的理由,就因为这样的艰难,她才要咬紧牙关一路披荆斩棘,观念的扭转,需要每一位女性付出自己的努力,而不是自怨自艾随波逐流,或者像贺予灵一样用尽那种卑劣的手段,把别人的利益成为自己成功的垫脚石。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困囿在嫉恨和偏执中,让贺予灵原本姣好的容貌都几乎变了形:“你错了,你所不甘心的不仅仅是男女之别,而是在争抢那些不属于你的财富。和宇财团是爷爷创建的,是他的心血,他想给谁就给谁,分给你多少,那是他的权利,而不是责任和义务。”   “不对,”贺予灵本能地反驳,“那……那是我们家的……”   “从小到大,爷爷给了你优渥的生活,让你享受到了普通孩子不能享受的事情,你不感激,却一定要说爷爷给你的不够,你不觉得这逻辑很可笑吗?”纪皖问,“有本事你打下自己的一片天空,你看爷爷会不会把属于你的东西硬抢走送给贺予涵,那才是罪不可恕的。和宇财团原本就不是你的,你却潜意识中把它当成了你的,如果你这样来和贺予涵比较的话,那很抱歉,你的确比贺予涵差,差得不只是一步两步,而是百倍千倍。”   贺予灵茫然看着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   她一直觉得贺宁偏心,她享受着贺家的荣华富贵,从来都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了贺宁,她可能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的女孩,需要在这俗世挣扎着生存。   “你……你胡说……不是这样的……”她自言自语着,朝着纪皖走了几步,仿佛想要抓住她争辩个明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个身影旋风一样地闪到了她们俩中间朝着贺予灵用力地一推,贺予灵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盛海生弯着腰,双手撑在腿上,气喘吁吁地看着贺予灵,脸上的神情几近愤怒:“贺予灵,我还以为你最少有点悔改之心,没想到你居然变本加厉了,你要对皖皖做什么!”   事出突然,纪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拉住了盛海生的手臂:“海生,她没对我做什么,你别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她居然对你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还能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的?你千万小心点,能离她多远就多远,”盛海生的眼中满是厌弃和痛苦,“我还以为她和你一样,是一个自尊自强却又不失温柔可爱的女人,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的心肠居然这么歹毒。”   “海生……”纪皖本能地想阻止,“你别说了。”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对着贺予灵窃窃私语,贺予灵的脸色惨白,手腕撑在地上想要起来,却因为力气不支而再次倒地。   盛海生僵在原地,他生性宽厚,从来没对女孩子出过手,刚才一时激愤,现在看到贺予灵这狼狈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扶她。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贺予灵的神情恍惚着,忽然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泼她硫酸?给她一刀?揍她一顿?”   盛海生语塞,他现在才看清,贺予灵穿了一条收腰的连衣裙,两手空空,没什么行凶的器具。   贺予灵半跪着,扶着旁边的柱子终于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然而她却还强撑着低低地笑出声来:“很好,盛海生,我明白了,你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这个女人,分手就分手,没什么了不起。”   盛海生的嘴唇嗫嚅了片刻,却没能说出话来。   “还有,谁告诉你我来找她的?”贺予灵用手指了指纪皖,她的神情渐渐冷静,下巴高傲地扬起,仿佛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天之骄女,“是不是我那个大哥?他装得对这个女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他在她身边安了多少眼线?我傻了还是疯了来找她的麻烦?也就是你这种笨蛋,被我大哥当枪使还替他数钱。”   盛海生哑口无言,愠怒着道:“不关你的事情。”   “你再喜欢她,她也不会是你的,我大哥不会让她跟别人好的,不信你走着瞧。再见!”贺予灵挺直了后背,仿佛这样就能维系她最后的尊严,她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地走了。   盛海生不自禁地走了两步,猝然回头看了一眼纪皖。   “皖皖,我去看看她,别出事了。”他呐呐地说。   纪皖点了点头,看着盛海生的背影,她心里有些怅然,又有些喜悦。   和盛海生相处了两年多,虽然最后没能修成正果,但纪皖还是了解他的。   盛海生为人正直,秉性宽厚,对女朋友体贴温柔,唯一的缺点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左右,家里又是强势的母亲和大姐,更让这个缺点被无限放大。   他刚才那副样子,说他是对她余情未了,倒不如说他是对贺予灵爱之深,责之切。   他应该已经走出了自己带给他的情伤,真正喜欢上了贺予灵,只可惜造化弄人,不知道这两人最后会是什么结局。   想到这里,纪皖忍不住脸色一凛,迅速地朝着四周看去,然而四周人来人往,她没发现有任何熟悉的面孔。   应该是贺予灵在危言耸听吧,贺予涵不可能再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或许可能会有双更,大家18点来看看吧。 ☆、第69章   纪皖细心观察了几天,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她从媒体上得知,贺予涵已经正式取代了贺卫庭入主和宇财团,一定忙着收归权力、稳定人心,怎么会有空再来关注她的一言一行?如果是,那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她暂时也没空理这件事情了,因为李博南来际安市了。   因为业务的原因,李博南来往际安市比以往频繁,两个人的关系日渐融洽,从单纯的商业合作关系渐渐地成为了朋友。   这次李博南除了处理公务,还有一些私事,他的儿子和母亲也一起过来了,他准备考察一下际安市的国际学校,让儿子在这里求学。   际安市的教育特别发达,据说最好的一家贵族国际学校请来了国际一流的私立教育集团,里面都是富豪、名流、大牌明星的下一代,接受着国际精英教育。   纪皖替他收集了几个名校,也招待他的家人吃了一顿晚饭,见到了他六岁的儿子球球。   球球的确很调皮,在饭店里上蹿下跳,钻到饭桌底下差点掀了饭桌。   保姆直接被他遛弯,奶奶追在他身后跑,为了让他吃点饭差点都要跪下来求他了,最后李博南拍了桌子,这才坐在椅子上安静了五分钟,吃了小半碗饭。   纪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贺予彤,嘴角露出了微笑,可能小孩子都是这样精力旺盛,好像全世界都在他们眼里都无限缩小,比不上一尘一土一花一虫来得让他们新奇。   保姆和奶奶带着球球出去玩了,房间里这才有了片刻的安宁,李博南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今天的胃口都被这小子给搅合了,下次我请你单独吃一顿。”   “没什么,你儿子挺可爱的。”纪皖随口说了一句。   李博南有些讶异,笑着说:“真的吗?以前我带儿子出来见人,几乎都是不欢而散。”   “的确挺皮,不过,我倒是不太反感这样的活力。”纪皖想起从前的自己,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拥有过这样肆无忌惮的童年,所以才会对这样的调皮分外宽容,贺予彤是,球球也是。   李博南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谢谢,你让我对教育球球又有了一点信心。”   吃得差不多了,纪皖起身去上洗手间。   刚刚推开洗手间的门,一股水柱从里面射了出来,喷得她满脸都是,还溅在了衣服上。   她抹了一把脸,看见球球躲在门后面拿着一把小型的水枪射她,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纪皖走到洗手台旁,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把水就朝着球球洒了过去,球球被洒个正着,脸上都湿了,水珠还从头发上滴了下来,他整个人都傻了。   “打水仗吗?”纪皖淡淡地看着他,“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   球球抹了一把脸,迷惑地问:“你怎么和其他阿姨不一样?奶奶说,你一定也会像她们一样拍我马屁的,因为你想当我妈妈。”   纪皖被噎了一下,想了想说:“有人想当你妈妈,说明你爸爸和你都惹人喜爱,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捉弄她们呢?”   球球有点糊涂,不一会儿又振振有词地说:“不对,她们都不是真心喜欢爸爸和我,她们是喜欢我爸爸的钱。”   这都是谁教给孩子的。   纪皖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问:“你爸是不是很厉害?”   “是的。”球球自豪地挺起了胸膛,父亲在孩子们的眼里都是英雄。   “那你怕什么?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爸爸还能看不出来?”   球球挠了挠头,好像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以后别故意捉弄别人,这样很没有教养,你爸会不高兴的。而且,”纪皖指了指门牌问,“而且,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小男子汉能进来吗?”   “嬷嬷说我还小没关系,”球球忽然一下就不好意思了,“我在外面帮你守着,不让坏蛋进来。”   纪皖长舒了一口气,这顿饭总算能有始有终,不会被一个熊孩子弄砸了和李博南的交情。   在洗手间里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脸上的水擦干了,就是头发和衣服上湿漉漉的有些难看。她出来的时候球球真的还在外面,水枪握在胸前,一脸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回包厢的路上,两个人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过来找人的李博南,一见纪皖的模样,他顿时勃然大怒,抬手就去揪球球的后领:“你对纪阿姨做了什么?”   球球还是有点怕李博南的,“嗷”的一声哭了起来,纪皖连忙抓住了李博南的手:“你别骂球球,我们俩玩打水仗玩呢,挺开心的,球球,下次天气热了再到水上乐园去打水仗,好不好?”   李博南松了手,球球哧溜一下躲到了纪皖的身后,一边抽噎一边点头。   “对不起,这小子太皮了,上次拿水枪打人,把人女孩子都打哭了。”李博南懊恼地说。   “她脸上都是黑黑红红的泥巴,我才被她吓哭了。”球球在后面小声地反驳。   “人家那是化妆,人家化得美美地来陪你玩你就这么捉弄她,你这小子!”李博南气得又想揍他。   球球这回机灵了,一闪身就往包厢里逃,一边叫救兵一边还反驳李博南:“奶奶爸爸打我!爸爸你胡说,纪阿姨没化妆,比她好看多了!”   纪皖忍不住笑了:“博南,你看起来这么斯文儒雅,怎么在你儿子面前换了个人似的。”   李博南只会叹气:“我吃了他好多次亏了,真是脸都让他丢尽了。”   这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把李博南一家送到宾馆,纪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球球快睡着了,被保姆抱着和奶奶一起先回去了,李博南却没一起进去,而是站在人行道上定定地看着她。   夜风轻拂,街边的香樟树簌簌作响,星星零零的香樟叶随风飘落了下来,小径上偶尔有汽车开过,灯光明明灭灭,气氛莫名有些旖旎了起来。   纪皖这才隐隐觉出了几分不对,正要告辞,李博南却先开了口,那声音低沉:“工作以外,我可以叫你一声皖皖吗?”   纪皖心里警铃大作,强自挤出了一丝笑容:“这……好像有点不太适应。”   “叫着叫着就适应了,”李博洋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宛如此时春夜的风,“皖皖,很抱歉,我知道现在不是表白的好地点好时机,可我忽然忍不住了。第一次在北都市看到你的时候,你在台上那么自信那么耀眼,完完全全吸引了我的目光。和你相处的每一刻,我都觉得如沐春风,工作时,你认真努力,生活上,你仔细体贴。我非常庆幸我能遇见了你,更有幸能和你一起工作,从而发现了你更多更美的品质。”   纪皖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斟酌着措辞:“我……我也很有幸和你共事,但是——”   李博南打断了她的话:“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俩都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对未来更加审慎,但这也让我们有了更多共同的语言,我想,我们都经历不起再一次惊心动魄的爱情,最适合我们的,是像朋友像亲人像伙伴一样细水长流的感情,或许这不是最浓烈的最真挚的,但却是最持久最幸福的。”   纪皖呆了呆,心里莫名躁动了起来:李博南说的,和她想的一样。   “我们都是成年人,有着各自的事业,你我对金钱的看法也很一致,也需要拥有自己独立的时间和空间,”李博南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为她勾勒一番两个人相处的模式,“我这次特意带了我母亲和儿子过来,就是想让你看到一个最真实状态下的我,皖皖,我觉得,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李博南的口才很好,说得头头是道。   纪皖有一瞬间的心动,这样的相处之道,的确是她曾经认为最安全的婚姻生活:彼此都拥有独立的人格,不会在金钱上牵扯不清,就好像君子之交淡如水。   李博南没有逼迫太紧,反而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皖皖,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或者我们可以先试着相处一阵子,如果还不错再进一步讨论其他,总而言之,我觉得就算你不接受我,你也没有理由封闭自己,拒绝幸福,人活这一世,除了工作,应该还有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贺少啊贺少,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感谢梦幻银水晶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1 20:17:31,扑倒土豪么么哒~~ ☆、第70章   李博南说得很对。   纪皖在床上辗转反侧,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始第二春,李博南的确是个可以考虑的对象。   他的家世并不像贺予涵、席衍一样显赫,和纪皖有共同语言,为人谦和有礼,唯一算得上缺点的,就是他有个儿子。   球球虽然顽劣,却不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孩子,而奶奶虽然宠溺孙子,但显而易见,李博南在家里拥有绝对的权威,不可能会出现林滨那样愚孝的情况。   或者,这真的是一个好的契机,让她能从那段感情中彻底走出来,也能让贺予涵彻底死心,从此不再纠缠。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的床前,有种无声的凄凉。   她的脑中莫名闪过贺予涵的眼睛。   冷厉时透着执着,灼热时带着强自压抑的狂热。   她浑身一颤,用力将它从自己的脑中驱除。然而,清醒时她可以用强大的自制力遗忘尘封,而睡梦时,她的梦境却不由得她掌控,整个晚上,贺予涵的那双眼睛如影随形。   李博南这次过来要呆上大半个月,除了私事,他需要和纪皖商讨橙子科技下一步发展的问题。   橙子科技的各个项目开展得都很顺利,李博南打算开始资本运作,争取新三板上市,这样的话能引来更多资金,也促使公司质的飞跃。   对于资本运作,李博南很熟悉,联系了北都市的一家证券公司,开始了各项准备工作。   在工作之余,他开始了不着痕迹的追求。   不得不承认,李博南是个成熟的男性,他的追求十分绅士,不咄咄逼人,点到即止,有种涓涓溪流般“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上车开车门,用餐拉座椅,推开餐厅那沉重的玻璃门时会一直拉着,直到纪皖走进去才松开。   开会时会悄悄地替纪皖倒水续杯,杯子总是放在她的左手,因为纪皖每次开会都会习惯性地在右手拿一支笔。   除了平常的工作用餐,私下里他又约纪皖吃了两次饭,一次是在纪皖住处附近,他等在小区门口,刚好碰到了田蓁蓁,然后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日料,席间和田蓁蓁谈笑风生,和贺予涵天生的冷淡少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另一次约在一家西餐厅,在征得纪皖的同意后,李博南带上了球球,显然,这次球球不是来捣乱的,穿着一件小格子西装打着领结,一派小绅士的风范,一只小手被李博南牵着,只有一双眼睛还是一直滴溜溜地乱转。   西餐厅的环境优雅,一眼看过去,男男女女都穿着正装,衣香鬓影,餐厅中间有一个小小的乐池,有人正在拉一首小提琴名曲,悠扬动听。球球非要坐在纪皖旁边,没了奶奶撑腰,他自己认真地拿着刀叉切着牛排,面包也是自己拿着吃的,不过吃得满桌满身都是面包屑,牛排的黑椒汁也粘在了里面的白衬衫上。   “纪阿姨你怎么不吃啊?”他满嘴都是酱汁,老气横秋地问,“是不是嫌刀叉麻烦?要不要我来帮你?”   纪皖的胃口不太好,把蔬菜沙拉都吃完了,牛排剩了一半,听他的话忍不住笑了:“球球这么乖,还会帮女生切牛排吗?”   “爸爸说今天我一定要表现好,阿姨我今天表现好吗?”他仰起脸来,一脸骄傲地等着纪皖表扬。   李博南无奈地笑了:“我和他约法三章了,再调皮就直接把他赶上飞机回北都市去了。”   纪皖微笑着说:“表现还不错,和小男子汉就差一步了。”   球球咧开嘴笑了,双手乱舞,“吧唧”一个手掌印印在了纪皖的白裙子上。   李博南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抬手就给了球球一个爆栗子,顺手拿起旁边的湿巾凑过去替纪皖擦领口:“对不起,他总是调皮。”   球球眼睛里瞬间堆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嚎啕大哭,纪皖“哎”了一声,立刻揉了揉他的额头,不赞同地说:“他又不是故意的,你打他干吗?”   球球往纪皖身旁躲了躲,忍住了眼泪,斗鸡似的看着李博南:“对,我不是故意的,老师说了,打人是笨蛋。”   这一躲,纪皖裙子上又多了两个印子,李博南无奈地说:“好了,不打你,你离纪阿姨远一点,你看看纪阿姨漂亮的裙子都被你弄成什么样了。”   “没关系,脏了我回去洗。”纪皖真的不在意,她虽然不会哄小孩子开心,却很愿意看到他们肆意的笑脸。   球球想了想,哧溜一下滑下座位:“我去洗手。”   这下总算有了片刻的安静,李博南很不好意思地道歉:“那天吃完饭后他一直念叨你,今天听说我要和你吃饭就缠着我一定要来,看起来他挺喜欢你的。”   “球球很可爱,在一起吃饭挺开心的。”纪皖淡淡地笑了笑,其实球球在的话,化解了很多餐桌上的尴尬,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要和李博南聊些什么。   “我不开心,”李博南凝视着她,语声温柔,“原本想和你一起过个轻松愉快的晚上,结果来了个小灯泡。”   纪皖的脸一红,避开了他的视线:“球球他一个人去洗手,你不担心吗?”   “这小子还挺机灵的……”李博南话音刚落,球球就跑回来了,身旁还跟着个小女孩,一路鬼鬼祟祟的,手里不知道捧着个什么。   那小女孩一见纪皖,立刻甜甜地笑了,朝她飞扑过来:“姐姐真的是你!你怎么不来看我啊,我有点想你呢。”   纪皖顿时愣住了,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贺予彤?她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立刻往四下看了看,却没看到贺予涵的身影。   她定了定神,把贺予彤抱在了腿上:“谁带你来的?”   “我爸爸妈妈啊,他们在那里。”贺予彤指了指转角那边的座位,“爸爸从山沟沟里回来,带我们出来吃饭。”   纪皖松了一口气,旁边的球球凑了过来,合着手掌有些着急地问:“养哪里啊?”   “放这里好了。”贺予彤眼珠一转,指着李博南面前的玻璃杯说。   球球立刻趴在了桌上,把手掌一松,一条鱼窜进了玻璃杯中,溅起了一片水花,李博南吓了一跳,撞到了桌子,桌子上的瓢盆发出声响,玻璃杯摔在了地上,鱼翻着白眼在地上“扑扑”乱跳,顿时一地狼藉。   比一个熊孩子杀伤力更大的,是两个熊孩子凑在了一起。   好几个侍应生跑过来收拾残局,可怜的鱼是被两个小家伙从水池里捞上来的,也不知道送回去以后还能不能活。李博南又被气得够呛,球球心疼地看着小鱼被捞走,哭丧着脸坐在位置上不敢动了,贺予彤却半点也不在意,抱着纪皖的脖子撒娇:“姐姐我想吃那个虾球。”   纪皖把明虾挪了过来,贺予彤坐在她身上把屁股拧来拧去:“我不会剥,姐姐帮我。”   球球在一旁忍不住了:“我刚才自己剥的,纪阿姨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才是小男子汉。”   “我又不是男孩子,”贺予彤笑嘻嘻地说,“还有,你也要叫我阿姨。”   球球“切”了一声,不屑地说:“你多大啦?年纪大的才能叫阿姨,这都弄不清楚,真笨。”   “因为我叫你纪阿姨姐姐啊,”贺予彤早就把辈分算清楚了,洋洋得意地说,“你要听我的话,因为我是长辈。”   “骗人!爸爸她是在骗人吧?刚才是她让我抓鱼来养的,不是我想出来的。”球球十分愤慨,立刻不仗义地供出了背后的主谋。   贺予彤把人往纪皖怀里一藏,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是要偷偷拿走,我养一会儿就会放回去的,姐姐对我很好的,不会骂我的。”   这两个小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会儿吵得气鼓鼓的,一会儿好得不得了。   纪皖在一旁看得有趣,一边听他们俩吵嘴,一边帮贺予彤剥虾,倒是把李博南晾在了一边。   占芸发现女儿不见了,终于过来找人,看到纪皖神情有些尴尬,纪皖倒是挺淡然的,朝她颔首致意,把贺予彤换给了占芸。   贺予彤牵着占芸的手,大方地招呼说:“球球,你去我那里玩一会儿吧,我们把鱼养到我爸爸的杯子里,他不会骂我的。”   这还惦记着那鱼,纪皖真有些哭笑不得。   两个熊孩子一路飞奔,去祸害别人了,餐桌旁终于清静了下来,然而这么一折腾,上的菜几乎都凉了,看上去蔫蔫的,让人没了胃口。   带儿子过来约会实在是个愚蠢的主意,李博南实在有些懊恼:“皖皖,今天不算,明天我们俩重新再来过。”   纪皖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玻璃杯里的柠檬片,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明天……明天再说吧……”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快速的拨弦声传来,乐台上一直轻柔悠扬的小提琴换成了吉他。   纪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前面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黑色的乐谱架放在台中央,刚好挡住了那个乐手的脸。   熟悉的旋律声响了起来,是那首《斑马》。   清亮悠扬的女声响了起来,纪皖这才发现,站在吉他手不远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百褶裙的女歌手,白球鞋白短袜,扎着两个乌黑的小辫随着她的歌声微微晃动着,好像高中生一般清纯迷人,她的眼神缠绵地锁在那个吉他手上,伴随着一声声深情的呼唤。   斑马斑马,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只会歌唱的傻瓜,   ……   纪皖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看到了若干年前的自己,怀着满心的柔情和憧憬,看着那个白衣少年,就算偶尔眼波的碰撞,都能带来一种灵魂上的战栗。   那样真挚而浓烈的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了吧?   如果能再回到从前,她还会那么决绝地用那样的理由和贺予涵分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一气呵成到贺少出来,然而……TUT臣妾没做到,贺少你别打我!   感谢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3 20:56:18,扑倒土豪么么哒~ ☆、第71章   “皖皖……”   有人在耳边叫着她的名字。   纪皖骤然清醒了过来,神情狼狈地低头喝了一口柠檬水。   “你怎么了?”李博南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纪皖掩饰着笑了笑,“我去趟洗手间。”   随着一声和弦,女孩的《斑马》唱完了,台上有一瞬间的宁静,纪皖飞快地站了,顺着中间的长廊朝着洗手间走去,她的脑袋僵硬地拧着,不让自己去看那乐台一眼。   “叮咚”的拨弦声不受控制地切入耳膜,这次的旋律很轻快,又是她熟悉的曲调。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拽着她似的,纪皖捂住了耳朵,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推门而入,厚重的木门将那首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挡在门外。   靠在墙上,她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刚才一刹那间,她的双腿几乎要不受大脑的控制朝着那个吉他手走去。   会是贺予涵在乐台上演奏吗?   这是贺予涵在恳求她的原谅吗?   她几步走到了洗手台前,打开了水龙头。   冰凉的水泼在了脸上,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反复对自己说:纪皖,别再重蹈覆辙了,那个宝宝从肚子里消失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你已经试过一次,如果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第二次,那就是愚不可及。   魂魄渐渐归位,纪皖定下神来,觉得浑身上下已经重新武装好了铜墙铁壁,完全可以应付接下来贺予涵的招数。   头顶的灯光“啪啪”跳动了几下,骤然暗了下来。   四周一下子变得漆黑,只有下面的应急灯闪着微弱的绿光。   跳闸了。   纪皖被这意外吓了一跳,黑暗中目不能视,她摸索着走了几步,指尖刚碰到了墙壁,身体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尖叫声还没溢出喉咙,那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两秒的怔楞后,她便用力挣扎了起来。   “贺予涵你干什么!你要不要脸,这是女厕所……唔……”   双臂紧紧地桎梏住了她的身体,她半点都挣脱不得,怒斥声尽数被堵在喉中,唇齿的抵抗显得是如此得无力,一下子就被攻城掠地,连呼吸都被尽数掠夺。   纪皖本能地环住了贺予涵的脖颈,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了起来,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尽数点燃,意识仿佛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就好像遇上了狂风骤雨的一叶扁舟,只能随着那海浪起舞。   就在氧气快要耗尽的一刹那,贺予涵稍稍松开了她的唇。   纪皖急促地喘息着,眼底因为缺氧而氤氲着水光,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唇又被含住了,和刚才的疾风骤雨不同,贺予涵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极尽温柔地吸吮着她的甘美,那满含爱意的吻,就好像春日枝头的樱花在暖阳下一节节地绽放。   身体本能地享受着这样的温柔,脑中的混沌却一丝一丝地被驱逐。   纪皖渐渐清醒,双手惶然推在了那宽厚的胸膛。   这次贺予涵没有用力,纪皖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只是他的双臂却依然按在墙上,扣在她身体的两旁,让她一时无法逃离。   “皖皖,”贺予涵的声音低低地萦绕在她耳旁,“对不起,我忍不了了……”   “你……你要干什么?”纪皖的尾音带着一丝颤抖。   “为什么要和他约会?还和他的儿子又说又笑的?”贺予涵喃喃地问,声音中饱含着痛苦,“皖皖,他把手伸过来的时候,我想把那只手剁了……”   纪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在瞳仁中折成了点点银光。   贺予涵痴痴地看了片刻,抬起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   “如果是卫瑾彦……或者是席衍……我还能忍一忍,可你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陌生人笑得这么好看?”贺予涵自言自语着,“皖皖,我受不了你这样对他笑……为什么就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纪皖闭着眼睛反问,她的声音清冽,带着一股寒意。   贺予涵骤然没了声息。   “我觉得李博南挺好,我们有共同的语言,他很尊重我,不会强迫我照他的规则生活工作,他的儿子也挺可爱,看到球球我就想起我那个从未谋面的宝宝……”纪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温热的掌心消失了。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   灯光骤然亮起,纪皖有片刻的目眩,等她适应了这亮度一看,四周已经空无一人,就好像刚才的热吻、喘息和低语,都只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   她茫然站了片刻,终于打起精神拉开门朝外走去,迎面李博南神色焦灼地朝她走来。   “你没事吧?刚才餐厅忽然停电了,我也不敢走开,深怕和你错过。”李博南关切地问。   纪皖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事,我就在卫生间里呆着,来电了才出来。”   李博南放下心来,见她领子歪了,便顺手去替她整理衣领:“那就好,我们……”   纪皖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飞快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疾步朝前走去:“走吧,我们回去吧,球球呢?他一个人别跑丢了。”   李博南的手僵在了半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跟了过去。   这一顿晚餐算是彻底没了兴致,餐厅经理出来一桌桌道歉,并赠送了水果和甜点,纪皖随便吃了两口便心不在焉地要走,球球恋恋不舍地和新朋友贺予彤告别,贺予彤抱着纪皖的脖子甜甜地说:“姐姐你快点回来啊,哥哥现在不是很凶了,可是每天都心情不好,彤彤还是有点怕他。”   “你哥哥他……”纪皖下意识地就往旁边看了看,又猝然收回了目光。   “他刚才在哦,”贺予彤“嘘”了一声,“别告诉别人,他说让我吃饭的时候来找你玩,他会奖励我带我去公园玩,还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   纪皖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无力地和贺予彤挥手道别。   一路上,纪皖都很沉默,球球坐在儿童座椅上睡着了,到了小区前,纪皖示意李博南不用送了,下车没走了几步,李博南在身后叫住了她,语声困惑:“皖皖,今晚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你看起来怎么……不是很高兴?”   纪皖转过身来迎视着他的目光,无奈地说:“不,你没做错,是我考虑不周,博南,你的建议我考虑过了,还是……还是算了吧,纯粹的合作关系,比较适合我们俩。”   这话一出口,纪皖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李博南愕然,他觉得两个人相处得还算率性自然,怎么停了个电就一下子都不一样了?“皖皖,你是不是还需要时间适应?没关系,我愿意等。”   “不,我已经想清楚了,”纪皖的声音温柔却坚决,“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李博南怔怔地看了她片刻,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心里非常遗憾,这么多年,我还没有这么认真地追求过一个女人,我还以为,这次会不一样。”   “谢谢,其实我也很欣赏你,只是这份欣赏到不了爱情的境地,对不起。”纪皖也有点遗憾,不可否认,李博南是个儒雅的绅士,就连被拒绝也不没有失了风度。   “幸好,我们还是合作伙伴,还能看到你工作时的身影聊慰相思,”李博南一边风趣地说着一边摊了摊手,“今晚回去可能要失眠了,给个安慰的拥抱可以吗?”   纪皖迟疑了一秒,上前一步,两个人轻轻相拥,李博南便松开了手臂。   几乎就在同时,纪皖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了看,夜风簌簌,四周静寂,没有想象中阴鸷的目光,然而她明白,贺予涵可能就在某个角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身心俱疲。   她已经无力去计较了。   挥手和李博南道了再见,纪皖步入了楼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求表扬\(^o^)/~ ☆、第72章   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纪皖还有点隐隐的担忧,和李博南之间原本顺畅的合作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昨晚的拒绝而产生一些别扭。   幸好,李博南的确像他承诺的一样,公私分明,工作起来依然条理分明,对她也依然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之风。   一连几天,李博南都在公司里和证券公司的人交流,纪皖对资本运作并不是太熟悉,更不擅长觥筹交错的交际,只是在处理好日常事务的同时稍加关注。   席衍知道了这件事情,立刻派了公司里一个擅长资本运作的经理过来全程协助,还专程打电话来教训了她一顿:“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个李博南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运作着运作着到时候把你的控股权给挤丢了,我让人盯着放心一点。”   纪皖心里一暖:“谢谢啊,不过应该不会,他看起来是个君子。”   “表面君子背后小人多的是,就像我,表面小人背后是君子,”席衍自我吹嘘着,“别光嘴上感谢我,拿点实际行动出来。”   “说吧,要我怎么感谢?”   “叫我一声大哥,怎么样?”   “我说你是不是入错行了,喜欢听人叫大哥得去黑社会啊。”纪皖无奈地调侃。   “谁爱听大老爷们叫大哥啊,”席衍笑嘻嘻地说,“哦,对了,别说我还真当了回黑社会,前阵子贺卫庭的腿断了,你听说了没?”   纪皖大吃一惊:“你把他腿打断了?”   席衍很不诚恳地“嘘”了一声:“别让人听见了,我和予涵憋了两个月,当着他们的面演兄弟绝交演得很壮烈,予涵负责把他的老底掀了准备送他进监狱,可他家老头子不忍心给撤诉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看在予涵的面子上意思一下,找了个人让他躺上几个月。”   纪皖长吁了一口气,可能贺卫庭这样的小人,也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才能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吧。   “庆幸啊,我爷爷只有我爸一个儿子,而我爸也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予涵真够可怜的,在家里都要勾心斗角,”席衍有点感慨,“我果然还是适合花天酒地的生活,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大明星,很辣很够劲,演《绝迹》的那个女主角知道吗,改天介绍你们俩认识……”   “席大哥,”纪皖柔柔地叫了一声,“好好谈恋爱行吗?别欺负人家女孩子了。”   听筒里滔滔不绝的声音滞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良久,席衍才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席大哥啊,我没有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做妹妹,有什么不对的,你多教教我。”纪皖低声道。   “等一等,让我缓一缓。”席衍深深地吐息了两下,一拍桌子,“不行,太敷衍了,认大哥怎么能在电话里这么敷衍,下午到市商会中心来,有一场慈善晚宴,我介绍点商界人士给你认识,就当是大哥的见面礼。”   纪皖原本不想去的,她对这种场合并不感兴趣,可李博南一听说这个却来了兴致,他既然有在际安市进一步发展的意向,这样的晚宴名流云集,是打入际安市商界的快速通道。   市商会中心在新城区一栋标志性建筑中,非常气派,下午是慈善拍卖,结束后就是晚宴,际安市是国际性大都市,全国有百分之三四十的富豪都集中在这一块,商会组织的这场慈善宴会简直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金光。   席衍在门口等她,见到了李博南不由得眉头一皱,瞥了纪皖一眼,言下之意就是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纪皖眨眨眼,也用眼神恳切地回看着他:我带来了,你就招待一回吧。   席衍悻然,只好上前和李博南握手寒暄了两句,揽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把他从纪皖身旁带走了。   纪皖无所事事,在会场里逛了一圈,找了个离墙不远、视线开阔的位置坐了下来:可能是从小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她在人多的场合,都喜欢选这样的位置。   大门口忽然人多了起来,一群人簇拥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中间为首的那个气宇轩昂,双唇微抿,深邃的轮廓、笔挺的身姿,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一股冷肃傲然。   纪皖的眼神一滞,刚想别开眼去,却看见他的身旁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一身露肩小礼服,裙摆飘扬,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巧笑嫣然地和身旁的人颔首致意。   “这都是谁啊,这么大排场。”旁边有人酸溜溜地说。   “和宇财团的新任掌门,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们都被比下去了。”另一个人感慨着说。   “居然这么年轻,”先开口的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镇得住和宇那帮老家伙吗?”   “心狠着呢,他二叔被他弄得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另一人八卦说,“他旁边那美女是谁?好像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东商银行应董那个女儿应采嘛,玩票去选美拿了个冠军,应董的掌上明珠啊。”   “啧啧,这是强强联姻吗?走,咱们也去跟前露个脸,别被他惦记上了。”   场中两个俊男靓女令人侧目,上去打招呼的人一路不停,贺予涵只是微微颔首,偶尔碰到几个相熟的才停下脚步,而那个名叫应采的女孩不愧是选美冠军,举止优雅得体,特别是朝着贺予涵说话的时候,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仿佛能让人醉倒在那笑容中。   不知不觉地,纪皖的目光一直跟着这两人打转,直到一杯鲜橙汁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了,吃醋了吗?”席衍戏谑地问。   纪皖恍然惊醒,接过橙子抿了一口,语声淡然:“我不爱吃醋。应小姐挺漂亮的,两个人看上去很般配。”   席衍“啧啧”了两声,大咧咧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这话听着多伤人啊,予涵从你这里喝过的醋可能比吃过的盐还多,你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想看到我反应什么?”纪皖反问道。   “会不会有一天你恸哭流涕求予涵回到你身边来?”席衍异想天开地问。   纪皖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道冷意,没有回答。   席衍干笑了一声:“开玩笑开玩笑,”他扬起手来打了一个响指,“来,皖皖妹妹,叫一声大哥我听听。”   纪皖的耳根有点泛红,她还没干过这么肉麻的事情,这算是正式认了大哥了吧?   “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她埋怨着,声如蚊蝇般地叫了一声“席大哥”。   席衍的笑容敛在了嘴角,表情有一刹那的怔楞。   眼前的女人依然是从前的模样,妩媚而清丽,仿佛月色下一朵蓝色的睡莲,幽幽地散发着她独特的魅力。   然而造化弄人,他和纪皖之间,隔着两千多个日夜,更隔了和贺予涵十多年的管鲍之交,他们俩的缘分,只能止步于兄妹。   他轻哼了一声,嘴角再次上翘,露出了惯常的笑容,风流中透着肆意的洒脱:“大声点,听不到。”   纪皖瞪了他一眼,赌气一连叫了三声大哥:“够了吧,听到你耳朵生茧为止。”   席衍眼角的余光一瞥,飞快地冲着纪皖一挤眼,凑到了她的面前,两个人四目相对,看上去十分暧昧:“皖皖妹妹,猜一猜,予涵看到我们俩这样,会不会吐血?”   纪皖下意识地朝旁边看去,只见贺予涵就在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别闹了,”她无奈地说,“你是上次打架打得还不够吗?”   “刺激他一下,省得他每天都一脸冷冰冰的,我都怀疑他内分泌失调了。”席衍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旋即朝着场中的李博南努了努嘴,“皖皖,输给予涵我心甘情愿,可要是输给那个人,你可别怪我发疯捣乱。”   “你……”纪皖哭笑不得,“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席衍站起身来吹了一声口哨:“好啦,我去陪我那个大明星了,听你的话,好好正经地替你找个嫂子。”   他朝着纪皖来了个飞吻,嬉皮笑脸地走了。   骤然没了席衍的聒噪声,纪皖觉得分外不自在,她拿起橙汁喝了一口,又拧着脖子盯着现场热闹的人群看了一会儿,李博南在和几个商界人士聊天,看起来如鱼得水,场内眼熟的明星挺多,她甚至看到了最近凭一部古装电视剧从事业低谷重新跃上顶峰的影帝……   该走了吧?   纪皖心里想着,不自禁地朝着贺予涵站的方向看了过去,果不其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贺予涵,这让她如坐针毡,正想着要不要提前离开,身后有个声音低哑地响起:“在看什么?”   纪皖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贺予涵站在她的斜后方,定定地看着她的后颈,那颈线优美,后背的蝴蝶骨在柔滑的丝绸中忽隐忽现更是诱人。   内心的疯狂被这具身体散发的气息引诱着,越来越膨胀,有即将冲破禁锢的冲动。   “和席衍说什么这么开心?”他低低地追问,他迫切地需要说些什么,才能强忍住把眼前这个女人拖回家禁锢起来的**,这样不行,他的皖皖不喜欢被人强迫,他已经弄砸过一次,不能再弄砸第二次。   纪皖迅速地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眼底跳动着愤怒的火焰:“怎么,你还在怀疑我勾引你的好兄弟吗?”   贺予涵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低声问:“皖皖,我没有,你是自由的,可我忍不住要嫉妒,你别理我。”   “别理你等着你断电再来强吻我吗?”纪皖冷冷地问,“你到底要跟踪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贺予涵艰难地说,“我怕我二叔对你不利……”   “何必再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呢?”纪皖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你用过的女人,你见不得她和别人好,你要把她的一言一行都置在你的眼皮底下,对吗?”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行啊,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耗着,”纪皖强忍着怒意,这里这么多人,一个不慎就会酿成明天的头条,她可不想再被顶上风尖浪口,“等你谈了恋爱结了婚,你总没法再对我指手画脚了吧?刚才的应小姐很美很温柔,还有很多更美更温柔的女孩,我不信你能在我身上耗费上一辈子!”   “一辈子……”贺予涵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忽然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也不就是十几个六年吗?”   纪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皖皖,”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悲凉之色,低低地问,“是不是现在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了?难道要等到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吗?”   “是的,你死了就原谅你!”纪皖脱口而出,却一下子懊丧地咬住了嘴唇,这赌气说出来的话太毒了,完全不应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手机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纪皖如释重负,飞快地接了起来,也不管听筒那头是谁,劈头盖脸地就说:“你好,我马上过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就朝外走去。   “是纪皖吗?我们是区法院执行局的。”   她的脚步顿了顿,困惑地仰起脸来:“哪里?”   “区法院执行局的,”那人重复说,“你那个案子判决的赔偿金额一直没有到位,我们在进行强制执行,现在碰到一个问题,对方及其关联的银行账户没有这笔钱,需要拍卖其不动产,鉴于目前他居住的是他唯一合法住处,我们想了解一下,你有他其他合法财产信息吗?”   作者有话要说:  to:梦幻银水晶 你的席公子出场了~~   to:贺少的粉丝 贺少这章戏份足吧?╭(╯^╰)╮下章还要足!   感谢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4 19:52:33,破费了,扑倒么么哒~~ ☆、第73章   这阵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要不是这个电话,纪皖都已经把那个官司的事情给忘了。   据纪皖所知,林滨家境在际安市属于小康水平,他原本是公务员系统中的主任科员,年入十多万,他老婆经营一家外贸公司,前几年收入可观,近几年虽然形势不好,但就公司规模来看,二三十万的年利润基本没有问题。   他家的不动产除了现在居住的房子以外,更有一套店面房和一套一居室的小房子,怎么可能只有一处合法住所?   纪皖第一本能地想到的就是林滨转移财产了。   但是这也有点不合理,就算现金他可以转移,这不动产怎么转移?就为了这二十几万块钱,他就不怕房产到时候被别人侵吞了鸡飞蛋打吗?   挂了电话,纪皖越琢磨越觉得觉得不对劲,和席衍、李博南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打算到林滨那里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滨家也在新城区,离市商会中心不远,纪皖打了辆出租车,十几分钟后就到了那个小区。   小区从外面看上去挺不错,外墙有一部分是石材干挂,楼和楼之间绿树葱葱,夹杂着姹紫嫣红的花卉,不过可能是小区太大了,物业疏于管理,里面车子停得满满当当的,好多路面和绿化都被压坏了,看上去乱七八糟的。   纪皖不知道林滨住在哪里,问了几个保安都摇头说不知道,她也从来没有存下林滨的电话,一时之间有点一筹莫展。   一张纸从她背后递了过来,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门牌号。   纪皖瞟了一眼,大步朝前走去。只是疾走的步伐也难以驱除心底的那股郁郁之气,她忍不住冷言嘲讽:“贺总裁你无不无聊,放着公司不管,做起私家侦探来了。”   贺予涵一言不发地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就这样把你的女伴扔在商会,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还是说女人在你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这样的沉默仿佛更让人怒意上涌,纪皖待人处事素来都是淡然处之,从来都没有对人这样刻薄过,今天却莫名破了例。   贺予涵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她的双眸中却跳动着难以抑制的光彩。   “是的,”他忽然开口,“只有你是例外。”   纪皖狼狈地别开眼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甩掉似的。   “哐啷”一声巨响传来,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贺予涵一个箭步窜了上来,一把拽过了纪皖把她挡在身后。   五楼的玻璃窗被什么重物砸开了,零零星星的玻璃沫子合着外墙的碎片掉在了草地上。   纪皖踉跄了一步才稳住了身形,仰头看着那扇玻璃。   “是林滨家。”贺予涵沉声道。   怒吼声、尖叫声和哭泣声传来,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看起了热闹。   “又是他们家。”   “这可不得安宁啊,摊上这么一户邻居也是倒了霉了。”   “听说他老婆逃走了?”   “对啊,好像是投资的项目被骗了。”   ……   还没等纪皖理出个头绪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一个十□□岁的小年轻抱着头窜了出来,身后一个男人脸色狰狞,手里拿着一个拖把柄,劈头盖脸地朝着那小年轻打了过去:“你这个畜生!你还有没有良心!家里都这样了你还流坏水!”   纪皖呆住了,那个人是林滨吗?这才半年多的时间,头发几乎花白了,他原本的皮相在中年男人中算是上乘的,风度翩翩,个子也高,现在背都驼了,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小老头。   那小年轻被结结实实打了几棍,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拽住了拖把柄用力一拽,林滨吃力不及,一下子朝前扑去,在地上吃了个狗啃屎,脑袋撞在了石头上。   他在地上摸索了片刻,踉跄着站了起来,血从额头流了下来,糊住了他半边眼睛。他茫然看着自己的儿子,喃喃地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东西……”   小年轻的脸上没有半点愧色,梗着脖子叫:“谁让你生了?你生下来就得负责,我妈的钱都被你弄到哪里去了?你赶紧拿出来,我和别人约好了晚上要去城战,要买装备还要请客吃饭。”   林滨定定地看着他,木然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小年轻急了,过去一把薅住林滨的衣领:“我妈那么多钱呢?她说了她的钱以后都是给我的,我不就提前要了……”   旁边围观的人对这一家的情形也见怪不怪了,要是上去帮忙,说不定到后来还要被林家那个老太婆骂欺负他们家大孙子,也就装着没看见各自散去。   林滨用力地挣扎了起来,只是他的力气现在已经完全抵不过高壮的儿子,被抓得死死的,看上去狼狈万分,骤然,他一下子停住了挣扎,目光越过儿子的肩头呆滞地落在了对面的纪皖身上。   “皖皖……”他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忽然泪如雨下。   纪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看到林滨有这样的下场。   可是心底涌上来的酸楚却难以控制,如果一切都能重来,不知道林滨还会不会选择当初的那条路。   再来追问那笔执行款已经毫无意义,她别开脸去,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准备离开。   “你就是他那个女儿?”那小年轻却骤然一下眼睛亮了起来,松开了林滨朝她大步走来,“听说你现在挺有钱的,给我几千块花花,到时候叫老头子还给你。”   林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劈头就朝着儿子的后脑扔了过去:“你这个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小年轻的动作倒是敏捷,听到风声飞快地往旁边一闪,那石块拼尽了林滨全身的力气,没了阻拦,速度奇快,眼看着就要砸在纪皖的脸上。   贺予涵怒喝一声,一个箭步挡在了纪皖面前,那石块飞奔而至砸在他的后脑,他闷哼了一声,站立不稳,抱着纪皖朝前扑去。   “啪”的一声,预想中身体着地的痛并没有到来,纪皖眼睁睁地看着贺予涵拧了一个身,半个身子垫在了她的下面。   她惊惶地叫了一声,半跪在地上,急急地去看贺予涵的伤口:“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贺予涵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一时之间有种失聪的感觉,只能看到纪皖几近焦灼的脸庞。   几秒之后,他便清醒了过来,只感觉后脑处湿湿的,纪皖的手指按在他的后颈,滚烫的泪珠不停地滴在他的脸上,烫得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没事……我还撑得住。”他的手臂撑在地上,借力坐了起来,头部有点晕眩,他趁机无力地靠在了纪皖身上。   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转瞬即至,小年轻一脸的惊慌想要逃窜:“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他扔的,不关我的事!”   阿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两下就把那小年轻按倒在地,警察到了,这次是林滨的母亲报了警,她站在被手铐铐起来的孙子面前,颤巍巍地对警察说:“对,就是他,上次是他入室抢劫了我五万块钱,这次还要来抢,不仅抢还打了我打了他爸,警察同志你们把他抓起来吧,判个几年,等他学好了再放出来……”   “奶奶……”小年轻带着哭腔叫着。   林滨的母亲哭了,哭得很伤心,可这次却再也没有松口:“你乖乖地学好,不能再做坏事了……”   纪皖再也没有心思去看那一家人的热闹,她扶着贺予涵站了起来,手上黏腻的鲜血让她心惊胆战。阿卓过来要扶贺予涵,贺予涵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心领神会,满脸焦急地说:“纪小姐你扶好了,我去开车过来,得马上去医院。”   纪皖六神无主,肩头贺予涵的体重越来越重,她的心跳也越来越急,扶着贺予涵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贺予涵不得不开口,声音虚弱:“皖皖……我还好……你别怕……”   “你别说话了,”纪皖哽咽着,忽然想起了不知道何时看到的医学常识,又改口说,“不不,你说说话吧,千万别睡着,不然很危险……”   她扶着贺予涵朝前走了几步,身后林滨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纪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对不起,”林滨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纪皖自嘲地笑了笑:“你不用向我认错了,赡养费我不要了,你好自为之吧。”   林滨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不,皖皖,我要向你妈妈认错,是我和我妈错了,当初不该这样对她,现在……都是我们的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妖精们,醋哥要重新燃起码字的热情!你们也要燃起留言的热情啊┭┮﹏┭┮晚上双更!   感谢梦幻银水晶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5 12:45:05,扑倒么么哒 ☆、第74章   纪淑云好强了一辈子,等的就是这句来自前夫和前婆婆的忏悔。   纪皖百感交集。   第二天早上,她带着祭拜的香烛和瓜果到了墓园,林滨和他的母亲已经在了,老太婆和姥姥差不多的年纪,但看上去比姥姥苍老多了,那眼神混浊而茫然,只是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口中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林滨的神色惨然,看着墓碑上那张瘦削的照片,恭恭敬敬地上了一支香。   当初也曾有过柔情蜜意,当初也曾一起憧憬未来。   两人决裂后,他曾暗自恼火,为什么纪淑云就这么不能体谅,好端端地让一个家庭破碎;而在再婚得子后,他更曾得意洋洋,可怜前妻一个人固执地带着一个女儿生活,最后被生活的重压所迫,患了重疾撒手人寰。   现在想起来,那时所有的怜悯和鄙夷,都反手成为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回在他的脸上。   “对不起……淑云……是我错了……”他涕泪交加,趴伏在地上,如果当初没有被魔鬼所诱,他们一家三口,该是多么幸福快乐。   林滨的母亲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是个小农妇女,没什么见识,重男轻女的思想从一开始就根深蒂固地扎在脑海里,逼前儿媳流产时她觉得理所应当,根本认为她是在剥夺一个女孩的生命。   然而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自信的女孩,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如果那时候纪淑云妥协,那这个女孩就会早早地消失在时间的长廊,不会再有她存在的痕迹。   是不是冥冥中的确有神佛的存在,用这么多厄运来让她明白从前做的错事。   老太婆喃喃地念叨着菩萨保佑,或许,她没有多少悔意,此时的忏悔只不过是不希望厄运再降临到自己和儿子的头上。   青烟袅袅升起,仿佛在向纪淑云诉说着这眼前的一切。   母亲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这一辈子太多的不甘,终于可以随着这慢慢燃到尽头的青烟消散在风里。   她也终于不用再背负母亲的仇恨、背负家庭破碎的重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此时此刻,纪皖的心绪一片宁静。   替母亲上了一炷香,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天,纪皖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墓地,背后林滨和他母亲渴望的目光,她视若无睹。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一步步踏就的,她可以做到原谅,却没法再以德报怨,江湖不见,是他们彼此最好的结局。   墓园里非常宁静,听得到鸟鸣虫叫的声音,还有身后脚步声若隐若现,却一直执着地跟在后面,   纪皖回头看了一眼,还好,不是贺予涵,是阿卓。   阿卓一见到她回头,立刻尴尬地笑了笑,见她没发火,立刻几步就走到她身旁赔笑着说:“纪小姐你去哪里啊?”   “回城。”纪皖淡淡地说。   “我送你。”   “我开了车的。”   “我让人开回去。”   纪皖扫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阿卓挠了挠头:“现在时间还早,纪小姐不如去医院看看贺少?”   “我出来的时候问过医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再观察一天一夜就可以出院了,然后伤口防止发炎、不要再受剧烈震荡就好了。”一提起贺予涵,纪皖平静的心绪顿时紊乱了起来。   昨天满手鲜血的场景还在眼前,她一路把贺予涵送进医院,贺予涵拽着她不肯放手,医生又危言耸听说了很多话,她当时有点失态,流着眼泪答应陪在贺予涵身旁。   然而等到一个晚上过去天光大亮,所有的理智都回到脑海,再看看贺予涵,后脑那里被剃了一撮头发围了纱布,CT检查结果一切良好,脑震荡的轻微后遗症也消除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了。   她借着去扫墓离开了医院,临行前严词拒绝了贺予涵要陪同一起来的要求,幸好,贺予涵照做了。   现在她该做的就是赶紧回家躺在床上睡上一觉,把贺予涵抛到脑后,醒来以后,她铜墙铁壁般的盔甲一定会回到自己身上,而不是在自动送上门去,和贺予涵纠缠不清。   “纪小姐,”阿卓磕磕绊绊地说,暗自恼恨谢宁为啥把这差事交给他,“你走了以后贺少呕吐了两回,躺在床上连话都不说一句,医生说危险期还没过,这要是有个万一……”   “你可以找医生,他们才是专业人士。”纪皖定下心神,目不斜视地上了车。   “纪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啊,”阿卓恼了,“贺少是为了救你才弄成这样的,这放在古代,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这石头砸你脸上你可就毁容了,比救命之恩还重……”   车子喷出一股尾气扬长而去。   阿卓一脚踢在土堆上,恨恨地冲着车影挥了挥拳头。   中午的高架上都是车,一路堵啊堵,堵得人心烦意乱。   纪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回了城里,又在红绿灯路口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开到了医院的门口。   坐在车里,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在进去和回家两个念头中摇摆不定。   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她才记起来自己没有吃午饭,像是找到了理由,她安慰自己:下去吃顿饭,然后去看他一眼再回家休息好了,这样从道义上讲也过得去。   医院外有好几家小饭店和快餐店,纪皖随便进了一个吃了点,小饭店的老板正在做一种叫“米馒头”的点心,白白的圆圆的一片,以前姥姥在她小时候经常做,又甜又糯很好吃。她没忍住,买了一盒拎在了手里。   贺予涵的病房在单独的小楼,就是以前纪淑云住的那一栋,她快步到了二楼,推门一看,房间里的窗帘都拉起来了,贺予涵半蜷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纪皖的心猛然一抽紧,几步就走到床前,抬手去探他的呼吸。   呼吸绵长而温热,缠绕在她的指尖。   纪皖松了一口气,刚想去把东西放下,手就被用力地握住了,贺予涵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定定地看着她。   “你醒了?”纪皖定了定神,语声淡然,“我去把开窗透透气。”   “不走?”贺予涵闷声问。   “那就再坐几分钟,”纪皖抬手看了看时间,“下午公司里还有一个会议。”   窗帘被拉开了,房间里的阴暗一扫而空,贺予涵从床上半撑起身体,一眼就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点心,顿时,他的眉梢眼角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气:“这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纪皖的手顿了顿,随口说:“你应该不会喜欢吃。”   贺予涵拿了一片一口就咬掉了一半:“谁说的,你买的我都喜欢吃。”   胸口有点烦闷,纪皖恶意地问:“我在里面放点玻璃渣你也喜欢吗?”   “放刀片也行。”贺予涵神情自若地把米馒头吞进了肚子里。   这样无聊的话题没法再继续下去了,纪皖走到床边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和伤口:“你觉得怎么样?下午还呕吐吗?头还痛吗?”   贺予涵靠在床上,拿着米馒头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一脸隐忍的萎靡:“吐了一次,头还是很疼,尤其是这里,老是突突地跳。”   他指了指太阳穴,看着纪皖的目光带着渴望,显然希望纪皖柔情蜜意地来替他按摩一下头部。   纪皖忽视了他的恳求,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夺下了米馒头:“那你还吃。”   还没等纪皖反应过来,贺予涵便趁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用劲,把纪皖拉得跌坐在了床边,那手指好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握住了她,她不敢太过挣扎,深怕贺予涵用劲再次伤了头部,只好任凭他抓着不放。   “皖皖,你一不在我就胡思乱想,你陪在我身边,我就一定会没事。”贺予涵把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小声地说。   “我什么时候成了灵丹妙药了?”纪皖气得乐了。   贺予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痴痴地道:“一直都是。”   纪皖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迎视着那道灼人的目光,静静地开口:“贺予涵,我们好好谈谈。”   “我的头有点痛。”贺予涵立刻避开了视线,眉头紧皱了起来,“你先陪我躺一会儿,我们以后再谈。”   “别这样予涵,”纪皖低声道,“以前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我原谅你了,不论是你对公司做的错事,还是你对瑾彦的伤害,我也很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这样默默地喜欢着我,我也有错,当年不应该对你这样决绝……”   “我知道是为了什么,”贺予涵的眼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痛苦,“那五万块的事情我知道了,皖皖,你一直就是个自尊自强的女孩,我居然会误会你贪慕虚荣,还不肯和你好好沟通,是我混蛋。”   纪皖的喉咙有些哽住了:“不怀疑我和席衍不清不楚了吗?”   抓着她的手骤然握紧,贺予涵恨不得穿回到正月初四那一天,给那个在纪皖面前口不择言的自己一个耳刮子:“不怀疑,皖皖,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被人误导……”   纪皖吸了吸鼻子,点头说:“我不怪你了,所有的一切我都原谅了。”   贺予涵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有片刻的晕眩。   “所以,以后我们就换成正确的相处模式,偶尔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或者想起来就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做个记在心底的朋友,这样一定会——”   飘在天上的神智被一个闪电打回原形,贺予涵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她的眼神森冷,“你这是什么意思?做朋友?我的耳朵没出问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吐血双更!贺少,不得不坦白地告诉你,你是头晕,不是耳朵聋。 ☆、第75章   病房里一阵静默。   纪皖避开了贺予涵的视线,挤出了一丝笑容:“予涵,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果,爷爷说得很对,我们俩太像了,即倔强又偏执,就好像两把匕首,放在一个口袋里就会把袋子扎破,为什么不各自去找能收了自己的刀鞘呢?我们俩从小受的教育、各自的家庭都是天差地别,根本就相处不到一起,就算再有感情,也会被日复一日的争执磨平,保持自己最美好的印象在对方心中是最完美的结果。”   “谁说会磨平?”贺予涵咬着牙问,“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会磨平?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的刀鞘?”   “我们试过了,”纪皖低声道,“结果是什么,显而易见。”   贺予涵脑门上的青筋几乎爆起,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我会改。”   “改什么?”纪皖微微摇头叹息,“你改了吗?你现在还是一样想要掌控我的生活,一样跟踪我的行踪,予涵,你别再说谎了,你不会改,那是你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改不了。”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想说,贺卫庭和贺卫芳真的不是省油的灯,他怕他们抓住他的弱点对她下手,他只能派人跟踪保护她;可他又不想再多说让纪皖害怕,这样的亲人只会让纪皖对他的家庭更敬而远之。   “皖皖,你相信我,我这样完全没有一丝恶意,”贺予涵斟酌着措辞,“你要是实在不喜欢……”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一举一动受人监视,”纪皖苦笑着说,“就算你是一片好意,没有我的允许,让我的一切置身于你的眼皮底下,换做是你,你会高兴吗?”   “高兴,如果是你要监控我的行踪,我愿意。”贺予涵坦然说。   简直没法沟通。   纪皖的眉头微蹙:“好吧,我也没法强迫你怎么样,总而言之,要是你愿意,我们俩做个朋友,如果不愿意,我也没办法,那就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   脑袋针扎般地疼痛起来,贺予涵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下子跌倒在了床上。   纪皖顿时慌了,扑上去用力在他的太阳穴上揉压:“你怎么了?我叫医生过来!”   她正要去按铃,手被按住了,身体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你——”纪皖又气又急,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然而贴近了贺予涵的身体,那怒火却一下子熄灭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紧绷的肌肉,还有微微颤抖的手臂,显然他正在忍受着痛苦。   “皖皖,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贺予涵在等着脑中的那一波刺痛过去,鼻间传来的馨香,好像一剂最有效的镇痛剂,让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在须臾之间那么短。   纪皖枕在那宽厚的肩膀,那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久远的记忆冲破了她防御的盔甲,仿佛潮水般涌了过来。   曾经的甜蜜絮语,曾经的裸裎相对,曾经浓到快要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她整个人都几乎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   温热的唇瓣在她的发梢一下下地落下,小心翼翼,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稀有的珍宝。   一阵热意袭上眼眶,纪皖闭上眼睛,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声音中还是带着几分僵硬:“好了吗……”   抱着她的手松了松,她推开飞快地站了起来,快步朝着房门走去,她怕再晚走一步,就要沉溺在这无边的温柔中。   “皖皖,”贺予涵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坚决,“你心里有我。”   纪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那天我吻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贺予涵的声音低柔,蕴含着无限的情意,“我以为我又自作多情了,可我现在觉得不是。皖皖,为什么要压抑你的感情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感情是适不适合的,只有你想不想要,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俩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   “你……你胡说八道!谁说我爱你……”纪皖颤声反驳。   “好,那我们就耗着吧,”贺予涵的语声平淡,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耗上一辈子,等我们俩都老了,再来谈情说爱。”   门被推开了,阿卓从外面探进头来。   纪皖浑身一震顿时清醒,她推开阿卓,夺路而走。   阿卓呆了呆:“咦,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贺予涵靠在床上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阿卓看着纪皖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笑了:“其实纪小姐也没有她嘴巴里说的那么狠心,典型的嘴硬心软。”   “有事快说,我现在是病人。”贺予涵终于开口。   “贺少,”阿卓敛了笑容,一脸的慎重,“我今早已经把你住院的事情散播到老宅了,不出你所料,谢宁那里她已经打了电话来确认过了,今晚估计会有点动作。”   贺予涵的手一紧,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将近午夜,整座贺宅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今晚的夜色尤其暗沉,天空中的皎月被乌云遮挡,星星也不见踪影,一眼望去,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穿过长廊,到了最东头的那间套房推门而入。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线,她四下打量着这间房间,那蓝幽幽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她的五官被这幽光勾勒出几分阴森可怖的感觉,正是贺卫芳。   自从离婚后,不知道为什么,贺予涵就一直住在了贺宅,而她毕竟是已经外嫁出去的女儿,总不能三天两头住到娘家。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个贺予涵不在家中的机会,她又以照顾贺宁为理由留了下来,总算找到机会再次走进了这个房间。   贺予涵铲除了贺卫庭,终于掌控了和宇财团,这让她欣慰不已,然而向来对她亲密尊敬的侄子忽然对她淡漠了起来,纪皖已经不在,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这个侄子对她离心。   除非……是那忽然冒出来的遗书出了问题。   贺予涵一早就答应的两千万迟迟未能到账,再拖下去,只怕要酿出大事来。   她急需知道原因,然后再对症下药,在贺予涵身上,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这是她在贺家和和宇唯一的倚仗,一定要牢牢掌控。   可这遗书会放在哪里呢?   这一间套房除了卧室,就只有书房和卫生间,上次她在书房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难道会是在卧室?   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把抽屉拉了出来,里面只有一些日常用品。   衣柜里衣服的口袋挨个掏了个遍却空空如也,贺卫芳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床前,掀开了枕头,只见枕头下放着一个信封。   她又惊又喜,迅速地拿起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来,还没等她打开,房间里的灯骤然亮了起来。   贺卫芳浑身一哆嗦,僵硬地转过身去,只见贺予涵站在门口,双臂交握在胸前,目光冰冷地落在她的身上。   “予涵……”她失声叫道,“我……我来看看……看看你睡了没有……”   情急之下,她编不出像样的理由,只好随口胡诌了一个。   “是吗?”贺予涵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一步步地朝着她走来,那眼神阴森冷酷,仿佛想要将她的伪装尽数剥落,“那姑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有什么秘密在这封信里面吗?”   “怎么会……”贺卫芳强笑着说,“我见你不在随手拿了看看而已……”   贺予涵取出手机点了两下,宽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贺卫芳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摸进房间开始,到她四处搜索,就连表情都没放过:“姑姑,我很好奇,你这么辛苦地找这封信干什么?是怕我妈在遗书里写了什么对你不利的话吗?”   贺卫芳的脸色惨白,手中的信纸簌簌作响:“予涵,我和你妈一直情同姐妹,你妈生病的时候是我四处张罗替她找医生看病,一有空就陪在她身旁,就算她现在人在我眼前,我也不怕她会说我坏话,我为什么要怕她的遗书?好了,我擅自到你房间里是我不对,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一时糊涂了,算姑姑错了,太晚了,我先去睡了。”   她强自镇定地朝外走去,眼看着就要从贺予涵身旁走过。   “姑姑,”贺予涵低低地笑了一声,“是啊,你的确伪装得很好,在所有人的眼里,你这个小姑子堪称完美,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十年前,姑父有一次赌钱输掉了一大笔钱,正好恰逢他即将继承家业的紧要关头,他不能让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你就找我妈借钱,我妈听说你是去还姑父的赌债,没有立刻借给你,转头和我爸说了这件事,让他要给姑父立个规矩,要不然只怕赌博成瘾会陷入泥潭,就这件事后,你对我妈就心生芥蒂。”   贺卫芳停住了脚步,眼中好像见了鬼一样:“你……你去查……你姑父了?”   “是啊,不仅查了姑父,还查了姑姑你,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查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贺予涵看着她,眼中是满满的厌弃,“你给我妈找的医生,都是听起来名号很响亮的江湖术士,或者是硬扯上边的知名中医,看起来一副殚精竭虑的模样,实际上却没什么实际的功效,有时候还耽误了正规的治疗,大家都以为你是病急乱投医,却没想到你心底那些阴险的算计。”   “予涵,你这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贺卫芳咬紧牙关想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有些人巴不得我们家宅不宁,挑拨我们姑侄关系,你想想,姑姑哪里对你不好?你和你继母闹意见,我哪次不是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你二叔和你作对,要不是我劝阻你爷爷,你能这么顺利继位吗?做人要讲良心,你这样说我,太让我寒心了。”   “姑姑你要是再没有半点悔改之意,那我就不客气了,”贺予涵的眼神凌厉,一字一顿地说,“打开信看看!我妈早就知道你的把戏了!”   贺卫芳的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几乎要拿不住那张薄薄的信纸。   ……   你们原谅卫芳吧,她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故意把那几张照片给我看,但愿我的死能让她有悔改之心,以后不要再在家人身上勾心斗角……   那字迹娟秀,正是她熟悉的贺母的亲笔。   贺卫芳的脑袋“嗡”的一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大家都知道了!予涵也知道了……   信纸一下子从手中滑落,她仓惶地拽住了贺予涵的手臂:“予涵,姑姑那是一时糊涂,不想让你妈被你爸骗,没想到你妈这病这么重,几张照片就自杀了……”   “让我来说说是为什么吧,”贺予涵的神色惨然,“姑姑,我妈一片好意想让姑父戒掉赌瘾,却没想到反让你对她起了恨意,你原本是贺家的大小姐,嫁人后却过得并没有在贺家那么滋润,反而要看我妈的脸色,尤其是原本对你疼爱有加的我爸,却对我妈言听计从。”   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那些充满了不甘心的日子。   贺卫芳的双眼茫然了起来,喃喃地说:“你妈……什么都不会……每天只会拉拉大提琴插插花……我整天在公司里拼死拼活……却什么事情都要排在她后面……公司股份没我的份……她却有大哥的一半……吃饭用餐我都要排在她后面……我妈死的时候送葬上山都要排在她后面……”   “你知道占芸对我爸的心意,又偷听到了二叔和占芸的话,二叔生日那天就躲在角落里拍了我爸和占芸苟合的照片,故意给我妈看到,刺激得原本就病重的她最终自杀。”   贺予涵一步步逼近了她,他的手指微颤,需要用上很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掐住这个女人的脖子。   “我妈死后,你不愿意让原本和你有意见的二叔掌控财团,就转而对我示好,想要扶持我上位,可纪皖和你在七年前就注定不可能和睦相处,你深怕我又和我爸一样,会对纪皖言听计从,你决不允许她呆在我身旁影响我们所谓的姑侄感情,三番五次侮辱她,离间我们的感情,更可怕的是,你那天居然设计让纪皖滚下楼梯没了孩子……还让我以为……是皖皖不想要自己硬生生地把孩子弄掉……”   他的声音哽住了,一想起那天锥心刻骨的痛,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   贺卫芳几乎要瘫了下来,唯有用力地扶着柜子才没倒下,她的脸色灰败,喃喃地说:“予涵……我……我没有……”   “那天安婶打扫的时候发现楼道木板的夹缝里有油渍,”贺予涵冷冷地说,“就算你机关算尽,也难逃天网恢恢,姑姑,你会有报应的。”   贺卫芳的牙齿“咯咯”作响,这个侄子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贺卫庭被他整得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了,她也顾不得面子了:“予涵我错了,你看在我们姑侄的情分上,别对外声张,别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你承认了?”贺予涵咬着牙齿问。   “是,是我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情,”贺卫芳慌乱地说,“是我故意把照片掉在你妈面前,我只是想气气她没想到她会自杀,孩子的事情纪皖的确是她自己说不要的,她不是你的良配,孩子没了你才会对她死心,我错了,可你相信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贺予涵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几乎要把她一把从地上拎起来,那手指青筋直爆、骨节用力到发白。   “为、我、好?”他从齿缝里寄出两个字来,用力一推,贺卫芳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别再让我看到你那龌蹉的嘴脸!”他恶狠狠地说,那眼神狰狞,几乎要把贺卫芳凌迟了,“你要从我身上骗走的两千万,等着高利贷来追你们俩夫妻的赌债吧!”   “予涵!”她凄厉地叫了一声,手脚并用朝着贺予涵急急地追了过去,“你都知道了还要见死不救吗?你姑父这么多年了都没再去赌博过,这次是一时鬼迷心窍去玩了两把,我也是不得已才骗你的……”   贺予涵踹了她一脚,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贺卫芳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忽然,她整个人如坠冰窟:走廊上,贺卫安扶着贺宁,靠在廊壁上,神情木然地看着她。   “爸……哥……”她喃喃地叫道。   “卫芳……我一直那么疼你……你嫂子……她……遗书里根本没提你的名字……”贺卫安的嘴唇颤抖着,“要不是你自己心怀鬼胎……我们都不知道是你……”   那封信是假的!   贺卫芳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贺宁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贺卫芳瘫坐在了地上。   闭上眼睛,贺宁老泪纵横。   良久,他哽咽着开口:“畜生……滚……你不配做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勉强算是双更合一吧……小天使们一定不会有意见哒~~ ☆、第76章   橙子科技的老员工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几个都是从公司创业伊始就跟着纪皖的,鲜少见到他们的经理这样心神不属的模样。   昨天下午的一周例会,各部门把情况汇报好后,纪皖足足失神了两分钟才开始总结;下班时纪皖拿着包在公司大门口走进走出徘徊了足足十分钟;今天早上破天荒在最后一秒才赶到公司……   午休的时候,以前的前台,现在的客服部主管小陈组织着一场小规模的八卦。   “有猫腻,纪经理从来都提前十分钟到办公室。”   “一定是在谈恋爱,爱情中的女人才会神魂颠倒。”助理小沈分析着。   “你以为纪经理是像你普通的女人吗?”策划部的主管是个男的,一毕业就跟了纪皖,对八卦的两个女人表示了极度的不屑。   那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切”了一声,齐齐给了他一个飞毛腿。   “小沈,这个月销售数据表你放哪里了?”纪皖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皱着眉头问,“下午和证券公司开会要用。”   小沈缩了缩脖子,立刻快步走进了办公室:“我记得早上我放在你桌上了。”   桌上整齐地叠着一堆文件,小沈驾轻就熟地翻了翻,抽出了第二份放在了纪皖的桌上。   纪皖拿起来看了两眼,果然就是她要找的文件,刚才她明明都翻了一遍,居然没看到。   小沈担忧地看着她:“纪经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还有……和证券公司的会议是在明天下午。”   纪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记错了。”   小沈出去了,临走前轻轻地带上了门。   纪皖颓然坐在了椅子上,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平生头一次,她尝到了进退维谷的感觉。   贺予涵恳切的眼神就在眼前,要不要再重蹈覆辙,重新和他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然而,以前的教训太过残酷,在那段婚姻里,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她的自尊,还有她血脉的一部分,更何况,她和贺予涵之间根本的矛盾,并没有解决。   她不认为她的建议有什么不妥,就算两个人彼此欣赏,为什么要朝夕相对?偶尔相见谈天说地,让心中永存对方的那一份美好,不是挺好的一件事情吗?爱情浓烈却易折,一不留神就伤人伤己;友情浅淡却久远,对他们两个是最好的结果。   看了看时间,午休快结束了,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忽了起来。   又一个晚上过去了,脑震荡的观察应该结束了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他身边有人照顾吗?   坐在这里也心神不宁,毕竟贺予涵是为了她才受的伤,纪皖终于站了起来,决定还是去医院看看。   然而贺予涵不在病房,护士说,他昨天就出院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纪皖呆了半晌。   可能是昨天的建议终于让贺予涵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吧,他没有心情再搭理她了。   这样也好,大家终于都解脱了,可以回到那被偏离的轨道,不用再辗转反侧如何抉择。   纪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不知为什么,走路的两条腿好像灌了铅似的,缓慢而沉重,心情也莫名晦涩了起来。   “皖皖?”有人诧异地叫了一声,纪皖停住脚步一看,居然是卫瑾彦。   “你怎么也在这里?”纪皖纳闷地问,这一刹那她忽然想起来,很早以前好像也在这里碰到过卫瑾彦。   卫瑾彦挤出了一丝笑容,好一会儿才说:“我……我爸在这里。”   “还没出院吗?”纪皖愣了一下,上次她要来探病,卫瑾彦明明说他爸已经快好了,让她不用麻烦了。   “病情有点变化,”卫瑾彦隽雅的脸上有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烦躁,“这次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纪皖买了些补品和水果,跟着卫瑾彦上了十二楼。十二楼是呼吸科,卫爸的肺部出了问题,里面有气泡,以至于胸痛、气闷,前阵子治疗后有所好转,可临近出院时却检查出了肺癌病灶,而且已经是中晚期了。   卫爸是市内某个大专院校的教授,卫瑾彦那温文俊雅的言谈举止有大半遗传自他,卫妈是一所中学的音乐教师,温柔可亲,纪皖和两位长辈见过几面,曾经对他们琴瑟和鸣的婚姻生活非常羡慕。   病房里,卫爸穿着病服,看上去精神很不错,说话的时候也朗声笑语,半点看不出来得了重病萎靡不堪的模样,反倒是陪在病床边的卫妈不太好,经常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纪皖心里觉得分外遗憾,这样完美的一个家庭,却要被病痛折磨,有着分崩离析的可能。   算起来,纪皖和卫家二老已经有四五年没见了,卫妈见到她很高兴,拉着她问长问短,听说她妈妈已经去了,不由得长吁短叹了一番。   “你别老是说这些不开心的话,”卫爸笑着说,“说点开心的,皖皖,你越长越漂亮了,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还在念高中。”   “大一了,那时候我刚上大学,瑾彦替我庆祝。”纪皖回忆着。   卫妈的神色有些古怪,怅然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你们大了,我们老了,”她顿了顿,又问,“皖皖,追求你的男孩子一定很多吧?”   “没有,”纪皖的脸色微赧,“肯定没有追求瑾彦的女孩子多。”   卫妈瞟了儿子一眼,眼里忽然有了一层说不出的伤感,“多有什么用,我就盼着他能赶紧带一个回来给我们俩瞧瞧。”   “妈……”卫瑾彦无奈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又提这事。”   “你啊你,妈说你什么好呢?”卫妈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纪皖,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热切,“皖皖,那会儿你和瑾彦那么要好,我和瑾彦他爸都以为你们俩……“   “妈!”卫瑾彦低低地叫了一声。   卫妈眼圈一红,坐在病床边不说话了。   纪皖有些莫名,不过还是笑着打圆场:“瑾彦很听你们话的,可不敢早恋,我们是纯洁的革命伙伴关系,对吧?”   “革命友谊可以升华一下嘛,”卫爸乐呵呵地在一旁接口,还很时髦地说了一句电影里的台词,“皖皖要是没有男朋友,可以考虑一下我家瑾彦。”   卫瑾彦无奈地说:“爸,你怎么也乱开玩笑。”   “好好好,不说不说,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父母的意见都是瞎操心,对吧?”卫爸叹了一口气,看向纪皖,“皖皖啊,生个硬邦邦的儿子真没意思,真想换个爱撒娇的女儿,所以我们俩盼着媳妇都魔怔了,你别见怪啊。”   纪皖尴尬地笑了笑,顺手用胳膊肘戳了戳卫瑾彦:“瑾彦,你倒是加油啊,让叔叔阿姨这么发愁,简直有损我们际安大学校草的形象。”   卫瑾彦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迅速地垂下眼眸盯着脚下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淡淡地道:“缘分没到,急也急不来。”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见卫爸说的多了有点疲惫,纪皖就告辞了。   卫瑾彦送她出去,刚下电梯,迎面就撞上了路青檬。   路青檬照例穿着她招牌性的波西米亚风的大裙子,那明艳妩媚的容貌在拥挤的人群中分外引人注目。   目光相对,三个人都有点愕然。   “你怎么也在这里?”卫瑾彦率先开了口。   路青檬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嘴角浮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我就不能来吗?好歹我也曾是你的女朋友……不,枕边人,就不能来探望一下你的父母吗?”   “没有必要吧,”卫瑾彦的语气疏远而冷淡,“你最近这么忙,还是多照顾一下你自己吧。”   路青檬站在原地,眼神阴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是女性,纪皖从她的眼中感受到了渐渐涌起的难以抑制的悲哀,就好像一朵盛放的玫瑰在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在缓缓枯萎。   她拽了拽卫瑾彦的衣袖,小声说:“她也是一片好意……”   路青檬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没过两秒,卫瑾彦的手机上响起了“叮咚”的提醒音。   “我把国内肺病治疗专家的信息发邮件给你了,”路青檬说得很缓慢,好像想要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嵌入卫瑾彦的脑中,“有两个我已经帮你约好,你把号码报给他们就好,这些药都是M国最新抗癌药品,配合治疗效果据说是最佳的,如果你嫌弃,就直接丢垃圾桶,以后我不来骚扰你了,但愿你能心想事成,和你的心上人百年好合。”   还没等卫瑾彦说话,路青檬把手里的袋子往他脚下一丢,转身大步地走了。   纪皖情不自禁地“哎”了两声,见卫瑾彦在一旁一动不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犹豫着问:“你们俩……分了吗?她看起来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袋子里都是一盒盒的药,包装上都写着外文,看上去价值不菲。卫瑾彦的眼神茫然了片刻,却又在一瞬间清明了起来。   “别傻了皖皖,建立在欺骗和戏弄基础上的爱,能有多长久?”他反问道。   纪皖心里恻然,以卫瑾彦的个性,的确无法接受这一开始就注定是骗局的感情。   “皖皖,陪我吃个饭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心里烦。”卫瑾彦的视线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破天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走进了旁边的小饭店,点了两个小菜,卫瑾彦要了瓶啤酒,一个人自饮自斟了起来。这样借酒浇愁的卫瑾彦很少见,纪皖挖空心思想找点开心的话题。   小饭店的老板正在做米馒头,把发酵好的酵头往蒸笼里舀。   “瑾彦你看,”纪皖惊喜地说,“很早以前姥姥也做过,我们还一起帮姥姥打米浆。”   老板乐了:“哎啊老乡啊,这是我们老家的做法,现在际安市很少见到了。”   “那时候你还说这个用手去捞过了,打死你也不要吃,”卫瑾彦的嘴角不知不觉浮上了一丝笑意,“结果你还不是吃得比谁都欢。”   “你还说我,忘了你那时候用什么化学反应式来分析发酵的原理,结果被姥姥赶出去了,说听了你ABC头晕,做出来的米馒头要不好吃了。”纪皖挖苦着揭他的老底。   两个人正说得开心,那老板忽然冲着窗外努了努嘴:“那人你们认识?在外面看了好久了。”   纪皖一扭头,正好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贺予涵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人行道的一颗老樟树下,一双长腿交叠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章节抽了,小天使们都留不了言,醋哥没心情码字了……   感谢土豪的霸王票,谢包养,么么哒~~   shaoss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7 15:57:44   shaoss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7 15:58:02 ☆、第77章   老板替他们加了一个位置,一张小圆桌旁三个人,一分为三。   不知道是不是纪皖刚才眼花,贺予涵眼中的阴鸷一扫而空,看上去很正常,让老板又上了瓶啤酒,加了个小菜,甚至盯着那蒸笼研究了好一会儿,向老板虚心请教这“米馒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该怎么做。末了他还向老板预定了两盒外卖,说是要带回去给爷爷尝尝。   这样亲切和煦的贺予涵简直难得一见,纪皖有点不太适应,卫瑾彦一边夹着花生米,一边喝着啤酒,饶有兴致地看着贺予涵在那里演戏。   眼看着卫瑾彦的啤酒杯空了,贺予涵亲手替他满上,举起杯子,看上去一脸的诚恳:“对不起,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先干为敬向你赔罪,还请你多多谅解,其实有一句话叫歪打正着,我很希望我的有心之失最后能结出不一样的果来。”   卫瑾彦哂然一笑,用酒杯碰了碰:“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希望你们今后都能学会尊重别人,不要肆意妄为。”   贺予涵的脸色一变,迅速地岔开了话题:“这花生米炒得挺香的。”   “是吗?还欠点火候,以前我奶奶炒得才又香又脆,放点苔菜条,她经常炒好一袋,让皖皖拿着当零嘴吃。”卫瑾彦慢条斯理地说。   “花生米吃多了会结食,对胃不好。”贺予涵忍不住反驳。   “我那会儿每天放学回家就盯着皖皖,不让她多吃。”卫瑾彦的口气中透着不经意的熟稔。   贺予涵喝了两大口啤酒,这才把心里的邪火压了下去,转头对纪皖说:“等会儿去哪里?有空的话陪我一起去徐医生那里复查。”   还没等纪皖回答,卫瑾彦笑了笑说:“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事,就别老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皖皖的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你这不是给皖皖添乱吗?”   贺予涵咬了咬牙:“只要一会儿就好,不耽误多少时间。”   “在你们眼里可能是一会儿,对我们来说,时间不分多少,都很宝贵,”卫瑾彦感慨着说,“皖皖,你还记得你中考前两天吗?我连夜替你压了题,考前半个小时送到了你手里。”   “你这也算是弄虚作假,靠压题还能是真才实学吗?”   “怎么不能算?作文被我压对了,多拿了好几分。”   ……   纪皖看着这两个男人在眼前唇枪舌剑,不禁有些傻眼。   今天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一个明明傲慢寡言,今天却分外亲和,一个明明谦和温雅,今天却咄咄逼人。   眼看着两瓶啤酒在一来一往中下了各自的肚子,气氛显然越来越紧张,她不得不打圆场:“差不多了,予涵你要去复查就别再多喝,快去别让医生久等了。”   贺予涵的脸色都变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喝了?为什么要赶……”   他强自把后面两个字吞回了肚子,越想越不甘心,沉声叫了老板:“给我来一壶茶。”   卫瑾彦轻哼了一声,凑到了纪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你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现在他心里恨不得能把我撕了吧。”   啤酒换成了茶,两个人还是一杯接一杯,无论贺予涵说什么,都能被卫瑾彦引到他和纪皖青梅竹马的那段时光,有些小事连纪皖都忘记了,卫瑾彦却好像在心中记挂了很久似的信手拈来。   说着说着,纪皖都忘了眼前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了,情不自禁地也一起回忆起从前那段美好的时光来。   贺予涵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到了后来他不说话了,连装模作样的茶也不喝了,只是目光森然地在两个人身上打转。   卫瑾彦再次凑到了纪皖耳边:“差不多了,皖皖,他装不下去了。”   纪皖看了贺予涵一眼,忍不住想笑,还没等她说话,卫瑾彦就站了起来,文质彬彬地冲着他们颔了颔首:“你们俩慢慢吃,我爸下午还要治疗,我先上去了,皖皖,晚上等我,我给你带点好吃的来。”   看着他的背影扬长离去,贺予涵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猛灌了一口茶却还是没忍住:“他晚上来找你干什么?你别理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的语气生硬,充满了显而易见嫉妒和恼怒,纪皖静静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贺予涵猛然回过神来,困难地改口:“其实……偶尔晚上见见也没关系……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予涵,别为难自己了,”纪皖低声说,“你心底希望的是把我藏在家里,谁都没有必要见对吗?不论是李博南,还是卫瑾彦,最好我的世界里就剩下你一个人,那我就没得选了,只好和你在一起。”   贺予涵呆了半晌,骤然清醒:“皖皖,你这是在混淆视听。李博南是在追求你,而卫瑾彦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心里清楚,如果我连这些都不在意,那我还算是爱你的吗?”   “瑾彦和我是什么关系?”纪皖反问说。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这个问题一直隐藏在他心底,就算两个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他都不敢提及,他怕收到当胸一剑,却不得不把这个问题摊开来放在桌面上:“那你告诉我,你那年说你一直暗恋一个人,把我当成了是他的替身,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如果有,”他的声音顿了顿,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那这个人是不是卫瑾彦?”   纪皖语塞,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话题,总而言之,你胡搅蛮缠。”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皖皖,你总是说我不对,我偏执,我不尊重人,我占有欲太强,是,我的确不对,可我愿意为了你改,就算我改得不多,最起码我在努力,可你呢?你永远都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愿意对我敞开心胸,哪怕你说上一句话,说你最爱的人是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那我也不会这样患得患失,想要把你和这些觊觎你的人隔离开来。”   “谁说我最爱的是你?”纪皖有些羞恼,“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臆想。再说了,瑾彦和我是好朋友,你没有权利来质问我为什么要和瑾彦交往。”   “好朋友……”贺予涵重复了一句,几乎想在心里冷笑,卫瑾彦看纪皖的眼神,傻瓜都看得出来那里的情意,只有纪皖身在其中不知道罢了,“你问问他,他心里把你当成好朋友吗?”   再和纪皖吵下去,两个人只怕又要说僵了,贺予涵强忍着心头的怒意,霍地站了起来,看也没看纪皖一眼,大步离开了饭店。   纪皖气得说不出话来,胡乱喝了两口茶。   老板同情地看着她:“妹子,这两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啊?”纪皖不解地看着他。   “吃个小饭店都不知道付完账再走,这么小气,两个人都别要了,”老板朝她伸出手去,“一共九十八块,包括两盒米馒头。”   满腹的郁闷之气被老板的冷笑话消散了不少,拎着两盒米馒头,纪皖回了姥姥家。   既然贺予涵忘记了,正好拿去孝敬姥姥。   姥姥见了果然高兴得不打一处来,这种家乡的小吃市场上已经很少看到了,自己吃了不够,还拿到交好的邻居那里分了几块,回来以后她却有些难过,叹着气说:“刚才碰到你卫奶奶了,瑾彦的爸爸生病了?唉,这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去看过了,叔叔精神还不错,说不定治疗一下能好起来。”纪皖安慰姥姥。   姥姥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皖皖,你和瑾彦……其实瑾彦这孩子不错,大家都知根知底的……”   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把她和瑾彦配成一对啊?   纪皖有点纳闷了:“你们别乱点鸳鸯谱好不好,瑾彦对我没那意思。”   “你这孩子……”姥姥一脸恨其不争的表情,“该怎么说你才好呢……成天读书创业,都把脑子用光了吧?”   纪皖被逗乐了,抱着姥姥摇晃着撒娇:“哪有你这样做姥姥的,说自己外孙女笨,好啦,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明白。”   “明白明白,我看你什么都不明白。”姥姥念叨着,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一场小插曲,纪皖也没放在心上,公司里的事情很多,第二天一上班她就忙得不可开交,下午的时候把李博南送到了机场,球球还一个劲儿地拉着她不肯放,非要请纪阿姨一起到北都市玩,好不容易才把小家伙劝开了。   李博南和她握手道别,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遗憾,忍不住轻声问:“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球球太喜欢你了。”   纪皖有点尴尬:“对不起……”   李博南笑了:“开玩笑的,以后让我那熊孩子认你做干妈,你替我好好教育他,省得他长大了成个纨绔。”   纪皖终于放下心来,两个人挥手道别。   站在安检口,纪皖四下看了看,其实,刚才有一刹那,她都担心贺予涵会不会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给李博南一顿好看,幸好,没人过来发疯。   一回到公司,小沈就迎了上来,说是有人在办公室等她。这个时候会是谁呢?纪皖把认识的人猜了一遍,甚至连贺卫芳上门找茬都想到了,推开门一看,她愣住了,来的居然是卫瑾彦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贺少装一个大度谦和的好青年没有成功……鞠一把同情之泪   感谢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8 12:25:42,扑倒么么哒~~ ☆、第78章   卫妈妈是个娇小温柔的女人,小时候纪皖曾经去他家做过客,印象深刻的就是卫妈妈拿着一把小提琴教卫瑾彦拉琴,那场景温馨而浪漫。卫妈妈对来做客的她也非常客气,让她有一度很羡慕瑾彦有这样的妈妈。   “阿姨你怎么来了?”她有点纳闷,“是叔叔出了什么事吗?打个电话让我过来就好了。”   卫妈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凄凉之色,好一会儿才说:“皖皖,阿姨这次来得很冒昧,他们俩都不知道,可我无论如何也想来试试。”   “阿姨你尽管说,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纪皖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诚恳地说。   卫妈妈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本子,本子有点旧了,不过保存得很好,边角都还整整齐齐。纪皖接过来一看,居然是本日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这字她很眼熟,当初卫瑾彦辅导她中考的时候她见过很多次,雅致的行楷,字如其人。   她愣了一下,委婉地提醒说:“这……是瑾彦的日记吗?阿姨,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你看一眼,就一眼,阿姨求求你,”卫妈妈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在八十九页,就在你收到际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纪皖隐隐有些不安,可卫妈妈这副模样,她却无法拒绝。   指尖迟疑着翻到了第八十九页,纪皖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集中精神看了起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算了算日子,我已经等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了。她终于考上大学了。   明天该怎么向她表白呢?鲜花会不会太俗气了?其实她很适合百合和睡莲,她一直都是那么安静雅致,光是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我就可以消磨掉一个下午。   原来爱情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理性,如果她能用相同的目光看着我,那一定会很幸福。   她会答应我吗?   一定会吧,她向来都很依赖我,她一定不知道我这么喜欢她吧。   等不及了,还有十多个小时。   真想打电话给她,可电话里表白太仓促了。   ……   这一天的日记足足写了一页,行文有点颠来倒去,很不像卫瑾彦的风格,那字体的比划都飘了起来,纪皖几乎能从中感受到笔者那狂喜的心情。   然而,日记里的那个“她”是谁?   纪皖的脑子“嗡嗡”作响,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篇日记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回。   七月十五日,的确是她拿到际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刚好是月半。   难道……卫瑾彦要表白的就是她?   这怎么可能!   “阿姨……会不会弄错了?”她几近呆滞地问,“瑾彦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   不仅是在七月,就算是在大学的那几年,她几乎一周有三四天要和卫瑾彦碰面,卫瑾彦对她照顾有加,嘘寒问暖,然而却从来没有提及过任何感情问题……   “皖皖,我怎么可能弄错,”卫妈哽咽着说,“瑾彦这孩子真是傻,他一直偷偷喜欢你,说好那天要和你表白,他一个晚上都没睡,还让我给他出主意,要给你浪漫惊喜,可没想到……”   没想到他因为太过兴奋没休息好生病了,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发现肺里有气泡,医生说这是原发性遗传病,没法治好只能养,卫瑾彦的爷爷是肺病去世的,年仅四十岁,卫爸也肺部有问题,常年都要吃药,他一查出来后就放弃了表白的念头,说是不能拖累纪皖。   纪皖呆呆地听着,一阵阵的愧疚袭来。   她居然这么迟钝,享受了卫瑾彦这么多年的照顾,却从来没有去关心一下卫瑾彦的身体和感情,如果她早知道……   早知道会怎么样?   可能她会接受卫瑾彦的表白,也可能不会。   时光永远无法倒流,让她做出和当时情景相符的决定。   “阿姨,我明白了,你希望我做什么能帮到瑾彦呢?”纪皖看着卫妈,心乱如麻。   卫妈一下子抓住了纪皖的手,眼神中透着期望:“其实他多虑的,这病只要保养得好,不会酿成什么大病,我和他爸不也一起快三十年了,就算这次撑不过,我也不后悔。我们俩现在就希望瑾彦能从这病的阴影里走出来,他还年轻,应该要享受他的青春和爱情,皖皖,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原本就和普通朋友不一样,你心里也一定你喜欢瑾彦的对不对?”   纪皖有些慌乱:“我……是喜欢瑾彦,但是……”   “那可太好了,”卫妈的手一紧,喜形于色,“我和他爸也很喜欢你,一直盼着瑾彦能得偿所愿,皖皖你看我们怎么和瑾彦说合适——”   “阿姨,”纪皖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等一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妈呆了一呆:“你是不是要缓一缓?没关系,这事情不急在一时,你和瑾彦培养一下感情也不错……”   门“砰”的一下被撞开了,卫瑾彦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脸色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厉声喝道:“妈!你在干什么!”   卫妈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一下就捂住了脸哭了起来。卫瑾彦想说又没法说,看着那日记本,他简直无地自容,这好像就是把他整个人扒光了放在纪皖面前。他劈手粗暴地抢过了日记本,抬手就要撕。   纤细的手指按住了他,纪皖静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清澈,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他所有暴躁的心都宁静了下来。   “瑾彦,不要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并没有错,我很开心,有你这样喜欢着我。”纪皖轻声说。   卫瑾彦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也很高兴,有这样一段岁月默默喜欢着你,特别美好,特别幸福。”   卫妈走的时候有些稀里糊涂,频频拿眼神询问,他们俩这算是在打什么哑谜,卫瑾彦没理她,直接把她送上了出租车。   “你要留下来和皖皖约会吗?”卫妈不死心地偷偷问。   “你别管了,你先回去照顾爸吧。”卫瑾彦无奈地说,母亲是一片好意,然而,很多好意有时候会弄巧成拙。   橙子科技的员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纪皖正在给最后一个文件签字,小沈等在旁边明天一早交到相关部门审批。   卫瑾彦在旁边看着她,那姣好的侧颜曲线优美,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了就心生暖意。   两个人很默契地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起到临近的广场吃了一顿饭,旁边的电影院正在上映一篇喜剧片,是某个知名导演拍的,纪皖提议去看,痛痛快快地笑了一场。   把纪皖送到家门口时,夜色正浓,初夏的风习习地吹过,带来一股含笑花的幽香。   卫瑾彦顺手摘下一朵,插入了纪皖的上衣口袋,端详了片刻说:“这花也很称你。”   “谢谢。”纪皖深吸了一口气,香气沁人心脾。   “皖皖,不要介意我妈说的那些话,”卫瑾彦低声说,“不要有任何压力,也不用做出什么违背你本心的决定。”   纪皖点了点头:“我知道,瑾彦,你也要答应我,好好保养身体,不能因为这个放弃你的感情,如果我爱你,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当然不会介意。   他喜欢的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清冷淡漠,但却有着这世界上最温柔的心,就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这么自私。   卫瑾彦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微笑着说:“当然,你不是早就说了,追我的女孩都能绕东湖两圈了,就算你不要我,我随便都能选出一个结婚,满足我爸爸的心愿。”   纪皖抿着嘴一乐:“自大。”   她想了想又忧虑地说:“不行,瑾彦,我希望你是因为爱而步入婚姻,而不是为了父母的期盼和身为人子的责任,这对你对那个女孩都不公平。”   “好,我会的。”卫瑾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我走了,好梦。”   目送着卫瑾彦的背影,纪皖有些心不在焉,在楼下站了片刻,这才缓步上了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一盏,看上去黑黝黝的,她刚掏出钥匙,身后就被用力地一拽,一把按倒在了墙壁上。   惊呼声刚要逸出喉咙,熟悉的气息便覆盖住了她的身体。   “你干什么!”纪皖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恼怒地说,“是不是真的要我叫警察啊?”   贺予涵带着胡渣的下巴在她脖子上摩挲着,忽然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垂上,纪皖痛呼出声,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两下,贺予涵才缓缓地松开,抬起手,用力地在纪皖胸口扯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他扯了下来,用力地丢在了地上。   纪皖低头一看,是那朵含笑花。   “你……你有病啊,”她又气又急,“这花怎么得罪你了!”   “皖皖,你这是在逼我……”贺予涵喃喃地说,“这花是他送的,我讨厌他送你花……”   他抬起脚来,在那花上碾了碾,顿时那可怜的含笑花成了一层花泥。   “你去见他爸妈了……你要答应他什么……皖皖……你是不是要丢下我了……”贺予涵的声音隐含着绝望。   纪皖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人,索性闭上眼睛,强忍着着心中的恐惧:“你不是说,卫瑾彦你能忍吗?”   贺予涵浑身一震,压在她肩膀的手骤然握紧,一寸寸地往上移动,一直到了她纤细的脖颈,脉搏在他的掌心轻轻地跳动着,他舔了舔嘴唇,语声阴冷:“忍不了,我高估我自己了,你等着吧,他吃不了兜着走,我——”   “贺、予、涵,”纪皖倏地一下睁开眼来,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你不是说你改吗?你又要威胁我吗?让他在事务所待不下去?让他爸没医生看?让我的公司倒闭?如果这样,那你就根本不配说喜欢我!你尽管去做这些龌蹉的事情吧!我等着!”   她用力地一推,贺予涵倒退了两步,那阴冷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皖皖,我改了,就要失去你;我不改,你也不要我,你要我怎么办?”贺予涵的眼睛赤红,追问着道。   纪皖说不出话来,迅速地打开门,逃进屋里前丢下一句话:“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怕你!”   作者有话要说:  贺少很纠结,想要毁灭世界…… ☆、第79章   纪皖提心吊胆了一晚,说不怕那是假的。   贺予涵的手段她领教过了,不动声色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卫瑾彦这么多年辛苦求学,刚刚在建筑行业崭露头角,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因为她的缘故事业尽毁,那么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而橙子科技倾注了她无数的心血,历经艰险,好不容易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养成一个健硕帅气的少年,如果有朝一日被毁于一旦,她会崩溃的吧。   一连好几天,纪皖都有点杯弓蛇影,每一个电话铃声响起都让她胆战心惊,就连远在北都市的李博南都感受到了她的惶惶不安,在电话里调侃:“你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纪皖打起精神问。   “这两天说话的口吻都不太像我认识的那个淡然自若的女强人了,怎么说呢,带了一点小女人的软弱,有种让人想保护的**。”李博南笑着说。   纪皖自嘲地笑了笑,贺予涵带给她的变化太大了,让她变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卫瑾彦那里她也去了好几趟,有次还跑去了卫瑾彦上班的事务所,旁敲侧击地打听他有没有碰到什么刁难和排挤。   “你怎么这么问?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卫瑾彦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纪皖语塞,好一会儿才难堪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怕他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他难道到现在还以为我们俩有特殊的关系?”卫瑾彦不可思议地问。   “就让他这么认为吧,我看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纪皖定了定神,自嘲地笑了,“如果他再对你下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卫瑾彦的爸爸转去了一个私人贵族医院,据说这家医院的院长专攻肺病的医治,这种带有遗传性的肺病一直是他们的研究对象,他们和M国的一个医疗团队有着密切的合作,届时会组织两地的专家一起会诊,尝试用新的疗法和药物进行治疗,虽然完全治愈的可能性不大,但却有百分之七十的希望可以把病情控制住延长寿命。   这对卫瑾彦一家来说不啻于是一线曙光。   纪皖也忙前忙后帮忙了好几天,卫妈和卫爸看到她和卫瑾彦在一起分外开心,看着他们俩的眼神充满了期盼,卫瑾彦不忍心戳破他们的梦,只好歉然地对纪皖说:“先忽悠他们两天,等过了这个坎,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没事,应该的,”纪皖的笑容清浅,“我很高兴能帮上你一点忙。”   这家私人医院的环境很好,病房里布置得很温馨,和家里一样,从窗外看去,医院围栏上的蔷薇郁郁葱葱。   纪皖的脑中一闪而过,调出手机里的日历算了算,忽然想到今天好像是贺予涵的生日了。   她的生日在盛夏,而贺予涵的生日就在五月末六月初,高一下学期,两个人虽然有了几分暧昧,却还没有捅破窗户纸,贺予涵生日那天逃了一天的课,直到第二天她才知道,那天他去了母亲的墓地祭拜。   我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   皖皖,我很难受,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不会有人惦记我母亲的受难日。   让我抱一会儿,有你在,我舒服多了。   以后陪我一起过生日好吗?这一天我想和你在一起。   ……   也是在那个蔷薇葱郁的时节,向来又酷又拽的贺予涵带着隐隐的颓丧,在她耳边喃喃絮语,这样的反差让人怜惜,她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然而,两个人却从来没有机会一起过过生日,离别转瞬而至,重逢后,去年这个时候,正是两个人关系紧张的时候,纪皖躲他都来不及,压根儿连这个茬都没想到过。   今年这算什么呢?两个人离了婚,却又被这样那样的缘由牵绊,藕断丝连,关系尴尬,可能也不会有机会在一起度过这特殊的日子。   她的神思恍惚,就连卫妈也看出了不对劲,眼看着就到中午了,卫妈就让大家都先别忙乎了,盛情邀请纪皖一起去医院外面吃个饭。   纪皖借口公司有事,委婉却坚决地拒绝了,不知道怎么了,她觉得今天就算她不能和贺予涵在一起,也不应该在外面和别人一起度过。   就当是她莫名的强迫症在作祟吧。   开着车在外面兜了一圈,今天是周五,高架上的车川流不息,纪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市中心的北州路旁,远远地从高架上看过去,函念投资和和宇财团的两栋大厦伫立在北州路一南一北的两端,抢眼得很。   下了高架,车子的方向盘好像不受控制,纪皖一路就开到了函念投资所在的大厦外。把车停好了,在人行道上随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她看着函念投资所在的那个楼层。   贺予涵这些日子都没出现,是在酝酿什么大招吗?   还是……他有了那么一丝的改变,愿意开始尊重别人的想法?   想着想着,纪皖心不在焉地朝着四周看了看,不知道贺予涵还有没有派人跟踪她,不知道跟踪她的人会不会向贺予涵汇报……   她骤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一条小径,围墙边有一群人在那里推搡,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居然是很久未见的贺卫芳!   贺卫芳一路后退,最后被逼得靠在了墙上,她身上的亚麻套裙被溅上了好几块污泥,原本做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看上去十分狼狈。   “老太婆,我们可警告你,这周是最后期限了,你老公不还钱,我们就不客气了。”   “拖一天拗一根手指头怎么样?”   “你老公的手指不够,就拿你儿子女儿的,至于你嘛,就留在最后,也就别受那份鸡零狗碎的罪了,直接卸个胳膊卸条腿吧。”   一群人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贺卫芳的脸色苍白,勉强维持着仅剩的风度:“不是已经还了你们五百万了,还剩那些宽限点日子,我家里有钱,只是一时周转不开。”   领头的那个啐了她一口:“呸,上你老公的当了,看着来头大,什么和宇财团的女婿,结果是个屁!折腾了这么就都没见姓贺的出来过,两千万,贺家随便哪个角落扫点东西出来就还掉了,你是不是故意欠钱不还!”   那领头的心头火起,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一丝血迹从贺卫芳的嘴角流了下来。   “住手……”贺卫芳哆嗦了起来,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急眼了真能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来,“再给我半个月,我一定还!你们看到没,那就是我侄子的公司,我今天就是找他借钱的,他一定会借给我的,他不会对我这个姑姑见死不救的!”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不知道是想让这帮讨债的相信还是想让自己坚信。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又推了她两把,这才领着人扬长而去。   贺卫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整理着自己的仪表,忽然她的眼神僵住了,   镜子里,她痛恨的人正站在背后,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迅速地收起镜子,捋了捋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然后她的嘴角堆起了笑容,转过身,一路小跑到了纪皖身旁:“皖皖,是你啊,这么巧。”   纪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以为贺卫芳会对她怒目而视,却没想到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地步。   “是不是找予涵?一起去啊,”贺卫芳热情得有些谄媚,“以前是姑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想起失去的那个宝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纪皖嫌恶地往旁边一让:“谁和你是一家人?离我远点!”   贺卫芳的脸色一变,那笑容有些勉强了:“皖皖,那都是意外,不要太计较了啊,人都要往后看,你帮姑姑在予涵面前说几句好话,借我点钱,他姑姑这样被人逼债,闹大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丢的还不是他和贺家的脸?”   “你们家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你弄成这样是你咎由自取,”纪皖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这种人心肠恶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是离她远一点,“别再想着从别人身上榨出好处了,你自己造的孽,就自己吞苦果吧!”   她转身就走,贺卫芳却追了上来,那神情有些癫狂:“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和你没完……予涵不会这么狠心的……是不是你在背后挑唆……”   一股大力袭来,纪皖的后背被抓住了,贺卫芳的手劲很大,纪皖一下子没能挣开,眼看着就要被她揪着朝前扑去。   一双手臂护住了她,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   “松开!”有人沉声低喝。   贺卫芳的手一颤,瞬间清醒了过来,连连摆手:“予涵,我是和皖皖在好好说话,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你的事情我帮不了你,”贺予涵冷冷地说,“让姑父把公司折价转让,或者房产卖掉。”   贺卫芳定定地看着他,悲声道:“你就怎么狠心?看着姑姑家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吗?”   贺予涵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你别忘了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你只是家破,而我们……是人亡,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看在你是我姑姑的份上了。”   贺予涵的身后出来两个人,很是强硬地半拖半拽地把贺卫芳请开,贺卫芳语无伦次地恳求着,贺予涵却充耳不闻,转眼看向纪皖,神情冷漠:“对不起,不过,以后你见到她就离她远一点,我不可能每次都能碰巧撞上。”   纪皖哑口无言,他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贺少在改了,,,你们感觉如何?   感谢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10 20:02:03,扑倒么么哒~~ ☆、第80章   像是看出了纪皖的疑惑,贺予涵面无表情地道:“我从办公室窗户看到了你们,就下来看看。你身旁不会再有人跟踪了,所以,你自己注意安全。”   纪皖看了看对面的大楼,从十六层的窗户能看得出她和贺卫芳的人影吗?她很怀疑。   贺予涵生硬地解释:“我的视力五点二,飞行员的级别。”   “是吗?”纪皖也不想追究,随后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迎向他的视线,“对了,今天是……”   远处传来一阵叫声,纪皖一看,马路对面停着两辆炫目的跑车,车前倚着的都是抢眼的美女,沈卫雅、路青檬,还有那个有一面之缘的选美冠军应采,引得路人频频瞩目。   贺予涵回头朝她们摆了摆手,又转过头来说:“今天我生日,席衍他们给我弄了个party。”   纪皖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垂下眼眸,脚尖玩弄着地上石子。   贺予涵有些迟疑着问,“你想要一起去玩玩吗?”   纪皖没有吭声,是像那次席衍一样的生日party吧,有酒有美女,还有朋友们送上的神秘大礼,她去凑什么热闹。   贺予涵自嘲地笑笑:“瞧我,又在说傻话了,你巴不得离我们这类人远远的吧,怎么可能参加这种活动呢。”   他后退了一步,暗自咬着后槽牙,却又满怀期待地等了片刻,终于失望了:“我走了,不和我说句生日快乐吗?”   纪皖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会有很多人祝你生日快乐的,不缺我一个。”   她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启动了车子,只是不知道手腕绵软无力的缘故,点火一连点了两次,第三次才打着了,一踩油门驶上了车道。   车子在街上飞驰,纪皖的脑子也越发紊乱。   从前她总是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为之付出持续的努力,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彻底混乱了。   为什么会到了贺予涵公司楼下?   她到底希望和贺予涵重归于好,还是希望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贺予涵已经不是那个缅怀逝去母亲,渴望和她相拥度过生日的白衣少年,而她却让自己陷入那回忆的魔咒,太不合时宜了。   尖锐的刹车声响了起来,纪皖疲惫地把车子打了个转,停在了路边,整个人趴在了方向盘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直起来掏出手机给田蓁蓁打了一个电话:“蓁蓁,有什么好方法可以快速地忘掉一件事情?”   田蓁蓁正在替花菜梳毛:“很多啊,比如养个像花菜一样的宠物,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吃一顿扶墙进扶墙出的自助餐……”   这几样好像都不适合纪皖。   “还有呢?”纪皖觉得心头的烦躁快要压抑不住了。   田蓁蓁打了个响指:“旅游!出去散个心,让大自然来帮助你!”   这个主意不错,正好橙子科技正式成立三周年了,一直在说着要搞一次活动庆祝一下,纪皖决定公私两便,顺道带员工们一起去放松一下。   小沈他们一听说有旅游都乐坏了,公司里年轻人多,七嘴八舌地一讨论,把人分成了两批,目的地定在了和际安市相邻的宁州市,一到周末就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宁州是座古都,建立在青山绿水之间,最美的是市中心的骊安湖,沿湖的堤岸上一株垂柳一株桃,湖心中碧叶连天,一年四季都是美景。   行程一共两天,第一天跟团,游览骊安湖和周边景点,地接社安排的导游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长得甜甜的,嘴巴也甜,姐姐哥哥地叫起来让人听了心里酥酥的,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小导游也很是敬业,从早上接到团后就一直解说,景点的传说娓娓道来,甚至还自个儿掏钱给团友们一人发了一瓶矿泉水。   景色很美,员工们也都很开心,叽叽喳喳嬉闹着,纪皖觉得心头的烦恼好像稍稍消散了一些。到了下午游骊安湖的时候更是舒畅,坐在游船上,一望无际的湖水轻轻荡漾,波光粼粼间微风吹拂,让人的思绪都好像被抽走了似的,陷入了这骊安湖别样的温柔之中。   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一看,是田蓁蓁发过来的一条微信。   皖皖,你电话怎么不通,刚才贺予涵来骚扰我了,问我你去哪里了。   纪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可能是因为身处湖心的缘故,信号基本处于无服务状态,网络信号也不太好,时断时续。   她回了田蓁蓁一条,退出的时候忍不住瞟了一眼贺予涵的微信,界面上齐刷刷的一溜儿小红点全是未读语音,每天半夜一条,一直到昨天晚上都没停过,大前天生日那条特别长,足足说了一分多钟。   手指很痒想去点开,然而她明白,一旦听了一条,她就会忍不住把所有的全听了;一旦她放下所有的防备,那个名叫贺予涵的男人一定会攻陷她所有的城堡,让她溃不成军。   游船在骊安湖中游览,从湖心亭到万荷荡,足足玩了一个多小时,天边晚霞初生,夕阳的金色镀上了湖面,他们到了河岸旁边的饭店用了团餐。   回酒店的路上,小导游说完明天自由活动的注意事项,就开始介绍宁江夜游,这不是在规定的景点中的,需要自费,小导游卖力地推介了一番,末了笑得越发灿烂:“这条线路真的非常不错,大家想去的找我报名,给大家打个最优惠的友情价,一百块一位,难得来一次宁州市,大家不要错过喽。”   大家都心里了然,这个票价肯定是有回扣的。装睡的装睡,看风景的看风景,整车人顿时没了声音。   小导游的笑容有点僵了,腆着脸凑到了纪皖面前,软软地叫道:“纪姐姐,你捧个场吧,我们干这行也不容易,一天忙到头就只有那么几块基本工资。”   纪皖有点心软了,而且看看时间才六点,吃完饭回酒店又有一大段时间闲着没事做,容易胡思乱想。“好吧,你们谁想去?我请客。”   小导游很高兴,这一车人去夜游她能赚不少。到了码头,夜游的人还蛮多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小导游也蛮有水平的,上去交涉了好一会儿才得意洋洋地回来了:“纪姐姐,我替你们争取到了贵宾位,这回可是物超所值了,上面还有水果和饮料赠送,不过,一条船上没那么多位置,得分成两批。”   纪皖被安排在后面一条船上,小导游说这条船小,人也少,游河的时候安静。   游船开出的时候,小导游还一个劲儿地在下面挥手,自以为很幽默地甩着手里的旅游旗喊着:“纪姐姐,一路顺风,我等你们平安回来!”   宁江的夜景的确美丽,宽阔的江面横穿新旧两个城区,一边是古韵悠悠的古建筑,一边是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在璀璨的灯光辉映下,仿佛时光流转千年。   和下午那晃悠悠的小船不同,这艘船大概能坐百来号人,虽然比不上前面那条大船,不过在江面上也行驶得很稳。   正值春夏之交的丰水期,江面上浩浩渺渺,比起下午透着几许秀气的骊安湖又有不一样的感觉。小沈他们吃了点贵宾室的瓜果就跑出去拍照了,甲板上人很多,好多人都从座位上起来去看风景,纪皖不想去凑热闹,里面坐了一会儿,等人差不多都回来了这才走出了贵宾室,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船尾,趴在了栏杆上,看着两岸的景色缓缓而过,江风从身旁掠过,仿佛脑中所有的杂念都被吹散了。   手机“嘟”地响了一声,纪皖拿出来一看,快要没电了,还没等她关机,手机忽然间震动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号码。   纪皖的心好像被江风吹得有些柔软,看了这号码半晌,接通了电话,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贺予涵的声音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响了起来:“你在哪里?在哪条船上?”   纪皖怔了一下,他怎么连她来夜游宁江都一清二楚?不是说没有派人跟踪她了吗?   “你马上给我到人多的地方去!”贺予涵厉声道,“身边一定要有四五个人陪着,我马上就到了,快告诉我在哪条船上!”   纪皖下意识地回答:“我最后那条小一点的船上,船身上画着一只蓝色的海鸥……”   “很好,”贺予涵咬牙切齿地说,“你发什么大兴去夜游宁江,我们的黄罗江你还没看腻吗?我到了饭店没看到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你等着……”   等着什么?纪皖有点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朝前一看,远远的江面上,一个小黑点朝着他们疾驰而来,速度很快,显然是艘快艇。   “嘟”的又一声,手机彻底黑屏没电了。   贺予涵不会这么无聊要吓她,难道真的会出什么事?   纪皖刚想转身离开,肩膀被一双手抓住了,一阵痛意袭来,她顿时反应过来,顺势转身,一脚就朝着对方的下腹顶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快,要切她后颈的手顿时落了空,纪皖心里一喜,大喊了一声救命正要逃走,一阵风声袭来,她的后背被一根棍子砸中,胸口顿时气血翻滚,一股腥甜之气泛了上来。   头晕目眩中,纪皖只觉得自己双肩被抓得紧紧的,他们拖着她迅速地翻过了栏杆,四下张望着,显然是在等下面接应的人。   “皖皖!”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纪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不行,她不能被人抓走,贺予涵会发疯的……   船身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抓着她的两个人也趔趄了一下,纪皖一咬舌尖,用力地推了那两人一把,却站立不稳,一头朝着河面扎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土豪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11 13:17:14,破费了,扑倒么么哒~~ ☆、第81章   冰凉的江水瞬间浸没了纪皖,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然而她的水性原本就不太好,只会两下狗刨,而春夏之交江水充沛,流速很急,她划拉了几下就觉得精疲力尽,原本温柔潋滟的水波忽然成了狰狞可怕的魔鬼,朝着她伸出了獠牙。   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要是死了,姥姥怎么办?   橙子科技能撑下去吗?李博南和席衍会不会两看两相眼,直接把公司拆分卖了?   贺予涵会难过吗?如果她真的不在了,希望他不要太难过……   纪皖的意识有些模糊了起来,头部被击打的部位一阵阵剧痛,冰凉的江水开始涌入了她的口鼻,浑身的力气在迅速地流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只过了几秒,耳边传来了焦急的呼唤,纪皖昏昏沉沉地有了几分清醒。   身体还被浸泡着,不过口鼻已经离开了江水,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口气,浑身瘫软。   “皖皖,抓紧我的救生衣……”贺予涵的声音吃力地从背后传来。   纪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在后面的快艇上,”贺予涵咬着牙说,“看到你掉下去,我——”   他说不下去了,那一瞬间他手脚冰凉,几乎连半秒都没迟疑,一头扎进了宁江中拼命朝纪皖游去,幸好当时他穿了救生衣,又行动迅速,这才抓住了纪皖,两个人一起漂在了江面上。   “皖皖,你坚持一下,”他朝四周看了看,江面上还是暗沉沉的,而他们俩顺流而下,已经被江水冲到了一个宁江的一个拐弯口,那艘游船也已经剩下了一个影子。   那艘快艇刚才已经一头撞在了游船的尾部,而江面上当时可能还有劫匪接应的人,阿卓需要时间才能够腾出手来找人,而江水的流速很急,他带着一个人,可能游不到对岸。   贺予涵心里焦灼,却不想吓到纪皖,一边用力踩水一边安慰着:“我的人一定在四处找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予涵……”纪皖哽咽了起来,她觉得很冷,那江面开阔,一眼看过去江岸好像遥不可及 ,“我没力气了……”   “别怕,”贺予涵蹭了蹭她的后颈,“有我在呢,这么点距离我游过去也不费什么力气。”   两个人紧贴在一起,肌肤相触,纪皖莫名地就安心了下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轻声问。   “查了所有际安市的旅行社出团,”贺予涵喘息着回答,“到了宁州市才联系上这家地接社的老总,要到导游的号码时你们已经开船了。”   “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纪皖连忙说,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想让自己成为贺予涵太大的负累。   贺予涵“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没有声息,四周是有轻微的划水声传来,两个人一点点地朝着江岸挪去。   “皖皖,”贺予涵忽然开口,“你会游水吧?”   “会一点,”纪皖抓着救生衣的手有点紧张,“怎么了?”   “你松一下手。”贺予涵飞快地拽了她一下,纪皖的手被拉开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贺予涵已经把救生衣的一半脱了下来,反穿到了她的身上。   “贺予涵你干什么?”一种不妙的感觉从心底泛起,纪皖紧紧地抓住了贺予涵的手臂。   “皖皖,”贺予涵抱住了她,冰凉的唇覆在了她的唇瓣,用力地狠狠地在上面亲了一下,“我的左腿抽筋了,两个人在一起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你先去,我一个人慢慢游过来。”   “不要!”纪皖失声大叫,“贺予涵你不许松手!我不要和你分开!你敢松开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夏夜的星光倒映在眼中,有着数不尽的温柔缱绻。   “皖皖你相信我,我就在你身后,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他的声音低柔却坚定,用力地去掰开了纪皖紧抓着衣襟的手指。   “你胡说,你骗人!”纪皖的声音几近嘶哑,她倒转过身,试图想要游回到贺予涵身边。   然而贺予涵一脚顶在了她的腰上,江水奔流而下,将贺予涵的身影越冲越远。   江水呛进了纪皖的口中,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失声痛哭了起来:“予涵……予涵你别走……我爱你……你别离开我!”   然而江风呼啸,她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没有半点回应;那夜色狰狞,好像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了,哪里还有贺予涵的影子?冰冷的江水一下下地打在身上,她的意识再次模糊,渐渐失去了知觉。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纪皖在拼命奔跑。   无数树枝、根须朝着她伸了过来,好像一条条黏腻的长蛇,试图把她缠绕起来。   贺予涵的脸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前面,她拼尽了全力冲破着阻碍,心脏剧烈跳动着,好像下一刻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似的。   然而任凭她如何努力,前面的人影俨如镜花水月,半点都触摸不到。   “予涵……予涵求求你……等等我……”   然而没人等她,古怪的笑声传来,仿佛魔咒一样,贺予涵的身影变成了细沙,从下往上,渐渐地消失在空气中。   她绝望地朝前一跃,徒劳地想要抓住那消失的身影,却一脚踏空,骤然的失重传来,她坠下了万丈深渊。   ……   “纪小姐!纪小姐你醒醒!”有人在耳边急促地呼唤着她。   纪皖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过了两秒,她倏地一下转过头去,谢宁真坐在她身旁,一脸焦灼地看着她。   见她醒来,谢宁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一脸的心有余悸:“你总算醒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   他长叹了一声住了口。   纪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惶急地问:“予涵呢?他被救回来了没有?他和我分开没多久,一定也救回来了吧?”   谢宁强笑着说:“贺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派了很多人在宁江两岸搜寻了,一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纪皖的心一沉,眼神茫然地看着他:“难道……还没有找到?”   “你先休息,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你。”谢宁安慰说,“你的身上有很多处擦伤,还有后脑上有钝器击中的痕迹,要观察有没有脑震荡的可能。”   他这一说,纪皖才感受到了浑身上下难言的痛楚,尤其是后脑和肩膀,手臂几乎动弹不得。然而她却浑不在意,挣扎着想要下床:“我怎么可能休息,这是什么地方,带我一起去找予涵……”   “纪小姐!”谢宁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你就别添乱了,你能帮的忙就是好好地呆在医院把身体养好!”   纪皖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渐渐浮起一层水光,谢宁被这目光看得心脏猛地一抽,狼狈地避开了视线:“对不起,我不该吼你,贺少失踪一个晚上了,我也急,可急也没用,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冷静应对,不能因为他的失踪而乱了方寸,你身体受了伤,要是万一有个好歹,贺少一回来见不到你,那不是更糟糕吗?他宁可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救你,你不能让他的努力白费啊。”   一滴泪滑下眼眶,纪皖闭上了眼睛。   良久,她哽咽着道:“好,我知道了,你一定要找到予涵,然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度日如年,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感觉吧。   橙子科技的员工那晚并没有什么大碍,游船被撞得机械故障,在江面上停泊了大半个小时,被船公司另外派来的船接了回来。第二天自由活动后就回了际安市。   纪皖躺在宁州市一院,身上的擦伤并无大碍,处理了以后就好,肩膀的骨头有裂缝,左臂用绷带和夹板固定,需要半个月恢复期,后脑上的伤口是内伤,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然而,贺予涵却一直没有音讯。   谢宁和阿卓领着人把宁江上下几百公里都找遍了,还包了一艘船在江面上搜索,却依然一无所获。   每次病房的门一开,纪皖就会燃起希望;可一看到谢宁那沉默的表情,还没燃起的火苗便熄灭了。   她很害怕,急切地需要抓住些什么和贺予涵有关的东西,好像这才能让她惶恐的心得到片刻的安慰。   “贺少怕你出事,一接到消息就出来了,很匆忙,没带什么,”谢宁黯然说,“就带了个手机和他一起跳进江里了。”   手机。   纪皖忽然想起了那每天一条的微信,她还从来没有打开过。   纪皖的手机跟着她一起掉进了江里,谢宁替她重新买了一个方便联系,她立刻下载了微信。   幸好,当时她的微信这些天因为牵涉到和李博南的一些工作信息,在旅游前刚刚顺手上传了所有的聊天记录。   同步记录只有七天,纪皖颤抖着打开了贺予涵每天半夜发给她的语音。   “皖皖,我想你想得睡不着,你有没有在一样地想我?”这是七天前的一条语音。   “我哼斑马给你听……”六天前,贺予涵在手机对她唱着情歌,温柔而深情。   “皖皖,我不是故意要吓你,我真的怕……怕卫瑾彦把你抢走……只要你告诉我你爱我,我就不怕了,你能回我一句话吗?”那是那天在家门口那个阴沉可怕的卫瑾彦,在半夜里发过来的恳求。   纪皖的手都在发抖,贺予涵放手前的一刹那,有听到她的表白了吗?   “皖皖,还有一秒钟,我的生日就要过去了,今年我们还是没能在一起,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遇见你,没有爱上你,没有记了你六年,那我现在会不会快乐一点,然而我想了很久,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一想到我生命中从来没有你的存在,我就觉得我的人生不可能完整。就算再痛,那也是你带给我的,皖皖,我爱你,我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你能亲口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贺予涵断断续续地,足足说了一分多钟。   纪皖反反复复地听了好几遍,泪如雨下。   “我说了……”她喃喃地道,“在微博里,你听见了吗?”   是的,那天她还是没忍住,买了一个小蛋糕,在她的微博号里发了一条视频语音,蛋糕上插着蜡烛,烛火轻曳中,她轻轻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然而贺予涵肯定没有听见。   那条微博她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她一定会倾囊所有去买上一颗。   为什么要考验贺予涵有没有改掉他的那些坏品性?   为什么不在那一天告诉贺予涵她也爱他?   为什么没有在生日那天紧紧地抱住他不分开?   为什么会说出“死了才原谅你”那种恶毒的话?   ……   然而再后悔也没有用,贺宁他们搜索到了第二天,贺予涵生还的可能性变得微乎其微。   纪皖躺在病床上,谢宁带来的饭菜她仄仄地一口未碰,整个人木呆呆的,毫无生气。   谢宁急得嘴上起了两个燎泡,劝了她两句,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一看屏幕立刻接了起来,听了片刻,脸色越来越阴沉。   纪皖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恐惧让她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予涵……他……怎么了?”   谢宁挂了电话,眼神有片刻的紊乱。   “贺少还没消息,”他涩然道,“公司出事了,我们要马上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多了一点了吧!明天争取码得更多,握拳!求加油↖(^ω^)↗   感谢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12 12:27:40,土豪包养辛苦了,么么哒~~ ☆、第82章   回际安市的路上,谢宁手上的移动办公设备一直工作没有停顿,手机更是震动了无数次,一直在压低声音和公司员工保持沟通。   纪皖完全不想回去,她的后脑今天感觉好多了,想着今天亲自到宁江边上去找一找,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然而谢宁却列举了数条理由,非常坚持地一定要纪皖一起回去。   “纪小姐,阿卓会留在这里全权负责找贺少,他跟了贺少这么多年,对贺少忠心耿耿,更对安保和追踪有特殊的能力,你留在这里只会让他束手束脚,他还要分神兼顾你的安全,最重要的一点是,”谢宁顿了顿,非常肯定地说,“际安市那边需要你。”   纪皖不知道她会有什么用处,然而她已经身心俱疲,无力和谢宁去争论什么:谢宁是贺予涵最信任的下属,她愿意相信,这个人会为了贺予涵做出最好的安排。   回程大概两个小时,车子从高架盘旋而下,在离函念投资一条街的距离时停了下来,谢宁从副驾驶座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纪皖。   纪皖一直半靠在后座上,一路上她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没有半点生气,就好像有个无形的金钟罩封闭着,把她整个人和这个世界隔离了起来。   “纪小姐,你这样不行。”谢宁的眉头紧皱。   “有予涵的消息了吗?”纪皖一下子坐了起来,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谢宁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地说:“你可能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贺少出事的消息不知道被谁泄露出去了,现在网上一片哗然,很多媒体都等在贺家和公司门口想要取得第一手消息,如果消息确认,函念投资和和宇财团都会受到非常严重的打击,更将会彻底改变公司格局。”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根本不稀罕什么函念什么和宇,我只要贺予涵能平安回来,只要他能平安回来……”纪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发抖,“谁要它们谁就拿去好了……”   “纪小姐,无论是函念还是和宇,这都凝聚了贺少的心血,”谢宁盯着她,语声中略带失望,“尤其是函念,这是他为了你们俩而努力创立的,是这么多年来支撑他一个人走下来的信念,你忍心让它掉进陷阱,落入那些卑鄙无耻的人手中吗?”   “谁……是谁要落井下石?”纪皖喃喃地问。   谢宁嘲讽地笑了笑:“是他的亲人,他的姑姑走投无路,和他的二叔密谋达成了协议,他姑姑和赌场高利贷的人负责绑架你,索取赎金扰乱贺少的心神,而他的二叔伺机利用从和宇财团卷走的一些资金翻身。贺老先生年纪大了,大先生和小先生都无心公司,现在贺少不在,我们只要稍有行差踏错,贺卫庭说不定就成功了。”   “那……你要我做些什么?”纪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问。   “纪小姐,那要看你愿意做什么,”谢宁定定地看着她,“如果你不是真心,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人看出破绽来。”   纪皖沉默了片刻,那迷茫混乱的眼神渐渐清醒,从车窗往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函念投资所在的大厦,那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蓝光,好像一把宝剑直指苍穹。   那是贺予涵的心血,她要替他牢牢守护,直到他回来为止。   “掉头,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机场,我回贺予涵的公寓。”她的声音因为这几天的疲惫和伤痛有些喑哑,然而谢宁听得出来,那个曾经让贺予涵辗转反侧求之不得了六年的女人、那个全天下最淡漠、最狠心的女人又回来了。   “我去机场干什么?”他纳闷地问。   “去机场用贺予涵的同一机型发条微博,伪造一下可能出境洽谈合作的假象,”纪皖的眉头微蹙,“我去公寓拿一样东西,我们俩一个小时候后在这里会面,一起去函念投资。”   伪造出国最起码可以拖延两天的时间,谢宁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刚想下车,纪皖在身后叫住了他,迟疑着问:“他的公寓……门锁变了吗?”   谢宁回头看着她,微笑着说:“一直都没变,你的指纹和你生日的密码,贺少一直等着你回家。”   跨进大门,纪皖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房间里收拾得十分整洁,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好像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曾经被她强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甜蜜回忆,在这熟悉的场景中无法抑制地跳了出来,叫嚣着涌入脑海。   厨房的洗水台前,贺予涵从身后悄悄给过她无数个拥抱。   餐厅的桌子上,曾经摆满了他亲手烹制的晚餐。   客厅的沙发上,两人相拥着一起看电视听音乐。   卧室的那张大床上,令人战栗的亲吻和拥抱仿佛就在眼前。   ……   泪水涌入眼眶,纪皖仰起脸来睁大眼睛,用力将它们逼了回去。   哭泣是最软弱的表现,此时此刻的她不需要。   她大步走进了卧室,离开这个家时,她把结婚戒指褪了下来,摆在了床头柜上,她现在需要这个来混淆视听,来帮助她名正言顺地走进函念投资。   然而床头柜里没有那枚戒指。   纪皖呆了半晌,拉开了贺予涵的床头柜,床头柜里东西挺多,都是她忘记拿走的小零碎,发圈、手链、用过的半瓶面霜、写着字的便签条,还有一支她用了好几年的钢笔,她曾经找了很久,没想到会被贺予涵藏起来放在了这里。   正中间就是精美的戒指盒,打开一看,两枚戒指交叉着,被固定成一个x型,好像两个人还紧紧相拥着似的。   变态。   傻瓜。   纪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两句,把戒指戴在手上,转念想了想,又摘下脖子上的项链,把男戒穿了进去。   放在嘴边吻了吻,她低声说:“不让它们俩分开,予涵,等你回来,我再亲手把它给你戴上。”   和谢宁一起朝着大厦走去时,纪皖这才深切地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大厦门口就堵着很多记者,一见到谢宁,都呼啦一下子涌了上来,手里的话筒乱戳,差点砸到了纪皖的头上。   幸好谢宁安排了一个人在她身旁,替她挡开了那些横冲直撞抢头条的记者。   “网传贺总出事了,请问贺总为什么不出来辟谣?”   “贺总刚才在机场发了一条微博,请问是障眼法吗?”   “和宇财团的股价应声下跌,请问你们有什么对策?”   “贺总到现在还没出来辟谣是不是真的已经去世了?”   “请问函念投资和H国致天娱乐的入股签约仪式这两天还会举行吗?”   ……   谢宁沉着脸,一句“无可奉告”从头讲到脚,两个人在众人的围堵下一路到了大厦的门口,大厦的保安严阵以待,在他们俩面前堵了一道人墙。   纪皖转过身来,看向其中的一位记者,那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刚才那句“去世”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纪皖冷冷地看着他,“予涵他好好的,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保留起诉你造谣生事的权利。”   那记者没想到她会点名指责,立刻有点萎了:“网上都这么在传,我也是听说而已。”   “网上在传的那是不明真相的网民,而你是记者,带有导向性的言辞有悖于你的职业操守,”纪皖的语声严厉,“予涵不需要出来向你们辟谣证明他的存在。”   贺予涵在媒体的眼中向来都是自我不羁的,这话的确像他的风格。   不过,记者们立刻发现了新大陆:“请问你是谁?”   “你是不是在代表贺予涵发言?你是他的什么人?”   纪皖的双手交握在胸前,正好露出了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她的神情一片淡然:“你们不知道我是谁,是你们的失职,总而言之,予涵他一切安好,和宇和函念也一切安好,所有的魑魅魍魉,必然会在阳光下现行,我真心希望,那些心底龌蹉的人能及时悬崖勒马。”   到了公司里,纪皖发现函念投资的运转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各部门各司其职,人心还算稳定,只是在谢宁来的时候都起身打了招呼,询问贺予涵的近况。   谢宁只是笼统地讲了一句贺予涵很好,在进行另一项很重要的投资,目前还无法露面。   到了贺予涵的办公室,陆续就有几名高管过来,因为贺予涵不在,很多决策性的问题都没法解决,谢宁和纪皖一起商量了几样,把一些迫在眉睫的事情都处理了。   和宇财团那边也打来了好几次电话,贺宁忧心忡忡,直接打到谢宁的手机上把他们臭骂了一顿,谢宁硬着头皮撒谎说贺予涵坐飞机去了M国洽谈业务,现在正在飞机上,需要十一个小时后才能现身。   挂了电话,谢宁出了一身冷汗:“完蛋了,老爷子要是知道我在说谎骗他,非得抽了我的筋不可。”   “这法子只能拖两天,要是后天予涵还没找到……”纪皖咬了咬唇,唇瓣上留下了一排细细的齿印,“我去趟贺宅,和爷爷他们商量该怎么做。”   总而言之,就算贺宁再护短,也绝不能让那些害贺予涵的人逍遥法外。   她有些绝望地想着。   两个人忙碌着一直到了下午,等到肚子“咕咕”叫了才想起午饭都没吃。谢宁让纪皖等在办公室,他自己到外面去张罗点点心填肚子。   纪皖打开手机开始刷各类自媒体,话题#国民欧巴失踪#依然在话题榜上高居不下,然而田蓁蓁这位二线网红在纪皖的拜托下发挥了她有力的功效,转发了贺予涵那条在机场的微博并带上了话题,还配了一张高冷的花菜图:   欧巴,花菜今天也在机场撒欢,这是我们俩的缘分吗?   这条暧昧的疑似隔空表白的微博,顿时引起了两人粉丝的疯狂转发,早上风雨欲来一边倒揣测贺予涵已经身故的新闻被扔在了一边。   下面一条关于贺家新任孙少奶奶的话题来势汹汹,大家对比了纪皖今早亮出的那枚婚戒和贺予涵在微博曾经秀的婚戒,得出结论就是一对,然后有知情人士爆料说贺予涵已经离婚,底下粉丝对结婚、离婚、复婚吵成一团,各说各有理,八得兴高采烈,下午一下子就爬上了话题榜第三,成功地分走了贺予涵失踪的一部分热度。   这件事情的公众危机基本可以说是已经过去,现在最关键的是,公司里不要出什么大乱子就好了。   纪皖松了一口气,脑子里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转身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下,黄罗江水由西往东奔腾不息,她把额头抵在了玻璃上,只觉得胸口好像有一双手在揉捏着心脏,疼痛得无法呼吸。   贺予涵,你到底在哪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在心里反复祈祷着,向着所有知道名字的神明。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好像有人在争执。   纪皖都快草木皆兵了,几步便走到门口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有三个西装革履的人和谢宁在说话,其中一个满口H国语言,态度不善,另一个流利地翻译着,而中间的那个显然是他们的上司,双手负在背后,眼神锐利地打量着四周,一见到门开了,三个人都不说话了,齐齐把目光落在了纪皖的身上。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贺总的办公室?”中间那个操着一口语调古怪的汉语问。   “朴先生,”谢宁说话的语气很是恭谨,“这次真的是十分抱歉,贺少临时公干,还请你们再多等两天。”   “我对你们的诚信非常怀疑,”朴先生冷冷地说,“我们约好是前天签约,所有媒体都到场了却因故取消,现在更是一拖再拖,眼中影响了我们公司的声誉,我很有理由认为你们背弃了我们的意向书,正在另觅合作伙伴,今天不签字的话,我会即刻向贵国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解除意向书支付赔偿金,并向媒体公布你们这种不诚信的行为。”   谢宁的脸色一变:“朴先生你这是强人所难。”   “大家一拍两散也没什么好怕的,强龙难压地头蛇,这次算是我们的一个教训,我们放弃了和其他公司合作的机会选择了你们,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朴先生的脸色铁青。   纪皖微笑着上前打圆场:“大家别生气,到里面喝杯茶坐下慢慢说。”   说着,她说了两句H国语言,向朴先生问了好,又夸赞了他的衣服做工精良非常精神。拜田蓁蓁这个迷妹所赐,她耳濡目染了好多H国话,大多数都是夸赞欧巴的帅气和迷人的。   气氛瞬间有所缓和,那三个人终于走进了办公室,趁着倒茶的功夫,纪皖大概了解了情况,这位朴先生是致天娱乐的总裁,特意赶到际安市签约的,这个项目是函念投资今年最大的一个投资项目,已经洽谈了将近一年,万事俱备,连合同意向书也已经拟好,原本打算前天举行盛大的签约仪式,却因为纪皖的事情取消了。   朴先生的态度虽然缓和,然而对签约却十分坚决,最后期限就是今晚十二点,他很坦白地说:“纪小姐,虽然初次见面但我很欣赏你,然而我已经无法再相信函念投资,我们给了非常优惠的签约条件,就各项条款进行了长达将近一年的磋商,现在却是这样的结果,我个人非常失望,也很难对董事会交代。”   “贺卫庭和你们说了什么?”纪皖忽然问。   朴先生愣了一下,狐疑地问:“你……知道什么?”   纪皖喝了一口茶,神情淡然:“他是不是对你说予涵已经失踪,凶多吉少,函念投资马上就要倒闭,让你们趁早和我们一拍两散,然后和他合作共图大计?”   一丝尴尬之色从朴先生的脸上一掠而过,好一会儿,他才神情严肃地说:“请相信我,只要贺总今天出现签约,我们的合作基础不会有一丝的动摇,我个人很敬佩贺总的能力和胸怀,也欣赏函念投资诸位的专业精神,希望贺总能拿出以前一样的诚意,不让我们这些日子来的心血付诸东流。”   谢宁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忽然问:“只要今晚前把合约签掉就可以了?”   “是,这是我们继续合作的基石。”朴先生认真地说。   “完全可以,”谢宁站了起来,“朴先生,容我向你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贺总的太太纪皖,同时是函念投资的法人和最大股东,请移步至会议室,我们马上就安排正式的签约仪式。”   作者有话要说:  皖皖这一章还是很帅的吧?   其实写到这里大家应该能看出来,皖皖从前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她成为了一个独立而坚强的女性,而不是只会躲在男人身后哭泣的菟丝花,除了成功经营自己的公司,她更能够站在贺予涵的身旁,成为他有力的臂膀。   除了天生的力量上的差距,女性并没有比男性弱的理由,希望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能够抛弃妄自菲薄,抛弃以男人为尊的思想,收获幸福的一片天。 ☆、第83章   签约仪式简短而友好,谢宁的工作能力的确不容小觑,短短的时间里请来了数家知名媒体,并有G&B总经理路青檬列席签约仪式,目睹函念投资和致天娱乐签署战略性合作条约,并宣布会以G&B全部资源,协助两家共同投资本土娱乐市场。   纪皖在那合约上签上自己名字的时候,手指都有点发抖,那不是几百万、几千万的标的,那是几个亿啊!   等一切尘埃落定,朴先生非常满意地走了,临行前热情邀请纪皖和贺予涵一起到致天娱乐的H国总部来,纪皖面上平静,心里却有些恍惚,田蓁蓁这个迷妹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会激动得发疯了吧?   等强撑着把人都送走了,纪皖三步并做两步回到了会议室,谢宁正在整理文件,一见她的架势就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纪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什么时候成了函念投资的法人!   谢宁神色黯然:“纪小姐,这事其实应该贺少亲自对你说,我逾矩了。”   纪皖的脑中灵光一现:“离婚那时候你们让我签的那一堆英文文件里……有猫腻?”   谢宁叹息了一声:“你觉得,贺少是那种让自己老婆净身出户的男人吗?这是你应得的夫妻财产的一部分。当时和你明说了,你肯定什么都不要,还会觉得受了侮辱。”   “所以他……他这是把公司转给我了?”纪皖扶着桌子喃喃地问。   “不完全是,这公司的股权构成是和宇和贺少四六开,你现在拥有的是公司的控股权,”谢宁解释说,“因为母公司原本就是创立在国外的,手续比较繁琐,一直到几天前才办好了所有的手续,贺少还说……”   “说什么?”   “函念原本就是为了你创办的,现在这样结果,就好像你们俩一起在公司里奋斗,他觉得特别高兴。”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人轻浅的呼吸声。   良久,纪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他……还瞒着我做了什么?”   谢宁犹豫了好一会儿:“我说了,你不生气吗?”   纪皖摇了摇头。   “你卖的两套房子……贺少怕你着急卖……都是他买走的,不过你放心,没有倒贴钱赔本,现在的房价还涨了一点,”谢宁小心翼翼地说,“还有……”   “我姥姥买的那套房,是他的对不对?”纪皖略显呆滞地问。   “是的,这套房贺少在离婚前就买好了,按照老人的需求装修的 ,他怕你误会,一直等到你们自己想要换房了才挂出来,纪小姐,请你不要一直带着有色的眼镜看贺少,他或许有些地方做得过火了,但他的初衷一直没变,他想让你过得幸福,他也一直努力地想要改变自己……”   走出了大厦,夜幕初降,华灯初上,际安市的大街上一片车水马龙。   纪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脑中一片茫然。   她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意识到,很多事情都有两面性,贺予涵的行为,放在从前,她看到的只会是贺予涵的强硬和蛮横,不管不顾地把那些不需要的同情和怜悯硬塞到她手里,不尊重她个人的选择和**;而现在,她能看到想到的,却是贺予涵放在她面前□□裸的真心。   多么滑稽多么可笑。   为什么要到绝路才能想明白。   她一步一步不间断地走着,连脚底生疼都不自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脑中那些纷杂都祛除,才能不去想贺予涵的生死,才能不让自己的心沉入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到周围熟悉的景象和熟悉的人,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路走到了姥姥居住的小区。   脚步好像不听使唤,朝着她居住了近十年的小屋走去。   房门关得紧紧的,从围墙往里看去,庭院收拾得很整齐,里面姥姥种的葱苗依然郁郁葱葱,墙边搭的西红柿架子也没拆掉,小小的番茄露了个头,透着几分喜气。   廊檐上还放着那把摇椅,摇椅的边上已经有裂缝了,她小时候最喜欢坐在这把摇椅上小憩。   那时候的买家让他们东西都别搬走了,这把竹摇椅挺有趣的,以后可以放着做古董。   当时她和姥姥也没往心里去,家里的家具都已经用了十多年了,的确要换,自己扔费时费力,索性就全部扔给买家了。   现在想想,可能是贺予涵想把曾经属于她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藏在这个空间里,得空了就可以来感受一下她的存在吧。   站在围墙外,把额头抵在墙面,纪皖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如此真切地渴盼见到贺予涵,为从前的偏执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她太善于保护自己,就好像一只背着壳的蜗牛,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缩回到自己的壳里,谨慎地封闭了所有的可能。   爱情的世界里,除了斜风细雨般的柔情蜜意,更有狂风骤雨般的争吵分歧,然而只要彼此心中有爱,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有什么不可以慢慢磨合呢?   是的,只要彼此心中有爱。   到了今天,她终于没有办法再自己骗自己,她爱贺予涵。   从一开始那个弹着吉他的白衣少年,到现在这个运筹帷幄的霸道男人。   她无法抑制自己心底叫嚣着冲破桎梏的爱意。   “皖皖?你怎么在这里?你沈奶奶说你来了我还不信呢。”姥姥在她身后惊喜地叫着。   纪皖迅速地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她不能再让姥姥担心了。   “我……我来看看我们的老家。”她从嘴角挤出了一丝笑意。   姥姥凑了过来,也顺着围墙的间隙往里看去:“姥姥也常来看,还盼着这家主人来了可以多亲近亲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那会儿你姥爷还在呢……”   纪皖抱住了她的肩膀,这样,姥姥就看不到她的脸了,她怕自己忍不住要哭出声来:“嗯,应该马上会来住了。”   “这家人还挺有趣的,我的葱苗也没拔,”姥姥乐呵呵地说,“下回到他这里来剪一把小葱炒菜吃。”   “好,我和他说。”   姥姥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转过头来打量着她:“怎么了这是?肩膀怎么了?”   纪皖的肩膀扣着软夹板,套在衣服里面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不对劲。   姥姥立刻急了起来:“哎呦你这个小囡,这是摔到哪里了吗?怎么都不和姥姥说,明天给你炖个排骨汤喝补补钙,赶紧跟姥姥回家去,不回家还到处乱走……”   姥姥一路念叨,从她这伤口讲到她现在一个人没人照顾关心,然后顺便又老生常谈聊到她什么时候可以再找个男朋友恋爱结婚。   纪皖吸了吸鼻子问:“你不替贺予涵说话了?”   姥姥叹息了一声:“我当然喜欢小涵,可这到底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总不能强按牛头强饮水吧。囡囡啊,姥姥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一直单着姥姥走了也不安心。”   “姥姥,”纪皖小声说,“很快,我很快就不会一个人单着了。”   “真的?”姥姥又惊又喜,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来,“他是谁?多大了?干什么的?脾气好不好?”   “我现在还不能说。”   姥姥狐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真的,”纪皖郑重地许诺,“一定会很快的,等他一回来,我就带他来见你。”   这个意外让姥姥高兴了很久,第二天一早,她几乎是哼着小曲跟着那个保姆一起去了菜场,让纪皖一定要早点回来吃晚饭。   纪皖去了公司,橙子科技一切正常,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是纪皖一手带起来的,就算纪皖几天不在也不耽误公司运作,李博南那里也捷报频传,公司的资料都已经送进证监会审核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公司应该会在半年后在新三板挂牌,从而开始新一轮的腾飞。   整个公司都斗志昂扬,只有纪皖,没有半点兴奋之情。   她愿意拿整个橙子科技换取贺予涵的平安归来。   到了函念投资,谢宁那里忙得焦头烂额,贺予涵还是没有消息,一想到那个最坏的可能,纪皖恐惧得都无法呼吸。   席衍打了个电话来,他已经赶到宁州市去了,再三安慰纪皖,说贺予涵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在宁江上飘着飘着,被什么船家救了,然后和船家的女儿看对眼了,就留在那里当人家的小女婿了……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嘛,予涵这样的肯定是男主角,放心,死不了。”   纪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能不能别胡说了……”   “是死不了胡说还是小女婿胡说?”席衍嬉皮笑脸地问,“你等着,我把他从船家女儿身旁抢回来,没事的,你放宽心。”   “你说他会不会故意躲起来不回来,让我好好着急一下?”纪皖突发异想。   席衍愣了一下:“他敢这样,你不削了他?”   “席大哥,只要他能回来……只要他能回来我什么都不计较了……不论他以前做过什么……”纪皖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了。   “别哭了皖皖,”席衍低声安慰,“我一定把他带回来,然后替你削他一顿狠的。”   整一天纪皖都无心做事,只是在函念投资呆了一个下午,按照谢宁的要求,接待了两位上门探听风声的合作方,摆出一脸莫测高深的浅淡笑容。   快四点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下去了,那个办公室里全是贺予涵的气息。   回到姥姥家的时候,那个保姆正在烧菜,姥姥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床上,一见到她立刻挣扎着要爬起来。   纪皖有点担心,按着她不让她起来:“姥姥你什么地方不舒服?躺着歇着,我去帮阿姨忙。”   “没事,姥姥好着呢,”姥姥嘟囔着,不过到底比不过外孙女的力气,躺在床上不动了,“一会儿就起来,今天给你补补长骨头。”   只是一点骨裂而已,姥姥还一直记挂在心头。   纪皖带上门,到了厨房。   那个保姆是四十多岁的本地人,手脚很是利索,一见纪皖进来连忙说:“纪小姐你手受伤歇着吧,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纪皖应了一声,随口问:“我姥姥最近身体还好吧?”   保姆愣了一下,迟疑着说:“姥姥她不让我说。”   纪皖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怎么了?我姥姥这把年纪了,有什么不舒服不是开玩笑的!”   保姆压低了声音:“姥姥她最近喉咙痛,还有腮帮子那里也疼,吃饭都吃不好,我让她去看病她总说没事。”   纪皖下意识地摸了摸这两个部位,这会是什么问题?   “淋巴吧,我一个亲戚就是这症状,后来查出来是淋巴癌,这病最难治了,淋巴全身都有,割都割不了……”   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纪皖如坠冰窟,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保姆看她的脸色不对,讪讪地笑了笑:“我就这么一说啊,别在意,不一定的,不过还是早点去看看排除一下比较好。”   吃饭的时候,姥姥的确看上去在强忍痛苦,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吞咽的动作明显带着不顺畅。   强撑到吃完饭后,纪皖了解了一下姥姥的病情,在她的淋巴处摸到了肿块,又在网上搜了搜相似的病情,情况看上去并不是很乐观,她机械地凭着本能联系了两个在医院的朋友,幸好这阵子的床位不紧张,当即就把姥姥送进了医院。   外孙女这么忙,又孤身一人过得这么苦,姥姥不想给纪皖添麻烦,觉得自己只是喉咙疼不是什么大病,撑一撑就过去了。然而纪皖却发了很大的火,姥姥不得不乖乖地跟着走了。   办好所有的住院手续已经是晚上八点,病区里已经静悄悄的了,姥姥拉着纪皖的手一再安慰说没事,纪皖也镇定了下来,笑着说:“当然没事,我还等着让姥姥带重孙女呢。”   姥姥的眼睛一亮,乐得有点合不拢嘴了:“对啊,重孙女,现在可以二胎了,最好再来一个重孙子,凑成一个好字。”   纪皖机械地点了点头,借口出去散个步,带上门走出了病房。   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安全通道口,她的双腿打软,终于不堪重负地靠着墙壁蹲了下来,所有的痛苦排山倒海般地袭来,她几近崩溃地捂住了脸,强忍着的抽噎声断断续续地逸出了指缝。   怎么办?   贺予涵生死未卜,如果姥姥再有个万一,她该怎么办?   寂静的楼道中只有她强自压抑的呜咽,那路灯可能是接触不好,忽明忽灭,更是平添了几分悲伤。   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在纪皖面前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努力了!我写到贺少出场了!撒花~~   →_→   感谢土豪们的包养,扑倒么么哒~~   梦幻银水晶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14 12:41:55   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14 18:32:18 ☆、第84章   “皖皖……”有人这样叫着。   纪皖颤抖的身体僵住了,她一动都不敢动,深怕这只不过是那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幻觉,更怕她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连这幻觉都要消失不见。   身体落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肌肤被粗糙的胡渣摩挲着,带来些微的刺痛感。   不是做梦。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狂喜冲刷着她的神经,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了上来,心脏好像要爆炸了一样。   她睁开眼来想要看看这个牵挂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面容,然而泪水不停地涌出眼眶,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皖皖,别哭,”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萦绕,那气息灼热,灼痛了她的肌肤,“都是我不好,别哭了,我回来了,我没事,姥姥也会没事,别怕,一切都有我在。”   “予涵……”纪皖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却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她能动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了贺予涵后背的衣服,用尽全身力气地抱住了他的半边身体,贺予涵只有用单腿跪地,这才没有被这力气撞得坐倒在地上。   “我真的回来,不会再离开了,”贺予涵试图安抚她颤抖的身体,“我很好,没什么大碍,皖皖你小心你的手,别太用力了。”   纪皖伏在他的胸口,贪婪地呼吸着那属于贺予涵的味道,泪水打湿了胸膛上的衣服,可她一点儿也不想控制自己,就让她放肆地发泄一回吧,她再也不要做那个隐忍而理智的纪皖。   贺予涵只好轻抚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固定着她受伤的左臂,他的唇不断落在纪皖的额前和鼻尖,不带着丝毫的□□,只希望能让怀里几近崩溃的女人能够感受到他心中满怀的爱意。   “予涵……”纪皖的哭声渐渐平息,开始一下下地抽噎着,“我……我爱你……那天在江里……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皖皖,我也爱你。”贺予涵低声回应着。   “前两天我想和你一起过生日的……”纪皖的脑子混沌一片,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却有点颠来倒去,一时有些语无伦,“还有宝宝……宝宝不是我故意要弄掉的……那天我出来时……我脚滑了一下……我怀疑是你姑姑……”   “我知道,”贺予涵心痛莫名,“我会让她受到应得的报应,你放心。”   “予涵,我好害怕,怕你和宝宝一样丢下我走了……妈妈走了……宝宝走了……你也不见了……我怕最后只有我一个人……”   这样脆弱的纪皖从未有过,贺予涵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间歇性的痉挛,这让人心痛难忍:“我知道,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宝宝也只是暂时离开了而已,他还会回来的,从一个变成很多个,然后我们会一直缠着你,缠到你受不了为止。”   贺予涵反反复复地说着情话,可能是他的声音有着治愈的力量,纪皖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紧抓着衣服的手也松开了,从他的怀里轻轻挣脱了出来。   原本抱得满怀的馨香一空,贺予涵怅然若失。   纪皖的手掌在他脸上从上到下摩挲了片刻,捋开了他额前的碎发,他的额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眼角处还有几道细密的擦伤,已经结了疤。   “你这几天在哪里?是怎么得救的?”她轻声问,看着贺予涵胸前那滩湿漉,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   贺予涵看着她,眼神幽深,好一会儿才把事情的原委一来一去地说了一遍。他凭借着原本的水性沿江顺流漂下,撞在了一艘渔船上,昏迷不醒中被救了起来,那渔船是违规捕捞的,刚好被渔政执法船追缉,稀里糊涂被当成船里的人被抓到了水上缉私队。   他头部受到了撞击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被队医治了两天才稍稍好转,这才辗转联系到了谢宁和席衍,被保释出来后连夜赶了回来。   “你放心,那些想要绑架你的罪魁祸首一个都逃不了,还有我那亲爱的姑姑……”贺予涵的脸色阴沉,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人心的险恶有时候超乎想象,纪皖痛恨那些无耻的人,她愿意无条件地信任眼前这个人会做出做好的安排。   “走吧,”贺予涵扶着她站了起来,“去看看姥姥,别担心,我明天替姥姥联系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没事的。”   纪皖顺从地点了点头,刚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闪烁:“那个……捕鱼船的船长有个女儿吗?”   话一出口,就连纪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犯傻,脸上顿时起了一道红晕,贺予涵却不明所以,一脸的困惑,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知道,船上都是些大老爷们,哪有女孩子会去捕鱼啊。”   纪皖稍稍放心了一点,却还是忍不住嗔怪地斜了他一眼,那双眸子刚刚被泪水浸润,越发得清透黝黑,贺予涵忍不住心头一荡。   到了病房,姥姥已经睡了,纪皖一看时间都已经快十点了,不由得发了愁:病房里还有一张病床,这可怎么睡?   “你睡吧,我在那里上眯一觉就好了,”贺予涵指了指那简易的折椅说。   纪皖知道现在应该让贺予涵回去好好休息,可她今天却任性地想要有人陪在身边,她想了想说:“我们俩挤一挤,就在一张床上也不要紧。”   她目测了一下,幸好两个人都瘦,可以一个床头一个床尾,节省空间应该能睡得下。   贺予涵定了定神,把折叠椅搬到了病床边,压低声音说:“好了别争了,我就在旁边陪着你,赶紧睡吧。”   纪皖和衣躺在床上,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困意顿时袭来。   贺予涵坐在椅子上,握着她的手,眼神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那眼睛黝黑深邃,仿佛能把人吸入其中。   这样的感觉让人安心,纪皖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姥姥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她,纪皖被这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四下看了看问:“他人呢?”   “谁啊?”姥姥故意装着不知道。   “姥姥!”纪皖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样小女儿模样的外孙女真的难得一见,姥姥乐呵呵地说:“叫你藏着掖着,害得姥姥担心了这么久,你说的要带来给我看的人就是予涵吗?”   纪皖刚“嗯”了一声,就看见贺予涵推门而入,朝着她们俩招手致意:“走吧,我已经安排好了,马上检查。”   姥姥搬进了那栋贵宾楼,那里的护理非常周到,护工一天二十四小时轮班,更有特护的专业照顾,纪皖放心了不少。   是否有癌细胞、病情到底如何,这些结果需要两天后才能出来,姥姥硬是把他们推了出了病房外,让他们俩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别在医院里陪着她这个老太婆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路出了医院,站在大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我们去哪里?”贺予涵征求纪皖的意见。   “要不要先给你爷爷和公司报个平安?”纪皖有点担心地问,“这两天我帮你处理了一些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纰漏,你最好去检查一遍。”   贺予涵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决定肯定是最正确的,就算你把函念弄得倒闭了也是正确的。”   这可真有点烽火戏诸侯的味道。   纪皖哭笑不得:“现在这公司有我的份,要是倒闭了我会心疼。”   贺予涵担心地盯着她,想从她的眼里找出不开心的痕迹:“你生气吗?我又……又没经过你的同意做了决定。”   放在以前,可能会生很大的气吧。   但是现在,纪皖心里完全没有生气的念头:“你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没有什么等同的礼物可以……”   “不,这不是礼物,”贺予涵解释说,“你和我结婚,离婚了是可以分走我的一半财产的。”   纪皖抿住了唇:“你以为我不懂法律吗?那是婚后财产。”   贺予涵语塞,狡辩说:“我说的是M国的法律,我在那里呆了六年,耳濡目染了。”   抿住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浅浅,却好似缓缓绽放的百合。   还没等贺予涵从那笑容里回过神来,纪皖踮起脚尖,在他的唇瓣上印上了一个吻。   这是纪皖第一次主动吻他,贺予涵怔楞了一秒,猝然噙住了纪皖的双唇,粗暴地扫荡着她的口腔,吸吮着她的丁香,那久违的甜蜜感觉是如此美好,他几乎无法停止。   胸前的推拒传来,贺予涵强忍着胸口叫嚣的渴望,缓缓地松开了桎梏着她脖颈的双手,恋恋不舍地在她脸颊上轻啄了几下。   纪皖的双眼氤氲出一层浅浅的水光,眼波潋滟,几乎能让人醉倒。   “在大门口呢,”她轻声埋怨,语声中带着几分娇嗔,“这么多人。”   贺予涵朝着四周瞥了一眼,果然,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有几个人好奇地回头看着他们,不过一看到他那锐利阴鸷的目光,都纷纷避开眼去。   “看,”贺予涵耸了耸肩,“又没人会在意。”   脸上的红晕稍稍退了些,纪皖小声说:“你看上去这么凶,身边还一群保镖,谁敢来惹你。”   “哪有……”贺予涵又看了看跟在几米远处的阿卓,阿卓缩了缩脖子,领着人不动声色地往树后面靠了靠,心想,这个女人的确难缠,难道以后大家都要去买隐身衣穿上保护贺少吗?   “他们……也挺好的,不要过于影响我的生活就好。”纪皖头一次改了口,血淋淋的教训让她明白了,既然已经和贺予涵牵扯不清,就没法再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如果是她遇险,贺予涵必定也会和她一样痛不欲生,把跟踪看成是保护,失去一点自我空间,换来彼此的安全感,是得大于失的一件事情。   贺予涵长吁了一口气:“皖皖,你能理解就好,我实在是草木皆兵了。走,我们先去吃饭,想吃什么?”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都好几天茶饭不思了,的确得先好好吃上一顿,纪皖想了想说:“我们去吃麻辣小龙虾、铁板烤肉、酸汤肥牛……”   还没等她一口气说完呢,贺予涵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的眉头一皱,迟疑了两秒,还是接通了电话。   “爷爷,有什么要紧事吗?”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紧就别说了,你孙子现在有很要紧的事情做。   贺宁被噎了一下:“你回来一趟,有要紧的事情。”   “我晚一会再过来,不耽误多久。”贺予涵打太极。   “皖皖在你旁边吗?”贺宁忽然问,“让她听电话,你不让她听我直接打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皖皖今天变成小女人啦,甜甜蜜蜜撒糖虐狗~~   感谢小萌物们的包养,扑倒么么哒~~   芒果肠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15 12:14:37   阿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15 19:54:53 ☆、第85章   到底姜是老的辣,贺宁一下子就逮住了贺予涵的七寸,贺予涵不得不妥协。   纪皖当然不会在老人家面前打太极,挂了电话就直奔贺宅,贺予涵心里的二人大餐就此告吹。   回贺宅的路上,贺予涵停车在北州路上一家甜品店里买了布丁和马卡龙给纪皖填肚子,这家的马卡龙非常有名,都是直接从Y国进口过来的,色泽鲜艳,软滑香郁,纪皖一连尝了三个,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贺予涵的眸色渐深,忽然抬起手来抚上了她的唇角:“这里……还有一点。”   纪皖懵懂地“啊”了一声,伸出舌来再次舔了舔,那小而灵巧的舌尖一卷,却没能成功回到原来的位置,被突如其来的热意覆盖了,好一顿纠缠。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贺予涵餍足地咂了咂嘴:“好甜,再吃一个。”   纪皖伏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在那胸膛上咬了一口,低低地说:“不吃了,留着带给彤彤。”   “那尝尝布丁,我特意给你买了个清淡的抹茶口味,可以冲一冲马卡龙的甜腻。”贺予涵打开了布丁,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纪皖尝了一口,绿茶的清香盈满口腔,她刚想接过来自己吃,却被贺予涵顶住了手:“别动,我喂你。”   前面阿卓目不转睛地开着车,心里却在哀嚎:非礼勿视……这样下去会不会长针眼啊……   许是这次贺予涵的失踪把纪皖吓得够呛,这样的要求她居然也没想着反对,十分乖巧地张开了嘴一连吃了三四口,贺予涵这才满足地凑了过去舔了舔她的唇:“这个味道也不错。”   纪皖终于觉出了几分不对,坐得离他远了点:“好了,别闹了,阿卓在呢。”   “纪小姐,我不在,”阿卓一边转弯一边一本正经地说,“当我是空气好了。”   纪皖又羞又窘,转头看着窗外不吭声了,没过多久,贺予涵又凑了过来,这次他不敢乱动了,只是抱住了纪皖,把下巴扣在她的发梢轻轻摩挲着,一起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   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好像是多余的,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没过一会儿,贺宅就到了。   跨进这阔别几个月的宅院,纪皖有些莫名的情怯。   当初昂首挺胸大言不惭地走出贺宁的房间,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自毁诺言,重新回到这里。一想到这个,纪皖的脚步忍不住放缓了下来。   贺予涵瞧了她一眼,眼中带着隐隐的担忧。“你不想去吗?不想的话在车上等我一会儿就好。”   这怎么行,贺宁都点了名了。   纪皖摇了摇头,握住了贺予涵的手,手心中微微泛着潮意,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贺宁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俩的婚姻,结果也如他所料,破裂收场,而现在再重新在一起,那个强硬的老人想必会愈加嘲讽苛责。   客厅里难得贺卫安在,他破天荒没有去捣弄他的那些摄影器材和照片,和占芸在一起看电视,贺予彤坐在地上玩芭比娃娃,地上的仿真模拟玩具摆了一地。   一见到纪皖,贺予彤高兴地把芭比娃娃一丢,扑了上来八爪鱼一样地缠上了纪皖的脚:“姐姐!姐姐你总算来了,哥哥要带我去游乐场喽!”   纪皖哭笑不得,哥哥带她去,缠着姐姐干什么?   贺卫安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就到了贺予涵跟前,向来平静无波的眼中带着几分焦灼:“你脑袋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天不给家里捎个信?”   “爸,我没事。”贺予涵显然有点不太适应,僵硬地避开了视线。   贺卫安的眼神一黯,喃喃地道:“没事就好……我……我们都很担心……”   占芸忍不住在后面插话:“你爸这两天整晚都没睡觉,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能轻易去涉险吗?”   贺予涵的眉头一挑,刚想反唇相讥,手上一紧,纪皖冲着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算了,就当是为了爷爷说的家宅安宁吧。   他忍了忍,没理占芸,而是半蹲下来抱起了贺予彤,把袋子里剩的三块马卡龙拿了出来。   “马卡龙!”贺予彤大叫了起来,咽了咽口水看向占芸,“妈妈,哥哥给我带了好吃的!我想吃。”   她一张口就能看到两颗烂掉了一大半门牙,糖和巧克力吃得太多了,占芸有苦说不出,却又不敢驳了贺予涵的面子,只好咬着牙说:“只能吃一颗。”   贺予彤欢呼了一声,一把抢过盒子,哧溜一下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去享用马卡龙了。   “对不起爸,让你担心了。”贺予涵的语声依然淡漠,只是仔细听,能听出一分不易察觉的歉意。   贺卫安却愣了一下,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这么多年,因为多年前那场仓促的婚礼,更因为他和占芸在婚前的那次出轨,贺予涵一直对他们俩不假辞色,连半句软话都没有说过,今天居然会和他道歉,这是打算和他和解的前奏吗?   他有点激动,却又不知道该接些什么,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纪皖在旁边悄声跟了一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的你们担心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我们家闹出来的破事,害得你受了牵连。”贺予涵冷冷地说。   贺卫安长叹了一声:“你们上去吧,爷爷正等着你们,小心点,别让你爷爷情绪太激动了。”   两个人牵手进了书房,进门前纪皖想把手抽出来,却被贺予涵更紧地握住了。   贺宁坐在书桌后,神情严厉冷峻,而房间里站着一个他们意料不到的人:贺卫庭拄着拐杖,垂头丧气地站在中间。   一见到贺予涵,贺卫庭立刻堆起笑脸,拄着拐杖热情地迎了上来:“予涵啊,你平安回来就好,我们可都急坏了,再不见你人我们全家都要出动了,二叔我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多多谅解一下,以后,二叔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对你动一点歪脑筋!我以人格担保!”   “人格这种好笑的东西,二叔你好像没有吧,”贺予涵淡淡地嘲讽,“上周还有人在挖函念投资的墙角,还差点成功了,我真想给二叔鼓掌,这种锲而不舍永不放弃的品质真是值得你侄子学习。”   贺卫庭噎了一下,脸色发白:“误会,都是误会,都怪你姑姑过来胡说八道……”   “咳咳。”贺宁在那里咳嗽了两声。   贺卫庭勉强笑了笑:“予涵你再原谅我最后一次,你二叔老了,就指着那些钱养老了,你让人封了我账户,这让我以后怎么活啊?爸,你倒是说句话啊,和宇的股权我全都转让给予涵抵了那些公款了,现在予涵去J国控告我资金来源不清,这不是出尔反尔不给我留活路吗?”   纪皖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明白,贺卫庭算计不过贺予涵,低头服软了。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冰冷:“二叔,人都有底线,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没法再容忍,钱没了不要紧,贺家不会短了你的吃喝,比起我要是在宁江淹死,这个下场已经是好了百倍。”   “这宁江的事情我确实一点儿都不知情,我就是气愤不过你上回使阴招……不不,上回是我咎由自取,这次我真的只不过想抢你的生意给你点教训,别的半点都没动手,你是我侄子啊,我再坏也不可能要你性命,不信你去问予灵,再不信你把你姑姑找来对质!”贺卫庭的脸色惨白,求救似的看向贺宁,“爸,爸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这样我怎么活?我一头撞死算了!”   贺宁长叹一声终于开口:“予涵,昨天你二叔就跑来和我说了你的事,他的确很担心你,看在爷爷的面子上……”   “爷爷,这句话你上次撤诉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贺予涵的眉头紧皱。   贺宁没理他,神色和蔼地看向纪皖:“亲人毕竟是亲人,犯了错,要给机会,一次不行就两次,万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了,如果这次再不改好,咱们就让他自生自灭,皖皖你觉得怎么样?”   纪皖一时没反应过来,老人家这是在和她说话吗?   “我一把年纪了,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家宅安宁,却偏偏不得安宁,”贺宁的神色黯然,“ 我这一生,临到老了反而失败了,死了都没脸去见你地底下的奶奶。”   这话听得让人伤感,纪皖有点心软,忍不住看向贺予涵。   “爷爷,这事和皖皖没……”   贺予涵还没说完,贺宁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纸笔都跳了起来,刚才那萎靡的神色不翼而飞,看上去精神矍铄、气势如虹:“我和皖皖说话碍你什么事?”   门被推开了,好几个人都挤了进来,贺予灵在头一个,她看起来精神了一些,几步就到了贺予涵的跟前,恳求着道:“大哥,你就原谅我爸爸吧,他真的后悔了。”   贺卫安也进来劝道:“算了吧予涵,卫庭放下了就好,你小时候还成天黏在他身边一口一个二叔,长大了弄成这样,我们看在心里真不是滋味。”   贺予涵沉着脸一声不吭。   纪皖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两个人四目相对,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她朝着贺家的家人一一看了过去,最后把目光落在贺卫庭的身上。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还是谨慎地叫了一声“贺先生”:“你一定在心里怨恨时运不济,怨恨爷爷偏心,把属于你东西给了予涵对吗?”   贺卫庭的眼神复杂,强笑着说:“哪有,我真的服气了……”   “其实我觉得爷爷的确偏心,不过他偏的不是予涵,而是你,”纪皖坦然地看向贺宁,“爷爷,不止是你,你们全家人都对予涵太苛刻了。   予涵需要的,不是物质上的丰盈,而是来自家人的关切和疼爱,他骤然丧母之后,你们每一个人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没有看到他内心的创伤,更用揠苗助长的方式教育培养他,没有人天生就是一个强者,他快速成为强者的代价就是失去了内心的柔软。   爷爷你三番五次原谅贺先生,对予涵却步步紧逼,对贺先生,你是一个父亲,可对予涵,你只不过是在锤炼一个继承人,你需要一个人带领你的心血继续前行,所以锤炼越狠,今后就会越稳。可爷爷,有时候予涵也想做一个被你无原则疼宠的孙子,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好像我一想到我的姥姥,心里就会软软的,酸酸的,暖暖的……”   贺予涵握着她的手一紧,毫无顾忌地凑了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哑声道:“皖皖,你说的真好。”   纪皖的耳根有些发红,立刻离开他一步的距离,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再继续。   “所以,爷爷,你的恳求,予涵会答应,可你能不能以后也分点宠爱给予涵?别老是凶他了。”她看着那张桌子,小声说,“刚才那一下,我都替你的手疼。”   贺宁悻然,抬起手掌看了看:“女孩子就是胆小,拍一下桌子就怕了,好了好了,那就这样吧,大家都一起留下来吃个饭,卫庭,好好向予涵赔礼道歉,不然皖皖又说我偏心。”   贺予灵在一旁长舒了一口气:“一定,大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谢谢爷爷,谢谢大伯,谢谢大嫂。”   她亲昵地拉着纪皖的手晃了晃,纪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给吓了一跳,本能地想缩手,贺予涵在她耳畔悄声说:“没事,她最近转性了。”   气氛显然缓和了,大家正要下楼,贺宁忽然想起了什么:“予涵,还有一件事……”   贺予涵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爷爷,你要是替姑姑求情免谈,她和高利贷一起策划了这起绑架,对皖皖下手我绝对没法忍,警察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话音刚落,书房里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贺卫安正好在旁边接起一听,脸色渐渐发白。   挂了电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急促地道:“卫芳她……被人捅了两刀……正在医院急救……让我们去见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甜甜蜜蜜撒糖ing~~ ☆、第86章   赌场高利贷这伙人原本就是亡命之徒聚集在一起的,贺卫芳不想倾家荡产去还这两千万,被逼无奈出了阴招,和他们合作去绑架纪皖,准备向贺予涵索要个几亿的赎金,拿一票狠的就此金盆洗手。   没想到功亏一篑,贺予涵一回来后就雷厉风行,黑白两道都牟足了劲要把这伙人逮住,这伙人简直就是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之下内讧了。   第一个矛头所指当然就是出主意的贺卫芳,领头的一个姓李的李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砍了贺卫芳两刀后潜逃,剩余团伙逃窜后被抓。   这两刀都在要害部位,其中一刀捅穿了脾肾,造成大出血,送到医院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贺家人赶到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贺卫芳的丈夫和两个孩子都在了,说到底,这事会弄成这样,虽然是贺卫芳咎由自取,但最根子却是这个姑丈嗜赌成性,又软弱无能地让贺卫芳收拾残局,这才酿成了这样的血案。   人都快死了,再去追究也已经毫无意义,可怜贺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之间老泪纵横,看了两眼就被扶着出了监护室。   躺在床上的贺卫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予涵,双唇嗫嚅着,好半天才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予涵……”   贺予涵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眼前这个女人,是间接让母亲自杀、害死他孩子的罪魁祸首,更因为她的狠毒,导致了纪皖和他身处险境,差点天人永隔。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终于得到了上天给她应得的报应。   “对……不起……”贺卫芳的眼神涣散,终于吐出了一句歉语,然而逝者已逝,伤害无法弥补,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你的弟妹……”贺卫芳眼里露出恳求之色。   贺予涵沉重地点了点头,就算贺卫芳不说,照顾表弟和表妹也都是应该的,爷爷更不可能会扔下这两个小辈不管。   贺卫芳吊着的一口气一松,瞬息之间,心跳图跳动变弱,成了一条直线。   机关算尽一场空。   家人的恸哭声响起,贺予涵悄然后退了几步,握住了纪皖的手,幸好,他珍视的人就在身旁。   贺予涵要留下来处理后事,纪皖心里牵挂姥姥,就先告辞了。   姥姥咽喉吞咽越发疼痛了,颈部和耳后一按压就疼,纪皖只好让保姆给她做了稀粥,以便吃饭时减少些痛苦。   两天后病理报告出来了,淋巴果然有癌变的迹象,幸好发现得还算早,能够第一时间进行治疗。   主治医生定下了治疗计划,第一期化疗大概三到四天,视姥姥的身体状况决定,他们提醒纪皖做好准备,期间老人家可能会有恶心、呕吐的生理反应。   姥姥一直不想治了,她絮絮叨叨地说,都一把年纪了,就算死了也值了,听天由命就好了。只是纪皖怎么肯,好不容易她的事业稳固,感情也眼看着有了归属,正是姥姥享福的时候,姥姥如果不在了,那她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要没有亲人了。   第一次化疗后姥姥的精神状态有点差,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纪皖看着就有点害怕,拼命想要找一个能让姥姥打起精神来的话题:“姥姥,我今天看到一个小宝宝,才这么点大……”她比划了一下,“长得好漂亮,就和洋娃娃一样。”   “漂亮……你小时候才漂亮呢,”姥姥失神地回忆着,“眼睛像葡萄一样又大又圆的,嘴巴小小的,跟画报上的一模一样……”   说着说着姥姥就来了精神了:“那会儿几个邻居都抢着抱你,不让他们抱还和我急,你小韩叔叔还特别喜欢啃你的小拳头,被她妈揍了好几次才改过来。”   “以后我的宝宝生出来会不会也和我小时候一样?”   “肯定比你小时候还好看,小涵比林滨好看多了。”姥姥肯定地说。   “所以,姥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着你帮我管宝宝呢,到时候好多人来抢着抱,咱们都不给,急死他们。”纪皖靠在她的身上轻声憧憬。   姥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年老的人对小孩子有种特殊的执念,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生的希望。   “下次我穿婚纱的时候,要是你不在了,别人还指不定得说啊,怎么新娘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亲人都没有,我多可怜啊。”纪皖吸了吸鼻子,说得自己都想哭了。   姥姥不吭气了,好一会才说:“那不能给他们嚼舌头。小涵呢,你们俩这打算是拖到什么时候去办啊!”   “等你好了就办。”纪皖撒娇说。   “好好,姥姥一定要留着一口气,等着重孙辈出来。”姥姥终于燃起了斗志。   下午贺予涵来了,带了好多吃的,糕点和水果,还有一个看上去就高大上的进口果蔬机,让保姆和护工每天榨新鲜的果蔬汁给姥姥。   姥姥见了他越发热情,一口一个小涵,就差没开口问他们俩什么时候复婚,什么时候生个宝宝让她了了心愿。幸好下午的时候纪皖叮嘱过了,这阵子贺家的姑姑刚去世,不能失礼,她这才忍住没问。   套房里有厨房,保姆烧了几个菜,煲了汤和粥,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姥姥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一点,吃了大半碗,吃完就早早地躺倒床上休息去了。   贺予涵和纪皖出了贵宾楼,并肩朝外走去。夜晚的医院分外静谧,小径两旁林木幽深,一轮圆月挂在半空,让人心绪宁静。   “这两天很忙吗?”纪皖轻声问,“爷爷他还好吧?”   “今天刚刚下葬,爷爷很难过,不过应该能撑过去,”贺予涵轻叹了一声,“这对二叔也是一个教训吧,看起来他真心悔过了,要是以后大家能够和和睦睦的,了了爷爷家宅安宁的心愿,也算是姑姑的一件功德。”   “你堂妹她……怎么看起来好像变了个人?”纪皖忍不住有点好奇。   “爱情的力量吧,你那个前男友算是彻底把她改造了,”贺予涵笑了,“上次有绑匪要抓你,是她偷听到了姑姑和二叔的几句谈话提醒我的,刚好我派去保护你的那个人汇报说那天有可疑人士在你四周晃悠,两下一合计,我这才警惕了起来。”   “那你还说你改了,不跟踪我了?视力五点二的贺总裁。”纪皖瞟了他一眼。   贺予涵被戳穿了,轻咳了两声说:“本来有三个人的,我撤掉了两个,四舍五入,勉强算成没了也不过分。”   这可真够脸皮厚的,纪皖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那笑意盈盈,在皎洁的月色下分外清丽,微微上翘的嘴角勾着人的心魂,贺予涵忍不住俯下头去,咬在了那弯弯的嘴角,纪皖忍不住轻噫了一声,旋即陷入了灼人的热吻中。   等到两个人分开时,都已经气息急促,纪皖甚至感受到了贺予涵那几乎紧绷的肌肉,还有那显而易见的**。   “我送你回家。”贺予涵哑声道,快步上前,替她拉开了车门。   纪皖心里有隐隐的失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归来后,贺予涵的热情变得隐忍而内敛,虽然她依然能感受到他那心底深处的爱意和渴求。   很多细节都让她觉得困惑。   贺予涵没有追问她重新戴回的结婚戒指是什么意思,甚至没有发现他的结婚戒指已经不在原位了。   贺予涵没有和她提过复婚的事情。   贺予涵没有向家人重新介绍过她。   ……   就连现在,两个人情难自禁的时候,他也只是说要送她回家,可要是放在从前,他怎么可能会放她回家,只怕早就自作主张把她拐进那座公寓扔到那张大床上了吧。   从前贺予涵如火的热情闪过脑海,纪皖忍不住脸上有点发烫。   一路上,两个人各怀心事,车厢里只有音乐流淌。   “去姥姥家还是田蓁蓁那里?”贺予涵征求她的意见。   “蓁蓁那里吧。”纪皖想了一下回答,蓁蓁那里还有人可以说说话,省得一个人胡思乱想。   到了小区门口,迎面正好撞上了田蓁蓁送她的新男朋友出来,大家寒暄了几句,贺予涵的目光在那个男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凑到纪皖耳边说:“这人还行,蓁蓁的眼光这次不错。”   新男友姓谈,是田蓁蓁认识了几年的网友,在一次线下聚会见面后,开始了有礼而不失热烈的追求,谈先生看上去二十七八,人很帅气,衣着很有品味,应当家世不错,是个非常优质的男性。   “那当然,”纪皖很高兴能看到田蓁蓁从贺卫澜的阴影中走出来,“让你小叔追悔莫及去吧。”   送走了谈先生,田蓁蓁一边调侃一边陪着他们俩往里走:“可吓死我了,前天我收到了几万条的私信,都是在骂我不知检点勾引国民欧巴的,晚上睡觉前我都要检查两遍门窗怕有粉丝扔硫酸弹进来。”   “多谢拔刀相助,”贺予涵正色道,“改天我也对你暧昧一条,这样也算是礼尚往来。”   “别,”田蓁蓁举手投降,“你那粉丝我可吃不消,咱们还是保持纯洁的革命友谊吧。”   “可以升华一下,我不介意。”纪皖在一旁抿着嘴乐了。   “小样儿,贺予涵我告诉你,你失踪那两天皖皖可是哭着给我打电话的,她就是爱装,”田蓁蓁揭纪皖的底,“你赶紧直接把她打包到婚礼上去,昭告天下了就不怕她想东想西了。”   纪皖心中一动,忍不住看向贺予涵,贺予涵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打蛇随棍上,就着这个婚礼的话题往下说。   “这次都麻烦你们了,过两天等我腾出手来,好好谢谢你们。”他笑着说。   田蓁蓁打了个响指:“宾果!全市最高档的地方,来一场最豪华的感谢PARTY!”   “没问题。”贺予涵和她击了掌。   三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到了楼道口,田蓁蓁识趣地先进去了,贺予涵恋恋不舍地抱着纪皖亲昵了好一会儿,索了一个晚安吻,一直等到纪皖走进楼道时,她都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纪皖一边走一边心里有点想不通了,贺予涵到底在顾忌什么?是她表达得还不够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贺少啊贺少,你心里有啥小九九啊,快说出来,迷妹们帮你出主意~~ ☆、第87章   在化疗了两个疗程后,姥姥的病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神奇变化,颈部淋巴结中的癌细胞大部分被杀死,居然没有发现淋巴癌最容易发生的病变和扩散的迹象,病情得到了控制。   主治医生也有点不太相信,反复化验、会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能因为姥姥年纪太大,正常的机体生长都已经停止萎缩,相应的,癌细胞扩散生长土壤也不存在了,所以让治疗的效果事半功倍,以后注意身体,定时检查,这两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姥姥也听不懂这一大堆的医学名词,只是感觉吃饭咽口水喉咙不痛了,就嚷着要出院了。   纪皖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倒霉了这么久,总算是幸运了一回。   和贺予涵一起把姥姥送到了家里,贺予涵在停车,纪皖扶着姥姥先回家,迎面碰上了喜滋滋出门的卫奶奶。   卫奶奶的气色看起来也不错,一扫之前的灰败,一看到她们忙不迭地过来打招呼:“这是出院了吧?我就说你没事,咱们还能多活几年在一起唱戏呢,我儿子身体也好起来了,过两天也能出院了。”   姥姥也高兴地说:“大家都没事最好了。”   “皖皖得空了多去医院看看,我媳妇一直念叨你呢,说你最近怎么不来了,我跟她说,皖皖忙姥姥的事呢。”卫奶奶看向纪皖的目光带着异样的慈爱,纪皖的头皮一麻,忽然想起来,卫爸和卫妈还盼着她和卫瑾彦发展关系呢。   “好……我明天就去看看卫叔叔。”她硬着头皮说。   卫奶奶满意地走了,纪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贺予涵拎着袋子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让她有种……是在刻意回避的感觉。   她甩了甩头,把这种诡异的感觉抛到脑后,贺予涵会回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如果他知道眼前刚才那个老人是卫瑾彦的奶奶,唯一会做的就是把她揽入怀中宣誓主权把。   第二天,纪皖拎着礼物去探望了卫爸,卫爸的精神看起来的确好了很多,一见面就关切地问着她姥姥的身体。卫妈忙前忙后的,一会儿倒茶一会儿切水果,把纪皖弄得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卫瑾彦回来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卫瑾彦一身白衬衫牛仔裤,他最近跟着师傅一起在设计际安市黄罗新区美术馆,又因为父亲的病来回奔波,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了一些,却越发显得清俊优雅。   一见到父母的架势,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出手机刷出了一条新闻递给了卫妈:“妈,你看这个女孩漂亮不?”   卫妈拿过去瞧了瞧,和卫爸品评了一番,点头说:“不错,长得很有一股韵味,是刚出来的明星吗?”   “不是,我打算追她,不过听说不太好追。”卫瑾彦有点烦恼地皱了皱眉头。   卫妈大惊失色,一边暗中拧着卫瑾彦的手臂一边尴尬地笑着:“瑾彦你真是喜欢开玩笑,这女孩再漂亮也没皖皖自然好看,那都是多浓的妆多亮的光才拍出来的。”   “妈,真人更漂亮,不信我哪天带你去瞧瞧,”卫瑾彦笑着说,“皖皖也认识她,对吗皖皖?”   纪皖凑过去一看,新闻上是路青檬的照片,她应该正在一个电影节上颁奖,大波浪的卷发被光影镀上了一层浅金,明眸皓齿,顾盼嫣然。她的心绪起伏,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你要追她?现在恐怕有点难度呢。”   那天在医院里,路青檬显然已经死心,她这样性格的天之骄女,曾经放下身段倒追卫瑾彦未果,现在只怕已经挥剑斩断了情丝。   卫瑾彦点了点头:“再难也要试一试。”   卫爸和卫妈有些傻眼了,试探着问:“那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瑾彦叹了一口气,抱住了卫妈:“妈,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好心,可是我对皖皖的心意已经过去了,真的,皖皖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我也会努力去追求我的新感情,让我们自己做决定吧,不要把好意强加到我们头上了。”   最后一个心病算是圆满解决,纪皖的心情就好像这两天的阳光一样灿烂无比。   贺予涵的忙碌终于也差不多了,为了履行对田蓁蓁的诺言,他包了爱莎大酒店旋转顶层的下午茶中心,邀请这次危机中一起帮助过他的朋友们聚一聚。   纪皖特意叫上了卫瑾彦,盼着路青檬也来,能让两个人多个交集的机会。   一进门纪皖就看到了孔雀般的席衍,高大帅气的外表,时尚抢眼的服饰,让他在一众俊男美女中依然脱颖而出,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他的身旁陪着那个据说很难搞定的影后,席大公子出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难逃他的魔掌。   只是纪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他身上那件白衬衫剪裁得体,昂贵的面料贴合在身体上分外合身,袖口却戴着她送的那两颗廉价的宝石袖扣。   她的心不由得别别漏跳了几拍,心神不宁地看了身旁的贺予涵一眼。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席衍抬起手来,略带得意地朝着贺予涵扬了扬:“怎么样?我妹妹送的,嫉妒吗?”   贺予涵给了他一拳:“你就得瑟吧。”   “予涵,你可注意点,”席衍的神情很严肃,“以后有求到我的时候,我可是你的大舅哥,到时候给你使点跘子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行,大舅哥,”贺予涵点了点头,“有我报仇的时候。”   纪皖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这两个人真的已经放下了心头的芥蒂,回到了生死与共的兄弟之情。   两个人忙着去招呼朋友去了,纪皖则在门口等人,田蓁蓁刚刚给她发了短信,她和谈先生要晚一步到,路上有点堵,卫瑾彦应该快了……   刚看了一下手表,门外的走廊上走过一个熟悉的人影,贺卫澜一边打电话一边等着电梯。   一见到纪皖,贺卫澜停下了脚步,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和她打了声招呼:“今天和予涵在里面玩?”   纪皖沉默着点了点头,对这个小叔,她讨厌他对田蓁蓁的薄情,却也感念他在贺家家族纷争中的明哲保身,要是在危急关头他站在了和他有矛盾的贺予涵的对立方,只怕贺予涵没有可能赢得那么轻松。   贺卫澜好像没有感受到她的冷淡,朝里看了看:“蓁蓁呢?”   “她和她的男朋友等一会儿就到。”纪皖淡淡地说,她不希望两个人再有瓜葛了,最好再也不见。   贺卫澜的脸色微微一变,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对不起,你上次托蓁蓁转交的那封信,我以为是蓁蓁的情书,没在意压在了角落里,没能及时交给我爸。”   纪皖的胸口一闷,脱口而出:“没关系,寡情的人就是这样。”   贺卫澜的脸色更难看了:“不请我进去一起玩玩吗?”   “还是算了吧,下次让予涵单独请你。”纪皖虚伪地笑了笑,没有半点请他进去的意思。   电梯到了,出来的是卫瑾彦,纪皖很庆幸田蓁蓁堵车了,便上前替贺卫澜挡住了电梯门:“请吧,就算我恳求你放过蓁蓁,拜托了。”   电梯门徐徐合拢,看着贺卫澜的身影消失,纪皖长出了一口气。   卫瑾彦对田蓁蓁的事情略知一二,感慨着说:“贺家的人倒真是得天独厚,都长了一副能骗人的好皮相。”   “你也不赖啊,”纪皖笑着说,“都不知道有多少学妹被你骗走了芳心。”   两个人说笑着往里走去,里面已经挺热闹了,他们俩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随意地聊着天。   乐队在演奏一首**的饶舌歌曲,好些人在舞池里随意摇摆,中间有两个领舞正在跳着**的肚皮舞,非常性感,顿时把气氛都带得热闹了起来。   卫瑾彦看着看着,忽然眼神有些迷蒙了起来。   “怎么了?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纪皖饶有兴味地问。   “路青檬跳肚皮舞的时候很漂亮,”卫瑾彦微笑着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在跳舞,几乎全场的男性都被她吸引了。”   “包括你吗?”   卫瑾彦回忆了片刻,脸色微赧:“那会儿没有,我觉得这女孩太疯了,潜意识有点反感。”   “那现在呢?”   “我想再看一遍她跳舞,”卫瑾彦有些怅然,“可能没机会了。”   “不会的,”纪皖鼓励说,“今天她会来,想说什么赶紧准备一下,别到时候忘词了。”   卫瑾彦闭上眼睛想了想,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眼里一片温柔:“亲爱的,柠檬很酸,回味却无穷,给我一个机会细细品尝好吗?”   纪皖“噗嗤”一乐,到底是卫瑾彦,表白都如此优雅。   她把水杯上的柠檬片往卫瑾彦面前一凑:“喏,给你,到时候拿着更应景。”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了“叮当”一声,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不远处贺予涵呆呆地看着他们,脚下是碎成了几片的玻璃杯。贺予涵身旁的几个朋友被吓了一跳,侍应生疾步过来收拾残局,而他却猝然推开了人,大步朝外走去。   纪皖本能地看了看自己和卫瑾彦,没觉得两个人的言行举止有什么让人误会的倾向,不由得困惑地问:“瑾彦,他怎么了?”   卫瑾彦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到底以为我们俩是什么关系?难道你还没有和他说清楚吗?”   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纪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假思索地朝着贺予涵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妹子们看完随手留个言鼓励一下吧,醋哥在爬季榜,想再往上几个位置,么么哒~~ ☆、第88章   旋转餐厅很大,纪皖转了两圈都没找到贺予涵的身影,急出一身汗来,打了电话,一溜儿枯燥的“嘟嘟”声,让人听了愈加心烦意乱。   迎头撞上了刚到的路青檬,纪皖也顾不得了,只好拽着她问:“我找不到予涵了,你说他会一个人躲到哪里去了?”   路青檬看着她紧抓的手,脸色略带古怪:“我不知道,不过这里是个环形,只有一个安全通道和电梯能下去,如果他还在这里,要么你去……男厕所看看?”   五星级大酒店的厕所也分外豪华富丽,一进去就好像迷宫似的,拼花的大理石地面,水晶石铺就的墙掐着金边,要不是门口的标志,纪皖还以为这是什么豪华包房。   男厕门口挂了一个“清洁中”的牌子,纪皖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贺予涵的名字。   里面没有回应,她豁出去了,反正今天顶层被包了,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被贺予涵的朋友看笑话。   推开厚重的门,纪皖定了定神,幸好,厕所里没有什么人,也没有清洁人员在清扫,她四下看了看,走到转角处,赫然看到贺予涵靠在最里面的墙上,手中点着一支烟,他的侧脸隐在缭绕的烟雾中,有些模糊。   纪皖从来没有看到贺予涵抽过烟,不过,他这样颓废的模样也很帅很迷人。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她盯着看了半晌才轻声问道。   夹着烟的手指颤了颤,贺予涵倏地一下转过脸来,眼底的阴鸷还没消去,那神情还有些森冷。   这样的表情纪皖见过很多次,而这一次,她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而是从心底浮起了那么几分酸软,那酸软渐渐发酵,充盈了她的胸口。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   她的声音低柔,软软的,好像春天刚刚冒尖的嫩芽,骚弄着贺予涵被嫉妒刺激得快要失控的心脏。   他沉默了片刻,勉强笑了笑说:“没想什么……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就会好了,我知道瑾彦是你的好朋友,只是一时有点失控,你放心,我也会把他当成……”   纪皖的眉头轻蹙:“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其他念头瞒着我?”   贺予涵猝然抬起手来,猛吸了一口烟,把那尼古丁尽数吞入腹中,好像这样就能麻痹他心底的狂乱。随手把烟蒂按灭在窗台上,他朝着前走了两步,定定地看着纪皖,想把眼前这个身影刻入脑海。   良久,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一下子将纪皖拥入了怀中。   “皖皖,”他哑声说着,这样,就看不到纪皖的脸了,他才有勇气把接下去的话说出来,“我在想,如果你心里喜欢的是卫瑾彦……我可以……可以……放你走……”   他说不下去了,身体的某一部分好像被他亲手撕裂,痛入心扉。   纪皖在他怀里用力地挣扎了起来,他却固执地没有松开。   卫瑾彦和纪皖言笑晏晏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那样轻松自在、那样默契无间,多年前那个女孩眼含憧憬的表情仿佛和刚才的纪皖重叠。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暗恋的人,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成他的替身。”   经历了这么多痛苦和挣扎,更经历了那生死攸关的劫难,纵然他心里有多想把纪皖绑在身边,却忽然明白了,纪皖由心而发的幸福微笑,才是他真正想要看到的。   “你不用因为我救了你就心怀感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是古时候的话本,如果和卫瑾彦在一起能让你更快乐,不用因为同情和怜悯勉强自己和我在一起。”贺予涵一口气说完,咬紧牙关松开了抱着纪皖的手,趁着他还没有后悔,趁着他还能控制自己的言行,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贺予涵!”   纪皖愕然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叫了一声。   贺予涵的脚步顿了顿,他压抑的声音中饱含痛楚:“趁着我还没有后悔,你赶紧和他一起走吧……”   身后的脚步声一步步地响起,更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声,好像裹挟着无尽的怒意,在经过他身边时,他的手被用力一拉,他猝不及防,身体随着那力量晃了晃。   “原来你成天闷声不响的是在盘算这些,谁说我是因为你的救命之恩才说爱你的?”纪皖一边咬着牙问,一边用力拽着他大步朝前走去。   “你……你去哪里?”贺予涵愕然问。   “跟我走就是了,笨蛋。”纪皖不想理他了。   两个人一路下了电梯,走出酒店,到了大街上,纪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就对师傅说:“麻烦,际安市实验高中。”   出租车一路飞驰,驾驶员滔滔不绝地从实验高中的重点率谈到了教育制度改革,又从教改一路谈到了房价,从房价一路谈到了经济形势……大有指点江山、忧国忧民的气概。   纪皖板着脸坐在旁边一声不吭,贺予涵如坠云雾之中,心不在焉地“嗯啊”应和两句,不时地偷窥着纪皖的表情。   母校坐落在英才路上,即使经过了七年多的离别,这座百年名校还是和从前一样静静地伫立在那一片林木森森中。   刚好是周六,学生们都放假了,门卫把他们拦住盘问了几句,纪皖一脸平静地说来找篮球培训的弟弟说件事情就走。学校篮球队的确每周末都在这里训练,门卫信了。   校园很大,一共有五栋教学楼形成了一个凹型,体育馆、标准操场都在教学楼的后面,正值夏季,小路两旁草木繁盛,还有一阵香馥浓郁的栀子花香传来。   路过一个宣传栏,纪皖停住了脚步,上面贴着际安高中这一学期的活动掠影,每年的第二学期,学校都会在期中后期末前搞一个艺术节,上面都是学生表扬的照片。   “还记得那年新年联欢吗?你的照片也在这里出现过。”纪皖的眼神迷蒙,回忆着那青涩的岁月。   贺予涵当然记得,他就是在那次联欢会上一曲成名,此后成了学校女生眼中的香馍馍,收到情书无数。   “你弹吉他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帅气的男生,真想就这样一直看上一辈子。”纪皖轻声地自言自语,耳根隐隐有可疑的红色泛起。   贺予涵愕然:“你说什么……”   纪皖没理他,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前面是他们高中时候的教学楼,高一在二楼,高二搬到了三楼,被围起来的是一个大大的庭院式花园,栽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高低错落,是他们在午休时最喜欢呆的地方。   纪皖驾轻就熟地来到了庭院最北边的角落里,那里的一颗瓜子黄杨还是那样碧绿葱茏,那形状被修剪得和从前一样圆润漂亮。   “我以前经常在这片草地上看书,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我们教室的走廊,”纪皖仰起脸来指着那个方向,“那个学期每天午休,你都会去操场打球,然后大汗淋漓地从这里回去。每次你都会在这里的栏杆上趴一会儿,我这里刚好能看到你的侧脸。”   贺予涵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那会儿他刚注意到这个淡漠的班长,又加上那晚的夜遇,对纪皖有了那么几分不可言说的微妙心思,偶尔有一次发现纪皖喜欢坐在这里看书,就每次假借趴着凉快凉快偷窥纪皖。   纪皖没有回答,指了指那棵黄杨树的树干:“你下去看看,我刻的东西应该还在。”   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却又完全不敢置信,贺予涵屏息呆愣了片刻,俯下身去在一从枝杈的缝隙中努力寻找着。   那是一个形状有些奇特的图案,可能是时间久远的缘故,贺予涵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看出那是一条鱼。   鱼。   予。   贺予涵瞬间清醒,忽然一下直起身来,抓住了纪皖的手臂,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激动:“皖皖……难道你那时候……”   纪皖甩开了他的手,继续大步朝前走去,穿过了教学楼的门厅,操场上有有好几个学生在捉对厮杀打球,阳光跳跃在他们脸上,隔得老远也能感受到他们逼人的青春。   操场的尽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蔷薇,走得近了,可以看到小小的蔷薇花苞开始探出头来。夏风轻轻掠过,绿叶簌簌作响,两个人四目相对,几乎和从前是一样的场景。   贺予涵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呐呐地道:“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   “予涵,我没有骗你,”纪皖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柔情缱绻,这个男人是如此深深地爱着她,为她付出了良多,也为了得到她做了很多错事,然而,她看到了贺予涵愿意为她改变的那颗心,此时此刻,她愿意为了贺予涵褪下身上的重壳,褪下一直以来的保护色,对这个男人真诚地表白,“那时候我的确有暗恋的人,我很喜欢他,曾经偷偷地关注了他很久,当他对我说喜欢的时候,我觉得天空是那么蓝,空气是那么清新,世界是那么美好,那个人,就是你。对不起,那时候是我太胆小,把你放弃,幸好你回来了我们才没有错过,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的救命之恩,而是因为你是你,是我一开始就暗恋的贺予涵。”   她从脖子上扯出了那根一直挂着的项链,结婚男戒在上面熠熠生辉。   “予涵,现在,你想对我说什么?还要把我赶到瑾彦身边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妹子们昨天踊跃的留言!好感动,耐你们~~我要努力爬榜!   感谢土豪云端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19 12:41:40,扑倒么么哒~~ ☆、第89章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还有什么比这个结果更美好的吗?   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彼此相爱的。   男戒上的钻石在阳光下闪动着璀璨的光芒,纪皖小心翼翼地把它从项链中褪了出来,握住了贺予涵的手,将它套入了贺予涵的无名指上,举起左手,两枚戒指并排而立,仿佛意味着两人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分离。   喉咙好像被什么给堵住了,那是幸福的声音想要叫嚣着冲出来。   贺予涵猝然抱住了眼前这个女人,双臂紧紧地收拢,那用力之大,仿佛想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皖皖……怎么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我爱你……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喃喃地低语着。   耳边传来了一阵口哨声,纪皖回头一看,那群打篮球的男生笑嘻嘻地靠在篮球架上对着他们喊:   “少儿不宜哦。”   “不要引诱我们谈恋爱。”   纪皖的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在贺予涵的怀里挣扎着,贺予涵却不肯放手,捉住了她的红唇来了一个缠绵而热烈的吻,纪皖的腿都软了,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贺予涵的身上。等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纪皖的脸整个都埋进了贺予涵的胸口,太丢人了,当着这么几个高中生的面。   “哥你真有手段,你们当初是不是在这里早恋啊?”   “肯定是我们学长和学姐。”   “哎你们当时谈恋爱没被抓典型吗?”   那群高中生兴奋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贺予涵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两眼,教训说:“小小年纪要好好读书,别总想着谈恋爱。”   男生们齐声“切”了一声,一脸的鄙夷:“和我们教导主任说得一模一样。”   “不过,”贺予涵转了话风,“看到好妹子趁早先在她身上打个印章,然后再努力奋斗,别等奋斗完了妹子不见了。”   男生们哄笑了起来,里面有两个男生可能有喜欢的人了,立刻成为了众矢之的。   等两个人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日暮西斜,彩霞满天了,席衍打了个电话来,嘲讽说:“哎呦予涵,这就是你所说的请客感谢吗?能多些真诚少些套路嘛,把我们晾在这里自己去享受二人世界,这也太不仗义了吧?”   “大舅哥不是白做的,”贺予涵正色说,“关键时刻就要靠你镇场子了,替我和皖皖多招呼点,谢了兄弟。”   “你等着,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席衍咬牙切齿地说。   “这种来自单身狗的威胁都是浮云。”贺予涵半点也不怵。   挂了电话,纪皖不解地问:“我们不回去了吗?”   “回去干嘛?”贺予涵的眼里跳动着别样的光芒,“为了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现在该马上回家享受烛光晚餐,再来一场**苦短的灵魂交流,浪费了这么多天,一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纪皖装作没听见后面一句,淡然地转过脸去:“回家烛光晚餐太麻烦了,不如在外面随便吃点。”   耳根被湿漉漉地舔了一下,一阵酥麻迅速地传入四肢百骸,纪皖红着脸瞪了贺予涵一眼,再也维持不住那淡然的面具。   “皖皖这是同意灵魂交流了吗?”贺予涵压低声音魅惑地问。   两个人的手机铃声一前一后骤然响了起来,打破了他旖旎的幻想。   一个是贺宁打来的,一个是姥姥家的座机。   贺予涵和纪皖对望一眼,同一时间几乎都有点胆颤,不由得飞快地接起了手机。   “予涵,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我不想懂了,也不想猜了,总而言之,我不能容忍你再拖下去了,现在我在亲家外婆这里,你赶紧过来一下。”贺宁威严地说。   “囡囡啊你快回来,”姥姥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些许的慌张,“来了一个老头说是小涵的爷爷,看上去有点凶,姥姥心里头发憷,不知道哪一句话就说错了……”   烛光晚餐成了双方见家长的聚会,灵魂交流暂时被搁置了。   贺宁定了状元阁的包厢,这是际安市最古老的一家饭店,据说已经有几百年的传承了。饭店经过多次修整,飞檐翘角、古色古香,早已成为际安市的一景,成为城中一些年长传统的富豪宴请宾客的首选。   餐桌正中放着一大束鲜花,看上去十分正式和隆重,姥姥头一次到这么高档的酒店,拾掇得十分整齐,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箍绷紧,衣服的扣子扣到了第一颗,看上去略带拘谨。   和初见时那个蛮横强硬的老人简直判若两人,贺宁看上去一派和蔼可亲,不仅对着姥姥大夸纪皖温柔体贴,还夸奖她思维敏捷、能力卓越,在关键时刻临危不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这让纪皖深深地怀疑,从前那个对她苛刻的爷爷是不是她的幻觉。   贺卫安、占芸也来了,贺予彤穿着公主裙,拿着仙女棒,看上去就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公主,她在贺宁面前非常乖,完全看不出半点小魔女的模样。   姥姥很喜欢她,一个劲儿地夸她“俊”,和皖皖小时候一样可爱。   “她姥姥,依我看,这婚礼越早越好,省得这俩孩子又出什么幺蛾子,”贺宁乐呵呵地说,“上次是予涵太仓促了,太不尊重皖皖和您了,这次正好,也不算什么复婚不复婚,就按照第一次的婚礼办,办得越隆重越好,让这两孩子以后吵架的时候掂量掂量着婚礼的分量看看能不能动其他歪脑筋。”   姥姥的紧张终于在一桌美食和席间轻松的气氛中褪去了,连连点头附和:“他爷爷说的对,要隆重一点,皖皖的嫁妆我们家都准备好了,你们拿过来的聘礼和酒席钱我都会用在皖皖身上的,咱不怕花钱。”   两亲家因为聘礼吵架的很多,女方嫌男方小气,男方嫌女方狮子大开口,更有好多农村里有陋习,聘礼上贪得无厌,直接就当是卖女儿了。   姥姥见多了这样的事情,早就打算好了,就算贺家再有钱,她也不打算贪任何小便宜,以免纪皖以后在贺家、在贺予涵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今天她根本没叫上自己的儿子和媳妇,省得闹心。   “行,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两家以后就是一家了,不用见外,”贺宁也不介意,很尊重姥姥的想法,“我明天就去合个八字算个黄道吉日,算好了再定日子。”   “合个八字……”贺予涵的嘴角有些抽搐,“这都什么年代了,爷爷你能不能不要搞这些东西?”   贺宁威严地瞟了他一眼:“什么年代了都要尊重传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上次没算,结果就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看来上回那次仓促的婚姻要被这老人们拿出来说上一辈子。   贺予涵无语了:“那万一算出来不合呢?我们就不复婚了?”   姥姥赶紧“呸”了两声:“你这孩子怎么乌鸦嘴啊,肯定合的,不可能不合。”   纪皖在一旁狐疑地问:“姥姥你怎么知道啊?”   姥姥支吾了两声,好一会儿才尴尬地说:“我上回闲着没事就找人把你们俩的八字合了合,大吉啊,我就琢磨了,既然大吉怎么就闹掰了,肯定还能再好上的,我这心就定了,你看这不是又好上了……”   纪皖和贺予涵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老人家是不是都好这一口,算了,随便他们折腾吧。   这一顿饭吃得喜乐祥和,一直到了八点多才圆满结束,贺予涵开着车把纪皖和姥姥送到了家里。下车的时候贺予涵殷勤地去扶姥姥,一直到了楼道口,姥姥一路絮叨着说:“小涵你也累了吧,这阵子辛苦你了,赶紧回家去休息吧……”   贺予涵神色自若:“没事,姥姥我扶你上楼。”   “不用了,皖皖扶着我上去就好了……”姥姥深怕麻烦他。   贺予涵略带僵硬地看向纪皖,眼里是满满的威胁。   纪皖忍住笑,小声说:“反正还早,一起上去坐一会儿吧。”   姥姥这才恍然大悟,连声道:“对对对,一块儿上去,瞧我这老糊涂。”   客厅不大,三人沙发是那种布艺的,坐着三个人有点挤,贺予涵头一次后悔当时为了考虑纪皖和姥姥的承受能力选了这么一个小套型。幸好姥姥深谙他的心思,稍作了片刻就说自己困了,到卧室去睡觉了。   掩上门的一刹那,姥姥意味深长地朝着贺予涵眨了眨眼,一脸的了然:“要是不想回去,就睡在姥姥家吧,就是客房那床有点小,你别嫌弃。”   贺予涵装君子装了一整个晚上,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还没等纪皖回过神来,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纪皖轻呼了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襟:“你干什么……把我放下……”   贺予涵故意冷笑了一声:“放下?做梦!姥姥都把你卖给我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了。”他一脚踢开了客房的门,那张有点小的客房床就在墙边,目测只有一米三。   他把纪皖轻抛在了床上,随后便压了上去,床发出咯吱的声音,让人怀疑下一刻是不是就要倒塌下来。   炽烈的吻一下下地落了下来,在身上点燃了一道道的火苗,所有的意识都好像被驱散了,只能凭着本能随着那热吻起舞。   “别……姥姥……就在隔壁……”纪皖好不容易捡回了一丝仅剩的理智,断断续续地开口。   脖子上被啃噬了一口,贺予涵还不解气,又用力地在上面吮了一口,留下了一道粉色的印记。   一阵战栗从纪皖心头泛起,迅速地渗入了四肢百骸,她低吟了一声,钻入了贺予涵的怀里,两个人几乎紧贴在一起,她轻易便感受到了贺予涵的蓄势待发。   贺予涵闷哼了一声,咬紧牙关,好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皖皖,你这是在考验我的定力吗?”   纪皖心一软,抬手抱住了贺予涵,显然是默许了。   贺予涵反倒不动了,急促的喘息渐渐平息了下来,最后,他不带**地在纪皖脸上轻啄了几下,低声说:“算了,不着急,明天保姆回来了你就不用留在这里了,咱们去把大事办好再收拾你。”    ☆、第90章   贺予涵的大事当然就是正式去民政局办理复婚的手续。   得赶紧重新把结婚证领了,要不然总觉得这心好像吊在半空中似的,时不时地被咯噔一下。   偏偏第二天和宇财团里忙得很,和宇财团不像函念投资,是贺予涵一手发展壮大,只要贺予涵一回来人心就定了,和和宇财团作为大型上市集团公司,各方牵扯的利益很多,各个分公司、子公司还有各个高管都被前阵子的事情搞得人心惶惶的,需要贺予涵花大力气整顿安抚。   原本约好下午两点贺予涵来接她一起去民政局,却因为一场临时的会议有了变故,阿卓先过来接她,然后再去公司等贺予涵。   到了和宇财团,纪皖看了看时间刚好两点,贺予涵可能还需要十五分钟,她便上楼到了贺予涵的办公室,顺道参观一下这家享誉国内的大型财团。   和函念投资时尚简约的风格不同,和宇财团就完全带了大财团的气势,豪华奢侈,令人咋舌。   光是贺予涵总裁办公室的那一套红木办公家具,就得值上个几百万吧,就别提贺宁那董事长办公室了。   转了一圈,纪皖刚想去办公室坐一会儿,迎面碰上了贺予灵和盛海生走了过来。   贺予灵目前在和宇地产做研发部主管,据贺予涵说,他在观察贺予灵的能力到底如何,如果是可用之才,他不介意让贺予灵一步一个脚印慢慢上来。   “大嫂你来了,”贺予灵招呼说,“我找大哥来签个字,办完事情顺道和海生一起出去玩。”   盛海生有些尴尬,期期艾艾地说:“皖皖……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们聊,”贺予灵倒是很大方,“我去那边找谢助理先看一下合同。”   纪皖和盛海生相对片刻,一时之间有些无语,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是盛海生先开了口:“皖皖,你和贺总这是要复婚了吧?恭喜你。”   “谢谢,”纪皖心里有些微的感慨,其实,如果没有盛海生的家人,如果她不是从小生长在那样一个家庭,他们俩说不定就会成了一对最普通的夫妻,收获一份最平凡的幸福,“你也是,予灵看起来很喜欢你,你也要幸福。”   盛海生看着贺予灵离开的方向,显然有些烦恼:“她和你完全不一样,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也不是特别帅,又不会说甜言蜜语,她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你很好,真的,”纪皖真诚地说,“其实那时候是我不对,我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就想把一切可能都杜绝在萌芽状态,你妈和你姐不是你,是我没有勇气和你走到最后,予灵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既然肯为你改变自己,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盛海生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我妈和我姐……就别提了,成天变着法子要让予灵出钱出力,一会儿帮舅舅,一会儿帮外甥,没完没了,弄得我好像吃软饭似的。”   “海生,有时候……你还是要有自己的主意,别被她们牵着鼻子走,”纪皖叮嘱说,“不然予灵再大度,心里也会不舒服。”   “我知道,”盛海生看着她,忍了好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你和贺予涵还有那约法三章吗?有时候别太好强,结婚以后两个人都就一家人了,还分你的我的就不合适,AA制有点伤感情。”   纪皖的神情也尴尬了起来,想起从前她对盛海生的要求,她有点不好意思:“我尽量改,只是有时候好像成了本能了。”   盛海生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怅然地笑了:“皖皖,看来你是真的爱上贺予涵了,都愿意为了他改你的约法三章,那时候……你和我分手是对的。”   “你也一样。”纪皖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歉意,两个人相识相恋在彼此还不太成熟的时候,最终无疾而终。   背后传来一阵轻咳声,纪皖回头一看,贺予涵快步走了过来,好像宣誓主权似的伸手一揽:“聊什么呢?”   盛海生看到他有点犯怵,后退了一步呐呐地说:“没聊啥,我……我陪予灵过来的……”   正说话着,贺予灵也走了过来,调侃说:“大哥你怎么又板着脸,知道吗,我们分公司的人都给你起外号了,叫贺氏铁木真。”   盛海生戳了她一下,贺予灵挤了挤眼:“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不然我成了叛徒了,大哥你别一脸妒夫模样,海生现在是我的了,和嫂子没关系,我们俩放年假去了,你和嫂子也甜蜜过二人世界吧,拜拜。”   两个人手挽手地走了,贺予涵转身拉着纪皖进了办公室里,还没等门合拢,他忽然使了个巧劲,一把把纪皖推在了墙壁上,双臂禁锢了她身体。   纪皖刚刚轻呼出声,贺予涵的吻便落了下来,夹杂着他模模糊糊的声音:“上了爷爷的当了……忙成这样……我也要去度假……”   还没等他吻得尽兴,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谢宁绷紧的声音响了起来:“贺少,还有两份文件要你签字。”   贺予涵的手臂僵了僵,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又吸吮了两下,这才松开了纪皖,他满意地看着眼前嫣红如火的唇瓣,舔了舔嘴角:“再等我一会儿。”   纪皖轻应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谢宁绷着脸,快速地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将文件递给了贺予涵,说话声也愈发地简练,贺予涵坐在办公桌前神色冷肃,凝神看了片刻,又问了好几个问题。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他的目光深邃,脸庞在光影中轮廓分明,浑身上下充斥着那种属于上位者的男性荷尔蒙。   纪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不知不觉间目光便痴了。   直到一声轻咳响起,她才恍然惊醒,刚好对上了贺予涵玩味的眼神。   “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太迷人了?”贺予涵一本正经地问。   一旁谢宁紧绷的脸有些拧不住了。   纪皖瞪了他一眼,掩饰着喝了一口面前的茶:“好了没?”   没有得到肯定,贺予涵的语气变得有些酸溜溜了起来,继续锲而不舍地问:“比起盛海生怎么样?”   谢宁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纪皖也被水呛了一口,咳嗽了起来。   “在我眼里,你是最帅最迷人的,”纪皖怕他又胡思乱想折腾点事情出来,看着他语意真诚地说,“谁都比不上你。”   贺予涵这才脸色稍霁,矜持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谢宁很想大笑,不过在贺予涵看过来的阴森目光威胁下还是忍住了:“贺少……出发了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贺予涵很是不满,“我很凶吗?听说有人叫我贺氏铁木真,这是什么意思?”   谢宁忍得很辛苦,肩膀都在耸动:“贺少,不要在意这细节,你在纪小姐面前一定是最温柔最体贴的存在,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省得民政局的老师下班了。”   贺予涵总算放过了可怜的谢宁,和纪皖手拉手出了办公室。   民政局离和宇财团有段距离,要经过市区最繁华的北州路,算算这是第三次去民政局了,想想第一次的茫然无助、第二次的决绝狠心,这一次纪皖的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田蓁蓁发来了一条微信:晚上一起去看电影,我男神今天电影首秀,我订了票捧场,不许说不。   纪皖好笑地回了一句:你男神是谁?变化太快我跟不上。   田蓁蓁怒了:行了,知道你男神一直都没变,是咱们的国民欧巴行了吧,赶紧让他去微博瞧瞧,都多少天没去照应他那群饥渴的粉丝了,下面都一片哭爹喊娘的了。   果然,纪皖打开微博一看,贺予涵最后一条微博好像是十天前发的,底下的评论和转发量都远远地超过了前几条微博,一溜儿在追问欧巴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了,怎么都不更博。   “看什么呢?”贺予涵靠在她身上慵懒地问。   “你的微博,怎么不发了?”   “我懒得折腾,又不靠它活。”他漫不经心地说。   “我看你以前不是挺爱玩的吗?”纪皖纳闷地问。   贺予涵转过脸来看着她,眼神温柔缱绻:“你看看,我都是什么时候喜欢发微博的。”   纪皖心中一动,随意滑动了几下看着上面的日期,很早以前她就在奇怪,像贺予涵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沉溺于这样的虚拟世界?   “皖皖,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就想着在微博上蹦跶两下,”贺予涵轻捋着她的头发,那柔顺的长发嵌入指缝,带来一阵阵丝滑的感觉,有她在身旁真好,触手可及,而不是只能在虚拟的世界中幻想她的存在,“我想,上了热门上了头条,你就该看到我了,就不会渐渐忘了我的存在了。”   合着这微博于贺予涵只是一个蹦跶的工具。   等两个人和好的时候,他就把这个工具抛弃了。   纪皖哭笑不得:“你……你这样利用你的粉丝,他们知道了要伤心了。”   贺予涵漫不经心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几千万粉丝,他们要伤心我怎么管得过来,我只要管你会不会伤心就好了,他们很快就会把我忘了的。”   这话听起来有点凉薄,不过,算是另类的甜言蜜语吧。   纪皖靠在他的肩头,微笑着想。   很快,民政局就到了。两个人一路到了窗口,递上了身份证,填写了申请表,窗口这回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年长老师,简短问了几句就拿起他们的身份证核查,还没等他们俩说话,那老师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大叫了起来:“哎呀,可算找到你了!贺予涵是伐,你可把我们给坑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少:呵呵哒,你又给我安排什么幺蛾子?   醋哥:→_→   醋哥的作收在缓慢地增长,还差一百多个就能到3000啦(掩面,这么自豪地真的不嫌丢人吗……)求还没有收过的小天使们添砖加瓦,求作者收藏加速~~   感谢读者“大灰狼报数”,灌溉营养液。 ☆、第91章   贺予涵和纪皖都吓了一跳,要不是这里是民政局,他们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事情被抓住了。   老师几乎是从窗口冲了出来,抓着贺予涵一顿教训:“你这人怎么回事?上回办离婚手续为什么不是自己亲自来?写了一张委托代理书,这是不合法的懂不懂?”   谢宁慌忙上来打圆场:“哎呀老师,上次是我来的代理办理离婚手续的,这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你这个年轻人更是离谱,离婚手续能□□吗?”老师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说话很快,几乎好像连珠炮一样。   大厅里乱哄哄的,好几个穿着制服的老师都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贺予涵终于给弄明白了,大伙儿都这么着急气愤,是因为前阵子民政局因为代理办理离婚的事情吃了一趟官司。   一年前的时候有对夫妻办理离婚,当时男方因为意外出了车祸没来,是男方的弟弟□□的,因为没有子女纠葛、财产分割双方也都没有异议,民政局的老师就给办了。等过了大半年女方才知道,男方当年买了彩票中了奖,出了车祸快死了,因为一开始两个人就在闹离婚,她前婆婆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让弟弟赶紧□□哥哥的离婚,不让媳妇分钱。   女方得知这个消息气得不得了,律师就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她告民政局违反法律规定,离婚必须双方当事人到场,要求法院判决离婚无效,共同分割彩票中奖的钱。   这事还闹上了当时的社会新闻,传得沸沸扬扬,最后女方分了一小部分钱,官司也就不了了之。   民政局领导这面子丢大了,大会小会批评当事的办事员,扣了奖金,还调低办事员的岗位类别,更在全局清查有没有这种□□离婚的案例,这不,前两天这一查就查到贺予涵的这桩离婚案去了。   当时给纪皖办离婚的那个老师一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脸色非常不好看:“贺予涵你怎么回事,留的电话打一百次才能通,通了还说一通废话,说是没预约得排队等,这架子也太大了吧?”   谢宁当时留的是和宇财团的一个公众电话,打过去直接点名要见总裁,口气也不怎么好,当然没人理她。   老师们七嘴八舌地批评贺予涵,贺予涵沉着脸一声不吭,眼神却有些古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纪皖在一旁看得有点胆颤,她深怕贺予涵来了脾气和老师们吵起来,赶紧在他掌心挠了挠以示安慰。   “那你们的意思是……我们上次的离婚不作数的?”贺予涵陡然精神了起来,“我们俩现在还是结婚状态?”   老师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赶紧解释:“不是的,离婚是离了,就是要补一下手续。”   “我看也别补了,就让我们俩违反法律规定没离成婚好了,你们有什么损失直接告诉他,双倍负责赔偿,”贺予涵指了指谢宁,又从口袋里取出了那本离婚证,迫不及待地塞进了老师的手里,“这离婚证退给你们,我们俩的结婚证赶紧还回来。”   老师额头上冒汗了:“不行,你一定要补一下离婚手续,否则的话我们系统里没法处理。”   贺予涵的眉头皱了起来,表情有些不太好看:“那是不是我也要去起诉一下离婚无效,你们才会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走?”   老师急眼了,一把就抓住了纪皖:“你是纪皖是吧?当初要不是你求我我也不会破例帮你办了离婚,当时我可算是帮你忙的,这事你得帮我,只要重新填张表格签字就好,不耽误你们复婚,他这样不答应不是让我这好人没好报啊?”   纪皖赶紧安慰了她几句,回头瞟了贺予涵一眼:“好了,别为难人家了,赶紧过来办手续吧。”   贺予涵有些悻然,要是上回的离婚不算,那听起来有多美好,不过,如果他坚持,看起来纪皖是要不高兴的,算了,皖皖开心最重要,别的都是虚的。   等忙完所有的手续,重新拿到那两本红本本的时候,贺予涵终于舒心了,脸色也不阴森了,巧克力和饼干的小套盒分发到了民政局每一位在场人的手中,就连门卫大爷也没拉下。   为了庆祝复婚,贺予涵把晚餐定在了黄罗江外滩边上的一家法式餐厅,餐厅就在江边的一座法式建筑旁,背后是一家有几百年历史的教堂,门前铺满了白色的沙砾,白色的帐篷搭在沙砾上,用玫瑰花铺就的花道美得令人窒息。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穿着白色制服的厨师和侍应生在列道欢迎,贺予涵把整座餐厅都包下来了。   这实在有些奢侈浪费,然而,江风轻抚,花香醉人,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纪皖想要责怪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就让自己放纵一回吧,最多她下次回请的时候也挑个奢侈点的地方,偶尔一次,也不至于让现在的她破产。   背后乐声悠扬,一个小型的乐队在树影下演奏着乐曲。   大厨就在他们位置的不远处烹制美食,火焰翻飞,刀铲飞舞,看上去就像一场饕餮盛宴。   前菜有一道精美的鱼子酱鲜果沙拉,里面有纪皖最喜欢的芒果粒,芒果裹着酸奶,酸甜软糯,她不一会儿就吃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贺予涵的那一份。   “想要吗?”贺予涵插起一块芒果粒。   纪皖点了点头,飞快地凑了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贺予涵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面前的那一份就被纪皖抢走了。   这算是美□□惑吗?贺予涵的眸色渐深,意味深长地说:“好,回家后你等着。”   纪皖的耳根一红,瞟了他一眼,那媚眼如丝,勾得贺予涵全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起来。   他在心中默念着清心咒,好不容易才把拖纪皖回家的念头压了下来:这是一个美好的晚上,当然不能只有**的记忆。   纪皖不能喝酒,这显然是件遗憾的事情,要不然看着她醉眼朦胧,一定是最美的景色。幸好餐厅调配的饮料也很好喝,是那种各种果汁混杂在一起的,清凉中带着微甜,纪皖一不留神多喝了一杯,便起身上了个洗手间。   等她回来的时候,白色的沙砾中点起了星星点点的蜡烛,围着帐篷轻轻摇曳,烛光中,贺予涵斜靠在高脚凳上,一把吉他架在腿上,低头拨弄着琴弦。   他额间的碎发低垂了下来,被风吹得一荡一荡的,身上的那件白衬衫贴合在肌肉上,勾勒出他精瘦而挺拔的身材。   在柔和的光晕中,多年前那个白衣少年仿佛穿越了时空,静静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喑哑的磁性,唱了一句“斑马斑马”,抬起头来,那深邃的目光落在纪皖的脸颊。   血液中仿佛有什么在涌动,和年少时那久远的悸动混杂了起来。纪皖不自禁地随着旋律轻声接唱了下去。   声音一高一低,一亮一暗,却出奇得和谐,在这皎洁的月色下渐渐响起,又渐渐消散。   一曲终了,贺予涵扔下了吉他,两个人轻轻相拥,额头相抵,随着轻慢的乐曲声缓缓摇摆着。   “皖皖,我想弹一辈子吉他给你听。”   “嗯,”纪皖轻应了一声,“我唱一辈子斑马给你听。”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不着边际的傻话,任凭时间流逝,就好像这夜空下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岁月静好。   直到侍应生再次手持托盘走到桌边,贺予涵才松开了手,餐后的甜点好了,再不吃怕失了风味。   这一顿晚餐几近完美,贺予涵非常满意,结账的时候给了丰厚的小费,挽着纪皖心满意足地沿着玫瑰□□出了餐厅,脑子里开始浮现了各种粉色的念头,肾上腺素开始分泌。   然而他的运气好像不太好,一出门迎头就碰上了贺予灵和她的闺蜜沈卫雅。   “予涵!”沈卫雅很高兴,老远就冲着他招手,“你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就你们俩在江边瞎逛?女孩子注意安全。”贺予涵飞扬的心情被拽下一个角,板着脸教训说。   贺予灵“切”了一声:“你以为我们是省油的灯吗?”   沈卫雅拽了贺予灵一下,高兴地说:“谢谢关心,不如你和我们一起逛逛,顺道临时当一下护花使者。”   贺予涵的脸都黑了:“我们有要紧事。”   贺予灵连忙打圆场:“大哥和大嫂约会呢,我们就不要当电灯泡了,走啦,那家专卖店来了新款,我们去挑挑。”   她一边说一边把沈卫雅往前拉,沈卫雅嘟囔了几句拗不过她,渐行渐远,只是半路上还一直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   贺予涵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纪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卫雅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怎么了?”贺予涵奇怪地问。   “她为什么现在还对你这么亲热?”纪皖淡淡地问。   贺予涵略微有点紧张:“我们两家一直交情不错,我一直当她是妹妹,没有其他的。”   “上次她和我说,她照顾你很久,我那时候对你那么无情,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妹妹,你一定也有点动心了吧?”纪皖垂下眼眸,脚尖一下一下地提着小石子。   贺予涵的手心渗出汗来,下意识地就抓住了纪皖的手臂:“没有,我心里一直都想着你,没有半点空隙给……”   纪皖不是这样爱挑刺的女孩。   贺予涵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住了口,他捧起纪皖的脸颊,果不其然,纪皖低垂的眼眸弯弯,里面闪动着盈盈的笑意。   “好啊,你居然戏弄我,”贺予涵顿时明白了,恨恨在她鼻尖拧了一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纪皖靠在他的胸膛上吃吃地笑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予涵,其实……我吃醋了。”   贺予涵一时没听清,愕然问:“你说什么?”   他的胸膛宽厚,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微微震动着,纪皖痴恋地沉溺了几秒,低低地说:“那天她说她照顾过你的时候,其实我吃醋了,要是我那时候……没和你分手,要是照顾你的是我……就好了。”   这可能是贺予涵听到的最美的情话。   他的喉结颤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诅咒般的低喃,随即便大步拉着纪皖朝前走去:“走,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是糖,甜到倒牙……继续发糖虐狗!继续爬榜,求留言ing~~ ☆、第92章   空置了许久的公寓终于同时迎来了它的男女主人。   一打开门,便有一股馨香传来,保姆每天都来打扫,今天更在贺予涵的交代下买了花摆放在房间里。   要不是纪皖阻止,他可能还会在玻璃和大门上贴上大红的喜字来宣告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   家里的摆设和纪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然而最不同的是两个人的心此时已经紧紧地连在一起。   和平常的纪皖相比,洗浴后的她仿佛出水的芙蓉,肌肤白中透粉,眼神仿佛被水蒸气氤氲了一般,透着几分如水般的柔情;丝质的睡衣勾勒着她美好的身材,仿佛起伏的山峦一般诱人,尤其是腰间那处若有似无的深陷,让人忍不住就想握住那把纤细蹂/躏一番。   发梢的水珠滑落了下来,滴在锁骨处,滑向衣领内消失不见。   贺予涵再也无法忍耐,一把就把纪皖横抱在怀里,粗暴地踢开了门,一起倒在了那张大床上。   床柔软而富有弹性,火热的指尖从脖颈一直往下,轻抚过酥软,流连在不盈一握的腰间,体内蠢蠢欲动的火焰被点燃,整个人好像都燃烧了起来。   贺予涵的喉中逸出一声低吟,咬住了那碍事的吊带往下一拉,纪皖那柔嫩滑腻的肌肤便落入了掌控,一朵又一朵红梅雪地上盛放,更显妖媚。   仿佛娇花被狂风摧折,吐出几声娇啼。   又仿佛浮萍在江浪中沉浮,彷徨无依。   纪皖本能地抱住了贺予涵,承受着那来自爱人的冲击,两个人肌肤相贴,唇舌相缠,在一下下的撞击中交换着彼此的灵魂。   眼前仿佛有一道白光闪过,有什么在脑中炸了开来,迸出绚烂的火花。   “皖皖……”   “予涵……”   他们在极致中喃喃地叫着对方的名字,这么多年的守候和等待终于开花结果,让人幸福得有流泪的冲动。   **苦短日高起,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执着地透进来时,纪皖睁开了眼睛。   昨晚的狂热印入脑海,夹杂着空气中残余的迷乱气息。   她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了一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躲什么呢,”头上传来戏谑的声音,贺予涵半支着身体看着她,“怕我再吃了你吗?”   “你赶紧起来。”纪皖闷在里面说,她可不敢大意,以前的经验告诉她,清晨是贺予涵最容易狼性大发的时候。   贺予涵舔了舔唇,扑在她身上遗憾地说:“皖皖,我很想听你的,可你这样子特别可爱,我忍不住啊。”   纪皖惊呼了一声,奋力想翻身过来,可她哪里敌得过贺予涵的力气,末了气喘吁吁、发丝凌乱,还是被禁锢在了贺予涵的身体下。   两个人缠绵地热吻了起来,热情轻易就被点燃。   然而,电话响了起来。   贺予涵悻然从被中探出头来,盯着电话机半晌,这才无奈地接起了电话:知道这个座机的要不是家人、要不是几个心腹,肯定是有事才来打扰的。   “贺少,”谢宁木木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要打我。”   贺予涵磨了磨牙:“说。”   “婚礼的策划出来了,因为时间很紧,今天早上务必要请你来最后定夺一下,只要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谢宁在心里呐喊,这种苦逼的事情为什么也要他出马!   “下次再这个时候打来,扣你年终分红。”贺予涵面无表情地威胁。   好吧,苦命的总是下属。   谢宁面带血泪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这下贺予涵觊觎的“早点”泡汤了,两个人一起起了床,纪皖翻了翻冰箱,幸好保姆把冰箱塞得挺满,她就随便做了两份早餐端了出去。   桌上放着一张黑卡,很是眼熟。   纪皖拿起来看了看,应该就是以前贺予涵给她的那张,离婚时她把卡和戒指一起都放了回去。   “家用吗?”她瞟了贺予涵一眼。   “可以吗?”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征求意见,“皖皖,这张卡里一笔消费记录都没有,我有点沮丧,我赚钱就是想给你花,你不要,我没有动力了。”   纪皖想了想,忽然站起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张银色的卡回来了。   “给我的吗?”贺予涵一把就抢了过来,喜滋滋地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以后我的开销就从这里划,用你的钱养我,我的钱用来养你,这不是很公平嘛。”   纪皖被他噎了一下,被人家养能高兴成这样吗?这幅样子,倒显得她纠结用不用这张黑卡有些小家子气。   “予涵,我会努力适应你的生活习惯,也会努力学习怎样坦然地享受你的金钱、学习把我们俩当成一个共有的整体,”她凝视着贺予涵,语声低柔,“不过,你给我时间,让我慢慢适应。”   那个曾经硬的像一块石头一样的纪皖,眉梢眼角都流露出着难言的温柔。   两个人为了彼此,都在努力改变自己。   阳光从落地玻璃窗上洒了进来,一片鎏金。   婚礼的策划案几度修改,最后定在了一个海岛上举行,贺予涵包机把赴宴的亲朋好友都空投到了这座海岛。   虽然时间有点仓促,但架不住贺家的大手笔,一切都准备得尽善尽美,贺予涵指定了几家自媒体全程报道,其中就有微博媒体,也算是他这些年利用微博在纪皖面前蹦跶的回馈吧。   海岛是亚热带风情,这个季节际安市已经是盛夏了,热得不得了,而这里虽然阳光高照,实际气温却只有三十几度,早晚还能感受到一阵海风吹过来的凉意。   承办婚宴的是一家五星级的度假村,拥有蔓延几里的黄金沙滩,蓝天白云、椰林海浪,简直就是人间胜境。   到海岛当天晚上,朋友们就起哄着开单身PARTY,这群狐朋狗友都热闹惯了,到哪里都不能安静地闲着。   贺予涵还请了高中时和纪皖关系不错的同学,包括了在山庄里工作的程三板,程三板听说他们俩个结婚,快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不敢去打扰纪皖,追着田蓁蓁问:“你打醒我,一定是我在做梦,他们俩什么时候搭上的?我怎么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这不科学啊。”   田蓁蓁是伴娘团的,这次还专程带了花菜,誓要让花菜这个二线网红喵凭借婚礼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一线喵女王,甩下一句话就忙着打扮花菜去了:“据说高一就搭上了,你这个八卦灵通社社长严重失职,我们班同学都说明天要把你灌趴下。”   这句话让程三板耿耿于怀,一直憋到了晚上PARTY,起哄着非要两个人公开恋爱史。   贺予涵想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这个要追溯到上一辈子、上上辈子。”   这可真是够了。   下面的人都起哄了起来:“原来是三生三世的因缘,快说说上辈子你们俩是什么,民国的大帅和落魄的千金吗?”   “上上辈子估计是清朝的王爷和身怀国恨家仇的明朝遗孤。”   “服了,你们都可以去写小说了,一个个脑洞可真够大的。”   纪皖淡淡地扫了贺予涵一眼:“你怎么不说从洪荒开始我就被你承包了。”   “真的,”贺予涵一脸的一本正经,“高一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拼命想了一节课,原来是在梦里。”   程三板唱起歌来:“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那样熟悉……哦……在梦里……”   “原来上辈子是贾宝玉和林妹妹。”朋友们的哄笑声更响了。   纪皖再大方也被闹了个大红脸,拧了他的胳膊一把,小声警告说:“你是不是发人来疯了?再胡说我就……”   “把我的嘴堵上?”贺予涵的眼眸里闪动着别样的光彩。   “来来来,亲一个、亲一个……”底下响起了有节奏的呼喊声。   贺予涵十分听话,俯身就吻住了她的唇,交缠了片刻后还故意狠狠地吮了两下,满意地看着她的唇瓣在此时染上了属于自己的颜色。   接下来的话题更是百无禁忌,什么第一次初吻啊,第一次告白啊,总算把两个人在高中时的小秘密都兜了个底朝天,程三板和同学们这才心满意足。   趁着他们准备其他游戏的时候,贺予涵凑到了纪皖的耳边。   “皖皖,真的,我一直梦到你,”他的语声低沉,“特别是在我们俩分开的那几年,隔几天都会做一个关于你的梦,有时候你穿着古装骑着马,有时候你变成了小动物,不过长着和你神似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所以,我觉得,我们真的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真是太傻了,居然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转世之说。   可心中却胀满了一种名叫感动的东西。贺予涵就这样记挂了她六年多,真难以想象,这些日子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就不要去扫兴了,就让贺予涵坚定地认为他们是三生三世都有着解不开的缘分,今生今世是必然会在一起的。   纪皖凝视着他,抿着嘴笑了:“好,你觉得是就是。”   贺予涵的眼中炯炯有神:“当然,不仅仅是以前,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也还会在一起,你可别又不声不响地不理我了。”   “行,”纪皖无语地又白了他一眼,“你就把我承包到地老天荒算了。”   两个人说着不着边际、即傻又甜的情话,气氛浓烈得好像要滴出蜜汁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打进了电话来。   纪皖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犹豫了两秒便悄声对贺予涵说:“我出去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明天可能要出差,停更一天,后天再交代完一件事情就大结局啦!   顺手丢一发现言的存稿文,看看隔壁人家的存稿文都好多预收,羞愧啊,跪求没有收藏的妹子们添个收藏 ☆、第93章   电话是林滨打来的。   虽然已经对当年的伤害释怀,可纪皖并不打算和他有什么往来,这次结婚也没有通知他。   不过,贺予涵把结婚的阵仗弄得几乎人尽皆知,网络杂志都抢着报道,林滨得知了也并不稀奇。   算算时间,林滨那里此时应该快是半夜了,也不知道他挣扎了多久,才会这样厚着脸皮打过一个电话来。   纪皖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阳台前面是一个很大的湛蓝的游泳池,再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昏黄的灯光下,海面宁静,海水温柔地冲刷着崖壁,带来一阵阵轻浅的海浪声。   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一阵静默,好一会儿,林滨才颤声开了口:“皖皖,你要结婚了。”   “是的,明天的婚礼。”纪皖淡淡地说。   “以后你就是别人的妻子了,自己的脾气要记得收敛一些,要孝顺公婆,还有要记得别太逞强,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身体最重要,钱是赚不完的……”林滨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纪皖听了一会儿,低声问:“还有事情吗?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朋友都在里面等我。”   林滨却不舍得挂:“再说一会儿,他对你还好吗?豪门里面是非多,你自己小心点。”   “挺好的,他很爱我,我们会很幸福,把妈妈没有过好的人生、没有享受过的幸福都双倍地享受回来。”纪皖的鼻子有点发酸,这是个美好的日子,她仰望着星空,不想让眼中掉下泪来。   夜空中繁星点点,泛白的云朵在深蓝色的天空中飘荡,好像幻化成了母亲的脸。   “那就好……那就好……”林滨喃喃地说着,忽然振作了一下说,“我给你的支付宝里打了两万块钱,现在家里困难,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我知道很少……”   纪皖飞快地拒绝:“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用吧。”   “皖皖……”林滨在电话那头哽咽了起来,“你别嫌弃爸爸,就算是恭喜你新婚的一份心意,你不要拒绝。”   纪皖张了张嘴,终于改了口:“你如果坚持,那我就收下,不过我会把它捐给慈善机构,去帮助那些被遗弃的女婴女童,也算是你的一件功德吧。”   “……好,”林滨轻叹了一声,“以后我有钱了就打过来,你怎么处理都行。”   他停顿了片刻,充满期待地问:“皖皖,你能叫我……叫我一声爸爸吗?”   纪皖沉默不语。   林滨自嘲地笑了笑:“我总是异想天开,那就不说了,新婚快乐。”   “谢谢。”纪皖僵硬地回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或许有那么一天,她终究能释怀,对着真诚悔过的林滨叫上一声“爸爸”,然而,现在她无论如何都还叫不出口。   有人从后面环上了她的腰,下巴扣在了她的肩膀上,肌肤相触,被海风吹得有点发凉的身体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想什么呢?”贺予涵轻声问。   “听说,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亮起时代表着她的出生,陨落时便会消失在人间,光芒越亮,就代表着她的生命越璀璨,”纪皖看着繁星,“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有颗星星在这里亮起。”   “当然有,”贺予涵兴致勃勃地指着夜空,“现在最亮的一颗就是你。”   “都是一样的星星,为什么那么多女孩还没亮起就要陨落呢?”纪皖的语声中带着一股浅浅的忧伤。   贺予涵沉默了片刻,抓住了纪皖的肩膀把她掰了过来。   他的眼眸发亮,倒映着漫天的星光。   “本来想等我们回去后再给你个惊喜的,现在不得不提前说了,”他的语气有点遗憾,“我成立了一个基金会,起始资金一千万,每年会有固定的投入,专门负责被遗弃女婴女童的救助,还会有专人负责她们的抚养、学习和职业规划,让她们不至于被这个世界遗弃,亲爱的纪皖同志,你愿意成为这个基金会的会长吗?为她们的未来伸出援手、出谋划策。想清楚,没有工资的哦。”   纪皖一下子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予涵……你说真的吗?”   基金会的成立不仅仅是金钱的投入,如果不是沽名钓誉,而是切切实实做实事的话,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后续资金,一般企业家都只图捐款省事,却不会去折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贺予涵严肃地看着她:“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纪皖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这个男人。   她何其有幸,和这样一个男人相遇相恋,更何其有幸,可以和他携手走过这漫长而有意义的一生。   “你这算是投怀送抱吗?”贺予涵哑声说,“要不我们先偷偷溜了,不理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了。”   门“哐啷”一声开了,里面的喧哗声顿时传了出来,席衍站在门口乐呵呵地瞧着他们俩:“喂,我说你们俩腻歪够了没?这次可别想再偷偷溜走了。”   贺予涵的偷溜计划宣告失败,灰溜溜地被逮回了现场。   现场重新热火了起来,两个人不在期间,大伙儿准备了好些游戏,贺予涵被几个朋友捉弄得够呛,尤其是席衍,损招一个接着一个,美其名曰替妹妹好好把关,到了最后,贺予涵被逼着连叫了好几声大舅哥,席衍这才心满意足,大咧咧地说:“你们几个趁今天赶紧闹,明天一个个都不许给我出幺蛾子,我妹妹的婚礼,搞砸了我可要翻脸的。”   纪皖这里没人敢闹,一是席衍摆明了护着,二是贺予涵镇着,闹新郎没问题,闹新娘他的脸就瞬间沉了下来,这一群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也就只敢起哄让纪皖唱唱歌跳个舞之类的。   贺予涵很是惊奇,纪皖唱歌他听过,跳舞却从来没见过。   路青檬是舞林高手,被支使着在前面做高难度的舞蹈动作,纪皖在身后跟,不跳完整不许下台。   一开始纪皖的动作稍显生涩,不过没一会儿就顺畅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便装,一条修身牛仔裤把一双长腿勾勒得分外修长妙曼,上衣是定制的设计师款,纤细的腰肢随着**的音乐舞动时在下摆的绣花中若隐若现,简直勾魂摄魄。   贺予涵忽然有点后悔,这套衣服应该是两个人关在房间里的时候穿,一起大跳贴面的肚皮舞,跳着跳着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哎哎哎,皖皖你上去挑逗予涵,这是规定项目,完不成这个游戏算你输了。”路青檬跳到了贺予涵身旁,隔着空气佯做上下抚摸的动作。   纪皖迟疑了两秒,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下面的人吹起口哨来,一片欢笑声。   “予涵艳福不浅啊。”   “嫂子别害羞,予涵那是闷骚,心里一定乐开花了。”   ……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眼里仿佛有火苗在跳动。   纪皖只好伸出手去,刚想试着在他身上敷衍着摸上一把,贺予涵却比她先行一步,拿起她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过过过,皖皖就算不挑逗我都受不了,再一挑逗我们俩就直接先撤了。”   底下的人发出了一阵“嘘”声。   贺予涵凑到纪皖耳边:“记在账上,下次我们俩单独算。”   纪皖羞恼地捶了他一拳。   朋友们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分外欢快,这个节目后,大家就开始闹伴娘了,各种层出不穷的把戏一个接着一个,不过,别看平常田蓁蓁娇气软糯,关键时刻却凭着网上和无数喷子舌战的经验,舌战群男;路青檬更是气场全开,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两个人一起带领着伴娘团横扫了在场所有的男性。   PARTY开得很尽心,要不是怕耽误第二天的婚礼,大家都舍不得去睡,恨不得闹个通宵。   第二天,天公作美,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中堆起了一层层的白云,没有了烈日,设在室外的婚宴现场更显完美。   整个度假村已经成了一座花的城堡,各种颜色的绣球花装点着每一处场景,在贺予涵特别的要求下,背景墙是整整一面的蔷薇花,从上而下垂落,仿佛流苏一般随着海风微微摆动,艳丽夺目。他们俩在蔷薇花的见证下,走过了青涩的岁月,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即将迎来最幸福的明天。   四周音乐响起,是庄严中又不失欢快的《婚礼进行曲》。   在一声声的和旋中,在一片片的花海中,在亲友们的祝福声中,纪皖身披婚纱,朝着贺予涵缓缓走来。   贺予涵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洁白的曳地婚纱上手工绣成的花纹随着纪皖的脚步微微起伏,头纱上的钻石花冠熠熠生辉,而最美的,却是这套婚纱的主人——纪皖。   那双清冷黝深的眸子染上了丝丝柔情;   那仿如花瓣一样的嘴唇形成了一个美好的弧度;   那娇媚的身材玲珑有致,凹凸起伏。   ……   所有的一切,在贺予涵眼里,都是最美最美的。   纪皖。   悸动。   多年以前,这个名字就和少年时的第一次悸动交揉在一起,刻在了他的心瓣膜上,今生今世都难以消除。   将近八年的苦苦等待,历经痛苦的挣扎,幸好,在最绝望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终于迎来了苦尽甘来的一天。   脚步越来越近,佳人就在咫尺。   贺予涵微笑着伸出手去,握住了纪皖的手,两个人双手交叠。   纪皖凝视着他,眉眼含笑,神情缱绻。   幸福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潜水的撒花冒个泡吧,别把皮肤憋坏了~~   番外计划明天开始写路青檬和卫瑾彦的恋爱史,然后纪、贺的甜蜜番外两个,宝宝的番外一个,其他还有什么要看的没?大家留言说说,要是醋哥也有兴趣,那可能就会写了。   这个时候照例要吆喝一发,要是觉得文还可以,求收醋哥专栏,开文早知道: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