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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被我承包了》
作者：勺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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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一章

    南城最为知名的五星酒店，此时走出来三个男人。

    晚上十点左右，如果有人经过，看到门口那几个人，一定会失口尖叫。尤其是中间那位，五官深邃而英俊，眉目温和，嘴角微翘，挂着惹人尖叫的淡笑。

    正是娱乐圈如今最为炙手可热的影帝——江淮。

    而他身边那位，则是金牌导演许应龙。

    许应龙身材有些发福，五官也同样富态，此时乐呵呵的，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能有你的加入，今晚我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明天下午两点的发布会，一定要来啊。”

    江淮不知是今晚第几次点头应允了。

    许应龙再次得到保证，放心地打了个车离开了。

    一旁林铭长长舒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地说：“不是我说你，你加入这个剧组就是去帮许导收拾烂摊子的，也就你愿意做这事儿了。”同样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念叨了，他深深觉得自己其实不是经纪人，而是老妈子。

    江淮摇摇头，不以为意，正要开口，旁边的绿化带里传来轻微的一声——“咔嚓”。

    林铭瞬间皱起眉，有些惊讶和反感地说：“有狗仔？怎么会跟到这里？你等等，我先去处理一下。”说着起步就要往绿化带那里走，气势汹汹。

    江淮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林铭回头，“嗯？”

    江淮神情淡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眼那处绿色，开口：“算了，不用管了。”

    林铭微楞，见对方真的转身就离开，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直到那两个男人的身影完全不见了，黎栎才捂着狂跳的胸口从绿化带后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后的余韵，没有捂着胸口那只手则死死地抓着她的单反。

    这会儿四周已经没人了，但她还是做贼心虚地打量了几秒。

    接着抬腿打算跨出来，结果差点摔回地上。

    ……腿麻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黎栎，迈开步子小跑离开这里。最后来到附近一个已经没啥人的公园，坐在长椅上回看起刚才拍的照片。

    唔，从江淮几人从电梯里出来，然后走到酒店门口，说话的一会儿工夫，她大概拍了十几张。前面都是人小小的远远的那种，只有最后一张才比较高清无.码。结果就是因为这张，差点被发现……现在回想，她还有些心跳加速。这年头记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娱乐记者更是如此，生命安全随时受到威胁。

    黎栎把最后一张照片反反复复放大缩小着来看，除了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还真没啥其他看点了。这样的照片交到主编手里，不被喷死才怪。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拨通了主编的电话，没想两声就通了。

    “小李啊，照片拍好了？”

    “主编是黎不是李……”黎栎纠正。

    “啊呀这个不重要啦，你就快说拍到没嘛。”

    “拍到了拍到了，”虽然那头看不见，黎栎还是用力点了好几下脑袋，“我拍到江淮和许应龙导演走在一起的照片啦！”虽然人很小……

    那头瞬间沉默，呼吸声加重。

    黎栎直觉要坏。

    “主、主编？”

    “……十分钟前报社就收到消息江淮要加入许应龙剧组的新闻了！明天下午两点新闻发布会的记者出席证都已经在我办公桌上了！什么时候你拍到江淮和许应龙搞基的照片再给我说！拍不到就永远别回来了！嘟——”

    黎栎：……

    虽说跟了江影帝三天三夜，从没见到他和什么女星见面，不过黎栎觉得，对方应该不喜欢男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黎栎皱着眉头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如何部署。

    然后她决定，先找地方洗个澡。

    蹲守三天三夜=三天没洗澡了。

    囧。

    等痛痛快快收拾完自己，时间已经指向午夜十二点。黎栎啃着干面包回到已经完全摸熟的地方——江影帝家楼下。

    江影帝在南城有很多套房子，记者们知道的有那么一两处，不知道的更多。面前这处就属于不知道的那个范围。要说黎栎怎么知道的，也是碰巧了。

    第一天蹲守江淮的时候，她碰巧看见对方上了一辆“记者们不知道范围”车牌的车，当天下午又碰巧看见那辆车进了这个小区，到了晚上……她就蹲到了走进了这栋楼的江淮。

    也算是环环相扣，天助我也。

    秋末的晚风已经很凉了，黎栎穿得虽然够厚，但在楼下仰着脖子傻不兮兮地吹了十几分钟冷风，也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

    二十楼江淮家的窗户是黑着的，影帝是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了？

    她思考着这个问题，转身打算撤。

    结果因为低着脑袋，没看路，刚转身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黎栎下意识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这人在她差点往后摔的时候似乎扶了她一下，不过已经松手了。这会儿听见黎栎的话，低声说了句“没事”，跑走了。

    黎栎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等她揉着鼻子抬头时，看见的就是那人慢慢跑远的背影。

    唔，原来是在夜跑啊。

    她收回视线，打了个哈欠，往离这里最近的宾馆走。

    ——明天还要天不亮起来蹲守呢，困困困。

    *

    江淮跑完一圈再次回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没人在了。

    夜跑只是突发奇想，真正的目的，只是想看下那个敬职敬业地跟了他三天的小狗仔还在不在。

    第一圈没看到人，他还有些小遗憾呢。没想到第二圈就跟人撞了。虽然夜色已晚，不过借着路灯，江淮还是看清了小狗仔的脸。

    ——果然很小，像是还在读书的学生。

    跟他猜得一样。

    其实江淮不是不反感狗仔，只是他在这个圈子里待十几年，走到如今的地位，一直到今天，还真的没有什么狗仔长期蹲守过他。所以乍然冒出来一个，他第一反应不是抵触，而是有些意外和新奇。结果，就在第一天晚上，他在一家饭店外，听到小狗仔正在打电话，抱怨着她对“蹲守江淮”这项工作任务如何如何的不情愿。

    *

    第二天天不亮，黎栎痛苦地顶着一头鸡窝从床上爬起来。按掉闹钟，简单梳洗后出门，回到她熟悉的岗位。

    清晨的冷风吹得她眼泪直流，怀里是她的大宝贝单反，存了两个月才买的5d3。

    一天的工作就这么开始了。

    只是今天似乎格外不顺利，前两天通常早上八点左右，她就能发现江影帝的身影。可现在已经十点了，都还没人出现。

    黎栎因为腿麻早就坐在地上了，看看时间又看看始终不见人影的大楼，不满地扁扁嘴。

    好饿……

    包里好像还有昨天剩的两块面包……

    然后就在黎栎内心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啃着干面包的时候，影帝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他还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不仅要出门，他还要自己开车出门！

    哦耶，黎栎激动地跳起来，看到往外驶的车子，迅速拨通两个小时前就叫好的的士司机的号码。

    “师傅别睡了！我们马上出发！”

    等她上了车，司机边打哈欠边说：“这表已经跳了两个小时了，姑娘你终于想开了？”

    “哎呀哎呀，没事公司有报销！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牌88结尾的车！”

    “好的咧！放心！真是好公司啊！”

    “师傅千万不能跟丢哦！当然也不要被发现了——”

    “放心吧！想当年大爷我也是南城小霸王来着，区区追车，还难不倒我！”

    黎栎囧了一脸，“好吧好吧，大爷您别说了，跟着就行了……”

    江淮的车在一家美容会所停下，黎栎眼睛亮了亮，心道来这种地方，莫非是来会情人？下车塞了几张红票子给司机，剩下十几块也不用找了，司机大爷兴奋地挥着手让她下次叫车还打她电话。

    嘿！睡了一早上就赚了三百块！这事儿可稀罕啊！

    黎栎在门口徘徊了十分钟，确认视线范围内没有江淮的身影后，才把单反塞进包里，装作客人的样子走了进去。前台的接待小姐露出八颗牙齿笑着问她需要何种服务。

    黎栎干笑两声，“你…你们这里有些什么？”

    “局部和全身spy都有，我们会有专业老师为每一位女士量身制定。其中有局部护理、水疗、按摩、推拿等项目，此外还有局部瘦身，您看您需要什么？”

    “额……”什么都没注意听的黎栎，“你说下每项多少钱吧？”

    接待小姐笑容僵了半秒，“我们每一位顾客都是量身定制内容，所以价格都会有所不同。”

    黎栎左右都没看到江影帝的身影，“哦……那是多少钱嘛？”

    接待小姐：……这是来砸场子的吧？

    黎栎皱着眉头思索了几秒，问：“你们这里挺出名的吧？”

    接待小姐深吸一口气，兀自保持着良好的风度，道：“我们是南城数一数二的高档美容spy会所。”

    “哦，”黎栎看起来没什么反应，“那平时岂不是很多名人啊谁的会来？”

    “……是的。不过我们不会提供任何顾客的个人信息。”

    “哦，没事没事，我就只是问问。”

    “……”

    看来今天似乎是要失败而归了？黎栎有些失望，嘴角都垮了下来。

    接待小姐看见了：……这一副受打击的样子是为嘛？！是为嘛？！是为嘛？！

    正在这时，从走廊靠里的房间忽然传出争吵的声音。

    “我来你们这里是花钱买服务的不是给自己找气受！把你们负责人叫出来！我倒要问问今天的事该谁负责！”随着尖锐的声音，一个脚踩十厘米细跟高跟鞋，身材高挑，风姿撩人，脸上带着偌大墨镜的女人气汹汹地走了出来。

    虽然大半张脸都被遮着看不见，不过黎栎凭借出色的职业素质，还是认出这个女人正是最近娱乐圈里风生水起的新人徐莹。

    十分本能地，她想拿相机……就算拍不到江淮，徐莹现在的样子也足够上头条了。

    可是相机在包里啊，唔，不过手机在手里……

    黎栎这么想着，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就动了动。

    结果刚动了一下，忽然有人从她身后走来，轻轻撞了下她肩膀，然后停在了她旁边。

    “发生什么事了？”

    唔？

    黎栎诧异地抬头去看破坏了自己好事的人。

    ……竟然是刚刚失踪了的江影帝！

 第二章

    第二章

    黎栎是万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跟江影帝面对面，哦不，是肩并肩。

    一瞬间，她就僵住了，悄悄放慢呼吸，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比她更为不自在的，显然是另一个人。

    徐莹浑身都在那一瞬间绷紧了，墨镜遮去了眼底的情绪，但紧抿的双唇还是看得出来她糟糕的情绪的。过了大概三四秒，她才有些干巴巴地开口：“师兄。”

    哦，黎栎想起来了。徐莹和江淮是同一家公司的，所以她才这么称呼。

    江淮依旧是清淡的模样，点了点头，说：“好巧。”

    徐莹再次僵了僵，瞥了眼旁边的工作人员，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

    “好巧，没想到师兄也在这里。”

    “嗯，阿豹生病了，我来看下。”

    黎栎：？

    “哦。”徐莹没有什么继续站在这里跟江淮聊天的*，干巴巴地说：“那我先走了，师兄。”

    江淮：“嗯。”

    然后徐莹走了。

    然后……就剩下江淮和黎栎站在这里了。

    黎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听了一番光明正大的墙角。虽说也没什么爆点吧，可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做？

    正在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江淮很干脆地、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黎栎：……

    她转头，问：“你们这里兼职医院？”

    接待小姐没好气地说：“后门出去是宠物医院！”

    “……”

    黎栎已经预感到今日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不过转念她又想起，下午两点江淮要出席许应龙的发布会啊！黎栎眼睛一亮，走出美容会所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主编打电话！

    “发布会？哦，我叫老赵去啦。”

    “为啥！”黎栎跳脚，“明明我才是跟江淮的啊！”

    主编很淡定，“哎就我们这八卦小报，去了也不会有发言机会的。有那份闲心你还是想想怎么偷拍江淮吧。”说完很是自然地挂了电话。

    黎栎目瞪口呆，气都生不出来了。

    敢情敝报虽小，风骨……也无啊。

    可黎栎最后还是跑到发布会现场了。她吃饱肚子，整理好装备，扯扯自己好几天没换的外套，昂首挺胸，开刀阔斧地往酒店门口走去。

    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被拦住了。

    保安：“请出示证件。”

    “……哦，我走错路了，再见。”转身就走。

    黎栎摸到大楼侧面，想着能不能发现什么被遗忘的小门什么的。结果门没发现，撞到了跟她怀揣同样目的的妹子。妹子很热情，拉着她的手问：“诶，你也是听到消息了吧？”

    黎栎愣了愣，措手不及，“什、什么消息？”

    “江淮啊！江淮啊！江淮啊！”

    “……”她反应过来了，江淮加盟许应龙剧组的新闻，虽然在记者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不过对于公众来说却还未正式公布，一切都得等两点之后。

    妹子还在兴奋地继续：“我昨天晚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兴奋死了，男神已经一年多没有演戏了，我现在仿佛在做梦！”

    “……”

    “诶，走，我们快进去吧！”妹子二话不说挽着黎栎的手，往正门处走去。

    诶、诶？等等？

    黎栎觉得哪里不对，然后，就见热情的妹子带着她回到正门，唰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那保安看都没看旁边的黎栎，直接就放两人进去了。

    “……”所以你刚才在侧面偷偷摸摸地是想做什么。

    黎栎阴差阳错地跟着进来，然后又跟着进了报告厅，绕过无数三脚架电缆包包男人们，落座于不远不近的一个刚刚好的位置。

    正对着台上，视野绝佳。

    后来黎栎也没仔细听主持人讲了什么，被江淮的疯狂粉丝带领着，原本平静的心都有些开始加速了。直到江淮出现，大腿冷不丁地被狠狠掐了一把，她激灵一下回过神来。

    “啊啊啊啊啊我男神好帅！！！”

    “……”

    不过，江淮确实是挺帅的，黎栎得承认。毕竟是蝉联多年娱乐圈最受女人喜爱的男人榜的榜首。

    发布会就是正常模式走，宣布下我们这电影，介绍下我们这剧组，江淮作为最后一名神秘加盟人出现时轰动一把，最后导演继续blabla，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黎栎觉得是时候该撤了，于是她跟热情的妹子打了声招呼道了声谢，趁结束之前，默默离开了。

    从大楼走出来，重新站在蓝天下，她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恍惚。

    手机铃声唤回她的神智。

    “喂……”

    “喂什么喂，我刚才好像看见你了，你是不是来发布会现场了？”

    哦，是老赵，就是拿了出席记者证那个。四十来岁，已婚男子，平时在报社对黎栎还挺照顾的。

    “嗯，你没看错，不过我已经走了。”

    “我看见你走了，待会儿有事没，叔请你吃饭。”

    黎栎很想去，但是——“哎，主编给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任务？啥任务？哦，不会是那个跟拍江淮的吧？”

    “是……”

    “额，这个嘛，我也救不了你了。我回去看能不能跟主编说说，给你换个任务。虽然工作要紧，到了饭点记得吃饭啊。”

    黎栎吸吸鼻子，很感动，“知道了叔。”

    挂了电话，黎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女生嘛，情绪总是来得不要太快。她跟了江淮这是第四天了，还是头一次有人安慰她的。其实谁都知道江淮是个难题，他很重量级很大咖没错，可是出道十几年，关于江淮的绯闻或小道头条十个手指头数都嫌太多了。而且不知为啥，记者们轻易也不敢招惹他，黎栎就听人说过以前好像有记者太过分惹了素以好脾气出名的江淮生气，最后再也没见过那人了。

    反正总而言之一句话，就算跟个三流小明星，也比跟江淮来得轻松容易。

    结果就因为黎栎分配任务那天不在，其他人推推嚷嚷的，最终江淮就落在了她头上。

    真够倒霉的。

    天色渐晚，多想无益。黎栎找地方吃了饭，也没再回发布会这儿，江淮估计也早离开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回去江淮公寓楼下，坐等坐等继续坐等。

    *

    结束新闻发布会，许应龙安排了一个小型的聚餐。江淮在这个剧组算是第一次露面，迟疑了半秒也就答应了。只是席上不断有女星上前敬酒，让他有些心烦。果然像林铭说的，许应龙这次的剧组，鱼目混杂，有些乱了。

    所以到一半的时候，江淮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林铭在饭店外面等，靠着车子，看见他出来了，瞥了眼脸色，笑着说：“被我说准了？看来妖魔鬼怪不是一般的多啊。”

    江淮脸色微微沉着，并没有对此加以回答。

    林铭无所谓地耸耸肩，上车。

    “直接回公寓？临海路那边吗？”

    江淮席上跟许应龙喝了几杯酒，这会儿开了半截窗户透风。

    想了想，他说：“不，林苑那边吧。”

    “又林苑？你最近怎么都住在那边，你不是说那套房子什么也没有，挺清冷的吗？”

    “嗯，有床就行了。”

    “哦。随便你咯。”

    半个小时后，江淮到了地方下车。

    天色已然全黑，橘黄色的路灯照亮了小道。路两旁全是密密麻麻的绿化带，整条路上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

    江淮踱步往前走，差不多走到自己那栋楼的时候，忽然顿住。

    ——路旁的草坪上，那个长得像高中生的小狗仔正抱着她的单反睡得正香。

    从厚实的羽绒服帽兜里，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一边压着草坪，一边随着呼吸微微有些小变化。

    江淮这一刻的想法就是……好小啊，真是越看越小。

    到底是哪家报社，雇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当狗仔，而且还那么……不专业。

    好歹找辆车什么的吧，结果天天就是往各种草堆树林里钻，弄得浑身都灰土土的……略喜感。

    江淮看了好一会儿，摇着头上楼了。

    *

    黎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挠自己的鼻子，很痒。过了会儿，一团湿热的东西突然舔上了她的眼睛，吓得她顿时就醒了，眼睛蹭地睁开。

    一张放大了的……哈士奇脸。

    “啊！”

    “阿豹，回来。”

    黎栎的声音和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长相破凶实则蠢萌的哈士奇转头就朝主人跑去，尾巴还扫了下黎栎的脸。

    她敷一醒来，总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脑袋全是空的。

    这会儿也没回过神，撑着身子坐起来，打量下四周，天还是黑的。

    嗯？

    一个欢快的身影再次跳入她的视线内，然后扑入黎栎怀里猛蹭。黎栎惊得浑身一抖，一动不敢动。

    这次，那道声音带上了些无奈的意味在其中，说：“阿豹，别闹，回来。”

    某哈无动于衷，继续蹭。

    黎栎：……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些什么，缓缓地、缓缓地转头……对上了五米开外、穿着居家睡衣、挂着无奈浅笑的江淮的视线。

    “……”

    第一反应：江淮+睡衣=难得一见的男神形象！不会再被主编喷了！

 第三章

    第三章

    连续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黎栎睡过了头。

    等她着急火燎地打车到报社的时候，已经迟了半个钟。

    她心想要死，主编最痛恨迟到的人。

    结果迎接她的竟然不是主编的枪林弹雨，而是一朵绽放的有些灿烂的……菊花脸。唔，因为主编脸上褶子稍微多了过头，故而大家在背后取了这样一个形象贴切的昵称。

    “哎哟，小李来了啊！”主编看起来很兴奋。

    黎栎：“是黎不是李……”

    “哦对对对，是黎不是李！人老了记性就是差！”

    呵呵。

    黎栎被主编出乎寻常的态度搞得有些不安，小心地问：“您…找我有事吗？”

    主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开，“哦没事没事！好好工作！”说着拍了拍她肩，回办公室了。

    留下黎栎一头雾水。

    老赵把发愣的黎栎往旁边扯了扯，瞅了眼主编办公室后，说：“一看你就不知道。”

    黎栎茫然，“不知道什么？”

    “咱们小报昨天的销售量，破纪录了！而且破得不是一个月两个月，是创刊以来的销售记录！”

    “……”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老赵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还没想明白啊？你没看菊花那么开心啊，还不是因为一早被上头表扬了。说来说去，就是因为你那张照片啊。”

    “嗯，照片……”黎栎的意识慢慢捋顺了，“啊，你是说江淮的照片？”

    “对啊！小朋友你也是神人了，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能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牛！这次你有大功，菊花虽然抠了些不过该有的奖金还是得发的，嘿嘿，你就坐等吧，叔出去开工咯。”

    老赵一股脑子说完，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黎栎哭笑不得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着刚才的对话，不由自主想起了前天晚上的场景，想着想着，温度悄悄爬上了脸颊。

    穿睡衣的江淮虽然确实难得一见，但黎栎有贼心没贼胆，就那么无声地坐在草坪上，僵住了。

    名为阿豹的二哈继续在她怀里拱啊拱。

    幸好黎栎不怕狗，否则铁定得留下心理阴影。

    江淮跟她无声地对视了十几秒，直把黎栎看得浑身别扭…又不敢轻易动作。

    最后是江淮先移开了目光，落在某哈身上。

    “阿豹。”这一声不似刚才般温和，带上几分明显的严厉，听得阿豹和黎栎皆是一僵。

    然后阿豹默默地从黎栎怀里退出来，转回身，那张色厉内荏的狗脸竟然能隐隐看出心虚，就跟旁边的小姑娘一样……真是，太像了。

    江淮默不作声地压下心里的想法，又叫了一声阿豹。这次阿豹没有丝毫犹豫，嗖地就奔回江淮身边，蹲下，一副我很乖的样子。

    黎栎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地绞着袖口。羽绒服的帽子团在她脖颈间，热烘烘的。

    她现在就觉得自己像做错事被老师抓了的坏学生。

    江淮为啥还不走啊……快走快走……

    余光瞥见江淮终于动了！

    黎栎眼珠子动了动……接着就听到江淮的声音说：“不是要拍照吗？”

    黎栎错愕地迅速抬起头，江淮即便身着睡衣，也依旧长身玉立地站在几步外，月光和路灯交相点亮他俊逸的五官，夜幕是背景，而他的目光胜过最美的风景。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黎栎仿佛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同办公室的小美经过时就看到黎栎这么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啧”一声，叩了叩她的桌面，“思春呢？”

    黎栎猛地回神，慌乱地捂住发热的脸，“啊？你说啥？”

    小美乐呵呵地给了她意味深长的一眼，说：“没啥，主编找你呢。”

    “哦哦，好的。”黎栎赶紧起身。

    等来了主编办公室，菊花大人依旧心情明媚，先是毫不吝啬地夸奖黎栎一番，直说得黎栎都想找地缝钻进去了，对方才把重点吐出来。

    黎栎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我以后只跟江淮一个人？！为什么？！”

    主编一脸“你在问废话”的表情，说：“不是你是谁。这是报社赋予你的光荣使命，你应该怀着敬畏和真挚地心去完成它，而不是质问。”

    “……”

    “都明白了吧？明白就出去吧。”

    “……哦。”

    黎栎神情恍惚地从办公室里飘出来，途径小美的办公桌，正好瞥见她上班时间偷偷摸鱼。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有名的采访节目，嘉宾是江淮。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小美似乎是江淮的脑残粉啊！

    “诶，小美……”

    小美从视频里抬起脑袋，“嗯？”

    “我记得你偶像是江淮对吧？”

    “那必须的啊！”小美激动地拍案而起，“我可是从十五岁开始就喜欢江影帝了！我男神温柔帅气无人能比，我男神演技高超傲视群雄！你看过他电影吗我最喜欢的是《失足》他在里面演的那个变态真是太tm帅了！那眼神那气质啊啊啊啊！你想要资源吗我电脑里有几百g男神的资源全部可以给你——”

    “……”黎栎冒冷汗，“淡定……菊花要听见了！”

    “哦——！”小美瞬间收声，捂着嘴巴转身偷瞄了一眼，确认菊花没有注意她，才松了口气。她拉了把空椅子过来，让黎栎坐下。

    黎栎这才好奇地问：“既然那么喜欢江淮，为什么不选择跟拍江淮啊？”

    小美闻言叹口气，“我当然也想啊，只是喜欢的时间越久，越不敢轻易靠近，男神对于我来说，保持着距离远远看着就好，我不需要他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他很好就够了！”边说，还十分煽情地双手捂胸紧闭双眼，保持着姿势大概两三秒，小美继续补充，“而且你也知道他们明星都是很讨厌狗仔的！我不想让男神讨厌我啊啊啊！”

    “……”

    所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不过，她觉得江淮应该不是超级讨厌狗仔的那种明星。唔，她觉得。

    她决定还是暂时不和小美说了。

    黎栎要回位子，小美又拉住她，“你确定不要资源吗？都是高清无.码哦。”

    认真思考了两秒，黎栎说：“要！”

    *

    江淮的睡衣照不仅在普通观众里引起了轰动，在娱乐圈里其实也掀起了一番波澜。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敢问或者不方便问，林铭自然不在大部分人之中。

    只是不论他如何追问，江淮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张照片无论从角度、光线、或是距离来看，都不像是偷拍，这也就意味是江淮默许了的。

    “要不是了解你，我真的要以为你也开始和记者合作了呢。”

    每个明星都会有那么几个相熟的狗仔，大多数人可能以为明星都是反感狗仔的，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也得依靠狗仔来搏知名度。江淮不是没有关系好的记者，不过他确实没有相处得近的狗仔。至于林铭口中的“合作”，自然是指炒作那种，江淮就更不可能了。

    正是因为明白这些，林铭才真的好奇。

    江淮显然没有要满足他八卦之心的打算，“行了不用猜了，就一件小事，别跟张姐一样。”

    林铭：“……”

    张姐是公司化妆组的组长，八卦多舌远近闻名。

    下午他们要去剧组，林铭开车。地点就在附近一个城市的影视城，不出意外，这次江淮得在那里待一个星期，然后回来拍个广告代言，再回去继续。期间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采访节目和一个公司剪彩仪式要参加。至于其他的，全被江淮推掉了。林铭也了解他，虽然作为经纪人，他是很想对方能多接几个广告。不过走到江淮今天的地位，真的可以说是能够随心所欲了。林铭还记得江淮刚出道头几年不要命工作的样子，好像只眨下眼，十几年就过去了。

    “我待会儿还得回公司，这边就不陪你了。”下车时林铭说道。

    江淮嗯了一声，反问：“我什么时候需要你陪了？”

    嘴角抽了抽，“真怀念你以前听话的样子。”

    “记忆出错了吧。”

    “……”真相总是残酷的。

    这个影视城是近几年新开的，面积很大，古香古色的风格。开了之后附近的剧组就不用往z市跑了。林铭是第一次来，不过没有太多好奇新鲜，他负责把人送到里面的酒店后，便离开了。

    黎栎远远看见江淮走进酒店，心里头有些紧张。

    从主编让她以后只跟江淮一个人开始，她就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出发前小美抑制不住见偶像的心，想偷偷跟着她围观一下，结果临时接到其他任务，所以到头来依旧只有黎栎一个人。

    不过，在开始工作之前，她首先想做的……还是跟江淮说声谢谢吧。

 第四章

    第四章

    只是这个时机实在有些不好找，江淮每日都待在片场不出来，黎栎又进不去，一道门隔开了两人，黎栎在寒风中心在滴血。

    这天一早就开始下小雨，南城冬天从不下雪，然而一旦下雨，那就是往骨头缝里冷的节奏。黎栎挺怕冷的，出门前从上到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是要拿相机的话，手指不可避免就得露出来，于是没几分钟就冷得没知觉了。

    她跺跺脚，往手心里哈了口气。

    她这会儿就站在离片场很近的地方，早上因为天冷起晚了，故而也没见到江淮。犹豫了片刻，她把相机塞包里，再往近走去。

    黎栎作为狗仔为数不多优势之一，就是脸嫩，面善，一般人都不会把她和狗仔联系起来。

    结果刚走到门口，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你还在这儿干嘛呢？”

    黎栎身子一僵，回头。说话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叔，蹙着眉头，有些凶地瞪着她。

    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节奏啊，她舌头冒苦，大脑飞转开始编织借口。

    凶巴巴的大叔见她不语，不耐道：“还愣着干嘛？人都到齐就差你了，赶快跟我进来。”说着就往里走，边走边低声说：“看着挺机灵的姑娘怎么这么木讷……”

    黎栎：……

    没等搞清楚状况，小狗仔黎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打入剧组内部了。凶大叔把她带进去，交给一个年轻女人，“这是那个迟到的小宫女。”

    小宫女黎栎：“……”

    接手的女人等大叔走了后，边领着她继续往里走边说：“其他人都到了就等你了。你们老师还跟我特意推荐了你，待会儿记得机灵点。许应龙剧组的宫女也比你学校拍的那些短剧的女主角值钱，懂吗？”

    “……”黎栎声音左耳朵进右耳多出，脚下步子走得足够稳，眼珠子打着转四处找江淮的身影。

    可惜没找着，已经到地方了。

    屋檐下站着七八个妙龄少女，样貌虽然不是个个惊艳，但都眉清目秀，一排站开，十分赏心悦目。不愧是艺术生啊。黎栎这个山寨货刚到，七八双眼睛瞬间落在她身上，正担心会不会被认穿，不知又从哪冒出来一个小姑娘把她带进一间屋子。

    “来，你先把衣服换了！然后我给你化妆！要来不及了，快快快！！！别磨蹭！”

    “……”

    黎栎换上桃红色的宫女装，又上了个五分钟秒杀妆，最后头上扣了个假发，就和众人一起被拉出去了。

    有种一群小猪被拉到屠宰厂的感觉。

    宫女们被带进花园，刚才带黎栎进来的女人领队，开始给每个人分配站位，再做简单的讲解。

    轮到黎栎了，她被安排在花园进来的位置，站好后女人说：“既然老师推荐了你，我就照顾你些。你可是唯一有台词的还可以露脸的，千万不能出错。”

    黎栎：“……”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要开始了！别出错啊！”说着，女人快步离开了。

    黎栎：……好歹告诉我台词是什么啊啊啊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清楚地听见导演说“”的声音。

    与此同时，花园外已经响起“七爷”和“七王妃”的声音，越来越近。黎栎脑筋飞速运转，回忆自己看过的所有清穿小说古言小说宫斗小说……然并卵。

    七王爷和王妃停下来了！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两双脚！

    黎栎倏地屏住呼吸，完全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

    这时，她似乎听见王妃叫了声“翠红”还是“秋菊”的，反射神经一紧，黎栎大步向前，高声答道：“奴婢在！”

    七王爷、七王妃：“……”

    导演：“……”

    众人：“……”

    导演震怒：“哪来的疯丫头在乱搞什么！”

    黎栎缩着脖子不敢回头。

    “你抬起头来。”一道温厚平静的声音响起。

    黎栎：妈呀这声音意外的耳熟……

    要死要死…要死的节奏！

    算了，死就死吧！

    下定决心，黎栎眼睛一闭一睁，慢慢抬起了脑袋。

    江淮的神情十分平静，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

    黎栎莫名地有些失败感。

    唔，他会不会揭穿自己呢，狗仔什么的，反正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虽说整件事情就是场乌龙，不过解释了江淮会信吗？

    “你等一下。”江淮再次出声，收回放在黎栎身上的视线，朝导演走去。

    黎栎顿时更紧张了，暴风雨前的平静……

    读秒如年了片刻，江淮再次走回来，淡淡地说了一句“跟我来”。

    黎栎默了默，心虚地跟上。

    已经听不见导演怒喷的声音了。

    阿门保佑。

    江淮穿着电影里的服装，七王爷的锦衣勾裹着他颀长的身材，走在黎栎前面，能把个子不高的黎栎完全罩住。

    唔，腿好长，不比韩国欧巴差，韩国欧巴们还比不上江淮的气质呢……黎栎这时候还有心思想别的。

    正打算着下次把江淮的照片拿去给酷爱韩国欧巴的闺蜜看，江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转过身看着黎栎。黎栎兀自走神，一抬头对上江淮的视线，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就像考试作弊被老师发现的感觉！

    “额……”左看看又看看，“江老师——”

    江淮看了几眼面前心虚的姑娘，那张十分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我好惨”“我死定了”“天呐”，十分生动。再大的火气都发不出来了，更何况江淮并没有生气。

    沉默是最折磨人的，江淮想着差不多了，开口：“进去把衣服换了。”

    “啊？啊，哦，哦……”

    黎栎郁闷地换下衣服，拆假发时还发生了些麻烦。造型师太敬业，她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发都给拽下来了。

    不过令她意外且更加郁闷的是，江淮还站在门口。

    抓着双肩包的背带，黎栎走出去，“江老师……”

    “嗯。”江淮看了她一眼，“不用叫我老师。叫名字就可以。”

    “不行不行，我很尊重长辈的。”黎栎本能地拒绝，脱口而出。

    “……”空气瞬间仿佛冷了几度，江淮转身，“跟我过来。”

    黎栎：……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小时候，黎栎考试不及格，卷子带回家不敢给家长签名，于是就自己仿照签名交给老师。当时是她还觉得自己签得挺像，沾沾自喜。结果某一天回到家，收拾房子的妈妈从她床底下发现沾满灰尘的卷子，她盯着那眼熟的作案工具，笑脸惨白。当时妈妈就是用这种眼神瞥了她一眼，又用同样的语气对她说：“跟我过来。”

    ……

    童年阴影啊。

    黎栎忐忑地跟着江淮走出片场，一路走到后门外的一条小巷。站好后两人面对面，黎栎依旧不敢抬头，不过她决定走坦白从宽路线。

    “江、江老师……其实我不是要混进去拍照什么的，我就是刚才在外面，然后被认错成群演了，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带了进去。后来……他们说时间来不及了，我就换了衣服化了妆上场了……都是我的错，没——”黎栎抬头迅速看了眼江淮，“没给老师添麻烦吧？”

    “没有。”江淮言简意赅。

    “哦……”

    还要说什么？江淮是不是该放她走了啊。

    “上次的照片没用？”

    “啊？”黎栎愣了下，顿时反应过来了。上次的照片当然有用，大大的有用。江淮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问的意思翻译过来大概是——都让你拍了一张了怎么又跑过来了？

    ……嫌弃意味十足。

    黎栎轻咳一声，抬头直视着江淮，说：“有用的！很有用！真的很谢谢江老师，我们主编把我大大表扬了一番！”

    江淮面对如此闪亮的目光，忽然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然后才说：“哦，那挺好的。”

    黎栎很开心，她终于把谢谢说出去了！自然，她也没在意江淮奇怪的反应。

    说完后，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淮。

    落在江淮眼里，跟阿豹摇着尾巴“求表扬求顺毛”的样子完全重合了。

    “咳。那怎么又跟着我了？”

    “诶？”黎栎傻眼，要说实话吗？“其实、那个，我们主编说……以后都让我跟江老师……”

    一声轻笑，来自江淮。

    这反应跟她想得有些不同啊。

    “哦，是吗？”江淮淡淡地开口：“那你还挺惨的。”

    “……”

    “在我身上应该挖不出你们主编想要的东西。”江淮又说。

    “我知道……”黎栎痛苦地闭了闭眼。

    主编想要什么？

    艳照门、隐婚门、恋爱门、分手门、小三门……各种各样的门，都是主编想要的。

    没有一个可能跟江淮擦上边的。

    黎栎也算跟了几天对江淮有所了解了，这个男人，工作时敬职敬业，从不迟到从不耍大牌。可生活中却无趣地跟她爷爷一样。真相钻进他家里看看他是不是跟爷爷一样喜欢泡茶看书……

    然而，她更不好意思说的是。虽然深知从江淮身上找不到各种门，但主编已经深深陷入上一次报纸大卖的美梦中不可自拔了，现在“江淮”在主编心中，等同于“销量”！

    连带着黎栎也十分压力山大。

    “那你还跟？”江淮又问，这回语气带上了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因为黎栎写满整张脸的痛苦纠结。

    哎……黎栎哀怨地抬起眼皮，仿佛在说“你不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呵呵，那不如别做狗仔，来做我的助理吧？”

 第五章

    第五章

    黎栎第一反应是，影帝这玩笑开得有些大。

    但从江淮脸上，她找不到可以明确证明他在开玩笑的意味……

    难不成……他还真的在邀请自己吗？

    眼神染上不可思议，黎栎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江淮。

    “江、江老师……你是认真的嘛？”

    江淮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笑意，反问：“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像……不像、不、像，呃，应该是吧……”她有些语无伦次。

    江淮嗯了一声。

    然后……没有然后了。

    “我进去了，下次不要再弄乌龙了。”他就这么什么也没发生地样子，很自然地，转身离开了。

    黎栎：……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被戏弄了的感觉。

    *

    江淮这次不是做主演，甚至连男二也说不上，但却是一个比较特殊对整个局势起着很大作用的角色，并且，这个角色还很帅，是那种观众看了一定会喜欢的设定。江淮早就过了靠角色吸引观众的阶段了，这次纯粹是给许应龙救场。

    两人之前有过几次合作，认识多年。这次电影原本的主演也是一位一线影帝，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签约成功，最后变成了现在这位，带资进组的富二代。富二代后台很硬，演技说不上烂，悟性也还可以，就是作风有些嚣张。许应龙那时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公司把要捧的新人往剧组里塞，他也都来者不拒接受了。同时七王爷原定的扮演者，一位实力派的老牌演员，也被富二代给气走了。

    这时许应龙醒悟过来了，心想不能继续这么搞啊，再搞电影就毁了，自己名声说不定也要臭了。这才厚着脸皮找上江淮救场。

    论后台，江淮不比富二代弱。论演技，更没什么好比的。只要江淮能坐镇，就算他只是当花瓶站在那儿，那也是一个有实力的花瓶！

    许应龙原先还说要给江淮加戏，现在的戏份真不太够看。不过江淮觉得这样就很好了，恰到好处，他又乐得轻松。

    这天他结束拍摄后，在一旁看了会儿，便再次提前离开了。

    林铭从南城给他送了个助理过来，一个二十出头刚毕业的大学生，性别男，名字叫白胜。

    白胜：“江老师，刚才徐莹跟我说晚上想约您吃饭。”

    也不知道为什么，徐莹现在大热大红，可白胜第一次见面就一口一个“江老师”地叫着，但对徐莹却从来直呼其名。至于原因只有白胜自己清楚……他不过见不惯对方捧高踩低的作风罢了。

    江淮边往外走边回答：“哦，不吃。”

    白胜窃喜，愉悦的心情写满整张脸，“好的！我马上回复！”

    江淮瞥见后，无奈地笑了下，果然又是小孩子一个，什么都写在脸上。

    不过……又？还有谁是小孩子吗？

    他愣了下，下一秒，突然看见了那个答案。

    白胜低着头乐呵呵地回复了徐莹的助理后，一抬头结果找不到江淮的身影了！他微微一怔，紧走几步跑出去，然后看见……江淮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虽然那人被江淮挡住了大半，但白胜还是认出来那是一个女人。第一反应就是江淮被脑残粉缠住了，这还得了，白胜赶快抓紧跑过去。

    “江、江老师——”白胜高声道，江淮和他面前的女人同时转过目光来，而他一心在江淮身上，也不管旁边那人是美若天仙还是歪瓜裂枣，“您没事吧！没有被怎么样吧！”

    黎栎：……

    心底那点因为来人的出声打断被解救而产生的感激顿时烟消云散。

    就连江淮也小小无语了一下，无奈叹气，“我能被怎么样？”

    白胜：“额，就是被……脑残粉，这样来那样去呗……”越往后说越心虚，声音越小。

    黎栎被误会的郁结瞬间解开了，跟脑袋有问题的孩子叫什么真！

    江淮瞥了眼黎栎脸上的百转千回，“也得看人吧。”

    白胜这才想起来往旁边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哪里来的高中生？”

    黎栎：……

    就算是江淮在旁边，她也忍不住出声了，“小弟弟，说不定你还得叫我姐姐。”

    这会儿如果白胜还反应不过来江淮和这个看起来很嫩的女孩其实是认识的话，他真的就需要自刎谢罪了。也因此，他没注意听黎栎说了什么。

    至于黎栎，她自然不是真的较真。她只是……唔，还是有些感激这个傻兮兮的小子的。

    毕竟她也没想到，只不过惯例在角落蹲点，结果影帝先生就突然迈步走过来了呢。走过来就算了，还颇自来熟地跟她打招呼，“工作呢？”

    我跟你很熟吗？很熟吗很熟吗很熟吗？

    既然不熟就不要这么问好吗！摔！

    然后就在她对于如何回答不知所措时，白胜小天使出现了。

    呼，大大松了口气。

    江淮倒是一直很淡定，一点没有自己做了很奇怪的举动的自觉。

    白胜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问：“江老师，这位是？”

    江淮大概思考了两秒钟，说：“这位是记者小姐。”然后，面对黎栎瞪大的眼睛，自然地问：“名字是什么？”

    “黎……栎。”

    “哦。”转向白胜，“黎记者。黎栎，这位是我的助理，白胜。”

    白胜：……什么啊。

    黎栎：……什么啊。

    江淮忽然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沉默片刻后，开口：“走吧，去吃饭。”

    他首先往外走去。

    落在后面的两人：“……”

    黎栎：“他、他一直都这么——”

    白胜：“什么？任性？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

    黎栎严肃地点了点头。

    白胜：“是的，老师就是这么任性。”

    “……”

    江淮停下，转身：“快点跟上。”

    黎栎：“……”

    白胜：“好的！老师！”

    坐在饭桌前，黎栎一阵阵地恍惚。

    江淮：“能吃辣吗？”

    “能……”

    “有忌口吗？”

    “没有……”

    所以说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啊……桌子上还放着她的单反，刚才在脖子上挂着忘记收回包里，现在再收似乎有些刻意。而单反里全都是江淮的照片，虽然江淮不可能看到，可是她免不了感到心虚。

    毕竟，黎记者什么的听着好听，但她其实就是狗仔一枚啊……摔。

    一边理着心理的小九九，一边偷偷观察坐在对面的江淮。他正在听白胜讲明天的行程。

    原来后天他要回南城啊……她的情报有些迟钝了，要跟着去吗？黎栎有些难以做决定。一面是她的工作，一面，江淮已经清楚知道自己跟着他，虽然没表示什么，但黎栎觉得，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其实有些没脸没皮。

    或者，自己有没有可能像其他记者那样，跟江淮发展成固定的合作关系呢？想及此，黎栎眼睛亮了亮，默默抬眼往对面看去。

    呃，正好跟江淮的目光对上了。

    江淮轻笑一声，“菜还合胃口吗？”

    黎栎迅速咽下嘴里的食物，“啊，挺好吃的。”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就算她想发展成固定的合作关系，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走一步是一步啊。

    暂时想开后，黎栎便抛开顾忌投入美食之中。

    坐在她旁边的白胜一直都在埋头苦吃。

    两人并排，腮帮子顿时进入相同的鼓动频道。

    江淮安静地看着，眯了眯眼。

    唔，喂饱小孩子的感觉……似乎不错。

    *

    白胜先一步吃饱停筷，黎栎锁在自己的进食世界，还在继续。白胜看看她，又看看老师，在发现江淮始终停在黎栎身上的温和目光时，心下不免一惊。

    不过很快，江淮收回了目光。

    “我听林铭说，你刚毕业？”

    这还是白胜成为江淮的助理后，第一次被问及私事。他心里激动了下，积极回答：“是的！今年六月刚毕业！”

    江淮点下头，“xx影视学院的？”

    “是！”

    “林铭说你是学表演的，为什么选择当助理？”

    “呃……”白胜纠结了下，选择说实话：“其实，我成绩不太好……上学时也挺普通的。之前跑过几次龙套，但是都很糟糕……所以就放弃啦。”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觉得当助理挺好的，我读书时就特别特别崇拜江老师！”

    江淮嗯了一声，看不出是什么反应。

    不知何时默默停下筷子偷听的黎栎，观察起白胜的侧脸。

    因为注意力一直放在江淮身上，她起初没在意白胜的长相。现在静下来再看，其实白胜长着一副十分清秀干净的脸。没有特别突出，但胜在舒服。

    黎栎突然就有些手痒……她已经很久没有拍小清新风格的照片了。

    白胜真心适合。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找白胜约片！

    黎栎的眼睛在发光，她自己并不知道，不过有人看到了。

    江淮轻咳一声，“吃饱了？”

    “恩？恩，啊，吃饱了。”黎栎点头，然后礼貌地笑了笑，露出八颗牙齿。

    江淮：“……”

    走出饭店后，黎栎想着该是时候跟影帝说再见了，不过还得先说声谢谢，被影帝清客吃饭什么的，小美知道的话会疯吧？

    她正思索着如何开口，走在右侧的江淮忽然停下来，转头问她：“最近有被主编骂吗？”

    黎栎迟钝地抬头，一张脸写着“你怎么知道主编骂我了？”。

    江淮没回答。

    黎栎只好先压下疑问，然后迟疑了半秒后，说：“好、好像……有吧。”

    “哦。”江淮点头，“那要不要再拍一张？”

    语气就跟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自然。

    却跟炸弹似的，震得黎栎顿时傻了。

 第六章

    第六章

    江淮回南城拍广告，黎栎本来不打算跟着，留下来顺便逛逛影视城也不错。但最后她还是回了南城，因为主编给她批了三天假，说是奖励她努力工作。来自江淮的第二张照片，虽然没有引起第一张那样的轰动，却也明显提高了当期报纸的销量。所以主编最近见人都眉开眼笑的，大手一挥，就给头号功臣黎栎放假了。

    黎栎虽说对着赞美有些小心虚，不过有假放她很开心。回到南城后就缩回自己的小窝不打算出门了。第一天她睡到中午才起，起床后懒得开锅，吃了碗杯面抱着电脑在床上煲了一下午剧。

    一直到晚上，看完剧后，实在无聊过头了，黎栎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起手机打开微博。

    她的微博名叫“黎大超人”，注册的时候随手取的。打开后，黎栎敲了一行字。

    [小清新风的片，有人想看吗？]

    不一会儿，评论哗啦啦流水般地来。

    [超人竟然出现了！告诉你真的不是去拯救地球了吗？]

    [呜呜超人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抛弃我们这些小天使了><]

    [小清新？！不是你的风格啊！但是我喜欢！]

    [重口味超人终于要将魔爪伸向小清新了吗？表示期待【doge】]

    [小鲜肉都是我的，你们走开！]

    [什么时候出片？需要助手吗？读过大学可以提包不要工资不要包餐的那种？]

    ……

    黎栎看了一会儿，囧囧地关掉了评论。与此同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这是为数不多知道“黎大超人”=黎栎的朋友之一。

    “喂……”

    “你还活着啊！”

    “……我们不是昨天还有聊微信吗？”

    姜梅轻咳一声，“是啊。我是说你的微博啊微博，你自己看看有多久没更新了。”

    “半个月？”

    “两个月啦！”

    “……”原来有那么久了啊？黎栎确实不清楚。

    姜梅在那头愤愤不满，“你说你，当初毕业时大家都以为你肯定是做专业摄影师了，结果你倒好，跑去当什么狗仔。现在呢？你打算浪子回头了吗？”

    黎栎：“额，并没有。”

    一阵沉默。

    黎栎听到那头爆了句粗。

    “……”

    “那小清新是怎么回事？你还有时间拍照？狗仔很忙的吧。”

    有种自己被嘲讽了的感觉，黎栎：“嗯，就是认识了那么一个人吧，长得很小清新，太久没拍了，手有些痒。忙确实是挺忙的啊，不过也蛮有意思的吧。”

    “啧，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热脸贴明星的冷屁股嘛。”

    “……”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姜梅也没有一直打击她，见好就收道：“总之做不下去了趁早转行。等你好消息，拜拜。”

    黎栎甚至来不及说一句我应该能做下去我很有毅力的，电话就结束了。

    呼，姜梅还是这么风风火火，即使一毕业就嫁了人，也没有变得哪怕温柔一丝一毫啊，但就是这红火的性格，黎栎最喜欢了。

    黎栎跟姜梅大学同寝四年，其他人关系平平，他们两个最为要好，毕业后自然也一直有联系。只是姜梅嫁去北方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遥想对方离开的那天，她们两人在机场抱头痛哭，同是二人同班同学现在则为姜梅丈夫的李伟胜哭笑不得地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两位姐姐可否悠着点。”

    黎栎&姜梅：“你不懂！边儿去！”

    ……

    黎栎打算找个风和日丽地日子，跟白胜提一下约拍的事情。不过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决定，毕竟中间还隔着江淮。跟白胜就算只见过一次她也能放得开，但是面对江淮……自然就很不一样了。

    不过呢，吃饭那天晚上她和白胜就私底下交换了微信。白胜刚出校园，整个人也是特单纯那种，因为黎栎“记者”的身份就觉得她肯定特厉害，不过黎栎觉得他可能是因为“认识江淮的记者”这一定义才那样认为。因此，白胜对黎栎还挺热情的。而她也挺喜欢这个小孩儿，偶尔也会在微信聊几句。

    自然，江淮是不知道的。

    休假的第二日下午，黎栎躺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思考着该如何跟白胜开口。还没想出所以然来，接到了老赵的电话。

    “黎栎，在家吗？现在有空吗？”

    她坐起来，“在呢，有空，怎么了？”

    “我这里可能会出事，详细地来不及说，你三十分钟后打我电话，如果没人接就报警，地址是xxxxx。”

    黎栎顿时紧张起来，电话那头老赵很快说完后挂了电话。她把地址抄在纸上，攥紧。

    记者一直以来就属于高危行业，黎栎在工作中虽然没遇到过危险情况，但她身边很多同事都或多或少经历过。就连同是年轻女孩的小美，也差点挨一位男演员的保镖的打，幸好跟她一起去的男记者挡在了她前头，最后那位男记者住了一个星期的院。而且他们报社只是一家无名小报，没实力又没后台，伤了残了对方赔点医药费就算完了，拿不了他们怎么样。

    几分钟的时间，黎栎想了很多。一秒钟都变得无限漫长，她想现在就打电话，但又怕老赵正躲在什么地方或者正在做什么，因为电话而干扰到他。而且，她也担心是自己想太严重了，当然，最好是她夸张了。

    最后，只熬过十分钟，黎栎抓起外套出了门。

    黎栎并不打算贸然行动，但是也无法做到安心待在家里，所以她决定到地方看看情况先。

    老赵给的地址离她住的地方不远，打个车五分钟就到了。黎栎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三十分钟一到就打电话。

    不过等她走进这家四星级酒店大堂，一眼就发现了老赵的身影。

    他就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穿着黑色的羽绒外套，摄影包放在身旁。什么伪装都没做，很是大大方方地坐着。

    就是……表情看起来有些郁闷。

    黎栎默默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

    老赵似乎在沉思，并没有发现她的接近，直到在他身边坐下来。

    “诶？”老赵惊讶道，“你怎么自己就跑过来了？”

    黎栎点头，“不太放心，三十分钟太久了，我就过来看看。”

    老赵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我应该跟你说清楚才对，害你这么担心。不过刚才人多而杂，现在倒可以跟你说了。”

    “嗯。”

    老赵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发生隔墙有耳后，开始讲：“我今天其实是来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的，不过发布会已经结束了。”

    难怪他可以拿着摄影包大大咧咧地坐在酒店大堂还没有被问询。

    “不过就在十分钟前，我看到徐莹挽着张寒峰的胳膊上去啦！”

    嘶。黎栎抽了口气。

    “张寒峰？！你确定没看错？！”

    “那哪能啊！必须是他，我前两天还蹲过他呢，不可能认错。”

    黎栎沉默下来。如果是真的……那绝对是头号大新闻。张寒峰成婚多年，老婆不是演员，而是位知名导演。两人大学时相恋，毕业后结婚，是娱乐圈有名的模范夫妻。而张寒峰，更是一直冠着“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之类的称号而走红的。

    结果都是谎言么？

    黎栎心里啧啧两声。

    “那你为什么说打不通电话就报警啊？”

    老赵一脸“你在问废话”，“以防万一啊！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样上去。”

    “你真的要拍啊？”黎栎觉得有些玄幻，工作以来这还是她遇见最大的“案件”了，与之相比，自己此前做过的完全是小打小闹嘛。

    “拍啊，当然拍啊。我们不拍其他报社的就拍了，正巧碰上了是运气好，不抓住了你是傻还是傻？”

    黎栎：我傻……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老赵苦恼地皱眉，“我也纠结啊，直接冲进去铁定是被揍的节奏，而且这新闻爆了到最后我们记者还得遭殃，说什么过分窥探明星*。你说有没有既不会被打又不会被骂还能顺利拍到照片把新闻爆出去的三全其美的方法？”

    “没有吧……咦？挡住我！”黎栎突然猫低身子，把自己缩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老赵诧异地想要回头，黎栎又突然抓住她，“别回头！就这样！”

    她藏在椅背后，欲哭无泪。

    怎么在这里都能碰到江影帝啊？他不是拍广告去了吗？好不容易放假不用跟他，结果这极小的巧合概率也被她碰到了。刚才她正在说话呢，突然瞥见从电梯口出来往大堂走的一行人，其中江淮最为突出，想忽略都难。情急之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藏起自己。

    不过……她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啊？不知道了，反正，大概，也许，对方真的没看见她吧？

    保持这个姿势足足五分钟，黎栎才慢慢抬起头，确认大堂不存在江淮身影后，长长舒了口气。

    老赵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看到谁了？”

    干笑两声，“没事没事。”

    这时，从黎栎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正在唤着她的名字。

    “黎记者，真的是你啊！好巧啊！”

    老赵：“黎记者？那个小孩叫的是你吗？认识的？”

    黎栎：“……”

 第七章

    第七章

    老赵不认识白胜，很快失去了兴趣。黎栎则底气不足地跟着白胜走出酒店。

    江淮正靠着墙抽烟。

    黎栎恰好看见他吸烟的动作，两根修长的指头夹着，其余指头微微蜷缩，动作带着点小慵懒，又有些随性。头顶的碎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遮住了他的前额，侧脸线条分明，高挺的鼻梁勾勒出最佳角度。

    ……黎栎一时看得入了神。

    江淮目光微动，看见了黎栎。

    然后，他站直身，将烟摁灭在一旁垃圾桶上。

    黎栎的眼珠子随着他手的动作跟着移动。

    江淮顿了顿，说：“我不常抽烟。”

    “……”

    “所以这个没法给你拍。”

    黎栎一惊，回过神来，忙摆手：“不是，我没想——”

    江淮忽然勾起嘴角，淡笑，“开个玩笑。”

    黎栎：……

    后半句“——帮报社拍照片只是你抽烟的样子太帅了我忍不住看出了神哦其实我也很想用相机记录下来”之类的诚实的不能更诚实的话还是咽回去好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让白胜把她叫出来啊？如果是欣赏影帝抽烟帅姿……好吧，其实还挺值的。黎栎贼兮兮地在心里想。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淮这回不是开玩笑了，问道。

    额……黎栎不知道怎么回答。

    “算、算是工作？”

    江淮：“什么工作？”

    黎栎一僵，干巴巴地抬眼：“这个不太好说——”

    “嗯？”对方眉头微挑。

    她下意识避开江淮的视线，“工、工作机密啊。”

    江淮：“……”

    总觉得，沉默中带着一股无语的气息。

    “好吧，换种问法。你在这里，是跟着什么人来的吗？”

    “不是啊……”她坐的士来的。

    “是看到了什么人？”

    “没有啊……”老赵看到了她没看到。

    “工作辛苦吗？”

    “不辛苦啊……”

    “……”

    “……”

    又是一股无言的沉默。

    “张寒峰和徐莹在十五楼。”

    “诶？真的吗？！”黎栎惊讶地抬头，冷不丁正对上江淮内敛的双眸。

    要遭！被套话了！

    黎栎尴尬地笑了笑，比哭还难看的那种，然后再次避开了江淮的目光。

    江淮看着黎栎一副小孩子做错事被老师抓住的表情，而低着脑袋逃避的动作则是“老师你骂吧我错了但是我不会改我就当没听见你骂我”，他莫名地，很想敲她脑袋。

    指尖动了动，江淮并没有其他动作。

    “回去吧。”他说。

    黎栎诧异抬头，“诶？”

    并没有从江淮眼中看见什么指责的结果让她渐渐鼓起勇气与他对视，“什么意思？”

    江淮默了默，言简意赅道：“徐莹和张寒峰，不要拍了，回去。”

    “为什么？！”如果将黎栎面对江淮时的勇气值绘制成线性表格，那么在这一刻它到达了一个峰值。

    黎栎自己想不想做是一回事儿，但别人让不让她做则是另一回事儿。刚才听老赵说时，她确实有过犹豫，但那只是因为各方面的原因造成的，而她心知最后还是老赵做决定。但是现在江淮直接两个字就想将她打发，那点犹豫一下子都化作不满和抵触。

    所以江淮其实也是那种厌恶狗仔的明星？不论狗仔做什么都反感反对的那种？

    黎栎怒目而视。

    江淮沉默，知道对方大概是误会了，但他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黎栎瞪圆的两个眼珠就像两颗咕噜球，无法忽视。虽然里面带着的情绪很清晰——不解和愤懑，但是却太过清晰了。又一次印证了江淮最初的想法……黎栎这个姑娘，真的很不适合娱乐圈，更不适合做狗仔。

    江淮不打算多说，转手就要离开。

    黎栎则将他的动作理解成敷衍，勇气值达到二次峰值，出声阻拦：“江老师！你站住！”

    江淮果然站住了。

    “……”黎栎深呼吸，劝自己冷静点，“江老师，您帮过我两次，我很感激您也很敬佩您。我以为您对我的工作或者说狗仔的工作是没有偏见的。是，我必须承认，狗仔的存在为很多明星带去困扰，而有一部分狗仔则违背道德良心做出伤害明星的事情。但是凡事都不能以偏概全一概而论的，我们虽然被人称作狗仔，但其实我们更想别人称呼我们是记者。记者不就应该承担揭露事实真相的责任吗？张寒峰欺骗妻子儿女以及大众，难道不应该揭开他真实的面目还大众一个真相吗？”

    江淮眸色加深，定定地看着黎栎。

    方才说完长篇大论的黎栎，沉默下来后，迎着江淮的目光，心里咯噔几下，终于开始紧张了。

    最后是江淮率先移开目光，同时令黎栎感到意外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对狗仔没有偏见，也不喜欢以偏概全。张寒峰的事情在艺人里并非秘密，他的妻子近日会有大动作，爆料也一早给了大报社，如果你们插手，可能会受伤。”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扫了眼面色由白转红尴尬地恨不得捂脸消失的黎栎，眼底闪过笑意，说：“小狗仔的正义感？嗯，挺好的。”

    黎栎：“……”

    被嘲讽了！被嘲讽了！绝对被嘲讽了！

    她的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了是吧是吧是吧！

    问：不小心上下同时走光时该先捂哪里？

    答：捂脸啊！

    于是黎栎默默地捂住了脸。但这并不能阻止江淮低低的笑声传入她的耳朵。

    “江老师……”黎栎的声音透过手掌闷闷地响起。

    “嗯？”

    “求您别笑了……”好丢脸。

    呵呵……

    笑声更明显了。

    而将黎栎从尴尬中解救出来的，是来自酒店门口的巨大动静。

    她转头一看，看见老赵被保镖扔出来的一幕。

    ！！！

    毫不犹豫黎栎冲了过去。

    江淮伸出去的手……没来得及抓住人。

    黎栎跑到跟前，发现情况远比她想的严重。至少保镖的一踹不足以让老赵鼻青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这是已经经历一番恶战了？幸运的是，似乎已经走到尾声了。黎栎从黑脸保镖身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张寒峰和徐莹，很快在保镖的保护下离开了。

    幸好此处没什么人，不至于招来围观。

    黎栎注视着里头那群人消失后，才收回目光看向老赵。

    老赵正龇牙咧嘴地呼痛。

    虽然已经亲眼所见，黎栎还是选择问一句：“没事吧？严重吗？”

    老赵：“有事！严重！老子腿好像骨折了！”

    “……”

    “娘的！张寒峰那孙子！老子不就是拍几张照片吗？跟操了你祖宗似的，还砸我相机！我$&!#%^*€——”

    后面的黎栎都没听见，因为她的耳朵被一双温热干燥的手给捂住了。

    嗯，还是捂的比较紧的那种。

    老赵机关枪似的嘴门突然顿住，维持在一个半开的状态，整个人陷入僵化。

    江淮松开手，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少儿不宜。”

    黎栎：“……”

    老赵：“……”

    一直到坐在开往医院的江淮的车上，老赵都没回过神，整个人如失去灵魂的木偶，指哪儿往哪儿。

    而黎栎，两只手拘谨地攥着拳头，一会儿是方才跟江淮呛声结果误会了人家的场景，一会儿是江淮捂住她耳朵温热的感觉，一会儿又是江淮靠着墙随意吸着烟的帅毙了的动作……一幕幕就跟电影画面似的闪过，还是带跳帧的那种，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乱七八糟地充斥着她的大脑。

    所以此刻的黎栎看起来……跟木讷僵硬的老赵没啥两样。

    白胜开车，眼睛不住地往后视镜里扫，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我太好奇了！”。

    ……

    幸好不久之后，医院到了。

    黎栎适时放松，跟白胜一起扶着老赵下车。敬业的护士们早已准备好担架，老赵被抬着进去，正要跟着一起的黎栎忽然被车里的江淮叫住。身份原因，江淮不便露面，但是他说：“办好手续马上下来。”

    黎栎神情恍惚地说了声好后进去了。

    等进了医院，一拍脑袋，回过神来了。

    她干嘛说好啊！直接拒绝就得了呗！再说江淮为什么要等她啊？总不会是，想秋后算账吧？

    车里的江淮忽然打了个喷嚏。

    老赵脸上的都是皮外伤，看着惨了点实际没多大事，养两个星期就好了。最严重的是他的腿，没骨折但是脱臼了。也亏得他一声不吭一路来到医院。

    “我那不叫勇敢，纯粹是被吓得好吗？我哪想得到会坐江淮的车啊！”老赵翻了个白眼。

    黎栎干笑。

    老赵猛地停住，看她，“这么说，你跟江淮其实是认识的？他今天明显是帮你啊。”

    黎栎无法，只能将头两次照片的真相告诉老赵。不过许多细节省略，将重点放在“江淮看她年纪轻轻工作这么辛苦实在不容易便允许她拍了两张照片”。

    老赵听后，感叹“这年头做狗仔都有性别歧视了”，看样子是信了。

    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江淮，他最在意的是张寒峰！身上的伤可不能白受，就算相机被砸了，损失的钱就当喂了狗，最重要的是sd卡还在！

    黎栎犹豫要不要将江淮告诉她的说给老赵听，万一老赵贸然行事再出事了呢？

    不过，还是得问下江淮，至少…套多点信息。

    想及此，黎栎也坐不下去了。匆匆把该准备的给老赵准备好，然后吩咐他注意休息别轻举妄动要好好计划一番后，奔下了楼。

    江淮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果然还停在医院门口。

 第八章

    第八章

    黎栎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男人，默默地问道：“小白呢？”

    江淮敛眉，“有些事让他处理。”

    “哦……”

    “上车吧。”

    她只好上车，然后又在前面和后面中犹豫了几秒，最后咬咬牙选择了压力颇大的副驾驶位。

    车子启动，缓缓驶出医院大门，进入马路车流中。

    “你同事的伤严重吗？”

    黎栎顿了几秒才意识到江淮正在问她话，原本放在窗外的视线赶紧收回来，嗯了一声，“有点吧。”说完后似是觉得有些不够，又详细将老赵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江淮听了，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黎栎觉得应该是“嗯，知道了”的意思吧。

    其实这事和江淮根本没有关系，纯属路人一个，而对方也是好心为了提醒她所以牵扯了那么一丢丢。想到这儿，方才误会对方的情形再次不可控制地钻入她脑中。

    于是乎，尴尬的情绪再次悄悄涌了上来。

    “咳……”黎栎手握拳之于唇边轻咳一声，然后轻声开口：“江老师。”

    开车中的江淮低低应了一声。

    黎栎有些窘迫，手心悄悄冒汗，更不敢往旁边看，好几秒后才憋出话来：“刚才……我……真的很抱歉！”

    江淮“嗯？”了一声，上扬的尾音，表示疑问。

    这下她更紧张了，犹如等待死刑的囚犯，经历着身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就是那个……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啊，是我太冲动了，希望老师，唔，能原谅我。”越说越小声，越说头越低。

    江淮没有马上回应，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黎栎轻轻抠着指甲，抠到第五下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江淮的声音。

    “你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错。其实娱记和艺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相互的，但极端的例子同样存在，又因为种种原因，误会即越来越深。”

    黎栎暗搓搓地有些小激动，因为她注意到江淮用的词是“娱记”而不是“狗仔”。

    “所以你并没有错，也不需要让我原谅你。”江淮继续将话补充完整。

    黎栎却愣了愣，“可是我误会你了啊。

    江淮：“那也是因为我没有把话说清楚而造成的，不怪你。”

    “……”不得了了，黎栎忽然觉得江淮好好好好好治愈啊！

    而既然江淮不在意她的冒犯，黎栎自然也不会上杆子去负荆请罪。默默在心里给江影帝发了张超级好人卡后，她才小心地问出下一句：“张寒峰那边的话——”

    “我如果说不行，你的同事会放手吗？”

    她不想虚伪撒谎，便给出沉默亦明显的答案。

    她以前吐槽过敝报虽小风骨也无的话，但那其实只是玩笑话。但凡是做记者的，就算是狗仔，也得有风骨。报社小，没关系，我们努力工作，希望报社越来越好。拿不到大新闻，没关系，能力范围内我们尽善尽美。而现在，老赵付出脸肿成猪肉、一条腿脱臼的代价，并不是为了证明我是狗仔所以我挨打。不应承受的非难承受了，自然得回报过去。

    “那就做吧。”

    咦？黎栎意外地转过头来，她本以为江淮会继续反对的，毕竟他一开始就是准备阻止他们的。

    江淮扫了黎栎一眼，“即便我说不行你也不会听的吧。”

    啊哈……

    “而且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嗯，是呢，没听说江淮和张寒峰交情不浅的新闻。江淮确实没必要插一手，不过他不是说了张寒峰的太太会有所动作么，头先阻止他们也是因为有可能产生麻烦。话说这算不算也是多管闲事啊……黎栎的思维漫无方向地发散开来。

    江淮就像有读心术似的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了解宁导，她不是不讲人情的人。”

    黎栎没听懂，江淮了解宁导和宁导讲不讲人情和他们报社会不会倒霉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只是江淮似乎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了，那她可不可以自行理解成“想做什么就做吧不会出事”的意思呢？可以么可以么可以么？

    “但是不能太过分。”

    黎栎：……果然有读心术吧！

    而最后这句话，她在揉碎了理解一通后，决定晚点提醒老赵新闻随便发张寒峰随便黑不要过多牵扯到宁导！

    不知道她这么想对不对，黎栎看了看面无表情开车的江淮。

    “江老师，宁导是不是打算跟张寒峰撕破脸啊？”这点很重要，万一人家其实还想挽回呢。

    江淮这次给答案给得很痛快，“嗯。”

    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不错……因为他发现孺子还挺可教也的。

    黎栎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捋了捋脑袋里的信息，一抬头，看见窗外的景色，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江老师，您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回公司有点事处理。”

    黎栎傻眼，“那我呢？”

    “白胜在公司，待会儿他送你回去。”

    “哦。”黎栎一听是小白，顿时放心地坐了回去。

    江淮瞥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是没开口。

    来到江淮所属的天娱公司，白胜果然在公司楼下等着。江淮吩咐了一句“不用下车”后自己下车，把钥匙交给白胜。

    黎栎坐在车里看着外面江淮不知道在跟小白说什么，小白连连点头。最后两人同时往黎栎所在看过来。

    意识到对方似乎是谈到了自己，她不禁坐直些身子。

    很快，说完后，江淮大步进了公司，小白回到驾驶位坐定。

    “黎姐，你要去哪儿啊，我送你。”

    黎栎面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小白：“啊？那叫啥？我觉得叫黎记者太生疏了，毕竟我们都见过这么多回了。”

    哪有很多回就两次。不过她自己都默默称呼人家小白了，主要也是因为白胜那张干净清脆的脸太作弊，就算只见过一面好感度也是蹭蹭蹭地不要钱的涨啊。

    “直接叫名字啊。”

    “不好不好，那多不亲切。我们是朋友了嘛。”白胜很坚持。

    这就从见过两次面的关系升级为朋友了。

    黎栎：“……那随便你叫什么吧，反正别叫姐就行。”

    “我想想……”白胜眉头紧锁，很是苦恼，“那叫，黎妹？”

    黎栎一头黑线，“算了，你叫我超人吧。”

    “为啥是超人？”

    黎栎面无表情，“没有为什么，没有特殊含义，不带特别联系，随口取得，就酱。你有更好的随时可以换。”

    白胜：……好任性。

    白胜开车将黎栎送到了楼下，期间黎栎终于提出了想要给白胜拍照的想法。作为一个学表演出生的，白胜自然明白什么是约片。不过当听到黎栎想要邀请他时，仍是狠狠吃了一惊。

    “为什么是我？额，我不是说不可以，只是你知道的，上学时我就很普通，很少会有摄影师约我的。他们都通常更加喜欢长得帅的那些男生……”

    黎栎比他更加吃惊，“你不要告诉我你这张脸从来没拍过小清新的文艺片？不可能！”

    白胜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很普通啊，就偶尔班里有人拍作业客串一下，其他真的没了。”

    嘶，暗惊。

    暴殄天物啊。

    接着，黎栎回忆了一下自己上学时拍过些什么东西。然后发现……她似乎并没有资格抱怨其他摄影师，毕竟她就是典型的重口味爱好者。学校里像白胜这种干净的不要不要的清新路线……她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汗。

    真相还是不说出来打击对方了，黎栎拍了拍他的肩，“总之我就当你答应啦，等我回去准备准备再约时间。”

    白胜十分乖巧地说了声好。

    …好软好想捏脸。

    *

    回到家的黎栎，先是给医院的老赵打了个电话，把该交待的信息交待清楚。然后才去冲个热水澡，洗去一下午的疲惫。

    眼下，窗外的天都黑了。

    瘦肉粥差不多完成的时候，黎栎听到客厅的话手机嘀铃响了一声。

    她关火，从碗柜里拿了个大碗，舀了整整一大碗，又戴上隔热手套把粥端到餐桌上。

    她还特意切了些小菜，都是她出发影视城前特意腌上的，现在正好都足够入味了。

    其中有腌白萝卜，看起来依旧白白净净的，吃起来却十分酸脆爽口。还有腌桔梗丝，味道没有白萝卜那么清脆下饭，但喝粥时配着吃再适合不过了。此外她还腌了茄子和小野菜，这两样是性价比最高的，不仅吃粥吃馒头的时候可以配，平时不想炒菜也可以当配菜就米饭吃。

    她原本还想趁这三天的假期做韩国泡菜，不过只能暂时搁置了。等吃完现有的再说吧。

    等把粥啊小菜啊什么的都摆好了，黎栎才走到茶几旁拿起自己的手机。

    竟然是一条微博的私信。

    她微博设置了陌生人不能私聊，所以发过信息来的必然是她也关注了的。

    一边想一边滑动解锁。

    然而，发来私信的并不是黎栎有印象的id。

    一个叫做“走文艺风的猫先森”、性别为男、粉丝不少有三万多的人，发来的私信内容是——

    [超人大大，约吗？]

    黎栎：……

    她想当做没看见，不过又想到对方是自己关注了的人，她就关注了四十来个人，说不定他们以前确实认识只是她忘了。所以，她还是回复了。

    [不约，猫先森，我们不约。]

    而“走文艺风的猫先森”就跟一直在守着似的，回复瞬间过来了。

    不过是六个点，一串省略号。

    不过第二条紧随而来——

    [【憨笑】你可能误会啦，不是那种约。是我想找你约片。]

    黎栎看着那个憨笑的表情，皱了皱眉，点进这个人的主页看。

    三万多的粉丝还是小有影响力的，博主每条微博都平均有几百条评论，有的甚至上千。当然，黎栎并没有仔细看这位博主发了什么，只是大致扫了眼近期的。然后发现……唔，每条微博都必带自拍，每张自拍必仰望天空四十五度。

    嗯，跟他的名字很搭。

    最近的一条则是他转发的别人的评论。

    走文艺风的猫先森：我约到了你直播？//我是瘦子才怪：超人会搭理他我就给大家表演生吞键盘！！！//超人_我是你家超女：黎大超人//i：道理我都懂，敢不敢约专业摄影师上？//走文艺风的猫先森：没有亲眼所见别随地喷粪。【愉快】//金三爷：楼主美颜+美妆相机脑残粉，鉴定完毕。

    走文艺风的猫先森：[分享图片][分享图片]

    看完一切的黎栎……无语凝噎。这算不算躺着也中枪？

    明白是一场网络闹剧后，黎栎直接回了那位猫先森“近期不约拍，抱歉”，然后顺便取消关注，关手机，吃饭！

    时间转眼来到假期最后一天，黎栎再次睡到自然醒，太阳早已晒到屁股。

    她洗漱完毕后穿好衣服下楼，第一件事不是买早餐，而是找报刊亭买报纸！

    终于，她在众多报纸的最低下，翻到了自家报社出品。

    只扫了一眼，封面徐莹和张寒峰手挽手的照片大得实在无法忽视！

    报刊亭主瞅见了，“咦竟然还有一份漏网之鱼！今天来买《八卦小报》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早我已经打了三个电话给报社啦！”

    黎栎嘴角一抽，原来不是人家忽视了自己啊小报，竟然是卖到脱销么。

    然后并没有很大的骄傲感，肿么破。

    这时一对年轻男女走过来，问：“老板，有《八卦小报》吗？就是登了张寒峰出轨照片的那个报纸。”

    报刊主朝黎栎默默看过来。

    黎栎嘴角再次狠狠一抽，赶紧给了钱，拿上报纸，顺带份早餐，回家！

    将将关上门，尚未来得及打开报纸仔细阅读，黎栎的手机突然响了。

    而且来电不是别人，竟是已有一个月工作在外“失踪”黎了的爸爸。

    “爸？”黎栎很意外。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诶，宝贝。我听你妈说你最近又在南城待着呢？”

    黎栎眉角一跳：“爸，最近是多近？如果是两三年的话，那是挺近的。”

    “……”

    “……”

    黎爸爸干笑两声，“之前听你妈说你回来了。”

    “哦，我就回去探探亲。”

    “……咳。总之，爸爸这边结束了一个大项目，近期都不用出去了，所以想去南城看看你。”

    黎栎傲娇了一下：“哦，可是我工作很忙诶。”

    黎爸爸顺势道：“没事啊，反正我其实也是接了个南城的小活，顺便看下你。没空就算了。”

    黎栎默了默：“……呵呵。”

    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黎爸爸：……要糟！

    结束了这通让黎栎又气又无奈的电话，她叹口气，翻开报纸。

    然而只来得及扫到加粗加黑的如大字报般的标题，又一次被手机打断。

    这次是来自白胜的微信，口吻颇为高冷霸道。

    [明天早上八点出发，影视城。]

    黎栎沉默：……

    还能不能好好让人看看报纸了！

 第九章

    第九章

    黎栎一直到坐上车，都稀里糊涂的没想明白，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的。

    总之就是，七点五十分，楼下，会师。

    今天不是那辆黑色保时捷了，而是一辆内部空间十分宽敞的保姆车。黎栎还是第一次坐保姆车，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车内极其整洁，她刚坐好，江淮便从保温箱里拿出一支鲜牛奶递给她。

    黎栎：……

    她捧着鲜牛奶正襟危坐，眼珠子也不再乱转了。

    不过她此刻的心情其实并不美丽，究其原因还是出在黎爸爸身上。

    虽然黎爸爸只是因为工作才顺便想起了她，但几个月没见面了，甚是想念。

    所以黎栎一早就给黎爸爸拨去电话。

    结果呢，打不通。

    呵呵。

    她自然不会认为黎爸爸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毕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够拨通他电话拨通了还有人接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

    黎栎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黎栎愣了愣，意识到是江淮在问她。

    难道她刚才发出声音了？再看江淮和白胜两双放在她身上的眼睛，答案很明显。

    额。

    “没事……”

    “哦。”于是江淮转回头去继续跟白胜对戏。

    黎栎满腔惆怅被打断，干脆专心观看起江淮对戏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艺人对戏的样子，江淮的角色是七王爷，白胜临时充当另一角色。听了两句，黎栎猜测白胜拿的主角，即皇上的剧本。

    刚开始看，有些枯燥。

    看久了，渐渐找到乐趣。

    对戏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熟悉台词，更多的是充当提前演练的目的。故而江淮的每字每句都是将戏中人物的情绪带了进去的。一扬一顿皆是十分走心，就是但从画面上来讲……有些违和。

    毕竟他是穿着现代服装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说出那些古香古色的台词的啊。

    不过对比之下，江淮的强大气场压制住了那少许的违和，可小白就有些惨了。

    倒也不是特别糟糕，只是……小白太严肃了。首先呢，古装剧的台词有不少生涩的词语，他在念时就会有些障碍，两三句就得结巴几下子。此外，在黎栎看来，小白浑身上下几乎每个毛孔都给绷紧了，这样一来，反而失了度，看着别扭。

    但黎栎也能感受到，这正是出于小白对剧本的尊重或者说对于演戏的认真态度。所以，也就一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有些喜感，看多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一幕结束，小白总算放松了些，就是人变得怏怏的。

    他不太敢问江淮，对戏是对方给他的压迫感仍未褪去。所以他只好转向黎栎，“超人，我是不是超级糟糕啊……”

    黎栎噎了下，没有马上想到如何回答。

    江淮的声音此时响起：“超人？”

    同时目光望了过来。

    黎栎立时绷直神经。也不知为什么，微博上那么多小天使这么叫她，她觉得亲切可爱。小白这么叫她，她也没什么感觉。可一旦这两个字从江淮口中说出……莫名地，脸颊发热，微微的羞耻感。

    啊啊啊，疯了吗？

    幸好，江淮似乎并不执着于此，很快重新将视线投入剧本之中。

    黎栎舒了口气。

    她看向坐到自己身旁的小白，斟酌了一下，说：“我就是单纯地从观众角度说一下哈，没有超级糟糕。”

    小白像是受到鼓励般眼睛亮了亮了。

    她默默避开对方视线，“就是有点糟糕吧……”

    小白：……

    表情很受伤。

    她觉得这么打击一个孩子也挺不忍心地，又说：“其实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有些过度吧……不够自然。唔，江老师就很自然啊。”她声音不高，但江淮肯定能听见的。对方好像往这边看了看？她没敢转头。

    小白：一点被安慰的感觉都没有！

    后半程的时候，小白浑身萦绕着抑郁之气，怏怏不语。江淮始终沉默地投入在剧本中，至于将将伤害了一颗少男心的黎栎，昏昏欲睡。

    经过一个休息站，司机和小白下车去解决人生大事。

    宽敞的空间因为两个人的离开反倒似乎变得逼仄了些许。

    黎栎一身困顿顷刻烟消云散。

    又跟影帝独处了啊……她好紧张。

    但她真的很好奇——

    “江老师，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一起走啊？”她终于问出来了，从一大早接到电话开始存到现在的疑惑。

    江淮神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反正顺路。”

    黎栎：……

    哭！没错是顺路！您老都知道我就是那只尾随您的小狗仔了，能不顺路嘛。可是您要不要这么淡定地接受“被狗仔尾随”这一事实啊！

    摔！

    其实就算黎栎再迟钝也能察觉到，江淮对自己颇有照顾。她可没见过哪位狗仔被明星主动提出赠送照片的。更没听说哪位艺人顺带地告诉狗仔自己几点出发末了还同一辆车把狗仔捎带上了的。

    简直就像小白兔自己把自己送进大灰狼嘴里一样！

    即便江淮不可能是小白兔而她也当不成大灰狼。

    黎栎是心中藏不住好奇的那种人，所以她打算继续问清楚。不过正要开口，小白和司机却回来了。

    小白开门，哀怨地眼神幽幽地瞅了眼黎栎。

    ……

    黎栎张了张嘴，把问题咽了回去。

    车刚驶进影视城，黎栎就以“要四处采景”为借口先行下车，江淮的回应是意味深长的一瞥。

    黎栎脸不红心不跳，就当没看见，头也不回地跳下车。

    总算摆脱了！

    她大舒一口气。

    完后顺着熟悉的方向，往原先自己住的那家酒店走去。路上顺便买了两包小吃和一份《八卦小报》。

    不免又想起昨天的头版，徐莹和张寒峰那张硕大的高清□□出轨铁证……

    看不出，主编还挺能狠下心来的。

    照片一登，意味着正式和张寒峰以及徐莹撕破脸。徐莹还好，毕竟是女艺人，做什么都得顾着形象。张寒峰就不同了，这厮欺骗大众背叛妻女数年，俨然不是一个人品好的，当天就在微博上开喷《八卦小报》，称其记者是那个啥啥养的，说了一溜烟的脏话，成功给自己已被出轨抹黑的形象再次添油加火。

    昨天小报上的具体报道内容黎栎其实没有看，因为继封面照后，她的目光又一次被老赵那张惨不忍睹的猪头照给吸引过去了。

    小报留了三分之一版给老赵的采访。

    这部分她仔细看了，就是老赵声泪俱下地叙述了自己如何目睹徐莹和张寒峰的出轨事实，然后毅然拍下照片，结果惨遭毒手的全部经过。他申明自己并没有过分偷窥明星*，也并未像张寒峰微博上骂得那样，跟踪他们上楼无孔不入。唔，酒店摄像头可以为证。

    记者：因为一张照片，你如今负伤在床，你后悔吗？再来一次还会这样做吗？

    老赵：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同样还会这么做。我是记者，是揭露事实的人。绝不会屈服于拳棍之下，这有辱我的职业精神。

    黎栎：……明明就计划过直接冲进房间来着。

    昨天的新闻一出，引起的轰动出乎意料地大，直接体现在《八卦小报》的销量……超越了有江淮睡衣照的那一期。

    但昨天更多的是简单暴露事实，再从感情上表达一下对此径行为的鄙夷以及敝报不惧势力的坚定立场，算是引导观众的焦点放在张寒峰身上，弱化了记者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骂老赵的人不是没有，但远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而今天的新闻，则是更为理性、全面、例证充分地呈现了张寒峰面具下的真实面孔、出轨时间表分析、曾经未被察觉的那些蛛丝马迹等等。

    黎栎心道，做这份东西的记者们想必辛苦了。

    就目前来看，隐身已久的《八卦小报》狠狠刷了一份存在感。

    黎栎刚才经过酒店前台时，还听到两位美女在谈论张寒峰出轨事件。

    *

    剧组。

    江淮今日有一场很重要的戏，整部电影里起着转折和□□点的那种。

    而且这是一场打戏，江淮要穿得很薄的在雨天里完成。

    薄到什么程度？用导演的话说，要衣服湿了贴着皮肤能看见肉色的那种。

    江淮：……

    近期天气预报都不下雨，剧组只好自己人工洒雨。

    小范围内技术解决绰绰有余。

    唯一苦了的是江淮和那个扮演刺客的演员。在一众穿着羽绒服打着伞的工作人员包围中，两人只着单衣，在雨水中激战。

    黎栎抵达剧组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院子里小范围的漫天落雨……嗯，人工的。

    白胜正好出来买毛毯——原先准备的被打湿了，回来时看见墙角的黎栎，就好心地将其捞了进去。

    小狗仔黎栎，再次堂而皇之地打入剧组内部。

    这一幕戏的发展顺序时，七王爷就寝，此刻出现，室内打斗，室外激战。

    雨一直在下。

    黎栎打着小白递给她的伞，冷得直跺脚。

    导演：——卡——

    下一秒，江淮从屋里走出来。

    显然这场戏已经卡了好几次了，江淮浑身早已湿透，衣服紧紧贴着身体，肉色若隐若现。

    黎栎眨眨眼，竟然觉得没那么冷了。

    跟江淮一同出来的是扮演刺客的那名演员，几乎是瞬间，那位演员被自己的助理冲上去用毛毯和羽绒服同时裹住，然后用力地上下搓动其身体加速回温。

    这时候身为助理的白胜同样得第一时间冲上去。

    不过意外如果能提前预知就不叫意外了。

    导演喊卡的时候，白胜正好去拿姜茶了。

    此时此刻，黎栎瞪着怀里白胜跑开前塞给她的毛毯和羽绒服……呵呵。

 第十章

    第十章

    真的很冷，就算是穿着羽绒服的黎栎都在发抖。

    而江淮整张脸都是白的，没什么表情，但是他现在肯定很辛苦。

    黎栎咬咬牙，一跺脚，抱着衣服冲上去了。

    江淮正在跟那位扮演刺客的演员说话，本人并没有意识到助理的姗姗来迟。然后突然，一道身影撞到了他身上。

    他诧异地低头，就看见黎栎费劲地垫着脚用衣服包裹他的样子。

    江淮的反应竟然是愣了愣，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

    黎栎没有注意到他，她一心只想快些给江淮披好衣服，没看到影帝嘴唇都白了吗。不过她此刻才发现，江淮真的好高啊……不对，是她真的好矮啊。

    站在旁边，自己只到对方肩膀的位置。

    黎栎埋头苦干，从后把羽绒服给披上去，再绕到前面为他整理。

    忙活着呢，手忽然被抓住了。

    诶？

    她愣了愣，停下动作。

    手的主人紧了紧，自己抬手，整理好了衣服。

    黎栎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毛毯还挂在脖子上呢，她再次手忙脚乱地揪下来，递过去：“江老师，擦、擦一擦。”

    江淮看了眼低着脑袋脸颊通红的女孩，低低嗯了一声，接过毛毯擦拭头发。

    接东西的时候江淮的手碰到了黎栎的手背，黎栎先是僵了一下，继而皱起眉。

    江淮的手好冰啊。

    导演让两位演员休息十分钟。

    黎栎亦步亦趋跟着江淮往外走，来到休息椅的位置。

    白胜这会儿才抱着姜茶跑回来，慢死了，黎栎瞪他一眼，收获白胜一头雾水的眼神。

    “对不起啊江老师，我正好走开了，您还好吧？赶快喝点姜茶，这个天真是冻死人了。”

    姜茶刚煮出来不久，撞在保温桶里，冒着白烟，一下子便冲淡了些寒冷。

    江淮喝了一口，又说：“你们也喝些，天气太冷了。”

    黎栎忙想说她不喝，白胜动作更快，已经倒好递过来了。

    ……小白同学再次收获眼计一枚。

    江淮脸色依旧不太好，很白，不过比刚才稍微好些。他捧着杯子缓缓喝着，一口一口。脑袋上还挂着毛毯，发梢用于不滴水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询问为什么黎栎会出现在这里。她上次进来剧组还是因为某个乌龙，这次……不知道江淮是猜到了懒得说，还是根本不在意呢。

    黎栎想着想着，就出了神。

    江淮喝完最后一口姜茶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一张神游天际的小脸。

    轻咳一声，他开口：“刚才谢谢你了。”

    黎栎不解地“嗯？”了一声，反应回神，“啊，那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啊……”

    “要谢的。因为被小孩子照顾了。”

    “……”黎栎：“江老师，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小孩子？我看起来，”她眨眨眼，“难道很小？”

    “是啊。”江淮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

    黎栎无奈，转向白胜，“小白，我很小吗？”

    小白同样不假思索：“很小啊。就跟高中生似的。”

    这下子黎栎无言以对了。

    郁闷半晌，她底气不足地反驳：“我都大学毕业两年了。”

    小白很意外：“真的吗？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才刚毕业呢。”

    黎栎更郁闷了，“跟你一样你还叫我姐。”

    “那不是尊称嘛。我很尊敬记者的！”

    “……”

    江淮淡笑着，不见任何惊讶的神色，“我出道的时候，你大概在上小学？”

    黎栎算了算，“好像是……”

    “所以还是孩子啊。”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十分钟还没过去，导演许应龙走了过来。

    “还好吗？”他有些担心江淮。

    江淮笑着摇头，“这有什么。”

    “哎，这鬼天气，突然变得这么冷。”

    “拍完这场就好了。”

    “嗯，就是辛苦你了。”许应龙点点头，“我特意请了t大的考古系教授来做下顾问，那位教授是很德高望重的，后面那场古琴演奏的戏，教授说会带一位学生过来指导，到时我再给你们安排，不过一切等人来了再说。”

    江淮：“嗯，知道了。”

    许应龙看见旁边的黎栎，随口问道：“这是你的新助理？”

    啊哈？黎栎呆了呆。

    江淮顺势也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许应龙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嗯，小姑娘挺好的。刚才看你冷得，急得都快哭了吧。哈哈——”

    黎栎目瞪口呆，她、哪、有？！

    江淮眉头微挑，望向她，“是吗？”

    黎栎：绝、没、有！

    许应龙大笑两声，拍了拍她肩，“小姑娘不错，好好干！”

    黎栎：……

    这下连白胜看她的目光都诡异起来了。

    黎栎面无表情：“干嘛？”

    白胜：“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江老师啊。”

    黎栎：“呵呵。”

    白胜：“不要跟我抢工作哦。”

    黎栎：“呵呵。”

    江淮站起身，一左一右揉了揉黎栎和白胜的脑袋，脱去外套，“开工了。”

    ……黎栎十分怀疑，他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助理了吧？

    这场戏最后又拍了两遍，终于是过了。糟了大罪的两位演员去洗澡驱寒，黎栎和白胜在外面等着。

    白胜去洗手间，黎栎百无聊地盯着脚尖发呆。

    有人来到身边都没发现。

    “你是江淮的助理？”

    黎栎闻声抬头，回忆了大概五六秒，才记起这是七王妃的扮演者，梦天瑜。

    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开口。

    梦天瑜：”不过如果我没记错……黎小姐应该是狗仔？”

    黎栎抬眸，梦天瑜视线直直望向她。

    气氛有些奇怪。

    “黎栎。”

    打断他们的，是江淮的声音。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黎栎微怔，转头看去。

    江淮站在长廊尽头，头发还未全干，平静地看着她。

    接到黎栎的目光后，他抬起一只手，隔着不近的距离，手掌朝上，伸向她。

    “过来。”

    黎栎走了过去。

    什么梦天瑜，什么七王妃，全被她抛在了脑后。

    美色在前，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江淮未曾向梦天瑜处看去哪怕一眼，等黎栎走近了，微微颔首，眼中透出笑意。

    他看起来似乎很满意？黎栎猜测。

    这表情莫名有些似曾相识——

    她想起小时候，数学考了一百分，拿卷子给黎爸爸签字时，黎爸爸就会露出这种不动声色深藏功与名的表情。

    黎栎为自己的联想感到炯炯有神，一时什么美色什么蛊惑的想法倒是散了。

    江淮带着她往外走了一段路，他刚洗完澡，身上自带一股清香，像是柠檬味。

    如果黎栎是古代的君王，那毫无疑问她一定是个昏君。

    江淮停下来的时候她在走神，砰地撞了上去。

    唔，羽绒服软软的，不疼。

    捂着脑袋后退一步，好高啊。黎栎再往后退一步，嗯，这个距离抬头不会累。

    江淮默不作声看着她动作，等她自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后，眉头微挑，突然问：“带相机了吗？”

    相机是黎栎的命根子，向来人在机在。黎栎点点头。

    “想拍照吗？”

    啥？她眨眨眼，表示不懂。

    江淮：“照片。很多天没拍了吧？”

    点头。

    “主编骂了没？”

    点头。不过只是小骂。

    “而且你不是江淮的专属狗仔吗？”

    “……”

    专属什么的……听起来好污啊！

    江淮见她仍不作声，从口袋拿出烟盒，取出一根，“所以，拍吗？”

    “拍拍拍拍拍！！！！！”黎栎生怕影帝反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边点边从自己的双肩包里取出单反。

    江淮轻笑一声，那根烟夹在手指间，并没有点燃。

    等黎栎调整好相机脸上写着“我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呀”后，又淡淡投下一颗炸弹：“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吧。”

    黎栎傻眼，“我想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你？”

    江淮难得被噎了下，“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黎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我去，我怎么这么污！

    她当然不会放过难得可以“摆布”影帝的好机会，“那、那江老师，在这里拍可以吗？”虽然小巷环境差了些，但她很喜欢这种古旧简陋的意境。

    江淮嗯了一声，“你说了算。”

    “好！”黎栎眼睛闪亮，完全兴奋起来了。

    “唔，这样，江老师你往后站些，靠着墙。嗯，不要完全靠着，随意些就行。”

    江淮跟着她的指示往后退，上半身虚虚靠着墙，大长腿一边直立一边微微曲着，左手随意插在外套口袋里，右手还夹着烟，深邃的目光朝黎栎看过来。

    “是这样吗？”

    黎栎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好、好想犯罪啊！！！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黎栎默默抑制想要流鼻血的冲动，一个动作能重复拍十来张都不愿意停。江淮真的很听话，她要拍，他就给她拍。

    她说身子侧一些，他便侧一些。她说往左看，他绝不会向右。

    只是黎栎以前不曾发现，“看着我”三个字原来这么艰难。

    黎栎拍照最重视的是自然，就算都是摆拍，也得是自然的摆拍。她记得自己刚玩摄影的时候，最怕的是和模特沟通。那时候她不够资格约专业的模特，业余的也少。就只好找身边认识的普通妹子汉子们。可是没有模特经历的人，往镜头前一站，习惯性动作便是咧嘴笑剪刀手。

    真的十分十分抓狂。

    所以那时候黎栎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看着我，不要笑了，面无表情就好。”

    如果你无法笑得自然，那一个自然的面无表情亦或发呆便是她当时能捕捉到的最满意的时刻。

    她几乎对每个模特都说过“看着我”。

    但是轮到江淮……看着我……看着我……你别看我了啊！

    相机都要拿不稳了啊！

    她正在努力地维持自己专业水准的尊严。

    不得不说这确实相当困难。

    黎栎喉咙微动，声音有些莫名干涩地开口：“嗯……就是这样，看着我……的镜头就好。”

    第一张，她的手抖了一下，难以想象的失误，照片失焦了。

    第二张，情况好了些，至少手不会抖了。就是仍有些紧张。

    什么构图，什么光线，统统忘记了。

    只剩下镜头中江淮定格的目光。

    她最为享受的就是透过镜头与对象交流。

    现在却变得有些折磨……不，其实还是享受着的。

    黎栎深深吐了口气，低头快速浏览一遍刚才的照片。看完抬起头后才发现，江淮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

    “可以吗？”江淮问。

    黎栎点点头，“江老师，您介意点一根烟吗？”

    毕竟江淮说过他不常抽烟，所以她并不确定对方会答应。

    而江淮很快给出了他的答案，“可以。”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末了却发现没有打火机。

    黎栎忙说：“我有！”翻着包从里头找出打火机，跑到江淮面前给她。

    江淮接过去的时候顿了几秒，目光很有深意。

    黎栎默了默，还是解释了一句：“经常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模特没带火之类的，所以我就备下了。”

    潜意思是，我是乖学生，我不抽烟哒。

    解决了火，一切都顺利了。

    黎栎不想承认，她其实yy江淮抽烟的照片很久了。虽然抽烟不是好习惯，但这种事……还是看脸哒。

    据有关调查显示，大部分女人都抵挡不了男人抽烟的诱惑。

    前提是，这个男人得帅，得帅，得帅。

    江淮的长相其实不是当下流行的那种。现在的年轻女生大多喜欢韩国欧巴，单眼皮，白皮肤，大长腿，跟谁走在一起都是最萌身高差。

    江淮呢？他是典型的双眼皮，眼睛很大，眼皮薄，眼窝深，眉骨微高，轮廓有点欧美人的感觉。肤色是很健康的颜色，不白不黑，但是皮肤似乎很好……黎栎用轻微近视的视线偷偷观察过。

    她从小美那里拷来的超大资源包里，有个网友自制视频。是将江淮所有影视作品中出现面部特写的镜头剪在一起，足足有二十分钟，看得出来制作者在择选素材时取舍的痛苦。

    总之，真的挺鼻血直流的。

    黎栎无奈望天，她这是怎么了，脑子里除了美色还是美色。

    最后一张她想俯拍，然而身高是硬伤。于是她丢下声“稍等我一下”后，迅速跑回剧组，从角落里搬了张椅子回来。

    江淮看她扛着椅子狂奔的时候还愣了愣。紧接着，黎栎已经找好位置，踩在椅子上了。

    “不急，小心些。”江淮出声。

    “诶。”不甚走心地答了一声，黎栎借着难得的高度，完成了最后一张照片。

    结果准备跳下来时鞋底忽然打滑，黎栎惊呼一声，本能反应是抱紧相机，两眼一闭，准备迎接地面的亲吻。

    紧急关头，她被人接住了。

    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不，是撞入。

    江淮的反应是极快的，可是这是冬天，两人穿得都不薄。尤其黎栎，恨不得把能套在身上的衣服全套上了，整个人圆的跟熊似的。江淮犹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不至于如此夸张，想必是这两日温度骤降的缘故。

    一个圆滚滚的身体加一台5d3单反，重量真不算轻。

    江淮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

    黎栎……她觉得自己有点窒息。

    囧，脖子上的围巾全堆在脸上，而她的脸还压在江淮胸前……的毛衣里。

    对，在刚才拍照时，黎栎特意让江淮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里面白色的毛衣。

    好……丢……脸……

    半晌没有动静。

    江淮抬手碰了碰黎栎的额头，“撞到了？”应该没有吧，力是相互的，他没有感觉。

    黎栎犹如惊恐的兔子，从江淮“怀里”蹦出来，一退三步远。

    江淮：“……”

    她干笑两声，“呵呵，没撞到没撞到……”

    “哦”，江淮目光扫过她额头，“下次小心点。”

    黎栎勤快点头。

    照片拍完了，江淮回剧组，问她想去哪儿，黎栎忙说自己回酒店整理照片。

    回到酒店后，立时打开笔记本，把今天的硕果全拷贝进去。

    …她受到不小的惊吓。

    足足差不多有一百张。

    她是疯了吗？而且江淮竟然也没有提醒她。

    黎栎目瞪口呆地一张张点开，背景全部相同，动作变化也不多。只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她拍了那么多诸如江淮的手啊，上半身啊，毛衣啊，脚啊，还有下巴啊、耳朵啊、眼睛啊，甚至是头发的特写。

    ……嗷。

    黎栎怪叫一声，捂脸倒在床上。

    最终她只挑了其中最不突出的一张发给了主编，剩下的，唔，全部自己收藏。

    *

    从某个点开始，黎栎意识到自己就算不用白胜带着，也能进入剧组了。进来后她唯一做的事，就是对着江淮拍拍拍。他拍戏时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机，咔嚓咔嚓跟快门没寿命似的。

    众人似乎都误会她是江淮的助理，她问过江淮要不要解释，对方说不用。只跟导演提了，许应龙听了，先是有些小惊讶，继而笑眯眯地对她说：“记者好啊，不错，好好干啊。”

    黎栎：“……”

    原以为会听到什么不该说的别说之类的话，结果根本没有……狗仔当得都没斗志了快。

    而且最近《八卦小报》忙于与张寒峰撕逼，主编根本不催她要照片，拍得全成了私人收藏。

    时间久了，黎栎在剧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这日，当她听到组里的摄影师因为家里出事请假，而又急需补拍几张宣传照时，她第一个举起了小手。

    导演闻声看过来：“你？”

    黎栎点头，对，我。

    江淮看见了，也点头：“嗯，她拍得挺好的。”

    黎栎：“……”说得好像你看过我拍的照片似的。

    有了江淮的保证，许应龙便大方地交给了她。

    顺便跟她讲了情况。

    原来是之前的一套衣服被人不小心扯烂了，服装组只能在现有条件下重新改造了衣服。幸好那套衣服是后期的服装，之前拍的海报还没放出去。不过今天就要宣传了剧情的转折了，众人才后知后觉想起新衣服还没拍照片。

    黎栎听了，拍拍胸脯表示没问题。

    跟着助理刚走进摄影棚，她就看见身着锦衣的梦天瑜站在棚前。

    她愣了有两秒，对方显然也愣了片刻。

    之后两人各自不约而同移开了目光。

    她和梦天瑜没有矛盾，就是有些气场不和，她在剧组待了几日，和最年长资格最老的演员都能说上几句话，但从来没和梦天瑜交流过。

    黎栎是没有旁的想法的，不过对方如何想，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

    一套照片，在沉默中拍完。

    连接电脑，导演走过来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梦天瑜站在导演身侧，看不出表情。

    这时江淮也进了摄影棚，“怎么样了？”但他的目的似乎不是来看下拍得如何，因为他身后还有两外两位明显不属于剧组的人。

    年轻那位身形修长，面容清冷俊逸，自带一股特殊气质，就是稍显疏远些，然而并不影响他的气质。最佳证明就是，他一走进来，棚里几乎所有的女性都投去了目光。

    另一位则年长许多，四十来岁的样子，人到中年有些微胖。但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时光的痕迹不可避免地在其脸上留下痕迹，但老男人的魅力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更甚。从五官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朗，亲切的是，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与年轻的那位形成鲜明对比，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许应龙在看见来人时，第一个激动地冲上去，“教授！您终于到了啊！”

    梦天瑜脸上露出微微的惊讶，紧接着便挂上笑容随着导演快步走过去。

    其他人或惊喜或意外或疑惑地都将目光落在突如其来的两人身上。

    只有黎栎，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转身。

    被许应龙握住手的年长者笑着寒暄客套几句，梦天瑜正打算开口，年长者忽然视线一转，投向人群之后。

    “黎栎。”

    打算悄无声息消失的黎栎身子一僵，过了四五秒，才缓缓转过身。

    对上一双笑意满满的目光。

    呵呵……她感觉好复杂。

    “爸……”

    黎柯远不语，继续笑啊笑。

    他身边清冷的男人看向黎栎，薄唇微抿，压出一个微微向下的弧度。

    黎栎在心里哀嚎一声，终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师兄……”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一开始许多人都没听清黎栎说了什么，不过那一脸哀怨还是非常明显的。然后，就见黎栎十分不情愿地一步一挪来到了那位他们导演极其重视的教授面前。

    这一次，大家都听清了。

    她说的是：“爸……”

    众人：“……”

    黎栎是很开心见到黎爸爸的，前提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她满怀期待去机场，接到黎爸爸后投入许久未见的黎爸爸的怀抱。想一想就很温暖啊。

    而不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算她半个工作环境之中，黎爸爸身份贵重从天而降，来一场措不及防的相遇。

    真是……好天意弄人。

    黎柯远突然伸手捏了捏黎栎的脸：“呵呵，小月啊，爸爸看看，怎么好像瘦了。”

    黎栎满脸囧相，拨开他的手，“如果你是跟去年比，那是瘦了。如果跟三个月前比，胖了。”

    三个月前黎柯远短暂回来过一次，黎栎只来得及在机场跟他碰一碰面。

    黎柯远被女儿反讽了一句，依旧乐呵呵的。接着揽着心肝女儿的转身，跟导演介绍：“许导，没想到这么巧，小月竟然也在这里。”

    导演也很是意外，“是啊，真的太巧了！”

    黎柯远：“哈哈，我以前一直听说明星啊导演啊都很讨厌狗仔，原来事实并非如此吗？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哈哈。”

    导演：……

    江淮：……

    黎栎：……

    众人：……不是江影帝的助理咩？

    导演只怔了半秒便自然地笑道：“哈哈，看人看人，像黎栎这种小姑娘，哪里会有人讨厌呢。”

    黎柯远听了一下子高兴起来，比听到夸他自己还要开心：“是吧是吧，我这女儿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人见人爱。”

    黎栎：……真是够了。

    许应龙：……

    黎柯远完美地打碎了众人眼中国宝级教授的距离感和神秘感。

    “哦对了。”黎柯远忽然想起来，“小月啊，我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你师兄呢。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吧？刚才路上我们还聊到了你呢。”

    黎栎表情一僵。

    聊到她？聊她什么？蠢笨？傻缺？二货？以前沈彦好像就是这么形容她的吧，她至今不敢忘。

    “嗯。”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就未曾出声的沈彦，终于开口了：“黎栎。”

    黎栎差点因为这道曾经再不能更熟悉后来刻意遗忘的声线而落下泪来。

    幸好，她忍住了。

    默默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抬起头来，迎上沈彦依旧清冷未变的目光，扯出抹笑，“嗯，师兄。”

    沈彦看见她疏远客气的笑容时，微微一怔。

    一时竟然忘记接下来该说什么。

    这时，江淮走到黎栎的身边，忽然问道：“照片拍好了吗？能看看吗？”

    “啊。”黎栎闻声转头，对上江淮温和的目光，“拍好了，能看的。”

    接着，她再不管沈彦，带着江淮来到电脑旁。只是打开照片时，她忽然想到，照片是梦天瑜，江淮又不是导演，为什么要看梦天瑜的照片？好奇怪……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依次点开，结果，江淮大概只用了零点一秒的时间扫了一眼后便说：“嗯，看完了，拍得不错。”

    黎栎：……

    黎柯远的到来令导演感到激动，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黎柯远是谁，不，应该说大部分人都不认识。

    于是，许应龙开始了科普时间。

    什么国家级考古学家，中国古代文化研究专家，什么多本著作比如blablabla的都曾在文化界引起轩然大波，曾师从某名师，先后任某某大学教授同时为某清某大荣誉教授……blabla许应龙说了绝不止一星半点。

    导演兀自激动，黎柯远在一旁宠辱不惊，研究做久了，黎爸爸自带一股遗世独立的气息，只有面对妻子女儿才会露出幼稚的一面。

    大多数人听了其实仍旧云里雾里，那些著作他们是一本都没看过似乎也没有兴趣去看，至于一大堆成就，他们也都是不明觉厉的一个状态。

    其实不论他们了，就连黎栎听了也没产生多大的激情。所谓术业有专攻，你在一个领域可以横着走不代表其他领域的人就得认识你。

    所以，似乎比她还要了解黎爸爸的许导演……还真蛮一枝独秀的。

    黎栎觉得莫名，好在江淮及时为她做出了解答：“许导大学读的就是考古，他的梦想是挖遍所有古墓。”

    黎栎感到一股惊悚：“啊哈？那不是盗墓贼吗？”

    江淮闻言不由笑起来，“嗯，他说自己只做研究，不盗墓。”

    “这样啊……那后来为什么做导演了呢？”从考古到电影，跨度不可谓不奇葩了。

    “因为他家里不支持他考古，不想他成天和死人的东西打交道。而且考古工资太低了，他为了养家，l最后只能转行了。”

    黎栎：“……那应该也不是很坚定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转行？”

    而且考古工资很低吗？黎越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生长条件……觉得好像还挺不错的啊。

    江淮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轻咳一声，笑道：“当然不止这个原因。具体的话他没有和别人说过，但肯定有的。”

    “哦……”黎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目光投向许应龙，胖胖的许导看起来十分友善，但在剧组发起飙来也凶得吓人。想象一下他成为考古学家的样子，唔，感觉也挺适合的。

    “可是人不一定都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啊。”黎栎忽然感叹了一句，

    就像许导想做考古学家，最后却当了一位导演。

    就像她曾经想做古琴师，最后却成了一名狗仔。

    江淮微微敛神，目光自黎栎微弯的唇角和双眼上掠过，开口：“嗯，你说得对。”

    许应龙在终于介绍完黎柯远后，并没有忘记另一位来客。而十分显然地，在场大部分人、至少是女性同胞们，对这位的兴趣是多过熊猫教授的。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谁会喜欢跟老师打交道啊……

    黎栎很惊讶，许应龙对沈彦同样十分了解。虽然少了对黎柯远的那种炙热，但口吻间却颇为推崇。

    年轻的古琴大师兼钢琴大师，完美地融合中西方文化，古文化研究方面成果颇多……

    黎栎一向都没有听过，因为没人告诉她而她也不曾关注。

    屋子里的空气忽然令她感到有些憋闷，便跟身边的人说：“江老师，我出去透透气。”

    江淮闻声，“一起吧。”

    她愣了愣，也没有拒绝，“好啊。”

    于是两人不惊动任何人地离开了。

    只有沈彦看见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好看的眸子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外的空气舒服很多，冬日的清冷扑在脸上，杂乱的情绪一下子便尽数散去。

    黎栎两臂打开做了个伸展动作，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心情好点了？”身侧的江淮轻声问道。

    黎栎怔了怔，“嗯？”

    江淮神色平静，收回放在黎栎脸上的目光，往前走去。

    她愣了下，跟上去。

    两人沿着古色古香的小道散步。

    “你很在意那个男人？”江淮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黎栎乍一听没有回过味来，过了两三秒才想明白，“你是说……师兄？”

    师兄。这个称呼从黎栎口中出现，极其熟稔自然，显然是称呼习惯了的。

    江淮：“嗯。”

    黎栎干笑两声，略感羞赧和不自在，“我表现的……很明显？”

    “不明显。”

    “那你怎么——”

    “我观察力好。”

    “……”

    “所以，那是你喜欢的人？”江淮淡淡地又问了一句，接着很快补充，“你可以拒绝回答。”

    或许是此刻的气氛太过平静，或许是江淮给人的感觉太过安心。这一刻，黎栎竟然真的产生了诉说的*。

    她用十来秒的时间来思考该如何开口，而江淮并没有催她。

    “其实吧……”黎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喜欢不是很准确。准确来说，是一种类似倾慕的感情吧吧。而且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早没有了……”

    黎柯远的学生有很多，t大考古系随便哪个都上过他的课都可以说是他的学生。但他的关门弟子，就那么两三个。几位弟子中，大多都是黎栎叔叔辈的，唯有沈彦跟她年龄相差无几。黎柯远带关门弟子是相当认真的，于是沈彦几乎可以说除了睡觉时间都在黎家度过。那时候黎柯远也不经常跑出去研究，很多他现在进行的一些项目尚处在理论和准备阶段。

    黎栎当时还在上高中，而沈彦早已是t大古文化系有名的学神。他身上没有学文男生的酸腐味，整个人严谨理智更甚理科男。

    于是，少不更事的、正处在花季雨季的黎栎小朋友，就那么轻易跌进了“师兄”这池魔谭。

    门铃声成了她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不过喜欢沈彦的人似乎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而她成绩不算拔尖也就过得去，长相嘛自恋得认为还可以但比她漂亮的也一大把啊，至于才情……呵呵，她除了每日捣鼓相机，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了。就这么毫无竞争力的黎栎，傻不兮兮地跑去告白，结果可想而知地失败了。

    她告白后，沈彦说她只是一时迷惑，只是小孩子看见感兴趣的东西后产生的占有欲罢了。

    黎栎听了很生气，觉得自己的真心被侮辱了。

    结果沈彦干脆就说，他不喜欢智商低行为二的蠢蛋。

    于是，智商低行为二的蠢蛋黎栎同学的玻璃心，彻彻底底地碎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蠢想法，她甚至想过为了沈彦去做古琴师！天知道她以前从没碰过这玩意儿！就弹了两天手指头肿了一星期！傻不傻！傻不傻！

    “嗯，挺傻的。”江淮点头。

    黎栎瞪眼。

    江淮连眼底都盛满了笑，嘴角弯着，道：“为了不喜欢的人做不喜欢的事，是挺傻的。”

    这个笑容太温暖太治愈了，而他的眼底，就像点缀起漫天星光，在静谧的夜空中，无声而温柔地闪烁着。

    黎栎看一时呆在了原地。

    是啊，其实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她对沈彦的感情确实不是真的喜欢，少女时的我们都曾憧憬过，有朝一日会出现一个高大的人，不需要多英俊不需要多潇洒，他只要站在那里，朝我看来，让我能听见自己心脏怦怦有力的跳动，便够了。

    曾经面对沈彦，黎栎听见了，便以为那叫喜欢。

    后来，喜欢失败了。伤心过，执着过，最后想通了。

    原来喜欢不止要心跳，还要心动。

    “江老师……”黎栎低喃道：“我忽然发现……”

    “嗯？”

    “……你好适合做心灵导师啊！”

    江淮无声地不解：“……”

    黎栎扑扇着两只大眼睛，“就是那种每天灌输心灵鸡汤的人！我以前特烦这种人，但是我今天发现如果对象是你的话，那就太治愈了！”

    “……”

    深以为自己挖掘出江淮什么不得了技能的黎栎：“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些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跟你比真是太不专业了！”

    在魔性的笑声中，江淮的脸一点点地变黑了。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江淮的一番话，解开了黎栎郁结的心情。

    她忍不住想，自己之所以会因为沈彦的出现而感到心慌，第一可能是因为他出现太措手不及，而她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他了。另外的话……会不会如果她有个男朋友的话，就不会想那么多啦？

    说来惭愧，黎栎长到这么大，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她知道自己对沈彦肯定是放下了，但她从来没想过如果喜欢另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那种真正地，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从来没有体验过。

    这令她感到微微泄气。

    *

    黎栎为梦天瑜拍的宣传照，经过她手完成后期后，便直接放到了网上。黎栎偷偷上去瞄，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女神好美时，放下心的同时也有些偷乐。

    梦天瑜美没错，但是她拍得照片看起来让人更美了，嘿嘿。

    正好经过此地的小白，“超人，你笑得怎么这么可怕……”

    黎栎淡定地收起手机：“心情好呗。你去哪儿？”

    “我去给黎教授拿资料！你跟我一起去吗？”

    好歹算是给自家老爸干活，她点头应道：“好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没想到你竟然是黎教授的女儿。”

    “不像吗？”

    “不太像。”

    “……哪里不像？”

    小白思索了下，“黎教授吧，虽然第一次见，但一看就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是超人你……还挺、活泼的。”

    黎栎：“……”她觉得那瞬间的停顿很有深意。

    “如果不说，那位沈先生和黎教授看起来更像父子呢。”

    黎栎瘪瘪嘴，不说话。

    相比她，沈彦更像黎爸爸的孩子。这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了，以前还会有些吃味，现在嘛早就没感觉了。当然，那对沈彦产生了懵懂感情的期间，她则会因为这种言论感到窃喜。她会暗搓搓地想，就算不是亲儿子也可以当女婿的嘛。

    如今再回味，当初的自己真是不能更傻了。

    两人各自抱了一摞书往回走，全都是跟影片背景相关的资料。而自家老爸的工作，就是为此把关。

    书放下在屋里的桌上，桌旁，黎爸爸正带着无框眼镜一边看资料一边写写画画的。而导演就在旁边，看着自己父亲写画，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

    黎栎嘴角抽了抽，先跟导演打了招呼，然后转向黎爸爸。

    黎柯远这才注意到进来的女儿，放下笔摘下眼镜，说：“既然没事干，就干点活吧。”

    黎栎闻言大惊，“爸，不要了吧……”

    导演兴致勃勃，“小月也对魏晋时期的文化有所了解？不愧是黎教授的女儿。”

    ……什么时候也变成小月了。

    但黎栎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以前高中时还能帮着做点，自从上了大学，再没黎爸爸在一旁逼迫她，肚子里的那丁点儿知识早就扔回给老爸了。

    黎柯远：“我估计你都忘光了。”

    “是啊是啊，全忘了。”黎栎仿佛看见黎明的曙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没关系，你师兄在，他教你。”

    “……”

    话音刚落，沈彦走进了屋子。

    黎栎：“……”

    他目光平淡地对着两个男人说完“老师，许导”后，落在了一旁静立的黎栎身上。

    轻描淡写道：“我教你，师妹。”

    黎栎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好”字。

    幸好，这个屋子里不只他们两人。

    沈彦果然说到做到，从黎栎抱来的那堆资料里抽出一本，走到另一张桌前，站好后仅仅地看着她。

    黎栎坚持了两秒，避开对方的视线，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走了过去。

    沈彦身量很高，黎栎很早开始就没再长个了。那时候她已经需要仰着脖子看他，而多年未见，他似乎又高了。不过，黎栎还是很淡定的。

    江淮也很高啊，已经被虐了好多年早就麻木了。

    想到江淮，黎栎现在心里的那丢丢忐忑也瞬间散了。

    影帝如鸡汤，彷徨迷茫时来一口。

    妥妥哒~

    然而等到沈彦真的开始认真“教”她的时候，黎栎差点崩溃。

    “东汉末年著名的官渡之战所争夺的地区是哪里？”

    “……官渡、之战？”

    “曹魏时期的翻车和唐时的筒车有什么不同？”

    “一个是翻的，一个是桶的……？”

    “说一下东晋末年的农民起义。”

    “起、起义都是要见血的，我、我们要热爱和平。”

    “……背下蔡琰的悲愤诗吧。”

    “……”实、实在憋不出来了。

    黎栎怀疑沈彦是故意整她，可对方一本正经，她总不好直接问“嘿，你在玩儿我吗？”。她只能默默地磨牙……

    幸好没过多久，许导要开机了，总不可能一整天怠工。

    而黎爸爸也不仅是换个地方看书，他也得去看看，有问题就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一切一切，都缘于导演对电影的精益求精。

    导演和黎爸爸一前一后出了房间，临走导演还招呼了下黎栎，“江淮的小助理，你不去了？”

    “去去去！”黎栎顿时有了解脱的借口，激动地根本没听清导演说了什么，撒开腿追了出去。

    不过眨眼，屋子里只剩下沈彦一人。

    他目光还留在黎栎跑走的方向，就跟后面有什么追着似的，早就不见身影。

    还有她站在自己面前时，与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产生的面红耳赤的紧张感全然不同的，明显的僵硬和疏远。

    沈彦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

    江淮正在上妆，作为皮肤好到让女人都嫉妒的男人，江淮并不经常化妆。就算是演电影，如果不是特殊的角色，通常只需要简单勾勒下双眉以及阴影。相反，更多时候，江淮会因为角色的特殊，而通过化妆来弱化甚至丑化自己的形象。比如说他曾经饰演过一个大山里的支教老师，一开始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哥形象，渐渐地，就变得越来越朴素，越来越“土”，当时化妆师肯定都想哭了吧，毁男神神马的，没被喷死算幸运的。

    这次的电影江淮不是主角，大家都知道他是给许导救场来的。所以他的角色呢，虽然地位举重若轻，但着实不难饰演。而且性格和江淮本人也相差不大，看起来温润尔雅。注意，是看起来。权势者做久了，气势都会强势起来。江淮长相比较温和，所以就需要化妆师将他本人的气质弄得稍微严厉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再加上江淮的演技，最终完美化身七王爷。

    此刻男女主正在进行拍摄，化好妆的江淮刚睁眼，就看见了正跟小白低声说话的黎栎。

    眉开眼笑的，看起来心情十分好。

    江淮不由皱了下眉，出声：“黎栎。”

    黎栎转头，“嗯？”

    “过来。”

    “哦。”她听话地点头，又跟小白说：“你答应了哈，这周末！”然后乖乖地朝江影帝处跑去。

    “江老师，您找我？”

    江淮：“嗯。”

    “什么事儿啊？”

    “……”江淮想了三秒，“保温杯找不到了，你知道放哪里了吗？”

    黎栎：“不知道诶，我问下小白。诶？是不是那个黑色的啊？”

    江淮顺着黎栎所指，看见了他视线范围内，两米远的一张桌子上，存在感并不弱的黑色保温杯。

    江淮很淡定地点头：“嗯，是。”

    丝毫没有怀疑的黎栎帮忙拿过来，拧开，倒在盖子里，递给影帝。

    江淮结果，喝一口热水，觉得浑身都是暖的。

    他说：“坐着吧。”

    指的是他旁边的一把椅子。

    “哦……”黎栎坐下。

    江淮看剧本，黎栎刷微博，画面看起来竟是意外的和谐。

    当沈彦走进剧组的那刻，第一眼看到了那两人。

    目光骤然沉敛下去，眉峰蹙起。

    黎栎无所觉，江淮却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过来。

    两个男人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遇上，然后被黎栎突然发出的咯咯笑声打断。

    沈彦看着江淮低声问了句黎栎什么，之后黎栎指着手机屏幕告诉他，边说还边止不住地笑。而江淮，估计也并没有觉得那个可能是笑话可能是段子的东西好笑，却还是弯起嘴角，温和地笑了起来。而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黎栎身上。

    *

    江淮今日有一场演奏古琴的戏，是前两天导演临时加的，这也是黎柯远带沈彦一起来的最大原因。因为临时加戏，之前江淮并未受过古琴演奏的训练。后期会有专业演奏家演奏，江淮需要做的就是姿势做到标准，让女人一看醉心的那种，以上是许导原话。

    他还有一句原话是：虽然你可以靠才华吃饭，但大多数女人是肤浅的，她们会更喜欢你的脸。

    江淮：“……”

    转头问黎栎：“你也是这样？”

    黎栎沉默了一瞬，严肃回答：“像我这么低调有内涵的女人……觉得许导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

    “……”

    总而言之就是，江淮负责学弹奏的姿势和基本动作，沈彦负责教。

    在场众人默默围观了这场教学。

    当沈彦从背后，看起来几乎像半拥着江淮，突然因为对方出错的手势握住他手的时候……许多*狼的内心沸腾了。

    黎栎：……这画面简直太污了。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江淮的悟性显然极高，是黎栎这种学渣不能比的。

    只消几句指导，他便能根据沈彦的提示在现出完美的动作。

    而方才，嗯，比较污的画面，只是昙花一现。

    黎栎仿佛听到无数人遗憾地叹气。

    “好帅啊……”耳边响起一声花痴般的感叹。

    黎栎转头，发现花痴是小白。

    “你怎么跟那些女生一样……”

    小白朝她眨眨眼，“你信不信，现场肯定不止我一个男人觉得帅，只是他们比较含蓄而已。”

    黎栎唔了一声，问：“那你指的是哪个啊？”

    小白毫不犹豫：“两个都帅啊。不过风格不太一样，嘿嘿，江老师我熟一些，人很好，很暖，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我做他助理以来还没见他发过脾气。”

    “嗯……描述得很有道理。”

    “至于你的师兄嘛，帅是很帅，就是稍微冷了些。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不过也可能接触多了就发现不是这样的了。”

    “不，他就是这样的。”黎栎很严肃很认真地点头道。

    江淮熟悉了全部动作，便直接开始拍摄。拍第三遍的时候，许导觉得这点画面还不够，想增加点浪漫的更加吸粉的情节。于是就想着，让七王妃和七王爷一起抚琴。

    许导让人去叫梦天瑜，梦天瑜很快到了。

    “你待会儿也拍几个画面，跟江淮一起。”

    “好。”

    许导又看向沈彦，“沈先生，那就麻烦你再指导一下了，这次动作可以简单一些。”

    沈彦颔首，表情看不出乐意还是不乐意，道：“好。”

    梦天瑜微微侧目，瞥见沈彦冷静自持的五官侧面。

    极其俊朗。

    正巧，沈彦也转头来看即将指导的“学生”，对上梦天瑜的视线，神情未变，态度颇为冷淡地说：“坐吧。”

    梦天瑜愣了愣，依言坐下。

    只可惜，梦天瑜的悟性着实让人崩溃。

    沈彦教了三遍，依旧没有丝毫进展。

    就在众人等着围观第四遍的时候，他突然停手起身，说：“这个学生我教不了。”

    梦天瑜僵住。

    导演傻眼：“啊？为什么？”

    沈彦回了简简单单四个字：“能力有限。”

    末了，又冷冷地吐出剩下的：“我是说我。”

    众人：“……”

    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他说的究竟是谁。

    更何况，前有江淮做典型，于是反衬得梦天瑜的迟钝更加突出。

    梦天瑜的脸色一阵黑。

    然而导演并不关心她如何想，他重视的是电影。

    “那怎么办？”

    沈彦耸肩。

    还是江淮出声，给了个点子，“用替身吧。”

    导演：“替身？可是要去哪儿找？随便找一个还是得教，万一更木讷呢？”

    梦天瑜：“……”导演发话，连发作都做不到了。

    江淮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场外的黎栎。

    黎栎在江淮转头的那瞬开始，便产生了微妙的不祥的预感。

    果然，预感成真了。

    导演顺势看过来，有些惊讶地开口：“黎栎？她行吗？”

    “她可以。”这次出声的不再是江淮，而是沈彦，“虽然资质平庸，但好歹有些基础，应当没问题。”

    沈彦难得说了一句长句子。

    而从见面以来终于第一次被嘲讽了的黎栎表示，啊，这才是熟悉的沈彦啊。

    难道她是抖m？啧。

    “小黎啊，既然都说你行，那就你上吧。”

    黎栎眼皮一抖，“导演，我不行啊，我不会演戏的……”

    “不需要你会，只拍你的手。”

    江淮淡笑道：“加油。”

    黎栎：“……”

    就这么被逼上梁山了。

    她现在旁边试了试琴，讲真，太久没碰古琴，她完全没有自信。

    电影里用的这首曲子是后人所写，风格也更贴近现代人的审美，旋律很简单但也很优美，所以根本没什么难度。但是在联系时，她依旧出了好几次错。

    没出一次错，沈彦就在她手背上敲一下。

    不轻不重，但小姑娘皮肤嫩，敲了几次后就红了。

    然而沈彦根本不留情面。

    黎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她的古琴其实就是沈彦教的，那时候他是老师她是学生，每次上课都不知道被虐成什么。区区打手背？已经算最温柔的了！

    弹者无心，观者有意。

    不知是谁说了句：“这个高冷帅哥对自己的师妹倒是很不同啊，两个人看起来也挺配的呢。”

    准确无误地落入江淮的耳中。

    他看了看那头嘟着嘴写满不满却始终没有出声抱怨的黎栎。

    配吗？

    黎栎终于是过了沈彦这一关。

    接下来就是真刀实枪地上了……

    好紧张。

    一场戏要分成两次来拍，梦天瑜负责刷脸，黎栎嘛……她负责刷实力。

    所谓的靠不了脸就得靠实力吗，哭。

    服装师给她找了备用的衣服换上，妆就不必了。黎栎第一次穿古装，走路都差点不会走了，总觉得走起来自带特效，嗖嗖嗖。

    她满脸便秘地迈着碎步回到剧组，导演是第一个看到的。

    “不错啊小黎，挺适合古装的！”

    小白见了，偷偷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真的……还可以？

    她刚才都没敢好好照下镜子，现在有些后悔。

    导演让她跟男主角熟悉熟悉，黎栎觉得自己跟江淮其实已经很熟了。

    “是熟悉下戏。”

    江淮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目光自她身上掠过，并未发表评论。

    黎栎不知怎么地……一闪而过的失落。

    “等一会儿，我就不是江淮了。”

    “啊？”黎栎微楞。

    “而是七王爷。”

    “啊……”她懂了。

    “你也不是黎栎了。”

    黎栎微微抬头，“嗯？”

    江淮嘴角微弯，“而是我的王妃。”

    “……”

    导演这时喊了各就各位准备开机，梦天瑜已经站好位，坐在琴旁，就等江淮过去。江淮扔下这么一句话后，朝那边走去。

    落在原地的黎栎注视着他一步步走远的背影，悄悄、悄悄地，脸红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这条过了，小黎，该你上了！”

    黎栎紧张地走过去。

    导演给她讲戏：“你待会儿就坐在这个位子上，开始后呢就弹琴，不用管其他的，镜头只会对着你的手，所以也别紧张。然后还有一个镜头就是江淮走过来，握住你的手，你就停下动作，就ok了！简单吧？”

    黎栎违心地点头。

    “哦还有，我相信你的实力，一定不会被江淮弹棉花的技术影响的！”

    黎栎囧……偷偷往江淮处瞄了眼，唔，被嫌弃了的影帝十分淡定。

    这就要开始了。

    两人在位置上做好。

    黎栎从屁股挨上坐垫那刻起，就如木头般僵硬起来。

    她不停地暗示自己只是拍手而已，别紧张别紧张……但脸上的表情丝毫未见轻松。

    这时，一侧的江淮轻声唤她。

    黎栎转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江淮默了默，叹口气，说：“别紧张。”

    这安慰落在黎栎身上根本没多大作用，不痛不痒的。

    “如果你控制不住，就看着我。”

    黎栎起初不明白江淮这话的意思，但等到导演喊了开始，她果真乖乖地看向江淮时，她瞬间领悟到了。

    影帝很有悟性没错，动作get技能妥妥的没错。

    可弹出来的声音……实在有些对不起观众。

    可他偏偏满脸认真甚至带些陶醉的在演奏，可手指头下的杀猪声又格格不入。

    黎栎顿时忘记了自己的紧张——因为她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导演喊卡。

    “黎栎你笑什么！你一笑两只手都在抖知道不！”

    黎栎很无辜地眨眨眼，她也不想笑的啊，可是控制不住啊，江淮实在弹得太难听了。

    江淮也很无辜，他本来只是想找个办法转移下她的紧张感，没想到适得其反……

    导演恨铁不成钢地又骂了几句，还连累着江淮也被说了几句。

    再开始时，黎栎果真不再笑了。

    …就是憋得有些辛苦。

    紧张感这种东西早就不知被丢到哪个犄角格拉了。

    黎栎好歹顺利地弹奏完自己的部分了。

    几步外的“七王爷”这时忽然起身，朝她走来。

    电影中这是一个七王爷与王妃神情对视的镜头。黎栎却从江淮起身的那刻起便低下了脑袋。

    幸好，镜头只拍手的画面，导演虽然皱了下眉，但当看向江淮，发现他对感情的把握比方才更加恰到好处时，灵光一现，给摄影师打了个手势，让他把江淮此刻的镜头也录下来。

    “七王爷”在“王妃”身侧坐下。

    黎栎的手微微一僵，特写在镜头中很是明显。

    导演正要喊停，江淮的手适时抬起，补上了这一秒的停顿，握住了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纵然出身世家的七王妃最是恪守礼仪，但在心爱的人面前，又怎么可能做到心如止水，一点小小的差错似乎也就说得过去了。

    这段竟然就这么一次过了。

    黎栎迅速抽回手，背在身后。她手心刚才出汗了，江淮肯定感受到了吧，而且还很烫。

    嗯，脸也很烫。

    倏忽间空了的手心令江淮一怔，指尖微顿，收回了手。

    导演对这段尤其满意，直称赞黎栎有当演员的天赋。

    黎爸爸呵呵直笑，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到了晚上，许导组织全剧组的人聚餐。

    按理说，黎栎这个非剧组人员是没有条件参加的。但是，众人似乎都默认了她的存在，再加上黎爸爸也在，黎栎便默默地贡献了一颗人头。

    晚上七点半，她在房间洗了澡换了身衣服。黎爸爸的住处是剧组安排的，他有提出让黎栎搬过去，但她觉得没必要浪费已经交了的房费，便拒绝了。

    夜晚的冷风还是很凌冽的，她紧了紧围脖，拿出手机准备导航。

    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车灯闪了闪。

    黎栎没在意，往旁边让了让。

    车门直接打开，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上车。”

    黎栎露出意外的神色。

    对方却没什么耐心，重复了一句：“上车。”

    她只得上车。

    上车后，没忍住还是问了：“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彦言简意赅：“接你。”

    “我能找的过去啊。”虽说这也许是对方的好意，不过黎栎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沈彦显然听见了，“我只是中枪。”

    黎栎撇嘴。

    意思是他还不是自愿来接自己的，啧，像沈彦这种生活都跟老年人一样的竟然还知道“中枪”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沈彦目光微侧，看见了黎栎面带不满的神情，眼底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车里半晌都没人说话，沉默得吓人。

    其实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沈彦话不多，和她尤其没话说。只不过以前黎栎春心萌动，整日想得就是如何把沈彦追到手。各种计划方法列了满满几大页。所以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即便知道沈彦不乐意跟她讲话，黎栎也会想尽办法找话题，不让冷场。所以通常就是她不停地说上半个小时，沈彦最多回应三次。

    ——“嗯。”、“哦。”以及“安静点。”

    就算他是敷衍，她也被敷衍得很开心。

    可现在回忆当初，却忍不住心酸，不是因为她的求而不得，只是为她在最美好的年华，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变得卑微。

    可要说后悔吗，当然不。

    后悔是因为没有放下，已经放下的感情又怎么会后悔。

    “在想什么？”沈彦忽然出声。

    黎栎愣了愣，收回心神，说：“没什么……”

    沈彦薄唇轻抿，目光微凉。

    黎栎正在看窗外的路灯，就听见他问道。

    “你和江淮是什么关系？”

    她半惊讶半错愕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沈彦并未看她，神情看起来似乎比平日更淡漠一些，“字面意思。”

    “我和江老师……”她微微皱眉，忽然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她是叫老师，但肯定不是师生关系……那么，朋友？朋友是什么，她想了想自己跟姜梅的关系，唔……有待商榷。而且江淮似乎一直把她当小孩子看，这样的话应该不认为她是朋友吧。但他们的关系又比简单认识似乎更熟一些。

    这么来看，还真不好定义。

    沈彦却将黎栎的犹豫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他所猜测的那层意思。

    面露不悦，忽然口吻严厉地出声：“你应该知道娱乐圈的人有多复杂。小女生当粉丝追明星就算了。但如果你真的相信像江淮那种早已阅尽千帆的男人会喜欢你这种乳臭未干的丫头，那未免就太高看自己了。”

    黎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彦。

    沈彦冰冷的侧面证明了那番话确实出自他耳。

    几乎是瞬间，黎栎厉声出口：“停车！”

    沈彦皱眉，没有动作。

    黎栎去开车门，但已经锁了。

    注意到她的动作，沈彦怒声道：“你做什么！”

    “我说停车！”黎栎重重地拍了下车门，转回头瞪着沈彦，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沈彦因为她的神色反倒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忍住了。

    车速飞快。

    黎栎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也不继续闹了，就那么静静地面无表情地坐着。

    等到到了地方，门锁一解，立即开门下车，将沈彦远远抛在身后。

    大冬天就该吃火锅，这是导演说的。

    所以他挑了影视城里最高档的一家火锅店，一人一个小锅的那种。但又有人说火锅就该在大锅里吃才对，于是除了小锅，每张桌还置了一口鸳鸯大锅。

    黎栎到的时候大家虽然还没开始吃，但都差不多坐好了。

    她环视一圈，看到黎爸爸时，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

    沈彦肯定会跟他坐一起，而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沈彦。

    可是这时，坐在黎柯远一侧的导演看见了黎栎，招手让她过去。

    无奈，黎栎只好走过去，挨着老爸坐下。

    算了，待会儿就不往那边看就行了。

    黎栎这么想着，并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江淮。

    江淮的目光在她身上微作停留，脚步不停，径自走了过来。

    黎栎只觉身旁有人落座，没忍住朝旁边瞥了一眼，结果发现是江淮。

    江淮同样在看她，两人目光对上，他淡淡笑了笑。

    黎栎……突然想起在车里，沈彦说的那番话。

    她原本并没有觉得自己和江淮的关系会有什么特别，她一直就当江淮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影帝，甚至是一位长辈。可他们落在别人眼里，竟然会产生那样的误会吗？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黎栎根本没办法控制不往偏了想。

    连带着，面对江淮，她都有些莫名慌张了。

    所以黎栎的视线只跟江淮碰了一下，便匆忙收了回去。一副认真倾听…唔，黎柯远和导演聊天的样子。

    这时，沈彦终于进来了。

    黎栎短暂地抬了下头便不再关注。

    沈彦的目光直直看过来，在经过黎栎旁边的江淮时顿了顿，接着面无表情地走至某一空位子，直接坐下。

    黎爸爸注意到后惊讶地开口：“沈彦，做那么远干什么？”

    导演也说：“是啊，我旁边还有位置啊，过来坐吧。”

    沈彦轻描淡写地拒绝：“不用了，这里挺好。”

    是啊，挺好的，旁边的人一个不认识，就是一抬头，正对着黎栎几乎要低到尘土里的脑袋而已。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黎栎从盘子里夹了几块山药放进面前的小锅里，还有其他青菜、肥羊肥牛肉丸啥的个来点，接着把毛肚这种需要七上八下吃起来格外讲究的东西单独夹一些放在空盘子里。

    然后，嗯，然后就自己一个人低着脑袋不停地吃了。

    一抬头，盘子里多了只鸡中翅。

    黎栎本能地往左看去。

    黎爸爸避开她的目光：“夹错了，你帮我吃了吧。”

    “……”

    他老人家最喜欢吃的就是鸡中翅，可惜啃起来有些费劲，估计是夹起来之后才意识到不对，于是顺势给了黎栎。

    但是您老不想在众人面前啃鸡翅……我也不想啊……虽然她最喜欢吃的就是各种鸡肉了……

    黎栎只能沉默地，把鸡翅拨到盘子最边边。

    “还有鸡脆骨。”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栎还没反应过是谁的声音，已经条件反射地抬头：“在哪里？我没有看到啊。”

    江淮下巴微抬：“大锅里。”

    她本能地朝中间那口大锅看去……措手不及地对上了沈彦的目光。

    黎栎放弃了鸡脆骨。

    其实还是有些小失望的。

    江淮看她满脸纠结，问：“怎么了？”

    摇摇头，“没什么。”

    接着，江淮忽然亲自掌勺，从大锅里捞起一勺食物。微微一颠，只留下白嫩嫩的带着肉的鸡脆骨，然后放进了黎栎碗里。

    目睹整个过程的众人：“……”

    黎栎：“……”

    哦呵呵，黎栎干笑两声，“谢谢江老师，江老师果然很照顾晚辈啊。”

    江淮笑笑不说话。

    这顿饭吃得黎栎一点也不舒坦，大概七成饱的时候她就放下了筷子。不过她吃饭速度很慢，她吃到七成饱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注意到江淮吃得也不多，而且几乎都是素。这么一逼，七成中有五成是肉的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心酸了。

    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黎栎起身去洗手间。

    服务员：“不好意思啊小姐，我们这里的洗手间几分钟前堵了，您可以去隔壁酒家上，我们是同一家公司的。”

    黎栎：“……”

    她只好无奈且十分囧地出门右拐，借厕所去。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估计火锅店所有要上厕所的人都跑这儿来了，队伍排得老长。

    黎栎排了十分钟，才终于上到。担心剧组那边散场，她只得加快脚步往外走。

    远远地就看到了火锅店门口的江淮，倚在车旁，正与别人说话。

    黎栎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江淮和那人看起来非常熟，说话的样子也特别放松。黎栎打算默默地趁没被看见就进去，免得打扰到他们。

    然而事不遂愿，没走近几步，江淮就发现了她。

    “黎栎，过来一下。”

    既然江淮都开口了，黎栎只得走过去。

    影帝身边那个略眼熟的男人带着几分好奇打量她。

    是有礼貌的打量，所以黎栎并不介意。只是江淮没有出声介绍，她也不好打招呼。

    走到面前，黎栎站定，“江老师。”

    江淮低低嗯了一声，接着却不说话了……像是在思考什么。

    黎栎囧了一内心，叫我过来你倒是告诉我啥事儿啊，别让我这么尴尬地站着啊。

    “江淮，你是让人家小姑娘过来罚站的吗？可把人家给吓得。”主动开口的是江淮身边的男人。

    黎栎感激地朝对方看去。

    对方给了他一个友善亲切的笑容，“嗨，我是江淮的经纪人，我叫林铭。”

    黎栎连忙礼貌鞠躬，“您好，我叫黎栎。是……一名记者。”

    “哦，记者。”林铭点点头，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

    江淮淡淡地瞥了眼林铭，然后对黎栎说：“你先进去吧。”

    黎栎：“……”

    等人进去了，林铭脸上笑容一收，严肃地看着江淮：“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跟记者打交道了。”

    江淮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低头从兜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点着，吐出烟圈。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帅气逼人。

    林铭只觉肝疼，腹诽江淮装得一手好逼……

    往回走的黎栎在半路上遇到了小白，想到约拍的事情，便停下来。

    “这周末？恐怕不行诶。”小白面露难色。

    黎栎：“你有事吗？没关系我们可以另约时间的。”

    “嗯……”小白点头，“不好意思哈超人。”

    “没关系啦。”黎栎不在意地摇摇头，“正事要紧嘛。”

    “嗯啊。超人你明天跟我们一起走吗？”

    “走？”她眨眨眼，“走去哪儿？”

    小白比她更疑惑，“你不知道吗？江老师的戏份明天就能结束啦，所以下午我们就要回南城了。”

    “啊……”黎栎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然后沉默下来。

    她……一点都不知道江淮要离开了。

    而且就在第二天…这么快。

    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黎栎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小白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在不适合的时间说了不太适合的话，带着几分尴尬地说：“江老师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说或……就被我这个大嘴巴给说出来了。”或者……可能是江老师忘记了。

    他原本还想加这么一句，临到嘴边觉得可能会伤人，又咽了回去。

    黎栎也没专心听他说了什么，胡乱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时，吃饱喝足的剧组众人终于出来了。

    小白暗地里舒了口气。

    沈彦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走廊，正在出神的黎栎。就连他从她身边经过，对方都没有发现。

    沈彦暗自皱了皱眉，视线扫过黎栎旁边的小白。

    小白被他冷冽的目光一扫，身子登时一僵，不由感到心虚。

    真是奇怪……这男人的气场也太强了些。

    幸好，沈彦很快走远了。

    黎爸爸叫了声黎栎：“发什么愣呢，走了。”

    黎栎嗯道，随人群走出了火锅店。

    夜晚，一阵凉风卷过。穿的少的人哆哆嗦嗦地跟导演道别，然后三三两两沿着马路往酒店走。有些住得远的则打电话约车。

    黎爸爸导演他们住的酒店离这里很近，走回去就行。

    黎柯远正准备再麻烦下沈彦，黎栎意识到他的举动赶紧开口道：“我刚才已经约了车了，不用麻烦师兄了。”

    沈彦皱眉。

    黎栎并不往他的方向看，说话的样子很坚定。

    黎柯远只得点头。他这个女儿向来独立，虽然有时候傻傻的有些迟钝，但从小到大从没让他操心过。而且自己的职业特殊，常年往外地跑，一跑还是跑到没信号的偏僻地方，所以黎爸爸也没有那种普通父亲，女儿一分钟不在自己视线里就担心得不得了的情结。

    所以，他很放心地离开了。

    临走，还招呼沈彦跟他一起走。

    黎栎真是打心底里感谢黎爸爸。

    等看不见人了，她叹了口气，边转身边打开手机找导航。

    几步外，一道身影倚在车旁，熟悉的动作，也是熟悉的人。

    黎栎愣住，其实是吓了一跳。

    犹豫地走近，她注视着男人，问道：“江老师……你还没走吗？”

    江淮淡淡地嗯了一声。

    “哦……”她低着脑袋，也不知道说什么。

    “上车。”

    “嗯？”

    “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约车就好。”

    江淮神情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还做不到让女孩子走夜路的坦然。”

    ……他怎么知道自己打算走回去。

    “况且还是朋友。”

    黎栎猛地抬头，嘴巴微张，有些惊讶有些诧异地眨眨眼。

    他刚才是说……朋友吗？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只是那么一点点哦，嗯，开心。

    “上车吧。”这次，江淮的声音放轻了些，然后亲手打开车门。

    黎栎点点头，钻进了车厢。

    意外的是，江淮也随之坐了进来，就在黎栎旁边。

    于是她这才注意到，副驾驶位上已经坐着小白，而驾驶位则是江淮的经纪人大人。

    “黎姑娘，说下酒店地址吧？”林铭开口。

    黎栎报上名字。

    林铭搜索，然后开始导航。

    车缓缓启动。

    影帝在侧，黎栎本能地有些紧张。

    正正襟危坐着呢，忽听江淮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等待后文。

    江淮应该是在组织语言，几秒后，他再次开口：“我的戏份明天就结束了。”

    唔，是说这个啊，她已经知道了，所以没有感到惊讶。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南城？”

    ……

    一秒。

    两秒。

    三秒。

    十秒。

    江淮：“嗯？”

    黎栎露出一个还算淡定的笑容，“嗯？江老师你刚才说什么？”

    噗。

    是林铭喷笑了。

    江淮扫了眼驾驶位，收回来继续道：“嗯，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黎栎缓缓瞪大眼：“为、为什么！”

    江淮：“我的下一部电影已经定了，因为保密协定的关系具体是什么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一个星期后就要进组了。导演组那边请求能有一个我熟悉的固定的记者来跟进电影拍摄的进度，进行定期的宣传。我想来想去，最熟的记者就是你了。所以，你愿意吗？”

    前面听到一切的林铭在内心冷笑一声：呵，装，你给我继续装。

    至于此刻黎栎……她整个人已经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懵了。

    于是乎，她竟然说：“可、可以让我问下主编吗？”

    江淮笑了笑，很是包容地道：“没问题。”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对，就这么站，你不要那么紧张嘛，放松。”

    “笑一笑？”

    “来个45度仰望天空哈哈开个玩笑，自然就好。”

    “不错！我喜欢这张！”

    “……”

    ……

    “ok！可以收工了！”

    黎栎兴奋地高呼一声，随着话音落下第一时间跑过去，给了小白一个大大的赞。

    她是真的开心，此前也没想到小白会这么上镜。

    “真的吗……”小白听她这么说也很开心。“回头你修完了照片也给我一份吧。”

    “那当然了。哦对了，你介意我把照片发到微博吗？”

    小白愣了下，“微博？”

    黎栎眼冒星星，打开手机给他看，“我有个微博专门就发自己拍的那些照片，开通挺久的了所以也积累了些粉丝，如果你不想爆照我就不发了。”

    说完了，半天没等到回答。

    黎栎感到奇怪，转头看去，看见一张呆滞的脸。

    “怎么了？”

    小白：“你的微博粉丝比我还多诶……”

    黎栎：“……”

    回去的路上，小白仍旧有些沮丧。

    黎栎莫名很想笑，努力憋着，“粉丝这种东西…积累积累就有了…慢慢来嘛…”

    小白给她一个怨念的眼神，“我也积累了好多年了也才三万，你是我的十倍……”

    怕她不信，他特意也打开手机里的微博给她看。

    黎栎看了一眼，瞬间沉默了。

    小白：“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虽然我以前在学校成绩平平长相也不突出，但是许多比我还要普通的人的微博粉丝都比我得意。我们班的班长大二时就有五十万粉丝了，哦当然，他挺帅的，但是几十倍的差距还是挺令人伤心的，对吧超人？”

    黎栎能说什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其实微博粉丝多也代表不了什么啊……”她边说边斟酌语句，“而且现在那么多网红什么的，随便一个出来粉丝都有几十万，唔，还有僵尸粉什么的，这种东西还是很虚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小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看她，“但是你有三十万粉丝。”

    黎栎：“……”

    得，问题又绕回来了。

    两人一起走到地铁站，不过乘坐的方向不同。

    小白：“后天进组，别忘了哦。”

    黎栎长长地嗯了一声，最后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确定我跟你们一起去剧组真的没问题吗？”

    毕竟她是八卦小报的狗仔啊……

    “有什么不好的？”小白很无所谓的样子，“江老师都这么说了就没什么不好。”

    黎栎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令她无法反驳。

    两人道别后，黎栎背着沉沉的相机包回了家。

    回到南城已经许多天了，在她将可以跟着江淮进剧组这件事告诉主编后，主编便兴奋地大手一挥，让她最近几日都在家休息无需上班。于是黎栎很是无聊了好几天，然后小白联系她，说今天有时间，可以拍照。于是她就屁颠屁嗲地背上相机出门了。

    黎栎还没吃午饭，但是也不饿。随手取了包饼干就坐到了电脑前。

    拷贝照片，挑选+shop精修……

    时间渐渐流逝。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时，黎栎终于停下来，伸了个懒腰。

    走道餐桌边为自己冲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又回到了电脑前。

    小清新这种风格对于黎栎来说其实是种新鲜体验。此前她大多拍的是色彩浓郁风格成熟的女性写真照，就连男性拍得也不多。

    至于小白，今天这组照片其实也不完全是小清新，黎栎难免会带些自己的习惯进去，甚至修片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跑偏，等一张搞定，发现，诶？说好的清新干净呢？

    只得重来。

    所以等她把精挑细选的二十张照片修完后，窗外天都已经黑了。

    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没电自动关机，黎栎找来充电器插上。一边等待开机，一边翻着电脑里的文件夹。

    不经意地，点开了另一组照片。

    ——江淮。

    就在简陋的小巷里，他穿着最简单的薄羽绒，告诉她说随意拍。

    她便随意拍了几十张。

    每一张她都精修了，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包括江淮。

    说不上为什么，她甚至不想分享到微博上给她的小天使们。和江淮的身份无关，就算江淮说了可以发，她也不想，私心不想。

    黎栎看得入神，结果被不知震动了多久的的手机拉回思绪。

    一看来电，迅速接起：“妈——”

    “你的手机再打不通我就准备报警了！”

    “没电了啊……”

    “没电也不知道及时充，害人担心。”

    黎栎连忙讨好，“我错了啊妈。”

    “知错就好，待会儿回家来吃饭啊，挂了。”

    “啊？现在都——嘟。”

    ……

    风风火火的，果然是老妈。

    黎栎和黎爸爸都被黎妈妈吃得死死的，所以黎栎一刻都没拖拉，半个小时后就回到了家。

    这就是跟父母住在同座城市的好处了——随时随地蹭饭。

    黎栎自己拿钥匙开门，在玄关处换了鞋，然后就看到了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黎爸爸。黎爸爸是四天前从影视城回来的，比她多待了几天。

    “回来了？”黎爸爸看了看她。

    “嗯。”黎栎放下前几天给父母买的保健品后，直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窝，但家里也永远留着她的窝。

    黎妈妈从厨房里出来，“臭丫头回来了？”

    黎爸爸眼睛不离电视，下巴朝房间门抬了抬。

    黎妈妈：“……”一个电视成瘾一个电脑成瘾，也是够了。

    她只得招呼另一个人，“彦儿啊，来帮师母尝尝味道。”

    刚才在阳台抽烟，这会儿正巧回到客厅的沈彦瞥了眼某道紧闭的房门，嗯了一声，走进厨房。

    此时黎栎正在跟姜梅视频聊天，对方说她过完年打算来南城玩儿。

    “好啊，赶快来吧，我都快想死你了。”黎栎说，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哦，不要带你家那位哦。”

    姜梅笑得还跟恋爱时的少女一样，“这我也决定不了啊。”

    看她这么幸福，黎栎也放心了。

    当年姜梅一毕业就选择结婚，就算性格再咋咋呼呼，骨子里还是一个南方长大的软妹子，可她愣是嫁去了天高水远的大东北。据说她父母也是极力反对，可姜梅仍旧一意孤行。黎栎当时最担心的就是，冬天可咋办啊。但姜梅硬却坚持下来了。

    爱情的力量果然很伟大。

    所以两人已经许久未见，黎栎听她要来自然开心。

    这时外头黎爸爸唤她出去吃水果。

    黎栎跟姜梅说了声等我一会儿哦。起身往外走。

    来到客厅，冷不丁地看到沙发上那道身影，黎栎满脸错愕，僵住。

    几秒后，她镇定下来，走到茶几边上，用牙签扎了几块苹果，未出一言便转身回了房间。

    从始至终，除了最初，再没看过那人一眼。

    重新坐回到电脑前的黎栎明显心情不逾。姜梅向来有事说事，当即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黎越沉默了三秒，说：“沈彦也在我家。”

    姜梅一张嘴大张，足以塞得下颗鸡蛋。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好可怜啊！”

    黎栎：“……”

    “喜欢的师兄就在面前，却不得不压制自己的了内心，啧啧…”

    黎栎满头黑线，“你在说什么啊，我早就不喜欢他了。而且当年那也不叫喜欢，就是少不更事的憧憬罢了。”

    “你终于发现了啊哈哈。”姜梅忽然大笑起来。

    黎栎愣住。

    姜梅看她傻不兮兮的，也不忍再逗她，说：“以前你跟我说时我就不觉得你是真的喜欢那师兄。你就说了他有多帅多厉害，还说每次见到他你都紧张怕得要死，拜托，那叫真的喜欢么？真正的喜欢应该是想起那个人会觉得温暖、窃喜，站在那人面前有些小慌张。我可是从小学就开始谈恋爱的人哦。”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啊……”黎栎闷闷地说。

    “你傻呗！跟你说了你肯定不信。反正你师兄对你那么冷淡，你又那么怕他，根本成不了。不过呢，我以为以你的智商永远都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是哪位强人点醒了你？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交流一下。”

    强人……黎栎脑袋里浮现出江淮的样子。而且恰恰是拍照的那天，他低头靠着墙，不言不语地听她指挥，她说开始拍，同样的动作，能不厌其烦地拍摄，他也从不催促。

    ……

    一幕一幕。

    黎栎的目光微闪，脸颊也渐渐地升温。

    姜梅惊呼一声“啊！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黎栎两手摸了摸脸颊，果然很烫。

    但她嘴硬道：“像素渣而已，你看错了。”

    姜梅根本不是就此打住的性格，不依不挠，“我怎么可能看错。就你刚才那捂脸的动作，典型的少女怀春。说吧，怦然心动，你看上谁了？”

    “你看错了！我妈叫我吃饭！就先聊到这儿了啊！拜拜！”

    *

    吃饭时黎栎一直走神，就算沈彦在她对面坐着，她也丝毫不为所动。

    一桌子人，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明显。

    最终是黎妈妈忍不住，推了推她，说：“想什么呢魂都丢了？”

    黎栎猛地回神，差点把骨头给咽下去，哀怨地看她一眼，结果黎妈妈根本没再朝她看。

    然后她又看向黎爸爸，黎爸爸正低着头啃鸡翅，完美地错开了她的目光。

    黎栎：“……”

    唯有沈彦，看了她几眼，默默地为她面前的杯子里添满了水。

    黎栎：“……”

    她还是安静地吃饭吧。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吃完饭，黎妈妈叫黎栎去洗碗。

    洗着洗着，黎妈妈也进了厨房。

    “洗干净点。用这块布擦，我昨天刚买的。”

    “……”黎栎接过，擦干抹净到一滴水都没有。

    黎妈妈满意地点点头。

    又洗了一会儿，黎栎无奈地转头问：“妈，你一直站这儿干嘛呀？”

    黎妈妈轻咳一声，走近了些，站到她身边。

    “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你回家一次，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噗——

    “妈！”黎栎惊得差点把盘子砸了，面对黎妈妈审视的目光，十分无奈，“你看我像有男朋友的人吗？”

    黎妈妈上下一扫量，笃定道：“不像。”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

    “我听人说你前段时间进剧组混了？你不会看上哪个明星了吧？”这回黎妈妈话里话外都像是在审核。

    黎栎被此话惊得又是一个手抖。

    幸好幸好，盘子还是保住了。

    “谁跟你说得？沈彦？”黎栎皱眉。

    黎妈妈也皱眉，“怎么是彦儿了，是你爸。”

    “哦……”对哦，她怎么就想成沈彦了。

    “不过妈你真的想多了。”黎栎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方一副“不吃你这一套”的表情，严肃认真地问：“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吧？”

    “当然没有啊……明星哪里会看上我啊……”嗯，黎栎在心里认同地点了点头。

    黎妈妈一脸醒悟，“说得也是哦。”

    黎栎：“……”

    “那你和彦儿呢？”

    黎栎错愕了一下，愣住，“我和他？我和他怎么了？”

    这回黎妈妈的神色反而温和了很多，她说：“你以前不是一直喜欢彦儿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妈，”她有些困难地组织着语言，“这都是多久之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我承认那时候对师兄是有过好感，不过早就过去啦，我现在只当他是师兄。”

    “这样吗？”黎妈妈似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哎，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其实当年吧，我看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后是不太赞成的。沈彦这个孩子不错，但就是性子冷了些，不适合你。我希望你能找一个知冷暖，对你好，又温柔的人——”

    黎栎揶揄道：“像老爸那样的吗？”

    黎妈妈瞪她一眼，“你爸是不错，可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次数十根指头都数的过来，我可不要你嫁这种的。”

    “哦……”黎栎收了几分笑，点了点头。她一直都知道父母感情好，却没想过，因为老爸工作的原因，妈妈其实也受着相应的委屈。

    “……总之，那时候我是不赞成你和彦儿的。只是这么几年过去了，我一直看着你和彦儿长大，到现在，他又那么优秀，却始终一个人，我就想，也许你们能在一起，其实也不错。”

    黎栎闻言连忙摆手：“妈，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和师兄就是单纯的师兄妹关系，日月可鉴。我们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您千万别瞎操心啊。”

    “哎——”黎妈妈遗憾地叹口气，还想说什么，一转头，看见了门口的身影，“彦儿？”

    黎栎惊愕抬头。

    沈彦走进来，面色平淡，递过一个空盘子，估计是茶几上装了水果的。

    黎栎呆滞地接过，再抬头时，沈彦已经转身出去了。

    所以……他听见了吗？听见了多少？

    *

    收拾完碗筷，黎栎又陪着黎爸爸看了会儿电视，然后才提出回去。

    “今晚就住家里啊，回你那狗窝干嘛？”

    “我明天有工作咧。”黎栎边拿包边起身。

    黎妈妈：“什么工作啊？不会又要去外地吧？”

    “额。”黎栎心虚写在脸上。

    抢在黎妈妈开口前出声，“这次是很重要的工作！真的！我要进电影剧组跟新闻哦，唔，江淮的电影！”

    黎妈妈拒绝的表情瞬间淡定了，“哦，江淮啊，我挺喜欢他的。去吧，记得给我要张签名照。”

    “……”

    “老师，师母，我也先告辞了。”这时，沈彦也起身说道。

    黎栎看过去。

    “哦哦，那好啊，顺便可以送送小栎了。”黎爸爸道。

    黎栎条件反射就要说拒绝，沈彦已经拿起了她的包，出了门。

    小区楼下的路灯坏了两个，沈彦走在前面，黎栎走在后头，一直低着脑袋仔细看路。她不知道他把车停哪里，不过，额，也没打算问。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等都快走出小区了，黎栎才意识到不对劲，于是她停下来。

    “沈彦。”

    前面的沈彦顿住，回身。

    一股寒意不知是来自夜晚还是来自他身上的，扑面而来。

    黎栎在昏暗的天色下眯了眯眼，问：“你的车停在哪里啊？”

    沈彦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朝她走近了两步。

    “怎么不叫师兄了？”

    黎栎沉默，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彦突然轻笑一声，重新开口时却依旧低沉冷静，“黎栎。”

    不远处的小区门口，一辆私家车驶进来，车灯迅速掠过，有那么一瞬间，让黎栎看清了沈彦的脸。

    也听清了他说的话。

    “真的不喜欢我了？”

    *

    黎栎撒开腿丫子往楼下跑，因为电梯还停在二十层，幸好她住在八楼。

    只是期间差点把小行李箱摔下去。

    好不容易到楼下了，黎栎看了眼时间，边拨小白的电话边往小区外跑。

    即使箱子里只装了些衣服和日常用品，这会儿她也已经气喘吁吁了。

    电话被接通，黎栎着急道：“小白你在哪里？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你到了吗？我现在正往外走，你在哪里？……喂？喂？听得到吗？”

    半晌没人接电话，黎栎奇怪地看了看手机。

    没错啊，显示的是通话中。

    脚下却忽然因为踩到一块石子崴了一下，而被她摧残地托在地上疾行的行李箱也是一歪。

    眼见着，黎栎就要扑街了。

    嘶。

    被人接住了。

    黎栎的脸的撞上这人的胸膛，仿佛听到了鼻梁心碎的声音……

    然后，她意识到似乎并不是简单地撞到了路人。

    因为……腰间有一只手，在扶着她。

    很温热的感觉。

    在黎栎成功抬起头看清好心人的真实面孔前，头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跑什么？时间还早，不急。”

    温润的，让人脸红的…声音。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黎栎惊呼一声。

    因为江淮忽然把她举了起来，使得她的脚离开了对面。

    即便不高，也足够惊吓的了。

    然而在她默默地以为对方是要来个公主抱，拒绝词都在心里瞬间有了草稿的时候，江淮就只是这么静静地……举着她。

    黎栎整个人都傻了。

    万幸，江淮很快将她放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她太重了？

    黎栎幽幽想着。

    “脚能走路吗？”

    黎栎的脸轰得一下热了，她完全想多了嘛。

    低头迅速扫了一眼，“能、能吧。”

    江淮：“脚踝动一动。”

    她动了动。

    嗯，不痛。

    江淮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动作自然地提起她的行李箱，“走吧，下次走路慢些，要看路。”

    黎栎面红耳赤地跟在后面。

    亦步亦趋，视线不时从江淮的手上掠过。

    江淮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长至大腿，随着走路微微摆动。黎栎的行李箱稳稳地提在他手中，而行李箱的主人就这么盯着对方的衣摆出神，落后了好几步都不自知，直到江淮忽然停下，转过身。

    黎栎迟钝地上移视线，落在江淮面上后，脸颊登地一热，忙加快步子跑过去。

    江淮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出声，“看路。”

    黎栎登时又停下……慢慢、慢慢地走过去。

    莫名地，她觉得自己有些像江淮那只……名叫阿豹的二哈。

    “江老师。”黎栎走至江淮身侧后，江淮转身与她并肩走。脚步也放慢了许多，估计是在迁就她。

    听到她叫自己，江淮嗯了一声。

    “阿豹怎么样了？”她忽然问。

    江淮先是一愣，然后轻笑一声，说：“差点忘记你见过它了。”

    黎栎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微妙，接着想起自己跟阿豹见面那人的场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究竟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自己的黑历史，摔。

    江淮瞥了她满脸的懊恼，眼底闪过笑意，“它挺好的，吃吃喝喝，偶尔犯二。下次回来带你去见它。介绍你们正式认识。”

    黎栎眼睛一亮，写满期待。

    她对蠢萌蠢萌的哈士奇其实向往已久，只是黎妈妈对狗毛过敏，而她自己工作又得整天在外跑，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养狗。这会儿听江淮这么说，恨不得明天就立马回来。

    而且江淮更是大忙人，还有条件养狗狗，这令黎栎暗生羡慕，有机会，嗯，可以求指导一下。

    两人来到一辆黑色商务车旁。

    驾驶位的窗户降下来，林铭朝他们挥了下手。

    林铭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掠过，先是江淮，最后停在黎栎身上，笑着说：“又见面了，黎记者。”

    黎栎没想到江淮的经纪人也在，两人毕竟才见过一次面，黎栎还有些生分。闻言忙摆手道：“林先生叫我黎栎就好。”

    林铭也没客套，直言：“那你也别叫我先生了。直接叫名字，林铭。”

    黎栎认真地点点头。

    上了车，黎栎没看见小白。

    江淮也坐进了后座，“小白不和我们一起。”

    哦……

    突然变身司机的林铭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江淮，可惜对方两个余光都没给他。

    “……”

    得，江老爷，您开心就好。

    距离机场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黎栎本来就没休息好，这会儿又开始犯困。

    江淮转头看她的时候，黎栎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

    头歪靠着脖枕，看起来是极不舒服的一个姿势。

    但黎栎睡得熟，半晌都没动一下，想必真的很困。

    江淮定定地注视了几秒，然后……坐近了些。

    接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

    黎栎的脑袋准确无误地挨上了江淮的肩。

    江淮不再动了。

    轻轻闭上了眼。

    围观全程的林铭：我就呵呵一下不说话。

    车刚停下，黎栎似有所觉，醒了。

    揉揉眼，认出窗外机场的模样。

    江淮坐在另一侧，听到动静后侧头，问：“醒了？”

    “嗯……”她尴尬地笑了下，她究竟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啊，没话找话：“我们到了？”

    江淮：“到了。”

    下车。

    林铭从后尾箱拿下两个箱子，一个粉色的小一些的是她的，还有一个黑色的大些的。黎栎正要去拿自己的，江淮已经伸了手。

    另一个则在林铭手中。

    于是黎栎就这么除了背上的mini双肩包，两手空空地跟在两人身后。

    换好登机牌，托运完行李。

    林铭：“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黎栎眨眨眼，不明白地看着他。

    林铭笑笑，忽然对她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哦。”

    黎栎：“……谢、谢谢。”

    其余的话没有多说，江淮微微颔首，林铭趁黎栎不注意朝江淮暧昧一笑。

    江淮面无表情。

    “呵呵，走了哈，有事打电话。”

    林铭离开了。

    只剩下黎栎和江淮大眼瞪小眼——并没有。江淮依旧从容，至于黎栎嘛，刚睡醒，还有些模糊呢。

    半个小时后，登机。

    这是黎栎第一次坐头等舱，内心实际非常激动，然而影帝在侧，她唯有默默压抑。左偷瞄，右偷瞄，心里再偷笑一下。

    舒适的环境让她几乎忘记几天前自己是如何苦恼于无法拒绝江淮看似温和实则坚持的安排。

    这一路黎栎又是睡过去的。

    随着飞机落地的震感，她才猛地惊醒。

    这次不用她问，江淮已经开口：“我们到了。”

    唔……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能睡了？

    她是第一次来首都诶，这是黎栎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是，好冷啊！

    走出机场，黎栎打了个哆嗦。

    于是小白的及时出现显得是那么温暖可爱。

    上车前，黎栎从行李箱里抽了件外套出来。

    车上，小白递给她一个电影开机发布会的出席记者证。

    黎栎接过时默默地抖了下。

    以前看百度百科对娱乐记者的解释，是指通常出现在明星出现的公开场合，如电影节，片场，发布会等的新闻记者。

    而这是她参加的第一次的正式场合。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抵达酒店，安排住宿。黎栎之前坚定地拒绝了江淮的安排，因为报社这次给她披了公费撒，足够她住不错的酒店啦。

    而且跟江淮住的地方也不远。当然，这是她到了地方才发现的。

    黎栎虽说只负责江淮一个人，但也不需要全天候地跟着他。这会儿江淮的工作尚未展开，黎栎拥有很多空闲时间。所以，她就想着在首都到处逛逛。

    天儿是冷了些，但心是暖哒！

    下午四点，黎栎带着一身寒气准时到了发布会现场。凭证入场，进去后才发现她的座位视野绝佳，远近适宜，十分合黎栎的心意。

    整个发布会时间不长，进行得也极快，黎栎没有准备提问，拍会儿照，听一会儿，再拍，再听。

    结束后，剧组主创先退场，随后记者们陆续离开。

    黎栎跟在人群中，期间有几个人搭讪，问她是哪家报社的。等她回答了八卦小报后，对方要么没听过，要么就是一脸\”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表情。

    黎栎：……八卦小报怎么了！多萌的名字啊！

    刚走到一楼，黎栎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短信。

    来自江淮。

    让她先别走。

    那就……等着呗。

    “黎栎？”这时，一道声音从右后方传来。

    黎栎转头。

    面前跑来一个人，黎栎还没看清他脸呢，就听他兴奋地说：“真的是你啊黎栎！”

    回忆了大概四五秒，她终于想起面前这位扛着摄像机的兄弟是哪位了。

    她大学班里的学习委员。

    名字好像叫什么熊。

    不能怪黎栎记忆差，作为一个大学期间参加班会次数五根手指数得过来，上课一直是两三个班的大课，来到教室玩手机下课就走的人，她能勉强认识班上三分之一的人已经是不错了。

    对这位大熊有印象，还是因为他的名字好记，外号深入人心。而且他人缘极好，宿舍里的人似乎经常提到。

    姜梅说他好像还经常组织聚会，只是黎栎从来没去过而已。

    “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吧？”大熊热情地开口，掩不住地兴奋，“同班聚会你怎么总是不来啊？”

    “额，正好比较忙……”

    “理解理解！现在都不比上学时候了，大家都有工作有家庭的。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摄影师吗？”

    黎栎对于他知道自己喜欢摄影这件事有些意外，毕竟她其实一直都只活跃在网络上，而两人也并不熟。

    估计是从哪里听来的吧。

    黎栎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一个普通记者而已。”

    “那和我一样啊。”大熊看起来更加兴奋了，“我在xx日报工作，你呢？”

    他说的这家日报是在全国都有一定影响力的省级报社。

    黎栎嗯了一声，说：“我在八卦小报，你可能没听过。”

    大熊愣住，两三秒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明显，然后就尴尬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嗯啊了半天，憋出一句，“……挺好的！”

    黎栎觉得他憋得挺难受的，有些想笑。

    但这个人没有恶意，她其实并不在意，也当没看见他的窘迫。

    恰好这时，黎栎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眼，是来自江淮的通话。

    她正好可以借机脱身，边说：“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我得马上过去了。”

    大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犹豫了半秒，“那……好吧。诶！黎栎，等等！”

    他叫住往外走的黎栎，然后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硬塞给她，“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你有空了联系下我吧，过几天我们在北京有个同班聚会呢。”

    “行。”黎栎朝他摆摆手，疾步离开。

    刚走出来，贴在耳边的手机里响起沉稳富有磁性的声音，“上车。”

    ……她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接通的电话了。

    视线范围内只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

    黎栎走近，“是这辆吗？”

    “嗯。坐前面来。”

    她上了车。

    竟然是江淮亲自驾驶。

    “江老师，等很久了吗？我刚才遇上一个老同学，所以耽误了会儿。”

    “不久。”江淮说，“安全带。”

    “哦……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江淮看眼后视镜，打方向盘，转上了马路，才回答：“剧组聚餐。”

    聚餐？

    黎栎眼睛瞪大，“剧组聚餐……我去不太适合吧？”

    江淮气定神闲，“有什么不合适。你是我带来的，我总得对你负责。”

    ……

    这话说得，她又想脸红了。

    路上，黎栎想起方才的偶遇。

    拿出手机给江美发了个微信。

    [你还记得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吗？]

    不到半分钟，手机震动一下，回复来了。

    [当然记得啊，暗恋你那个嘛。]

    ！

    惊得黎栎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紧接着江美的一连串微信过来了。

    [怎么突然问起他，不会是你遇见他了吧？]

    [我怀疑你到底认不认得出他，肯定是他认出你来的吧。]

    [他应该挺激动的吧，毕竟暗恋了你三年。也许还余情未了呢。找你要电话了吧？]

    黎栎：……全中。

    要电话没有，倒是硬给了个电话。

    [怎么不说话？快回我开回我！我的八卦之心都快急死了！]

    黎栎：“……”

    其实，她只是想问一下大熊姓什么而已。

    “黎栎。”

    江淮忽然出声，接着一部手机伸到黎栎视线之中。

    黎栎不明所以。

    江淮目光都不转一下，不徐不疾道：

    “微信好友，加一下。”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那、那就扫一扫？”黎栎结巴了一下。

    “嗯。”

    顿了两秒，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机，嗯，在谁扫谁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结了半秒，决定还是她扫影帝的吧。

    两人用的都是苹果机，黎栎操作起来理应很熟练，但事实上完成整个动作，她用了大概超过一分钟的时间。

    也、也就随便观察一下影帝的头像再观察一下个性签名啦。

    唔，在如何编辑验证信息时她竟然还纠结了半晌。

    囧。

    江淮的微信头像，是他本人特正常的一张照片。不知道是谁给拍的，是他坐在椅子上的侧面。往常，这样的照片会被黎栎归于老年人行列，但换做江淮……还是觉得很帅。

    再看她的微信头像……是大头自拍。顿时自我感觉low了不止一个级别不少好吗。

    “加好了……”她血气不足似的开口，将手机递过去。

    江淮：“你先拿着，红灯的时候再给我。”

    “哦……”

    手里两部机，为啥压力这么大。

    而且只有黎栎自己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没去翻开江淮的朋友圈。

    终于等到一个红灯，手机顺利回到江淮手中。

    然后，然后黎栎就看见他低头看起了手机！

    不会在看她的朋友圈吧？

    黎栎暗搓搓地想，然后做贼心虚地往右偏了偏身子，点开了江淮的朋友圈。

    ……

    空的。

    黎栎失望地皱了皱眉，想起什么似的点进自己的朋友圈，幸好……没什么丑照哈哈哈。

    于是她放心地关闭了手机。

    红灯变绿灯，继续上路。

    到达目的地后，她先下车，等江淮停好车后，两人并肩往里走。

    黎栎大脑放空数步子呢，忽然听身侧的人开口：“上次的照片——”

    “嗯？”她抬头。

    “就是上次剧组你拍的，”江淮侧头看了看她，“还记得吧？”

    “当然！”黎栎眼睛瞪大，“我拍的照片从来不会忘！”

    最后一句话补得有些心虚，她当然反应过来江淮指的是哪套照片，毕竟哪套照片现在就躺在她手机相册里啊，时不时翻出来欣赏啊。

    “江老师想要？”她不确定地问，好吧，其实她本来就应该给正主一套的，就是没舍得而已。

    江淮点了下头，又说：“一张就好。”

    “啊？”

    “拿来做微信头像。”

    黎栎懵。

    “你觉得怎么样？”

    “……”继续懵，“挺、挺好的。”

    江淮勾了勾嘴角。

    终于来到剧组的包厢，江淮甫一出现，引起热烈反应。

    接着他身后的黎栎露了出来。

    众人一愣。

    江淮往旁边侧了一步，然后轻轻扶了下黎栎的肩，让她往前，站在了自己身边，然后对大家说：“这位是《八卦小报》的记者，黎栎。”

    啊——众人表情不一。

    江淮又淡淡地说：“黎栎，跟大家打个招呼。”

    黎栎乖乖照做：“大家好，我叫黎栎。”

    嗯——

    且不论众人心思如何千回百转，但他们大致读出了一个意思，这人是江淮罩着的。

    一时间，大家对黎栎也很友好。

    不过其实大多情况下，明星对记者们还是很客气的，而记者出现在剧组聚会上，黎栎也不是第一个，也不必大惊小怪。

    过了会儿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黎栎见到人顿时紧张起来。

    这是剧组的老大啊，郑宇云导演。

    一个拿奖拿到手软的国际大导演，加在身上的荣誉数也数不清。对于黎栎来说，就是传说级的任务。

    江淮又以同样的方式介绍了下黎栎。

    而郑导对黎栎的出现并不介意，甚至可以说是亲切的。

    “要好好拍我们小江啊。”郑导乐呵呵地说。

    吃饭的时候，江淮一直在跟导演说话。黎栎就坐在他旁边，没事做就低着头一直吃，吃着吃着……就饱了。饱了就没事做，想玩手机，但是又觉得在饭桌上玩手机不太礼貌，只能忍着。整个人如坐针毡，恨不得遁走。

    万幸，这顿聚餐提早结束了。而江淮拒绝了他人ktv的邀请。

    黎栎内心雀跃地跟着一起离开。

    重新回到车上，江淮却没有往酒店方向开。

    黎栎疑惑地看着外面经过的路牌。

    “刚才可能没吃好，带你去吃点其他的。”

    黎栎：“……”

    她很想问，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咳，其实很饱了。”

    江淮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两圈，见她认真不似说谎。

    顿了下，便道：“那就去消食。”

    “……”

    她还真有些撑了呢。

    黎栎觉得大晚上的自己和影帝两个人去消食是一件很诡异的事，不过到了地方后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们，还有小白。

    终于见到小白，黎栎很惊喜，小白也很惊喜。

    落在江淮眼中，就是俩喜形于色的小孩。

    然后他就带着俩小孩逛夜市。

    黎栎在后头悄悄问小白：“江老师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虽然带了黑框眼镜和帽子，但她觉得还是很明显。

    小白闻言严肃起来。

    就在黎栎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担心的话时，就听他开口：“不知道诶。”

    “……”

    “但是江老师既然敢来这里，估计是不怕吧。”

    “……”嗯，有道理。

    黎栎是第一次来首都，小白却不是，他大学就在这里念得，对夜市十分熟悉。令人惊讶的是，江淮对此地似乎也十分熟悉。

    “你不知道吗？江老师以前在首都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啊。”

    她不知道。

    作为一个近来才发展起来的野生饭，黎栎将将走到把江淮著名的几部电影和访谈节目撸了一遍的阶段而已。

    夜市很热闹，摊位很多，特色店铺也很多。黎栎看得眼花缭乱，也很兴奋。小白本来还很淡定，被她影响地也兴奋了起来。

    结果就是，江淮给两位小朋友买了很多……在他看来只有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渐渐地，人群中似乎有人开始认出江淮了，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瞥，甚至有年轻女生在旁边偷拍。

    只是他们尚且不敢确定而已，毕竟江淮出现在夜市这种事实在有些玄幻。

    其实他们也还没逛多久，江淮走到在某个摊位旁流连的两人身旁，说：“得快些离开了。”

    黎栎和小白愣了下，然后看了下四周，马上明白了。

    于是三个人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快步离开了人群。

    刚走远一些，身后传来几声尖叫。

    黎栎反应最快，“跑！”

    而在她心里，第一保护对象自然是江淮。

    于是想也没想，拽起江淮的胳膊就往前冲。

    小白显然与她想到了一块儿。

    他拽着江淮的另一条胳膊。

    江淮：……

    直到跑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了，黎栎才停下，气喘吁吁地，累得不轻。

    小白比她还不如，几乎要累趴下的节奏。

    她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一抬头对上江淮……脸不红心不跳的淡定面孔。

    “怎、怎么了？江老师？”

    江淮目光如墨，敛尽光华。沉默几秒，终于开口：“其实——算了。”他忽然收声，然后往另一方向走去，估计是停车的方位——黎栎早就丢了方向，“该走了。”

    轻微强迫症患者黎栎只是愣了楞，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江老师你想说啥啊？”

    江淮瞥她一眼，“真想知道？”

    点头。

    “其实刚才没人追我们。”

    “但是尖叫——”

    “我回头看了，不是。”

    “……”

    黎栎彻底地，嗯，涨红了脸。

    ——你不早说！

    似是看见了她的想法，江淮又淡淡地补了一句，“你们跑得太认真，不忍打断。”

    “……”

    回去路上，黎栎偷偷给小白发微信。

    [我发现江老师是腹黑！]

    小白秒回。

    [你才发现啊！]

    [……]

    *

    江淮的电影开机了，黎栎的生活也跟着忙碌起来。但要说忙碌到什么地步，也就比不上班的时候忙那么一些——还不如她以前当小狗仔的时候呢。

    黎栎一开始乐得清闲，时间久了，就躁动起来。

    江淮自然看了出来。

    但是第一个提出来的却是小白。

    “我看你实在闲的难受，为什么不找点事儿做？”

    黎栎蹲在剧组外的角落啃雪糕——天冷，但是嘴馋。

    “哎，一言难尽。”

    她的五官都纠结到一块儿了——雪糕给冻得。

    她是挺想找些其他事儿做的，让自己充实一些。但不好意思和江淮提，江老师已经照顾她颇多了，她不想的得寸进尺。甚至也不能跟小白说，因为小白知道就等于江淮知道了。

    苦恼得她哟。

    “你不是拍了很多照片吗？”小白突然说。

    她点头，“是啊。”

    “你可以发到微博啊，经营起来。”

    “我有发啊。”她说。当初江淮跟她提的便是为剧组做跟踪的宣传工作，还签了工作合同和保密合同（针对电影内容）。所以现在剧组官博上的照片都是她拍的，导演也很满意来着。

    “不不不，我不是指那些，是指你自己的微博。”小白解释。

    “我自己的？”她愣住。

    “是啊。”小白认真点头，“三十万的粉丝量不能浪费了啊。”

    “但是……”她微微蹙眉，“我一直都不想做商业摄影。”

    小白却突然严肃起来，问：“这和商业摄影无关，你本来就不是你自己也知道。所以，那些照片，比如说江老师的，你宁愿存着也不发，只是因为你不想把自己置于公众目光之下，对吗？”

    黎栎僵住。

    沉默下来。

    她确实……不想。

    黎栎以前有一位好朋友，和她一样喜欢摄影。不过两人追求不同，她喜欢随性所欲些地拍，没想过走商业道路，那位朋友却一心渴望成为商业片摄影师。所以在大学期间，黎栎拍照和分享都活跃于二次元，身边知晓的人很少。但那位朋友却早早地开始经营自己的个人微博，约拍许多有名气的人……将自己置于公众之下，所以到后来，一件小事，一点意外，就成了众矢之中。

    那位好友最终再也没有拿起过相机。

    黎栎目睹了整个过程，不能说没有受到震撼。

    出事后，友人也同她说了许多“圈子”里的事，她说她其实想继续坚持梦想的，但是她做不到了。

    也正是因此，黎栎打心底里反感将自己暴露在目光之下，或者说，她害怕。

    “但这并不矛盾啊。”小白听了她的叙述，忽然开口。

    黎栎迷茫地看着他。

    一直以来被她视作弟弟一样的小白，此刻意外地成熟稳重起来，他说：“我觉得很多时候做事，其实并不需要想那么多的。每个人都跟着心走，我也想，江老师肯定也想。但顾忌也一定会有。换个做事的方式，你就不是你了吗？真正用心做的，是不会轻易被影响的。而且——”小白顿了顿，笑开，“我们都相信你啊。”

    黎栎愣住。

    “江老师就是这么说的哦。”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黎栎犹豫了片刻，“你让我好好想想。”

    小白嗯了一声，笑道：“我们都支持你哦。”

    黎栎也跟着笑了。然后又问：“对了，一直没问你，照片发了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有！大大的有！”小白激动地说：“我的粉丝增加了好多啊哈哈哈哈。”

    黎栎被逗乐了，“哈哈那挺好的。”

    “所以啊超人，你真的不仅要多多拍照，还要多多分享啊，我现在已经成了你的脑残粉了。”

    她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心里却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天晚上睡觉前，黎栎看了很久微博，把自己不算多的几百条都翻了一遍。她发现最开始的两年，她更新的频率是很快的，只是后来，关注的人多了，反而少了。虽然微博下有许多小天使催她发新片，但一直以来黎栎都刻意地忽略了。所以她硬盘里早已囤积了许多……

    看了许久，也都深了。

    黎栎忽然从床上翻身下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自己装照片的文件夹。

    翻看了许久，最终发了条微博。

    [你们想看到特别的人吗？]

    然后……她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被疯狂的评论海洋给吓蒙了。

    呆了半分钟，点开。

    ——想想想！

    ——超人你终于又出现了！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哇！有多特别？男神？女神？还是……超人本人？！！！

    ——我最想看超人！

    黎栎：……

    她挑了一条询问[有多特别]的小天使回复道：唔……很特别很特别，我怕会吓到你们><

    很快，这条回复被大家发现了。

    ——约约约！我看有多可怕！

    ——有种凤姐会出现的预感！

    ——默默祈祷是我男神——

    ——……

    黎栎被各种评论都给逗笑了。

    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放了一张江淮的侧面照上去。

    然后迅速关闭手机，关闭提醒。

    唔，其实她不打算放江淮的照片的。理由很单纯——舍不得。

    但她又很想分享江淮的照片，理由也很单纯——太帅了。

    ……

    真是矛盾的人生啊。

    今天的剧组有些清凉，黎栎发现似乎少了很多人。

    问起来，小白跟她解释，“听说昨天有好多人半夜去吃烧烤和麻辣烫，结果倒了一大半，全急性肠胃炎进医院了。”

    “……”

    而且倒了的大多是服装师和化妆师。

    也是醉醉哒。

    江淮已经绾好了发髻，正在穿那套复杂的古装戏服。

    郑导这部戏是架空的古装戏，讲述的是生在皇家的三皇子受太子陷害至死，却逃过一劫流落民间，最终集结自己的势力，为自己和母妃报仇雪恨并最终登上皇位的故事。

    江淮饰演的自然便是这位三皇子。

    虽然是架空的历史背景，但在古香古色上剧组却一丝一毫不敢懈怠。大到宫殿的选择，小到一花一草的布置。妆容、服装、饰物、等等等等，无不参以真实历史中所存在的资料。

    所以看起来就十分精致仔细，难以想象最终的电影成品会达到如何精良的地步。

    三皇子极其受宠，否则也不会糟太子惦记。而受宠程度体现在他的衣食住行全方面上。这造成的结果就是增大了江淮的负担。往往一场戏，屋里屋外，他都可能换几套衣服，换几个貂帽。所以每场戏他所需要的服装会由服装师提前准备好，太过于繁复的戏服也会由服装师帮忙穿戴。

    今天恰好三位服装师都进医院了。

    江淮这套极其奢华兼复杂的服装便由小白帮着穿戴……结果黎栎刚走进来，看了一眼，便愣住。

    “反了。”

    小白疑惑，“嗯？什么？”

    黎栎只好走近去，指了指衣襟，说：“应该要左压右，这里反了。”

    “啊。”小白一拍脑袋，“我怎么这么粗心。”

    这时江淮也低头瞥了眼衣襟，说：“没事，我也没有注意到。”

    黎栎的目光从江淮的胸口开始上移，再往上，发现江淮也在看着她。

    目光幽深沉静，是黎栎最无法抗拒的那种。

    十分危险。

    脑袋嗡嗡嗡，想起了小白说的。

    江老师就是这么说的哦……江老师说的……江老师……

    于是她在做出捂脸的动作前，迅速低头，扔下一句“我去外面等着！”后落荒而逃。

    江淮的目光跟着她，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

    这日的拍摄并不轻松。

    三皇子虽受宠，但伴君如伴虎，惩罚说来就来。太子只不过三两句闲言，皇上便罚三皇子去祠堂跪一晚。

    江淮当然不需要跪一晚，但也跪了有三四次。

    但这并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有一场朝堂上，三皇子猝然下跪的戏。

    描述一下画面就是——皇上发怒、三皇子砰地一声——跪下。

    人的膝盖要用多大的力才能发出“砰”的声音呢，幸好，那只是艺术的效果。但江淮需要将下跪的力度、决心以及不屈演绎出来。

    黎栎单是在一旁看着，都做不到冷眼旁观。

    江淮第一次“砰”地跪下时，黎栎便倒抽一口冷气。

    周围与她做出同样反应的人不止一个。

    就连导演似乎也吓了一跳，皱了下眉，最终却没有阻止。

    黎栎听到边上有人小声说：“郑导是出了名的戏疯子啊。估计也没想过让江老师做到这种程度，但江老师现在这么认真，导演为了电影效果，肯定个不会阻止了。希望这场戏赶快过吧。”

    黎栎咬着唇，也在暗自祈祷。

    这场戏，最终江淮跪了三次。

    结束后，众人都松了口气。

    黎栎第一个跑过去，搀着江淮的胳膊要扶他起来。

    江淮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明白过来，笑了笑，“我没事。”

    黎栎不说话。

    似乎是为了证明，江淮没有扶她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走向旁边的休息椅。

    黎栎小碎步跟在后面。

    小白同样着急，比黎栎还夸张，一脸要哭了的表情。

    江淮看两个小孩都这样，无奈地叹口气，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们了呢。”

    说着，他朝两人招了下手，示意他们走近些。然后挽起裤腿，露出里面的护膝。

    “看。”

    黎栎：“看、看起来好薄啊！”

    江淮：“不薄。”

    黎栎不信。

    江淮：“你来摸摸就知道了。”

    黎栎还就真的伸手去摸了……不过等手挨上对方膝盖的那刻，顿时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她是变态吗，竟然摸了江淮的大（xi）腿（gai）！

    江淮淡然自若地放下裤脚，“这回信了吧？”

    黎栎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崩溃地点点头，“信了。”

    估计是因为戏比较辛苦，导演今日结束得格外早。许多工作人员开开心心地收拾包下班，导演想起什么，又吼了一句：“回去后给我好好休息！我看谁还敢偷跑去吃什么烧烤麻辣烫！”

    众人：“……”

    主演们离开得晚一些，因为得卸妆。

    只是化妆师似乎也还在医院呐……

    江淮那头还在换衣服，黎栎去化妆间找找还有没有幸存的化妆师。

    化妆间里现在只有一位扮演女三号的女明星在，黎栎对她不是很熟，只知道是个新人，今天才入组，虽然无接触但远远看着似乎脾气不小。

    没想到的是，她刚在房间里露面，那位女三号瞥见了她，冲她招小狗似的招了招手。

    “你，过来。”

    黎栎愣了下，看了看左右。

    女三号不耐烦地皱眉，“说的就是你，看什么看。过来给我卸妆，卸妆会么？”

    黎栎：“……”

    这种神情黎栎曾经不止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鄙夷的，高高在上的，无所谓的。

    黎栎开始回忆这位女三号叫什么名字。

    那头却等得更加不耐烦，怒了，“我叫你你没听见么！耳朵聋了？！”

    “黎栎。”

    身后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

    黎栎看见女三号的声音像是突然被卡在了吼口，怒火中烧的表情也被定格住。两三秒，对方僵硬地换脸，笑道：“江前辈——”

    黎栎没有转身，也没有听见江淮的回应。

    她只能看见女三号僵硬的表情。

    接着，江淮走到靠墙的那张化妆台前坐下。转头看看依旧原地出神的黎栎，开口：“黎栎，过来帮我卸妆。”

    黎栎眨巴眨巴眼：“哦……”

    江淮坐在椅子上，眼睛闭着。疲惫的神色很明显。也对，拍了一天的戏，想必很累了。

    黎栎扫了眼台面上的瓶瓶罐罐，然后找到卸妆水和海绵，开始卸妆。

    虽然隔着一层海绵，但在她的手挨上江淮的脸部时，还是止不住地一颤。

    什么女三号的，此刻全想不起来了。

    满心满眼地，就是放大了的江淮的脸。

    皮肤……好嫩，好像比她的还嫩？

    睫毛好长……而且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还有……好软啊。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护肤品广告，代言女明星在自己的脸上弹钢琴，广告词好像是弹弹弹之类的？

    应该找江淮代言的。

    戳。

    戳。

    戳。

    黎栎：“……”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恨不得立即找把刀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这叫做行为由心生么？

    就在她模仿着记忆里的广告把江淮的脸弹了三下后，就算是睡着都能被她弹醒了。

    更何况江淮根本没睡。

    他睁开了眼。

    黎栎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处。

    手指还停留在离脸颊半寸的距离。

    黎栎浑身僵硬如磐石，一动不动。

    江淮的目光，仿佛化作深潭幽谷，下一秒她就将掉进去。

    然而只是数秒，江淮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自然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黎栎顿了一秒，两秒，三秒……终于，侥幸地舒了口气。

    再不敢胡思乱想，迅速地完成了卸妆。

    江淮去洗手间洗脸，黎栎身子瞬间瘫软，靠在墙上，手贴着胸口，感觉到了激烈的跳动。

    一转头，对上了女三号探究的目光。

    黎栎愣了下，她还没走？

    她刚才看到了？

    应该没有……方才她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对方的目光。

    黎栎心稍定，不在关注她。

    这时江淮洗完脸走了出来，看了眼迅速低头当鸵鸟的某人，往外走。

    走到门口了，发现某人还没跟上。

    停下，回身。

    “还发什么楞？”

    黎栎指尖微颤，抬头望去。江淮就站在门口，在等她。

    她用低低的只有自己的声音嗯了一声，小跑跟上。

    似乎，有什么开始变得不同了。

    *

    黎栎没想到会接到黄熊的电话。对，就是外号“大熊”的那位大学同学——她终于从姜梅那里得知了她的全名。

    接到电话时，黎栎正在酒店看电视。

    “你怎么没有联系我呢？”

    “……忘了。”

    有了姜梅那番话，她怎么可能会联系啊。

    “哦哦，没事。”大熊十分大度，“上次我说的同学聚会还记得吗？就在这周日，我现在正式邀请你。”

    黎栎：“……”

    正在思考如何拒绝。

    迅速打开电脑版微信，点开姜梅。

    [如何拒绝聚会邀请，在线等，急！]

    姜梅依旧秒回。

    [看情况！分脸帅的和不帅的！]

    黎栎：[不帅的如何？]

    姜梅：[对不起！姐有约了！]

    黎栎：[帅的呢？]

    姜梅：[约约约！]

    黎栎：[……]

    问姜梅就是个错误。

    大熊见她半天没做声，还以为连线出问题了，喂喂喂了好几句。

    黎栎轻咳一声，“我在……那个，是周日吗？我不确定有没有时间，因为工作挺忙的。”

    “没关系啊！你就算露一面也好啊！五分钟都行！主要是大家都这么久没见了，尤其是你，从来不出现，大家都想你了呢！”

    “……”她除了姜梅就没一个熟的，这么说的话，她还真有些相信这位大熊暗恋过自己了。

    “来吧？来吧！”

    黎栎真不是一个擅长拒绝的人，所以最后，她又一次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是很确定，周日那天再说吧……”

    这话落进大熊耳里，等同于同意。

    两人单方面激动地结束了通话。

    黎栎无奈地长叹一声。

    姜梅：[人呢人呢？怎么样了？]

    黎栎：[我和他说周日再看。到那天就说没空吧qaq]

    姜梅：[我就知道你不忍心拒绝！说有约很难吗！]

    黎栎：[说谎我会心虚……tat]

    姜梅：[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哟。]

    两人又扯了几句，姜梅说哈尔滨下雪了，问她北京冷吗。黎栎屋里暖气开得足，根本感觉不到。干脆走到窗边打开窗伸手出去感受，瞬间冻得她哆嗦几下。

    冷！特冷！

    聊天进行到最后，姜梅忽然提到：[栎栎，过完年你就二十五了吧。]

    黎栎默了默，[不提年龄我们还能做朋友。]

    姜梅：[啧，跟你说认真的呢，好像我还十八似的。我是想说，你是不是该考虑找个人来照顾你了？]

    黎栎噗地一声，差点把水给喷了。

    姜梅的信息又来了，[徐彬你还记得不？跟我家那位关系特别好的兄弟，他最近跟我打听你单身不呢。]

    黎栎：……

    结了婚的女人果然不一样。

    她有些淡淡地忧伤。

    无语凝噎半晌，黎栎一字一句认真地回道：[我才知道原来你不姓姜姓红！不叫梅叫娘！]

    [跟你说认真的呢！我能把你电话给人家不？]

    [不能！]

    [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对你师兄余情未了！]

    [放噗噗！]

    [你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没有！]——黎栎刚要敲下回车，忽然又莫名其妙地顿住了，开始走神。

    喜欢的人啊——

    这时，手边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属于苹果的独有铃声响了起来。

    黎栎拿起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

    就觉得手机烫的差点拿不住。

    于是，最终都没有想起来去按回车。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翌日就是周六，黎栎却没能享受到双休日的福利。因为今天江淮还是要拍戏的，而且从今日开始，三皇子就要落魄啦！渐渐地，衣着装束甚至外形都会跟着改变。黎栎自然不会错过，早就准备好相机等着呢。

    前脚刚踏进剧组，就遇上了小白。

    小白看见她，露出微微惊讶的神情。

    “你来了啊？”

    黎栎：“对啊，来了啊。”

    好奇怪的对话……

    小白顿了顿，开口：“你有看微博吗”

    黎栎一僵，“没、没有呀。”她不敢看啊……

    其实照片发了她也忐忑啊，微博提醒全被她关了，逃避似的忘了这件事。

    小白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黎栎的心思。忽然笑了下，这抹笑落在黎栎眼里却带着些许不怀好意，果然，接着就听到他说：“我看你又涨了好几万粉丝了呢。”

    黎栎：“……”

    小白说完，轻飘飘地离开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黎栎原地石化良久，咬了咬唇，最终打开了手机。

    微博上一片热闹，果然如小白所说，粉丝又涨了不少。从许多微博名称都能看出，有不少是江淮的粉丝。除此外，黎栎那天所发的微博竟然已经有了十万的转发量……囧。评论数更多。

    她胆战心惊地点开，幸好，最热门的几条都是舔屏类的。

    继续往下刷，有关注点在江淮身上的，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平易邻家的影帝。也有关注点在黎栎身上的，纷纷猜测“黎大超人”的真身，也许又是一个未来的知名摄影师呢。

    接着往下，终于出现了她的小天使们的身影。

    有惊讶者表示黎大大竟然和江淮影帝接触到的。

    有感叹者表示果然黎大大要走上迎娶高富帅们的巅峰人生。

    也有失望者表示喜欢的私人摄影师要商业化了……

    黎栎意外地发现，自己看到这些不同情绪的评论，心里竟然还挺平静的。

    比她从前所猜测的情况好太多了，原来踏出这一步并没有想象中艰难。

    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只是，当她顺着无数点进江淮的微博然后注意到依旧是单向关注时，即便清楚江淮并不用经常用微博都是专人搭理，也不可避免地失落了一下。

    这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待黎栎想明白，已经不见了。

    *

    三皇子从太子暗害中逃命，为躲避追杀，佯装乞丐，混入乞丐群中。但一身贵气难掩，唯有尽可能地将自己捯饬地狼狈些，所以落魄的三皇子的样子比真正的乞丐还要令人心酸。

    不过江淮即使是乞丐，也是最帅的乞丐。

    黎栎心想。

    偷偷拿手机咔嚓了几张。

    这会儿化妆师正好在给江淮补妆，他听见照相的声音，睁开眼看过来。黎栎低头看着屏幕，然后抬头，便被偷拍的对象抓了个正着。

    化妆师手里不知沾了什么，往江淮脸上一抹，他的脸顿时又脏了些。结果化妆师收手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江淮的鼻子……黎栎眼睁睁看着那人鼻头多了快黑漆，噗嗤，没忍住，笑了出来。

    江淮挑了挑眉。

    黎栎赶忙闭紧嘴，心虚地低下头。

    其实也没做什么，但为什么总有种自己得意忘形了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江淮蹲在一堆乞丐群演中，群演们也十分尽心卖力，导演一声“”，瞬间投入其中。

    唔，来自乞丐的兄弟情……

    黎栎站在周边看着，看了几遍后就有些困倦了。

    在她看来，江淮已经演得很好了，无可挑剔的演技和气质。可是导演仍旧不满意，一次次地卡，而黎栎自然也看不出其中的差别。

    果然，她还是适合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电影拍摄可不像电影一样有趣。

    也不知坐了多久，一会儿拿手机上上网，一会儿拿小号刷刷微博或者朋友圈。直到头顶一片阴影打下，黎栎才动了动已经有些僵了的肩膀，抬头。

    江淮逆光而立，日光勾勒着周身轮廓。

    “在看什么？”

    黎栎呆滞了几秒，恍惚地低头瞥了眼手机。尚未回答，江淮已经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黎栎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至于为什么会紧张，她也不知道。

    “休、休息了吗？”

    江淮嗯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倒了杯热咖啡。

    方向一转，递给了黎栎。

    黎栎惊了下，很快镇定地接过，“谢谢。”

    江淮又倒了一杯，这次是给自己倒的了。

    他闲适地靠着椅背，握着杯子的手靠在椅子扶手上，淡淡地看着前方。

    黎栎则两只手一起捧着杯子，来自咖啡的暖意透过杯壁传入她的掌心，继而暖进心底。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去看江淮。

    江淮还穿着那身“乞丐服”，不过外面披了件外套，顿时狼狈感大减。而且又长又乱的乞丐牌假发也早就摘了。黎栎眼尖地发现，黎栎的额头上有着淡淡地头套的印记。

    这一看，又走神了。

    福至心灵，黎栎忽然明白自己为何频频失态了。

    原来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江淮了。

    黎栎的思路一下子被打开，整个人在短暂地自我震惊后，又陷入了轻微迷茫和纠结中。她苦恼地咬了咬唇，做梦也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喜欢上江淮……明明是只可远观的男神才对啊。

    不过，江淮这样的人，喜欢上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指不定有多少妹子怀揣着跟她一样的心思呢。

    黎栎不由自主地叹口气。

    叹气声太明显。

    江淮不得不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黎栎怔了怔，明白了自己的心后，竟然有些承受不住江淮的注视……脸颊倏地通红，一开口就结巴了，“没、没事、啊，什、什么、怎、么了？”

    江淮：“……”

    黎栎：“……”

    默默反思，她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这时，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过来给江淮传话，江淮安静地听完后，看着那人的眼睛说了声谢谢。黎栎瞥见，那个妹子的脸，砰地就烧起来了。眼睛都不敢对视地落荒而逃。

    ……

    看来，她的表现尚可。

    “今天有拍什么照片吗？”江淮忽然出声问道。

    黎栎迅速转头看了他一眼后马上收回来，回答：“拍了拍了。”

    江淮嗯了一声，又说：“我能看看吗？”

    “……”不能。

    可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啊嘤嘤。

    于是最终，黎栎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得缴械投降，将相机放进了江淮手里。

    江淮低着头一张张翻看照片，黎栎却只想低头钻进地缝，实在不行找张手帕捂住自己的脸也行。

    谁叫……谁叫她相机里，全是江淮的照片呢。

    江淮从第一张一路看到最后一张，看完后回头，就见黎栎捂着自己的脸，一副不忍直视的姿态。笑意自眼底闪过，轻咳一声，说：“看完了，拍得不错。”

    黎栎：“……”

    什么也不想说。

    她接过相机，往包里一塞，犹如见到什么洪水猛兽般收手，暂时屏蔽了它。

    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说：“谢谢江老师的夸奖。”

    不知哪里取悦了江淮，他忽然低笑出声。

    单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两声，止住笑。

    “不客气。”

    黎栎脑袋又低了些，脸颊很热，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说过这是第一次来首都？”

    总算换话题了，黎栎松口气。

    抬起头，“嗯，是啊。”

    江淮点点头，“那明天带你出去玩吧。”

    “啊？”

    江淮：“带你，去玩。”

    “……去、去哪玩？”

    江淮想了想，“游乐场怎么样？”

    黎栎默了三秒，“认真的吗？”

    江淮点头，“当然。”

    “……”黎栎无可救药地发现，江淮这个提议……深得她心。嗯，想偷笑，忍着，忍不住咋办？

    黎栎咧了咧嘴，“但是江老师您没关系吗？”游乐场这种地方。

    “没事。保证安全。”

    “哦……”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然是有办法的吧。

    黎栎越想越兴奋，趁江淮不注意的时候无声地裂了咧嘴。

    其实，让她感到最开心的不是游乐场，而是江淮啊。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就有了和喜欢的人一起约会的机会，黎栎怎么可能不开心。

    瞥一眼江淮的侧影。

    咳，矜持矜持。

    *

    下午的拍摄十分顺利，基本三条之必过。

    快接近结束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躁动，伴着不少惊呼。

    黎栎茫然地往热闹的方向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身后有人往外跑，估计是去看热闹，跑过时撞到了黎栎。

    黎栎被撞得往旁边踉跄了几步，接着又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竟然是江淮。

    江淮两只手扶着她的肩，黎栎半个后背则贴着江淮的身子。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害羞了。

    “发生什么事了，江老师？”黎栎问。

    江淮皱了皱眉，看着前方，然后松手，说：“你先别过去，我去看看。”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黎栎在原地没站多久，就从旁边人嘴里听到了经过。

    剧组外不知何时来了两拨粉丝，一拨是江淮的，另一拨则是剧组男二号演员——最近炙手可热的小天王林羽杰——的粉丝团。结果这两边的人不知为何却发生了口角，激动之下大有衍生成团战的趋势。接着又吸引了不少围观者，于是局面就混乱起来了。

    黎栎正竖起耳朵聆听呢，就见已经差不多走到门口的江淮，在人群外站了会儿，又大步走了回来。

    黎栎眨眨眼，江淮走回到了她面前。

    “江老师？”

    江淮微微颔首，目光注视着门口，说：“我出现会更糟糕。”

    她点头。

    自然是这个道理。这种情况偶像的出现只会让情况往坏的方向发展。

    很快，外面传来警笛的声音。

    估计是警察赶来调节了，等了会儿，外头渐渐平静下来，门口聚集的人也都散了开去。

    现在最郁闷的就是导演，好好的剧组，每天都好好的，结果突然闹这么一出。今天剩下的戏份也没心情拍了，正好也快结束，干脆就给所有人放工了。

    后面两日本来就是休假，今天还提早放工，高兴坏了一大批人。不过瞥见导演的臭脸色，众人都很有默契地将雀跃压回心里。

    黎栎正打算走，回头准备跟江淮说，却发现他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

    “江老师？”黎栎轻轻唤了一声，“你怎么了？”

    江淮抬眼注视了她几秒，摇了摇头，“没事。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大概也就十几分钟，江淮重新出现，来到等待的黎栎面前，“现在可以走了。”

    黎栎慢腾腾地跟在江淮身后。

    走了几步，前面的江淮停下来，转身。

    黎栎眉心一跳，立马加快步子跟上去。

    两人成了并肩的距离。

    出了剧组，一路沿着镇上的小路往前走。江淮没有说，黎栎也没有问。

    她觉得江淮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经过一家甜品店时，黎栎余光扫了眼，脚下跟着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接着下一秒就听见江淮说：“进去吧。”

    “……”她真的，只是，看一看嘛。

    当然，黎栎十分开心地跟着进去了。

    只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甜点柜后面，从江淮出现的那刻眼睛就变得炙热起来。

    江淮：“看下要吃什么。”

    黎栎：“江老师，我们真的要吃吗……”

    江淮：“不吃？”

    黎栎：“吃。”

    江淮：“吃什么？”

    黎栎：“榴莲河粉。”

    黎栎勺子缓缓舀着河粉，深深吸了吸鼻子，榴莲的香味钻了进来。

    好幸福。

    只是对面坐着江淮，她有些忐忑而不敢开吃。

    “江老师，你不吃吗？”

    江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食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面。闻声抬头，温声道：“我不吃甜食。”

    “哦……”那她吃了。

    吃了一会儿，发现江淮还在出神。

    黎栎终于忍不住问了，“江老师，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是……在想刚才的事情？”

    江淮对于她的提问并无意外的神色，直接点头，“嗯。”

    “那，”她犹豫地顿了顿，“可以说一说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江淮愣了下，笑开，“不用紧张，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他忽然又皱了下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有些不好意思说。”

    黎栎惊讶地张着嘴。

    这幅表情让江淮难得噎了下，继而带着几分无奈开口：“好吧。其实就是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做的许多事情是不是有意义。”

    黎栎很吃惊：“江老师你怎么会在这么想？”

    或许是黎栎的语气太过夸张，江淮轻咳一声，竟然露出一丝窘迫。

    “所以就是一时的念头，我也知道似乎夸张了点。”

    黎栎松了口气，“幸好，要是江老师你接下来说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准备息影从此退出娱乐圈的话，那我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淮笑起来，“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二十岁出头的男孩了。”

    “哦……”黎栎低头吃了口河粉，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没事吗？”

    江淮淡淡笑着，没有回答她，而是突然伸手，揉了揉黎栎的脑袋。

    黎栎：“……”

    感觉整个人都要煮熟了。

    江淮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收回了手。

    黎栎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悄悄抬手摸了摸额头。

    热的。

    叮铃铃。

    黎栎的手机响了。

    黎栎瞅了眼江淮，微微侧身接起。

    “梅梅——”

    “我到首都机场啦！你快来接我吧！”

    “哈？！”

    *

    黎栎一边在心里暗骂姜梅的不靠谱，一边转头抱歉地跟江淮说：“其实江老师你真的不用送我的——”

    江淮没给她不停重复的机会，“天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

    那你可以让小白开车呀……

    幸好，影视城就在首都郊区，离机场也不算远。

    到了目的地，江淮在车上等，黎栎下车去接姜梅。

    几乎是刚走进机场大厅，她就看见了姜梅。而对方也一眼瞄见了自己。

    扑过来。

    “啊哈！惊喜吧！有没有惊喜到！”

    黎栎：“……是惊吓还差不多。”

    姜梅皱皱鼻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黎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吧，跟你家那位又怎么了……”

    “咳。”姜梅给她一个“你好烦问那么多干嘛人家不好意思说啦”的眼神。

    黎栎：“……”

    “哎哎，我们走啦。住哪里？车呢车呢？我明天能跟着你去剧组玩吗？能见到江淮吗？”姜梅扯开话题，拉着黎栎往外走，嘴里噼里啪啦说着。

    黎栎猛地停下，“等等！”

    姜梅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那个、那个什么，你待会儿……可能会见到江淮，要矜持些，别激动……”

    姜梅不明所以，“待会儿就能见到？待会儿就能去剧组吗？”

    黎栎沉默一瞬，“不是，我指的是，等一下，一分钟后。”

    “哈？”

    “很快你就知道了。”

    这个很快，就是从这里，走到停车处的距离。

    用了两分钟。

    黎栎犹豫了半秒，拉开了后座的门。

    她让姜梅先坐进去。

    而等她自己坐进去后，就发现姜梅早已浑身石化，目光呆滞了。

    咳——

    她倒是差点忘了。

    姜梅曾经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江淮的位粉。

    只不过此人太过花心，十天换一个偶像，所以她早就忘了。

    江淮跟姜梅自我介绍。

    姜梅僵了僵，结巴道：“久、久仰您大、大名！”

    黎栎：“……”忽然觉得好丢人，想捂脸。

    嘤。

    江淮一路将二人送到了黎栎住的酒店外。

    黎栎连说了三声谢谢，然后拉着仍旧呆滞的姜梅下车。

    挥挥手，目送江淮驾车离开。

    收回视线，姜梅还愣着呢。

    黎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发呆了，进去啦。”

    直到回到房间，姜梅才忽然高分贝尖叫一声，“啊——我天——活着的江淮诶——”

    黎栎黑线，“喂喂，什么叫活着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额，我好词穷。虽说我已经知道自己这趟肯定能见到江淮，但没想到幸福来得会如此之快啊！黎栎你快让我掐一下你，告诉我刚才不是梦。”

    黎栎转开脸，不想理她。

    推着姜梅去洗澡，她自己则帮对方整理东西。

    正好酒店房间两张床，原本她一个住显得有些空荡。姜梅正好填补了。

    最后，两个洗完澡的姑娘挤到一张床上。

    黎栎掐掐对方的腰际，问：“说吧。”

    姜梅苦着一张脸，“能不说么？”

    黎栎想了想，“好吧，不想说就不说呗。”

    姜梅猛地抱住黎栎，“唔小月月你真好！等下，我也有事要问你！”说着，她松开手。并且坐直了身子，认真严肃地瞪着黎栎。

    “你和江淮是怎么回事？”

    黎栎一口气上来，差点呛到。

    接着就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我就知道有情况！他是谁？他是江淮诶！竟然亲自开车帮你接人，你赶快给我交代清楚！”

    黎栎闭了闭眼，终于破罐子破摔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啦——”

    姜梅：“那有多简单？！”

    “就是我喜欢上江老师了呗。”黎栎尽量说得云淡风轻些。

    姜梅瞬间沉默。

    黎栎瞥了她一眼，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姜梅想做个表情，换来换去最终放弃了，叹口气：“没什么。就是有种女儿终于开窍要开始早恋了的欣慰感。”

    “……”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一早，姜梅兴奋地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准备去剧组面基众多偶像。

    黎栎一拍大脑，“我是不是忘记和你说了，剧组这两天放假不开工。”

    姜梅咬牙切齿地看过来，“你、没、说！”

    黎栎心虚地笑了笑。

    没办法，姜梅涂了层唇釉，说：“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我们今天先去哪里逛逛？”

    黎栎保持缄默。

    姜梅危险地眯起了眼：“你不会是——”

    黎栎缴械投降，只得将准备和江淮去游乐场的事告诉了姜梅。

    姜梅惊愕地半晌合不拢嘴，“我觉得，江淮对你——”

    “嗯？”黎栎紧张地屏住呼吸。

    “——不会是当女儿在养吧？”

    “……”

    但姜梅特意从东北坐飞机来首度找她，虽然有家里那位冷战的对象推动的作用，但黎栎仍是很惊喜和感动。所以，现在要把对方单独扔下，她心里很过去不去。

    “要不然我今天还是陪你吧——”

    “去去去。”姜梅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像我强迫良家妇女呢。约你的会去吧！”

    嘿嘿。黎越收拾起愧疚的心，乐呵呵地出了门。

    她猜测是小白开车，在楼下等了会儿，却等来了江淮一个人。

    依旧是昨晚那辆车。

    黎栎坐进副驾驶位。

    “江老师早。小白呢？”

    江淮淡笑着也说了句早，然后道：“早。小白今天不去。”

    哦。黎栎喜乐的心情更上一层楼，完全沉浸在“哇我就要和影帝单独相处啦”的兴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黎栎和江淮单独约会是件多意外的事。

    反正开心就够了。

    只是黎越看了看江淮的装扮，有些担心，“江老师，去游乐场的话，你真的没关系吗？”

    江淮弯了弯唇角，“我们今天不去游乐场了。”

    那去哪儿？

    “这附近有个山里的度假村，昨天晚上下雪了，听说很美，带你去看看。”

    雪？

    黎栎眼睛顿时就亮了。

    ***

    车进了山后，没开多远，就停在了度假村里。

    黎栎正准备下车，忽然被江淮唤住了。

    江淮探身从后车座拿了一个大袋子，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抽出一件羽绒大衣。

    “山里凉，穿上外套。”

    不用等黎栎问“那你呢？”

    江淮随即又抽了一件出来。

    甫一落地，冷冽的空气便肆无忌惮地袭来。

    黎栎打了个哆嗦，这时江淮从另一侧绕到了她面前。

    像是审视似的上下看了看黎栎，接着忽然眉头一皱。

    黎栎还以为哪里不对，接着就件江淮探手，将黎栎背后的羽绒服帽子拉起来，罩住了她的脑袋。

    “忘记买护耳了。帽子别摘下来。”

    一边说，他一边动手将黎栎衣服的拉链拉到底，然后把两边的自帽檐伸出来的遮脸的一截也两边贴好。如此，黎栎只剩下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了。

    整个过程中，她一动不动，根本不敢反抗。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微博，说是让大家都来说说和男朋友的虐□□常。

    下面就有一位妹子评论：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三年了，他不是很帅，也不浪漫，不会说情话，很多事情都得我主动。我们在在一起直接跨过了热恋期，进入老夫老妻的状态。但我很幸福。我最喜欢看他沉默地为我整理衣领时，认真而专注的样子，那一刻，他认真的仿佛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江淮自然不是黎栎的男朋友，但他此刻却在沉默而认真地为她戴帽子，紧衣服。所以，有那么一刻，黎栎很想冲动地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黎栎被包裹得如熊一般，跟着江淮慢吞吞地开始往山上走。

    如江淮所说，昨晚这里果然下了雪。路两旁都是积雪，只是山下毕竟温度高些，早晨又出了太阳，所以山下的雪都消融得差不多了，且脏兮兮的毫无美感。

    他们走的是不算大道也不算山路的小道，路基修得很平整，四周的环境也十分闲适，要不是温度太冷，黎栎真想拿出手机咔嚓咔嚓。

    而且这里的人是真的少，至少目前除了刚才在度假村口，她再没见过别人了。

    “江老师，我才这里肯定是哪个富豪的私人领地。”

    江淮，“嗯。”然后很认真地说了个名字。最后补充，“我和他认识多年，来这边时就会来度假村小住。”

    黎栎囧了一脸。

    就是随意感叹下，结果被默默地炫了一脸富。嗯嗯，她不仇富的。就是羡慕嫉妒下呗。

    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个小亭子，亭子里有石凳。

    江淮问她要不要休息会儿，黎栎连忙点头。

    ——穿太多，走路累的慌！

    这么想着，忍不住往江淮身上瞥。

    明明两个人都穿着一样的羽绒服——估计是江淮来之前新买的，但江淮穿着就长身玉立气质夺人，为毛她穿上，就笨重得如狗熊？

    思考了几秒，黎栎总结道。

    这果然是个看腿的世界。

    休息够了，继续往上走。随着高度的提升，两旁的积雪也越发厚重以及纯白起来。

    虽然爬得有些气喘吁吁，但黎栎反而渐渐兴奋起来。

    乐极生悲，她没注意脚下一块冰，就这么踩上去，嗖的一滑，差点劈了个叉。

    结果还是江淮扶住了她。

    嗯，扶得是她的手，所以她的手现在在江淮手中。

    温热的触感贴着掌心穿过来。

    黎栎惊喜地感受着这温度，她的手就算是戴着手套塞进兜里，都还是冰冷冷的。江淮连手套都没带，竟然是暖的。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真相就赖在他手里不走了。

    咦？等等。

    继续往前走了。

    但是……江淮没松手。

    黎栎痴汉地盯着江淮的侧脸看，仿佛要盯出个窟窿似的。

    结果又没看脚下，险些酿成惨剧。

    江淮只得停下来，认真而严肃地说：“走路要看路，要我教吗？”

    黎栎顿时头皮都发麻了，这语气，活脱脱像她曾经最畏惧的小学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于是，黎栎乖乖地摇头。

    不用教。

    用心走了，后面的路果然没有再发生意外了。'而江淮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

    直到，两人终于爬到了原定的目的地。

    其实最好的观景点是山顶，然而黎栎并不认为自己能够爬上去。估计江淮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一早定下的目标就是半山腰。

    同样是个不错的观景点。

    黎栎到了后，先是扶着栏杆喘几口气，然后才缓缓睁眼，往前方看去。

    所谓银装素裹，极致的纯白和美丽，大抵莫过于此了。

    黎越狠狠地吸了几口气，一瞬间竟莫名地有些感动。

    感动什么？

    是感动这片白衣点缀绿林的壮观美景？还是感动自己能够不辞辛苦地一步步爬上来？或是，感动此刻立于她身后的，是自己喜欢的男人？

    黎栎来到这世上快二十五年，除却家人和朋友，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不对，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喜欢的。她原以为那喜欢只有一点点，结果其实并不仅仅是那么一点点的。

    黎栎侧目，看见了江淮的侧脸。

    他站在她身旁，目光眺望远方。

    两人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黎栎轻轻往进挪了挪，现在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了。

    她开心得无声笑起来。

    殊不知，忽然间转头的江淮瞥见了这一抹笑。

    寒冬冷风中，仿佛拥有着温暖天地的力量。

    “那边是哪里？”黎栎指着原处一片房子问道。

    原以为江淮不会知道，谁知他只瞥了一眼便道：“那里郊区的新开发区。”

    黎栎很意外，“江老师怎么会知道的？”

    江淮：“再往过就是影视城，我们刚才从那里经过，我看到了广告牌。”

    黎栎：“……”好质朴的回答。

    想了想，她换了个话题，“江老师经常来这里吧？”

    江淮点头后又摇头，“如果来首都拍戏，正巧有空，就会来。”

    黎栎嗯了声，不禁感叹：“这里真美啊……”

    “你是什么型血？”江淮开口。

    话题变得太快，黎栎有些追赶不能。

    足足五六秒才回答：“o型……”

    江淮：“哦，那估计你夏天不会喜欢这里。这里蚊子很多。”

    黎栎：“……”

    总觉得，影帝讲了个冷笑话。

    两人又欣赏了会儿风景，便准备下山了。

    江淮抬起手，伸到黎栎面前。

    “干、干嘛？”又结巴了……哭。

    江淮眉头微挑，“怕你哭。”

    黎栎呆了一呆，“我为什么哭……”

    江淮轻描淡写：“摔疼了。”

    “……”

    真是不能更冷了！

    不过当然，黎栎暗爽地把手交到了江淮手中。

    似有若无地，对方的指尖好像擦过自己的手心。

    黎栎僵了僵，往旁边瞥去，江淮下巴的线条流畅而柔和。

    唔，大概是错觉？

    “江老师，这个度假村是随便都可以来玩的吗？”

    江淮：“不是。有限制。因为有些顾客身份特殊。”

    “哦……”

    江淮笑问：“还想再来？”

    黎栎诚实地点点头，“想……这里挺美的。”

    江淮微笑：“喜欢我们下次还来。”

    我、我们？

    听、听起来好暧昧的感觉……黎栎思绪乱撞，被搅得一团乱。可再一看，拿着棍子的凶手却一脸淡定自若，什么都没有察觉。

    所以他是无意中说的呢还是故意的？或者是……无所谓的？

    黎栎想得出神。

    祸从天降，再次降到了她身上。

    “啊——!”

    “小心——”

    砰——

    托路面积冰的福，这次黎栎的运气没有那么好了。

    江淮脸上浮现出急切，蹲下身，手则扶着黎栎的肩，“摔到哪里了？能站起来吗？”

    这会儿黎栎可没心思风花雪月了，尝试着动了动脚脖子。

    脸一垮，差点都想哭了，“脚、脚好像扭了。”

    江淮马上伸手去碰她的脚踝，“这样疼吗？”

    黎栎摇头。

    “看来情况不算严重。我扶你站起来先。”

    黎栎听话的伸手，靠着对方的力量站了起来。等站起来后，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脚的情况应该还好。试着碰了碰地，痛感有，但咬咬牙可以忍受。刚才她只是摔懵了，绝对不是想哭。

    “江老师，我们走——”

    黎栎瞪大眼盯着忽然蹲在自己面前的背影，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江淮微微侧头，露出半张脸，对她说：“上来，我背你下山。”

    黎栎的脑子里这一刻出现了很多个句子，比如说“不用了我可以”“两个人太危险了我还是自己走吧”之类的，结果最终脱口而出的是，“你、你可以吗？”

    真想抽自己一嘴刮子。

    果然，江淮发出一声短而低的轻笑。

    再开口时语气都带上些许不可言喻的意味：“你试试就知道了。”

    黎栎瞬间石化：“……”

    苍天作证，不是我不纯洁，实在是这句话太污了！

    ***

    终于回到山下。

    江淮刚把她放下，黎栎就着急火燎地拖着伤残腿坐近了车里。好像后头有人追她似的。

    江淮原地默不作声地笑了会儿，才无奈地坐进车里。

    黎栎正襟危坐，用余光艰难地打量江淮。确认他完好无缺，才放下心来。天知道她一路都在担心自己把江淮压垮。

    至于江淮究竟行不行的问题，抱歉，太污了，她不想回答。

    江淮就要启动车子，往旁边位置瞥了一眼，忽然又停了下来。

    黎栎正目视前方呢，忽觉一温热的气息靠近。接着，江淮便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动作自然熟稔地帮她扣住了安全带。

    黎栎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快得不像话。

    她甚至觉得，在车内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江淮一定也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江淮忽然又伸了手过来。

    黎栎好像受惊的兔子，浑身一震

    这次，江淮是帮她把帽子摘下来。

    黎越仿佛能猜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

    无非是车内有暖气，戴着帽子会闷。

    只是出乎意料地，江淮这次什么也没说。

    同时，他也没有离开。

    依旧停留在那个摘下帽子的、近在咫尺的距离。

    而这样的姿势，一左一右的手，正恰好，将黎栎不松不紧地控制在了禁锢之中。

    周身的气息在这一刻都浓郁起来。

    仿佛一加一大于二，这是来自两个人的气息的叠加与纠缠。

    其实不过短短几秒时间，黎栎倏地抬眼，便撞进江淮那双幽深沉静的眸子中。

    而他的眼睛，很好看。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不过几瞬，黎栎却想到了许多。

    自结识江淮以来的过往经历，好像画片一样一窝蜂涌上思绪。

    只是还不待她细细去看，江淮退后一些，已经坐了回去。

    黎栎低着头，绞着手指，脸早已烧得通红。

    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来破解尴尬和窘迫。可是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紧紧地闭上了。

    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而且此刻，心脏飞速跳动，几乎都像是要跳出胸膛了。黎栎估摸着就算开了口，声音也肯定是抖着的。

    车平稳地行驶着，暖气带动起车厢内的温度。黎栎始终静静坐着，两颊依旧发烫。

    等到了第一个红灯，停下来的工夫，江淮侧头看了眼黎栎。

    瞥见她红得不合常理的脸颊和耳朵，难得地默然了半秒，开口：“黎栎。”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黎栎虎躯一震。

    接着就听到——

    “车内开了暖气，把羽绒服脱掉吧。”

    “……哦。”她低低地应道。

    还以为要说什么呢……好吧，她确实是挺热的，顺着江淮的话，她尽量自然地完成了脱去外套的动作。脱掉曾厚实的累赘，黎栎渐渐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滚烫的两颊也跟着缓慢降温。

    最重要的是，差点充血的脑袋也冷静下来不少。

    这会儿绿灯已亮，车子重新启动。

    黎栎听见江淮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过几天我要回趟南城。”

    话题突然走到公事上，黎栎先是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嗯……”

    只是这不算完，接着还有——

    “你跟我一起。”

    黎栎这次楞神的时间长了些，不解地但仍未转头地问：“我、一起？”

    “嗯。”江淮出声，接着解释：“带你去看阿豹。”

    “……”

    闹了半天还不是公事啊！

    不过既然提到了公事，黎栎忽然想起一事要问。

    “江老师，那个…我前两天在微博发了你的照片。”

    “嗯，我知道。”

    黎栎：“嗯……然后呢，反响好像还挺热烈的。所以，有挺多人说还想要……”

    正巧，这时又迎来一处红灯，江淮停下来的同时，转头望向她。

    黎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因着这一下对视，猛地又被提了起来。

    江淮神情平静，但细看好像又带着丝笑意。眼中是藏不住的暖意，与他这个人一样。

    他专注地看着黎栎，开口：“你决定就好。”

    明明是再稀疏平常的一句话不过，却让黎栎莫名觉得脸红。

    *

    江淮将黎栎送到了酒店外，接着还要去找郑导谈事。这是江淮主动说的，黎栎表示自己只是默默地听着。而黎栎踩着轻飘飘地步子回到房间后，却发现姜梅并不在房间。

    打电话找人，姜梅一口惊讶地语气问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结束了就回来呗，江老师晚上还有事的。你在哪里？”

    “我没事儿干就过来参加同学聚会了，还以为你十点十一点的才能回来呢。要不你也一起来聚会吧？”

    黎栎犹豫了一瞬，又想到没有自己的陪伴，姜梅在那里很有可能“人生地不熟”地孤立无援，所以便说了好。

    然而，等她到了后，才明白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姜梅正跟一个在黎栎眼中看来十分陌生的女人眉飞色舞地聊天。偌大的ktv包间里，大约有十来个人，男男女女。黎栎一露面，齐刷刷地十几双眼睛望了过来。

    “黎栎？！”

    这道惊喜的声音来自就坐在门口位置的大熊。

    他满面意外和欣喜地走过来，似乎没想到黎栎会突然出现，一时紧张得没说出话来。纠结了几秒，才开口：“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黎栎这时候面对大熊还是有些小尴尬的，尤其在姜梅后来又添油加醋讲了不少不为她知的“往事”。不过，黎栎面上看起来还是很淡定地，恰好这时，姜梅也走了过来。

    “来得挺快的嘛。”

    黎栎暗瞪她一眼。

    姜梅嘿嘿笑着挽着她手臂。

    这时，大家都知道了这是黎栎。黎栎上大学时一贯都露面少，认识的人不多，熟悉的人更是只有姜梅一个。不过一堆成年人，还是一堆早已在职场里混迹几年的成年人，最不怕的就是冷场。

    很快，等黎栎坐下来后，众人纷纷将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问工作。

    问就业。

    还有问感情状况的。

    黎栎在桌底下暗暗掐姜梅。

    ——都怪你，突发奇想跑到这儿。

    姜梅倒抽口冷气，转头对她龇牙咧嘴地笑了笑。

    “黎栎上学那会儿就总是不见人影，后来听人说你在帮别人拍照，现在还有拍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黎栎仔细回忆了下，确定自己真的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嗯，有拍。”她简单地回答，并不打算继续多交流什么。

    那人却有些穷追不舍，“哦，是做了专业摄影师？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欣赏下你的作品？”

    黎栎淡淡地笑了下，“专业算不上，我只是个业余的。作品的话，有机会吧。”

    既然这么说了，很明显就是拒绝了。

    黎栎说话时挂着淡笑，言语间也平淡得体，但说出来的话，明白人都听得出客套和疏远。

    发问的那人神情变了变，最终怏怏地闭上了嘴。

    黎栎感觉身侧有人扯了扯她衣角，低头看去，姜梅在桌子下给她竖起大拇指。

    黎栎轻哼一声，没说话。

    这时不知谁点了一首《自由飞翔》，前奏一响，众人集体往某个方向看去。

    站起来的是个男人。

    有人调侃：“李珂，看不出来啊，你好这口！”

    名叫李珂的男人大笑道：“我这不是看气氛有些沉闷，点首嗨歌让大家热起来嘛。不要看不起神曲，神曲可是唱k必备啊！”

    话音刚落，他就唱了起来。

    声音嘹亮，激情昂扬。

    也正如他说的，神曲的出现带动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情绪。有几个放得开的直接站起来跟着嘶吼起来。

    黎栎深深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某个魔窟。

    姜梅痛不欲生地捂着耳朵，“天呐我明天估计得去医院洗耳！”

    这还不是你自找的……

    过了会儿，姜梅忍不下去了，凑过来小声说：“我们找机会撤吧！”

    黎栎当然举双手赞成。

    神曲终于结束，在下一首歌开始前，有人却走过去按了暂停。

    “喂喂——咳，那啥，我有些话想说，大家看我这边。”大熊拿着麦站在前面，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等众人都静下来看向他时，大熊迅速地朝黎栎所在瞟了一眼。

    这一眼并没有被黎栎错过，让她产生某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就听大熊开口道：“今天难得借这个机会，我想圆我一个大学的梦。上大学的时候，其实我暗恋过一个姑娘，但一直都没有勇气说出来。为了跟她多说两句话，就去当了学习委员，然后以学委的名义给她发通知……”大熊说到这里，有些窘迫地抓了抓脑袋，“可惜都是她朋友帮忙收通知，最后也没成功。”

    听到这里，大家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但是，”说着，大熊忽然神情一正，严肃起来，“今天那个姑娘终于来了，虽然可能有些冲动，或者说是莽撞吧！但我还是想在这里，亲口告诉她，我的感情！”

    众人的目光不住地往黎栎身上瞥，黎栎僵坐在原位，始终低着脑袋。

    大熊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很快，他振作起来。这次，他直接走到了黎栎面前，开口：“黎栎——”

    四周好事者打趣地低呼凑热闹。

    但以黎栎为中心的区域却异常安静。

    “黎栎。”大熊喉咙动了动，说不出地紧张，“你不用感到有压力，其实我就是借酒壮胆，想告诉你。虽然你可能没注意过我，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我叫什么，但我想说，大学喜欢了你四年，我不后悔！”

    “哦——”

    随着话落一阵起哄旋即响起。

    有跟大熊关系好的男人直接蹦起来勾住他脖子，“哥们儿够霸气！”

    “好样的！”

    大熊被扯得东倒西倒，但始终望着低着头的黎栎。

    热闹的氛围也渐渐冷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黎栎，等她回答。

    黎栎深吸一口气，抬头，与大熊对视，终于开口：“黄熊，谢谢你。”

    刚说完这句话，黎栎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眼，接着起身歉意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人出去了，大熊难掩失望。

    身边的哥们儿拍拍他肩，像是想安慰一时又想不到安慰的措辞。

    倒是大熊自己先恢复过来了，“没事儿！原来她知道我的名字啊！这就够啦！”

    “瞧你出息！”

    “嘿嘿。”

    走廊尽头，黎栎却不似方才那般淡定。

    长长地舒了口气，才接通电话。

    “江老师……”

    “出什么事了？”那头传来清冷却又温和的声音。

    就在大熊开口，黎栎产生某种预感时，黎栎给江淮发了信息，拜托他在五分钟后给自己打个电话。

    至于这条信息是发给江淮而不是别的什么人，黎栎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也不知道五分钟到了没，又过去了多久，终归江淮这个电话打得十分及时。

    但是……她现在又该怎么解释呢？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就是刚才有些事……急着脱身。”

    “嗯。不在酒店？”

    黎栎嗯了一声，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同学聚会的事。

    黎栎的口吻并不正常，或者说是稍有回避的意味。江淮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朝坐在对面的导演士了下意，起身走出房间。

    “现在在哪里？”

    黎越没有多想，说了这家ktv的名字。

    “等着。”

    黎栎茫然地盯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姜梅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手里提着两人的包。

    “你应该不打算回去了吧？”

    黎栎回神，“嗯，不回去了。”

    姜梅挽住黎栎胳膊往外走，“我就知道。我们现在回酒店？打个车吧，不想挤首都的地铁——”

    “诶等等。”黎栎出声，接着面对疑惑的姜梅，将刚才自己的那通电话前前后后以及江淮等一下就到的结果都一并说了。

    姜梅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靠！”最后，她爆了一句短促的粗口。

    “……”

    “不早说，那我先走了，等你回酒店我再审问你！不许夜不归宿！”姜梅恶狠狠地警告。

    黎栎黑线，急忙到：“先走什么走啊，干嘛要走？”

    姜梅用一副“你是不是傻”的眼神又瞪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得打车离开了。

    江淮到的很快，姜梅走了还没两分钟，黎栎当时正在原地跺脚，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了她面前。

    她已经完全熟门熟路了。

    江淮两手握着方向盘，身上还穿着下午的衣服。看来两人分开后他也没有回国酒店，至少没换过衣服。

    黎栎想着有可能打断了对方的公事，便觉得有些抱歉。

    “事情都已经谈完了。然后就收到了你的信息。”

    “嗯……”黎栎心虚地低下头。

    “所以，现在能说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于江淮——一个她本来就暗恋着的江淮，黎栎其实是没有抵抗力的。然而，真相由实在太过难以出口，于是经历一番内心挣扎后，黎栎选择反问：“可以不说吗……”

    江淮在她没有看见的角度微挑眉头，“可以。晚饭吃了吗？”

    话题跳跃得如此之快，超出黎栎的处理速度。足足愣了几秒，她才啊了一声，回答吃了。

    江淮又问：“要吃宵夜吗？”

    黎栎：“不吃了吧。”

    “送你回酒店？”

    a她应该立马答好的，但出口的那一瞬黎栎又犹豫了。嗯，说实话，她有些舍不得。

    所以，这句话就变成了，“回……吗？”

    江淮眼角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弯，问：“现在几点了？”

    黎栎看一眼手机，“二十一点。”

    “还早。”

    “嗯。”这话太合黎栎心思了，所以应了一声后，她就坐回了身子，偷偷地笑了笑。

    江淮直接发动车子，没有谁要去哪儿，黎栎也没有问。

    给自己扣安全带时候，她忽然又想起了下午。

    同样的位置……两人之间异乎寻常近的距离。

    黎栎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竟是错过了仔细观察江淮的一个大好机会。只记得，近看，他的皮肤确实很好，睫毛很长……还有，呼吸很热。其他的，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发热，根本没心思观察。

    这会儿，江淮一身清冷的气质，黎栎侧头看了几眼，确定以及肯定了。

    即使是大晚上，果然也很帅。

    “晚上聚会是一个人去的？”江淮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黎栎摇头：“不是，还有姜梅。”

    江淮：“是提前走的？”

    黎栎：“嗯……”

    江淮：“因为不喜欢？”

    j黎栎：“不喜欢算不上……只是很多人其实我都不认识。不过，提前离开是因为发生了些事。”

    江淮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倒是黎栎自己倾诉开了有些停不下来。

    “本来我不打算去同学会的，正好姜梅有些无聊去了，我就去找她。我大学的时候很少去上课，所以认识的人不多，就寝室几个。所以很少参加同学聚会。”

    这个很少，应该说从没有，当然，是在今天之前。不过今天的经历也只是让黎越决定了果真以后再不能参加同学聚会神马的活动的想法而已。

    “不喜欢上课？”江淮忽然又问了一句。

    黎栎默了默，完全不明白江淮怎么抓到了这样一个重点。

    “是啊……不是很喜欢。”

    江淮似乎十分感兴趣，继续追问：“为什么不喜欢？”

    既然他这么问了，黎栎也便认真地回忆了下大学，“说不上具体的原因……就是觉得那些课很无聊，然后我又有很多自己的事情做，所以就不去了……”

    “自己的事情？”江淮低声重复了一年这五个字，“忙着约会？”

    黎栎就好像头发要被火苗烧到似的着急地着坐直了身子，开口：“当然不是！”接着瞥到江淮嘴角戏谑的笑，猛地意识到自己是上当了，对方是在逗她呢。

    “…………………………”

    真真是一种糟糕的感觉，黎栎好想掐人。

    江淮轻咳一声，自然地带过了话题，“我没上过大学。”

    黎栎眼睛亮了亮，这是要开始剖白自我的节奏？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也就当先前的被调侃是舍身为命了。

    江淮好笑地看了眼目光灼灼的黎栎，说：“因为出道早，所以没有时间去大学。但一开始我是打算两者兼顾的，不过后来明白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就主动辍学了。但直到现在，我都后悔没有拥有过正常的大学生活。

    世事往往都是这样的，老人家都说了，做人不能太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舍才有得，就算是明星，在普通人看来有着光鲜亮丽的身份，但也曾舍弃过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你看，就连江淮，都后悔自己没有读过大学呢。

    读过大学的黎栎觉得，江淮真的好可怜。

    于是她破慈爱地权威道：“虽然这个社会总说学历和文凭重要，但很多事实告诉我们显然不是这样的。江老师你看你，事业成功，传奇影帝，早已被写入中国电影史，成就一代伟人。所以，即使，没有学历，江老师也不需要妄自菲薄的。”

    她说的真挚而感人，没感动别人前就首先把自己给感动了。

    只是江淮听了，非但没有露出感动的神色，反倒突然变得莫名复杂起来。

    顿了几秒，他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我没有妄自菲薄。”

    黎栎点头点头，嗯嗯我明白。

    你明白啥啊，江淮一眼就知道黎栎是想岔了。

    “我对自己虽然不算百分之百满意，但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所以真的不是妄自菲薄。而且，谁跟你说我没有学历的？”

    黎栎顿时愣住，“啊？你不是说你没读过大学吗？”

    江淮无奈，“没读过大学不代表没有学历。辍学后我就请了私人家教，后来也有在国外短期进修，学历什么的都是国际认可的，虽然并不经常用到。”

    “………………………”

    泪流满面。

    看看人家这话说的，学历？有！不用刷！刷脸就够了！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黎栎缩着脑袋，并没有注意到车已经停下来了，直到脑袋被江淮轻轻一敲。她才醒神，往窗外看去，他们现在竟然到了首都的郊外。

    “这里？”黎栎迟疑地四周看了看。

    江淮：“抬头看。”

    她抬头，“啊！星星！”

    虽然不多，但一颗两颗三颗。很清晰闪耀。“穿上外套，我们下车看看。”

    两人并肩靠坐在车前盖上，黎栎又套上了下午看雪时穿的羽绒服。仰着脖子数着天上的星星，这么少女梦幻的事情她已经很久没做了。城市里能看见的星星太少，也就在郊外会有那么几颗。她以前曾梦想过去青海敦煌西藏一条线玩下来，找一个伴或者就她一个人。然后夜晚就这么坐在帐篷前，昂头欣赏银河美景。最重要的是，她一定会带上自己的单反，三脚架，快门线……然后在每一天的夜晚，都留下几张记忆深刻或者美轮美奂的照片。

    足以成为一生的回忆。

    可惜，到现在她都没能实现这个梦想。

    如今依旧只能在城市中看见零星几颗星星，但此刻她是开心的。

    一阵凉风卷来，掀起黎栎的发梢。她今晚出门时忘记带头绳，此时过肩的长发全都散着。风一起，她就会像女鬼一样张牙舞爪。

    这会儿她还没动作，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帮忙压住了她的头发。

    那道宽大而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按着她不安分的头发。黎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掌心的温热，这一瞬间，她仿佛整张头皮都麻了。

    可手的主人并不作声，但他离她又那么近。

    在某些方面，黎越虽然会有些迟钝。但她并不是傻子，许多暗自产生并且发酵的事物，或者说是情感，迟钝如她，到了今天，到了此刻，也是时候该明白过来了。

    还是有一缕头发溜了出来，扫过黎越的脸颊，有些痒。她抬手去按，往耳朵后面捋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江淮的指尖。

    他的手掌依旧停留在那里，带着温度。

    而黎栎始终没敢动一下脑袋，纵使此刻其实她很想低下头，把自己缩起来。

    整个人都如石化般僵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瞬的光阴对于此刻的黎栎来说分外难熬，各式各样的想法相互缠绕着涌入她的脑袋又消失。

    直到江淮的声音响起，终于带给她一脸清明。

    黎越呆呆地转过头，看向江淮，有些迷茫，有些走神。

    这样一来，原本贴着她后脑勺的那只手，就变成了贴着她的左脸。

    “黎栎。”江淮又叫了一声。

    大概顿了三四秒的时间，这样的停顿足够让人了解，江淮此刻也并非是全然平静的。

    黎栎的心随之紧绷。

    他注视着黎越的目光，缓缓说道：“黎栎，我今年三十三岁了，自认不算老，却比你年长七岁。虽然没有读过大学，但学历还算不错。父母在国外生活，而我的国籍则是中国，家庭感情和睦。工作上面曾经拿过一些奖，获得了少许成就，有人夸赞有人贬低，但抛开这一切，我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演员。三十岁前的人生目标是拍尽可能多的好戏，不断突破和磨练自己。三十岁之后的人生目标，是生活平安喜乐，家人身体健康。

    所以——”

    他顿了顿。

    “小朋友，这样一个人，你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黎栎回到酒店差不多十二点，她觉得姜梅有可能睡了，于是开门进门都很轻手轻脚。

    刚走过门口的玄关，正打算把外套脱掉，就被一抹幽幽的光被吓到了。

    “我——等——你——很——久——了——”

    啪——

    床头灯被按开，姜梅另一只手还举着手机照着自己下巴呢。

    黎栎松口气，“我还以为你睡了呢，吓死我了。”

    姜梅冷哼一声，把手机丢回到自己床上，往床沿边一坐，翘起二郎腿，两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黎栎。

    “睡？怎么睡得着。身为中国好闺蜜，怎么着也得等到确认你人生安全啊。”

    黎栎眨了下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哦本来我回来的挺早的，但到酒店楼下了，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江老师的车上，于是又让他折了回来。不好意思白麻烦一趟，我就请江老师吃了顿宵夜，所以就回来晚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串花说下来都不带喘的，全是她回来的路上在肚子里编制好的词。

    姜梅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但仍旧有些怀疑，“你怎么手机也能忘在车上？这么巧啊？”

    黎栎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哎可能是回了别人信息后放在腿上滑下去了吧，不知道了，我先去洗个澡，你要困了早点睡，我尽量不吵到你。”扔下几句话，黎栎迅速拿好自己的物品闪进了浴室。

    呼——

    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姜梅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犀利。

    这会儿，强自平静下来的心跳咚咚咚又开始加速。黎栎往浴室镜子看去，里头的人满面桃花，衣服思春的模样……

    天，即使没有其他人看到，黎栎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

    姜梅还没睡，脸上多了张面膜，靠在床头看电视。午夜的电视根本没什么好节目，她停在了一档旅游节目上，手里则抱着手机不停地刷。

    听到门响，她抬了下头，走出来头上裹着干发巾的黎栎。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黎栎愣了下，淡定地回答：“热水蒸的。”

    等她吹干头发刷了牙要上床时，犹豫了一瞬，她从自己的床边绕到了姜梅床边。

    姜梅身侧还有好大的空位，正好让黎栎躺上去。

    姜梅也顺势躺下来，电视和床头灯都没有关。

    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一时竟然没有人先开口。这样的情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自从毕业，自从姜梅嫁到遥远的东北。熟悉的话，看让两人不约而同地静默在了原地。

    不知过去多久，姜梅在被子里提了提黎栎，“说点什么呗。”

    黎栎目光闪了闪，说：“阿梅，以后你啊——”又顿住。

    如此郑重其数，姜梅也跟着紧张起来，“嗯？”

    黎栎叹口气，“再也不能叫我单身狗了。”

    姜梅石化了半晌，忽然爆了一句大粗口，从床上坐起来，“你酝酿半天就说了句我心知肚明的！”

    “嘿嘿。”黎栎跟着做起来，抓着她的胳膊安抚她，“作为一只二十多岁的狗，你还不允许我晒一下啊。”

    姜梅斜眼瞪了下她，“你够了哈，适可而止。”说完，她清了清嗓子，让话题回归正题，“确定了？”

    黎栎：“嗯。”

    姜梅：“不会后悔？”

    黎栎：“不后悔。”

    姜梅：“可能产生的后果想过。”

    黎栎：“想过。”

    姜梅：“哦，那睡吧。”

    “嗯嗯，晚安。”

    ***

    第二天，剧组结束小假，再次开工。这也意味着姜梅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面基”之日终于到来。

    一早，黎栎是被一堆瓶瓶罐罐碰来碰去的声音吵醒的。

    揉了揉迷糊的眼睛，“你干嘛呢……”

    姜梅兴奋的声音传来，“快起快起，准备去见我男神了！”

    她困倦地坐起来，还是不想动。

    “你哪个男神啊？”

    “林羽杰啊，张宁鹏啊，江淮啊……哦不对，江淮已经不是我家的了，是你家的。”

    一句话，瞬间驱散了黎栎所有的困意。一蹦三尺高，从床上跃起，奔向洗手间。

    到了剧组的时候，时间其实还很早，导演主创们都还没到。黎栎领着姜梅往里走，跟不少人都打了招呼。

    姜梅低声说：“我一直以为狗仔都不受待见，老担心你被欺负，不过这里的人好像都挺好的？不错不错，幸运分满满。”

    黎栎低低笑了声，想起了江淮，说：“是挺幸运的。”

    她带人来到一间普通的员工休息室，姜梅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感兴趣地就坐下来跟她聊天，“你平时都做什么工作呀？”

    “就拍拍照，发发微博，哦，不是我那个，是剧组的官微。”

    “说到微博！”姜梅兴趣来了，“前两天我遇见一个神经病，跟你还有些关系呢。”

    黎栎一头雾水。

    姜梅有一个人加了v的大号微博，主要就是美食方面的分享。姜梅本人一手好厨艺，最重要的是个百分之二百的吃货。最开始发是为了好玩，后来发的多了，竟然渐渐地有了名气。啪，粉丝也多了起来。再后来，姜梅则成了某家杂志社的特约专栏作家，反正依旧书吃吃喝喝的东西。两人在微博上都没有暴露过私人信息，更没有照片。所以便也少了许多顾及，在微博上也经常公开“秀恩爱”，有许多共同的粉丝。

    “……结果那天那个神经病就私信我，说想求我帮忙在你面前说话新品。一开始他态度还好，我就客气的拒绝。哪知道越到后面越奇葩，那人整个就是一水莲花，说里话外的口吻好像就他最了不起最牛掰，你给他拍照都是你的荣幸了！把我给气的哟！他也不看看自己算老几，连你家江淮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还敢在姑奶奶面前撒——哎哟喂。”

    黎栎愕然，看着忽然面色纠结捂着肚子的姜梅，“怎么了？”

    姜梅开始不停地眨眼睛，俗称挤眉弄眼。

    就在黎栎还没回过神来时，她突然站直身，鞠躬，“江老师，您好！我现在有些不舒服想去下洗手间，抱歉了。”

    江淮侧身让过。

    姜梅很没有闺蜜爱的一个人溜走了。

    ——废话！坚决不做电灯泡好吗！她老公今天可没有陪在这儿！

    黎栎僵立了数秒，心思飞速地转。

    他刚才什么时候来的？有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吗？

    然后再努力回忆刚才姜梅有没有谁什么出格的话。

    幸好，似乎没有。

    诶，等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姜梅似乎说了……“你的江淮”。

    你的江淮……你的…她的……黎栎的江淮……

    天呐！回味过来的黎栎臊得直想捂脸！

    实在是！太！痴！汉！了！

    她自然没有真的捂住脸，只是悄悄地抬起眼皮，看了眼江淮。

    江淮走了进来，轻轻带上门，然后从黎栎身前走过，坐在了屋内的沙发上。

    黎栎浑身一颤，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江淮的指尖是如何“恰到好处”地滑过她的手背……

    ***

    “！”

    导演一声令下，演员直接进入状态。没进入的，因着方才导演一通破口大骂，现在也该找回状态了。

    黎栎跟姜梅就躲在人群里看着。

    今天天气很不错，除了太阳，乍一照暖烘烘的。可等到站久了竟然还会出汗。黎栎不喜欢出汗的感觉，于是便把外套脱了。至于姜梅，她表示跟东北比，这点小温度算啥，人家自始自终穿的就是全场最薄的。

    姜梅就跟黎栎第一次进剧组围观时一样，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兴奋。只是那时候黎栎自己一人，没得人分享，只能把激动的心情按耐回去。但姜梅不同，本来性格就有些咋咋唬唬，现在身边又有黎栎陪伴，激动地隔几分钟就在黎栎耳边低喊。

    “啊啊啊！林羽杰未免也太帅了吧！而且网上那些说他是花瓶徒有其表的人也真是瞎了眼了，这么好的演技多有实力啊啊啊啊！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林羽杰的死忠粉了！”

    黎栎不得不点出残酷的现实：“你的死忠粉对象似乎有些多哦。”

    “不要你管！我开心！啊啊张宁鹏也好帅！以前我看暗杀的时候就好喜欢他，可惜他现在不演电视剧了！真的好经典！好吧，虽然跟林羽杰比稍微老了那么一点点，而气质上跟江淮男神又差那么一大截，嗷！但这真的丝毫影响不了我对他的爱啊！完了我又要收获一枚死忠对象了！”

    “……………………”

    就让她在沉默中消亡好了。

    终于挨到休息，黎栎迫于姜梅的威胁，准备上前询问签名甚至合照事宜。

    郑宇云导演虽然从未命令禁止过剧组内部要签名，但据黎栎观察，确实也没人做这种事情，想必是郑导的规矩早已深入人心。但一边是规矩，一般是好友，她还是很乐意试一试的。

    不过，意外的是，还未等她走近呢，有人先叫了她，正是林羽杰。

    林羽杰是年轻炙热的男演员，黎栎在剧组混久了自然也有接触只是感觉一般，而且前两天又发生了那件粉丝斗殴事件，感官便更差了。

    人都是有偏心眼儿的，打架斗殴不是一方之过，但黎栎对江淮却没有任何偏见。

    没想到甫一走进，林羽杰反倒先开口同她打招呼，接着便看向旁边的姜梅，主动提出签名和合照的举动。

    姜梅：“…………”

    黎栎：“…………”

    好诡异的发展。

    一边那两人一个淡定一个佯装淡定的签名合照，黎栎则在寻找江淮的身影。

    看了一圈没找到，确定姜梅这边不需要自己后，黎栎往后院走去。

    才跨过一道门槛，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扯了过去。

    紧接着，熟悉的气息包裹而来，黎栎的脸撞到对方的胸膛。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黎栎想揉一揉鼻子，不够没敢动。因为她跟面前的人，也就是江淮，挨得很近。

    她的四肢略微僵硬，幸好很快，姜海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拉开些距离，黎栎瞬间松了口气，把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又按了回去。

    今天一早起来到现在，其实她都没有想过江淮，或者说没有特意去想。因为只要提起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就会记起那天在车里进行过的对话。虽然私下里她可以在姜梅面前随便扯皮，但当着江淮的面，依旧放不开手脚。没办法形容那种感觉，就是没来由地想脸红，说话说着都能结巴起来。

    黎栎忍不住回忆姜梅最开始恋爱那会儿的情形，似乎……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而且其实，直到此刻，黎栎仍旧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刚来吗？”江淮开口，说话着走到屋里的沙发旁。

    黎栎想他大概是让自己过去坐的意思吧，于是也走过去坐下，一边回答着：“嗯，刚来。”话落，她心想着不能让气氛冷下去了，便继续道：“江老师……”称呼一出口，她倒是有些不自在地抬了下眼，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还没换衣服吗？”

    江淮眉头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眼底闪过笑意，嗯了一声，说：“还早。今天的戏份都在下午。”

    黎栎不知道，条件反射地问：“下午？那怎么上午就来了……”

    江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顿了顿，才说：“来看看。”

    黎栎：“……”

    莫名觉得地听起来很有深意。

    “东西收拾好了吗？”江淮又问。

    黎栎愣了下，“收拾什么东西？”

    “明天一早回南城。”

    “啊……”她反应过来了，“还没收拾，不过我东西很少，今晚收拾下就可以了。”

    “嗯。”江淮点下头，低头看了眼腕表，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说：“电影预计会在十二月底杀青。”

    黎栎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茫然地点点头。十二月底的话，也就是还剩半个月的时间了。时间过得真是快，一转眼，这一年又要结束了。

    她想得出神，并没有注意到江淮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直到不经意地抬头，撞进对方的深邃的瞳孔中。她怔了怔，足足十几秒，才回过神，慌里慌张地收回目光。

    “江老师……我那个，出去找下阿梅。”黎栎小声说。

    半晌，没有听见江淮的回应。

    略感奇怪地抬头，就见江淮依旧平静地看着她。神情如常，目光沉静，但……黎栎莫名地感到有些紧张。

    又安静了片刻，黎栎才终于听见江淮一声低低的“嗯”。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屋里，被留下独自一人的江淮却是有些无奈揉了揉额角。

    *

    姜梅看够了明星，其中尤其与林羽杰相谈甚欢。不住嘴地在黎栎面前夸赞林羽杰的绅士气度，只是黎栎听得却有些漫不经心，看起来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姜梅看出来了不对劲，问：“你怎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黎栎茫然地抬起眼皮，几秒后才找到焦距，摇头，“没事……唔，我在想报社的事。”

    “哦。”姜梅信了，便没再多问，换了个话题，“那个，我定了两点钟的机票。”

    “机票？！”

    黎栎的反应超出姜梅所意料地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定的，是挺突然的吧，哈哈…我也没想到。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谁，他给我打电话……道歉了。”越说越小声。

    黎栎秒懂，毕竟姜梅和她老公每年能小打小闹好几次。只是这会儿她觉得姜梅的反应挺大的，所以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能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哎。”姜梅叹口气，看起来颇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结婚前其实有个约定，婚后五年先不要孩子，享受二人世界。所以虽然他妈一直催，但他都帮我顶着呢。但是现在呢，五年差不多也快过去了，她妈催得更紧了……那天晚上他回来就和我提起了孩子的事。哎，其实我不是不想要，我就是怕，我觉得是个女人就会怕啊。结果我们没谈拢，就吵了起来，然后他说其实我根本就不想生孩子，我也懒得解释，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就是这么回事儿。”

    黎栎：“……所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刚才电话里怎么说？”

    姜梅带着几分尴尬地笑了笑，但掩不住其中的甜蜜，“他跟我道歉，说不应该冲动，也不该凶我。”

    黎栎朝天翻了个白眼，“那你回去后打算怎么办？”

    姜梅沉默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偷笑道：“其实，我一直没跟他说，我经期已经两个月没来了。所以我怀疑自己有那么一丢丢可能是怀孕了……不过我不打算现在告诉他，谁让他凶我。等过几天了再说。”

    黎栎听了，眼睛立即瞪大，还没开口呢，姜梅忙阻止道：“别激动别激动！”

    “不激动你个大头鬼！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说！还瞒着！你还到处乱跑！”

    姜梅后来其实也有些后悔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且说白了，这就是她自己作而已，可女人嘛，不都是作的。纵使知道自己作得有些过头了，也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认的。

    “你答应我，回去马上告诉他！你不告诉他我打电话跟他说！”

    姜梅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答应你。”

    黎栎对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已经无可奈何了，这会儿虽然还早，但是她不打算让姜梅这个孕妇留下来吃剧组盒饭了，所以她打算现在就领着姜梅离开，然后再送她去机场。

    狠狠瞪了眼姜梅，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我！”后，黎栎跑去找江淮。

    江淮竟然还在那间屋子里。

    黎栎进去的时候，他正脖颈后仰靠着沙发背，眼睛也闭着。

    犹豫了半秒，黎栎轻轻叩了下门。

    动作十分轻慢，如果江淮睡着了，她不想吵醒他。

    不过江淮显然并没有睡着，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便睁开了眼。

    姿势未动，只转了下视线。

    看见是黎栎，他微微抬手。

    黎栎走近。

    不知如何鬼使神差地，她走到了沙发背后，低头看着对方，江淮仰着头，两人方向相反。

    刚才见面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她才感觉到，江淮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黑眼圈有些重，他今天一早没戏却起大早来到剧组，昨天睡得肯定也晚，想必是休息不够。

    黎栎心里涌起浓浓的愧疚。

    江淮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如一团无声燃烧的火，透着光，照亮了黎栎的视线。

    她抿了抿唇，动作比大脑更快地抬手，抚上了江淮的额。

    ……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直到黎栎的指尖触及到皮肤的温热那刻，她才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指尖一僵，然而此时收手已是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贴了上去。

    同时，她分明看见了江淮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于是更是懊恼自己的举动。

    只是接着，那双在黎栎看来漂亮得出奇的眼中，惊讶过后所浮现出的点点笑意，却更加明显。

    黎栎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淮带着淡笑看着她，片刻，闭上了眼睛。

    黎栎默了默，原本想要说的话这时也都忘了。

    缓缓慢慢地给江淮揉起太阳穴。

    江淮闭着眼，于是黎栎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从他柔软未打理，并且蹭着自己手腕的短发，到投下一片阴影让女性都不由嫉妒的长睫毛，还有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双唇……

    黎爸爸以前经常偏头痛，每次在家头痛时，都是黎栎给他按摩。

    所以，她自信这小小的按摩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此景此人，她的技术再不错也骄傲不起来。

    热度仿佛从心口开始蔓延，一路直到指尖，发热，发烫，令她微不可查地不时颤抖几下。

    抿了抿唇，手中的动作却是更加柔和认真。

    所以，江淮一定是累了吧。

    跟着他在剧组待久了，黎栎也亲眼所见演员有多辛苦。

    上一周的某天有场夜戏要拍，结果因为男主角频频不在状态，一直拖到凌晨三点才结束。江淮倒是很在状态，可惜他的对手偏偏就是男主角。

    黎栎也一直在剧组待着，一开始还用相机记录，过了凌晨后，她就无法自控地开始犯困。相机都几次差点给摔了。江淮让她先回去，找人送她，黎栎为了表现自己的专业精神，当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只是最后还是没忍住，坐下休息的一阵工夫，眯着睡了过去。她那晚因为太困其实一直恍恍惚惚地，最后如何回到酒店的也记不太清，总觉被人牵着走了很长一段路，不过后来也没好意思问江淮。

    ……

    黎栎回忆地出神，手里动作却不停。

    按着按着，忽然两只手一起被握住了。

    她愣住，这才发现江淮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正是他的手抓着她的，黎栎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江淮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不松地拉着她绕过沙发背，带着黎栎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直到坐下，江淮才自然地松手。

    黎栎怔忪地眨眨眼，骤然空了的指尖则条件反射地动了动。

    江淮这时轻轻笑了下，问：“怎么又回来了？”

    黎栎却答非所问道：“你……是不是很累？”破天荒的，她没有叫江老师。

    江淮似是一愣，继而笑了，侧坐些身子，单手撑着脑袋，回答：“还好。”

    “哦……”黎栎低下头，有些愧疚。

    脑袋这时感到一阵温热，然后被轻轻地揉了揉。

    “别多想。”

    黎栎：……

    这么一揉，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还想啥呀，啥想法也没啦。

    大概是见黎栎半天不说话，江淮想了想，又开口：“你按摩得挺舒服的。”

    黎栎闻声抬头，眼睛亮亮的，“真的吗？我以前经常给我爸按摩，他也夸我技术不错来着。”

    江淮：“……”

    黎栎：“怎么了？”

    江淮：“……没什么。挺好的。”

    一本正经地搅乱气氛，嗯，真的挺好的。

    然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江淮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黎栎茫然地看向他，接着那只宽大的手掌再次伸了过来，揉了把她的脑袋，说：“果然是小朋友。”

    黎栎深深吸了口气，拨了拨自己被弄乱的头发，很想反驳一句她真的不小。但大概是直觉说了之后会出现更令她无法反驳的对话，故而最终放弃了。

    “中午一起吃饭么？”江淮出声问。

    黎栎想起自己的来意，立时丢弃无关思想，跟江淮说了姜梅要走而自己要和她吃饭且送她的打算。

    江淮听了，提议道：“我送你们吧？”

    最怕的来了！黎栎早就想好了拒绝的说辞，正要开口，江淮再次出声。

    “不过你们应该有女孩之间的话要说，我跟着应该不方便吧。”

    黎栎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江淮：你明白就好呀。

    江淮当然能看懂她的意思，觉得她这幅样子很可爱，很有伸手捏一捏黎栎脸的冲动，忍下来了。

    憋了抹笑，道：“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要注意安全。”

    “嗯……”她点头，接着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江老师……你的车能不能借我开下？我想开车去送阿梅。”

    这是她刚才临时想到的，黎栎觉得现在怀有身孕的姜梅堪比大熊猫，她等下还得仔细上网搜下哪家餐厅适合孕妇食用。另外如果没车就算，既然江淮有车，那她干脆开车送姜梅，这样坐得也舒服些……

    只是没想到，江淮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

    江淮挑眉道：“我不放心。”

    黎栎：“没什么不放心的啊，我大学就考了驾照，也经常开我爸的车出门。”

    江淮丝毫不见心软：“那是在南城。你对这里不熟悉。”

    黎栎：“有导航呀！”

    江淮：“我不放心。”

    黎栎：“……”

    江淮：“要么我送你们去餐厅，等你们吃了饭再送你们去机场，要么我帮你们叫车，二选一吧。”

    黎栎很不满江淮突如其来表现出的铁血，但是……她不敢不满。

    哭~

    毫不犹豫，她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只要一想到自己在餐厅吃香的喝辣的，而把江淮一个人孤零零仍在外头……她会遭到良心的谴责的。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后，黎栎起身打算回去找姜梅。

    一只脚还没迈出去，江淮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

    黎栎：“嗯？怎么了？”

    她以为江淮还有重要的事要说，哪知，江淮只是牵了牵嘴角，出声：“早点回来。”

    话落，他松手，从手腕滑落，指尖蹭过黎栎的掌心，离开。

    黎栎的脸……蹭地就红了。

    ***

    回到姜梅身边，黎栎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当然，略过了很多不可言说的细节。

    重点突出了一下待会儿吃饭和司机相送的要点。

    姜梅满脸吃惊，“你没告诉江男神其实你在没考驾照前就已经偷开过很多次你爸的车了吗？”

    黎栎怂样道：“不敢说……”

    得到姜梅嫌弃的一瞥。

    又在剧组待了会儿，查好了餐厅，黎栎便和姜梅坐车去了餐厅。吃过午餐，再去到机场。期间黎栎一件行李都不允许姜梅提。

    到了机场后，黎栎陪着姜梅换完登机牌，办理好托运，时间还空余，姜梅不急着进去，两人便找了个坐处继续聊天。

    黎栎不放心地再三叮嘱：“你记得回去就告诉他怀孕的事儿啊。”

    姜梅撇撇嘴，“知道啦老妈子，你要说多少遍啊。”

    “我不放心你啊。”

    “我知道啦。”姜梅点头，接着正色道：“其实，我也有些不放心你来着。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黎栎一愣，道：“你说。”

    姜梅有些迟疑，片刻，叹气一声，开口：“那我就说啦。其实就是你和江男神的事情嘛，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黎栎闻言，皱了皱鼻子，想了想，说：“我怎么想的……我觉得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姜梅：“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糊里糊涂的。那你喜欢他吗？”

    这点黎栎很肯定，“喜欢呀。”

    姜梅：“幸好，还没糊涂到太深的地步。”

    “喂——你别说得我很蠢好不好。”

    姜梅给她一个“你不蠢谁蠢”的眼神，然后又叹了口气，“总之呢，喜欢就好啦。不过很多事情你还是得有心理准备的嘛。不过没关系，等我回去去天涯给你找些帖子，看了你就懂了。”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苦口婆心的黎栎：“……”

    姜梅登机后，黎栎加快几步出了机场，害怕司机来了久等。

    回去的路上，意外地接到了主编的电话。

    上次和主编通电已经是两周前的事了，最近的生活差点让黎栎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江淮的小助理了。

    幸好幸好，她的工作还是有认真完成的。

    “小栎啊，最近忙吗？”

    黎栎心虚道：“还好。”

    主编：“现在还在影视城吗？”

    “嗯……”

    主编：“什么时候回来呀？”

    黎栎心想不会是要召自己回报社吧，说不上什么心情，小心地询问了一句。

    主编忙道：“不不不当然不了，你工作做得很好，社里都很满意哈。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小报最近的销量真是蹭蹭上涨啊。都是多亏了你对电影的追踪啊。”

    其实她给社里的电影信息，都是电影官微发布的同步信息，只是报纸上呈现出的更详细些。这些也都是征得剧组同意的，本来嘛，她就是为了宣传进剧组的。而剧组并没有把深入追踪报道的权利授权给其他报社，所以就令《八卦小报》“一家独大”。相比《八卦小报》以前专报道些无内涵的狗血八卦，现在正常了许多，又有独家新闻，销量上涨是正常的。

    只是既然不是让自己回去，黎栎就想不到主编要说什么了。

    而到最后主编也没说清楚，只道等她什么时候回南城了，再回趟报社。

    黎栎想着明日就会回南城，正好可以回去，便也没有细问。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飞机落地，黎栎走出来的那刻，森森地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应南城的天气了。

    首都待了一段时间，回到南城都觉得有些热了……好吧，是她穿得太多。

    只好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然后转头看了眼江淮，在发现对方穿得跟平日一般帅气有风度但却看不出厚薄之后，闷闷地收回了视线。

    江淮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两人去拿行李。

    然后坐上了江淮公司的车。

    飞机上的时候黎栎就说了之后得先回家，所以这会儿都不用她报地址，江淮已经将她公寓的准确地址告诉了司机。

    黎栎：……

    真好记性。

    下了机场高速，进入市区。

    今天的交通却意外地不顺利，他们在每个十字路口都遇到了红灯，开一段路就得停下来，速度十分慢。

    司机有些烦躁，又有些担心。

    “江先生，今天这交通也不知道怎么了，会不会耽误您的时间？”

    江淮：“没关系，不用急，安全要紧。”

    本来黎栎也因为这交通有些心烦意乱，这种状况，就算没有急事也很难平静，除非有十足的耐心。不过这时候听到江淮的话，她竟然一下子就淡定了。

    司机也同样被安抚下来，没有再出声。

    只能等红灯过去。

    黎栎注意到有辆白色的车跟他们似乎有相同的遭遇，因为车色显眼她才留意到。

    也是从机场出发，一路红灯堵下来。

    她看得出神，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问她：“看什么呢？”

    黎栎将她心里想的告诉江淮。江淮顺势跃过她往外看了眼，没说什么。

    ……好吧，她其实真的挺无聊的。

    这道红灯终于过去。

    车再次启动。

    然而没等五分钟，又一次被迫停下。但这次却不是因为红灯。

    距离他们车前不远，有很多人聚在一起，直接将过路的弯道给堵了，要转弯的车根本过去。黎栎往后看，果然后面也渐渐堵成一长溜。

    “江先生您们坐着，我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司机边说边推门下了车。

    黎栎伸直脖子望着窗外，眨眨眼，收回视线往旁边看，江淮的侧脸线条棱角分明。

    她的注视引起了江淮的注意，看过来，“怎么了？”

    黎栎额了一声，说了句没事。

    江淮：“明天有空吗？”

    “嗯？”话题跳跃得有些快，她反应不及。

    江淮轻笑了笑，“原本想晚上一起吃饭，但我猜你应该会回父母家。所以只能明天了。”

    黎栎不得不承认，江淮总是这么料事如神，不，应该说是善解人意。

    “嗯……今晚得去我爸我妈那里吃饭，可能还得住一晚。明天…应该是有时间的。不如，”她顿了顿，眼睛充满希冀地看向江淮，“我明天再告诉你可以吗？”

    江淮挑了挑眉，很是惜字如金地说了个好。

    “那，江老师，你这次会在南城待多久再回影视城？”

    这是她好奇了一路的问题，这会儿问了出来。

    江淮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就说：“不一定，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处理完再说。”

    好吧。

    如果黎栎没记错的话，江淮的戏份似乎也不多了呢。但是最后一场□□戏她却很想亲眼见证。

    “江老师，其实我——”

    “原来是前面有两辆车蹭到了！俩司机正吵着呢，警察很快就会过来。”

    黎栎刚开口，结果司机突然回来，被打断后，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烟消云散了。

    多好的机会啊！

    二人相处。

    安静的环境。

    正适合问那个困扰得她辗转反侧的问题——

    江老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啦？

    ……

    司机你真是来得又巧又妙啊！

    果然如司机所说，很快，警察抵达现场，同时而来的还有保险公司，直接就把两辆车都拖了走，至于那据说吵得都动手了的两个大男人，直接给提溜回警局了。很快，在交警的疏导下，交通恢复了畅通。

    司机狠狠舒了口气。

    在这之后，一路竟然变得顺利起来，再没遇见一个红灯。

    ***

    到了黎栎家楼下，应该是要下车的，但说不上具体理由……她迟迟没有动。

    表情十分纠结。

    在注意到江淮一言不发但很有深意的目光后，更纠结了。

    总觉得，就这样掉头就走……似乎不太好。

    但要说点什么，该说什么呢？

    再见？

    明天见？

    拜拜？

    很奇怪好吗！

    江淮一直观察着她，看她原地纠结，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说：“回去吧，回到家后好好休息，明天见。”

    ——她明明还没确定明天有时间呢……但似乎也找不到言语反驳。

    最终，黎栎也没纠结出一个结束语。听了江淮的话，说了句干巴巴的“再、再见”——是的，她竟然还紧张地结巴了——后，下车了。

    拉着箱子一路坐电梯上楼，黎栎住十五层。盯着电梯数字缓慢往上涨，她觉得今儿这电梯走得似乎有些慢啊。

    进了屋，门关上，鞋未脱，直奔阳台，往下看。

    车还停在那里，没走。

    黎栎盯着看了一会儿，那辆车才终于启动，缓缓离开。

    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那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

    ***

    许久未回，黎栎回家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收拾自己的狗窝。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里外外全擦了一遍。然后将洗了的脏衣服晾到阳台，才去洗澡。

    洗完澡后，她叫了个外卖。

    因为是一个人住，黎栎一直都很警惕，叫外卖拿快递什么的都是在楼下进行，地址从来不留自己的门牌号。所以没多久，又得拖着一身懒骨头吹了头发换好衣服下楼。

    吃饱喝足后时间来到下午，约定了晚上回家吃饭，这会儿还早，便翻了个身躺在床上跟姜梅聊微信。

    这个坏女人在黎栎的耳提面命外加威胁警告下，终于将怀孕的事告诉了老公。至于老公的反应……反正够姜梅乐呵俩月让黎栎又气又笑仨月的了。现在的姜梅在家中俨然享受着国宝级待遇，万事万物老公一人承包了，跟黎栎聊起天来三句就得秀两句恩爱。

    酸得黎栎没聊多久就不想继续了。

    所以……现在做点什么呢。

    两眼放空地盯了会儿天花板，黎栎打开了好几天没上的微博。

    最近上微薄上得有些少，真不是因为她终于借了网瘾，恰恰相反，而是她拿小号刷得太欢快，忘了切换账号。

    刚切换回去，刷刷刷地提醒如潮水般涌入。

    一键忽视后，她才浏览起来。

    嗯，有让她发照片的，有问她怎么又失踪了的，有呼唤男神的，也有求超人真人爆照的。

    最后一条直接无视。

    黎栎开始编辑——

    [没有失踪，今天回到自己的狗窝啦【】照片会有哒，男神也会有哒~]

    发完后她去看上一条微博，好吧……是一张没有什么意义，走在路上拍的自己的影子。

    黎栎觉得那一刻拍影子的自己肯定十分惆怅矫情，很有删掉的冲动，想一想，还是算了。至于再上一条，则是剧组的九张照，有江淮，有小白，有林羽杰，也有导演……再再上一条，就是江淮的照片了。

    明明就是出自自己手中而且反复看过很多次的照片，她偏偏又点开大图，翻来覆去看了两圈。

    没办法，中毒太深。

    看着看着，黎栎忽然产生某种冲动。

    既然是冲动，自然就要付诸行动。

    于是，她关了微博，点开了微信。

    嗯，找江淮。

    其实根本不用找。

    她早就偷偷把对方设置成置顶了。

    即便他们只用微信说过一次话，还是工作上的。

    江淮的微信头像也已经换了，换成黎栎第一次拍的那组照片。

    当时江淮找她要照片，黎栎直接打开平板一张张给江淮浏览了一遍。浏览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平板屏保就是那其中一张的照片啊！！！脸蹭得一下就涨红了，根本不敢看江淮的表情，生怕他露出什么奇怪的神情。

    但又暗自侥幸地想着，她那张屏保其实不是江淮的正面或侧面相，反而是一张江淮手的特写。所以，大概，也许，可能，他没认出来吧。

    直到黎栎发现，江淮的微信头像换成了跟她屏保一模一样的那只手……

    ！！！

    ……

    咳。

    扯远了。

    打开对话框，黎栎先是编辑了一句[江老师，你在做什么？]

    觉得不好，又删掉重新编辑，[江老师，你回到公司了吗？]

    不行不行，这么问好奇怪。

    纠结了半天，黎栎终于下定决心，发了一条——

    [江老师，你吃午饭了吗？]

    捂脸，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用通用语句了。

    半天，无人回应，黎栎瞪着屏幕在心里数数。

    终于，震动了一下。

    激动地手抖了下，点开。

    ——[吃过了，曹操。]

    曹操？

    黎栎楞了半秒，默默地回了一个问号。

    这次对方的回应很快，堪称秒回。

    ——[想曹操，曹操到。]

    对仗工整，深意十足。

    黎栎手一晃，没抓稳手机，于是手机垂直*，啪地砸在了脸上。

    嗷——！

    痛——！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某栋黎栎曾经熬夜蹲守过的住宅楼，二十层，顶楼。

    复合式的公寓装修简约大方，富有现代感，黑白灰三色彰显着房子主人清冷好静的性格。

    忽然，一只不那么合时宜的、胖乎乎的尾巴在书房门前一闪而过。几秒后，又返回来，欢快地摇晃着，在门上蹭来蹭去。

    “阿豹。”

    江淮视线未抬，只唤了一声，某只哈士奇就屁颠屁颠地奔了过来，蹲坐在他脚边。

    早些年的时候，网上关于哈士奇的各种囧事蠢样还没疯狂转发。后来不知怎么“二哈”就成了风靡网络的存在，当然，不玩微博的江淮对此当然一无所知。

    只是他有一个热心的经纪人，十分及时殷勤地将网上的神贴拿到他面前。

    江淮看了那些据说很“蠢萌”的照片，又想了想自己家里那只，瞬间沉默了。

    这会儿，阿豹就以一种貌似很凶恶实则在卖蠢的表情瞪着他摇尾巴。

    江淮沉思了片刻，看向桌上的手机，依旧没有回信。

    眉头微微挑起，拿起手机，伸到阿豹面前。

    “来，阿豹，叫一声。”

    ***

    黎栎龇牙咧嘴地揉着鼻子，刚才那下砸得有些狠，她以为自己会流鼻血，起身直冲到洗手间，幸好，鼻子还算顽强。

    一时倒也顾不上回信息。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

    揉着揉着，感到手机震动了两下。

    手指一僵，咬咬唇，拿了起来。

    语音？

    ——“汪~”

    黎栎：……

    什么情况？

    未及回复，第二条语音过来了。

    黎栎没做好心理准备就点开，事后实在有些后悔。

    江淮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震得黎栎这个人石化风中。

    他说。

    “它也想你了。”

    满足了主人的要求后，二哈显得十分兴奋和得意，尾巴摇得更加欢快。同时，撒娇般地用脑袋蹭着江淮的裤子。江淮附身揉了揉它的脑袋，想起了某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又揉了揉。

    然后轻轻踢了下阿豹许久未见被养胖了的身子，让它自己去玩。等阿豹跑出去，他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

    果然没有信息。

    意料之中。

    江淮心情颇好地勾起嘴角，决定将阿豹减肥计划推迟至明天开始。

    ***

    黎栎回到家时黎妈妈因为看剧忘了时间，还没去买菜，于是便拉着黎栎一起去菜场。正好，她也需要做点事来分散注意力，免得那句“它也想你了”在脑中循环播放。

    菜场离他们家很近，几步路的工夫，就遇见了好几个熟人。这个小区其实算是大学家属院，早年学校分配给黎爸爸的。所以很多人都认识，有些叔叔阿姨则是看着黎栎长大，也很疼她。还有些则是她没什么印象，但是对方认识她。

    一路走一路打招呼，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些，黎栎直感叹院里的热情让她受宠若惊。

    黎妈妈瞪她一眼，“叫你回来你总是不回来，还好意思说。人家老王家的儿子每个周末都回来看父母呢，就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儿狼。”

    同样的句子黎栎早就被唠叨怕了，忙投降道：“我那不是工作忙嘛，我保证，但凡以后有时间一定经常回来骚扰你们。”

    黎妈妈轻哼一声。

    买完菜，母女俩提着袋子回了家。

    放下东西，黎栎走到阳台上，“爸，在干嘛呢？”

    黎爸爸戴着他学究眼镜，指了指旁边的小凳让黎栎坐下。

    “前段时间我淘了几块儿不错的田黄石，就想着刻几个章，你的已经刻好了，放你屋了。”

    黎爸爸平日闲来就喜欢写书法，然后就经常会淘一些好的毛笔石头什么的，刻章的手艺也十分出色。黎栎以前听人说，黎爸爸刻的章在学校也算千金难求。

    彼时黎栎想起小时候那一大把玩了一次就丢进抽屉再没管过的印章，略心虚……

    “还看着干什么？不去看看你的印章？”

    黎栎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往近挪了些，“爸，你石头还有多的吗？”

    黎爸爸看了她一眼，“怎么？”

    嘿嘿笑了笑，“有的话你给我一块儿，我想自己刻一块儿。”

    黎爸爸感到诧异，“这是怎么了？以前让你刻你说怕割着手，怎么突然又想刻了？”

    “哎突然觉得很有趣有兴趣了嘛，行不行行不行？你教我！”

    “行，怎么不行。”说着，黎爸爸就不知从哪个角落拿了块印石给她，然后是砂纸，“磨去吧。”

    黎栎：……

    她能说什么，乖乖磨呗。

    不过刻章不是一日工夫，得慢慢来，有耐心，而且这是她第一次刻章，一定得好好设计下图样。

    父女两个彼此没有多交流，各做各的，就黎爸爸时不时指点下黎栎。

    直到黎妈妈做好饭，两人才停下手里的活。

    这晚黎栎是在家里睡得，她的房间平日黎妈妈也会收拾打扫，所以十分干净。洗过澡，在床上滚了滚，黎栎没忍住，又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嗯……专心做事就是好，整晚都没有想起那谁呢。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忙拿出充电宝插上，等待开机的过程中她就数着秒。

    只是等了一会儿，都没收到未读的信息或者未接的电话。

    心情说不清，似乎有些失望。

    或许是信号延迟？

    抱着希望，又等了一阵，依旧没有。

    好吧，这回是真的失望了。

    大叹一声，把手机反扣在床上，黎栎郁闷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接着，属于苹果的默认铃声就响了起来。

    黎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开枕头接通。

    “喂——”

    扑通。

    扑通。

    扑通。

    没人说话。

    会不会不是那谁？会不会是她思虑过重？

    “你好？请问——”

    一声轻笑传来。

    贴着黎栎的耳朵，仿佛近在咫尺，笑意里的热度几乎透过话筒从那边传来。

    教人脸红。

    顿了两三秒，那头开口：“你如果再不开机，可能就会在十分钟后见到我了。”

    黎栎一愣，第一反应不是抠这句话的细节，也不是其他，而是——

    “你在哪里？”

    她说得很急，出自本能地反问，只是语气里却莫名透着一股“我现在很想见你”的味道。

    出口后，黎栎立即僵在原地，悔得肠子要青。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不知道那头的江淮是否能够隔着电话感受到黎栎这一刻的窘迫，黎栎刚准备清咳几声岔开话题，江淮先出声了。

    “原本是想过去找你的，”江淮说，“但想了想，就那么过去，似乎冲动了些，所以又多忍耐了十分钟。”

    ……

    不是情话，更胜情话。

    黎栎的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她换了只手握手机，问：“你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吗？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但我刚才开了也没看到未接来电啊。”

    “嗯，挺多次的。”江淮说。

    “那好奇怪啊……”黎栎空着的那只手几根指头绕来绕去，自得其乐，一时没忍住，她追问了句：“挺多是多少次啊？”

    “恩？”江淮发出一个淡淡的音节，“我想一下。”

    他并没有想多久，很快回答：“应该不下十次吧。”

    黎栎：“啊……”

    这么多啊。

    “恩。”江淮低低应道。

    她好像还听见他轻笑了一声，脑子里想象着他握着手机或倚靠椅背或立于落地窗前，穿着闲适的家居服，微微勾起嘴角的样子。

    还有阿豹窝在他的脚边，再慵懒地打个哈欠。

    想着想着，连头发梢都要变暖了。

    她忽然很羡慕能待在他旁边的阿豹。

    她也为那十几通接受失败的未接来电而感到遗憾。

    江淮的声音继续淡淡地传来，轻吐着内心，

    “是我心急了点，我想着，见不到人，听听声音也好。

    所以，允许我提个任性的要求，可以吗？

    明天，早些过来。”

    ——见不到人，听听声音也好。

    是因为想见人但见不到，所以想听声音。

    是这样的吧。

    她感觉自己耳根发烫，忍不住用手捂住它。

    掌心的提醒着她，并没有听错。

    那人的声音低沉平静，含着温和，认真得仿佛真的在讨一个任性的要求。

    而黎栎……根本招架不住。

    无从抗拒。

    ***

    黎栎在上楼前十分得小心谨慎，充分发挥狗仔的职业素质，确认四周无记者埋伏后，才安心地走进大楼。

    依据江淮给的门牌号，她此刻已经站在了门口。

    只是……才早晨八点钟，会不会太早了些？

    江淮一句“早些过来”让她一整晚都没睡好，更是在还没到五点的时候就醒了，然后以半个小时一次的频率“醒来、醒来、醒来”，最后干脆直接起了床。又在“化不化妆”“化什么状”“穿什么衣服”之间纠结颇久。

    最后，黎栎认命地发现，大冬天的，她的衣服尽是些往厚了裹的，哪件都一样。至于妆，为了避免被黎妈妈产生怀疑，她选择了几乎看不出的自然裸妆。

    结果出门前还是心惊胆颤地听到“你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啊”。

    气色不错？很好，很好。

    跟网红学的裸妆技术果然不是白练的。

    黎栎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终于按了门铃。

    门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等了十来秒。

    而且，还不是人来开得。而是听见一道类似“咔嚓”的声音，她犹豫了下，自己开门进去了。

    这一进不要紧，却差点被一团不明生存物给绊倒。

    黎栎一只脚还留在外面呢，一只手也还扶着门把手，勉强稳住了身形。低头看去——

    好吧，她正被一双狼一般的眼睛凶狠恶煞地瞪着。

    只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反而想笑呢。

    “阿豹。”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句轻唤。

    伪饿狼蹭地奔了过去，贴着主人坐下，继续瞪黎栎。

    但黎栎可没有心思关注它。

    江淮站在玄关尽头，与平日没什么两样但又有不同，因为……他穿着灰色格子棉睡衣。

    orz。

    囧。

    哇。

    哦哦。

    (﹃)

    (⊙o⊙)

    \(≧▽≦)/

    黎栎的内心被各种字符表情给霸屏了。

    江淮朝门口走来，停在黎栎面前。

    “来了。”

    黎栎大脑有些缺氧，“来、来了。”

    这时，江淮做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忽然揽住了她的肩！

    然后……往前，带着她的身子旋转了少许角度，就着她的手，关上了门。

    原来只是关个门啊……等等，她这是在失望吗？

    江淮的手虽然撤开了，但黎栎的手背和肩头，却都仿佛留下挥之不去的余温。

    接着，江淮指着一双粉色的棉质拖鞋说：“你穿这双吧。家里没有女式拖鞋，是我新买的，应该是你的码数。”

    黎栎看了看，那是一双粉色格子拖鞋，又往江淮脚上看，灰色格子拖鞋，显然是同款。

    于是，她喜滋滋地换上了。

    边往里走，边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鞋码的？”

    江淮轻描淡写：“目测。”

    “哇，这么准。”

    “可能是天赋？”

    “……”我书读得少你别骗我。

    江淮毫无讲了冷笑话的自觉，领着黎栎穿过玄关和客厅，来到就餐区，隔壁就是开放式厨房。

    阿豹跟着他们，一路警惕地瞪着黎栎。

    “先吃早餐，然后再带你参观。”

    “恩。”黎栎应声，扫了眼某只，“江老师，为什么我觉得，阿豹对我似乎有些敌意？”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热情来着……

    江淮：“不用管它，再闹脾气而已。”

    眨巴眨巴眼，不懂。

    江淮：“你觉得今天的它和第一次见到时有什么不同？”

    黎栎认真观察一番，不是很确定地说：“好像、胖了些？”

    江淮头疼地扶了下额，“嗯。所以我让它减肥，所以它闹了脾气。”

    “……”好同情你啊，阿豹同学。可惜你爸一看就是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类型，所以姐姐我也无能为力了。

    江淮去准备早餐，黎栎的视线则好奇地跟着他的身影，很快，就见他端上来了十分中西结合的早餐。

    水果沙拉，牛奶，牛角包，方包，枣糕，黄油，草莓酱，蓝莓酱，花生酱，松子酱，包子，油条，用小砂锅乘上来的粥……

    黎栎看得目瞪口呆。

    很想问——您这是准备喂猪吗？

    江淮摆满整张桌子后，在黎栎的注视下，倒了在她看来只够塞牙缝甚至都不够的食物进一个小碗里，放到阿豹面前。

    阿豹很有骨气地瞪了黎栎一眼，又凶狠中带着哀伤地注视着自己的主人。

    江淮不为所动地走回餐桌旁坐下，面对一大桌子食物，十分自然地问道：“想吃什么？”

    黎栎：“……”

    求此刻阿豹心理阴影面积。

    她有些担忧，“那么一点，阿豹真的能吃饱吗？”

    江淮：“不能。”

    “那——”应该要循序渐进吧？

    江淮：“一大早它已经偷吃了一袋饼干。”

    “……”

    什么也不说了。

    黎栎清清嗓子，换话题，“江老师，你不要告诉我，桌子上这些、都是你做的？”

    江淮露出“怎么可能”的表情，“沙拉是我做的。”

    “……”果然嘛。

    “是不是觉得有点多？”

    点头点头。

    江淮难得出现犹豫为难的样子，“确实有点多了是吧。但我不知道你早餐喜欢吃什么，买完才发现买太多了。”

    黎栎哭笑不得，实在想不到这会是江淮做出的事，“你可以打电话问我呀。”

    江淮：“哦，但我想自己做给你，留个惊喜。”

    黎栎：“……”这是哪门子的自己做的早餐？

    这难得出现的江淮无厘头的一幕，估计极少人见过。她会不会是第一个？想一想，还真有些兴奋呢。

    只是，东西还得处理的——

    “方包和牛角包保质期有三天，明天还能吃。牛奶也可以放进冰箱，幸好，这些酱的都可以存放，就是沙拉包子油条和粥得吃完。唔，似乎还是多了些……不过我们尽力吧，哎，幸好我出门时没吃早餐——”她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几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说话的空荡转了转头，就看见江淮始终不发一言，安静地在看着她。

    愣了愣，“怎、怎么了？”

    江淮微微牵动嘴角，这是他心情好时的惯性神态，“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坦白一件事。”

    在她嘴里冒出许多家常便饭般的句子后，他忽然起了倾吐一切的冲动。

    因为他的小朋友，那么好，那么可爱。

    黎栎眨下眼，“啊？什么事？”

    江淮组织下语言，又不知因为哪个想法，眼底的笑意渐渐加深。开口前先是轻咳一声，才说：“其实，这些都是我今天早上下楼买的。”

    黎栎怔怔地，她知道啊。

    “嗯，还有衣服。”

    衣服？什么衣服？

    “平时在家，我不会这么穿。”江淮微眯起眼，声音里却含着笑，“昨晚临睡前，林铭告诉我，女孩子都喜欢看见不一样。所以就在想，如果你来的时候，我穿着这衣服，算不算不一样？”

    被拿来做挡箭牌的林铭：关我毛事！

    黎栎嘴巴半张，在江淮停下来后连忙收起自己的懵逼脸。

    所以，归根究底，江淮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制服诱惑？不！睡衣诱惑！

    哦。

    买。

    噶。

    江淮这一手“小心机”真是十足地惊艳到她了，但好想一直被“心机”下去啊怎么破？

    ***

    在黎栎吃了两个包子，自认为将饱意掩饰得很好准备挑战第三个包子的时候，江淮阻止了她。而江淮则解决了她的两倍，最后只剩下一个包子和锅底的一些粥，江淮将粥给阿豹吃了，又掰了包子外层的白皮给它。

    接着，黎栎把所有能存放的东西放进冰箱后，然后就边散步边参观起房子。

    经过楼梯时，吃饱了的阿豹已经睡着了。

    黎栎嘴角抽搐，这生活。

    这栋复合式的公寓处处透着现代式和西方式的气息，黎栎自己的公寓虽然都是暖色调，但她一向都挺喜欢这种黑白灰的搭配，觉得简约大方，最重要的是，有逼格！

    从一层一路参观到二层，黎栎觉得，在逼格和格调外，似乎又缺了些人情味儿，也就说，稍显冷清了些。

    “常年在外拍戏，这套公寓住得次数也不算多，所以东西比较少。”

    哦，难怪如此。

    江淮边解释边领着她往另一个房间走，那个房间却是唯一一间关着门的。

    走到门口，江淮忽然停下来。在黎栎跟着停下的那刻，毫无预兆地，牵住了她的手。

    黎栎心脏漏跳一拍。

    江淮低头望着她，距离颇近，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准备好了吗？”

 第三十三章 【推翻重写】

    第三十三章

    准、准备好什么？

    黎栎没明白。

    江淮淡笑不语，在黎栎疑惑的目光中，打开了房间的门。

    ……

    这是江淮的卧室。

    简洁，干净。带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投下日光的影子。

    联想到方才的问题。

    黎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相当奇怪。

    这个准备不会是那个准备吧？怎么办，她还没明白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呢就要到这步了？会不会太快了些啊。

    江淮自然看不到黎栎精彩纷呈的大脑，他忽然出其不意地牵起了黎栎的手，带着她往屋里走。

    黎栎：！！！

    “江、江老师！”急忙吼出声。

    在江淮顿住的那刻，惊慌地把手抽了回来。然后把恢复自由的手背到身后，满脸纠结和无措，“江、江老师……这是、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江淮陡然沉默下来，愣了数秒才明白。脸色顿时也奇怪起来，他看看黎栎，又看看卧室……里的大床，最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了半天，见黎栎的表情越来越茫然无措，终于轻咳两声停下。

    黎栎这时候再不明白是自己想茬了的话脑子就真的是白长了。

    脸色瞬间涨红，然后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迅速蔫了。

    ——明明是那话太暧昧，而场景又那么敏感。想多也很正常啊。

    她苦兮兮地想。

    江淮笑够之后，清了清嗓子，忽然往近走了半步，曲起食指，以黎栎无法躲开的速度弹了下她脑门。

    接着，温和中带着无奈的声音说：“是我的错，没说清楚。”

    黎栎脸上的热度未退，闻言迅速抬眼扫了他一眼。虽然马上收了回去，但其中一丝的抱怨还是被江淮捉了个正着。

    笑意自江淮眼中闪过，用大掌揉了把黎栎的脑袋，直到把她头发都揉乱了，才说：“那句准备好了吗的意思，其实是想问，你准备好来了解我的世界了吗？

    恩，并不是其他。”

    黎栎红着脸嘟囔着嘴，抓了抓头发，没捋顺，反倒更乱了。

    半晌，她微微撇了撇嘴，小声道：“我挺了解的了。”

    江淮挑眉，问：“真的吗？”

    “嗯啊。”黎栎开始数着指头证明：“你出道的第一部电影是《十五岁的天空》，你第一部拿奖的电影是《暗战》，你第一次拿到影帝的电影是《长安》，你本人最喜欢的角色是斐翌。三十岁的时候拿到了第一个国际奖项，接着……后来……目前正在拍摄《一代帝王》，我说得对吗？”

    黎栎一口气细数到尾，最后问道。

    善良的眼睛好像在说：求表扬。

    江淮难得地沉默了整整一分钟。

    最后颇为无奈地叹口气。

    黎栎：“我说得不对？”不可能，江淮的百度百科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啦。

    江淮哭笑不得，“对，你说得很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江淮顿住，大多情况下内敛沉静的双眸，隐隐泛起暗光，有黎栎看不懂的情绪从中闪过，隐没在幽深的目光里。

    这样子的江淮，看起来有些危险。

    黎栎出神地看着他，正要开口说话，手腕忽然被握住。用力，整个人向前跌去，然后腰间被人扶了一把，身子转了一个圈。

    接着她只听见一道关门声，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压在了门背后。

    江淮一只手环着她的肩，隔开了黎栎的背脊和门板，另一只手则撑着门板，附身看他，将黎栎直接圈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骤然逼近的气息令黎栎呼吸一滞。

    接着，不容她做出任何反应，江淮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从头至尾，没有留给她思考的空间，并且此时的江淮看起来十分凶狠，与平素的温和戛然不同。然后，当温热的感觉触及黎栎时，却是意外的轻柔。

    原以为的狂风暴雨变成了细水流长，四瓣唇相贴，黎栎僵硬地逼着嘴巴，江淮则像耐心的猎人，一点一点占领着她的领土。

    终于，猎人失去了耐心，那只撑着门板的手不知何时放了下来，轻轻摩挲着黎栎的脸颊，从嘴角滑到根，捏住了她的耳垂，手指微动，揉捏起来。

    一股酥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黎栎腿软站不稳，整个人大半重量都是江淮在撑着。

    他轻轻咬了下黎栎的下唇，然后移到她早已发热的耳根旁，喑哑道：“乖，要张嘴。”

    黎栎茫然照做。

    江淮将这个吻加深，纠缠着她，含糊不清地说：“只是还不够。”

    ***

    当一切终于停下来，缓缓平静气息的过程中，黎栎两眼紧闭，胸口因为喘气而起伏。

    两个人的身体早在亲吻时便紧紧贴在了一起，这会儿想要退后些，却被黎栎死死攥着他后背衣服的手给阻止了。

    她把头埋在江淮胸口，说什么也不让他往后退。

    “黎栎？”江淮小声唤道，就在黎栎头顶。

    没得到回应，他斟酌着换了个称呼：“阿黎？”

    没回应。

    “阿栎？栎栎？超人栎？”

    “哎，你安静点。”

    自江淮的胸口传来一声闷闷的抱怨。

    江淮无可奈何地开口：“先放开好吗？”

    黎栎不为所动，有股破罐破摔你能奈我何的架势抱着他，继续含糊不清地说：“不好。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我要藏一会儿。”

    江淮笑了一下，按住她肩膀，化被动为主动，紧紧抱住她。

    “恩，那就继续抱着吧。”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松开手之后，黎栎的脸颊依旧滚烫，不敢抬头。江淮的视线好像高瓦数的灯泡，落在她的头顶，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更何况此时，他们还保持着让黎栎颇为脸红尴尬的姿势。

    “江老师，”黎栎拧了拧脖子，低声道：“你往后退点儿。”

    声音很小，但足够江淮听见的了。

    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低头看去，怀里的姑娘缩着脖子，好像一只努力把自己往壳里塞的乌龟。默了一默，江淮并没有往后退，而是……又紧了紧换着黎栎肩头的手。

    黎栎：……

    她说得明明是后不是前啊！

    江淮忽然再次低头，挨近黎栎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要习惯。”

    黎栎：“……”

    习惯什么，她表示听不懂。

    就这么相对无言了一阵，江淮终于放开了她。然后握着她的手腕，打开了房间门。黎栎赶忙让开几步，给门留下空间。

    ……心虚得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摇摇头，就算是坏事也不是她做的。

    江淮拉着她来到书房，走到书桌前停住。

    “有个东西要给你来着。”

    桌上的台灯被顺手打开，橘黄色的灯光投下一片影子，给这个因为暗色窗帘缘故而显得有些昏暗的房间带来几许暖意。

    黎栎好奇地眨了眨眼，就看到江淮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

    手机？

    真的是手机？

    “为什么送我手机？”

    “昨天听你说收不到未接来电？估计哪里出了问题。”江淮自然道，“万一以后我打了电话，你都不知道，那我的损失就太大了。”

    “……”黎栎无视后面那句，问：“不会是你特意出去买的吧？”

    江淮：“当然不是，是赞助商送的，送了挺多。你用坏了就自己来拿。”

    黎栎：“……”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黎栎还是默默地收下了。只是她原本用的是4s，手机卡却不再使用新机子，只能再去营业厅换。黎栎还乐呵呵地腹诽，江淮还没厉害到直接连卡都给她解决的地步呢，嘿嘿。

    正低着头鼓弄着新手机，忽然被人从手中抽走。黎栎诧异地抬头，江淮嘴角微弯，说：“本人面前，手机自然就没用了。”

    “……”今天的江淮令她格外招架不住！

    但是，心底某个角落痒痒的，意外地满足。

    也许大概可能，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地想狂笑出声。幸好是当着江淮的面，忍住了。

    江淮关掉台灯，一手拿着她的手机，一手牵住她，边往外走边说：“黎栎，我今年三十二岁了，很快就三十三岁了，比你大了九岁。”

    黎栎小声打断：“你还没过生日，所以是七岁才对。”

    江淮忍俊不禁，“这样算的话，你也没过生日，至少是八岁。”

    黎栎不依，“不对，你生日比我晚，所以还是七岁。”

    江淮妥协，“好吧，你说怎么算便怎么算。”

    黎栎满意地哼了一声。

    “我想说的其实是，我比你年长许多岁，经历也比你多那么一些。这些年电影拍得少，林铭也经常嘲笑我提早过上老年人的生活。平时不玩微博，不知道什么网络流行语，爱好也大多是看书这类慢节奏的。”

    他们停在楼梯口，没有继续往下走。江淮靠着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黎栎一只手被他攥在手心，另一只手则有些紧张地捏了捏。

    她忍不住嘟囔，“看书怎么了，我也很喜欢看书啊。”

    江淮沉默了一瞬，眼神一直停留在面前这个，从方才起便有些不依不挠的小朋友，深情温和而纵容。

    “你说得对。”他牵了牵嘴角，忽然抬手，扶着黎栎的后脑将她揽入怀中，独属于江淮的气息顿时再次将黎栎包裹住。低叹一声，江淮把剩余未完的话说了出来：“我可能给不了你你想要的感觉，”闻言，就感觉胸口触动，是黎栎咬住了他前襟的衣服。棉质睡衣不厚，黎栎的牙齿隔着布料擦过江淮皮肤，使得江淮身子陡然一麻，连忙按住这个做着不合时宜怪的姑娘，“别急，我还没说完。虽然有些东西我可能给不了你，但是落在我手里了，我就一定不会放手。懂了？”说完，又摸了摸黎栎的脑袋。

    怀里的姑娘抬起脸，一双眼却是不知何时红了，颇有几分凶狠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江淮一顿，因为那双红眼睛而产生一瞬的心慌。抿了抿唇，他无声叹气，将唇印在他的姑娘的额上，停留几秒后移开。

    “是我说错了。”

    一句话就红了眼眶的表现令黎栎感到十分丢人，而落在眉间的轻吻则是令黎栎瞬间僵在了原地。片刻，才在江淮淡笑的注视下渐渐平静，最后佯装不满地哼了哼。腹诽完了，黎栎犹豫了一刻，终于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只要你给我的，就是我想要的。因为，嗯……谁让我喜欢你呢。”

    ***

    两人的关系终于明朗了，至少对于黎栎来说是这样的。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在了地上，少了许多纠结。而江淮偏偏就有那种让人安心的本事，于是黎栎心底的那点点不真实感很快也烟消云散了。

    离开前，阿豹总算是允许黎栎亲近了。用江淮的话来解释，不给亲近是因为没吃饱，给亲近是因为没那么饿了。而如果黎栎能给某只蠢哈哪怕是一块儿干巴巴的骨头，它肯定下一秒就能热情如火地扑上去。

    黎栎倒是想投喂，但江淮不允许。为了阿豹威风凛凛的形象着想，黎栎也只能狠下心来。

    她没有留下吃晚饭，全因黎妈妈一通电话，用深意十足的口吻催促她早些回家。江淮开车送她回去，安全起见，黎栎让他将车停在了一个街口之外。

    “这么小心？”江淮挑眉道。

    黎栎郑重其事点头道：“以防万一。”

    江淮：“防记者？”

    她心虚地避开视线，“咳……防我爸妈。”

    冬天夜晚来得早，虽然这会让才五点来钟，但天色已然开始渐渐昏沉。前头有车经过，一闪而过的车灯将车厢内照亮了一瞬，很快又落回暗色调的环境。

    黎栎：“那、那我就先回去啦？”

    江淮声音微凝：“不行。”

    黎栎身子一僵，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不待她多想，江淮忽然凑过来，贴着黎栎耳根低语一声。

    黎栎耳根一热，脸蓦地就红了。

    江淮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反而笑意藏在眼底看着她，沉默等待。

    黎栎僵持了一阵，终于猛地一闭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江淮脸颊亲了一口。然后看也不再看他，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

    黎妈妈正在厨房做饭，饭菜的香味溢满客厅。电视机停在当地的一个频道，新闻还没开始，正叽里呱啦播着购物广告。声音调得比较低，所以尚未形成噪音。至于黎爸爸，还坐在阳台上的老位子，打磨着他的印章。

    黎栎进屋的时候，不自觉地放轻了手脚，所以没有惊动任何人。带她换好鞋，将衣服挂好，走过玄关时，被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她的黎妈妈狠狠吓了一跳。

    黎妈妈一手锅铲一手调料盒，“去哪儿了跑了一整天？”

    黎栎抚了抚受惊的胸口，“不是说了去见老同学吗？”

    “哪个老同学啊？”

    “我说了你又不认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你不会有什么瞒着我吧？”

    黎栎心虚地一顿，胡诌道：“我瞒着你啥呀，就以前大学班里的生活委员蒋琴，她正好来南城了，约我见一面。”

    “哦。”黎妈妈像是信了，终于不再追问，回身进了厨房。

    黎栎舒了口气。

    谢啦，不知是谁的蒋琴和生活委员。

    ***

    在家里住了两晚，第二天黎栎又是一大早出门。不过这次她是去报社，终于不需要心虚啦。

    黎栎个把月没回报社了，一露面，众星捧月般地就被围了个严实。

    “你再不出现我都快忘记你的存在了！”

    “跟着江男神工作怎么样？是不是特爽？你那些照片我们都看了，果然男神的酷帅无人可比啊！”

    “咦，黎栎你竟然回来啦？怎么没和江男神双宿双飞？”

    “我要的签名照你带了没！”

    “求男神八卦啊！”

    “江淮单身与否？你可近水楼台先得月否？”

    “……”

    再不制止话题眼看着就不知要偏到哪里去了，黎栎从包里掏出一叠明信片，大吼一声“这里是签名照！人人有份！”，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看来混得不错啊小月月。”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黎栎失笑，“老赵，你就别打趣我了。”

    老赵昨天刚剪了个头，现在顶着个寸板，观察到许久未见的小姑娘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说：“主编估计等着你呢，你赶快过去吧。”

    “啊？”黎栎诧异道：“你也知道主编找我？那你知道主编为啥找我不？”

    老赵眨眨眼，“放心，好事儿。”说着将黎栎往主编办公室轻轻一推。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老赵所说的好事儿，就是社里近期计划拓展业务，发行杂志。其实是老早就开始准备了的，而现在，主编打算将其中一个栏目交给黎栎负责。只是在对自己受到如此重视表达惊讶之前，黎栎首先因为这杂志的名字而嘴角抽搐。

    “……真的要叫《八卦小志》吗？”

    主编：“当然啦！八卦是我们的风格，‘小’是我们的特色，我们的小报如今是有声有色，当然要统一格式才能继承我们小报精神！”

    黎栎：“……”都上升到精神的高度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主编两手交叉握住，置于凸起的啤酒肚上，“小黎啊，‘行走’专栏之所以能交给你，是我一力向总部保证，推荐了你的才能，所以，你也不能让我失望啊。”

    黎栎闻言正色道：“您放心吧，主编。”

    保证的话说得那么漂亮，走出报社的下一秒，黎栎的脸就垮了下来。

    受到重视是好，专栏主题很符合自己兴趣是好，但唯一不好的是……她可能没办法跟江淮一起回影视城了。

    黎栎算是临时□□《八卦小志》中的，而且还是主编力荐。她虽没有经历过多深的职场云海，但也想象得出自己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面对他人的不满，唯一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工作做好。而且，《八卦小志》要从新的一年开始发行，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日子，她会很忙，很忙，很忙。

    想到此，黎栎的心情更灰暗了。

    与江淮一同吃晚餐时，黎栎好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小腿忽然蹭到了毛茸茸的东西，黎栎惊了一惊，转头就对上阿豹一双黑豆豆的、“凶恶”的眼神。

    黎栎：……

    今晚她自告奋勇承担起投喂阿豹的工作，等江淮将阿豹的食物做好端出来后，她便殷勤地给阿豹舀好，一晚上两人一狗进餐得十分融洽。

    这会儿，被二哈突然一瞪，黎栎先是嘴角一抽，再往阿豹的碗里看，果然空了。

    只是……黎栎瞄了眼对面的江淮。

    江淮：“咳。”

    黎栎：“……”

    揉了揉阿豹的脑袋，见二哈的眼神从凶恶变成了小可怜，她心一软，带着阿豹往旁边走了些，背对江淮，用对方听不见的声音大小说道：“阿豹乖哈，好好减肥，瘦下来了你爸爸就让你吃了。”

    背后传来江淮的声音：“黎栎，过来把饭吃完。”

    “……哦。”最后投了个怜悯的眼神给某只小可怜，黎栎坐回原位。

    今天这餐饭是江淮做的，当然，都是那种直接加工而成的菜色。所以……黎栎真心也没办法说出赞扬的话。况且，她一颗心也根本不在饭菜上。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江淮抽纸巾递给黎栎，半天没人伸手。

    “黎栎。”他轻声唤了句。

    黎栎怔了怔，回过神来接过。

    江淮回忆了下这晚上黎栎走神的次数，默了默，开口：“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黎栎吓了一跳，抬眼，直愣愣地盯着江淮数秒，然后点了点头，“嗯……”

    江淮并不吃惊，“说吧。”

    于是，踟蹰了一个晚上，黎栎终于把事情给说出来了。

    说完后，抬起眼皮往江淮脸上瞅。嗯……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然后，黎栎就这么盯着对方的脸，发起了呆。

    直到阿豹忽然蹭过来，挤进两人之间，头往黎栎膝盖上一搭，也发起了呆。

    “……”

    “江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确定，但黎栎这么叫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

    江淮忽然站起身，绕过餐桌，走至黎栎身边。先是无情地将阿豹给拨开，接着牵着黎栎来到沙发处坐下，最后才开口：“我只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你了。”

    黎栎疑惑，“忘记告诉我什么？”

    “太子的戏份，估计离杀青不远了。”

    “诶？怎么可能？主角怎么可能这么快杀青？”

    江淮捏了捏她的掌心，说：“其实按照原计划，也到了该杀青的时候。但有些角色的戏份以及部分镜头，导演要补拍和重拍，所以就往后拖了。不过也说不准，有可能补拍的里面也有我的镜头。总之，你不用担心，就算你不在，我也会想你的。”

    黎栎：“……”前面好好的，后面什么鬼。

    她不说话，江淮就松开她的手，改为捏她的脸，然后顺着脸颊移到黎栎最为敏感的耳根，轻捻耳垂。

    黎栎只觉心底酥麻，接着就听他说：“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得想我。”

    ***

    黎栎原以为，恋爱中，自己会成为粘人的那个，而江淮则会用他的成熟和温柔包容自己。万万没想到，江淮……比她还要会粘。

    每日一通电话是基本，除此外，江淮还会不时给她发微信，且发的都是照片。比如说他吃的午饭，他休息时看的书，他在剧本上写下的新标注，等等等等。黎栎把这些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终于没忍住，提出了要看本人的要求。

    于是，下一条回复，就变成了江淮的照片——

    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明黄色长袍，上绣沧海龙腾。金冠之下，俊美的脸庞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仪和与身居来的高贵，眉峰微扬，嘴角轻抿，浑身透露着不容撼动的王者风气。

    黎栎捂着胸口，有那么一瞬，沉溺其中，无法呼吸。

    毫无疑问，太子即将登基，在经历百般艰辛后，终于将要登上那最高处的位置。

    何其震撼，何其孤傲。

    而那人——不是太子，是江淮——的目光，仿佛穿透屏幕，望进黎栎眼中，令她不禁全身绷紧，接着又如过山车般松懈。是因，她看见了那目光之中，不经意的一抹温和。

    ***

    休息室内，林铭已经注意江淮很久了。从二十分钟前，这个在他看来颇为闷骚的老男人就开始坐在那里，盯着手机，直到现在，二十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挪下屁股的趋势。

    以他0.5的视力目测，此刻江淮的嘴角明显上扬，显示出颇好的心情。就算林铭不是他的粉丝，也觉得这幅画面实在甜得太过了！

    于是，他忍不住爆发了：“你是想明显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谈恋爱了吗！”

    江淮抬了下眼，手机顺势一低，屏幕在林铭视线中一闪而过，虽然很快，但他还是瞥见了……那是江淮的定妆照。

    真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然而，任他再如何或郁闷或爆发，江淮都一副淡淡的样子，接着，理所当然道：“恋爱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铭：“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会谈恋爱吗！瞧不起我们单身狗吗！”

    江淮不语，只拿眼角从他身上扫过，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铭长抽一口气。

    真是够了。

    好久没见，他停了好些工作来关心手里的顶级艺人，结果对方恋爱了他没有第一时间知道就罢了，这会儿还意识到对方定点没有要遮掩的打算！

    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

    江淮眼风送至，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铭噎了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平缓了许多，“你知道你还这么……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您老稍微低调些行吗？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黎小姐考虑一下。”

    “你就算反对也没关系。”江淮道，“至于其他的，我心里有数。”

    林铭：“……”是了，他一早就知道，江淮根本就不是他手里的艺人，而是他祖宗。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工作室是江淮开的，最大的股东是江淮，他每个月的工资……也是江淮发的。两个人早就没有了寻常经纪人和艺人的地位关系，如今江淮想接什么片什么广告，也统统由他自己决定，林铭最多起朋友一个将剧本和邀请送到对方面前的作用。

    说到底，江淮恋不恋爱，和谁恋爱，怎么恋爱，他还真没什么资格和立场管。方才是他冲动了，现在回过神来，林铭倒有些后悔。

    林铭脸色复杂地沉默下来，朝江淮处看去，就见对方终于收了手机，道：“你我认识二十年，作为朋友，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

    听闻这话，林铭脸色终于缓和不少，动了动唇，终于叹了口气，说：“谁说不是呢。”

    他们虽不再是经纪人和艺人，却早已是朋友。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就在黎栎一边谈着恋爱时，工作上也在一边紧张地赶着进度。她负责的栏目叫做“行走”，初步定义是以摄影搭配为主，少量抒情文字为辅，内容不局限，可文艺，可煽情，也可纪实。整要讲究起来，和“八卦”两字似乎并没有多大密切的关系。不过《八卦小志》除了它的名字外，不论是简约时尚的风格，还是规范兼新颖的栏目设置，都能看出，是朝着一本成熟的融合时尚娱乐文艺等等要素的综合性杂志的方向发展的。黎栎的“行走”栏目在其中真算不上什么大角色，但她也真的是想要将其做好。

    只是这一整天下来，黎栎却频频走神，十分不在状态。

    四点来钟的时候，办公室匆忙跑进来一个人。

    神情激动，环顾四周后跑到黎栎桌前。

    “小道消息！”

    巨大的拍桌声吓了她一跳，抬头，小美难耐激动地盯着她，“我有个朋友在酒吧工作，他刚才跟我说，一个长得很像沈汐的人跟某杨姓年轻演员进去了！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

    黎栎有一瞬的迷茫，“沈汐……是谁？”

    小美：“……你最近尽跟我男神一起待着了，两耳不闻新鲜事，连沈汐你都不知道！沈汐不知道你总该认识傅时遇吧！”

    黎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还用说。”

    傅时遇其人，可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名字，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巨星影帝。如果跟江淮相比的话，两人的地位应该不分仲伯，或者说傅时遇可能会再高一些。不过，傅时遇出道和成名的时间皆比江淮早，是江淮的前辈级人物，也很少拿这两人一起相比。而且江淮主要方向偏国内，而傅时遇则主攻国际。而且与江淮如今一年一两部戏的闲适状态不同，傅时遇功成名就已久，依旧是圈内公认的工作狂。

    “他都很多年没有接国产片约了吧？”

    小美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是好莱坞不好混？”

    黎栎想了想，“不是拿了挺多奖的吗？看不出不好混的样子啊——”

    “哎不管啦，反正混得好混不好他这都回来了。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他回国后第一部戏的搭档就是沈汐啊！”

    说了半天黎栎还是不知道沈汐是谁。

    小美却等不及了，一把拉起她，边往外跑边说：“沈汐原本不是演员，而是模特，一年前刚出道就成为了《瑞风》的专属模特。只是她模特事业刚要风生水起呢，不知脑子抽了哪根筋，跑来演戏了。这部戏她其实也不是女主角，但问题就在于她演的一个跟傅时遇暧昧不清的风尘女人，受到的关注可想而知。”

    小美伸手拦下一辆的士，先把黎栎塞进去，然后自己坐进去。

    跟司机报了酒吧地址后，继续说：“但从开机第一天起就有消息说，沈汐和傅时遇相处得很不好，片场零交流什么的。但是是沈汐现在一身的话题还不是靠傅时遇炒起来的？啧，所以我挺瞧不上她的。早听说模特圈很乱，嘿嘿，今天终于被我给逮到了。”

    小美摩拳擦掌，眼冒金光。

    他们要去的这家酒吧算是南城比较出名且高档的那种，也颇得艺人们的偏爱，故而记者在此是尤为敏感的身份。

    小美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化妆品，“当当当当——”接着脱去大衣，露出里面性感火辣毫无温度可言的装束。

    黎栎沉默半晌，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衣服，“……你进去是没问题了，我这身行头，再化个浓妆也会被怀疑的吧——”

    小美皱眉苦思。这倒是个问题，特殊的行业有特殊的敏感度，她以前就有试过，明明自认为伪装得不错了，却还是被认出来记者的身份。所以此刻也不敢冒险。

    “那这样吧，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在外面守着，我们信息联系。”

    于是最终黎栎被一个人抛在了外面，天寒地冻的，酒吧门口人来人往，她站在这里会更加显眼，只好往远点距离走了些。

    一个着装妖艳的男人从她身边经过，投过来一个奇怪的眼神。

    黎栎装没看见，低头拨弄手机。

    正巧，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喂，阿梅啊——”

    姜梅最近还在待产，被允许接触电子设备的时间十分有限，故而两人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随时聊天。这会儿子姜梅打来电话，透过声音就能感觉到她愉快的心情：“我这不是怕再晚些给你打就打不通了呗——”

    黎栎好像看见一个眼熟的人进了酒吧，踮起脚，“什么意思啊，怎么在晚就打不通了？”

    “哎呀臭丫头，明知故问。不管了，虽然明天才是你生日，我就提前跟你说生日快乐啊！恭喜你李奔三又近了一步啊哈哈哈哈！”

    黎栎愣了一愣，半天没说话。

    姜梅：“……你别告诉我，明天不是你的生日？我给你过了六年了不可能记错的。”

    黎栎：“……好像是。”

    姜梅：“所以呢？”

    黎栎：“我忘了……”

    姜梅：“……”

    她是真忘了，一方面最近工作实在是忙，在社里忙，忙完了回家继续忙，第一期的主题至关重要，讨论来讨论去到现在都还没有确定下来。另一方面则是忙着谈恋爱——

    “所以你现在不是和江男神在一起吗？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才提前打电话的啊，我可是主动将十二点让了出来。”

    “没有啊——”黎栎收回投向酒吧门口的视线，捻了捻手指，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墙，“今天一天都没有联系啊。”

    “他没给你打电话你打给他啊笨！”

    黎栎没说话。其实她打过电话的，但是没人接，后来就没再打了。或许江淮正在拍戏？她当时这么猜着，当然，这也是最大的可能。

    姜梅还准备说什么，黎栎又进来一通电话，看了眼，来自小美，忙道：“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正在工作呢挂了回聊！”

    匆忙挂断后接起小美的通话，瞬间，嘈杂的背景声透过耳麦传来，紧接着是乱七八糟的尖叫声，然而半天都没听见小美的声音，“喂！——小美！能听见吗？你那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喂！喂！”

    震耳的音乐声击打着黎栎的耳膜，她心里焦急，不断地叫小美的名字，终于，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快、快进来，这里打起来了！”

    黎栎指尖一抖，电话都来不及挂就朝门口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门口侍应的袖口，“请问这里是xx酒吧吗？我接到电话，我朋友在里面喝醉了，我来接她。”

    侍应诧异，“这里就是——”

    话未说完，黎栎松手跑了进去，心砰砰直跳，头也不回。

    高档酒吧的好处就体现在黎栎不需要面对群魔乱舞的场面，直接朝最混乱的地方冲过去就好。

    舞池中央围了一圈人，巨大的音乐声不停，除了围观的人，外围还有许多人在跟水蛇似的扭动身体，黎栎扫到台上打碟的那位好像是某个小有名气的歌手，来不及细看，忙着四处搜寻小美。

    挤过一层围观群众，她终于在最里头找到了人。

    小美站在两个高个子男人之间，目光死死盯着中央。右手垂落在身侧，掌心攥着手机，摄像头朝向中央，很明显正在偷排。

    黎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舞池中央，空出一片位置，两个女人正对峙而立。黎栎的目光先是从红衣女子身上掠过，未作停留，落在了那人对面——着黑衣的、美得极其张扬、冷面抱臂的女人身上。

    她见过许多美人，电视里、现实中，清纯的、妖艳的、英气的，等等等等，早已锻炼出了免疫力。但那个女人，集美艳、英气、冷傲、风情于一身，依旧美到令她呼吸一滞，半晌挪不开眼。

    她注意到，在场几乎有大半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但女人显然习惯于接受瞩目，不为所动。

    黎栎默默地挪到小美身后，拍了拍她肩。

    小美一惊，回头，“你进来了！不错不错！”

    黎栎四周看看，“你不是说打起来了吗？”

    “打了，不过人都被保安带走了。”

    黎栎：“那现在什么情况？”

    小美：“这事儿有点复杂，回去再跟你说，先看好戏。”

    就在这时，黑衣女人忽然动了。只见她朝前走了几步，嘴角微勾，冷笑一声。接着，忽然抬起右掌，猛地落下！

    啪——

    嘶——

    黎栎倒吸一口冷气。

    那巴掌声，听得她脸都疼了。

    白衣女人连被打侧过去，面露狰狞，抬臂就要回击，手腕骤然被人攥住！

    黎栎浑身一颤，声音不稳地问：“那个、是傅时遇吗？”

    小美比她还不如，“是、是、是吧？”

    傅时遇的意外出现使得接下来的发展十分之戏剧化，黎栎此时已经知晓黑衣女人就是沈汐，而这两位看起来果然十分不对盘。沈汐从傅时遇出现的那刻开始便冷笑连连，白衣女人则面色一转，我见犹怜起来。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傅时遇黑着脸拽着沈汐离开了。

    小美一脸意犹未尽，挽住黎栎，“走，跟上去。”

    然而，两人刚走出两步，就被一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拦了下来。

    “两位小姐，人可以走，东西留下。”

    小美面色一紧，“什么意思？”

    西装男嘴角微弯，笑意不及眼底，“你说呢？”

    小美：“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时间晚了，我们玩完了要回家了，再见。”说着拉起黎栎绕过那人就要快步离开。

    接着，西装男身形一动，眼见就要抢夺小美的手机。小美也是当狗仔当出经验来了，头未回就察觉到危险，迅速蹲下，躲了过去。

    “你干什么！”

    西装男此时已收起笑容，面无表情道：“还从来没有记者能从我张齐的店里带走不该带的东西，你说呢？”

    这下不用怀疑了，他们直接被揭穿了。

    黎栎和小美对视一眼，下一秒，同时转身，跑！

    西装男原地未动，扬声道：“拦住他们！”

    ***

    三楼某个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橘黄色的灯，沉默的空气中透露着危险过后的余悸。

    屋内除了黎栎和小美再无他人。

    半晌，小美因刚才逃跑时撕心裂肺的喊叫而沙哑的声音响起：“阿黎，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黎栎嘴巴微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怎么办啊——都怪我，把你也连累了……”小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别这么说，我们——”黎栎的话说到半截，被开门的声音打断。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走廊里过亮的灯光使得她看不清对方的脸。然而，随着那人一步步的走近，熟悉感渐生，心里某个模糊的答案逐渐清晰起来。

    等那人站定在身前，低头望来之时，黎栎终于没能忍住，眼眶一热，伸手抱住对方。

    “江老师——”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人的复杂之处就在于，遇到困难时能维持住坚强，可等困难过去，回到避风港，满腔委屈就会瞬间涌上心疼。

    然后等委屈褪去，平静下来，又会因为自己一时的软弱而感到羞愧。

    比如说……此刻的黎栎。

    眼睛红也红过了，鼻头哭也哭过了，脸贴着对方，感受着轻柔的动作抚过自己的头发，心情其实早已平静下来……就是觉得太丢人，不好意思退开。

    一旁的小美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目光一转，门口又出现一个人，朝她勾了下手。

    侧头又望多一眼，小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顺便还带上了门。

    来到走廊，她拍了拍受惊的胸膛，接着抬头——

    “啊！”

    十足的受惊表现，大退一步，后背贴墙，目光警惕地瞪着面前的人。

    毫无疑问，她和黎栎落到像犯人一样被关在房间里，全拜此人所赐。

    他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张齐。

    看着衣冠楚楚的，没想到是个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对女生都能动手，兼职禽兽不如！

    小美恶狠狠想着，恨不得把全世界的脏话烂话全仍到他身上。

    然而，此刻的张齐却不复起初的冷酷——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真正客气了起来，“都是一场误会。”

    小美则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接着，张齐话音一转，“但是，你们虽然是江哥的朋友，可我店里的规矩还是有底线的。你不用急着反驳，我看人不会看错。”说着，他从口袋拿出一部手机递了过来，正是小美刚才被抢走的那部。

    小美瞪他一眼，啪地从他手里拿过，打开一看，果然，相册全清空了。

    头顶继续传来悠然的声音，“你也不用太难过，傅时遇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权当为自己省去一次麻烦。”他其实说得轻了，傅时遇并非惹不起，而是绝对不能惹，那些视频和图片如果被爆，这记者的职业生涯也就算完了。

    然而小美此时正在气头上，跟本听不进劝，再次送上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客气道：“惹不惹得起是我的事，你非经允许乱动我手机就是你不道德！你卑鄙！大男人为难小女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这话说得泼辣，张齐眉头一挑，不怒反笑，“见过无赖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是不是每个狗仔都像你这样？不接好意就算还要回头反咬一口？”

    小美冷笑，“好意？打一巴掌给个枣？你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刷下好感罢了，虚伪！”

    张齐耸肩，无所谓道：“好吧，算我虚伪。不过事先声明，我没有在刷好感。刷好感也得分对什么人不是？”

    “你——”

    房间门这时被打开，从里走出两个人。

    小美眉头一跳，赶紧闭嘴。

    江淮与张齐说话，小美便拉着黎栎走到走廊尽头。

    压低声音道：“从实交代！”

    黎栎脸色微微尴尬，“现在不是时候，我保证回头全告诉你，帮我保密哈。”

    小美哼哼一声，默认了，不过最后还是嘟囔了一句：“我的男神竟然就这么被你染指了……”

    黎栎心虚，闭口不语。

    一场闹剧结束，小美由张齐以赔礼为由亲自送回家，而黎栎，自然是坐上江淮的车。

    车内无人说话，沉默在蔓延。

    黎栎小心地系上安全带，发出轻轻一声扣。

    心也跟着这声响动紧了一紧。

    半晌，依旧沉默。

    黎栎忍不住了，微微侧头，朝江淮看去。

    江淮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此外里头穿了什么，黎栎却不知道，因为没看清，不敢看。刚才在房间里时灯光暗，后来出来了，就一直低着脑袋跟在身后，自然没机会瞅。

    往上，是江淮下巴的线条，在她看来，似乎消瘦了些许，难道是拍戏太辛苦？

    接着是嘴巴、鼻子、眼睛、额头、碎发……

    黎栎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头顶一撮乖张而翘起的发梢上，像呆毛，又像枕头压出来的，总之，很想伸手请把它压平。

    她就这么出神地想着，忽然听见江淮低沉的声音响起：“黎栎。”

    目光一抖，迅速收回来，坐正。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江淮不好惹，得谨言慎行。

    不，不是直觉告诉她的。

    事实就是如此——江淮他，生气了。

    不知道江淮生气会是什么样子的。黎爸爸生气的时候会像小孩，看见什么都看不惯，对谁都要鸡蛋里挑骨头。而黎妈妈从来不会惯着他。

    ——看得惯看看不惯滚。

    这是来自黎妈妈的铁血政策。

    然而，黎栎并没有黎妈妈的魄力。而江淮，也不像黎爸爸一般幼稚。反倒，他跟黎妈妈有些像，生气时一言不发，就是等你自己想明白然后认错。

    会是这样吗？

    黎栎抠着手指，踌躇了几秒，终于用蚊蝇般大小的声音道，“江老师……我错了……”

    江淮：“听不到。”

    黎栎一僵，提高些声音，“江老师，我错了——”

    “听不到。”

    “……”深吸一口气，黎栎用上胸腔的力气吼道：“我说我错了！”

    江淮：“嗯，听到了。”

    黎栎：“……”累死个人了。

    江淮：“错在哪里了？”

    黎栎：“……”

    果然江淮跟她妈一样，都是万年不变的招数。

    ——我错了。

    ——错在哪？

    ——错在blablabla。

    ——除了这些呢？

    ——还有blablabla。

    ——还有呢？

    ——还有……

    于是最终，黎栎把底都在妈妈面前掏空了，最后自己其实只是被套话了。

    想想也是忧伤。

    “又走神了？”

    额头忽然被弹了下，黎栎低呼一声，“哎呀。”

    “不许说疼。”

    “……我不疼。”

    江淮目光微动，移开不再看她。

    黎栎却从中看到了某种希望，于是眼珠子一转，把脑袋凑过去，“老师，我真的错了，你继续弹我吧。”

    江淮不语，脸上的神情却平缓了不少。

    黎栎再接再厉，“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惩罚我吧老师。”

    江淮有些故意绷着声音道：“叫老师也没用。”

    黎栎心头一动，换口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江淮，阿淮，淮淮，啊——”

    江淮忍不下去了，忽然解开黎栎的安全带，两手掐着她腋窝，瞬间发力，将人提溜到了自己腿上。

    于是，黎栎在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换了地方——两脚还横跨在副驾驶位上，人却坐在了江淮怀中。

    她有些惊慌，往窗外看去——

    “没事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栎半边身子麻了麻，想退开少许，然而江淮的胳膊禁锢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只好捶了下他，提醒，“江老师——”

    “你叫我什么？”

    “江、江淮。”

    “换一个。”

    “……阿淮？”

    “嗯。”

    黎栎在喉间试着念了几遍，皱眉，“不想……好肉麻。”

    江淮挑眉，忽然凑近，低喃：“超人。”

    这次麻的就不仅是半边身子了。

    黎栎忙捂住耳朵，“不要这么叫我好羞耻啊啊啊。”

    江淮不解，“为什么？很多人都这么叫你。”

    黎栎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别人叫是因为隔着网络，或者是朋友，但如果亲近的人这么叫……嗯，反正就是觉得很丢人。”

    “哦……”江淮不置可否地点头，“所以说我是亲近的人了？”

    黎栎：“……”

    江淮：“嗯？”

    黎栎：“……是。”

    江淮终于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黎栎小心地瞥了他一眼，“你不生气了？”

    江淮笑容一收，“你也知道我生气了。”

    “……”

    “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

    黎栎诚实地摇头。

    江淮沉默。

    黎栎觉得他大概是要被自己气死了。

    “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果然。

    有限的空间里，两人挨得又如此之近，而且因为位置原因，黎栎高出江淮半个脑袋，需要低头看他，于是对方所有的神色都能尽收眼底。

    而江淮也不遮不掩，任她探视。

    片刻无声，江淮终于叹了口气。

    “我一直有些愧疚，因为我的职业，没办法长久陪着你，聚少离多。我最怕的就是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不好自己。”

    黎栎：“我照顾了自己二十四年怎么会照顾不好——”

    “就照顾到今天这样？要我来救你？”

    黎栎垂下眼，“……所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她分明也没有向他求救啊。

    江淮：“这个待会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不是因为你做的任何事，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开心是出自你自愿的，我都不会干涉和阻拦。但是你不能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让我担心。”

    “你知道我听说你在这里出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如果不是我恰好回来了，如果我现在还在影视城，更甚如果我不在国内在更远的地方，我——”他顿了顿，“我的小朋友，别让我担心好吗？嗯？”

    黎栎眼眶发酸，还有许多话语或辩解想说，比如说——

    今天其实不危险，只是手机被抢而已。

    就算你不在身边，我也可以向其他人求救，我还可以报警啊。我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可是最终，她一句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因为低头，她错过了江淮视线中饱含的情意和复杂。

    黎栎坐得久了，有些想下去，挪了挪身子，正要开口，江淮一把将人拉近，吻住。

    十几秒的吻，转瞬即逝，却无限缠绵。

    两人额抵着额，微微喘气。

    “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

    江淮忽然开口。

    黎栎眼睛一眨，不解道：“什么说错了——”

    说话的同时，她只觉脖间一凉，似是戴上了什么。

    “你照顾了自己二十四年其实依然照顾不好，所以从第二十五年开始，由我来接手。”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江淮开了门，让黎栎先进去，接着关门，打开玄关处的灯。

    黎栎低头，又看见两双一模一样的拖鞋。

    “……这难道是批发的吗？”

    江淮“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才明白过来她所指。

    “这是后来买的，在同一家店。”

    好一本正经地在回答呢。

    黎栎偷笑了一下，换上拖鞋。

    这套房子明显比之前的要更大，更有人味儿。

    黎栎还是第一次来这据说是江淮最多时间住的屋子，位于郊外，真心远。

    她手指隔着毛衣摩挲脖间的项链，视线打转地观察屋内的时候，江淮拿了个杯子走过来，塞进黎栎手中，又用手掌包裹住她的。没一会儿，手背就被江淮给焐热了。

    当然，被焐热的还有她的小心脏。

    她抬头看了看，江淮也低着头，两眼专注地盯着她。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阵，最后是黎栎忍不住热度上脸，移开了视线。

    她啄了口杯中的热牛奶，另一只手被江淮牵着上楼，来到方才在路上，黎栎就表示出最大兴趣的，江淮的房间。

    然而——

    “没有什么差别啊。”她眨眨眼，仔细扫量，依旧是过分整洁的床，银灰色的窗帘，“咦，还是有区别的，这里有衣柜诶。”

    江淮的房子都有单独的衣帽间，所以她在他的卧室看到衣柜还蛮惊奇的。

    “果然，顿时就温暖了很多。”

    江淮瞥了眼，说：“过几天往那边也装上。”

    黎栎不解，“嗯？为什么？”

    江淮：“这里太远了，不方便你过来住。”

    黎栎：“……”她、她什么时候说要来住了！

    江淮：“市区的房子对你来说更方便些。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随意改装。”说完，不知从哪个口袋抽出一张□□，塞进了黎栎的手中。

    黎栎：“……”被、被包养的即视感！

    然而不等黎栎说什么，江淮牵着她的手回到了客厅，将她带到沙发旁坐下后，说：“有一份礼物想送给你。”

    墙上的挂钟指向一点，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许久。

    黎栎眨眨眼，下意识地又往脖间摸去，“生日礼物吗？不是已经送给我了？”

    一条刻着她名字的项链，戴上时，再加江淮那句话，把黎栎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嗯，有那么一样东西。”说着，江淮起身进了书房，然后很快便出来了。

    在黎栎好奇的目光中，将东西放在了她的掌心。

    一张cd。

    没有封面也没有字，就只用透明的外壳装着。

    黎栎满满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但江淮却说让她回家后再看，于是她只好将好奇先压下去。

    ***

    时间已经不早，黎栎在江淮从衣柜里拿出为她准备的换洗衣服——其中包括内衣裤时，懵了懵，然后就抱着那些进了洗手间。

    门外江淮的声音：“我是不介意你开着门洗的，但是会着凉。”

    砰——

    黎栎背靠着门惊魂未定，一转头，瞥见镜中自己的脸。

    额，好红……

    她洗完澡下楼，江淮早已洗好，一身睡衣坐在客厅，只开着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电视则无声地放着，闪动的光不停地从他脸上掠过。

    黎栎觉得喉咙有些干，正巧这时江淮望了过来，两人目光一接触，她冷不防地心上一紧。缓了缓，才故作镇定地走近，问道：“我晚上……睡哪间房？”

    江淮眉头轻挑，“我房间。”

    黎栎满脸惊恐。

    “……旁边的房间。”

    松了口气。

    逃过一劫的表情太明显了。江淮嘴角牵了下，忽然起身，利落地来到黎栎满前，弯腰挨近，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我说真的呢？”

    声音很危险，表情很认真，黎栎辨不出他是否在开玩笑。

    于是乎，她直接懵逼了。

    “不、不太好吧！”

    好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江淮目光幽深，敛尽万千光华，“哪里不好？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黎栎紧张地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半晌，又憋出一句，“是、是这样吗？”

    虽然她看过不少的言情小说，自诩理论满级，但实践经验嘛……此前为零。所以江淮的话让她很是内心震荡了一番，努力回忆小说，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会不会太快了呢？

    黎栎快要纠结死了。

    江淮神情微动，终于露出笑意。总觉得，再逗下去，她会哭出来的吧？所以，虽然很想，但实在不忍心了。

    “好了，”江淮忽然站直身，拥着黎栎转了个身，几乎是推着不知所措的黎栎上楼，来到主卧旁边的房间门口，“时间不早了，不要玩手机，早些休息。”完了低头瞥见仍旧神游天外的黎栎的脸，好笑地低头，凑近亲了一口。

    “回神了。晚安。”

    看起来小朋友真的被吓到了？江淮隐隐感到后悔，打算立即消失在她面前。不知这样能否挽回些他的形象？

    哪知刚转身，就感觉袖口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黎栎垂着脑袋，闷声开口：“也不是不可以啊。”

    黎栎说得极为认真。

    就是因为听出了这份认真，江淮一阵沉默。

    她没忍住，好奇地抬头，重申道：“我说真的。”

    江淮默了默，表情缓和开来，抬手揉了把黎栎的脑袋，最后没忍住，将人一把揽进了自己怀中。

    黎栎听见耳边的声音。

    “小朋友，你知道那样会发生什么吗？”

    迟疑了半秒，她轻轻点头。

    她早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该知道的当然知道。头脑发热也好，冲动也好，她想了想，如果那个人是江淮，其实她是愿意的。

    有一天当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是那样愿意、渴望着与他做尽这世间一切的事，恨不得更加亲密不分离。

    良久，江淮终于放开她，但没有放下手，而是低头挨近，距离近得鼻尖几乎要碰到，瞳孔中，是掩饰不住的光华，仿若星光，在闪烁，在跳跃。

    “我很欣喜。”他开口，又重复一遍，“黎栎，我很欣喜。”

    情绪满得几乎要溢出来，黎栎受到感染，嘴角不由上扬，眉眼带笑。

    江淮这时长长舒了口气，好似在克制什么，“但是现在不行。我的小朋友，现在还不行。”

    黎栎怔了怔，“嗯？”

    这是他的宝贝，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江淮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程度。心动是一瞬间的事，但真正的爱情，却是无迹可寻，教人捉摸不透的。

    那是他的宝贝，永远觉得珍惜不够的宝贝，所以——

    江淮抬头，掌心轻轻盖住黎栎的眼睛，唇落下，在黎栎眉间一触即离。

    “我会等到你真正做好准备。”

    ***

    对于林铭来说，这真的可以说是相当糟糕的一天。

    不，原本其实是充满期待的——当他带着某项国际化大制作的电影计划前往影视城打算给江淮一个惊喜，当然，要见到江淮惊喜的样子似乎很困难，但他打算自欺欺人一下。然而，迎接他的是“江老师请了三天假哦”。

    哦，哦，哦，哦个屁屁啊！

    关键是这已经是请假第二天了，他这个经纪人却毫不知情，最郁闷的是，他手里的惊喜啊惊喜！

    于是林铭立即拨通了江淮的电话，下定决心一定要挽回自己经纪人的尊严。

    电话接通了。

    江淮：“喂？”

    林铭冷声问道：“你在哪？”

    江淮：“南城。”

    林铭心里哼了一声：“听说江影帝跟剧组请了三天假？是哪股风把您又吹回南城了？”语气真是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

    江淮那边只是微微一顿，便说：“你去影视城了？找我什么事？”尾音含着一丝不耐。

    林铭听出来了，恶从胆边生，“江淮！我今天必须得好好说说你了！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一起工作的时候吗？那时候的你是多么天真多么善良多么内外发白地单纯啊！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起起伏伏，你怎么能说变就变！你真的让我十分寒心啊！”

    “嗯，”江淮语气未变，“那你辞职好了。”

    林铭：“……”

    辞、辞职他喝西北风啊！

    江淮：“我好像一直很顺，没跟你经历过起伏。”

    林铭：“……”即使江淮说得都是真话，但林铭依旧感到秋风扫落叶，心拔凉，就是太真了，所以他更心疼自己了。

    那头的江淮不想再继续废话了，直接问道：“找我什么事？”

    林铭：“……哦。有一个中美合作的大制作电影想要邀请你出演男主角，导演是拿过奥斯卡奖的那位斯伯尔，女主角人选还没定，几位候选都是好莱坞影后，题材也是你早就感兴趣的科幻片。我拿了剧本大纲过来，目测是个好故事，而且有导演、女主角、你，国内国外市场都不用担心——“

    “不接。”

    “预计一个月后开机，到时候你——等等，你说什么？！”

    江淮：“我说，不接。”

    林铭崩溃，“除非你能给我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我一定认为你是脑袋被门夹才说了刚才的屁话！”

    “我要结婚。”

    嘎吱一声，发条转到尽头，时间瞬间静止，仿佛结冰的湖面，无声地沉寂。

    又是一声响，是石头落在冰面，砸出个窟窿，零零碎碎地裂开。

    林铭找回自己的声音，“刚才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一秒仿若十年般漫长。

    实际上却是连犹豫都不需要的长短。

    “我说，我要结婚。

    这个理由足够吗？”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林铭吓得手一抖，剧本差点飞出去。动作太大，引得经过的执行导演诧异地瞥过来，他连忙压低声音往外走，边走边说：“今天愚人节？”

    江淮：“你觉得呢？”

    “……你认真的？”

    林铭只觉自己像是灵魂出窍，思绪飘啊飘，满脑子回旋着“结——婚——”两个大字，跟两块搬砖似的拍下来，砸得他晕头转向。江淮不鸣则已，一鸣就给他扔块儿原子级别的，他这经纪人当得，三天两头就有心脏病发的危险。

    “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林铭终于找回舌头，“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明天就要去结婚了！那我——”

    真是日了狗了！

    “那倒不是。”江淮说。

    呼，稍微松了口气。

    “不是我说你，江淮，”他顿了下，看四周没什么人，才继续：“你这恋爱才刚开始谈没多久吧？怎么就想着结婚了？赶明儿不会就想着要孩子了吧！见过急得也没见过你这么急的啊！而且黎栎小姑娘一个，真就决定跟着你这么一老男人了？没被你吓跑？”说到最后，他还不忘打击下江淮，企图浇灭些他的冲动。

    江淮透过车窗，看着正在店里排队收银的黎栎。她前后都排着个高的男人，于是就显得中间的她娇笑了很多，不时侧下脑袋看看前头还有几个人，江淮坐在车里只能看见她不那么安分晃来晃去的后脑勺。

    换了只手拿电话，“我还没和她说。”

    那头愣了两三秒，忽然爆发出大笑，“你这幅着急的样子简直就像刚谈恋爱的愣头青啊哈哈哈！害我担惊受怕，倒头来原来你也还是一头热嘛！”

    江淮眉头微挑，叫了一声林铭。

    林铭瞬间噤声……完了，一时得意忘形，忘记江淮这人的屁股是摸不得的了。

    “年底奖金，没了。”

    “靠！你也太狠了！我马尔代夫的机票都订好了！喂——”

    ……电话被挂了。

    黎栎带着一身冷气回到车里，两手都拿着东西，关不上门，只好向江淮求救。

    江淮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等黎栎关好门，顺带把安全带系好，“再等一下哈。”边说，边迅速地从包里抽出一块方布，铺在腿上，“嗯，给我吧。”

    江淮把东西还回去，见黎栎兴奋地立马就要打开了，开口：“要开车了，等会儿再吃。”

    黎栎笑着眯起了眼，“没关系，我让老板帮我多套了塑料袋，里面的油也空干了，不会洒的。”

    江淮只好开慢点，让车更稳些，免得她噎到。

    黎栎用竹签叉起一只煎饺，犹豫了下，转头问：“你真的不吃吗？这家店的煎饺和蒸包真的相当相当好吃，我从小在这里吃大的，每天都客人爆满。”

    油炸的东西吃多了不好，如果今天不是她的生日，江淮估计也不会同意她辛苦排半个多小时的队，就为了买两盒煎饺。

    不过，黎栎的眼神实在太热情了，江淮默了一瞬，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你先吃，最后留一个给我就好。”

    “没问题！”黎栎愉快地扬起嘴角。

    江淮：“如果吃不完不要硬塞，喂会难受。”两大盒煎饺，他对黎栎的饭量还是很清楚的。

    “我会吃完的，我以前都能吃三盒。”

    “……”

    “再说，吃不完还有你在么。这个真的很好吃。”

    江淮：“……”这话听了，纵是黎栎要让他把一整盒吃完，似乎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车一路缓慢行驶，往前是市中心的方向，江淮没有说这是要去哪里，黎栎就着他的保温杯小口饮了些热水，然后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江淮：“看电影。”

    她睁大眼，“为什么看电影？”

    江淮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幸好，黎栎马上又说：“我没有和你看过电影诶，可如果被人发现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掩饰不了对接下来的期待，但也是实实在在地担心。跟大明星谈恋爱的坏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不过，也不能说是坏处吧，只能说……唔，一点小不方便。虽然没办法在公众场合约会，但两个人就待在家里，黎栎也是很开心哒。

    江淮的声音温和而好听，“我们等开场再进去，不会被发现的。”

    “哦。”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黎栎也安心了。反正他总会有办法的。

    车一路开到了商场负二层的停车场，黎栎先下车，在电梯口等他。四周没有其他人在，锁车的声音响起，灯光闪烁两下，没多久，江淮出现在她视野内，深蓝色的羽绒服拉链一路拉到顶，盖住了些下巴，黑色的棉质口罩则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头上还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唔，刚才怎么没见到有这么顶帽子呢。

    于是黎栎只能看见江淮一双眼睛，他的双眼皮不深，但眼睛很大，再加上眼窝深，便更显得双目深邃。以前有报道称，江淮的眼睛，是圈内难得的会说话的眼睛，黎栎觉得，写这话的人，嗯，很有眼光。

    江淮走近后，见黎栎一直盯着他不放，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怎么？”

    就觉得你很帅，太帅了呗。

    不过她没说出来，笑而不语地摇摇头。

    电梯升至影院所在的顶层，电影票是小白提早订的，她去自动取票机那里取票，等出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江淮站在人少偏僻的角落等她。

    但他身材高挑，气质出众，这是口罩和帽子挡不住的，故而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目。

    黎栎拿了票就赶快跑过去，牵住他手，拉着他低头，装作看票的样子，跟普通情侣一样，那些注目的视线也就移开了。

    毕竟，谁能想到如江淮般的大明星会来这种地方看电影呢。

    影片还有十分钟开场，观影的人陆陆续续经常，黎栎和江淮只能等着。

    黎栎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拿出来，“咦，我妈的电话。”

    黎妈妈：“今天你生日，不回家跑哪儿去了？”

    黎栎汗颜，“我……恩，在外面呢，看电影，看完就回去啊。”

    黎妈妈：“跟谁在外面？几个人？男的女的？”

    黎栎：“哎呀你真是——电影开场了不能聊了啊，先挂啦。”

    她毫不犹豫掐断电话，一抬头，江淮正沉默地低头看着她。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心虚。

    拉住他，“哎，开始十分钟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两人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最靠墙，黎栎一边小声说着“不好意思”，一边穿过坐在外面的人往里走。她让江淮靠墙坐，这样她可以适当地挡住她，幸好所有人都在专心看电影，暂时没发现危险。

    不知这电影是江淮自己选的还是小白决定的，总之……相当无聊。

    恶俗的屌丝逆袭迎娶白富美的戏码，错过开始十分钟丝毫不会有影响，看两分钟就能猜到后面走向。于是，黎栎两眼盯着荧幕，实则早已走神天外。

    不知道江淮在看吗？

    这么想着，她就忍不住去看他。

    ……头将将转过去一点点，放在座位扶手的手就被攥住。黎栎一僵，本能地往旁边看，生怕被人发现。江淮显然没有她这些的担心，掌心一翻，上下换了位置，修长的手指穿过黎栎指缝，五指相扣。

    黎栎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

    这还不够，他扣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过去，另只手贴过来，直接把她的手包在了里面。

    荧幕里，男主角大吼：“我没钱！没车！没房！但是我有一颗爱你的心！我发誓，我一定会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对你好！相信我！”

    荧幕外，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不断，隐隐秘密的暧昧渐浓，黎栎紧张地不敢动，早已红了脸。

    江淮的气息骤然接近，她没来得及转头，就感觉重量往肩上一压，是江淮靠了过来。

    他压得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小白选的电影太无聊，我睡一会儿。”

    黎栎僵着：“哦、哦，你睡吧。”

    于是，这场电影到结束，江淮都没再起来，而黎栎的手也一直被他握着，不知何时出了汗都没意识到。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她更紧张了。

    低头看了看，帽檐遮挡，连江淮的眼睛都看不见。

    她听见前排有人说：“这电影无聊得我都快睡着了。”

    “你看角落那人睡着还么醒呢。”

    两人笑哈哈地离开了。

    黎栎松了口气。

    等整场就剩下他们了，黎栎正准备出声，江淮便十分自觉地坐起了身。

    “……”

    黎栎知道江淮是特意回来陪她过生日的，估计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但没想到她首先给他来了惊吓。看完电影好一会儿，她终于找到机会解释昨天下午的事，顺便也问问他会出现的原因。

    江淮看起来不甚在意，“张齐那店以前吃过记者的亏，所以查得严，有专门接受过训练的人盯着。”

    黎栎：……我说呢。

    “但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他人不算坏，你以后要拍什么或者采访的，跟他提前说一下，他能帮的都会帮的。”

    黎栎忙摆手，“不用不用，不好意思麻烦的。”

    “没关系的。”江淮揉了揉眉角，也不打算多说，反正该交代的他都交代给张齐了。

    “至于我昨天怎么会出现……”江淮顿了顿，颇有几分无奈地笑看着她，“你的手机不是给他拿了吗？他接到了我打给你的电话。”

    “原来是这样。”

    她见江淮不停地揉眉角，有些担心，“又头疼了吗？”之前江淮一旦拍夜戏休息不好，就会头疼。

    江淮：“不要紧。”

    她皱眉，“一定要待会儿就回去吗？多休息一晚不行吗？或者让小白来接你。”

    江淮神情微动，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脸，说：“没关系，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我就是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啊……”她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不能亲自看着你，我放心不下。”

    这话一出，她愣了两下，跟江淮对视几秒，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面对江淮时的那一些许小心和谨慎似乎已经不见了。留下的，是自然而然的关心和担忧。

    江淮定定地注视了她一阵，忽然道：“亲一亲，就好了。”

    黎栎没听清，“啊？”

    他挨近，探身过来，重复道：“你亲一亲我，就不疼了。”

    黎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羞，而是被逗笑了！

    说这话的江淮，真的、好幼稚！

    眼珠子转了转，黎栎两眼一闭，亲了上去。

    都不知道找对位置没，别误会，她对准的是脸。

    只是贴上的却是两道温热的唇，随即，江淮掌握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溽热的唇瓣辗转纠缠，脸蛋在升温，传至耳朵尖，红透透的。

    这道吻越来越汹涌，有些失控，黎栎早已意识不清，只记得两只手绕着他脖子。

    而他一手扣着她后脑，另一只手却下移，从外套下摆伸进去。她的毛衣扣在裤子里，他手不得章法，胡乱摸了两下，一把将毛衣扯出来，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就探了进去。

    毫无阻隔的相贴令黎栎身子一颤。

    不行，越来越失控。

    那道温热的掌心在她背脊上抚摸，眼看就要往前移，黎栎找回了理智，忙往后退，抵住他，“等、等等——”

    江淮同样气息不稳，看着她。

    她眼角带着情动时溢出的几滴泪，咬着唇，说：“不、不能再继续了——”

    江淮没说话，后背的掌心没有再动，也没抽出来。

    黎栎心里着急，急得想哭。真的不能再继续了，怎、怎么着都不应该在车里啊……

    他忽然拥住她，车内狭窄，无法全然贴近，他只将脸埋进黎栎脖间，她能感受到热气落在锁骨。

    什么时候……外套拉链被拉开了她竟然都没注意到。

    黎栎紧张地不敢说话，等江淮自己平静。

    半晌，终于感觉他呼吸平稳下来，人却是未推开，微微偏头，轻轻地亲了下黎栎的脖子——

    “黎栎，我想结婚了。”

    车内一片沉默。

    他又说了一遍。

    “黎栎，我们结婚吧。”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辞旧迎新，又是一年。三天元旦假黎栎只休息了一天，头两天都是在兵荒马乱的工作中度过的。跟着老赵去了外地的一台元旦晚会，后场不论见到谁都冲上去采访，翻来覆去就那些问题，艺人多得根本没办法挨个准备。而重要的节目他们其实也没时间看，提前看个节目单，瞅两眼，大概估计下，就冲上去采访了。

    元旦那晚黎栎一直凌晨两三点了都还在街上蹲点，就因为不知哪来的消息说有艺人在酒吧聚众那啥，结果最后什么也没拍到，而是落了一身感冒。

    老赵体谅她生病，让她在住处休息，不过黎栎还是硬撑着坚持下来了。

    总而言之，真的是不忍回忆的两天。

    而且，就因为此，她还错过好几通江淮的电话……虽然他没说什么，不过黎栎觉得，应该会不开心的吧？可她也很无奈，元旦过后，又立马投身杂志的工作中。

    万幸，第一期杂志顺利出刊发行，比预计的反响还要好一些。而黎栎本人经营的那个栏目，摄影加文字，据说也受到许多人喜欢。

    转眼间，就快要过年了呢。

    好容易空闲了些，黎栎早早下班，回了爸妈家。

    屋内飘着饭香味，餐桌上的汤锅冒着热腾腾的烟。

    黎妈妈正在摆碗筷，“你真是踩着点回来啊。”

    黎栎嘿嘿笑了两声，进去洗手。

    她最近都没住自己的小公寓，要么回家，要么……就去江淮那里。

    现在江淮那房子已经全然变了样，起初黎栎还有些拘谨，但当她把窗帘的颜色都彻底换了色系然后发现江淮真的完全不在意后，便放开手去大干一场了。

    洗完手，她回自己房间，把门一关，给江淮拨电话。

    嘟嘟响了几声后接起。

    黎栎急不可耐地开口：“在忙吗？收工了吗？晚饭吃了吗？”

    那头轻笑几声，“哦，还没收工，也没吃饭。”

    “啊……”她看了看窗外，天色逐渐变黑，“今天有夜戏吗？”

    江淮：“本来是没有的，但导演又加了戏。”

    黎栎撇撇嘴，满是对导演的不满，“那记得多喝些热水，小心感冒，收工后回去早些睡，明天上午有戏吗？没有，那正好，睡久些，不然又要头疼。”

    半天没听见江淮说话，“听见了吗？”

    “哦，听见了……”

    执行导演捧着个杯子喝咖啡，远远看见车旁打电话的江淮，一侧身，正面转过来，上扬的嘴角和深入眼底眉间的笑意让他愣了愣，不由戳旁边的导演，“导演……我看，江老师怎么像是谈恋爱了？”

    导演“嗯？”了一声。

    “这么久以来，什么时候见江老师笑得那么温柔啊。我见他影迷整天在网上说一见江淮误终身什么的，以前还不以为意，现在我信了。啧啧，果然恋爱中的男人不一样啊。”

    导演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大老爷们儿这么八卦做什么，做你的事吧！”

    然而把执行导演训得乖乖做事了，导演自己却不由地往那边看了几眼。

    嗯……果然是恋爱了啊，而且，他怎么有一种知道对象是谁的感觉呢。

    十分钟后，休息结束，场记来提醒。

    黎栎听到了声音，黎妈妈也在外面叫她出去吃饭，于是赶紧说了两句结束了这通电话。

    来到餐厅，黎妈妈：”半天不出来，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黎栎：“……”

    没想到却是黎妈妈先岔开了话题，“大年三十你应该不出去工作吧？”

    黎栎：“要轮休，不确定，怎么了？”

    黎爸爸夹了块鸡肉放她碗里，解释：“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今年我和你妈妈决定去乡下过年。”

    黎栎有些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说来她也有些时间没见爷爷奶奶了。小的时候他们一家还会去乡下过年，后来跟那些亲戚实在处不到一块儿，三姑六婆聚在一起，嗑着瓜子聊儿子在哪高就聊女儿嫁了高富帅什么的，黎爸爸和黎妈妈都是一辈子搞研究做学问，坐在其中着实尴尬。那会儿黎栎还是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但跟爷爷奶奶也不算很亲。

    因为某些她并不清楚的原因，黎爸爸跟爷爷奶奶的关系也平平。只是到底是父母，血缘浓厚，近年来黎爸爸年纪也大了，才越多地回去看望两位老人。

    于是就这么定了，黎栎提前和社里请好假。其实也不算请假，只是因此能躲过有可能是一年中最繁忙的几日，引来无数羡慕嫉妒恨。

    小美私下里跟她说：“那你岂不是没办法和我男神一起过年了？哎呀，好可惜。”

    上次回来后，黎栎就在小美的虎视眈眈下将两人的事坦白交代。小美痛心的哀嚎连连，说她的男神竟然就这么嫁了。嫁了这话听得黎栎一阵心虚，半晌没敢接话。最后还是小美自己想通了，半威胁地跟她说要照顾好自己的男神，而她呢，则要去寻觅新的年轻的新鲜的男神去追逐了……

    黎栎：“……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他过年了。”

    春节这种节日，江淮会不会有通告呢？就算没有也肯定得跟父母一起过的吧。不过两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圣诞节的时候，黎栎偷偷地跑去影视城看他，大半夜的，本来打算先在酒店住一晚，没想到剧组竟然还没收工。还是小白看见她，把她带进去，独自在屋里坐了会儿，就听门外响起略微急促的脚步，江淮下一秒便出现在门口。

    反手将门一扣，大步走过来，把黎栎往怀里一捞，二话不说就低头亲。

    黎栎也是傻了眼了，编织了一肚子的关心的话一句都没说出口，在唇齿交融见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那晚的江淮热情地有些吓人，公众休息室里就将手探进了黎栎衣服里，幸好黎栎胆子小理性尚存，忙制止了他。

    江淮的脸埋在她脖间半天没做声，黎栎心里忐忑，生怕他抬起头就来一句“黎栎，我们结婚吧”。

    第一次她能回答“给我时间想想”，第二次呢？不接受就拒绝吗？会尴尬死的吧。

    而且，说到结婚……黎栎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要不是江淮忽然提出来，她大概再过很久都不会开始考虑吧。几个月前她还是个二十五年没谈过恋爱的雏鸟，短短时间，竟然就要考虑婚姻大事了吗？

    虽然黎妈妈整日说她长得太快，要成老姑娘了，最好的朋友姜梅更是毕业就把自己嫁了出去，可黎栎心底，到底还是觉得自己还年轻，为时尚早。

    扪心自问，如果江淮坚持现在结婚，她愿意吗？

    其实，是愿意的吧。

    所以正因为他没有逼迫她，给她考虑的机会，才给了黎栎犹豫和退缩的勇气。

    哎，想的多了，就更纠结，干脆就装作忘了。

    小美：“守夜啊！当然要跟男神一起守夜啊！良辰美景，春宵苦短，除夕夜，多么美好的时刻——”

    噗——

    “说什么呢！”黎栎涨红了脸，被自己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小美的反应更大：“不会吧？你们不会还没……那啥吧？”

    “……咳、咳咳。我们这才在一起多久啊——”她很尴尬。

    小美：“好几个月了，不短了啊。而且，都是成年男女，很正常啦。不过……我想说一句可能没那么好听的——”

    黎栎：“嗯……你说吧。”

    小美四下看看，确认真的没人后，说：“你知道的，娱乐圈的人在这方面其实都看得很开。虽然那是我男神，我也不觉得他是那种乱来的人，但怎么说呢，耳濡目染，万一呢——我真的不是说我男神坏话啊！”

    黎栎刚才还紧张兮兮地以为她要说什么，听到这儿反而笑了，“原来你是说这个啊，你放心吧，他不是。”

    黎栎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她也知道男人在关键时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但是一个能轻吻她着她眉间说愿意等她的男人，她自然是相信的。

    小美拍拍胸脯，“哦，我相信你，那我就放心了。”

    离除夕还有三天，春运早已开始，江淮也已经杀青回到南城。

    春节的节目邀约他一早就拒绝了个彻底，回到南城后两人见了几次面。全是在江淮家里——那套已经被黎栎装饰地完全变样的房子。

    阿豹也被江淮从朋友那里接了回来。说起阿豹，其实黎栎有很多次都表示过，她很乐意在江淮外出工作时照顾它。但江淮却说阿豹太调皮，照顾起来其实是一件很累人的事，而黎栎的工作已经足够累人，所以说什么也没答应她。

    她倒是挺失望的，不过也深知他说得有道理。

    所以在江淮家约会的时候，她就每次给阿豹带许多好吃的东西，虽然最终可能只有很小一部分能落入阿豹口中（它还在被迫减肥中……），不过阿豹却是越来越粘她了。

    江淮经过，踢了踢窝在黎栎怀里的阿豹的屁股：“没良心的小东西。”

    黎栎：“……”默默地揉了揉阿豹的狗脸，唔，你爸好坏。

    江淮：“有了娘就忘记是谁把你养大的了吗？”

    阿豹狗脸一偏，缩得更紧了，一副：一边儿去离我远点懒得理你。

    江淮：……

    黎栎整颗心都被萌化了，也抱得更紧，唔，妈妈疼你。

    江淮看不下去了，用脚把某只二货拨弄开。

    然后他取代了阿豹的位置坐下来，像刚才黎栎给阿豹摆得似的拉着黎栎躺倒，脑袋枕在他腿上。

    俯身亲下来。

    阿豹低声呜呜，歪歪脑袋，盯了两个缠绵的成年人一阵，跑回自己狗窝了。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黎栎啊，来帮爸爸拿着这个袋子。”

    黎栎忙走出门，接过东西，父女俩一块儿下楼，把大包小包放进车里。

    虽然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感叹一下这山一般的数量：“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些……都有些什么？”

    黎爸爸：“我也不知道，学生帮我买的，反正都是年货。”

    黎栎：“……”

    晚一步下楼的黎妈妈说：“不夸张，你太多年没去乡下过年了，七大姑八大姨再加上街坊邻居，吃了不够还要带回家，这些我还怕不够呢。”

    说着她把最后一个箱子放进了后备箱。

    话语间其实还是有些抱怨的，黎栎和黎爸爸对视一眼，默契都装作没听见。如果连口头上的抱怨都不允许了，那人还不得憋坏了？

    黎爸爸开车，黎栎坐在副驾驶，黎妈妈在后头补眠，这一路大概要走三个钟。幸好他们选择大年三十这天下午出发，这会儿子人都回家回得差不多了，路上车也少，不会太堵。

    黎栎心疼黎爸爸开这么久的车，半路上提议两人换换，黎爸爸给了她一张惊恐的脸。

    黎栎嘀咕：小瞧我呢。

    回到乡下时，天还未黑。镇口的路多年未修，很多坑坑洼洼，颠得人屁股疼。一下猛颠，黎栎从睡梦中惊醒，迷糊着眼往外开，“到了？”

    黎爸爸：“嗯，叫醒你妈妈。”

    “已经醒了。”黎妈妈不用人叫，坐直起了身。转眼从包里拿出一面镜子，整理睡乱了的头发和衣服，最后又补了补妆。

    黎栎看得目瞪口呆，“哇，爸，你看我妈好像要上战场似的。”

    黎妈妈涂完口红：“小孩子懂什么，那就是战场。”

    老佛爷的坏心情不能更明显，父女两今日已默契地达成了“不抵抗，沉默到底”的战线，又是对视一眼，黎栎转头去看窗外。

    她对这里说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小时候最长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在这里住过一个星期，可她跟这里的还不知怎的就是玩不到一块儿，而对着爷爷奶奶又畏惧得很，所以哭着喊着都不愿再来爷爷奶奶家住。没办法，黎妈妈其实也心疼她这么伤心，后来便托外婆主到城里来照顾她。于是那段父母长期在外工作，一个月可能都见不到面的日子里，就是外婆陪伴着黎栎度过的。

    所以她和外婆的关系十分亲昵。

    然而没过几年，外婆却因病去世了。

    车刚拐进胡同，就围上来了一大帮子小孩。乡下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都是野惯了的，不怕生人，有生人出现，尤其是这种开着小轿车的，就会特别兴奋和好奇。一群毛头小孩跟着车走，那恨不得用眼神就能钻进车里的目光，让黎栎觉得，自己好像那动物园笼子里的猴子，任人围观。

    终于，到了最里头一家独院门外，黎爸爸头一个下车，将准备好的利是分发到每个孩子手中，孩子们收到后终于一哄而散。

    小院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裹着军绿色大衣，长相与黎爸爸有三分想象，黎爸爸和黎妈妈叫了声“大哥”，黎栎跟着唤了声“大伯”。

    大伯看着黎栎，很意外地说：“这是小栎吧？都这么大了？上次见面你还没毕业吧。”

    如今芳龄二十五的老姑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嗯，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大伯连说了几声好，帮着黎爸爸将一车的东西往里抬，“回家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又不是外人。”

    黎爸爸始终淡淡地，“嗯，难得回来一趟。”

    黎栎跟妈妈不用动手，因为不一会儿又跑出来几个男人帮手。

    没一个她认识的。

    黎妈妈小声说：“我也都不认识，估计又是哪家的儿子孙子吧，或者远房。”

    “哦……”

    进屋后，屋里至少有二三十个人，“七大姑八大姨”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坐在中间的，则是两位穿着红棉袄的老人，也就是黎栎的爷爷奶奶。

    两位老人看到黎栎母女，奶奶什么也没说得移开了目光，爷爷则朝她招了招手。

    黎栎走过去，手里马上被塞了个红包，摸不出薄厚，拿在手里却觉得有些烫人。

    奶奶依旧没有看她，爷爷也依旧无甚表情，只说了句：好好学习。

    黎栎张了张口，那句我已经毕业了到底是没能说出来。

    黎爸爸把东西都放好，该送的都送了后，剩下的就让那些关系远到天边的亲戚分完了。当然，给两位老人单独带的保健品什么的没有人动。

    奶奶：“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乱花钱，日子是这样过的吗？”

    这话听起来似乎意有所指，黎爸爸以不变应万变，当做听不懂，“没事，花的是我的钱。”

    黎栎：……果然不愧是护妻狂魔！

    接下来就是女人们的唠家常时间。黎妈妈与这种氛围格格不入，宁愿跟两位姑姑去厨房帮忙。但黎栎却没这借口走开，用妈妈的话说：小辈都在外头呢，用不着她帮手。

    黎栎很想说，二十五不小了，求把我带走……

    女人一：听说你家儿子今年高考完了？考上大学没？

    女人二：考上啦！有出息着呢！你呢，孩子怎么样？

    女人一：我女儿今年结婚啦，男方家里有车有房，礼金就给了十万块。

    女人三：明儿出去转转不？我开了我女儿的车来，她老公上个月刚买的。

    黎栎：……

    正无语凝噎着，感到身侧沙发一软，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转头，是一个年轻的看起来正是读大学年纪的女生，脆生生地叫了她一声“表姐”。

    黎栎愣了愣，这是……姑姑的女儿？哪个姑姑？

    女生估计也看出来她的疑惑了，主动解释，“我妈妈是你小姑姑，我叫许薇璐，今年读大二。”

    她该说什么呢？

    “嗯……表妹你好，我叫黎栎。”

    好糟糕的对话。

    许薇璐扎着个马尾，看起来青春靓丽，长相虽只是中等，但胜在年轻有活力，不着粉墨的脸很容易让人感到亲切。黎栎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表妹的第一印象倒是不错的，从容大方，活泼外向，然而，这好印象败在了她接下来的话上。

    “我听我妈说你是当狗仔的？”许薇璐颇有几分天真烂漫的感觉说，也没有注意黎栎的神色，继续：“那是不是经常跟踪明星？能见到很多明星的隐私？你能跟我讲讲吗？我最喜欢听八卦了。”

    黎栎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是麻木的，也就是面无表情。从院子里又跑进来一群小孩，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不怕人的时候，见着大人就笑眯眯地说恭喜发财利是拿来，黎栎面前也有。幸好她一早准备着了，拿出一个递过去，摸了摸小孩的脸蛋，留下一句“我去打个电话”，也不管许薇璐作何反应，起身走了出去。

    江淮给阿豹热了牛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刚走进书房，就见书桌上的手机在震动。阿豹上身挺起，趴着桌沿，一只爪子轻轻拨着手机，看到他进来了，转头用黑豆豆的狗眼盯着他。

    江淮走近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揉了把阿豹的脑袋，“你倒聪明，知道是妈妈。”

    “黎栎。”

    当江淮的声音透过耳麦传递过来的那刻，黎栎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有落泪的冲动。幸好，只是一瞬间的事，如果真的哭出来，那就太丢脸了。身后是热热闹闹的聊天声，身前是寂静冷清的胡同，唯有耳边的声音，是她所熟悉依赖。

    原来，她真的很想他啊。

    江淮又唤了声她的名字。

    黎栎拉回思绪，赶紧应了两声，“嗯嗯，你在做什么？开始吃年夜饭了吗？”

    江淮指头碰了碰杯壁，望着窗外，“嗯，快开始了。你呢？”

    “还没有……阿豹呢？今天除夕，就不要强迫它减肥了吧？”

    瞥了眼脚边喝牛奶的家伙，旁边是刚啃完的骨头，江淮说：“嗯，它也吃得很好。回去路上睡了没？累吗？”

    黎栎抠着墙角的一块木刺，“不累啊。我都挺好的，本来想帮爸爸开车来的，但他没让。”

    “嗯，黎教授是明智的。”

    “喂——”黎栎皱皱鼻子，话没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江淮却是没笑出来。黎栎一通电话打来，关于自己的说得少之又少，明显在回避，絮絮叨叨全在问他怎么样。声音虽然听着与平日无甚两样，可江淮再了解不过她是个怎么样的小孩，所以几乎百分之百确定……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这样的糟糕，或许是发生了某些令她恼火的事，又或许是令她感到低落的一些人，江淮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再联想到她曾有意无意表现出的并不那么愿意回乡下过年的情绪，江淮大致想象了一下，也差不多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黎栎不愿意说，他便也不拆穿，只道：“今天下午，阿豹突然发疯似的躲在床底不出来。”

    黎栎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啊？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如果我严厉些，它会怕我，再调皮都会听话。但现在不管用了，可能是被宠坏了。”

    黎栎听出了他所指，很不好意思，“额，这个，那个……哈士奇都是这样的啦，嗯，是的。”

    江淮：“林铭给我看过不少‘二哈’的段子，确实挺像的。不过这两天更不听话了一些。”

    她脸红红，“那最后是怎么让他从床底出来的？”

    江淮：“食物诱惑都失败后，我拆了你新买的咬咬胶和毛巾，它就出来了。”

    啊，她知道了。之前她给阿豹买了许多新玩具，但正因为太多了，为避免阿豹弄得满屋子乱七八糟，就有一部分没有拆包装。所以阿豹这是想玩玩具了？

    江淮：“等它出来后，我在床底发现了很多秘密，嗯，它的秘密？”

    黎栎完全好奇，“什么秘密？”阿豹竟然都有秘密了！

    “你的拖鞋，你失踪的衣服，你落下的包，你亲手拆开递给它的玩具。”

    黎栎瞠目结舌。

    “原来，它闹情绪只是因为想你了，和我一样。”

    胡同尽头两个小男孩正在放响炮，往地上一甩，脆裂的声音炸开，小孩捂着耳朵兴奋地直笑，吵吵闹闹地，却很快乐。

    叮铃铃，一个骑单车的人停下来，拨了拨车铃，其中一个小孩兴奋地叫了声哥哥，跑过去，被那人一把抱起，放在了前面的横杠上，然后在男孩叽叽喳喳的碎语中走远了。被留下的那个有些不开心，边往胡同里走边往地上甩炮，其中一个扔得离黎栎有些近，啪地一下爆开，男孩小心地看了她几眼，飞快的跑远了。

    乡下夜晚清冷，大年夜的晚上却热闹。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年味吧。

    黎栎看着远处人家门口的两个红灯笼，感受着一时的岁月静好，末了，轻声道：“嗯，我也想你了。”

    吃年夜饭的时候爷爷奶奶坐在主位，接下来是大伯一家，黎栎一家坐在另一头也就是大伯他们的对面，然后是姑姑两家，剩下的人黎栎就都不认识了。一桌当然是坐不下的，足足摆了三桌。一年到头这就是最热闹的时刻了，黎栎也难得能见到爷爷奶奶慈眉善目的样子。只是到底，也没跟她说什么话，总算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黎栎左侧挨着的正好是许薇璐，刚才落座时两人目光一接触，小姑年高就偏开了脑袋。她心里觉得好笑，更有几分解脱的感觉。谁知这会儿，对方又找上她了。

    “诶，黎表姐，你就跟我说说吧，我保证不说出去呀。”

    黎栎表情不变，“我知道的报纸上都登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所以也没有能说的了。”

    许薇璐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满，“我不信。你们狗仔不是最擅长挖人家的隐私吗？就算不是真的你们都能捏造假的出来，娱乐圈那么多潜规则，这个包小三那个出柜的，我就不信你没有八卦跟我说。”

    黎栎被烦得不行，但又不能撕破脸，可许薇璐的声音却是不小，很快便引起了别人的侧目。

    许薇璐的妈妈是黎栎的四姑姑，而这时说话的则是她的三姑姑，“璐璐啊，跟小栎说什么呢？怎么这么激动啊。”

    此话一出，没注意这边儿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包括两位老人。

    黎栎被多双眼睛盯着，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许薇璐却毫不在意，真的嘟囔起嘴，开口：“表姐不是狗仔嘛，我就想让表姐给我讲讲娱乐圈的八卦，但表姐不愿意。”字里行间，满是委屈。

    三姑姑听后，却是一脸吃惊地望过来，“狗仔？！就是那种整天跟在艺人屁股后头的那些人？小栎你是做这个的？！”

    仿佛受到多大打击似的。

    四姑姑这时开口：“就是那个啦，我听说的时候也觉得不可能来着。我以为二嫂跟我们不一样，是文化人，但怎么会让女儿去做这种工作呢？”

    不知是谁的女人：“我听人家说，狗仔尽是些满嘴谎话的人，那些小报八卦新闻啊，都是信不得的。”

    四姑姑：“而且娱乐圈诱惑那么多，又什么人都有，很容易学坏的。”

    三姑姑：“小栎，你可千万——”

    啪——

    碗被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极大的响声。

    众人一惊，不约而同噤声望去。

    黎爸爸面无表情地起身，“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黎妈妈跟着起身：“我也吃饱了。”

    就剩黎栎还没动，不过他们已经一同往外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三姑姑和四姑姑的表情尤为难看。爷爷奶奶的神情也不大好。

    谁料，走出几步的黎爸爸又返了回来，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四姑姑那里，顿了几秒，高声道：

    “我黎柯远这辈子，最不爱的就是与人说道，尤其是亲戚最甚。只知埋头搞研究，所以得了不少人的误会。我这生就得一个女儿，她是我的明珠，是我的宝贝，我不求她大富大贵，不求她光前裕后，只求她健健康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虽然少言呆板，但也不许有人说我女儿的不是。况且，除了父母，谁又有资格说三道四作长舌妇呢？掌心的宝贝被人泼了尘污，她能受得委屈，我做父亲的气量小，受不得，总是有力气跟人拼命的。”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黎爸爸说完话，直接转身出了门。黎妈妈紧跟其后。

    屋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许多双目光落在黎栎身上，黎栎没坚持多久，也起身用吃饱了的借口离开了。

    身后传来碗筷重重落在桌上的声音。

    黎栎没回头。

    出了大门，小巷里昏暗无灯，远处传来阵阵炮响声，两边的人家门口挂着通红的大灯笼，照亮了路。

    黎爸爸和黎妈妈并肩往外走着，黎爸爸的手在背后握着黎妈妈的，两人肩贴肩，依偎在一起。

    黎栎停下来，没有去打扰。

    小镇东面有个小广场，镇上平时有节日活动了，都在这里热闹。黎栎散步到广场，就见许多小孩在玩仙女棒。拿在手里点燃，刺啦刺啦地闪烁。

    黎栎知道广场边就有个小卖部，大年三十估计没开门，抱着有就有无就无的心，她穿过广场。

    小卖部还真的没关门，老板和家人就坐在里面围着小桌吃年夜饭呢。

    提着装着仙女棒和打火机的打字，黎栎回到广场上。

    有两个小孩打打闹闹着，其中一个把黎栎当成了躲避的柱子，于是两个人绕着她跑起来。

    仙女棒的火花好几次都像要溅到她衣服上似的。

    “啊哈哈哈哈慢点慢点我追不上了——”

    “有本事你就抓到我——”

    “喂——”那小孩忽然停住，叫另外的孩子，“我们来玩抓人游戏啊——”

    黎栎：……

    一群小孩疯也似的迅速聚集到一起，黎栎默默地往旁边退去，忽地背部撞到一个人，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边道歉边转身，抓了把有些乱的头发，视线瞥见面前人的大衣，无端端地产生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视线往上，从衣襟开始，一寸寸抬头，停在了脸上。

    黎栎一个大写的懵。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声音打着颤，黎栎使劲挤弄眼睛。

    仿佛从天而降的江淮偏头一笑，似乎十分享受她的错愕之态，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

    眼神中仿佛藏着星光，可黎栎觉得，纵使有千亿星光，都不敌他动人。

    “黎栎。”江淮在黎栎呆怔的注视中附身拥住她，停了两三秒松开。

    黎栎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于是就安静地等着。

    耳际夹杂着刺啦的烟花声，江淮的声音却清晰无比，随着视线往低落在她手里的袋子——

    “拿着什么？”

    黎栎：……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该来一句“我想你了”“我来了”“意外吗？惊喜吗？”之类blablabla的吗？

    她淡定地低头，看了眼十分接地气的红色塑料袋，拿出里头的东西，对着江淮晃了两下，“仙女棒，打算玩来着，一起吗？”

    江淮眉头一挑，笑道：“好啊。”

    ……

    谁能想到，永远能够轻易占据娱乐圈视线的江淮，会在大年三十的深夜出现在不知名的乡下小镇玩仙女棒……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且十分主动地拿走打火机，点燃后将仙女棒递给黎栎。

    一个裹着棉衣圆滚滚的小孩跑过来，“叔叔，可以给我一根吗？”

    江淮笑了笑，“好。”然后点燃了递给他。

    “叔叔我也要！”

    “我也是！”

    “叔叔——”

    很快，一盒仙女棒都被分发完，小孩子们开心地重新跑跑跳跳起来。

    黎栎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仅剩的一根——而且已经燃烧地差不多了。

    “真是可怕的小孩缘啊——”她说着，忽然江淮的手伸过来，勾着她的头发，捋顺来。

    “嗯，我也喜欢小朋友。”

    一语双关。

    黎栎止不住地翘起了嘴角，低头扫了眼燃尽的棍子，说：“我们再去买吧。我还想玩。”

    江淮“嗯”了一声，低声说了句：“果然是个孩子。”

    最后黎栎又买了三盒，分了大半给小孩子。自己一手攥一把，江淮给她打火，点燃的那一瞬，闪烁的烟火照亮江淮的五官，印出满目温柔。

    玩得尽兴后，两人牵着手，离开广场，沿着小路慢慢走。

    夜风有些凉，江淮摸到掌心的温度，便揣着她的手放进大衣兜里。

    黎栎指尖动了动，随即被更紧地捉住了。

    她靠着他，微微抬头，问：“你怎么会来？”

    算算下午通话的时间和到这里的行程，江淮一定是结束电话就出了门。

    “我以为你不在南城呢。你还跟我说在吃年夜饭，所以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吗？吃饭了吗？今晚住住哪里？”越问她越担心，而且感到愧疚。

    江淮的父母都不在南城，她竟然没有细问，就自以为是地认定了。这么说来，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其实是一个人在家吗？

    黎栎抿着唇，忽然觉得眼眶酸酸的。

    江淮看到了，无奈地笑了下，“我就是怕你这样所以没说。”

    “你要和我说啊……如果我知道就你一个人我肯定——”她收回红红的视线，低头小声嘟囔。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不能让你丢下爸爸妈妈来陪我。”江淮空着的那只手伸过来，捏了捏黎栎的耳朵，旋即又苦笑了一声，“结果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跑来了。”

    说到这里黎栎忽然想起，“那阿豹怎么办？”

    “寄宿在邻居家了，邻居家的小侄子很喜欢它。”就是估计会被小魔头折磨一番而已。

    “哦，那你今晚——”

    “开车回去。”

    黎栎点点头没说话，只是贴得他更紧了。

    “不如，”她抿了抿唇，“今晚住下吧？”

    说出这提议她自己心里先是紧张地蹦直了，住下什么的……七大姑八大姨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认不出他，但小辈们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而且家里的气氛还那么尴尬，好吧，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还有她爸妈在啊！如果江淮真的答应了——她该怎么解释啊啊啊！！

    黎栎自觉说了个糟糕的提议，后悔不已。

    江淮一眼就能看出黎栎的心思——她就差没把内心独白用文字写在脸上了，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刻着大大的“别答应别答应千万别答应”一串字，笑意闪过眼底，江淮故作迟疑地说：“既然你这么说了——”

    黎栎眼角一抽，表情瞬间纠结起来，好像漫画似的，心理活动全化作了小气泡，冒出头顶——啊啊啊他要说好了我要怎么办好吧其实我也挺想让他住下的毕竟一个人半夜开车好辛苦好危险但是我要怎么跟老爸老妈解释啊啊啊啊。

    江淮噗嗤一笑，没能忍住。

    “不逗你了。我把你送回去就走了。”

    “啊……”虽然他这么说黎栎瞬间放了心，可是也难掩心底那一丢丢的失望。

    江淮忽然停下脚步，拥着她的肩转了半圈。黎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圈在了墙和人之间。

    标准的壁咚姿势。

    黎栎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虽说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什么牵牵小手亲一口的早已不在话下，可是不论多少次，当江淮像此刻一样，带着绝对强势的气息靠近她，将吻落在她唇间并加深之时，她依旧会不住地紧张，攥着拳头抵着他的胸口，手足无措地配合着。

    江淮的吻技越来越好了，虽然从来没差过……

    黎栎将要窒息的大脑胡乱想着。

    一吻结束，黎栎微喘着靠再江淮胸前，感觉到轻柔的细吻落在头顶，发间。

    从这里回到爷爷奶奶家，大概就五百多米的距离，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太短了，她心想，实在是太短了。

    所以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偎在江淮怀中。脸侧贴着他的胸口，倾听有力的心跳声。

    不想回去，不想放他走，没见面的时候会想他，可见了面未等分开已经又一次开始想念。

    她大概是完了，再也不可能走出这道名为“江淮”的圈了。

    所以，当江淮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问起，“考虑好了吗？”

    黎栎几乎是毫不犹豫，感性瞬间压倒理性地点头回答，“嗯。”

    稍稍退后少许看向江淮的眼睛。

    以前听人说，判断一个人是否喜欢你，是能够一眼从目光中看见的。他看着你，安静地不说话，却带着淡淡的温柔和包容。你看着他，未曾言语，却感到心头一片炙热。

    黎栎无法看见自己的神情，但想必是傻傻的、呆呆的、快乐的、幸福的。

    她重复地“嗯”了一声，“我答应了。”

    江淮在影视作品中扮演过许多次丈夫，可真正回到现实生活中，他仍旧不可避免地紧张了，不过只有他自己清楚。

    半晌，江淮什么也没有再说，只低下头来，将人揽入怀中。

    远处砰地一声，是烟花在空中绽放，绚烂而美丽，如同此刻相拥的画面。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不过这次不算。”

    黎栎诧异抬头，眨巴下眼，“嗯？不算什么？”

    江淮的脸半隐匿在夜色中，却又仿佛沐浴在月光下，惊人的温柔。

    “不算求婚。”

    黎栎呆了一呆。

    “没有戒指，也没有鲜花。”

    “啊，”黎栎轻声嘟囔，“其实我不在意那些的……”

    “我在意。”江淮贴过来，打断她，彼此脸颊挨着脸颊，热量缓缓地传递过来，黎栎的耳尖也不由染上红色，“但是不要忘记，你已经答应了。”

    什么人嘛，一面说这不算是求婚，一面又强调她已经答应了求婚……从来没有想过，江淮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像没有长大的男孩一样。

    唔，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江淮浅笑着低头看她，将大衣张开，黎栎环着他的腰，整个人被裹在其中。

    两人依偎半晌才终于分开。

    江淮牵着黎栎的手揣进兜里，说：“走吧，送你回去。”

    月光清澈，夜色醉人。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彼此的心意都已传达。黎栎一直竭力抑制自己往上翘的嘴角，偷偷瞥一眼旁边的人，发现江淮依旧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然后再对方察觉之际迅速收回目光，低头。

    如此往来几次，江淮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了。

    就再又一次黎栎暗戳戳地瞥过来时，江淮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黎栎愣神之际，只感觉唇瓣一热，接着下唇被咬了一口，甚至……那人在退开时都没有马上松开，而是带着黎栎往前倾了倾。

    等江淮彻底退开后，同时也移开了遮住她的手掌。

    这……黎栎目瞪口呆。

    江淮：“还看么？”

    黎栎大脑缺氧，自己也没意识自己在说什么，“不能看么？”

    这下轮到江淮一愣，略微思索，说：“可以看，但是不要偷看。我很欢迎你正大光明地……嗯，视奸我。”

    砰——

    黎栎炸了，脑袋炸了，脸炸了，整个人都炸了。

    好像煮熟的虾，她从头红到脚。

    眼见黎栎窘得就要找地缝往里钻，江淮终于网开一面，不再逗她。牵起手继续走路。

    一路送到小巷外的转角才停下。

    黎栎沉默地低着脑袋。

    江淮顿了顿，揉了揉她头发，“我在家等你，尽快回来。”

    她不好意思说出心中的不舍，但江淮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半晌，黎栎才缓缓地点了下头。江淮无声地抱了下她，终于转身离开。

    黎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才怏怏地转身。

    谁知一转身，两道身影就站在几步远的位置，定定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黎栎心下一惊，接着便是一凉。

    借着身后那户人家窗口透出来的光，她能隐约辨认出……黎妈妈复杂的神色和黎爸爸……冷若冰霜的脸。

    在黎栎小的时候，尤其是小学五六年级的那一段时间，是黎爸爸工作最为忙碌的一段时间。彼时，一年中黎栎大概只能见到黎爸爸一到两次，每次不超过五天。所以黎妈妈一度担心黎栎跟爸爸不亲，担心他们的感情淡化。所以黎妈妈就想办法，说话时字里行间不离黎爸爸啦，各种提起黎爸爸伟大的工作成就啦，黎爸爸的学生来家里做客就把黎栎也叫到跟前听着，还把黎爸爸和黎栎的合照摆的屋子里到处都是。

    大概也是多亏了黎妈妈的努力，黎栎和爸爸之间的感情非但没有因为聚少离多而淡化，而是更加浓厚了。

    记忆中黎爸爸一直是脾气好笑眯眯学生眼里的良师妻女眼中包容的家人的形象，所以黎栎很难想象黎爸爸生气是什么样子。黎栎以前问过妈妈，爸爸是不是从来都不会真正生气，当时黎妈妈惊异地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人都会生气的。

    她又问：那爸爸遇到什么才会真正生气？

    妈妈思索了片刻：大概是被家人欺骗吧。

    ……

    太过久远的记忆，黎栎却在一瞬间想了起来。

    她踌躇着，终于走近。

    二老都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黎栎张了张嘴，“爸……妈……”

    打破僵持的是黎妈妈，她问：“刚才那人是谁？”

    黎栎：“……男、男朋友。”

    黎爸爸的脸瞬间又黑了一圈。

    可是黑脸总比面无表情好呀，黎栎这么想着，心里也是松了一松。

    黎妈妈倒是比较淡定，可能女人对这方面总是敏感一些。好多天了，她早就感觉到黎栎的不在状态。在家里都时刻握着手机，打电话也要出门避开众人，时不时解锁，就算没短信也不放心。这幅心不在焉的状态，除了谈恋爱还能是什么啊。就是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时候谈的，瞒了他们多久。而且大年三十的，又是大半夜，怎么人家忽然就跑了过来呢。来了后怎么又走了呢。

    黎妈妈心里有许多想问的，一时竟然因为不知道该先问哪个而无语。

    反观黎爸爸，脸虽黑了些，但思绪还是清晰的。终于出声道：“谈多久了？”

    黎栎：“四、四五个月。”

    黎爸爸：“怎么认识的？”

    黎栎：“……剧组。”

    黎爸爸声音骤然提高：“艺人？”

    黎栎心跟着颤了颤，小心翼翼地点头。

    黎爸爸胸口剧烈起伏：“名字！”

    黎栎本能地脱口而出：“江淮！”

    黎爸爸：“……”

    黎妈妈：“……”

    半晌，黎妈妈面色奇怪地问：“是我认识的那个江淮？”

    黎栎眨眼，您认识的是哪个江淮？如果是娱乐圈里的话那就一个江淮。

    黎妈妈：“可是江淮怎么会看上你呢？”

    黎栎：“……”

    黎爸爸怒吼：“这是重点吗！”

    母女俩瞬间闭嘴。

    “我女儿怎么了！我女儿年轻貌美哪里配不上他了！有你这么贬低自己女儿的吗！”

    黎栎和黎妈妈对视，从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惊异。

    发生了什么？

    可黎爸爸激动得快冷静得也快，“他怎么会来找你？你们说了什么？他现在去哪里了？”

    黎栎沉默了一下，开口：“……他来看看我，现在回家了。我们……他说……那个，就是，结婚什么的——”

    黎爸爸的脸一寸寸黑下去。

    黎栎没注意到，如果注意到了她一定不会说接下来的话，但事实上等她出声意识到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答应了。”

    咔。

    完了。

    黎栎注意到……爸爸这次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

    翌日回家的路上，车里一路弥漫着诡异尴尬的气氛。

    黎爸爸面无表情地开车，黎妈妈蒙头补眠。黎栎，额，尴尬地装睡。

    但怎么可能睡着呢，从那句话说出到现在，父女俩已经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

    就连黎妈妈，都只是说了句：你这丫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决定了呢。

    黎栎很委屈，也很愧疚。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可确实也没有照顾到父母的心情。正是因为如此矛盾，所以更加焦躁难安。

    回家后，黎栎找了个理由离开，回了自己的小窝。

    “所以，你就这样跑了？”江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令他感到不安。这让黎栎得到了少许安抚。

    “嗯……我不知道待在家里该说什么。我第一次见到爸爸他真正生气的样子，好可怕，什么也不说，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呼吸都是在浪费世界的空气。”

    这比喻……江淮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终无奈且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说：“嗯，暂时离开也好。让伯父冷静一阵。不过，这次的事情也是我的责任。”

    黎栎委屈，“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没有处理好，我应该早点告诉他们的。”之前黎妈妈问起来时她就不应该含糊不清。

    江淮：“当然有你的责任。”

    这话说得不客气，连黎栎也跟着愣了愣，接着就是眼眶一红。

    就算不在面前，江淮也仿佛长了千里眼一样，能看见黎栎此刻的样子。所以，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黎栎啊，你说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黎栎哽咽一声，“男朋友。”

    “你男朋友是谁？”

    “江淮。”

    “江淮是谁？”

    “……大、大明星？”

    江淮轻笑一声，“你喜欢江淮吗？”

    “喜欢！”

    “如果江淮不是你的男朋友，你还会喜欢他吗？”

    黎栎想了想，“会！”就算没有这段缘分，江淮对工作的态度，对生活的态度，也注定了会将她吸引。

    “嗯，那你觉得，江淮是你男朋友这件事让你觉得丢人吗？”

    黎栎皱眉，“怎么可能！”睡着了都会笑醒的好吗！

    “那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妈妈呢？”

    黎栎愣住，沉默良久开口：“我、我就是有些害怕……”

    江淮轻声叹气，仿佛在她耳边，气息抚过耳垂，“黎栎，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论发生，我都会在你身边啊。”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林铭今年没有回老家过年，而是把父母接到了南城。大年初一带二老出去兜了一圈，结果到晚上，手里负责的一个小明星在参加春节时发生了些意外，只得赶回公司，跟公关部一起想办法解决。等处理得差不多了，要离开公司时，忽然发现走廊尽头的房间开着灯。于是等林铭诧异地走到门口，竟意外地看见了江淮坐在桌后。

    “我是眼花了吗？”林铭推开半掩的门，边说：“大过年的，哪阵风把江老师给吹来了？”

    不是他故作夸张，实在是如今江淮能出现在公司的次数实在令人发指。好吧，这样的状态其实已经持续很久了，只是林铭发现，自从江淮脱离单身狗行列后……愈发丧心病狂。

    要不是知道江淮心底对表演仍保有热爱，他都差点要怀疑这家伙打算隐退了。

    江淮坐在办公桌后，林铭进来时他就坐在椅子上，什么举动都没有，像是发了很久的呆。

    林铭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江淮视线微转，落在他脸上，不动声色地沉默半晌才开口：“伯父伯母平时喜欢做什么？”

    林铭眼角一抽，“哈？……你指的，难道是，我爸我妈？”

    江淮没说是，但答案写在脸上。

    这人不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附体了吧——林铭嘴角抽搐。结果观察了两三秒，江淮依旧满脸认真地注视着他。得，他明白了，这人是真的在纠结呢。

    甚至纠结到大晚上大过年的跑到公司一个人静坐——也是挺拼的。

    “可是不对啊，没事你怎么会关心起我爸妈呢……难道，”等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林铭猛地站起来，“我去！你也太快了吧！”

    前脚刚说想结婚（注意，只是想啊），后脚竟然就要开始讨好丈母娘了。

    林铭认识江淮这么多年，这绝对是江淮最雷厉风行的一次，雷厉风行到他都承受不住了要。

    然而不论他如何激动，真正的主角始终淡定如斯。

    无奈，林铭也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重新坐下。

    “所以，你想借我父母作参考，讨好岳父岳母？但不是我说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正经事上就糊涂了呢。不是我贬低我爸妈啊，但是两老这辈子都是在小城市里生活过来的，我过年买点保健品都能被念叨太浪费半天。但黎家呢？书香门第，父亲知名教授，母亲……好吧我不了解，但追求铁定跟我爸妈不一样啊。”

    林铭注意到江淮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暗自窃喜你也有被我说教的一天呢，嘿嘿。

    “所以啊，咳，”他轻咳道：“要我说，你真想讨好未来的岳父岳母，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熟悉他的人。这个人嘛，当然黎栎最适合的人选。不过我知道你这人的尿性，不就是想保持黎栎面前无所不能的形象拉不下脸去请教么？得，还有个人选，不要太感谢我——许应龙导演。”

    江淮眼神微动。

    林铭有些小骄傲。

    江淮站起身往外走，经过林铭身边时顿了顿，拍了拍他的肩。

    走了。

    ……

    林铭：就这样？就……这样？！不求你喜极而泣感激涕零什么的但好歹得有所表示吧？你这样我怎么好骄傲得起来啊！摔！

    *

    黎栎最近几天很忙。

    忙到什么程度呢？忙到没有时间和江淮通电话，忙到没能及时和黎爸爸和好。反倒是每天晚上没心没肺地一通电话打回家，结果黎爸爸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把电话给了黎妈妈，黎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老头子还在冷战呢……

    但她确实腾不开手。

    原因无他——《八卦小志》爆了。

    嗯，就是火了。

    但这个起火点并不是黎栎负责的栏目，而是另一个转搞娱乐八卦的版面。虽说都是搞八卦，但是跟八卦小报不同，八卦小志由于载体是杂志，更偏重的是一种对八卦的总结和升华以及点评……这么说有些人可能觉得太奇怪，不就是八卦吗，还说得那么高大上。黎栎最开始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后来等杂志出来特意仔细看了看，人家还真不是单纯做八卦。人家八卦组做的是风向，是趋势啊！而且没一期的八卦，就他们这些成日战斗在八卦第一线的人看来，还真没有一条是虚假消息，虽说碍于行业内的潜规则，许多背地里的东西没办法全部告知大众，可他们心里有数啊。我已经尽力地将真相摆出来，不黄不暴力，不高噱头不做标题党，至于你信不信……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而为什么这个版面火了呢，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上一期八卦栏目探讨的是当下娱乐圈假唱成风的趋势，文章里点出了许多众所周知和鲜为人知曾假唱过的艺人，特别是很多啼笑皆非的露馅场面，但最为精彩的还是那些以假乱真的高手。

    文章含沙射影还点出，除了演而优则唱的演员外，在许多出道已久极具实力的歌手中，依旧不乏凡公开场合表演即假唱的典型所在。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这么多年来网上探讨假唱的人不少，猜来猜去，也不是没有人点到。

    这下好了，粉丝们都觉得自家艺人“躺着也中枪”，纷纷奋起反击。

    有说“瞎你狗眼还爱乱吠”的，有说“假唱很正常啊能理解啊大家都这样嘛”，也有说“我们家艺人很努力的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之类，blablabla。

    可八卦小志立在将每一条八卦的内涵进行升华，也没有一味地贬低假唱。在分析艺人状态，市场需求，主办公司态度等等意愿这下，有许多假唱是“迫不得已”，可是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合格的艺人，首先要做到的是尊重观众，爱你们的粉丝要的从来不是完美，而是真心。

    不得不说，这部分的升华是得到许多人认同的。

    然而，坏就坏在，一位歌手又炸了，在微博上公然讨伐八卦小志。

    八卦小志也不能示弱吧，同样在微博上展开回忆。

    骂战一触即发。

    从此处可明显察觉，在当初某星出轨事件中与某星大战三百回合的老赵的身影……

    骂战愈演愈烈，也越来越偏。

    小歌星恼羞成怒，连“就算假唱不对反正我从来不假唱”这种眼中立flag的话都说了出来。

    热心地网友整理各种视频来打脸，可惜小歌星太久没有通告，视频都是往年的，像素渣的同时小歌星出镜率也着实感人。

    于是小歌星不满了，开始拿出身说事：“我一个毕业于xxx音乐学院的人，师从是a老，怎么可能假唱！”

    a老也是歌唱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多少知名的歌手歌唱家都曾师从于他，鲜少人不知。

    八卦小志官博这回什么也没说，反而是一个刚加v粉丝才三的微博出声了——“我就是你口中xxx音乐学院的a老，上过我课的学生无从计数，你也许也是其中一名。而你口中那篇空口无凭令你‘躺枪’就是我写的，如果你懂得尊师重道，就莫再固执了吧！”

    紧接着八卦小志发微博，感谢a老供稿。陆陆续续又有其他歌唱界大腕出声。

    ……

    那个小歌星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哑巴。

    事情发展的太快，教围观者叹为观止。

    事后有人分析，其实小歌星近些年来早已遭人以往，出声只是为了炒作自己博取焦点。可惜最后没把自己的热度炒起来，反而让《八卦小志》一夜走红。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栏目走红，带动整个杂志的销量和关注度，最终是将整个报社都带到了新高度上。

    于是人们或许也发现了，哦，原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早已跟以前不同了，他们的新闻开始更加关注真实，就算是八卦，也不再哗众取宠了。

    而这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有人发现了或许没有。

    ——一切的源头，从江淮处起。

    主编云：我们要一鼓作气，稳固新地位。

    于是——所有人——加班！

    黎栎为了筹划下一期的选题想到焦头烂额头发都要掉光，手里负责的几个新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而最火的八卦组人手严重紧缺，在老赵的强势要求下，黎栎在负责本组的同时，被派遣到八卦组协助工作……想把自己一撕为二！

    中午的吃饭时间极为短暂，黎栎就在楼下的快餐店解决，意外地接到了很久没见的小白的电话。

    “超人啊。”小白的声音依旧干净清澈。

    黎栎喝了口茶，暂时放下筷子，“小白啊，我几乎以为你已经失踪了。”

    小白嘿嘿笑了两声，跟以前一副样子，没变。

    “我决定好了。”

    黎栎微怔，神情认真了些。

    当初小白从江淮身边辞职时，江淮将他推荐进了自己公司的演艺部，当然，他暂时只是实习生，或者说练习生。江淮只是给他开了最初的那道门，进门后收获什么，走到何种地位，只能靠他自己的努力。

    但是小白其实一度对自己的选择产生质疑。黎栎没有办法给予更多的建议，她并不想干涉他人的人生。所以，她只能告诉他，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而现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要离开了。”小白说，声音中有种放下包袱的轻松感，“我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做演员，这并不代表我吃不了苦，也不是不热爱表演。只是这么久以来，也有过尝试，但那种感觉真的不适合我，我感觉压力如山，让我喘不过气。所以，我决定离开了。但我不会放弃表演，所以我打算去舞台剧的世界闯一闯，也许在那里我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黎栎听得出小白声音中对未来的憧憬，对舞台剧的憧憬。这一次，他一定会找到的，她想。

    言语的苍白在此时体现出来，有许多感慨，却无从说出口。那些鼓励的话，即使不说，他也一定懂得的。

    “我为你感到开心。”黎栎说，眼底带笑。

    小白的喜悦不言而喻，而在这通电话即将结束的时候，小白无意中说了一句话。

    “我今天在公司好像看到了黎教授，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黎栎挂了电话后就直接愣在了原地。

    黎爸爸出现在江淮的公司能做什么？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就那一个。

    于是脑筋飞快转动，各种脑洞接踵而来，想着想着就开始脸色发白。

    餐厅服务员从她身边走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黎栎匆匆起身，抓着手机回了办公室。

    组里的一个小姑娘正在办公桌前啃汉堡，眼睛不离屏幕，在修改之前被黎栎打回去的稿子，见黎栎进来，放下汉堡起身叫了句”组长”。她笑了笑示意你继续吃别管我，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审稿。可是看了半天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出现各种黎爸爸和江淮面对满而立的画面。

    话说这两人也并不是不认识的，之前还曾在一个剧组里短暂共事过。可无论黎栎如何努力回忆，也想不起一星半点关于两人相处时的记忆。

    得，肯定是忙着花痴呢。

    一整个下午黎栎就在纠结中度过的，导致工作毫无进展。临近下班时间了，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她幡然醒悟，这样不行啊！得问个清楚啊！

    于是，她终于拿起手机，拨了江淮的号码。

    耳边响起彩铃声，一首最近很热的新歌。黎栎第一次听见江淮彩铃是这个时还诧异地问他，然而江淮自己也不清楚，他跟电信那边有合作，话费这些都是电信公司直接提供，彩铃估计也是？他自己都不确定。

    黎栎还挺喜欢那首歌，只是在网上听和彩铃的感受却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拨打的号码联系着的是江淮吧。

    所以她就迷上了给江淮打电话，对方也不需要接，她就把手机扣在耳边，听那首歌反复地唱，直到机械女音响起，挂掉，再打。

    江淮看不下去了，说要把她的号码和他的绑定成家庭成员，这样她也可以换上那首彩铃。

    黎栎忙说不用，陈某某修个电脑带来一场艳照门，现在信息技术那么发达，指不定有什么危险隐患呢。

    江淮哭笑不得，说除非你在手机里存了我的□□，否则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黎栎听了一惊，接着脸上一红。嗯，因为脑补了江淮的□□。不过她还是拒绝了这个家庭套餐，那彩铃，如果不是在打给江淮的号码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不能否认的是，江淮这个提议让她着实美了好几天。

    那会儿江淮还没有跟她提结婚的事儿呢，就想到了“家庭”。彼时的黎栎倒也不会那么敏感，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也算半个即将踏入婚姻大门的人了，想法也渐渐有了改变。

    只是说到结婚，黎爸爸……哎。

    所有的回忆和想法其实都是几瞬息的时间，待江淮的声音响起时，黎栎拢了拢思绪，开口：“喂……”

    先说了些日常的对话，之后黎栎犹豫着切入正题。

    “我爸……今天是不是去你公司了？”

    江淮一顿，声音很轻但绝不会让人错听道：“嗯。”

    黎栎微微皱眉，小声抱怨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只是她自认为出口的是指责，是“江淮你知情不报这是错误的行为哦”的意思，然而落在某人耳中反倒像是撒娇。

    于是江淮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了：“本来想说的，你先问了。”

    黎栎撇撇嘴，显然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也对，听起来就像是推脱啊。

    江淮也没有隐瞒，如实道：“黎教授也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听说许导之前淘了几本古籍。”

    黎栎明白了。

    黎爸爸什么诱惑都能扛得住，唯独古籍，是除妻女外最大的心头宝。

    “我跟黎教授遇见是意外，当时他要离开，我刚回公司，一出电梯就打了照面……嗯，我当时有点紧张。”

    啊哈？黎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张着嘴没做声。

    江淮像是对她的反应了若指掌，低笑了两声，道：“我们聊了几句。”

    黎栎心头一紧，暗道□□终于要来了。

    哪知江淮会说：“不过说了什么暂时不能告诉你。”

    黎栎默默吐一口血，急切道：“为什么？！”

    江淮：“这是男人之间的问题。”

    黎栎：噗！

    “你这是搞性别歧视！”

    江淮悠悠补充：“或者说女婿和岳父之前的问题。”

    黎栎：……

    “所以只能由你的丈夫来解决。”

    “……”

    *

    说是这么说，可等结束通话后，江淮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苦思之中。

    许应龙导演确实提供了不少切实的信息资料，可仅限于“如何用物质讨好黎家岳父”这一课题上。可显然讨好是并不足够的，真正需要的，是打动。

    江淮沉默了一阵，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文档。

    *

    黎栎收拾好包走出了报社大楼，犹豫了三秒，给黎妈妈打电话。

    半晌电话被接起。

    黎妈妈：“喂——”

    黎栎勾起嘴角，迷迷糊糊地拖着尾音道：“妈咪——”

    电话那头的理解妈妈顿时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黎栎自己也被雷的不轻。

    轻咳一声，

    “妈，你在做什么呢？家里今晚吃什么？”

    黎妈妈鼻子哼了一声，“怎么？要回来吃饭啊？”

    黎栎赔笑道：“方便吗？”

    黎妈妈突然就恼了，“怎么？现在回自己家都有不方便了？！果然是有男人的人了，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家不是家了！”

    “不不不不——妈你别激动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哎！我这不就是怕我爸还在气头上呢嘛！”

    “你爸还在气头上你就不回来啦？！你也知道你爸生气了呀？！那你怎么就不哄哄他呢？！你明知道你爸是个什么脾气，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你，你还这么跟他犟！”

    黎栎心里一酸，嘴上负隅顽抗地倔强道：“爸爸他最疼的是您啊，嗯，我是第二么。”

    黎妈妈冷哼了一声。

    黎栎知道这事的错在她身上，更不可原谅的是她还以鸵鸟心态借工作之名将事情晾了好几天。

    想到黎爸爸一把年纪了（这话让黎爸爸听到了可是要不得了了），万一被女儿给气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得了！

    黎栎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该打！

    黎妈妈哪知道自家闺女心里的那点弯弯道道，还以为她半晌不说话是把话听进去了，愧疚着呢。哪里会知道不仅愧疚了，还把开始忏悔了呢。

    也是越急越乱。

    片刻后，黎妈妈忽然叹了口气，说：“黎栎啊，其实你爸没有真的生气，你以为他冷着脸不和你说话就是真的生气了，可是哪有父亲会真的生女儿的气呢，何况他还那么疼你。他……他就是有些赌气！赌气你有了男朋友不跟他坦白而是选择隐瞒，跟赌气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商量都没商量就答应了……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我们撞见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这幸好你还只是口头答应了，万一你哪天突然拿着结婚证回来了，才要把他气晕呢！”

    黎栎越听越愧疚，鼻子早就变得红彤彤。有些想哭，拼命忍着。

    黎妈妈：“我是想不明白你干嘛瞒着，我跟你爸又不是那种封建大家长。就算真的对娱乐圈的人有意见，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们还不是得妥协的？”

    “妈……”黎栎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你们会答应吗……”

    黎妈妈又想生气又想笑，最后只能板着脸冷声道：“我连人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

    “哦……”她有些手足无措。

    终究是黎妈妈又软和了态度，道：“你爸爸年纪大了脾气渐长，越活越小孩。不过有一点你要知道，不论是谁，听到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掌上明珠要被别的男人拐跑，都是受不了的。你爸爸这是算冷静的了，你是没见过夸张的——”

    黎栎静心听着，眼底是止不住地笑意。

    这晚黎栎是回家吃的。

    从黎妈妈那里吸取了经验，她主动去书房，晚上黎爸爸的手腕，甜腻地叫了声爸爸，然后拉他去吃饭。

    果然，黎爸爸的脸色似是渐有好转……

    黎栎和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黎爸爸轻咳一声，指骨敲了敲桌子，“专心吃饭。”

    黎栎偷偷笑了。

    叮咚。

    门铃在响。

    黎栎筷子一放，“我去开门——”

    绕过餐厅和玄关来到门口，她打开了门。

    楼道的灯亮着，但光线并不强。照射在眼前之人身上，勾勒着周身轮廓，仿佛隐隐发光。

    竟然是江淮。

    黎栎在本能的驱使下，先是一喜。

    接着身后传来声音：“黎栎，是谁啊？”

    此时此刻，似乎并不适合为见到男朋友而激动呢。

    黎栎身子一瞬间便僵住了。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黎栎半晌没说话，黎妈妈走了出来，边擦手边说：“是谁——”

    顿住了。

    那一瞬间的表情十分微妙。

    并不是“女儿的男朋友上门”，更像是“大明星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惊异……

    幸好，一秒不到的时间，黎妈妈回过神来了。

    黎栎眼睛不眨地盯着江淮，神情空白。

    江淮在黎妈妈露面的那刻起，脸上就挂着自然的微笑，此时微微躬身，道：“伯母您好，没有打招呼就前来，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唐突。”

    黎栎依旧空白中。

    黎妈妈受到的“惊吓”显然并不比女儿少，扭头看到女儿没出息的样儿，轻咳了几声，表情复杂地开口：“哦，哦…江、额，先进来吧。”

    说完转身先进去了。

    门口暂时只剩下黎栎和江淮。

    江淮一手提着东西，关好门后瞥了眼黎栎，曲起手指敲了下她脑袋。

    脑门儿一疼的黎栎终于回过了神，朝身后看了一眼后，拽住江淮的衣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江淮想自然地笑一下，让女友能够放松些，不过牵起嘴角时发现嘴角有些僵硬，自然不起来。

    咳，好吧，其实他也很紧张。

    地点敏感，他只能轻轻拍了拍黎栎的腰间，说：“我来上门提亲。”

    黎栎：……！！！要炸了！！！

    “你你你你你——”

    江淮淡定道：“先进去吧。”

    黎栎拽住他：“你应该先和我说的！”她心脏都快吓得跳出胸膛了！

    “嗯，是有些欠妥。”他不想承认，是担心黎栎退缩反悔。

    “既然知道你——”黎栎话没说，屋里传来黎爸爸的略显严肃的声音。

    “干嘛呢还不进来？”

    黎栎瞬间收声，紧张地看了江淮一眼。

    江淮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率先走了进去。

    黎爸爸和黎妈妈坐在餐桌前，黎爸爸在主位。

    黎栎看到了：……明明刚才那个位置还空着的。

    但不得不说，换了位置的黎爸爸气势也涨了许多。

    江淮开口道：“黎老师，打扰了。”

    黎爸爸抬眼，十分威严地看过来，黎栎跟着浑身一紧。

    黎妈妈适时开口，打破了略显严肃的气氛，“吃饭了吗？一起坐下吃些吧。”

    江淮其实已经吃过了，但他依言坐了下来。

    黎妈妈进厨房为他撑饭。

    黎爸爸在喝汤。

    黎栎在发呆。

    江淮……嗯，江淮第一个开口了：“黎老师，许导托我给您带了几本古籍，说是那天答应您的。”

    黎爸爸问眼，“嗯”了一声，“你费心了。”

    黎妈妈将饭放在江淮桌前，满满的一碗，“你第一次来，也没什么好菜招待，只能将就一下了。”

    江淮：“哪里，家常菜就是最好的。”

    黎栎在一旁轻轻扯了扯江淮的袖子，等对方转过来时，很是担心地小声说：“你真的还没吃饭吗？吃不下别硬撑啊。”

    江淮桌下的手握住她，“别担心。”

    黎栎很担心，“比如我帮你解决一半吧。”说着就打算付诸行动。

    江淮正要说不用，黎爸爸：“咳——”

    黎栎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低头扒饭。

    这顿饭吃得一点也不轻松，黎妈妈在和江淮进行简单的交流，大多围绕着电影之类的，黎爸爸沉默，黎栎也沉默。她一颗心都在回答妈妈问题的江淮身上，深怕黎妈妈问出什么尖锐的问题，也担心江淮会不自在，所以几乎是扒两口饭眼神往江淮脸上绕一圈。

    目光炙热地让主人公想忽视都没办法。

    江淮刚回答完一个问题，顿了顿，转过头来，给黎栎夹了块排骨，说：“别光吃白饭。”

    黎栎：“……”完了，不敢看另两位的表情了。

    接下来的时间，江淮开始了定时投喂的行为。

    一旦黎栎陷入扒白饭不可自拔时，他就跟耳朵上长了眼睛似的，准确地将菜夹到她碗里。

    黎栎无法，只能埋头苦吃，渐渐地紧张的心情也忘记了。

    吃过饭，黎栎陪江淮坐在客厅，黎妈妈切了水果出来，黎爸爸则在吃过饭第一时间就回了书房。

    趁黎妈妈进厨房的空隙，黎栎问：“接下来怎么办？”

    江淮表情有些严肃，说：“我也不知道。”

    黎栎：“……哈？”

    “咳。”他脸上显出一丝尴尬，淡定被打破不少，“我也是第一次上门提亲，新手，没经验。”

    黎栎：……没准备好还敢搞突击！

    这时，黎妈妈从厨房里出来，忽然开口：“黎栎啊，跟妈妈下楼散散步吧。”

    黎栎第一反应：“哈？为什么？”

    她并没有要散步的*啊……

    黎妈妈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目光，黎栎表示有些get不到。

    江淮轻咳一声，主动开口：“去吧，下楼走走。”

    凡事有因必有果，黎栎花了三秒领悟了散步背后的真义，事实就是这是个不容她拒绝的提议……

    临出门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江淮立于客厅中，头微低，侧脸在灯光中仿佛散发着光晕，却有不一样的紧绷感觉。

    他……是在紧张吧。

    待黎栎母女出门后，江淮独自静默了一分钟，终于，深呼吸，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走向似乎等待已久的书房。

    *

    下了楼，黎栎还在小声嘀咕：“干嘛一定出来啊……”她好担心江淮啊。

    黎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瞅她一眼，冷声道：“你说呢。”

    这声音冷得黎栎瞬间回神，转头一看果然黎妈妈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于是立即挽住胳膊，软声道：“妈……”

    撒娇功力十年如一日，黎妈妈脸色果然好转。

    但有些问题还是一定要问的，“你怎么没说他今晚要来？”

    黎栎微微皱眉，如果她说自己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认为江淮过于冒失？但如果说知道，又有知情不报的罪名。

    正纠结着呢，又听黎妈妈自问自答似的说了一句“嗯婚都求了也是该上门了”。

    “……”

    母女两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走在安静的小道上，路灯相伴，闲适静谧。黎栎自从工作后，过的就是颠三倒四的生活，父母也清楚，虽然很担心但他们向来尊重她的选择。尤其她后来又搬了出去自己住，愈发减少了和父母相处的机会。而黎爸爸有时也要外出研究，许多时候家里就剩下黎妈妈一个人。

    想到这里，黎栎心生愧疚，同时挽紧了妈妈的胳膊，脑袋靠过去。

    黎妈妈心里是受用的，嘴上说：“别以为撒娇示弱我就能轻易原谅你。”

    黎栎：“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妈——”

    黎妈妈：“……”竟然开始耍赖皮了。

    黎妈妈不做声，黎栎却仿佛看到了希望，一鼓作气道：“妈，原谅我吧——”

    “哼。”黎妈妈轻哼一声，终于软化了态度，开口，“哪有父母真的孩子生气的。瞧你这出息。”

    黎栎嘿嘿傻笑，末了不忘说：“您也帮我劝劝爸爸呀。”

    黎妈妈瞪她一眼，说：“你爸爸最疼的就是你，你以为他会这么的跟你生气？他就是倔着一口气，等你主动去讨好他呢！就用你现在的态度撒娇个几声，你看你爸还能倔多久？”

    “哦哦……”黎栎表示受教了。

    黎妈妈这时忽然叹了口气，“

    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呢。”

    母女俩走到一处长椅时坐了下来，感觉到妈妈有许多话想说，黎栎默不作声地聆听。

    “好像昨天你才刚出生的样子呢，一眨眼，竟然都到了嫁人的年纪呢，怎么就长得这么快呢。”

    黎栎眼睛蓦然一红，幸好夜色已晚，不会有人注意到。

    “我怀你的时候，你爸爸他就整天念叨着想要女儿。还不愿意提前知道性别，非说到时就没惊喜了。你出生后果然是女儿，把他兴奋地三天没合眼。可后来又因为工作的原因，聚少离多。那时候你还小可能不记得，有一年你次你爸爸外出了两个月回来，你已经忘记了他，一见到他就吓得直哭，抱也不肯让抱，那时候他背着我还偷偷流泪了，我也没告诉他我看见了。”

    黎栎揉了揉眼睛，黎妈妈也当作没看到，继续说：“这几天呢，你心里难受，我们也难受，尤其是你爸。我真想好好骂你一顿，可话到嘴边又舍不得……”说到这里，黎妈妈顿了几秒，“别怪妈妈多事，女儿出嫁是一辈子的大事，所以我问了许多人……嗯，都说江淮人不错，沉稳，可靠，虽然身在娱乐圈但向来洁身自好……哎，我也算是放了大半心了。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但做母亲的都是这样，总是不放心。”

    黎栎眼睛红彤彤的，靠在黎妈妈肩上，随着妈妈的话心里也酸涩涩地，忍不住说：“我不嫁了妈，我就陪着你们。”

    “说什么傻话。”黎妈妈拍拍她脸，比激动的黎栎要淡定许多。该有的感慨和心酸这两天已经体会过许多遍了，这会儿只剩下女儿即将出嫁的怅然。她拉着黎栎起身，“走了，该回去了，你爸估计也说的差不多了。嗯，他应该比我啰嗦些……”

    月光下，黎栎安静地挽着母亲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仿佛时间从未溜走。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回到楼下时，意外地看见了江淮，正站在楼下的路灯旁，像是在等他们。

    黎妈妈简单地说了两句后就上了楼，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他们。

    路灯下，江淮很轻易地看见了她通红的眼眶。

    很多话，不用说也能明白。很多心情，不用问也能体会。

    江淮指腹从黎栎眼眶下轻轻划过，接着将人揽入怀中。

    黎栎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能够听见有力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仿若世上最动听安心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江淮开口说道，“第一次演戏，第一次见粉丝，第一次获奖……都没有过这样的心情。黎栎啊，谢谢你。”

    黎栎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体会到这种奇妙的心情，我很紧张，也真的很开心。”在娱乐圈里待久了，总是很难见到普通夫妻的生活。但也并不是没有。每当见到了，江淮总会忍不住羡慕，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样隐秘的渴望隐藏得极深。直到黎栎出现，将其一点一点拽了出来。

    许多前所未有的心情，许多从未想象过的体验，他如今都正在经历或者即将经历。所以真要说什么，唯有感谢。

    因为遇见你，我的生命变得更加完整。

    两人沉默地拥抱了一阵，偶有经过的路人，视线短暂地他们身上停留几秒后，迅速离开。

    半晌，黎栎微微一挣，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江淮牵着她沿着小路往外走。

    黎栎这才想起来要问的事，“你怎么会在楼下？难道我爸爸……把你赶出来了？”

    这是什么联想。

    江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在等你。”应该说，迫不及待想看到你。

    “为什么？”黎栎不解。

    “你说为什么？”江淮反问。

    她苦思，是啊，为什么呢？

    又抬头去挂差江淮的神情，轻而易举地发现他嘴角按耐不住的笑意，和星幕般闪亮的眼睛，某个答案在脑中渐渐成形……黎栎眼睛越瞪越大，“你的意思是——”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顺利吧。

    爸爸他——

    “黎栎啊。”江淮迎着她激动的目光，叹了一声，“你有一个好父亲。”

    一句话，令黎栎眼眶湿了。

    江淮无奈，只得再次把人揽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劝道：“别哭了啊。”

    把人送到了停车处后，江淮又载着黎栎把她送回了楼下，一个晚安吻后，黎栎独自上楼回了家。

    回到家后，黎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声音，头也没回地开口：“终于腻够了？”

    黎栎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蹭过去，挨着妈妈不说话。

    嘴巴里被塞了块儿苹果，肩膀被推了下，“快去找你爸吧，等你很久了。”

    “嗯。”黎栎乖乖起身，往书房走去。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紧张的。敲了敲门，听见里头想起咳嗽声，才推门进去。

    黎爸爸坐在书桌后，手里捧着本书正在看。

    她以前最爱来黎爸爸的书房玩，彼时黎爸爸就总是捧着书在看，无时无刻。有时候会带着黎栎一起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总是吸引不了小时候她的注意，于是只好换成带着插画的书籍，黎栎坐在爸爸怀里，一边看画一边听黎爸爸讲那些并不很懂得知识，长期以往，竟然也记下了许多。

    “站那儿做什么？”

    响起的声音唤回了黎栎的注意，这才发现黎爸爸已经放下了书，坐在那儿等着自己过去。

    黎栎抿了抿唇，走过去，就像小时候一样环住了爸爸的脖子，小声唤道：“爸爸。”

    所有的愧疚和抱歉都藏在声音里。

    黎爸爸沉默了几秒，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黎栎不松手，“不大，我还是小孩。”

    “哼。”

    好一阵，没有人说话，直到黎爸爸忽然叹了口气，说：“转眼都要出嫁了呢。”

    黎栎心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谁说要嫁人了，我要陪着你们。”

    “我和你妈妈却不能一直陪你走下去。”

    多难过的事实，这世上最亲密的父母，却注定无法陪伴子女走到最后。

    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大，父母也终将老去。

    将女儿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那代表了一个父亲最大最真挚的信任。

    黎爸爸不是一个爱煽情的人，察觉到酸涩的眼眶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后，就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黎栎赶出了书房，“这么大人了还撒什么娇，去去去，早点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等黎栎出去了，才在背后抹了把眼角。

    过了一阵，书房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黎妈妈。

    夫妻多年，女儿意识不到的，身为妻子，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黎妈妈走过来，拿起书桌上摆着的全家福，说：“还以为你要在犟一阵呢。”

    黎爸爸不满地哼了一声。

    “说说，怎么就松口了？”

    虽然是必然结果，但黎妈妈还是十分好奇。她跟黎栎说得都是真的，近来确实找不少人打听了江淮为人，那么除此之外呢？

    黎爸爸也没说什么，直接拿起桌上一个文件夹，从中取出几张信纸，交到黎妈妈手上。

    在黎妈妈看的时候，他同事说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提出退出娱乐圈这样的话。我和他说了我们都是开明的父母，但江淮自己很坚持，这两张纸上的东西，也看得出是用心写了的。”

    黎妈妈同样为自己所看到的感到触动。

    薄薄的两页纸上，一封充满诚意的信，写下的则是江淮对未来人生的构建。

    *

    江淮用了将近一晚上的时间，才完成这封“计划书”。虽然友人给他支了许多“高招”，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将自己最想做最想说的写下来。

    他已经在娱乐圈风风雨雨走过太久了，对于这个浮华的圈子，他并没有太多贪恋，更多的只是纯粹对演戏的热爱。但江淮早已走过巅峰，年轻时充沛的热情是不可能找回来的。事实也确实如此，近些年来江淮的工作也逐渐减少，拍戏在精不在多。

    选择结婚，就是要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他将要有妻子，未来还会有孩子，职业的特殊性要求他必须做好保护好妻子孩子的充分准备。

    思前想后，他最后的选择就是淡出娱乐圈。当然，并不是彻底离开这个圈子，而是逐渐转为幕后。这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是他此前就产生的只是仍然模糊的人生计划。而黎栎的出现，令这份计划提前清晰起来。

    并且这也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目标，仍然需要几年的时间作为缓冲。

    他想把最好的给黎栎，但很多时候越是这样想，越不知道还能够给什么，越觉得远远不够。

    人生有幸得一人相伴，他想，自己大概是前生修了太多的福吧。

 第48章 完结章

    完结章

    春暖花开的时节，黎栎挑了个晴朗的日子，找主编谈了谈。拒绝了主编此前提出的出国学习交流的提议。现在她的工作基本全部偏重在杂志这边，外出蹲点守明星的机会已经趋近于零了。同样的，小美也成了小组组长，手里实习生数位，每天精神抖擞着，时不时给她分享个八卦。而自从她知晓了黎栎和江淮的关系后，反而对黎男神的感情渐渐平淡了。

    用她的话来说：“从前男神就是那天边的星，遥不可及。现在男神落到了凡间，神秘感顿时就没了。果然距离产生爱。”

    黎栎：“……”

    话说回来，对于黎栎的决定，主编并没有感到意外，很轻易地接受之后还开了句玩笑：“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离开呢。”

    黎栎微愕，“为什么？”

    对上主编笑意分明的视线，忽然明白过了什么。

    于是黎栎沉默了几秒，索性说道：“我可能……快要结婚了。”

    正准备喝口水的主编差点一口喷出来，咳了半天，“什、什什什什什你说什么？”

    这反应出乎黎栎的意料啊，她还以为是主编知道了。

    主编：“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好吧，我只是有点猜测而已，但哪知道你们进展这么快啊！”

    黎栎：“……”

    淡定下来后，主编旋即乐呵起来，“结婚好啊，结婚太好了！从江大影帝关照我们小报后我就觉得你俩肯定不一般，你怎么不知道？嗯，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反正就是有稍微照顾些吧。不过因为江淮后来很多的专访都给了我们小报，而且，咳，我们也努力让八卦更高级了许多，所以报社的地位也是蹭蹭蹭上涨啊。不过小黎啊，现在才告诉我你可不厚道啊，好好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总之结婚好啊！”

    激动完了，又犹豫地问道：“那这边的工作……你会离开吗？当然，我是不希望你走的，但是我知道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不会的。”黎栎说：“我很喜欢小报，所以除非主编您不要我了，我是不会离开的。”

    主编顿时眉开眼笑。

    黎栎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虽然江淮此前确实有过类似的提议，并且一度让她有些排斥，但是现在的江淮表示充分尊重她的决定。工作的原因聚少离多是常态，两个人在一起确实也需要互有退让。去江淮团队工作似乎是最适合的选择，也会令许多人为之羡慕，但那并不是黎栎想要的。但她也心知目前的状态并不能长久，所以再等等吧，再过几年。至少现在，先让她能够为喜欢的事情努力。

    *

    到了晚上，黎栎去江淮家吃饭，进门后饭菜已经摆好在桌上。

    听到声音的江淮从书房里走出来。

    黎栎惊讶道：“你怎么做了这么一大桌菜？”两个人吃不完的啊。

    江淮环着她的肩，先放下包，然后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黎栎到时早已习惯于他的注视，一边抹洗手液一边从镜子里看着对方的眼睛，等他回答。

    江淮想了想，说：“心情好，做完才发现做多了。”

    等她坐下了，才发现这一餐真的极为丰盛。

    江淮的手艺自然没话说，因为时间不允许每日吃到他做的饭菜，但正因为这样才更显难得和珍贵。反正就是吃得多了，她很嫌弃自己的手艺……

    “哎，我的胃越来越刁了。”然而‘都是你的错’这种话说不出口，万一以后没得吃了咋办。

    江淮自己动筷子的次数反而比较少，他近日接了一部古装戏，虽然距离开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因为角色要求，他从现在起就得控制进食。

    当然，在开拍之前，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黎栎已经放肆地敞开肚皮吃了，但成效甚微。最后是江淮阻止了她，硬拉上想要瘫痪在沙发上的她下了楼。

    嗯，散步有助消化。

    小区的绿化和安保做的都非常好，晚上走在小道上很久都看不见一个路人。

    “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很忙？”黎栎想起了自家那个年长的小区，虽然年纪大了，但更有生活气息，就连自己另外的那个小公寓，也时有热闹的时候。

    她一手挽着江淮的胳膊，她并不经常走路的时候用这种姿势，太粘人。她更喜欢两个人，江淮拉着她往前走的感觉。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机会一起走在街上。

    这会儿因为姿势的缘故，两个人挨得很近。黎栎说话的时候就得仰着脖子，江淮甫一低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愣了下，嘴角带起笑意，动作自然地低头，用额头蹭了下她的。

    这个动作太突然又太特别了，让黎栎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往四周看。

    “没关系。这里很少记者能进来。当然，如果拍到了也挺好。”

    接着，江淮在黎栎后知后觉的脸红中说道：“我以前不会自己下来散步，所以不知道，但应该是很少人的吧，现在的人工作都很忙。以后我们只要有时间，都可以下楼散步。”

    好居家的话题……黎栎默默地捂着自己红红的脸，低低嗯了一声。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了些，才说：“我们以后住在这里吗？”

    江淮意外地沉默了半晌，才说：“其实……我另外置办一处房子。但是，置办完才意识到，离报社有些远。”

    其实此前想的是，如果黎栎能够来到他的团队工作，那么这些问题都将不存在，但是他还是决定尊重黎栎的选择。

    “哦……”黎栎想了下，“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最重要的是……已经来习惯了。

    “好。”江淮柔声道：“过几天我让人来重修装修，一切就交给你了。”

    黎栎眨眨眼，想说推拒的话来着，然而在发现江淮眼底的几抹期待后，默默地将话咽了回去。

    那她就……试试？额，毕竟将会成为自己的家呢。

    与此同时，黎栎还发散性思维地想起了自己的那所小公寓，唔，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小窝，好几年的感情呢，唔，还是留下吧。

    前几晚离开时，都是江淮开车送她回去。今晚要出门的时候，江淮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说：“今晚住下吧。”

    黎栎：“……”

    倒不是没住过，其实还住过听多次。但自从两人结婚的事情定下，却像是约定好似的，黎栎每天乖乖回家，江淮每天乖乖地送她。今天突然听到他这么说，她便有了中很特别的感受……仿佛会发生些什么的预感。坦白来讲，对于yy的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似乎有那么一点期待啊。

    然而，江淮说的住下就真的是住下，洗澡时为她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睡衣，洗完澡帮她吹了头发，九点多为她热了杯牛奶，盯着她喝完后，到了十点准时催她去睡觉。

    黎栎：“……”

    说好的要发生些什么呢！

    直到被放平在床上，捻了捻被角，黎栎还没回过神来。

    江淮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床沿边，轻轻隔着杯子拍打着她，哄小孩睡觉一般。那是小时候黎妈妈才会做的事情。

    黎栎就这么睁着眼，平静地注视着他。

    半晌，江淮用指尖，从她的眼角抹过，说：“闭眼，睡觉。”

    黎栎：“哦。”

    听话地闭上了眼。

    于是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似梦非梦间，好像一直有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肩，偶有温热柔和的气息，从眉间掠过，仿佛一道亲吻，赋予了整个世界的温柔。

    黎栎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梦，梦里她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梦醒之时，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却碰到了一个胸膛。

    不知什么时候，江淮躺在了她的身侧。

    两人共用着一张被子，姿势亲密。

    窗外天色已亮，她睁着仍带睡意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江淮的睡颜。

    末了，想要伸手，去描画对方的轮廓，却被指尖的一点闪光夺取视线。

    ——她的无名指处多了一个东西。

    黎栎半晌无法回神，呆愣地盯着自己的手，直到——

    直到她的手被另一支手握住。

    江淮已然醒来，将她的手带到唇边，凑近晨光中微闪的戒指，轻吻落于其上。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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