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图书由(落樱倾卿)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子宁不嗣音 作者:莫子七 文案:   一个满脑宅基腐的水利工程院工科女,遇上了颜值完爆GV的冷面攻,宁嗣音从此有了一个伟大的梦想——把程子颐掰直。   程子颐:我什么时候弯过   宁嗣音:x年x月x日,第一次见面你在我脑海里弯过   宁嗣音:追你还不是因为你整天敲键盘手指长   听说手指长某功能特别好   程子颐:我不养狗也不养猫,我只养你   听说养猪可以致富。   工科宅基腐小清新 VS 神秘冷面黑客房东   小伙子,好样的,能让我那么喜欢你。   小傻子,我已经偷偷宠你很久了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天作之合 欢喜冤家   主角:宁斯音、程子颐 ┃ 配角:其余若干人等 ┃ 其它:倒追甜宠 ==================   ☆、Chapter 1   楔子   诗经 《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宁嗣音:小伙子,好样的,能让我那么喜欢你。   程子颐:小傻子,我已经偷偷宠你很久了。   第1章   宁嗣音已经遇到这个秀色可餐的小男生两次了,这一次,是第三次。   之所以注意到这个人,首先自然是因为他的长相。   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喜欢穿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中间,露出来的手腕纤细如竹,牛仔裤显得有些宽松,想必是因为太瘦,整个人显得有些弱不禁风,有些白面书生的感觉。   这应该是常人对少年的第一印象,而宁嗣音用两个字就概括了她对少年的第一印象——小受。   注意到他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两次都和她乘电梯到同一楼层,只不过,他走进了她的对门。   他并不是她对门的邻居,因为他是按门铃等里头开门才进去的。   而那个传说中帅气的邻居,她搬来这里两个月了,还未曾见过。   那个邻居,还是她的房东。   今天宁嗣音一出电梯,就看到少年站在对门门口,正在按门铃,他手里照例是提着一个购物袋,她看了一眼,和之前一样,都是饮料,水果,还有速食食品。   听到响动,少年下意识微微偏头,也看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宁嗣音。   两人都是有些尴尬的,碰到过两次,一起坐过两回电梯,到同一楼层,怎么也算是面熟了,但是又没有熟到要打招呼的程度,但是既然已经四目相对,宁嗣音抬手,“嗨。”   少年一愣,没有回应,她感觉气氛更尴尬了,于是讪讪地收回手,从包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才听到少年细声细气地说,“您好。”   宁嗣音转身,微笑点点头,压制不下好奇心,往前凑近了一些,指指紧闭的房门,“你来找对面这家人啊?”   “嗯。”少年点点头,一个字都没有多说,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她歪头,循循善诱,“他是你什么人啊?”   少年抿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忽然门就打开了,伴随着开门声的,还有冷淡的人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咦,谁在说话?   少年被一只有力的手一拉,离开了宁嗣音的视线。   她的眼睛盯在他的手上,左右不过几秒的时间,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男人往屋里走的背影,和少年合上门时抱歉的眼神。   那个男人,就是她的邻居兼房东?   他刚刚抓着少年的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小麦色的肌理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更显出了健康的光泽。   而他的背影,逆着光,光晕侵蚀了一部分轮廓,身型看起来诡异的颀长,上身穿着略宽松的烟灰色卫衣,还是看得出身材硬朗,很高。   可能真的如母上大人董岚青女士所言,对门房东是个帅哥。   关上自家门,宁嗣音脑海里回响那句霸道冷清的警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攻性十足!   配上白嫩嫩的粉面小受,基情四射啊!   她已经可以想象,对面门关上以后,是什么样的情形。   壁咚,购物袋落地,挑起下巴,啃上去,厨房羞耻play......   绝对比GV有看点,这种cp居然让她给撞见了,嘤嘤嘤,捂脸。   脚一蹬脱掉鞋,换上拖鞋她就蹭蹭蹭地跑到沙发上躺着,拿起平板打开扣扣和邓冉报告隔壁神秘房东的新情况。   邓冉是宁嗣音在家属院里一块儿长大的死党,小时候几乎天天吵架,在学校吵得天翻地覆,王不见王,晚上回来消了气,第二天还是手拉手去学校,这么一直从小学到高中,大学邓冉就出国留学了,如今留在日本工作,一年回来一两次,虽然见面不多,但是因为一直保持联系,仿佛还在身边似的。   宁嗣音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跟邓冉吐槽了她的极品房东,没想到她一说完,她口中“极品”,到邓冉那里,就成了真的极品了。   搬家那天,宁嗣音在小区门外等了半小时,传说中的帅气房东还是没有接电话,她趴在保安室门口,可怜巴巴地冲门卫笑,“大爷,我真是今天搬过来的住户,您看我长得也不像骗子对不?您就帮我拨一下A单元801的视频行不?”   门卫大爷正了正鼻骨上的老花镜,视线从桌面上的报纸转到宁嗣音脸上,他慢悠悠地合上报纸,“小姑娘,整栋小区只有A单元801没有接视频,老头子我可没得办法。”   “为什么?”   大爷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您有没有801的电话?”   “801没有装电话。”   “那......您可不可以上去帮我敲个门?”   “我都在这干了两年了,就这么一栋楼,住户我都认齐了,801那位,见都没见过几面。”   这时候有一对母女从里面出来,跟大爷打招呼,双方关系颇为熟敛的样子,大爷回头对宁嗣音笑笑,用表情告诉她——喏,我没有骗你吧,老头子我人缘这么好,就是不认识801那位。   宁嗣音仰天叹口气,坐在自己的超大号行李箱上,给母上大人打电话。   “音音啊,你是今天注册吧,搬家了吗?”   “妈,你找的什么房子啊,房东把我晾在小区门口半小时了,签合同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拿好门卡呢?”   “那房子怎么了,高档小区,安全有保障,你现在进不去就是最好的证明。”   亲妈!   “那皇后娘娘您现在告诉我,房东手机打不通,房里没有视频对接,还没装电话的情况下 ,我要怎么拿到门卡拿到钥匙住进去?”   “不接电话?你等着啊,我打个电话,很快。”   刚挂电话,一条短信进来,内容很诡异。   “已通知门卫放行,门卡和钥匙在门口黑色盒子里。”   更诡异的是号码:000000   六个零。   那边门卫果然叫她,“小姑娘,801打电话来让你上去。”   她拖着箱子走进去,走过门卫室忽然想起那个号码,倒回去问:“大爷,刚刚打电话过来的号码是多少啊?”   大爷掂一掂老花镜,按亮座机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奇怪了,怎么没有记录了呢?你这么一说我刚刚好像看见显示801?”大爷自顾自地嘀咕,“不对啊,801没有座机,楼里座机号码都是八位数……”   宁嗣音忽然觉得,脊背一凉。   整个小区就一栋楼,她很快就到了A单元8楼,802门口果然有个黑色小盒子,盒子甚至没有封口,她拿起来,在里面拿到钥匙和门卡,忍不住看了一眼801紧闭的房门。   这个人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大佌佌地放在门口,这到底是信任物业管理,还是有恃无恐啊?   为什么就不能下楼接一下她,尽一尽房东的义务,再不济,她上来了当面把东西交给她也行啊,当个招呼不应该吗?这住对门以后还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作风诡异,画风清奇。   而邓冉说了,这叫神秘,“说不定是什么大隐于市的大神,或者是间.谍!”   宁嗣音默默扶额,感慨少女脑洞大开,进而加入了她的脑洞,如果是个神秘的间.谍——我的邻居是间.谍,那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啊!   此后两人聊天或者视频,邓冉都会问一嘴:“你见到你的房东了吗?”   可是在她搬过来的这两个月里,对门奇怪的访客她都见过两次了,就是没有见过本人。   说奇怪,是因为来人都是晚上来访,是一个看着就不简单的人物带着一个随从,两次看到的面孔不一样,但是气质如出一辙。   宁嗣音习惯晚上去逛超市,上一次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秒,听到外面一个人在说:“他怎么会允许他对面住着个人?”   她开始有些担心,自己和邓冉的脑洞会爆裂,最后想象的东西全都尘埃落定,成真。   她又有些小激动,诶嘛,想想就神奇!   今天这么一见,宁嗣音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房东是个gay,毋庸置疑,估摸着是心理有些问题,不喜欢见到女生,不喜欢的程度发展到,不愿意出门。   这设定简直比小说里的禁欲攻还有意思啊,这类强攻,生活唯一的兴趣就是,凌虐他家小受,而小受弱不禁风,虐坏了还得哄,萌,萌一脸!   瞬间脑补出禁欲攻第八字母文一万字。   邓冉似乎已经把“房东”设为关键字,宁嗣音这边消息刚发出去,那边几乎秒回,视频邀请。   “帅吗帅吗?”   “背影,帅。”   “一个背影你也敢咋咋唬唬!”   “重点是,攻性满满啊,就上次看见那小受,和他,配一脸!”   “就这点剧情你就说人是攻,你有什么依据?”   宁嗣音对着平板翻白眼,“腐女看男人,需要依据吗?不带吹的,我就看一男人胳膊我都能知道他是直的还是弯的,就对门那样的,怎么可能喜欢女人!”   她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新文开更啦~ 打滚求包养啊,讨个好彩头(星星眼) 让雷淹没我! ———————————————— 写完顾安让我发现了自己的很多问题 其中也有小天使的建议和鞭策 我希望子宁不论在剧情还是文笔上 都有一定的提高 ———————————————— 这一次不管在前期准备工作上,还是学作手法上 都比上一本要用心,我希望能看到成效 黑客,和水利,都是小七之前从未接触过的 所以包括阅读专业书籍,还有蹭水利学院的课,骚扰水利学院的老师 请计算机大神吃饭聊天求梗 都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其实写文也是提升自己的过程 我希望在文里能慢慢地显现出来 ———————————————— 收藏小七的专栏吧 一起来开启脑洞啊~ 点我!小七的专栏打滚求收藏 ———————————————— 小七微博:莫子七seven 读者□□交流群:115784097 ———————————————— 诶,这个天使,看完了,留个名喂 诶诶诶,前面那个霸王,站住!   ☆、Chapter 2   宁嗣音停下高谈阔论,竖着耳朵听,门铃还在响。   那边邓冉也听见了,问她:“谁啊?”   摇摇头,她放下平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走了两步才意识到在自己家里,于是装腔作势地轻咳了一声,直起身子往玄关走。   她搬到这来这么久,除了外卖和快递,就没有别人上来过,董岚青女士说的对,这小区还真是安保严密,就算是外卖和快递,门卫也会和住户确认以后才让送上来。所以她实在想不出,会有谁找她。   踮起脚,透过猫眼,她看到了门外,穿白衬衫的少年。   他垂首站在门外,似乎有些局促。   拉开门,门外的少年抬起头,冲她笑笑。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像是月牙,牙齿很白,还有浅浅的梨涡,这种笑容称之为:纯净。   这回局促的人换成了宁嗣音。   她的半个身子还隐在门后,手搭在门边,讷讷地开口,“您,有什么事么?”   少年抬手,摊开手心,伸到她面前。   是一颗巧克力。   他还是笑着,不说话,她推开门走一步到他跟前,才发现少年挺高,她需要仰视,“给我的么?”   点头,点了两下。   “啊…... 额......”抬手,接过,“谢谢啊,可是.....诶……”   少年转身走了,电梯应该是之前就按好的,他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宁嗣音的视线里。   空气里只有她嘀咕的声音,“怎么走了,为什么给我一颗巧克力?”   关上门之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歪头,眉头紧锁。   回到视频她立刻把刚才的情况如实汇报给邓冉,并且反复确认,自己的描述没有任何影响判断的赘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搞不懂对门那对基的画风。”   邓冉也愁了,“巧克力?你说这小受会不会看上你了,又害羞不敢说?”   “大姐,人看起来未成年呢!”   “你看起来也未成年。”   “来点靠谱的!”   邓冉清清嗓子,“对于你而言,腐女只是心灵需要,基佬是身体需要;对于他而言,腐女只是心灵需要,基佬才是身体需要。你看,多配!少年,澎湃起来!”   宁嗣音把邓冉最后伸开双臂激情昂扬的样子截图保存,点了挂断视频。   小样,治不了你了还。   洗完澡宁嗣音悠哉悠哉地趴在床上,看新下载的片,慢慢地……   这脸,刚开始看不是这样的喂,不长这样的喂......   少年,姐姐对不起你给的巧克力,你还是躲不掉被带入的命运。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趴在小受身后的那个人,一直没有被拍到脸,宁嗣音连幻想带入一下都不行,诶,真的对房东总攻,很感兴趣呀。   打滚捂脸。   第二天宁嗣音出门前,看了一眼茶几上那颗巧克力,拉开门时又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要不要拿着巧克力敲门问问?问问他的小受,额,他的朋友为什么莫名其妙给她一颗巧克力。听起来挺名正言顺的,但是......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好冷。   还是暂时放弃主动结识的打算好了,此事得从长计议。   连续几天,宁嗣音都在想要怎么深入虎穴,看上房东总攻一眼,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契机,邓冉倒是给她出了不少主意,一般情况下,主意多的,十个有九个馊,邓冉更高级一些,她的十个都是馊主意。   比如,装作喝醉了在房东门口大喊大叫——会被报警。   再比如,装作外卖小妹送错了楼层——门卫大爷会以为她想美男想疯了。   住了两个月,跟大爷也已经很熟了,一次下班回来早了些,就和大爷聊了会儿天,不免说到她的房东。   大爷也是好奇,“诶哟,你别说,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那不务正业的,白天从来没见过,也不上班,晚上我值班见他出去过几回,都是在车里,都没和我打过照面,要不是总有人过来送吃的,我都要以为他只当偶尔住这一两回了。”   “送吃的?”   “是啊,亏得你上次提醒了我啊,有人送东西过来他都会拨电话到值班室的,那之后我就注意看来电显示了,每次都是801,这玄乎事儿,老头子我算是碰上了。”   说罢看着她,“802闲置两年了,小姑娘怎么租到的房子啊?”   她笑笑,“用美色。”   大爷正了正他的老花镜,打趣说:“可能我老了,没看出来。”   这天晚上宁嗣音敷着面膜在跟邓冉视频,对方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理念,坚持不懈地给她出主意,“音音,要不你把灯弄坏,找对门给你装个新的?这应该是房东的义务!”   她脸上有面膜不方便说话,于是用手机打字, “得了吧,我搬家那天你给忘了?他连个钥匙都不给送,他知道哪门子房东义务啊?”   “那你就......”   邓冉话还没说完,视频忽然断了,她凑到平板前看了一眼,居然是自己这边掉线了。看一眼电视机后面的路由器,亮着,没有问题,什么情况?   断掉wifi重新连线,“不能连接到网络......”   切段路由器的电源,重新连接,还是相同的提示语,宁嗣音有限的宽带故障处理能力,已经用尽,看看自己的手机,同样断掉了。   是不是网络到期了,那……房东义务,要不要试一试?   这么想着她已经调出号码,拨了出去。这个号码除了搬来的那天打过,后来就一直没有拨过了,根据上一次的经验,她判断对方十有八九是不会接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她快失去耐心要挂断的时候,对方接起,“什么事?”   没有称呼,没有用敬语,直截了当,直奔主题。   她还愣神着,“额.....房东先生?”   那边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嗯”,宁嗣音感觉她现在像是小时候和班主任说话一样紧张,“额,好像,网络到期了?”   对方没有说话,她仿佛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半晌,她以为他又不愿意理会她的时候,他冷淡的声音传来,“暂时用我的,少下载一些不正常的视频。”   宁嗣音:“……谢谢啊。”小心翼翼。   “客气,房东义务。”   挂断。   这个人,是鬼还是神?   不正常视频......   房东义务......   可是,他并没有给她wifi名称和密码啊。   视频请求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手机同时震动起来,低头一看,是邓冉发过来,宁嗣音愣,看了一眼频幕右上角的扇形wifi标志,满格。   手指讷讷地点了接通,那边邓冉还十分焦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断网了。”   点头。   “你怎么了,傻掉了?”   “冉冉,我觉得我可能摊上大事了。”   “什么大事?”   “我大概得自己理一理,明天给你说。”   邓冉叹口气,“行吧,我也到点睡觉了,你还不给你爸妈打电话?二老待会儿该查岗了。”   “对,那两个老学究。”   宁嗣音例行给二老分别去电话。   二老都是老师,只不过父亲宁仲文在B大考古文博学院任教,母亲就职于Q大美术学院,宁仲文算是老来得女,自从宁嗣音出生,他就从一个强势又寡言的家庭领袖变成了唠唠叨叨的妇男。   考古时常要到考古地去考察,一去少说也要半个月。自宁嗣音出生以后,宁仲文就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但这一次,宁仲文年轻时跟进的陕西古墓有新发现,他不得不过去调查。   而董岚青的交流访问申请也批下来了,就是这个学期,所以宁嗣音这边还没开学,董岚青就已经飞往意大利。   因为家就在学校家属区,从小就没离开过二老,一旦离开不在身边,二老就担忧得不行,每天电话报备还是她去美国留学那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   上学期宁嗣音申请到斯坦福交换生的名额,宁仲文恨不得辞了工作陪她过去了,她怎么证明自己独立自主都不管用,最后还是董岚青出来说话,“我们院一同事的儿子在斯坦福好几年了呢,念计算机的,现在应该快博士毕业了,我同事说了,可以照拂我们音音,你就别跟着折腾了,音音都多大了,你也不怕她同学笑话她。”   宁仲文面色凝重,最后还是同意了,临别时在安检口重复着念叨好几天的嘱托,无非是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体之类的,还有,“好好学习,别着急谈恋爱,特别是那个你妈妈同事的儿子,有必要的事情再找人帮忙,其他时候少独处,知道吗?”   宁嗣音笑,乖乖点头。   可是她在斯坦福半年,连那个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听说那个男生拒绝照顾一个陌生女人。   拒绝得如此彻底直接,听着简直情商低下。   哎,求人不如求己。宁嗣音还是在斯坦福安安稳稳度过了半年。   等她交换回来,就得跟着导师做实验了,大多时间都呆在水利工程院,董岚青就给她做了主,在工程院附近给她租了房子,这个主意居然得到了宁仲文的首肯。   她的理由是,“我们都不在家,你来往学校、家里、工程院,多麻烦,家属院还老久,晚上也没几盏灯,你一个人来来往往我们不放心,这个房东是我同事,这个小区也绝对安全,步行也就五分钟就能到工程院,多好。”   宁嗣音倒是无所谓,一个人住哪里都是一样。   就是房东,有些奇葩。   对了,母上大人的同事?不应该也是美院老师么,而且年龄估计不会小,那对门那个人......   她分明记得董岚青还偷摸跟她说过,“房东是个帅小伙,有机会,认识认识,多交流交流。”   信息有些冲突啊。   她和宁仲文聊了聊老三样——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一切正常,就赶忙挂断,拨通了母上大人的电话。   那边董岚青心情很好,“音音啊,我在吃下午茶呢,你还没睡啊?”   她却不似往常和母亲唠家常,上来就问:“妈妈,我现在住这房子,是您同事的啊?”   “是啊,怎么了?”   “啊,也没什么,同事什么年纪啊?”   “比妈妈小一两岁,同龄人,”董岚青顿了顿,“怎么了?”   “没事妈妈。”她自然不敢说,让远在国外的母亲担心,她知道了,下一秒宁仲文就知道了,说不定今晚就能从陕西杀回来。   “啊,音音啊,和对门相处得怎么样啊?长得很帅气的小伙子,对不对?”   宁嗣音重新懵了,“小伙子?”   “是啊,还没见过?是我同事的儿子啊,说是在斯坦福的时候没能照顾你,可抱歉了,这房子租金都没收我的,你有空啊,买点水果过去拜访拜访。”   听这边女儿没有回应,董岚青怕自己没说清楚,“不记得了?就是在斯坦福那会儿,你没见到面的师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网络有些问题,才更上 我附近是不是也有个程哥 把我的网掐断了! —————————————————— 感谢大家的雷: 莉莉光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3-15 19:17:49 阳光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3-15 19:32:10 小熊噗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5 19:57:20 君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5 19:57:51 Eustaci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5 20:02:20 扶夏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03-15 20:14:03 橙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5 20:58:23 婷婷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5 21:37:58 爱鸡蛋仔的小莹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5 21:47:59 是33不是珊珊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5 22:00:05 百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5 22:28:25 因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3-16 10:43:54 ———————————————— 留言保持活跃好吗 嘿,程哥说,多留言,我就多说几句话 打滚求抱抱 湿吻!   ☆、Chapter 3   想起传说中那个斯坦福师兄,宁嗣音就对“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这句话产生质疑。   当时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董岚青找的房子,房东居然是个变态,她住进去第一周就发现文胸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后来在留学生微信群里有人说到,这个房东喜欢收集女人文胸,而且一定要是穿过的,在斯坦福呆久了的人都知道,所以他的房客基本上都是新生。   怪不得时间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董岚青还能租到离学校那么近的房子。   宁嗣音吓坏了,但是也没告诉二老,她担心宁仲文那点承受能力,想飞过来都撑不过坐飞机的时间。   她就想着找个靠谱的人,给介绍介绍附近的房子,合租也成。   那时候唯一算得上“认识”的,就是躺在她手机电话簿里的“程子颐”,打过去却一直无法接通,她只能在和董岚青闲聊的时候随意问起了这个人,董岚青打了同事电话,不一会儿就回复她说,“不知道是不是他有什么事情,听意思好像是不大乐意接触陌生女孩。”   最后宁嗣音还是通过微信群里的同胞们,租到了别的房子。   就连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到了国外,都知道互帮互助,她好歹算是他母亲的同事的女儿,他怎么表现得如此不近人情,宁嗣音当时想:他八成是个没有人际交往能力的书呆子。   然而现在想来,他并不是不乐意照顾,陌生女孩。   而是不乐意照顾陌生,女孩。   如果她是个男生,小学弟,他恐怕就乐意了。   好吧,取向问题不可强求,总攻属性不可强扭。这个事情就算是翻篇了,宁嗣音大腐有大量,暂且原谅他了。   宁嗣音最近进进出出的次数变多了,平时垃圾要累积个三五天的,才拿下楼,最近每天傍晚都出去扔垃圾,晚上没事就去逛超市,或者夜跑健身,看片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就是这样的出门频率,她还是没有碰到对面的人,甚至没有碰到小受,也没有碰到奇怪的访客,对门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度过了大半学期的悠闲生活,她开始忙起来了,导师接的项目开始筹备,许多事项要统筹,她没有技术性特别强的工作,只是打打下手,比如做ppt。不难,但是繁杂,得自己收集资料,整理归纳,再制作。   涉及专利技术,只能用工程院的电脑,不能拷贝带回去做。宁嗣音这一天忙到很晚,等终于大功告成,她伸了伸僵直的腰,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凌晨。   走出工程院,意料之中,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偶尔一辆车子驶过,在寂静的夜里,发动机的轰鸣声尤为刺耳。在B市城区看到月亮是一件奢侈的事,这一晚天气倒是很好,空气质量也很配合,月亮大而圆,明晃晃的光洒在地面上,树影婆娑,微风吹拂,有些凉,如果宁嗣音是个文艺青年,定会感慨良辰美景,月下漫步是一美事。   但无奈,只对公式感兴趣的工科生加上只对肉.体感兴趣的腐女,等于宁嗣音。   此情此景,她抱抱手臂——千万别冒出什么可怕的路人甲。   工程院附近都是居民楼,别说是没有车可以打,即使有,这么点路程估计也会被拒载。   一路上宁嗣音头也没抬,走在墙根边上,左拐过马路就到小区门口了,她在这个位置,就已经能看到自家落地窗。   这么想着她就抬头看了一眼。   脚步顿住,抬手揉揉眼睛,再揉。   “真的假的......”   这周围除了自己住的那一栋是小高层,有十五楼,其它都是五六层的小楼,此时她抬眼所见,着实令人移不开视线。   一个人悠哉悠哉地走在小楼的房檐上,离宁嗣音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   那人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大大的帽子扣在头上,侧着身看不见脸,下身着黑色长裤,背后还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皮质在月光下泛着光,她甚至可以看到背包底部被磨破的部分。   宁嗣音朝左右看了看,别说摄像机,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嗯,不是拍电影。   她正失神看着,那人忽然就跑动起来,速度很快,平衡感似乎很好,在狭窄的房檐如履平地。   她瞪大了眼睛,因为吃惊,她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其实她现在的脑容量,已经不足以支出一部分去指挥她的嗓子发出声音。   楼顶上那个身影,快速跑动,在宁嗣音以为他要刹不住掉下来的时候,他一个跨越,跳到了另一栋楼的楼顶,后一栋楼略矮一些,他打了个翻,重新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继续往前走。   走到另一边,纵身一跃,跳到停车库顶,再一跃,平稳落地。三层小楼,两步到达地面。   宁嗣音发现自己嘴巴被捂的有些疼,连忙放下手,揉了揉僵硬的下颚,什么叫惊得下巴都掉了,这就是了。   如果说刚刚她还以为自己眼花,现在她知道,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刚刚那人跨越的两栋楼,楼距看着怎么也得有五米以上。   在美国的时候,看到过街头表演城市疾走,即使是有冒险精神的青年,也不敢玩多大,基本上都是以空翻为主,最多也就是翻越围栏,爬爬矮墙,跳跳窗台。他们都没有这个人的气定神闲,也没有这个人够胆量。   他最后落地的那个动作,印在宁嗣音脑海里,久久不去。   毫不逊色于《暴力街区》里,在高楼间飞来飞去的速降高手,大卫.贝尔。   他就连随意的走,都像是在挥洒荷尔蒙。   等宁嗣音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跟着那个人的方向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时候只要那人回头,她几乎无处可藏,或许她现在就应该上前去打招呼。   嗨,你好厉害,我都看见了。   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人穿成那样,似乎并不想让人看到真面目,如果只是单纯的玩跑酷,有什么不能见人,如果不是......   正胡思乱想着,走在前头的“黑衣人”两手攀在围栏上,撑起身子,双脚在栏杆上一蹬再一个侧越,已经到了小区里面。宁嗣音缓缓抬头,看着将近两米的围栏,再次合不上下巴。   “黑衣人”一个越步,一个跳跃,已经攀上一楼住户的窗台,接着攀着防盗网,脚蹬着旁边的水管,一步一步向上攀,速度很快,一层楼也就越两次。   宁嗣音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身影,嘴里不自主地数着楼层,“1,2,3,4,5,6,7,8......8!”   “黑衣人”在八楼窗台停下,单手抓着窗沿,走在墙壁上,然后又是一个侧越,翻到阳台里,消失在宁嗣音的视线里。   她感觉她现在全身都没有了力气,脚下像是注了铅,眼睛还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不好,房东家遭贼了!”   拍拍当机的脑袋,她飞速往小区大门跑去。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报警。   如果她和对门构造一样的话,刚刚“黑衣人”翻进去的地方,正是801的卧室。如果房东沉睡着,那最多是丢失钱财,如果他醒着,那可不得了。虽然房东看着也挺高个的,但是一个书呆子,怎么比得了强壮的小偷。   这已经不是小偷这么简单,这身手,神偷!   “警察局吗?我要报警,这里是晨曦公寓,八楼801室,入室抢劫!”   “不是,是爬上去的,亲眼所见!对!我是隔壁住户!别问了,快!”   她还要赶紧上楼,使劲敲门,如果小偷害怕被发现,说不定就跑了,或者躲起来,不会堂而皇之地和房东正面冲突。   等电梯的时间,她觉得无比漫长,这才注意到,除了刚搬进来那一天,之后她每次乘电梯,电梯都是正好在她的楼层,所以她几乎没有等过电梯。   平时如果一个人晚上乘电梯,她总是有些心惶惶,电梯是灵异事件的高发地,她胆子像猫一样,时常被电梯的一些小动静吓得不行。今天倒是没空想那些,电梯里没信号,她调出房东的电话,不管怎么样,先打过去试试,一出电梯她就拨过去了,跑到门前就用力敲门。   敲门没反应,电话无法接通,她着急了。   手机点重播,腾出一只手狂按门铃。   机械的女声反复提醒:“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宁嗣音感觉自己鼻头有些酸,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怕。   电梯忽然“叮”的一声,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低呼。   三个民警看见她惊慌的样子,快步上前,“女士,是您报的警吗?”   她惊魂未定,气喘吁吁,“是,就这户,我在下面亲眼看见小偷爬进了这家卧室!”   “爬?八楼?”   “对!非常快的速度,应该是惯犯!”   民警走到门前,似乎要采取措施,这时候一人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快速接起,那边刚说话,他就抬手,制止了属下的行动,他的眼神停在宁嗣音身上,看了她良久,视线移开,回复了对方一句话,“我明白了。”   挂断。   “女士,您可以回去了,这家没事。”他走上来,对宁嗣音说。   “什么?你们不管吗?我亲眼看见了。”   “您放心,若有任何闪失,D 街派出所绝对负责到底。”   说完,不愿意再解释,带着下属走了。下属显然也是疑惑,一脸茫然,看看那人,看看她,还是跟着那人走了。   楼梯间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个人站着,愣愣的。   人民公仆就是这样办事的吗?如今她是一筹莫展了,只能期望她刚刚的虚张声势能把小偷吓走,外面没有听到什么搏斗声,估计房东今天不在家里。   她还是心有余悸。   掏钥匙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好不容易插对了孔,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看一眼,呆住。   六个零。   她觉得她接电话的手,也是抖的,“喂。”   声音是颤的。   那边传来拖鞋吧嗒吧嗒的声音,还有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等一下。”   不自主地,听话,等。那边似乎是转动门把的声音。   她转身,抬眼。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留言!告诉我!想不想见程哥!   ☆、Chapter 4      对面的门被拉开,适才暗下去的声控灯,重新亮起来。宁嗣音注视着门棱,顺着曲线往后划开,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般,一双灰白格子的棉质脱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镜头往上,烟灰色的裤子,宽松闲适,还是可以看出,里面藏着两条大长腿;再往上是同样颜色的卫衣,在下腹收紧,宁嗣音的视线停顿了两秒,估算着腰线,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导致关键部分看不出大小,再往上……   “看够了吗?”清冷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波动。   “没有。”我还没有看到胸......肌……   刚刚自己,是,说出来了?宁嗣音猛地抬头。   “啊,我的意思是,没有的事,啊,没有的……”事。   董女士,你说帅的时候,能不能加几个副词,不至于让你闺女现在毫无心理准备,这么狼狈。这是帅?这是特么超级帅啊!   宁嗣音没有在生活中,见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她看过王力宏的演唱会,坐前排,握过手,当时看着王力宏完美的侧脸,她感觉这辈子再也没有男人能让她瞬间脸红心跳。眼前这个人,只是淡漠地,看着她,微微歪着头,皱着眉,不是很耐烦。   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他有一对剑眉,一双桃花眼,高挺的鼻子和性感的嘴唇,最要命的是,连喉结,都性感得一塌糊涂。   她根本没办法直视他,刚刚无意中那一眼,导致她现在还没办法正常呼吸。他不说话,她就平视前方,正对着他的胸口。卫衣好松,没有看到,点。   怨念。   “网络给你续好了。”声音从头顶传来。   宁嗣音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哦。”   “多少钱?我现在没带,明天拿给你。”反应过来,房东这是来收费来了。   “不需要。”   “诶?”抬头,撞上他冰冷的眼神。   “帮我个忙。”   让人帮忙,是这个态度?语气更像是命令,不似请求,她心中暗暗腹诽,说出来的话却是,“好,好啊,什么忙?”   “明天下午,有空就过来。”   “随时?”   “嗯。”低沉好听。   没等她说话,咔嗒一声,门已经在她面前合上,没有很大声,只是,她还没走,还站在门口,是绅士就不会这么干!   粗鲁,庸俗!   宁嗣音二号,在心底深处呐喊——可是长得好看啊,好看啊,好看啊。   没出息!   她庆幸刚刚钥匙已经插好,不然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脑容量去考虑钥匙和孔的契合问题。   换鞋的时候,那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穿错了左右边。   洗澡的时候,那个清冷的声音,在脑海里——客气,房东义务。   沐浴露抹在了头上。   临睡前,那张隐没在门框阴影里的脸,在眼前,修长的颈线,滚动的喉结……   寂静的房间里,宁嗣音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还有脉搏下血液跳动的声音。   她抓住被子,蒙着脸,在床上打滚。   完了,她好像,对房东,一见钟情了。   辗转反侧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她上班迟到了。导师倒是没说什么,还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问得她更加愧疚了。   不,她是病了,冬天快来了,她才开始思春,真的是病。   师姐却对她很是有意见,因为她晚来一小时,很多事导师找不到人,就交给师姐做了,所以一整天,师姐对着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是使唤她买午饭,就是使唤她打印资料的。黑着脸,还不给钱。郁闷。   一整天她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导师指着文件上的错别字问她,“小音,请问“评估师上吊”是什么意思?”   凑过去看,讪笑,“不好意思老师,上调,上调。”   “桥梁尺寸?”   “是高度,高度。”   因为她打字的时候,一直想着什么时候下班啊,房东找她帮什么忙啊,房东家里长什么样啊,近距离观察房东的尺寸啊…….   额,尺寸。   “拿去修改,状态不好的话,早些下班回去休息吧,交给你师姐做。”林茂山把文件夹递给她,头也没抬。   他多会掐七寸啊,他明白她有多怕那个灭绝师太一样的师姐啊。   “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宁嗣音碎碎念的毛病又犯了,总是控制不住把心里想的嘀咕出来。   林茂山皱眉,“小音,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老师,我说你说得很对,我一定会改好的!”   抱着文件夹拉上办公室的门。   好险,老师文学素养一般。   就是——你咋不上天呢,的意思啊。   等她改完文件,又处理了师姐临走前三令五申一定要今天修改好的图,揉着酸疼的脖子抬起头的时候,时针已经侃侃指向六点十分。   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她赶忙抓起包包就往外冲。已经不是下午了,所以和房东的约还有没有效?   宁嗣音狂奔在路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去给人帮忙,而不是找人帮忙,不带这么积极的。   不用等电梯,正合她意,等站在801门前的时候,她还有些喘,按门铃的时候,心跳也来瞎搀和,导致她喘得更厉害了些。所以当门打开,程子颐的俊脸出现在门后,没有焦距的眼睛,微垂,看着她的方向,宁嗣音感觉气血一涌,连带着呼吸节奏顿了一下,喉间一堵,忍不住狂咳嗽。   这一咳就停不下来,她一只手抓着门框,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口。   她在自己的咳嗽声中,似乎听到无奈的叹气声从头顶传来,然后是他无波无澜的声音,“这样没有用。”   随后她咳得更厉害了些,不是生理在咳,是心底的血液在沸腾,急切地寻找一个出口。   她感觉他温热的手掌,放在她后背,轻轻拍,然后往下抚,再拍几下,再抚......   明明她穿得不薄,他的温度隔着厚重的毛衣,她却能敏感地接收到,一直传到四肢百骸。慢慢地,感官都集中在背部,气息渐渐稳下来,咳嗽的频率慢下来,他的手离开,她慢慢直起身,抬眼撞上他清冷的眼。   “额,不好意思,我有轻微的哮喘。”讪讪地解释。   丢脸丢大了,她没有被色.诱,她没有。   他没有回答她,打开门示意她进门,就径直往里走。   宁嗣音却为难了,还是叫住他,“额,我穿哪双鞋?”   程子颐转过身来,这一下又看得她有些怔住,他逆着光,转身,像极了韩剧里男主的出场镜头。然后她看到他走过来,在鞋柜前蹲下,拿出一双新鞋,扯了价签,放在她脚边。重新站起来,往前走。   没有说一句话。即使他说了,她恐怕也不会听的清。因为她刚刚盯着他头顶的发漩,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跟着他走进去,宁嗣音打量着他的屋子。   虽然和她那一边构造是差不多,但明显有改动过,客厅很小,只有沙发和茶几,连电视墙都没有,当然也没有电视。客厅和餐厅之间只隔着一个鱼缸,亮着灯却没有一只鱼,气泡尴尬孤独地咕噜咕噜响着,是整个客厅唯一的声源,因为这个人,一直没有说过话。   是个寡言的人。   餐厅桌上摆着几个购物袋,乱七八糟,桌下还有垃圾桶,满满的,都是速食食品包装。   如果两边的面积是一样的话,客厅小了,那卧室和书房应该是很大的,但是关着门,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她站在沙发边上,有些局促,不知道他需要她帮什么忙,她昨晚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   他站在落地窗边,“坐。”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清。   听话地,坐下。   “扫把和清洁工具,都在厨房外面的阳台上,垃圾袋在厨房矮柜下面第三层。”   宁嗣音不解,“什么?”   “你帮我,打扫一下。”   “啊?”   “不愿意?”眼睛看过来,没有焦距,没有四目相对,宁嗣音还是心头一嗑。   “不不不,可以的可以的。”   她绝对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她是因为他给她交了网费。嗯,是这样没错。   “那就好,书房不能进,其它地方都打扫好。”说着他抬脚往里面走,拉开门,回头嘱咐她,“弄好了敲门叫我。”   宁嗣音重重地点头,见他眼神并不在自己身上,又大声说,“好!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她看到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波动。   门咔哒一声关上,她扶额,这是干什么,宣誓呢?   没出息。   他家其实不脏,只是很多地方像是从未光临过,都积了灰尘,比如厨房,厨具倒是很齐全,除了一个小锅看着是常用的,其余的菜刀蒸锅之类的,看着都像是刚买回来的。   餐桌上的购物袋,里面装着空的易拉罐,矿泉水瓶,还有意大利面的袋子,她想那个常用的锅,应该就是用来煮面的,还好,不是方便面。桌下的垃圾桶里,躺着水饺袋子和必胜客的外卖盒。   冰箱里倒是满满当当的,有蔬菜鸡蛋,饮料水果,甚至海鲜。   可能是一个时而追求质量,时而追求饱腹感的宅男。   没有很乱,她把垃圾归类整理好,就没太大事了,至于他的卧室……   卧室,这么私密的地方,宁嗣音走到卧室门口,没由来的紧张。   推开门,没有看到想象中男生乱七八糟的床,也没有闻到乌烟瘴气的味道。他的卧室看着也比她那边要小一些,呈不规则的形状,一张kingsize的大床几乎占据了房间一半的空间,被子平铺在床上,一丝不苟。家具以灰白色调为主,看着冷硬得很,窗帘是黑色的,严严实实地遮着光。   宁嗣音走过去,拉开窗帘,推开玻璃门,阳台的视野倒是没有她那边好,她那边视野开阔,面向工程院,可以俯瞰附近的小区景色,他这边却面对着高楼,下面是冷清的街道,平时也没有多少车流。   脑海里忽然就回想起昨天晚上的见闻。那个小偷,不正是从这个阳台翻进来的?之后她见到了他,就忘了这件事,后来小偷到底有没有和他正面撞上?应该是没有,他毫发无损,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他是怎么忽然就给她打电话了呢,他的电话号码,为什么每一次都显示六个零?   宁嗣音拉上窗帘,收拾了垃圾桶里的一点点垃圾,走出去,到书房门前敲门。   客厅和卧室都小,没有次卧,那么书房的面积,应该很大,他需要这么大的书房做什么?   她很想进去看一看。   敲了两下,他才开门出来,宁嗣音侧着头,还是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她只瞥到,书房的墙壁似乎涂成了黑色,其它的什么都来不及看到。   他站在她面前,环视了一眼客厅,按照他的身高,一眼就可以跨过鱼缸,看到餐厅。   他点点头,宁嗣音感觉,本科毕业论文被老师一次通过的时候,也就是这种满足感了。   快说谢谢吧。   他低头,看见她期待的眼神,“以后每周这个时候,过来帮我打扫。”   眼睛瞪得圆圆的,“什么?”   “抵消网费。”   “我可以给钱的!”   沉默。   宁嗣音忽然有些后悔,反正也不脏,她还没来得及观察他的尺寸,她应该找机会再来的!   “我不习惯陌生人出现在这里,所以,就当是帮我。”他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落在她的眼睛里。她仰着头,能看见他黑漆漆的眼珠里,映着自己的样子。   花痴的,样子。   陌生人?那她也算吧,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呢,自我介绍过以后,是不是,就不算陌生人了,于是她微微退了一步,认认真真的自我介绍:“我是Q大的学生,在隔壁工程院实习,我叫......”   “宁嗣音。”清冷的声音,顿了一下,“我认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程哥不够帅,还是我音妹不够萌,留言少了一半!一半!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不够萌 诶,前面那位,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小天使——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凶凶脸)   ☆、Chapter 5   宁嗣音的手还放在胸前,一副推销自己的模样,嘴唇微张,显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宁嗣音,我认识你。   他近在咫尺,她听得真切,她甚至能嗅到他唇齿张合间的气息,带着清冽的薄荷味,迅速占领她的感官。他念着她的名字,没有特别的语调,平平淡淡地,低低沉沉的,但就是格外好听。   程子颐看着她愣怔的样子,微微皱眉,转身,进门,“不送了。”   消失在门边。   她看着重新合上的门,圆目微眐。虽然我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自我介绍了啊,你也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吧?要求不多,至少,姓名,工作,性取向......吧。   真是一个不礼貌的人。   宁嗣音二号——可是酷酷的样子,抓心挠肺啊。   揉了揉并不怎么有出息的脑袋,她还是意思意思轻轻敲书房的门,“那我先走了,房东先生。”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宁嗣音憋憋嘴,拿起沙发上的包包走了。走到玄关换鞋子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她穿的是一双新鞋子,嘴角不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脚趾头欢脱地一动一动打着架,这是他家里,专属于她的鞋子啊。   可是,他家里为什么备着女士拖鞋,嘴角耷拉下来,眉头微皱。   出门的时候她在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也许是他母亲,也就是董岚青女士的同事,告诉他的,那么他母亲,有没有告诉他,自己是那个被放了大鸽子的学妹?应该没有,如果他知道,还是会有一丢丢愧疚之心的吧,她现在要不要主动回去提一嘴,那打扫的任务可能就可以免掉了,但是如此一来,她就失去了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   不是,她为什么下意识想近距离接触他,他是攻啊,她虽然有心,但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心有力而力不足啊!   哎......   真爱超越不了菊花月季之别吗!   重重地叹了口气,她一边掏钥匙一边感慨,“怎么这世上,优质男人,都喜欢男人啊!”   包包里东西并不多,平时一掏就能掏到,她想她一定是被迷乱心神了,掏个钥匙掏半天。   垂首认认真真地翻找,包包里面,没有,外面的小隔层,也没有。她那串系着小怪兽毛绒玩具的钥匙串,确实不在包里。   宁嗣音仔细回想着这一整天,最后一次见到小怪兽是什么时候。   起床,塞包里,上班,掏U盘,U盘!她平时喜欢将U盘系在钥匙扣上,小怪兽容易找,今天插在办公室电脑上复制文档,之后下班匆忙,就忘了拔。抬手看看时间,不晚,七点多,回工程院拿一下应该也没问题。   她抬脚往电梯方向走,刚走两步,顿住脚步,脑袋迅速动起来,眼珠子咕溜直转,下定主意,她倒退回自家门前,往对门走了一步,抬手按响了门铃。   她担心他不会理会,一边按门铃一边拿起手机打电话,刚拨出去响了两声门就开了,程子颐两手插在裤袋里,微微垂首,用毫无焦距的眼神看着她,轻轻皱起的眉头泄露了他的不耐。   宁嗣音观察着他的表情,一时怔住不敢说话,程子颐见她不说话,抬手准备关门,她一个快步上前,挡住了即将合上的门,因为重心不稳,她一只手撑在门上,一只手……落在了程子颐的胸口。   掌心传来衣料的触感,更重要的是,肌肉的触感,隔着他的卫衣,她似乎也能感觉到,结实,硬挺。还有他的心跳,坚实有力,敲击在她的掌心。   “摸够了吗?”清冷的声音,与之前不同,是有波澜的声音,宁嗣音觉得,应该称之为,愠怒。   瞬间把手移开,讪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听着没有什么说服力,他似乎也不在乎所谓的解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两手张开,高举耳边。   这是要干嘛,投降吗?   迅速放下,该说正事了,“房东先生,你有没有我这边的备用钥匙啊?”   “没有。”话音刚落又准备关门。   “诶,等会儿,房东先生,我钥匙弄丢了,没有备用钥匙的话,怎么办啊?”   好,成功地看到程子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接下来就是卖萌了,“我可不可以......”   星星眼,是不是很闪,是不是超可爱,宁仲文大教授对我这招可是毫无招架之力。   “不可以。”平铺直叙,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失效,没有关系,卖可怜,“房东先生,我父母都不在家,家里钥匙我放在公寓里了,我一个人从来不敢住酒店,我还有洁癖我会睡不着,我就借用你家沙发,沙发......”   明显听到程子颐重重呼了一口气,似是无奈。兆头不错,再接再厉,“我可以给你做晚饭补偿,我手艺很不错,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在中餐馆兼职来着。”   虽然是端盘子的。   程子颐没有说话,眉头却舒展了些,在她期待的眼神里,他慢慢松开抓着门把的手,自顾自地往里走。   “yes!”宁嗣音悄悄比划了一个胜利的姿势,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后。   见他抓上门把又要进书房,她换好鞋小跑过去打算叫住他,前面的人却忽然停住,她穿着拖鞋一时刹不住,重重地撞在他背上。   “啊。”她捂着重伤的鼻子低呼了一声。   鼻子高有时候也是罪过啊,他的背是墙么,这么硬。   程子颐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绷紧肌肉,但是对她来说应该还是不小的硬度了,转过身微微低头看着她微红的鼻子,也不知道是撞的,还是被她揉的,此刻她看起来像极了刚哭过鼻子。   宁嗣音察觉他在靠近,心跳漏了一拍,半残的鼻子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让人感觉,心口痒痒的,酥酥的。他的眼神也不似平时,没有焦距,也没有那么冷清,似乎带着些温度,她感觉她的腿,都有些无力了,心沉沉地,压着。   他微微歪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一对剑眉,看起来温和了许多,在客厅暖灯下,麦色的肌肤光泽格外好看,他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薄唇微抿,紧绷的下巴弧线性感勾魂。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见过,总之她,是被勾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继续凑近,就会触碰到她的唇......   “轰”的一声,她感觉脑海里有烟花炸开来,瞬间清醒了,与此同时,脸就像是染色盘,被挤了一点颜料,滴了点水,就迅速地被染红,蔓延至耳鬓,隐藏在发际间。   “额,房东先生,我是想说,一起去买菜吧。”揉揉鼻子,也不知道是卖可怜,还是掩饰尴尬。   程子颐一脸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的表情,好吧其实是她臆想的,他面瘫典型,眼睛也没有太多情绪流露。   回答她果然只有两个字,“不去。”   “可是冰箱里都是一些简单的食材,我想发挥都发挥不出来,我会做很多菜的,川菜,粤菜,鲁菜,我都很擅长的,想吃西餐也是可以的,我煎牛排也是很不错的...... ”   她兴致勃勃地掰手指头数着,程子颐的手伸过来,手上拿着一张卡,递到她面前。   宁嗣音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好害羞啊才认识几天啊就塞信.用卡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有密码。”   随便花!的意思!   不过不好意思她目前对钱没有兴趣,她有伟大的腐者的灵魂,她的目标是人,“房东先生,我待会儿要买洗漱用品,睡衣,清洁用品,很多东西,我一个人,拿不过来,这样我可能就会少买一些菜,你要是和我一起去,那我们可以多买一些,要是剩了食材,我明天还给你做饭,你看……”   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宁嗣音感觉她的心跳已经快得压迫神经,导致她发不出声音。那个一直兴致缺缺,垂首看着她的人,忽然慢慢向她靠近,比之前更近,虽然她是很想,再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下他的胸肌,但是她是属于自己主动的时候雄赳赳,对方主动了她就会瞬间怂的类型。   他越靠近,她就越往后退,脚顿在墙边矮柜的柜角处,她只能一只手撑着矮柜,弯着腰躲避他的接近。   帅哥,循序渐进好吗,虽然有朝一日.本宝宝一定会掰直你,但是本宝宝目前还是非常矜持的。   宁嗣音感觉腰要弯得不行的时候,看到他的手,绕过她的腰,拿起了矮柜上的钥匙串,然后他直起身子,将车钥匙在手里轻抛了一下,重新落回手心,他攥着钥匙,抬眼盯着她羞红的脸,“走吧。”   他转过身,留下仍旧保持仰姿十分尴尬的宁嗣音,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她刚刚好像看见了他嘴角的幅度,是向上的没错,他是笑?是他笑了?   宁嗣音揉揉眼睛,揉揉腰,赶紧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程哥要出门了,天啊!你们确定不鼓励一下吗! 鼓励我二更也行 毕竟周末,关注美食博主——莫子七seven 了吗? 她又想去搜集素材深夜放毒了 请用强大的评论向她开炮!少放毒,多码字!   ☆、Chapter 6   来到地下停车场,宁嗣音看到车身庞大的路虎Defender,扭头朝身边的程子颐夸赞道:“你的车好萌啊。”   程子颐拉开车门的动作一顿,眉头微皱,不置可否。   她见他面色不善,垂首偷偷憋憋嘴,下次说话记得三思。冷面总攻的车,被说萌,估计杀伤力就和说他家受比他还攻是一样的。   “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车如其人。”在上车前赶紧补一句。   她觉得自己补的是蜜糖,但是程子颐越来越黑的颜色,让她觉得她补了一把刀。   车和人一样高大帅气,有问题吗?   这车子长得方方正正的,偏偏配着四个大大的轮子,外加圆圆的车灯,车背后挂着的备用轮胎看起来像是挺翘的屁屁,确实是怎么看,怎么……萌啊。   但这车有一个弊端,车底盘太高,依她的身高,她是不能做到优雅地上车了,不过他可不可以不用这种俯视众生的眼神看着她,她抓着椅子的手险些抓空,最后她是抓着门把,用力一撑才安全坐上去的。   刚坐上车,程子颐按了一个按键,她听见后座有响动,下意识回头,但只看到正在升起的黑色隔板,以及没来得及被隔板挡住的乱七八糟的电线。隔板升到最上方,咔哒一声扣住了,宁嗣音看着瞬间变得狭窄压迫的空间,慢慢转过身,扣好安全带,乖乖坐好。   其实超市很近,工程院再往北就是商场,她平时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本来想建议他步行,但是想到他平日里出门的频率,还是作罢。要是再得寸进尺,她觉得他很有可能立即掉头回书房。   想到他那个黑漆漆的书房,真是和他的车后座异曲同工。   自从遇到他,自己近日来所见所闻越来越不可思议,先是奇怪的访客,再是莫名其妙的巧克力小受,然后是蜘蛛侠一样的神偷,接着是举止莫名的警察,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801,而801她进去过了,就是一个宅男的单身公寓,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唯一不同的,是那个面积巨大的书房。   当然还有他这个人。   这么想着,她偷偷打量开着车的程子颐,他神情有些慵懒,看着路况,手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衣服袖子被挽到小臂中间,露出的一小截,肌肉结实,极具线条感,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健康有力。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匀称......   除了他鲜活的肉体,他的其它她一无所知,不,连肉体都是她用男优排列组合的,他看着不似什么危险的人物,但也不像普通的邻居,像个谜。   程子颐从她打量他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了,他只是想看看,她能看多久,直到车子停在商场停车场,她还死死攥着胸前的安全带,自以为很隐蔽地打量着他。   “下车。”   他的嘴唇在动,应该是在跟她说话,他说的什么?   “啊?”   “下车!”他已经站在车边,话音刚落,那边车门被关上,“砰”的一声,让她回过神来,透过车窗,见他面色微沉,她赶忙按了锁扣下车。   两脚刚落地,她听到身后有车轮碾过减速带的声音,下意识回头。一辆停在缓坡区位的商务车,正在往后倒,后轮已经压过减速带但是速度却没有降下来,她此刻第一反应不是往哪里跑,而是这商务车底盘怎么那么低她想趴下来躲一下都不行。   看来第一次车祸要献给停车场了。   忽然感觉一只手揽过她的腰,一提,霎时间眼花缭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辆商务车的车尾,已经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程子颐的车门,也就是适才她站着的地方,“砰“的巨响,车身也颠了颠。   商务车车主下了车,小跑过来,连声道歉,“对不起,我的车子失控了,实在对不起,”看了一眼没有人员伤亡,像是松了一口气,“女士您有没有事?需不需要送医院。”   宁嗣音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在路虎的发动机舱上,程子颐的手臂搂在她的腰上,整个人被她压在身下。事故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是怎么以那么快的速度从车子那边跳上车,把这边的她拉上来的?   不对,这么高的车,怎么也得是用爬的。   商务车车主很是着急,没有人受伤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二位,现在不是含情脉脉眉目传情的时候,来个能说话的谈谈理赔吧,他又看看那辆被自己撞到的车子,心都要碎了。   改装版路虎卫士,冰与火系列限量版,把他的商务车卖了,都买不起一扇门。   宁嗣音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她身下那具肉体上了,刚刚还在转动的脑子,现在在描绘他的形体特征。   她手臂下的胸部肌肉,结实有力,也许是因为刚刚使了力气,还紧绷着,触感比上一次还要好一些,她胸口下是他的腹部,同样硬实,虽然看不见,但是她似乎可以描摹,六块,还是八块呢?他的小腹往下,关于尺寸,如果他搂着她的手能收紧一点,她绝对能够感觉到。   是不是可以自己伸手......   “不起来我要放手了。”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抬头,看见他不耐的表情。   放手?宁嗣音看看左右,这会儿他放手,她一个不稳就会掉下去。   尺寸的事,来日方长,小命要紧。于是她慢慢踩着车灯下的横杠,稳稳地落地,起身的时候,需要着力点,所以借助了,房东的胸肌,嗯,真的很有力,虽然她抓了一下,但这么危急的关头,他一定不会介意的。   她刚落地,程子颐已经跳下来,商务车车主连忙上来商谈,一脸抱歉,“真是对不起,不知道您的车子保险公司那边能不能给修,需要我赔付的部分我一定负责,您的车子是交给我还是......”   “把你的车开走。”程子颐看了一眼凹陷的车门,平静道。声音还是无波无澜,仿佛现在被摧残的并不是他的爱车。   “啊?那您是后期找我赔付吗?”对方明显懵了。   “不需要。”他的表情,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对方更疑惑了,看向边上的宁嗣音,她看看他,看样子,大概是不想处理这一系列理赔事宜,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怕繁琐。   于是主动请缨,“您记一下我的号码吧,需要赔付的话我再联系您。”   对方自然乐意,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问她,“女士您没有受伤吧,需要上医院的话,我会负责到底的。”   宁嗣音闻言笑笑,“我没事。”说着下意识看了看刚刚救了她的程子颐一眼,却看到适才还不动声色的他,微微皱着眉,不是很爽的样子。   “女士?您号码......”   “她没有手机,你等我联系你。”清冷的声音,打断对方战战兢兢的询问,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拉着她的手走了。   宁嗣音怔住,他的手好热,她一度以为,他体温应该是偏低的,否则怎么稍微一靠近,就感觉到周身的凛冽感。他的手很宽厚,她整个手掌都被包裹在他手心,她感觉自己的手也慢慢升温,手心似乎有细密的汗,湿湿热热的。   商务车车主看着两人往电梯方向走,又是庆幸又是纳闷,庆幸没有被要求立即赔付,那他估计真得卖了车来赔,纳闷头一次有人接受理赔如此不积极,而且,不给号码,他要怎么联系自己?   同样疑惑的,是回过神来的宁嗣音,她把一盒千岛酱放在推车里,转身问程子颐:“房东先生你刚刚没有要电话号码,要怎么联系人赔钱?”   他推着车往前走,她小跑跟在身后,“你的车看起来,可不便宜,你嫌麻烦的话,我可以给你跑腿办事!”   不给跑腿费也是可以的。   “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电话号码。”他忽然转身,她险些撞进他怀里,还好刹住了车,就这么抬头看他。   他瞥她一眼,从裤袋里拿出一款黑色的掌上电脑,不知道操作了什么,把掌本递给她,她不明所以,接过。   小小的液晶显示频上,播放着刚刚车子撞上的画面,对方的车牌号清晰可见,如果真的需要找到车主,不是一件难事,而记了手机号,对方换掉手机号就没辙了。   但宁嗣音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这个角度,这个画质,分明是停车场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可以清楚地看到,程子颐在看到车子倒退的一瞬间,抬脚就跳上了车子的发动机舱,原地弹跳,没有缓冲,然后他迅速地捞起车边愣怔的她,一把将她抱到身上。   整个动作,不到十秒。   她看着程子颐挑选货品的背影,心跳漏了一拍。他真的是正常人吗?   她走到他身边,把掌本递给他,“房东先生,你到底是不是人?“   “程子颐。”他习惯性皱着眉,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友好。   房东先生,房东先生,她表现得真好,一副真的不认识他的样子。   “啊?”他忽然自己叫自己名字,宁嗣音怔。   “我名字。”   她知道啊,说这个干嘛,“你怎么做到的一下子就跳到车上,我当时懵了。”   “所以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的尺寸。”与他对话向来有去无回,忽然有了节奏她忘记了说过要三思。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打滚求,各种东西,你们懂吧,诶?怎么走了,好啦好啦,没有雷,给个评,也行呀(遗憾脸)。   ☆、Chapter 7   果不其然,程子颐的脸色,简直可以遮天蔽日——黑得彻底。   宁嗣音如今只有两个想法,遁地,或者三十六计走为上,前者没可能后者没意义,所以她顶着黑云压顶的危险,抬头冲他笑笑,“你的脚是43码?还是44?我是在想你的拖鞋似乎该换厚一些的了。”   就连宁嗣音二号,都在内心深处为急中生智的一号,欢呼雀跃。   “34B,54,85,”程子颐的眼神由上往下,最后看着她的眼睛,“结论出来了么?我的配置是不是要高一些?”   话音刚落,他推着车,往饮料区走,她再一次被留在原地,这三个数字……   宁嗣音的手挡在胸前,一副防御的姿势,碎碎念,“我的,三围!”   之后她迷迷糊糊地买东西,迷迷糊糊地跟在他身后,看他结账,拿好东西,打车回家。期间她安静得不像话,直到车子停在公寓门前她才微微回神。两人下车,门卫看着两人,笑呵呵地打招呼,“小音啊,跟对象逛超市回来了啊?”眼神瞥向面无表情的程子颐,“你们不是开车出去的吗?”   嘿,这姑娘,前些天还在和自己闲聊对门房东,这么快就搞定了,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她这才想起来车子的事情,转头问程子颐:“你的车子怎么办?”   “自然有人会处理。”自顾自走在前头。   她跟上,“需不需要我给你联系那个车主,你嫌麻烦我可以跑腿的。”   “你很闲?”   “……还好。”   “这件事情不用你管,好好做饭。”   “……没问题!”   门卫大爷被两人完全忽视,并没有生气,看着两人斗嘴的背影,叹气感慨:“还是年轻好哇。”   宁嗣音很快就忘记了被爆三围的窘境,回到公寓她就开始准备大显身手,乐呵呵地哼着歌处理牛肉,没想到她留学的时候因为长着一个中国胃而苦练的厨艺,今天还能用来撩汉子!   程子颐端着水杯路过厨房门口,闻声皱眉,《小兔子乖乖》?   最后一道汤菜上桌,她站在餐桌前大声喊他:“程子颐,吃饭啦!”   书房的门,被他留着一条缝,没有关严实,她欢快的声音传来,叫着他的名字,他敲打键盘的手一顿,心口一颤。   “是不是隔音太好没听到?”见他迟迟不出来,她打算过去敲门,刚绕过鱼缸,就看到他合上门朝这边走来。   等他坐下,她赶忙把筷子递上,一副邀功的模样,“你快尝尝!”   她的围裙还没有摘下来,新买的围裙上,凯蒂猫眼睛睁得圆圆的,而她弯着腰站在餐桌边,与这只凯蒂猫如出一辙,眼睛亮亮的,嘴唇也是。   程子颐接过筷子,吃了一口黑椒牛柳,点点头。   “你喜欢吃牛肉啊,以后我多做牛肉。”宁嗣音观察着他的第一筷,在他边上坐下。   以后啊,听着不错,程子颐看她一眼,“它离我最近。”   “……噢,”眼神有些黯淡下去,“那你喜欢吃什么?”   程子颐一个菜一口,看起来是真的有认真在品尝,她在边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着夸赞,忽然书房方向有电话铃声响起,程子颐的眼神瞬间就从慵懒变成高度警备的状态,蹭的一声,他已经站起来,朝书房走去。   宁嗣音看着被他匆忙撂下的筷子,四散纷飞,赶忙捡起来。   听声音像是座机,可是,大爷不是说,801没有装座机吗?   这个座机是安全局的专线,程子颐知道它一旦响起意味着什么,刚接起,那边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陆鹏许是没有想到他那么快接电话,还在听属下的汇报。   “陆组长,FBI官网与我们局里的情况一模一样,昨天恢复以后,今天又是一样的情况,无法根除,现在他们也束手无策,正在寻求黑客协会的支援。”   “知道了,我也已经在联系亚太区会长,你盯着小组继续跟进破解虚拟IP。”,吩咐完属下陆鹏才注意到电话已经接通,“程会长,这次又要麻烦你了,目前只有寄希望于你的团队......”   “我已经听明白,你等我消息。”   挂断。   陆鹏知道程子颐一贯的说话风格,别人会因为他的身份畏惧几分,这个年轻人却从来不会。他也不介意,知道他只要说了这句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程子颐打开安全局官网,黑屏。 FBI官网,黑屏。   看起来像极了低端骇客的小把戏,但是当他的虚拟IP被一个个破解,吞噬,然后一台副机传来“滴.......”的一声,瞬间黑屏的时候,他意识到这完全不同。   指尖飞速敲打起来,浩如烟海的数据和程序,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咔哒咔跳跃在输入栏里。   副机重新正常启动,程子颐看着悬挂的四个巨型屏幕,上面是虚拟的入侵路径模型,果然比任何一次都要复杂,像极了复杂电子设备的电路图。入侵者在各大官网植入高阶病毒,吞噬访问数据,即使是拥有防火墙的电脑,也会瞬间吞噬,站点流量越大,传播速度越快,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骇客袭击,这是一场组织严密的阴谋,目标直指——政府系统和黑客协会。   先在政府系统种下毒瘤,等待政府向协会求助,协会成员一旦不慎,一访问官网,自己的数据就会被复制,然后电脑迅速被吞噬,黑屏。当然,经常访问政府官网的,还有社会团体、经济组织、普通民众。一旦成功,杀伤力极大,危害各个领域。   迷宫一样的线路图。[飞鹰]的风格。两年不见,他本事见长。   他的“老朋友”,出手了。   邮箱提示,总部有指令邮件,程子颐瞥一眼,果然,总会都重视起来了,看来他的猜想一点都没有错。点开,快速浏览,回复,添加“护送”程序,发送。这时候如果遭到拦截,后果不堪设想,虽然他的传送路径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   总部秒回——需要多少时间?   “给我三小时。”   ——对方防火墙厚度前所未有,虚拟IP数量是平时的十倍不止,预计编写者花了一年时间才设计完全,Victor,你确定?需要总会支援请及时回复。   “不需要。”   邮件安静了,副机显示三个下属的电脑已经连接上,程子颐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过头带上耳机指挥防御与反击。   宁嗣音还坐在餐桌前,两手撑腮,盯着大挂钟,十点半,程子颐已经进书房一个小时了。他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适才眼神忽然一变,她有些恍惚,也许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她很想敲门问问他还好不好,也很想把饭菜端进去,但是令人沮丧的是,她没有这个胆量,因为他对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她不敢贸然打扰他。   拿了碗碟把菜盖上,她脱了围裙走到沙发上躺着,手机没电了,他客厅里也没有电视,无聊至极的宁嗣音,望着天花板发呆,她的撩汉子计划,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夭折的,完全不服!   躺着躺着,想入非非,困意渐渐袭来。   “老大,一号位破解成功。”   “二号位反植入成功。”   “三号位防火墙加厚,成功。”   耳机里传来队友兴奋的声音,程子颐重重地按下回车键,“任务完成,解散。”话音刚落他准备摘下耳机,那边老虎叫住他,“老大,例行总结不做么?”   狐狸也搭腔,“老大,今天太神了,超爽,发战报吧!”   战报,是协会里的团队打胜战后,向其他团队展示实力的技术分析贴。   这次的反击,三人对程子颐指挥统筹的能力钦佩不已,老虎刚开始对战术安排还存有怀疑,没有看到先破解再加厚防火墙密度的,这很容易在攻击的时候被对手前后夹击。但是程子颐的命令,他们从来马首是瞻,结果果然令人欣喜。   程子颐的诱敌深入,让虚拟IP 的破解效率大大提高,撕开了对手的面具,反植入就变得简单得多,最后加固防火墙,防止死灰复燃。   实在精妙。   程子颐清冷的声音传来,“很晚了,下次见。”   挂断。   三人在语音频道里跳脚,零点,晚?他们这样的夜行动物,生活才刚刚开始好不好?   老大有情况!   邮箱弹出新信息——Victor,协会为你骄傲,这下FBI更要每日一求追着你不放了。   与中国隔着一个太平洋的美国硅谷,Ken看到邮件回复急忙点开,瞬间,电脑黑屏,然后界面出现几个单词。   “对方拒绝接收你的邮件并送你一个礼物。”   署名:Victor。   Ken猛敲键盘,“Shit!”   程子颐将椅子往后一挪,扭一扭微酸的脖子,环视着自己的书房。   四面的墙都涂着黑漆,窗户被黑色的窗帘遮住,没有泻进一点点的光,整个空间看起来没有边界,没有棱角,像是身处广袤的星际空间,几台电脑显示器飞速闪动着荧光绿的数据,电脑主机上红色的光,印在地上,看着孤寂萧索。   以前觉得,自己就适合这样的地方,世界只有数据和程序,复杂,也简单,现在忽然就觉得,有些渴望有新的东西的加入。   他站起来,拉开厚实的窗帘,夜晚的昏黄黯淡的路灯光印在他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抬脚往外走,拉开门的时候,手指触碰到金属门把,有冰冷的温度传来,他手腕一抖。   女孩在沙发上侧躺着,一只手垫在脑袋下,身子蜷缩着,像极了婴儿在母体时的姿态,她闭着眼,神态安然平和,看起来睡得挺好,双眼紧闭着,走近了能看到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蹲下来,能听到她节奏均匀的鼻息声,小巧的鼻子,因为下过厨,鼻尖有微微油光,亮亮的,居然显得很可爱。   她的嘴唇,属于樱桃小唇,小小的,粉嫩嫩的,是唯一的色彩,装点着她秀气的脸庞。   程子颐回想起,加勒比海岸,她奄奄一息躺在沙滩上,唇色紫黑,打着颤的样子,一别半年,庆幸她的唇色,恢复了该有的颜色,她也恢复了该有的活力。   他感觉有奇怪的牵引力,牵引他越靠越近,近到他已经能察觉她馨香的气息,均匀地洒在他的面颊。   终于,再一次,触到那粉嫩的唇瓣,与半年前一样,柔软得让人想要进一步掠取,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温度,灼热,程子颐感觉自己,已经濒临欲罢不能的边界。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黑客的技术问题,虽然我阅读了不少书籍去了解 但是我觉得估计还是会有漏洞 小七求考据党放过 当你发现不对劲时,欢迎探讨,但是不要因此打零分或者负分哇跪求 默念:这是一本小言,这是一本小言,这是一本小言。 谢谢哇 ———————————————————————— 这章羞羞脸,脸红心跳,沙发之吻嘤嘤嘤 来猜猜剧情?哇哈哈哈~如此自信的七七 诶,前面那个小天使,你看这么多章,484一句话没给我 看我看我看我,一个字都不给我(委屈脸)   ☆、Chapter 8      压迫感,窒息感,汹涌的浪潮,被冲走的救生衣,努力伸手却怎么也够不着的缰绳,船上神色惊慌的人群,口腔里腥咸苦涩的海水……   她不是已经获救了么?无法呼吸的感觉,怎么如此真切,海底一点光线都不透么,黑漆漆的,似乎不是涌动的潮水,那她在哪里?窒息感,夹带着温热的触感,矛盾的安全感,从何而来?   又是那个背影,无数次梦到的那个背影,所以现在是梦么?每次她都竭尽全力在喊他,他为什么不能停下来,让她看看他的样子,她要追上他,追上……   蜷缩的身子明显一颤,一缩,肌肉牵动着神经,宁嗣音猛地睁开眼。   没有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入目是明晃晃的吊灯,有些刺眼,她看了一眼空旷冷硬的客厅,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那个背影却没有消失,程子颐往厨房走的背影,与她梦里那个伟岸的背影,慢慢重合。   揉揉眼睛,摇摇头,她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半年过去,她还是时常梦到那场可怕的溺水,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感,每每在深夜毫无预料地吞噬她。   她入学不久,斯坦福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假,她兴致勃勃地跟着几个留学生一起去加勒比海岸度假,拥有绝美渐变蓝的大海和棉花糖白云的坎昆,着实令人心情顿时变得晴朗,墨西哥美食让她忘记了入学初所有的不愉快。   然而意外就在几天后悄无声息地来临。   同行的同学里,有人包下游艇,说要来一场浮潜派对,如此便不能选择游客集中的图卢姆,当船向大海驶去的时候,大家都对未知的旅程充满期待。船停在无人的岛屿,浅湾区域看起来也很安全。海水澄澈,五彩斑斓的热带鱼令大家热情高涨,纷纷下水。   宁嗣音是个旱鸭子,即使装备齐全,她还是没有勇气入水,最后大家都玩的精疲力竭,只有她穿着一身比基尼,滴水不沾。最后抵挡不住热情,她还是半推半就地下了水,准确地说,被扔下了水。   刚接触水面,她还有畏惧,在教练的带领下,她戴着潜水镜,追逐着调皮的热带鱼,它们成群的时候,她就伸手过去打散,有趣极了,她穿梭在鱼群中间,忽然鱼群四散跑开,数目渐渐变少,她也感觉自己身处的位置没有之前平静,海水涌动着,甚至有浪花翻涌过来,打在她的头上。   猛地抬起头,眼前是壮阔的大海,海水颜色也较之前深许多,浪花翻涌着,将她推往更深的海域,挣扎着回头,游艇离她已经有一段距离,身影看起来像是小渔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教练也不见踪影。   第一声救命喊出口,呼吸器的咬嘴脱离嘴唇,浪花扑进来,口腔里腥咸的海水让她想要呕吐,还没来得及吐出去,另一番浪潮又汹涌而至,狼越来越大,救生衣已经没有太大作用,仅仅能保持她时不时浮出水面。   晕眩感吞噬着求生的意志,体力不支的她保持着伸手求救的姿势,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大脑意识也渐渐被海浪拍打得消失殆尽,眼皮合上的最后一秒,她似乎看到一个身影,乘风破浪而来。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被一群人围着,她甚至听到有同伴喜极而泣,有人将她扶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肩,指着一个方向告诉她,“是那个人救了你。”   奄奄一息的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只看见一个远去的背影,广阔的大海为映衬,仍旧高大伟岸。   程子颐将所有菜加热,出来的时候,看到宁嗣音还坐在沙发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的方向。   她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淡漠无波,瞥她一眼以后,自顾自地回到餐桌吃饭,她慢慢回神,低头找到拖鞋,也往餐厅走,看到桌上并没有多余的米饭,她拿了碗自己盛了一碗,在离他最远的位置落坐。   她闷头扒着饭,菜也没有吃几口,吃完自己洗了碗,就拿了洗漱用品去洗澡,置气一般地,把购物袋翻动得刺啦刺啦作响,很是刺耳。   等她洗澡出来,程子颐正站在饮水机旁边接开水,她看看餐桌,果然没有收拾,她站在他走往书房的必经之路上,自己都感觉得到自己有多刻意。   但是程子颐拿着水杯,旁若无人地与她擦身而过,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仿若她不存在。   她怔在原地,心口抑制不住地泛着酸,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梦境的影响,她感觉自己的负能量已经要爆棚。她做了可口的饭菜,等一句称赞,他因为急事匆忙撇下,她也一万个理解,可是,能不能,给一个解释,哪怕是一句,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也可以。   最可悲的是,她没有指责的立场。   他淡漠冷清,你又不是不知道。宁嗣音二号在心底里安慰道。   深深吸一口气,宁嗣音在他合上门的前一秒叫住他,“程子颐。”   她情绪还没走,语气有些沉,程子颐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回头看着她。   她在一瞬间,眼睛笑得弯弯的,两手握实,一副可怜兮兮的乞求样,“房东先生,有没有多余的被子呀?”   “房间衣橱右边最下方。”   话音未落门已经合上。   撇撇嘴,她还是自力更生,到房间里找了被子,关了客厅的灯,她在沙发上找了个稍微舒服的位置躺下了,他宅,然而却不能称为居家,因为他家的沙发,宁嗣音昧着良心都说不出“舒服”二字。   她抱着他的被子,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发呆,美食攻略好像不起作用啊,她得赶紧想想Plan B,趁着近水楼台,早日把这朵高岭之花拿下。然而她诚意似乎不够,睡意很快就将智商打碎,她没有挣扎,紧紧巴巴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她适才叫住程子颐的瞬间,她其实很想问——诶,程子颐,去年春假你在坎昆吧,一定是的吧?   被念叨的程子颐在编写加固程序,他的手速很快,平日里几乎是脑海里闪过代码,手指就已经以相同速度输入,然而今晚他反反复复输入错误,调试的代码屡屡不过关,他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放弃了再一次尝试。   在层层代码中间,总是浮现一个身影,阻断他的思路。   气呼呼的女孩的身影,她头发完全束起,露出修长的颈线,水汽氤氲得脸颊两边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穿着娃娃款睡裙,站在不远处,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告诉他,她失望,她有小情绪。   他终于还是跟随心里的想法,抬脚往客厅走去。   沙发上的人果然已经睡着,她似乎习惯了蜷缩的姿势,在巨大的被褥下,占用一丁点的空间,他将被子掀开的时候,她动了一下,他等着她咿咿呀呀的叨咕完,轻轻将她抱起,腾空带来的不安全感让她微微皱眉,他没有急着走,就抱着她站了一会儿,等她重新陷入沉睡,他才抬脚往卧室走。   推开门的时候她又一次晃着脑袋,一副要清醒的样子,程子颐垂首看着怀里的人,无意识地往自己怀里钻,他呼吸的节奏也无意识地慢了下来。   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她抱着被子一个转身,留给程子颐一个背影,他站在床边,等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才掩门离去。   当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宁嗣音眼敛的时候,她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将被子一脚踢开,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房东家的沙发,越睡越软了啊。   不太对劲,这么一踢,被子该掉地上了,猛地坐起来,入眼的巨幅油画提醒她,这不是客厅。   环视一圈,懵住。   第一想法:会不会是高龄之花?   公主抱,嘤嘤嘤。   眼前闪过程子颐淡漠的眼神,脊背一凉。   垂首看看自己,衣着完整,旁边的枕头,饱满圆润,没有被压过的痕迹,看看床边,没有拖鞋,所以理智的第二想法——她又迷迷糊糊找床睡了。   过年一大家子住老家的时候,她就曾闹过“梦游”的笑话。   抓起被子,捂脸,在内心仰天长啸,不会是丢脸丢到房东家了吧?   她八成,把人逼去睡沙发了。   她的Plan B还没有执行,就面临胎死腹中的可能!   现在道歉或许来得及。   没有鞋,她光着脚丫子就跑出去,拉开门,愣住。   客厅里没有程子颐的身影,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前一秒似乎还在谈话,听到响动闻声看过来,也是一愣。   这两个人,宁嗣音见过。   奇怪的访客,之一。   三人面面相觑,宁嗣音脸都僵住了,扯着笑脸,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察觉到对方的眼神由上而下审视了她一遍,她揉揉乱糟糟的头发,看着自己光.裸的脚丫子,尴尬垂首。   程子颐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访客看他气定神闲不动声色的样子,也不敢再往卧室门口看,接过文件就翻起来。   他们听到向来说话无波无澜的程子颐,对着卧室门口的女人道:“去把衣服换好。”   语气无奈。   说着他弯腰拿起沙发边上的拖鞋,抬脚往卧室门口走去,放在女人脚边。   两人侧目。   ☆、Chapter 9   宁嗣音看着高大俊朗的男人,手里提着她的粉色拖鞋走过来,心跳漏了一拍,一定是鞋子的粉色太过耀眼,她的眼睛里都充满了粉红泡泡。   他弯腰把鞋子放在她跟前,她的脚趾头不安地动弹着,他看着她白皙的玉足,贴着冰冷的地板,微微皱眉。   她注意到沙发上心不在焉的两人,遮遮掩掩地往这边瞧,眼神意味不明,她的耳根子莫名就红了,连忙穿上鞋,咔嗒一声关上门。靠在门背上她抬手放在心口,压制剧烈的心跳。   不过就是,被照顾了那么一小下。   没出息。   等缓过来她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并不在卧室里,昨晚下完厨,一身的油烟味,洗完澡她就将衣服晾在阳台散味。   于是只能坐在床边等着,等客人走了,再出去换就好了。   宁嗣音完全没发觉,自己已经自觉代入主人翁的角色。   呆了一会儿外面还是没有动静,她都快把他房间里的每一件物什都看穿了,他房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除了正对着床的巨幅油画,房间里再没有别的装饰,家具是黑白色系,十分冷硬,看起来像极了他。   房里除了床,最大的物件就是他的衣橱,她十分好奇,他整日大门不出,需要这么大的衣橱做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她起身去参观他的衣橱。   昨晚拿被子的时候她只打开了最右边的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双开门,和一个抽动门,整个衣橱,比她家里的两倍还要大。   打开左边两扇双开的门,入目是黑白色调的鲜明对比,极具冲击力,上排是一整排的白衬衫,下排是黑色西装。都熨烫得平展挺括,挂得整整齐齐,看着像是商场里的陈列柜,中间的抽屉里,是各色领带,也卷得工工整整,按色陈列,领带下一层就是手表,看起来风格齐全,可以搭配各类穿着。   她提起两件衬衫对比了一下,没有任何差别。   这像是一个商务人士的衣橱。   刚打算合上门,宁嗣音眼前一亮,白衬衫!   Plan B 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为了给他做饭,衣服一身味道不能穿了,所以穿他的,嗯,非常合理,没有任何破绽。   她虽然饱览GV无数□□不曾接触,但是!撩汉子必备——穿他的白衬衫,她是深谙此道的!   赶紧挑了一件换上,虽然长得都一样。   对着镜子,她把长长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她白嫩的手臂,又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纤细的小腿,然后她开始琢磨,扣子开第二颗,还是第三颗?   扣上,是不是保守了些,她的事业线呢?   解开,有些放纵不羁爱自由啊......   正纠结,门口传来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你还要赖在我房间里多久?”   心忽然砢碜一下,她感觉自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瞬间怂。   总攻属性的汉子,吃这一套吗?要不还是,换回来吧,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她的手刚刚捻起被扔在床边的自己的娃娃裙,于此同时,门把转动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她心心念念的汉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看着她的方向。   宁嗣音手一抖,娃娃裙掉落在地上,她愣怔地站着,在他的注视下,不知道该不该弯腰捡起来。   她看到程子颐的眼神,从上而下审视着她,最后落在她脚边,可怜的娃娃裙上,然后他慢慢朝她走过来,眼睛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她都要分不清自己呼吸的节奏是快了,还是停了。   眼神不对劲。   果然还是,搞砸了。   程子颐在她面前蹲下,捡起她的娃娃裙,拎起来扔在床上,然后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步步逼近。   她想要来一次色.诱的壮举,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他是总攻啊,对女人没有口腹之欲啊。   可是画风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终于退无可退,撞到床沿,一个愣怔,坐在了床边上。这回好像是升级版的取钥匙,他应该会像上次一样,逗逗她,然后起身离开。   然而程子颐在她慌张的眼神里,抬手猛地一推,将她推倒在床上,与此同时他的欺身上前,单膝跪在床沿,手臂撑在她脑袋边,清冷的眼神,注视着她。   “我,我只是没有衣服穿,你的衣服好多,分我一件!”慌慌张张,口不择言。   “为什么要分你一件?”俯下身慢慢靠近。   “远亲不如近邻,团结友爱团结友爱。”   “怎么团结友爱?”呼吸相闻的距离。   “相互帮助,相互帮助。”   “打扫卫生?”他的鼻尖近在咫尺。   “帮!”   “做饭?”他的嘴唇近到无法聚焦看清。   “当然要帮……”   “几天?”   “三天!”   “七天。”   “成交!”   雄赳赳地说完这个词,她想找个豆腐先撞上一撞,这是谈交易吗还成交,拿苦力换节操,拿节操换贞操吗!   程子颐放大的俊脸慢慢抽离,他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女人一眼,“你真的,有够矮。”   视线落在,衬衫的边缘,她膝盖上方十公分。   等他重新带上门出去,宁嗣音猛地坐起来,看了看长长的衬衫一眼,内心气愤。   还不如,就这么办了他!嚣张劲儿,等着,等你被掰直了本姑娘分分钟上了你!   她正准备出去拿自己的衣服,程子颐意思意思敲了个门,就走了进来,把她的衣服扔在床上,又合上门出去了。宁嗣音换上自己的衣服,寻思着还要不要把他的白衬衫挂回去。   脑袋里忽然回想起适才的交易,撇撇嘴,敢情这件衣服现在属于她了。她要拿回去涂鸦,画上标志再给他送回来,就看不惯那得意的嘴脸。   合上柜门,出于好奇,她想要看看他其他的衣服。   抽动门被拉开,她的视野被黑灰色占据,都是休闲运动风格的衣服,还有皮衣,顶部还有隔层,她的身高只能看到外面一点,应该是用于收纳一些杂乱的东西的,正要合上门,眼神掠过隔层,她手上的动作顿住。   隔层的最外边,有皮质的双肩包带掉落出来,许是匆忙之下,主人没有摆好,肩带的最下方,似是被磨坏了,皮质翻着粗糙的毛,影响了整条肩带的美观。   似曾相识。   踮脚,伸手,够到肩带,一扯。   略有重量的包落到她怀里,撞得她的手背有些疼,两手将包提起来,它的全貌落入宁嗣音的眼睛里,当然还有它右下角,被磨损的那一块。   月黑风高的夜晚,背着黑色双肩包独步房檐的黑衣人,翻近801的神偷,面容渐渐清晰。   宁嗣音没有告知程子颐她走了,当然她觉得他也不会在意。   到工程院取了钥匙,她回到自己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请邓冉来给她分析分析这几日她的见闻经历,因为是周末,那边很快就接通。   “也许你的房东先生,真的不是一个寻常人物,不排除间谍的可能,”邓冉忽然正色道,“这回我说的是认真的。你看上了一个十分难搞的人,如果不是爱得死去活来你还是趁早放弃为好,这样的人生活节奏怎么可能正常!”   这边宁嗣音却沉默了,良久,邓冉要忍不住发飙的时候,她才看着视频,“冉冉。”邓冉知道,如果宁嗣音不叫她的大名了,那就是要正经的说事情了。   “我有一种直觉,我早晚得爱得死去活来。”   邓冉闻言,正襟危坐,“宁嗣音,你是腐女他是基佬,你们的关系,就好像   小龙女爱上令狐冲,宋庆龄爱上□□,朱丽叶爱上梁山伯,苍井空爱上流川枫,乍一看挺般配,但是细思极恐。”   听出来了,这货完全不信任她的肺腑之言,“腐女基佬怎么了?爱情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物种,腐女和基佬难道就不能以毒攻毒,负负得正吗!”   她越说越激动,邓冉将她最后一个激情昂扬的动作截图保存,然后适当鼓励闺蜜勇往直前,“那就去吧反正你不追基佬你的眼神也不会停留在直男身上,你们不是有饭约吗?好好表现。”   “没问题,我一定要掰直这朵高岭之花!”   于是第二天下午,她到附近的海鲜市场买了新鲜的海鲜,又跑了趟菜市买新鲜的牛肉,最后去超市买调料,回到家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提着大兜小兜的东西,按下对面的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出来开门,她想他书房里可能听不到,于是拿起手机,拨打他的号码。   虽然每次打他手机都打不通,但都是提示战线或者无法接听,挂断以后他的六个零就会如期而至。   而这一次不同,机械的女生,冷冰冰地提醒她:“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越来越少啦!木有动力!求评论求霸王票,打滚求!   ☆、Chapter 10   空号?   依宁嗣音有限的经验,被提示空号除了对方注销号码,就只有一个可能——她被用户屏蔽限制通话了。   简而言之,她被拉黑了。   不会是号码输入错误因为从董女士给她这个号码起,她就保存了联系人“房东”,后来改成了“总攻”,昨天才改成了“高岭之花”,然而号码,她十万个确信,没有一点问题。   是不是白衬衫事件,矫枉过正了?   基佬还是能辨别出女人的搔首弄姿意欲何为的。   可是他明明和她约好她下厨将功补过的,还是他要求的增加天数,看起来不像是要断交的意思,那这空号是什么情况?   她重试了几次,依旧,按门铃,也依旧没有回应。   提着大兜小兜重新回到自己家里,她在沙发上躺着,盯着天花板,仔仔细细回想这两天的每一个细节,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精神分裂了,果然先喜欢上的人,注定要吃亏,对方出口无心,自己却要字字斟酌思量这一字一句背后的意义。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她决定明天下班再去试试,说不定他今天只是出门了。   第二天早上宁嗣音按门铃,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应,于是啃着她的小面包,上班去。下班时她考虑了一下,还是先到超市买了菜,才回家,到家里还是先收拾好自己,才拎着菜按对面的门铃,边按边打电话。   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可是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啊,她还是会完成七日之约的,即使他似乎并不在意。   她每日买菜,门卫大爷看见她提着菜回来,都会正一正他的老花镜,放下手中的报纸,冲她招手,“小音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哟,小伙子真是有口福。”   她每次都笑得很开心,“是吧!可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大爷以为她是小情侣打是亲骂是爱,也附和说:“他说你做的不好吃?嘿,好家伙,等我下次见着他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好!就这么说定了!”   转身她的笑就僵住了,垂首看看每天必买的牛肉,轻呼一口气。   他说不好吃?没有,他还不曾吃过。   下次见着他我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好啊,可是怎么才能见着他?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一个好处,撬不开他的门,买回来的菜不能屯着因为她第二天还会买新鲜的,于是只有自己做了吃,这样一来她就不再叫外卖了,早上起来还能做便当带去上班,生活节奏都健康了起来。   宁嗣音发现,她已经许久没有看钙片(GV)了。   有多久?   半个月了。   已经吃自己带的便当两周了。   他已经消失两周了。   邓冉对此倒是看得很开,“说不定人这就是一旅馆,平时估计还和父母住在一块儿呢,这会儿不住这了呗。”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好歹是有约在先的。   “你和人认识多久啊人有这必要吗?想想也不过两天。”说完邓冉将截图制作的她的表情包发了过来。   是她慷慨激昂说要拿下高岭之花时的截图。   配文:悲伤辣么大。   好一把尚方宝剑,直戳心窝。   对啊,想想两人认识、相处,不过两天,还是她死缠烂打耍小心机才达成的,她对他有意,他对她无感啊。   悲伤那么大。   次日她没有再做便当。出门时她习惯性地走到对门,抬手准备按下门铃,手顿住,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缓缓放下手,转手朝电梯走去。   林茂山也发现了,小音同学今天没有带便当,因为师姐徐文君又在指挥宁嗣音去买中午饭了。   宁嗣音从一堆图纸里抬头,冲师姐说:“你自己去。”   说完埋头继续修图。   师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宁嗣音也有敢拒绝自己的一天,还是以这样冷淡嚣张的语气!   正要发威,林茂山拿着一叠文件走过来,扔给徐文君,“下午的任务,做完跑一趟山川重工,亲自交给林工。”然后他转头,敲敲宁嗣音的桌子,“你陪我走任务!”   宁嗣音抬头,“现在?老师您不吃午饭么?”   “任务就是,吃饭。”   “啊?”下意识看看师姐,果然,整个脸都黑了,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过到了目的地,宁嗣音发现,还真是个任务。   吃饭这件美妙的事情,在中国却有一个烦人的词汇可以代替,叫应酬。   “老师,为什么应酬不约晚饭?”不是灌醉好办事么?   “外企或者中外合资的企业,有许多都习惯将重要会议安排在早上十一点,如果会议结果是合作愉快,那么双方可以共进午餐来进一步熟悉,如果是没有达成合作那么一方也可以通过午餐来挽回,所以许多公司也将午餐会看作对方公司是否有诚意的一个象征。”   似懂非懂,“所以我们是要见谁?”   “下一个合作商。”   那这算是头一次真的跟着老师谈项目啊,瞬间紧张。   她念的研究生方向,是项目工程管理,要让她具体说说这都做些什么,她至今说不出来,感觉就是一个工程承包下来,什么都做,统筹兼顾。虽然身在水利工程院,也不完全承接水利项目,大多都是土建项目。   据说下一步,她就是每天带着头盔跑工地了。   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午餐会待遇。   但是,“老师怎么不带师姐?”   她和林茂山之间,亦师亦友,说话也就更随意一些,这都是她熬夜陪下棋换来的待遇啊。   林茂山看看她,忽然笑得像只老狐狸,“因为对方,看脸。”   “……”   等到终于见到那个外企负责人,宁嗣音明白了林茂山所谓“看脸”的意思,她为自己适才的自恋忏悔,原来他并没有夸她好看的意思。   来人是裴信扬。   这个男人,算是宁嗣音白纸一样的情感经历上,唯一的点,至于是彩色还是黑色,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她小时候总喜欢跟在他身后,因为他长得好看。宁嗣音想不仅是自己这样,那时候家属院里所有的女孩子,大概都喜欢过裴信扬。 他比她要大五岁,小时候觉得大五岁简直是不能逾越的鸿沟,所以她一直羞耻地喜欢着裴信扬。   他阳光帅气,说话温柔得不像话,他还聪明,是家属院里最出色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秀,还全面发展,艺术体育样样了得。她那时候感觉,裴信扬就像是天神一样厉害。不过她一直私以为,这个天神对她,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会给她补习功课,会给她带零食,过年放假会带她去游乐场,别人都没有,她很得意。   可他大她五岁,她念小学,他念初中,她念初中,他已经上大学。比起相聚,更多的是分离。渐渐长大的宁嗣音发现,裴信扬对她,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如果非要说这么多妹妹怎么独独对她好,宁嗣音觉得,大概是因为她小时候胖乎乎的非常可爱。   而她对他,是什么?宁嗣音搞不清楚。   在她即将上大学的那个暑假,裴信扬从德国回来参加她的谢师宴,酒席结束后他扶着微醺的她,对她说:“音音,做我女朋友吧。”   宁嗣音当时觉得自己可能太开心了,所以反应迟钝,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没有感动,也没有心跳加速。   但她还是开心,一直崇拜的裴信扬,跟她表白了,然后她就点点头,一段恋情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开始。   如果结束也是简简单单那该多好?她就可以只装着美好的事物开始大学生活。   他在德国念研究生,假期和她几乎不同步,所以谢师宴后一周,他就启程回德国,宁嗣音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异地恋。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个没良心的小女朋友,因为她发现她竟然没有很想念他,说“没有很”是因为,偶尔在看到寝室楼下的小情侣的时候,还是会想到,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除此之外,她基本上没有主动想起来他,她加入了很多兴趣社团,每天都很忙,只有晚上回到寝室,才会想起来给他回Q.Q。   她常常觉得有愧于裴信扬,但是她是真的,时常想不起来他。   所以当她在他生日那天,特意在柏林时间零点给他打去电话祝福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的呻.吟声,她也还是在第二天,平平和和地与他笑着说分手了。   这一段失败的感情,她没来得及感受其中的美妙,就已经匆忙结束,失败的原因,她认为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裴信扬,偶尔有来自德国的未接来电,她也从未回复,逢年过节他也没有回国,他的父母倒是会过去陪他过年,所以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五年没见了。   西装革履的裴信扬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到了桌前,跟林茂山握手寒暄,然后看着她,“林教授不用介绍,这是我…… ”   宁嗣音蹭的一声就站起来,笑得很灿烂,“裴大哥,终于舍得回来建设大中华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补更哦~ 二更,还是三更。。。 求评论!!求雷包养~ 小天使,诶,听说你看完要去给程哥打小报告啊, 你忘记给七七留言了~   ☆、Chapter 11   她的笑容依旧那么甜,裴信扬愣怔了一会儿,才笑起来,“林教授你看,我就说我这小妹不得了吧,刚见面就要取笑我一番。”   “这姑娘也就这点能耐,嘴皮子功夫了得啊,我是说不过她的,赖论文都可以一套一套的。”   宁嗣音皱眉,“老师我什么时候赖过论文,我是用实践报告抵了的。”   “实践报告?一百字的实践报告?”   “老师,给我留点面子。”   裴信扬在一旁,笑容大方得体,“在我面前,你要什么面子?”   宁嗣音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递给林茂山,没有再搭话。   席间气氛还算好,裴信扬和林茂山聊着项目,话头时不时带上她,无外乎她的学习情况,裴信扬听到她曾做了斯坦福交换生,有些惊讶,夸赞一番以后,装作不经意地问:“小音以前不是说最不喜欢出国的么?”   他以前曾建议她,在国内念一年就留学,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是金窝银窝她只喜欢她的狗窝,资本主义的东风她不乐意乘。其实她只是觉得手续繁琐,懒,并且二老离不开她。   “那是因为我长着一个中国胃,出国没有好吃的。”语气极认真。   “那后来胃口变了?”   “没,我会做饭了而已。”   “小音居然都会做饭了?”   高中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煮泡面都能煮干锅的人。   宁嗣音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那当然,多少年了,我该变了。”   说完她放下水杯,面不改色,看着裴信扬。   “小音手艺不错的,前些天还给我带盒饭来着,诶,你今天怎么不做了?”林茂山在一旁搭话。   “没买菜。”没有了买菜的动力和理由。   “小音你很喜欢吃牛肉啊,你每天都做牛肉。”   裴信扬皱眉,“牛肉?小音从来不吃牛肉。”   “哈,我变了嘛,我现在最喜欢吃的就是牛肉。”   刚开始吃的时候,觉得有点腥,可是他喜欢吃啊,他说是因为盘子离他最近,可是她观察到他一进超市就找牛肉啊,他外卖单子上写的也是牛肉披萨啊,意大利面肉酱面也是牛肉的啊......   创造共同爱好是Plan A细则之一。   可是她现在真的喜欢上吃牛肉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小音,在想什么,叫你那么多声也没听见?”   林茂山的声音,让她回神,“啊,我在想我今天早上修的图。”   “那个不着急,刚刚裴总帮你请假了,下午你就陪裴总到处晃晃,他多久没回国了都不熟悉了,你不用回院里了。”   “谢谢林教授了。”裴信扬恭敬地颔首道谢。   “应该的,应该的。”   宁嗣音垂首不言语,得,这都决定好了,叫她那么多声,也只是通知而已。   餐厅离工程院不远,饭后林茂山就回院里去了,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宁嗣音转头问裴信扬,“裴大哥,要上哪里晃?”   他上前一步,凑近了一点,神色不似之前那样自然,“音音,我回来了。”   语调微沉,像是语重心长心灵鸡汤的前奏,宁嗣音抬头看他,“嗯,你现在不就站在伟大祖国的土地上呢么?”   以前她觉得他很高,仰头看他总有一种崇敬感,现在可能她长高了些,倒没觉得他有多高了。   也可能是前段时间认识的那个参照物太高。她站在程子颐面前的时候,平视看到的是他的胸肌。   掩藏情绪向来不是宁嗣音的长项,她此刻站在他面前,从容淡定,与他说话只如待旧友,当年的事,是他对不住她,但毕竟是一件让她面上无光的事情,如今再重逢,她没有怨念,也没有阴阳怪气,想来她是真的放下了。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高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现在是重新开始的好契机。   悲哀她也许只是不够在意。   裴信扬的笑容重新恢复温文尔雅的感觉,“时间还早,逛逛你们学校吧。”   宁嗣音惊讶,“你确定?”   她小的时候,把B大玩遍了,就常常赖着他让他骑车载她去Q大玩,B大家属区与Q大北门只隔着一条街,骑车五分钟就能到,所以他对Q大的熟悉程度,完全不亚于她。   既然偷的浮生半日闲,去逛逛校园也没什么,不过这天气也不算好,北方冬季萧瑟凄凉,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逛的。   “去看看你之前埋的许愿瓶?”   宁嗣音囧了,初恋的女生总是有些文艺和矫情,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她就买了许愿瓶,拉着他一起到Q大出了名了情人林,偷摸摸地在杉树底下埋了一个许愿瓶。   他当时问她许了什么愿,她满脸羞赧,就是不肯告诉他。   “你当初,许了什么愿?”上了出租车裴信扬问她。   “现在都无所谓了啊裴大哥。”   其实,她自己也不记得,当初究竟是许了什么愿。   不止是许愿瓶里的内容,就连许愿瓶埋在哪里,她都没有印象了,裴信扬在林子尽头的杉树下真的挖到许愿瓶的时候,她正在看着手机,邓冉在咋咋唬唬地回复她。   “裴信扬回来了啊!我好激动,他是要回来挽回你么,抓紧机会再续前缘吧,精英男人,不论颜值还是家世,是你的不二选择。”   “不,我现在是一个有追求的人。”   “追求?房东吗?你快别了,一时新鲜好奇过阵子就过了,再说了你那房东性质多危险,如果是危险分子是整日故弄玄虚的宅男那就更没什么前景了。”   新鲜好奇?她怎么觉得她一点也不好奇他是做什么的,也不好奇他收入几何有没有前景,她现在只好奇,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裴信扬把大大的瓶子打开,取出里面小小的信笺,抬眼就看到她握着手机失神,他走进了问她:“能看看吗?”   她不甚在意的样子,挥挥手,“看吧。”   他扯开系带蝴蝶结,慢慢展开,女孩秀气的字迹呈现在眼前。宁嗣音不记得内容,但是印象中她不会长篇大论,可是感觉他看了很久的样子,她凑过去要看,他却手一翻,收了起来,“可以送我么?”   宁嗣音微愣,她不认为这个几年前的小东西还有什么实质意义,“其实它已经融入大地变成公共物品,你挖到了就是你的,想拿就拿吧不用问我。”   “谢谢。”他仍旧笑得很绅士。   不像那个面瘫,没有什么表情,每一次四目相对她都要猜他眼神里传达的意思。   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叮”的一声短信提醒,她习惯性划开屏幕查看,就一眼,她激动的在草丛上蹦起来,裴信扬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有什么好事么这么开心?”   她双手合十,将手机握在心口,“嗯,很好很好的事情。”   六个零,七个字,是她等了半个月的好消息。   晚上去打扫卫生。   宁嗣音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四点, “裴大哥我得回去了,要是你还没逛够我改天再补过吧。”   裴信扬看了一眼她紧握在胸口的手机,笑笑说,“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都是打车嘛,待会儿送完我,你回去可救得堵车了。”   “没关系,我的司机现在快到了,时间正好。听林教授说你不住家里了,我更要送送你。”   好知道她住哪里的意思?   “真不用,我住的也不远,这大白天的,也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诺,”裴信扬指着林子外面主干道上的黑色轿车,“车子已经到了。”   如此再拒绝就是她的不是了,上了车她就在计算时间,回到家半小时,出来买菜来回一小时,再回到家洗澡收拾自己一小时,过去打扫半小时,下厨一小时,那保守估计吃上饭的时间就已经八点多了,吃完饭收拾完都该到赶人回去休息的时间了,她想赖一会儿的理由都没有了。   “裴大哥你在前面超市门口把我放下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好了,很近的。”   省下来回的时间。   “没关系,我等着你。”   他坚持她便不多言,只是他跟在她身后下车的时候,她微微皱眉。补过她没有什么时间推辞来推辞去,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先到生鲜区挑了两盒上好的牛里脊,满意地放到篮子里,裴信扬看了一眼她买的牛肉,“看起来你真的很喜欢吃牛肉。买这么多,一个人得吃多久才能吃得完啊?”   “嗯,很喜欢吃。牛里脊做黑椒牛柳最好吃了。”四两拨千斤,不着重点。   裴信扬点点头,话题就此停住了。   付账的时候裴信扬果然抢在前头,宁嗣音阻拦未果,因为他笑盈盈地对收银小妹说,“让女士付款我怎么好意思?”   小妹一脸了然,拿了他手上的卡收了银。   等到了公寓裴信扬下车送她,看了一眼小区门口,“昭华的产业,小音你房子挑得不错。”   “嗯,是不错。”但是不能请你上去坐坐。   “一个人住也还是要小心。”   “小区非常安全。”说着她冲门卫室里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的大爷笑笑打着招呼。   回头来她接过裴信扬手里的购物袋,“谢谢裴大哥,改天请你吃饭。”   说着转身要走。   裴信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择日不如撞日吧?”   她正要回答,一辆高大威武的车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还有一段距离,她看不见驾驶座上的人,但是那个被她称之为萌的圆形车灯她看得清清楚楚。   程子颐的路虎卫士。   裴信扬看她失神看着他身后,他也转身,看到了高大的路虎停在他车子的旁边,显得气势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哟呵?二更。   ☆、第13章 chapter13 宁嗣音的大眼睛,在掌本小小的屏幕上显得更呆愣了些,程子颐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将视频切换到电脑上。 从宁嗣音这边看,就是持续晃动的画面,忽然黑了一下,再显示内容的时候,已经切换了一个角度,画质也更清晰了些。 他靠坐在一张木边皮质椅子上,许是刚忙完,他整个人透着慵懒的气息,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办公桌上,另一只手抬起到到锁骨的位置,微微仰头,将领带扯开…… 宁嗣音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小心脏蹦达的声音。 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本就没有扣上,领带一松开,他的手一离开,锁骨沟就清晰可见了,她这一回确切地听到了自己抽气的声音。 他那边看过来,“怎么了?” “啊?没怎么。”这么小声那边也能听见? “那为什么想我?” 程子颐似乎又开始忙,镜头里他根本没有在与她对视,而是在看着另一个方向,手也咔哒咔哒不停敲着键盘,一遍敲一边问她,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感觉她脸上的温度在一瞬间飞升,热得她有些不耐,心底里莫名就一阵烦躁,“没想,小天开玩笑的。” 那边敲打键盘的手顿住,视线也朝这边看过来,程子颐看着镜头与她对视,透过屏幕都能让她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压,“欠几顿饭还记得吗?” “我都有买菜,每天,只是你不在而已。” “哦?买了几天?” “两周。” 话说出口她顿时觉得自己打了脸,上一秒还反驳说不想他的,下一秒就一副空闺怨妇望夫石的样子。 程子颐果然很满意这个答案,但是心照不宣,他并不戳破,“我没有吃到就不算。” 诶,好啊好啊那你赶紧回来我愿意继续给你做饭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子颐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过两天。” 虽然不知道过两天到底是几天,但知道他不是嫌弃她才离开,她心里还是有些雀跃的,当即答应道:“好,我买菜等你!” 程子颐忽然像是定住了,宁嗣音想可能是视频卡了,许久,他点点头,“嗯”的一声几不可闻,然后屏幕黑掉,她回头,看着程楚天,“掉线了?” “哥哥掐断了。” “……哦。”都不给一点前奏的,这个人。 程子颐看着定格的画面,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拨通了内线,“跟铃木联系,见面改到下午,再定一张回国的机票。” “临时改时间,对方可能会有别的安排。” “不来就取消。” “……好的,机票时间?” “明天。” “明天?那您日本的行程......”对方自觉多话了,说到一半声音弱下去,不敢再往下说。 好在程子颐并不介意,“回国后我会自行安排。” “明白。” eva刚挂断电话,就仰天感慨,老板的脾气越来越琢磨不透了,她一个法国女人,从美国到瑞士,一路跟随他,至今还是搞不太懂r的脾性,她除了知道他话少,并且也不喜欢别人话多之外,其他的她一无所知。他将自己的私生活隐藏得非常好,她曾经建议他请一位生活助理被他严词拒绝了,他连咖啡都自己冲,车也自己开,所以到目前为止,她甚至连他的一项喜好都说不出来。 她从不敢问,虽然她好奇,不过这也是她自认为自己最聪明的地方。 另一个助理就是问问题太多被辞退的,这也导致她现在一个人分.身乏术,虽然她只听命于他并且他一个季度也就出现那么十天半个月,但这几天,她的工作强度要比别人整个季度加起来还要多。 不,不能说是多,他吩咐下来的事情,从来在“精”不在多。 比如现在要用什么方式告知铃木先生这个悲惨的消息。 再怎么说铃木先生也是一行行长,行程一般都是老早就预约好的,这倒好了,给人两小时改行程,还不给一点理由,恐怕整个苏黎世,只有r敢这么干。毕竟这些银行,都在祈求能有一个更安全更完美的信息系统,而这件事,他们需要依仗的,就是r。 eva知道,自己再怎么巧舌如簧,最终起作用的,还是他的名字。 果然,对方虽然不满,也还是没有什么怨言。只是这交流谈判的过程,着实令她烦心。 领着副总裁的工资,她认了! 下午铃木先生来的时候明显神色不佳,但是在进到会议室见到r的一瞬间,这位老先生让她见识了奥斯卡级别的演技。他瞬间就收起了浑身的戾气,笑盈盈地跟r寒暄,他下意识伸手,却又自己讪讪地收回,“不好意思,习惯了。” 是的,老板第二个特点,不喜欢别人触碰他,也不知道他这样龟毛的习惯,是不是中国人的痛病,总之她想不通他这样是怎么在西方交际圈子里存活下来的。 她时常梦到老板对她行吻手礼,醒来时总觉得比春.梦还要刺激。 她又失神了,听到老板叫她的音量提高了些,语调却更深沉了,她觉得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eva,左边保险箱第一层,光盘。 言简意赅,她赶紧拿出来给他。他接过,放在桌上,推到铃木先生面前,“源代码,我的交换条件还是没有变。” eva一惊,源代码? 把代码编译成程序很简单,市面上出售的大部分软件,都是编译后的成果,可以供人随意使用,但是其源代码,作者都要想方设法加密起来,防止被人反翻译破解。大型软件的源代码,几乎价值连城。 老板要用这个价值连城的源代码,换什么? 铃木先生果然脸色一变,但还在犹豫,也在思考自己的筹码,他是典型的日本人长相,此时却没有多少彬彬有礼睿智灼识的气质,他的眼神透着奸猾与老辣,“您的源代码独一无二,我的制药专利也是独一无二,我认为我们彼此之间,并不存在谁优势谁劣势。” 老板仍旧气定神闲,似乎不是在进行一次谈判,而是家里来了客人,“您比我想要,这就是我的优势,我话不多说,卖给谁都是挣,我只是买给你日本的制药厂一个人情,接不接受,还看你,”说着他已经起身,“我还有事,光盘你大可以拿走,如果想好了,找我要密码,带着您的转让书。” 转身,走了。 铃木先生眉头紧锁的样子,看得eva在心里直呼过瘾。 程子颐开着车,行驶在西尔波尔特大街上,道路两旁,银行林立,和所有城市的金融街一样,高楼耸立,镜面反射着光线,光怪陆离。虽然苏黎世被称为最宜居城市,西尔波尔特大街却暗流涌动腥风血雨,他走惯了,看多了,没有什么心理波动。 一整日的忙碌,他没有进食,想起干巴巴的西餐就索然无味。开着车晃悠着,不知道该走进哪一家餐馆。 我买菜等你。 清脆悦耳的声音,真的和她很配。 后视镜里,程子颐看着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愣怔。 程楚天的出现,给宁嗣音的生活带来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他每天都早早的过来按门铃,叫她起床,目的是让她给他做了早餐再上班。她答应了他要给他做饭就不能食言,于是每天都睡得很早,起得很早,看起来生活节奏又健康了不少。 他还特别喜欢跟她聊天,抱着她的手臂吃着零食能聊一晚上,大多时候是他在说她在听,有时候她好奇问到程子颐,他就缄口不言了,不一会儿又自己找了个话头自顾自地说下去。 时间就这么一溜烟又过去四天了,说好过两天回来的程子颐,仍旧不见踪影。 裴信扬倒是出现得勤,上班下班偶遇的次数,宁嗣音已经数不过来,但是每每他约她吃饭的时候,她就可以借“邻居家小孩需要她照顾”来当挡箭牌,裴信扬也好耐心,被拒绝,下次继续问,再被拒绝,如此往复。 这天宁嗣音趴在办公桌上,盯着自己的便利贴,“已经五天了,说好的两天呢……” 林茂山走过,闻言回过头看看她,“小音啊,想裴总了?男人嘛,事业为重,这两天他去参加峰会了,没跟你说?” “没……”声音有气无力。 跟我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跟我说。 林茂山看她大概是犯了相思病,一整天都没给她派任务。 裴信扬确实在参加峰会,是地产界的峰会,他被公司派过来当代表,在一群顶着啤酒肚的中年人中间,显得鹤立鸡群。 助理在他身边拍着马屁,他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但听着心情很不错。 直到一个男人,在几个人簇拥下,从大门走进来,高大俊朗,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暗淡下去,问身边的助理,“这是谁?” “不认识,但是他身边的助理我认识,是昭华的总助,我想那个人,应该是程昭华的代表。” “昭华的代表?”不可小觑。 正疑惑,那个男人,抬眼对上了自己的眼睛,目光深邃,锐利。   ☆、Chapter 14 会议开始无非是各界领导发言,裴信扬的心思完全不在台上,而在第一排中间座位的那个男人身上,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对那个男人特别关注,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同龄人之间的压迫感,也许是因为那个不经意的对视,或许只是因为冥冥之中气场冲撞。 身边有业界的前辈居然也在议论他。 “程昭华今年没有来,倒是派了个年轻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从来没有见过。” “听闻程昭华身体情况不是很好,不知道这回消息准不准。” “如此说来有可能是接班人了,昭华股价又有的波动了。” “我估计*不离十,可能是暂时封锁了消息。” “可是这么年轻,也没在圈子里听说过,要是就这么空降昭华,整个圈子都要震动啊,多少人盯着昭华呢。” “会不会是程昭华的儿子?” “可是我听说程昭华的儿子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溺水死亡了。” “昭华后继无人也怪可惜的了。” 裴信扬看着那个男人的后脑勺,皱眉沉思。自己在外企任职,高居总监职位,已经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昭华在业内一度保持龙头老大的地位,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空降昭华,那真是天之骄子不容小觑。以后还有可能打上交道。 之后的自助餐会,有许多人像裴信扬一样,都想要和这位昭华代表说上两句话,探探虚实攀攀交情,可是那个男人,与主办方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他低调地出现,又低调的离场,但是从头至尾都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汽车飞驰在沿海公路上,程子颐将后座车窗打开,腥咸的海风吹拂在面颊,终于感觉心里的烦躁被吹走了一些。冬日的风凛冽,司机在前排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又不敢多说什么,于是没话找话,“少爷,直接回酒店吗?” 后座沉寂了一会儿,程子颐缓缓道:“不了,去机场。” “机场?” “你回酒店把我东西收拾好按原定时间回b市,我先行一步。” “这么着急?也好,程总也盼着您回家。” 盼吗?程子颐垂首看看时间,不置可否。 刚抵达b市方琴的电话就打进来,程楚天看他皱眉的样子,凑过去看,“师傅,看来你要先回家?” 程子颐接起电话,那边方琴语气有些沉重,“你爸爸让你先回家来,你还是......算了,回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他将司机赶下车,自己进了驾驶座。 程楚天在一旁,抓紧了安全带,畏颤颤地说:“师傅你慢点开,一定要慢点。车子刚刚动过手术。” 程子颐看他一眼,点点头,“好。” 可是车子驶出机场停车场驶入高速,这个人就忘记了上一秒答应他的要慢点开,踩了油门,越野车嗖地加速,跑出了跑车的感觉。 程楚天看着他冷俊的侧脸,大气不敢出。 出了高速他才慢慢减速,忽然问程楚天:“这几天住得好吗?” “很好,姐姐做饭很好吃,就是每天都吃牛肉我有点腻了。我听师傅的话每天哪里都不去,姐姐一下班我就等着她了,每天还叫她起床。” “嗯,做得很好。让你写的程序写完了吗?” “写完了,等候师傅检阅。”伸手递给程子颐一颗巧克力,“欢迎师傅回来。” “最好是这样。” 接过,放在中控台盒子里。 “姐姐每次拿到巧克力都是马上吃掉的。”真的很给面子! “你给了几次?” “嗯......记不得了。”程楚天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 程子颐点点头,看来两人相处得不错。 宁嗣音下了班,照例买了菜回去,因为程楚天已经抱怨了好几天,不想再吃牛肉了,她今天除了牛肉,还特意买了他喜欢吃的排骨。为什么不能只买排骨呢?因为程子颐不知道哪天回来,不管他哪天回来,饭桌上都会有他喜欢吃的牛肉。 可是这天她却在对门的门缝里看到了程楚天的留言条。 “姐姐,哥哥今晚要回家了我要回家吃饭了,不陪你啦!”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一点消息都没有给她。她忽然有些气馁,也有些生气,他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准备好迎接他回家吗?他不知道她每天都买了他最喜欢吃的牛肉吗? 对啊他不知道,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他无需告诉自己他的消息,她并没有什么立场,他也无需要求她每天做什么,是她自己屁颠屁颠去做的。 可还是有一点小期待,毕竟她告诉过他,她会买菜等他呀,她说出口的,从来都不会食言,即使归期未定,她还是每天准备着。可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啊。 将纸条塞进口袋里,她拿出钥匙打开自家房门,看了看手中的食材,“看来明天老师又可以吃盒饭了。” 车子驶入玫瑰园,刚停稳方琴迎出门来,“小天你先进屋去,我有话跟你哥哥说。” “知道了妈妈。” 程楚天一步三回头,进了门。方琴拉着程子颐往凉亭走,“主办方说你餐会刚开始就回来了,我就掐准了你会这样,你爸气得不轻,你们也大半年没见了,他身体不好,说什么你都给我忍着,知道没有!” “除了工作的事,其他我都会依他。” 方琴一脸恨铁不成钢,“还敢说工作,整日不务正业,你爸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后悔去。” “不会。”他语气坚定,“父亲祸害遗千年,他不会有事。”说着已经先离开,往家里走。 “你!”方琴气急,她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她从来管不住。 他腿长步子也快,她这么一愣神他已经进了门,方琴好不容易走到他身后,“你跟小音处得怎么样啊?多好的姑娘啊我见过的,你什么年纪了该好好处个对象了。” 程子颐脚步停住了,方琴接着说:“你不要总黑着脸,多好的脾气都要给你磨没了,要是觉得合适我给你说和说和……” “爸。”程子颐的声音,冷冷淡淡的。 方琴这才看到程昭华已经下楼来,就站在中庭,赶忙走过去,嗔怪道:“怎么没穿外套就下来了。”说着让佣人把暖气调高了些。 程昭华看着半年未见的儿子,西装笔挺,站在自己面前,本来蓄着的怒气消了不少,但还是愤愤地甩袖子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了。方琴接过佣人端上来的茶,放在茶几上,给他倒了一杯,才招呼儿子过来坐,试图缓和气氛。 “还知道回来,我还没死,不用挂念。”程昭华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就不甚友好。 “说好的心平气和地谈,怎么一开始就来劲了?”方琴又充当着和事佬。 程昭华鼻息里轻哼,端起茶杯,看都不看儿子一眼。程子颐在另一头坐下,佣人例行给他上了咖啡。 程昭华的眼神瞥过来,“就知道整一些不健康的洋玩意儿,整天在公寓里也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整日不知道在网上搞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不整正事儿。” “什么才是正事?” “回来帮我才是正事!打拼这一辈子了,你要让我把我的昭华拱手让人吗?也就你不让我省心,要是子岳还在的话我还犯得着求你吗?要不是你当年……” “老爷子!”方琴拽着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这一激动,话说的就偏了,果不其然,程子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沉郁的气息笼罩着他,感觉稍微一靠近就要被他冰冻。 “子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是代替你参加峰会回来了,先不谈这些,好好吃顿饭,慢慢说,两人都别急,”方琴在心里轻轻叹口气,转头问程子颐,“见着小音了吧?开朗大方的女孩子,相处得怎么样?” “见着了。” “谁?”听起来是在聊儿子的终身大事,程昭华再不待见他也还是忍不住过问。 “就是董岚青的女儿,董岚青还记得吗?我们美院的一个老师,教油画的,她家女儿很是伶俐可爱,我还挺喜欢的,现在住在子颐公寓对面,这孩子整天呆在家里也没地方认识女孩子啊,岚青要找房子我就把对面租给她了。” 程昭华点点头,似乎对妻子这个想法很是赞成,“这样也好,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孩子温婉恬静,倒是适合我们家。” 温婉恬静?程子颐的脑海里浮现她图谋不轨穿着他白衬衫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点幅度。 可是,“她不适合我。” 方琴有些暴躁了,“这么好的女孩子,你还挑什么,你整日无所事事的你还想挑什么?” 程子颐已经起身,“我先上去看看小天。” “小天都比你省心多了,可别带坏小天了,当初就不该让你念什么计算机!”方琴在身后念念叨叨,他并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径直往楼上走。 走到楼梯拐角他停住了,扶着扶手的手臂有些颤抖。 “要是子岳还在,该多好啊……” 程昭华的声音不大,许是自己在垂首感慨,但是还没走到楼上的程子颐,听得真真切切。 拖着沉重的步子,往上走,眼睛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取而代之的,是程子岳苍白浮肿的脸,汹涌的海啸,出发前他的笑脸…… “你这么喜欢极限运动,哥哥我怎么也得支持支持,你玩跑酷和山地我跟不上,冲浪我还算是一把好手的!” “怕什么,弟弟都不怕,哥哥怕什么!” “出发,半小时后还在这汇合!” 没有汇合,此生都再也没有汇合。苍白浮肿的尸体,翻腾的海啸每每成为程子颐深夜的梦魇,每年的那一天,他都会出现在坎昆,在他们相约的那个沙滩,一坐就是一整天,徒劳的凭吊,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原谅。 去年,当看到女孩渐渐被海浪吞噬,他感觉心口抽噎,抓着冲浪板就冲出去了,他不知道那是谁,值不值得他冒险,他那时候只是觉得,如果那个人死了,这世上也许会多一个像他一样愧疚终生的人。 将她拖上岸,他才发现,是她。 还好他救了。 “师傅?” “嗯?”程楚天站在他面前,晃晃手,他这才回神,“在家叫哥。” “哦,哥哥,你回来了不给姐姐打电话吗她很想你诶。真的!” 程子颐的手,正碰到裤袋里沉寂的手机,他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嗯,听你的,打电话,”刚要拨打又顿住,“不如回公寓吧?”   ☆、Chapter 15 程楚天听了程子颐的建议,眼睛一亮,“好啊!才一天没见姐姐,我就有些想她了,她做的排骨,比阿姨做的好吃。” “好,那你告诉她,我们一会儿就到。” 程楚天拿了他手机屁颠颠地跑去打电话。 宁嗣音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躺在沙发上思考到底是自己做饭还是叫外卖的终极问题,看到[父皇]二字,赶紧正襟危坐,即使对方看不见,“老爸!” “音音啊,我准备到你楼下了,陪老爸吃顿饭吧,赶紧下楼。” “老爸你回来啦?” “回来取资料,没多少时间。” “老爸我好想你啊,我这就下楼。”迎接父皇! 算起来她有四个多月没见到宁仲文了,虽然每天都打电话,偶尔视频,但对于从小就没怎么分离的父女俩来说,这都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时光。 赶紧收拾了自己,梳了乖巧的马尾,戴上围巾出门,刚出电梯电话又来了,诶,到了?和老爸真是有默契,拿起手机却发现不是宁仲文,[高岭之花]。 她脚步停住了,盯着久违的四个字,她感觉她的手连按键的力气都没有了,响了好几声她才接起来,“喂……” 小心翼翼。 那边却不是她期待的声音,程楚天的声调有些高,情绪很是高涨,“姐姐,我们准备回去啦,有排骨接驾吗?” 她愣,紧张,“你们?” “我和哥哥!” 他也一起? 她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感受,就像是有酒精在心底被点燃了,沸腾,跳跃,她重重的点头,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又补充道:“嗯,有排骨,还有牛肉!” “那就这么说定了!” 挂断。 好啊,说定了哦! 刚挂断宁仲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她抬眼正好看到老爸从出租车上下来,一手还拿着手机,她点了挂断,直接飞奔出小区门,从身后揽住宁仲文的胳膊,“老爸!” 宁仲文被挂断电话还有些怔,被她这一声高呼给吓到,才转头看她,她一脸兴奋,心情雀跃笑的很灿烂,“老爸我好想你啊!” “小鬼头,老爸也想你啊,走,带你吃大餐!” 堵嘴,“老爸你都不看看我的小窝吗?” “时间紧张,明天还有研讨会,我等会儿取完资料连夜就得回去。” 她知道这个项目对宁仲文的意义,他一直十分的用心,平时和他视频,都看到桌案上的古物,想是他一直在潜心研究,腾出时间来跟她视频,她也很是心疼,“老爸,我给你做饭吧,我动作很快的,跟现在出去吃的时间没差的。”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让你忙活,这怎么行!” “老爸,你都没吃过我做的饭,出国前是我不会做,回国后你又走了,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她这么说,宁仲文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个女儿,他心疼都来不及,她有这样的孝心,他只感觉心都要化了。 宁嗣音看他情绪不对,“老爸你可不要泪流满面,你看,大爷要笑我了。” 宁仲文往门口看,门卫果然笑嘻嘻地看着两人,他进门的时候,还啰嗦了两句,让人多照顾他家女儿,也不想想,门卫能照顾啥呀! 但是大爷还是点头如蒜,“小音这姑娘乖巧得很,谁看了都喜欢,倒是她经常给我做好吃的,这么一个女儿,你有福气哟!” 宁仲文很是得意,这个他十分赞成,“是!我也这么认为哈哈哈。” 宁嗣音扯着他走了,王婆卖瓜!咦,真丢人。 她在厨房里忙活,宁仲文就在房里到处看看,从前宁嗣音在家的时候,万事都是董岚青包办了,细致到第二天她穿什么,书包里放多少钱都给她准备好,她几乎没有自己打理过生活琐事,没想到自己生活居然能井井有条,他算是突然袭击,她绝对不是才整理的,应该是平时就很注意打理。 走到厨房门口,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她动作娴熟,看起来是经常做,忽然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完全控制不住,吾家有女初长成,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她果然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五菜一汤就上桌了,看起来卖相还很好,宁仲文坐在桌边,内心感慨,看着她邀功的表情,不吝夸赞,“音音啊,这水平,哪天等你妈妈回来,我们请院里几个朋友一起吃顿饭,就在咱家请,老爸这脸上都能闪金光了!” “老爸你净会取笑我。” “给你妈妈拍一张发过去,看看,她都做饭几十年了也没你做得好。” 宁嗣音笑得满足,“那爸爸你要多一点。” “做那么多菜,两个人怎么吃得完,浪费可不好。” “不会的,您赶时间,先吃着,待会儿我盛一部分出来,对门房东要过来做客。” 宁仲文点点头,“房东是你妈妈同事吧,好相处吧?” “是她儿子,还……算好相处吧。” 他皱皱眉,“男的!什么年纪?”他着急了,这要是这么处着处着,要发展成终身大事怎么办,他可要从源头开始把关。 “就是之前那个,在斯坦福,那个学长啊。” 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我怎么听你妈妈说那个人不是很靠谱。” 她连忙解释,“不不不,误会,误会,他很照顾我的。” 宁仲文瞥她一眼,仍旧皱眉,“干什么的?” 她能回答不知道吗?那时候听说他是计算机学院的,那职业,她就猜一猜好了,“在网络公司上班,搞计算机的。” “叫什么名字?” “程子颐。” 宁仲文忽然重重地放下碗筷,发出的响声把她给吓着了,下意识一颤,紧张地看着他,他老爸凶起来,她还是很畏惧的。 “听着,这两天我就派人给你找房子,赶紧给我搬出去,这个人,断绝来往,”看一眼愣怔的她,“听到了没有!” 宁嗣音疑惑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出,但她还是小声地问,“为什么?” 他却不回答,低头闷闷地吃着饭,“总之你要听话。” 她食之无味,筷子撩着碗里的米饭,沉默。 饭后宁仲文却不急着走了,端坐在沙发上,一副要等人出现的架势,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助教都拿好文件在机场等他了,他还是不动如山,宁嗣音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盯着手机,既疑惑他为何还不出现,又期待看见他出现。 她最怕的还是,他再一次失约。 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在助教的反复催促下,宁仲文终于还是要离开,她送他到楼下,他反复提醒,“明天就搬家,没得商量!” 宁嗣音低着头,不说话。 回到公寓她觉得身心俱疲,墙上大大的挂钟,提醒着她,他再一次,失约了。每次都在期待中失望,她提醒自己不要气馁,他不就是这样么,他一直是这样啊,她习惯了啊,她一定要习惯。 小心脏,争气一点,撑住。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感觉心口像是被细绳揪着,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鼻间犯着酸,她仰着头,逼着自己的眼睛要争气一点。 不要那么感性,来,宁嗣音,你来数一下,他放了你多少次鸽子好了。 一次,两次,三次……眼睛你要听话,不要哭,听话啊!你怎么这样,你怎么不听话。 终于泪如雨下,再也撑不住,她蹲下来,双手捂着眼睛阻止汹涌的泪水。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坚韧不拔,她还是管不住潮水一样翻涌的情绪。 等心绪略微平息,她觉得蹲着脚都麻了,才慢慢往卧室走,身上还是油烟的味道,她不想管了,把自己扔在床上,卷着被子摊在床上。 她只是疲惫,却没有一点困意,睁着眼睛,看着窗帘在夜风里抖动,她觉得有些冷,却不想起来关窗,中央空调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显得尤为清晰,她就静的听着,甚至能数出来空调左右煽动了几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她快要沉入梦境,却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她进来的时候,房间门没有关,转个身,就能清楚的看到客厅。 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手里拿着一把刀,准确的说,是匕首,他在电视柜边小心的翻动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那把匕首,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光,晃了宁嗣音的眼睛。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小心翼翼地往床的另一边滚,没有弄出声响,她庆幸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开灯,此刻她在暗,外头的人即使看过来也看不到她,翻身下床,她慢慢挪动着身子,躲到了床底下。 门外的人显然是惯犯,看清了环境以后就关了灯,客厅也陷入了黑暗,她还是能听到细微的翻动的声音,惊恐让她浑身都在发抖,摁亮手机的瞬间,她心里在打着鼓,也许她就快要被发现了,最坏的结局已经能设想到,可是,她还是想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打一个电话,她想要说一句话,保佑她,还能有机会打通这个电话,说一句话,四个字就好。 程子颐此时站在医院楼道里,拨通铃木的电话,那边在拿乔,久久未接听,他难得的有耐心,拨了第二次,终于被接起,“r,有何贵干?” “源代码拿走,那笔你尚未归还的债务也一笔勾销,我只有一个条件,今天,现在,就把专利转让给我!” “怎么如此着急,您不是说,我比较着急么?” “我不说第二遍。” “好,成交。” 刚挂断,又有电话打进来,程子颐皱眉,轻轻叹了一口气,接起,“我……”并不是故意没有去,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想解释自己的行为。 那边打断他,“程子颐……” 声音很小,像是捂着手机在说话,中间还夹杂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更令他瞬间揪心的是,她的声音打着颤,像是正陷入极度恐惧之中。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也忍不住带着惊慌,脚步已经加快,按了电梯下行键。 那边沉默着,他开始听到隐约的抽泣声。 她在哭。 他感觉心脏跳动的节奏停了一拍,看了一眼慢悠悠变动的电梯楼层数,他抓稳了手机,疾步往楼梯间走,一只手撑着楼梯扶手,一个翻跃就到了下一层,下两步,再一个翻跃,没一会儿就到了一楼,他飞速朝自己的车子跑去。 宁嗣音听到那边风呼呼吹过的杂音,想来他应该会听不清吧,她听着客厅那个脚步慢慢靠近,闭着眼睛,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程子颐,我好想你。”   ☆、Chapter 16 程子颐猛地刹住了车,红灯闪烁着,他再一次踩下油门,车子飞一般的驶出,测速探头拍下了他闯红灯的车子,也拍下了他眉头紧锁的样子。 “宁嗣音,听好了,不要挂电话,听着我的声音,听到了吗!” 这是他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原来他的声音,也是可以带有情绪的。 好满足。 “你不用回答我,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不要说话,听我说就好。”他一边加速,闯过无数个红灯,一边将后座的隔板降下来,在中控台按下一个按键,后座的庞然大物伸了一个触手到前座,是一个液晶显示频。 他注意着路况,持续加速,一只手按着显示频上的键盘,没一会儿按下回车键。 宁嗣音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哒哒哒的声音,竟觉得无比安心,没一会儿,门外传来手机短信提示音,小小的震动声,在静谧的夜里还是听得很清楚。 外面的人忍不住小声谩骂,“*!” 然后她感觉脚步渐渐远离,然后是门咔哒合上的声音。 是走了么? 她还是惶恐,蜷缩着身子呆在床底下,听着电话那边杂乱无章的声音,她仔细分辨着。似乎是撬动门把的声音,随后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她被吓到,身体下意识一颤抖,手掌本就无力,这一抖,手机“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急切地,向她靠近,同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宁嗣音?” 她感觉心里委屈和期待同时在升腾,控制眼泪的触点猝不及防,被他的声波刺破,她用仅存的最后一点气力,挪动到床边。 高大的男人打开了房间的灯,看到了地上泪流满面的人。 他走过去,蹲下来扶住她的肩,却忽然感觉一团软乎撞进怀里,他的脖子被搂住,她馨香的气息瞬间盈满鼻息,有滚烫的液体落在他肩窝,她一抽一抽的哭泣声,将他的心捆绑,紧得解不开。 “程子颐,我好害怕。” 他感觉他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手都在打着颤。 宁嗣音感觉到有结实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事了,我在。” 从未有过的柔情似水。 他的肩窝温热,她脑袋埋在中间十分契合,她不管不顾地往里钻,手臂也搂得更紧了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在一瞬间变得微不足道,一颗悬着的心在一瞬间得到安放,她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频率,跟随她的,一起加快。 程子颐感觉得到她的依赖,怀里的身体柔若无骨,他想起在车上看到的监控画面,他可以想象她看到匕首时惊恐慌张的模样,有些懊悔没有趁早赶过来,他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打着,节奏均匀,她的呼吸终于由急促渐渐平复,他微微挣开她紧搂的手臂,将她眼角的泪渍擦掉。 宁嗣音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他薄蠢微抿,面色仍旧冷峻,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的眼神,带着怜惜和温情。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贪恋这一刻的静谧,他指尖的温度,在她眼角蔓延,她忽然坏心地想,适才一切的惊险,都是值得的,她如愿见到了他,还意外见到了情绪外露的他。 适才电话里他的每一句话都印在她脑海里,难以忘却,他的紧张,他的关心,都是真实流露的,她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她可不可以认为,他对她也是在意的? 还思索着,身体忽然腾空,她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接着她就被轻放在床上,他将枕头立着放好,让她靠坐在床头。 她的眼神还胶着在他脸上,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仍旧不动声色,她反而红了脸。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很晚了。”他站在床边,说话恢复了平淡无波的语气。 她就在他的注视下钻进被窝,但是眼睛还是灼灼地看着他,他似乎懂她的意思,微微抿唇,轻呼一口气,“睡吧,我不走。” 她笑,“嗯!”抓着被角满足地闭上眼睛。 程子颐不动如山,抱着手臂站在床边看着她,白净的脸颊,泛着点点红晕,眼周红彤彤的,还有些肿,等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睫毛也没有再不安地颤动,他才慢慢转身,刚抬脚准备离开,就感觉手被拉住。 他回头。 她半睁着眼,乞求的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的脸色说不上好,已经没有了适才的温情,反而带着些凌厉。她微怔,缓缓放开手...... 诶? 她的手被他反手捉住了,握在手心。他的手心仍旧温热,她终于有了说话的胆量,“你不要走好不好?” 紧张地,小心翼翼地。 她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连忙往床中间挪了挪,拽着他的手,“你坐这里。” 说完觉得自己真是不害臊,把人邀请到床上来了,可是他难得的好说话,她一定不能放开他。 程子颐微微皱眉,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最终他还是依言靠坐在床头,看着她。 宁嗣音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灌得满满的,她侧卧着,朝着他的方向,抱着他的小臂,再一次满足地闭上眼睛。 程子颐也靠在床头,闭目思考。 适才在车上,他通过监控,看到了歹人从电梯出来,出现在八楼楼梯间,但是其他摄像头,都没有拍到歹人的踪迹,只有一个可能,监控系统被动了手脚,八楼的摄像头因为他的系统时刻在追踪,没有遭到黑手,其他的摄像头无一幸免。 所以,歹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完全无处可寻,也许等回到书房,查看小区外的城市监控,能有发现。 这也说明了,歹人不是普通的贼,普通的贼不会挑选监控如此森严的小区下手,更不会有那么大能耐黑掉监控系统,一个隐隐的猜想浮现在脑海里,程子颐猛地睁开眼睛。 这一点小动静,还是牵动了胳膊,宁嗣音嘟囔了两声,他以为她要醒来,但她只是抱着被子转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手臂终于解放,他慢慢站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关上灯,掩上房间的门,他走到电视墙边查看网线端口。 果然,被动了手脚。 他看了一眼她房间的门,神色冷峻。 回到自己的书房,他打开电脑,追踪监控系统的线路,对方的手段也很高竿,显然是想得到他会追踪,在短短半小时内,已经切断所有路径,将那一时段的视频截走了,基本上没有继续追踪的可能,不过他已经不想费心力去追踪。 八.九不离十,一定程度上也已经意味着确凿无疑。 打开邮箱,添加虚拟ip,发送邮件。 对方几乎秒回。 “好久不见r。”是十分有挑衅意味的语音信息。 程子颐对着话筒,眼神都不自觉地狠戾,“住手,否则,不要怪我没有给你预告。” “触到你的逆鳞了?欢迎加入战斗r,没有你的战场,简直无聊至极。” “请先找好人给你收尸。” 晨曦公寓十层,面容俊秀斯文的男人,看着被迫黑屏的电脑,“*!”重重地拍打着键盘,目光狠戾地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母。 [r],嚣张至极。 晨光透过纱质窗帘,温和地洒在床上,如果没有烦人的手机铃声,那一定是个无比舒心的早晨,宁嗣音嘴里咿咿呀呀地嘟囔,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循着声源寻找她的手机,刚刚起来还有点迷糊,没有方向感,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瞬间清醒。 昨晚的桩桩件件在眼前浮现,感觉像是做梦一般,但是她皱皱巴巴的衣服还有床头的水杯,都提醒着她这件事的真实性。 当然还有跑到床底下的手机。 刚要捞到手机,铃声就停止了,她拿出来一看,没电了,昨晚和他通了许久的电话,肯定要没电。想起昨晚他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她都觉得暖得不行,想到她就拉着他的手臂睡着,她就觉得心瞬间被填满。 今天周末,也不知道谁要打电话给她,先找了充电器充上电,才赶忙去洗澡,昨晚也是给吓到了,没洗澡就带着满身油烟味睡着了。等她收拾好自己,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对面敲程子颐的门。 她都要被自己莫名的勇气给折服了,即使他从未给过回应,甚至从未给过她期待,即使父亲耳提面命,不要靠近他,她还是飞蛾扑火不管不顾了。 庆幸的是,他对她,似乎也是在意的。 只要他给了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她愿意加快速度跑过去。 敲门没应答她又按了门铃。 诶,不对,感谢恩人要带东西吧,又想着跑回去先做份早餐,刚要转身门已经打开,她笑容灿烂,“你醒啦,过来吃早餐吗?”说完又尴尬,紧张地抠着指尖,“可是我还没有做,”脸微红,“我想先看见你,呃,我做的很快,你要不要先过去坐会儿等我?” 程子颐面无表情,她有些紧张,直到他点头,自顾自走进她家门,她才雀跃地跟在他身后。 她让她坐在客厅等等她,就到厨房忙去了,转身的时候撇撇嘴。 诶,这个人真的好闷骚啊,明明已经抱过了啊,算起来还同床共眠了呀,怎么还是一脸冷酷,好酷好酷。 不过没关系,他话少,她话痨,天作之合啊! 她端着面出来的时候,看到程子颐正蹲在电视墙边捣鼓着什么,她走近一看,网线端口被拆下来了,他右手拿着钳子,左手拿着网线端口,正左右端详。 昨晚那个歹徒,就是在这个位置翻动了很久,“有什么问题吗?”说完她环视了自家客厅,除了电视柜有被反动的痕迹,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她放在茶几上的ipad还在原地,她的笔记本也安安稳稳地躺在沙发上,“昨天那个贼,到底要偷了什么?” 忽然想起斯坦福第一任变态房东,她赶紧跑到阳台查看,她的文胸,小裤,都安安稳稳的挂在阳台上,那,那个人到底要偷什么? “我报警吧!”重新回到客厅,她对程子颐说。 他已经站起来,手里拿着被剪下来的网线端口,他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恐怕这里已经遍布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报警没有用。” “啊?那怎么办?”说到警察,她还对上一次的事耿耿于怀,“程子颐,我都发现了,你不要故作神秘了。” 他抬眼看着她。 她笑起来,“我都知道了,那个爬上你阳台的人根本就不是贼对不对,不就是你自己嘛,玩极限运动嘛我知道啊,城市疾走我在美国见过的,你不用故意吓我,我只是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大半夜的锻炼啊,吓死我了,我都报警了你知道吗?” 她拍拍胸口,有模有样的陈述自己当时的惊恐。 却看到他紧紧皱着眉头,难道她说错话了? “是,那个人是我。”他郑重其事地承认,她反而有些不安了,他的语气令她心头一颤。 她撑着脸上的笑,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真的好厉害,当时我看到你从房檐……” “宁嗣音!”冷冷的声音打断她。 她吓得眼睛一眨,“跳下来......”小小声地说完。 他将手臂从她怀里抽离,“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要企图接近我。” 宁嗣音感觉怀里一空,接着就听到他淡漠狠戾的警告,她感觉心被一把揪住,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他忽如其来的转变,着实让她无从招架。 沉默良久,她看到他抬脚就要往玄关走,终于压制住心口的异样酸楚感,大声冲他的背影喊,“那你昨晚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来给她安全感,为什么要来给她温暖,为什么来给她期待? 企图?这个词用得真准确。是她一厢情愿,企图接近他。 温柔还历历在目,转眼便回归原点,原点还好些,这境况,是要驱逐她吗? “你为什么要来?”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抬脚往门口走,合上门的时候他转身,她站在客厅里,身上还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筷子,他别过眼不去看她,“房子收回,没有合同,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里。” 话音刚落,门咔哒一声,合上。 宁嗣音手中的筷子落地,撞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冷清的客厅显得很刺耳,她感觉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气力,终究还是蹲下来捡起筷子。 餐桌上的牛肉面还冒着热气,小葱漂浮在汤面上,看起来很可口,她深深吸了口气,坐下来捧起面碗开吃,面还有些烫,她却觉得这滚烫的温度,正好,注意力一转移,她感觉心口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一口热汤下去,浑身的冰冷感也被压下了,手捧着温热的瓷碗,也暖呼呼的,舒服极了。 可是,眼睛也跟着热乎起来,胀胀的,难受。 安静的家里,只有她嗦面的声音。 对啊,这里没有人,她为什么要忍? 重重地甩开筷子,她就这么盯着那碗给他盛的,完完整整没有动过的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堵着胸腔,她的所有怨念,都像是肚皮下燃烧的酒精,徒劳的沸腾,发不出一点声音。 宁嗣音你觉得你可怜吗? 不啊,你活该。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你是租客他是房东,如果你在他家里遭歹人伤害他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借你一只手臂是看你胆小如鼠可怜得慌,如今觉得你真的是个麻烦所以下了逐客令。 就是这么简单。 从头到尾他都看清了你的企图,不点破是因为受家人之托,所以对于你的讨好,他既可以照单全收也可以不给任何理由的放鸽子,来去潇洒收放自如,你居然还奢望这不是一场独角戏。 要闭幕吗宁嗣音? 宁嗣音二号你逻辑十分严谨,分析十分到位,立场非常明确,事实八成就是你说的那样。 可是,你控制不了我,伤心你控制不了,执迷你控制不了,我想要他的愿望你更控制不了。 不管,只要他的尺寸不是小于等于十公分,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好的一号你赢了。 把自己狠狠地扔在柔软的大床上,她盯着天花板发呆,两个小人就在她内心深处进行天人交战,她眼睛有些湿润,却正好缓解了眼球的干涩,诡异的舒服。 即使二号说了真理,可是她还是输给了一号,因为一号,就是她的本心。 逐客令又怎么样,她才被拒绝第一次而已,难受又怎么样,她是打不死的小强,高岭之花,等着,摘不下来你,我宁嗣音跟你姓! 二号:摘下了你还是得跟他姓。 忽然就破涕为笑,宁嗣音捂着被子,在床上直打滚。以我之名,冠你之姓。听起来很不错。 充好电自动开机的手机再一次响起啦,她翻了个身在床头拿到手机接起,那边宁仲文语气不是很和蔼,他义正严辞地用多年“威严”压她,勒令她趁着周末今天一定要搬家,连房子都给她找好了,“你裴伯说信扬回来了,信扬给你找房子,就在他楼下。” 真巧啊,大家同一时间赶她离开啊。 “那边多远啊,上下班还得挤公交,又多了一层危险因素。” 宁仲文向来对安全问题十二分重视,这回却不管用,“你们都是朝九晚五的,信扬答应我能送你上下班。” 裴信扬什么时候和她家人关系这么好了?他们那一段短暂的异地恋,双方家长并不知晓。 她向来乖巧,万事都不甚上心,觉得怎么都可以,过得去就行,所以对宁仲文的决定很少有不顺从的,宁仲文虽然独.裁了些,但还是很疼她的,也从未像今天这样非得逼着她做一件事。她还是不愿意,索性沉默,宁仲文这回一点也不迁就她,“说什么都得搬,离你那个房东远一点。” 远一点远一点,她倒是想靠得近啊,“你以为你女儿魅力大过天吗人连搭理我都不愿你的操心纯属多余!” “宁嗣音!” “我不想折腾了你说不出什么靠谱的理由来就别指望我搬家!”说完她就掐断了电话。 二十多年,第一次和父亲吵架。 挂断以后她心绪难言,她不清楚宁仲文为什么非得让她离他远一点,就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告诉她他不是好人一样。 如果他真的不是好人,她也甘之如饴,有何不可? 她就呆在房间里,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帘被风吹拂,摇摆得很有节奏,光线透过纱帘,慢慢转换着颜色,从刺目的白光,到橙黄的暖光,一直到昏黄的路灯光。 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麻了,抖抖腿扯开窗帘拉开玻璃门走出阳台,城市已经华灯初上,夜色被各色光点亮,远眺却还是能看到无边的夜色吞噬着城市的繁华,光线终究被掩藏在绵延的地平线下。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里。 程子颐,我就赖着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手机重新闪烁起来,还是宁仲文,她自觉今天的态度恶劣,对不住父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来,那边宁仲文的声音小心翼翼,”音音,老爸态度不好,跟你道歉,但是你要知道,老爸不会害你,我怎么做都是为你好,既然你不愿意搬就暂时不搬吧,我会尽快结束工作回去,到时候还是回家里住的好,知道吗?” 她有些鼻酸,“知道了爸爸。” 他话头一转,“信扬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知根知底,有时间就多相处相处。” 她不想再与他起分歧,点头答应,“会的。” 远处夜色,更沉了些。 她以为她坚持不搬,程子颐会再来下逐客令,但是并没有,她该上班上班,该吃吃该喝喝,也没有哪一天回来发现门换了钥匙,一切都正常得有些反常,除了她的网线,那日以后她家里就没有网络可以用了,当然她也不敢再杀上对门去让他尽房东义务。 她想可能与那日遭贼有关,可是为什么小毛贼要对她家网络下手,她就想不通了。 没有网络对现代年轻人来说简直比没有水喝还可怕,她定制了cmcc的网络,勉强能上上网页开开社交软件,视频就有些困难了。 不仅贵,还慢。 所以她和邓冉的例行面基变成了语音,她只有中午在工程院附近的星巴克才能和邓冉视频聊聊天,当然邓冉的时间与她常常不契合,所以两人的面基次数明显减少。 邓冉对她死赖着不走像小强一样生活在802表示十分不赞成,她与宁嗣音二号的说辞完全一致,不,她还有更直观的理由,“他就是个基佬啊怎么可能掰得直呢,你要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就算了,你……好吧其实还行,但是,在情敌强大,对手冷血的条件下,你,每戏。” 她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补刀。 末了她例行提醒,“我觉得裴大哥真的不错。” 在她多次以“懒得出门”为理由拒绝裴信扬以后,他热情不减反增,每日一电话,每时段一短信从未间断过。坚韧不拔的干劲宁嗣音都佩服,她要向他学习。于是她也尝试着给程子颐发短信,无非“早安”“晚安”之类无关痛痒的话,毫无疑问,从未有过回应。 她安安稳稳地住在晨曦公寓802,而程子颐再一次,从她生活中消失了。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其实他从未出现过,他是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臆想出来的一个人。 但是午夜梦回,她扑进他怀里时他的心跳,他给她擦眼泪时手指的温度,他用清冷却温情的声音说她没事了他在,这些,都提醒着她,他真实存在过。 甚至连自己嗜牛肉如命的习惯,都在告诉她,她中了一种叫做程子颐的毒。 圣诞节还没来,整个城市就已经充斥着节日的气息,微博上洋节传统节日之争又一次甚嚣尘上,宁嗣音上下班都没有路过商业区,只有在刷微博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临近圣诞节。 师姐倒是老早就沉浸在节日即将来临的喜悦之中,因为圣诞节在中国,往往被过成了情人节,师姐近日相亲成功,谈了一个不错的对象,海龟,在银行任职,长相周正,谈了恋爱的师姐打扮也越来越女人了,脾气也好了不少,对宁嗣音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裴信扬从上周就开始约她,她有时候说忙有空再看看时间,有时候干脆假装没听到铃声,没看见短信。但是仍旧躲不过。 平安夜这天下午,师姐早早的就请假回去收拾打扮了,堆在宁嗣音手上的活就多了起来,她将自己的任务完成,时间已经不早了,想着反正无处可去,今日事今日毕,就把师姐的那一份顺手完成了吧。 刚重启了电脑,林茂山走过来敲敲她桌面,“小音,今天过节,你可以下班了。” “不需要的老师,我正常时间下班就行。” 林茂山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行,裴总在楼下等你了。” 她扶额,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最后在林茂山的“体谅”下,她不得不收拾东西下班,裴信扬果然在楼下,倚在黑色奥迪a8前,吸引了不少目光。 见她下楼来,他冲她笑得绅士得体,“听说你今天没有工作要忙,我就擅自过来了,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吧?” 他连后路都不给她,点破了她今天是个闲人,还显得极尽体贴照顾她的感受,她拒绝的话根本没办法说出口。 b市的交通拥堵举世闻名,在节日里显得尤为突出,车子在车流之间缓慢行驶,驶过晨曦公寓的时候,宁嗣音习惯性往门口看,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不,有什么不对劲? 再次回头,她确认刚刚不是错觉,庞大威武的路虎卫士的车尾,消失在拐角处。 确实是他的车,从小区车库驶出。 奥迪车拐了个弯,视线再也看不到晨曦公寓,裴信扬在一旁笑道:“这么恋家?” 宁嗣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回来了?车子是往外开,他是又出门了?这半个月他又去了哪里?如果看到她还住在802,他会怎么做? 每个问题她都设想着无数种可能,这使得她一直是一种不在线的状态。裴信扬是个交际高手,在她心不在焉的情况下仍然能自己将对话进行下去,并且不让双方觉得尴尬。本来漫长的车程,似乎也没那么长了,至少她连一个问题都没想明白,车就已经停在餐厅门口。 平心而论,与裴信扬相处并不会令人觉得难受,相对程子颐而言,与他在一块儿反而令她觉得轻松,不需要猜每一个眼神的意思,也不需要想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主导话题的人是裴信扬,她只需要时不时点点头,说句话,场面就一直很和谐。 桌子上娇艳欲滴的玫瑰,彰显着餐厅的特质,餐厅里大多都是情侣,大多举止亲昵,只有他们,显得客气非常。 牛排上来以后,裴信扬拿过去,慢条斯理地给她切好,才递到她面前,这时候上来添酒的服务生看到,恭敬又羡艳地对她说:“小姐您男朋友真是体贴,祝您用餐愉快。” 裴信扬透过高脚杯,看到她眼皮一跳,神色明显愣怔。他冲服务生微笑,“谢谢。” 宁嗣音将他切好的牛肉丁一颗一颗塞进嘴里,吃得有些急,裴信扬轻叹一口气,无奈道:“音音,你还是没有忘记对不对?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我?” 他忽然提起往事,她更懵了些,她只是觉得味道不错,他画风转变太快,她招架无力,他却只当她是默认,“其实当初……” “我没有关系啊。”她微微笑着。 他也算阅人无数,但她微笑的样子,他却是猜不透。 回国前他就打听过,这么些年她都没有谈过恋爱,感情生活就像一张白纸,这对于青春正盛的大学生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她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十分讨喜,追求者应该不在少数,他不得不自负地认为,她是忘不掉他。 回国以后他紧追不舍,她始终万般理由躲避,他认为她是觉得当初是他对不起她,所以如今也不肯轻易原谅他,他理解,所以他有耐心,慢慢来,不敢轻易逾矩吓到她。 而如今她笑盈盈地对他说,她觉得没有关系,不甚在意的语气,不甚在意的神情,戳着他的心房,微恸。 这回反倒是他愣怔着,没有回话。 饭后裴信扬掏出两张电影票,同一时间宁仲文的电话如期而至,对她跟裴信扬刚出完饭这件事表示赞扬,并且像是先知一般,给她提供“约会”意见,“跟信扬去看电影啊,年轻人不都喜欢吃晚饭看看电影消消神儿吗?你把电话给信扬,我给他说。” 她严重怀疑宁仲文被裴信扬抓住了什么把柄,要这么向着他。 裴信扬恭恭敬敬地,谈吐大方得体,“好,叔叔放心,好,没问题。” 挂断电话他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宁嗣音扯过他手里的票,“愣什么?走了啊。” 自顾自走在前头。 电影还算有意思,裴信扬还算是了解她,没有选择浪漫氛围的爱情文艺片,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睡着。 《极盗者》,美国动作片,讲述一位年轻的探员卧底在一个热衷极限运动的犯罪团伙,并与犯罪团伙领袖等人成为挚友的故事。影片里的八项挑战,其中就有城市疾走,徒手攀岩,她看着男主徒手攀上悬崖瀑布,而对手一个不甚跌落瀑底丧生的时候,心头忽然一阵疼,脑海里闪过那个在房檐上跳跃的身影。 还没有拥有过,她竟已经在害怕失去他。 最后一项巅峰挑战,是冲浪,影片里几十米的巨浪,男主踏着冲浪板疾驰其中,英俊帅气,顺便上演湿.身.诱.惑,惹得不少女观众低呼,宁嗣音却渐渐看不清男主的脸,眼前是梦魇一般熟悉的画面。 不断扑打着她的海浪,还有乘风破浪而来的那个身影,她感觉那个身影逐渐清晰,那张脸也一样,一双剑眉,一对桃花眼,英挺的鼻子,性感的薄唇。 她忽然“嗖”的一下站起来,怀里的爆米花跌落,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抱怨的声音,裴信扬扶住她的肩膀,担忧地问,“音音,你怎么了?” 她抓起座位上的包,“裴大哥,送我回去吧。” 她此刻,很想很想,到他面前,问他。 你早就认识我了对不对,去年春假,你在坎昆对不对! 如果他闭门不见,她就等,等到他出现为止,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和她之间,没有那么简单,他一定就是那个来去匆匆的人,而他一直装作之前从未见过她,她不明白个中缘由,她如今也不想知道这个缘由,她只想他亲口告诉她,他见过她,以前。 即使是忘记了,也没有关系。 她有足够的耐心,有足够的时间,重新让他认识自己。 可她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就见到程子颐。 到了小区,裴信扬坚持送她到家,她心思还乱着,没有来得及拒绝。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收费处,裴信扬开着车窗等计时卡,她降下车窗透气,高大威武的路虎卫士从后面驶来,就嚣张地停在了a8的旁边。 小区住户的车,不需要计时卡就能进入,他走的是拍照自动通过的通道,就在边上。 此时拦车杆已经抬起,他却不走,反而将车窗降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副驾驶座上出神的宁嗣音。 他的忽然出现显然让她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仔细算算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他似乎消瘦了些,清俊的脸轮廓更加硬挺了,他的下巴还有浅浅的胡茬,显得有些沧桑,唇色苍白,整张脸也没有血色。 只有一双眼睛,是活的。 眼神锐利,似乎要将她看穿,她仰视着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脸是,眼神也是,不知所措。回过神来,她刚扯出一点微笑,准备打招呼,他已经转过头启动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 她一定要赶在他前面,在他家门口堵住他! 下意识开车门,却还是锁着的,她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快开门!” “音音,你怎.....” “快开门!” 裴信扬怔怔地,解了门锁,就这么看着她打开门飞奔出去,没有回头。 当她眼睁睁看着从地下一层往上走的电梯,数字跳到了2,她只能气喘吁吁的按下另一边的上行键。 等待的时间尤为漫长,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不在的时间里,她总是需要等电梯。 好不容易等到,她进了电梯对着已经亮红色的关门键,一通猛按,粗鲁的动作完全暴露了她的焦急和不耐烦。 头一次觉得八楼那么高,数字跳得那么慢,他一定已经进屋,那个刚刚上去的人,八成就是他,他会怎么做,他会赶她走,还是闭门不见? 更大的可能是闭门不见也能将她赶走。 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宁嗣音,在踏出电梯的那一刻,却顿住了脚步,吃惊地看着前方,然而也只是一瞬,下一秒惊讶就被惊慌取代。 程子颐西装革履靠在她家门边,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眉头紧锁,表情十分痛苦,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在昏黄的楼道里,显得更加淡漠冷清,像极了英俊的吸血鬼。 而令她瞬间感觉无法呼吸的是,他的手,紧紧地捂着腹部,猩红的血液正透过他修长的手指汩汩地往外渗,滴答滴答滴落在地板上,在静谧的空间里,尤为清晰,像极了索命的摆钟声。 她惊慌失措,扔了手中的包,挪不动步子,就这么看着他,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蓄满泪水,像是珠串一样往下掉,“程.....程子颐,你,怎么,怎……” 她的手胡乱挥舞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内心的焦灼和担忧已经让她没办法思考,她的大脑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她的语言中枢,吐出的话,字不成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忽然感觉冰冷的手握住了她挥舞的手臂,猛地将她扯过去。她撞进他怀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受他温热的体温,他整个身体,都是冰凉的。 他一只手还捂着腹部,一只胳膊扣着她的肩膀,紧紧地,她的眼泪没一会儿就将他胸前的衬衫染湿,程子颐的声音缓缓地,从头顶传来,无力却还是威严十足,“哭什么?” 她未及回答,心神全都集中在他的小腹上,全身都因惊慌变得无力,她感觉她的下巴被他的手抬起,还未待她看清他,他的脑袋已经俯下来,瞬间掠夺了她的呼吸。   ☆、Chapter 17 他的唇,如同他的身体一样,冰凉。而她因慌张源源不断的在放热,一冷一热的碰撞,触感奇异的舒服。他的唇贴着她的,紧紧地压着,却没有进一步侵犯。宁嗣音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他在吻她,他适才,强吻了她。 她的初吻。 他的脸近在咫尺,神色沉醉迷离,他低垂的长睫,触着她的脸颊,痒痒的,他的鼻子,与她的交错开来,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似乎越来越急促...... 静谧的空间里,血液滴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宁嗣音从亲吻中回过神,猛地推开他,“你的伤!要赶紧……” 还未完全推开,后背被猛地一推,她重新被禁锢在他怀里,他的唇再次侵上来,在唇齿相闻间,他从容诱哄,“让我抱一下。” “唔......” 饱满的唇再次落入他的控制之中,这回他没有之前的隐忍克制,温热的舌尖横扫她的齿列,趁她一瞬不差,灵巧的舌已经急切地探入。 她感觉全部的感官都聚集到舌尖,他的舌头缠绕着她的,时而吮吸时而欲擒故纵绕着它辗转碾磨,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掉落,无知无觉,她感觉腿也是无力的,很快就不争气地瘫软下来。 程子颐搂着她的腰向上提,支撑着她,避免她瘫倒在地,唇齿完全没有被转移力量,反反复复啃噬她的樱唇。她听见她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夜里清晰地向她汇报自己的沦陷。 良久他慢慢放开她,手臂还搂着她的腰,丝毫没有放松,脑袋靠在她肩上,“开门。” 冰凉的钥匙落入她掌心。 慌慌张张地插钥匙,怎么也找不到孔,她感觉到她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捂着小腹的手,温热的血液沾湿了手指头,她似乎能闻到空气中腥咸的血液的气息。 眼泪没有停止过,一直奔流,她却不敢发出一点呜咽的声响,唯恐令他更忧心。 终于打开门,她搀扶着他往里走,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沉,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气力。她想到在小区门前他停下车看着她,神色淡然,当时她完全没有看出他已身负重伤,这个人的身体是钢铁铸造的么,这么疼,说一句会死么! “我马上打急救电话。”刚把他轻放在沙发上,她赶紧掏出手机,沾满血液的手打着颤。 “手机给我。” 她慌张,看着他。 “给我。” 无从拒绝,她畏颤颤地递给他,程子颐拨了一个号码,那边很快接起,“公寓,对,刀伤。” 挂断,手机掉落,他的手也无力地重重落在沙发上。 很快就有人敲门,终结了宁嗣音的手足无措,她拿布料简单给他处理过伤口,来人夸奖了一番她的急救措施,就开始忙,不再理会喋喋不休问问题的她。 来人年过而立的模样,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身材硬朗高大,举手投足又有军人的感觉,她听到来人问程子颐,“还是不打麻醉?” “嗯。”无波无澜。 “不打麻醉!这怎么可以!疼痛会致休克,不行不行!”宁嗣音用西索的哭腔阻止道,天知道处理刀伤会多么疼,不打麻醉,根本就不是忍者疼那么简单,又不是药物稀缺的年代,不麻醉是自虐吗? 温文尔雅的男人,头一次真正将视线放在这个女人身上。 她开门时举止间就掩藏不住的惊慌,但她又极力克制着,所以咬得嘴唇都发白,此时情绪上来了,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眼里藏着泪水,亮亮的。 他看看她,又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程子颐,后者回给他一个眼神,他点点头,转头冲她道:“您先出去等。” “我不可以在这里等吗?我不打扰您。” “你先出去。”程子颐虚弱的声音。 “可是......” “乖。” “……”心脏无法克制地狂跳,又瞬间被注入了强心剂,愈来愈平复的心跳频率里,宁嗣音轻轻掩门出去,她的视线穿过越来越小的门缝,看着静卧在床上的男人,他也一直看着她。 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秒,她看到了他因疼痛而紧紧皱起的眉头。 心口也跟着,被揪得紧紧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尤其漫长,沙发上不大不小的血迹,触目惊心,宁嗣音额头手心都是汗,蒸发带走热量,不一会儿又凉嗖嗖的,一冷一热也不知道过了多少轮,房间的门终于打开。 她觉得像极了等候在手术室外的家属,看到医生出来连忙扑过去,焦急的询问,提着药箱的男人,冲她点点头,“这点伤,你不要太过担心。” 说着他已经往大门走,宁嗣音反应过来,急急地叫住他,“医生,有什么注意事项要交代我的吗?” 男人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她的眼神意味不明,“我不是医生,”宁嗣音正要发问,他打住她,“不需要我告知你,他都知道。” 轻抬下巴,示意房间的方向。 程子颐,都知道?他常常这样么? 咔嗒,关门声传来,男人已经消失在门边。 不是医生? 来不及思考这么多,她转身进了房间。 程子颐平躺在床上,沾了血渍的被子盖到小腹的位置,上身只盖着一件外套,输液管从外套袖边露出来,连着高高挂起的输液瓶,房间里静谧到,似乎可以听到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有他沉沉的呼吸声。 他眉头微微皱着,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轻轻擦拭着他额头的汗,她又以指腹慢慢将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两手捧着他的脸,轻轻附身,蜻蜓点水的一吻,落在男人光洁的额头。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承受这看似不必要的非人的痛苦,但她想,他的选择,定有他的理由,她好奇,但她选择理解与接受,还有信任。 程子颐一直没有睡着,只是疲惫,当温热的触感在额头泛开,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她疼惜的眼睛,被浸湿的睫毛,眼角的泪渍,都告诉他,在他经历苦痛的时候,她在经历什么。 于一个给安全局工作的人而言,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但是对于一个生活安逸的女生而言,这定是惊天动地的画面,她一定吓得不轻。 没有输液的一只手,缓缓抬起,抚着她细嫩白皙的脸颊,她的眼睛又有泛滥的趋势,果然,下一刻,强制克制仍不作效的呜咽声传来,他手臂一捞,将她的脑袋扣在怀里,“没事了,别哭。” 她始终悬着的一颗心,被撑在胸腔口,憋得难受极了,他的眼神,温柔的不像话,她努力克制,强制支撑的防线瞬间崩塌,憋了许久的眼泪,刷刷就流下来,完全无法控制。当他一把将她扣在他胸口,她听到他雄浑有力地心跳声,一颗心终于平稳安放。 而他的声音,更是温情脉脉,她觉得她就要溺在这声波里了。 等她终于平复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明明是他受了伤,怎么看着倒像是他在照顾她了呢? 揉揉眼睛,她趴在床边问他,“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给你做。” 他点点头,“好,什么都可以。”说着又伸手摸摸她的头。 她觉得她要暖化了,“那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走到门边才想起来重要的事情,她扶着门,转头问他:“有什么忌口吗?医生说你是知道的。” “没关系,你做什么都可以。” 言下之意是你做什么,我都吃。心脏又在不经意间被他熨帖得一暖,可是事关重大,在他这里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身边也没有什么学医的朋友,她只能上网查一查,暂且做些清淡的小粥,明日有空再想办法问问注意事项。 房间里重新陷入沉寂,程子颐从外套里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老虎的声音传来,“老大,是否顺利?” “电话挂断以后,你查收邮件,把我列举的几个网站,一并摧毁。” 老虎听出他声音节奏不对,“老大你没事吧!我就说你不能露面,那群死驴,什么都干得出来,完全是原始野蛮!” 驴,是黑客圈子里,对骇客和披着黑客外衣的骇客的称呼。 “我没事。” “这事该陆鹏出面,我们搞技术的,操心什么安全局的事,老大你……” “我欠的,自己还,没有什么不对,明天你带着狐狸,到我公寓一趟。” 被打断的老虎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答应道:“好。” 程子颐放下手机,闭着眼轻叹了口气。 如果是一群驴,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闭着眼,听觉就格外敏感,他似乎能听到厨房传来锅碗碰撞,她忙碌的声音,抿抿唇,他也不知道他这一步走得是否正确。 他本不适宜与任何人过分亲近,他也克制过与她靠近,但也不知道是命运安排,还是自己有意无意,他们之间已经无可避免的靠近了。 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按捺不住,血液奔流也不管不顾,当终于将她揽在怀里,他感觉到心脏瞬间被填满。 理智跟不上感性,那就用实力,撑住她头顶的天空。 没有人能从他的手底下,伤害到她。 她刚推开门,瘦肉粥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她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笑盈盈地端着碗,“我不知道你现在吃什么比较好,清粥总是不会错的。” 把碗放在床边,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递到他嘴边。 他微微皱眉,很不习惯这样被人当弱者照顾,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张口喝下。 她始终观察着他的表情,有些紧张地问,“怎么样?” 程子颐瘪瘪嘴,皱眉,“有点甜。” “是吗?”不是吧她刚刚试过,放的是盐啊怎么会甜,说着她舀起一勺,正准备尝尝。 手忽然就被扣住,脑袋被猛地往前带,他已经吻上她,急切地搅弄她的唇舌,他嘴里还有粥的味道,传到她的舌尖。 一会儿他放开她,“甜不甜?” 她就要在他温柔的眼神和声音里溺毙了,眨眨眼,重重地点头,“好甜。”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 “转过去。” “哈?”疑惑。 “听话。” 慢慢转过身,背对他坐在床边,忽然眼前掉落一个圣诞树状的吊坠,她惊喜地要转身,他轻轻扣住她的肩膀,给她戴上了项链,“圣诞快乐。” 墙上的挂钟,指针侃侃指向凌晨。 她无言,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感觉他的脑袋枕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肩窝,他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呆在我身边,什么都不问,你可以吗?”   ☆、Chapter 18 呆在我身边,什么都不问,你可以吗? 她贪恋他唇齿间的温度,有什么不可以,呆在他身边,她有什么不可以? 她的手抚摸着胸前的吊坠,水晶质感细腻,冰冰凉的触感,不一会儿就被她指尖的温度温暖,她体温极速飙升,脸颊红扑扑的,一直蔓延到耳后,心脏扑通扑通像是要跳脱出来一般。 她呆呆地,静默着,却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许久,程子颐的脸蹭着她的颈窝,“嗯?” 清冷的声音,唤醒愣怔的她,她将手附在他的手上,微微偏头,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然后重重点头,“嗯!” 程子颐双手搂住了她的腰,脑袋还保持着枕在她肩上的姿势,输着液的手因为这个动作碰到了针管,他下意识抽离了手,又撕扯到了下腹的伤口,“嘶”的一声低呼,彻底唤醒了宁嗣音。 “扯到伤口了吗?”她小心翼翼地拿开他的手转过身来,将枕头垫在他身后,扶他躺下。 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半个月多以前,她家里遭贼,他抱她倒床上以后,不就是这样,也给她垫了一个枕头,扶她躺下。 他也曾细心地照顾过她,虽然之后并不愉快,但是那一点温暖,她想她或许能记一辈子。现在想来,那时候他为什么要来还有什么重要的么?是邻里关怀还是真的在意,如今已不值得探究,他现在就在她身边,要求她呆在他身边。 什么都不问,对于宁嗣音来说,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吃个饭被他自己中途打断,再要喂他,他却摇头,“不饿。” 他确实不饿,当时说饿只是为了支开她打个电话,顺便让她做做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至于心思一直在他的伤上面。但她却是花了十二分心思在做,即使只是一碗粥。 闻言,皱眉,小嘴无意识微嘟,好可惜,但是病号最大,好吧。 程子颐当然看到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她正欲将粥端走,程子颐一把将碗抢过去,三下五除二往嘴里一倒,一整碗粥没一会儿就喝完了。 “你慢点呀!”这么急,扯着伤口怎么办? 话音刚落他已经将碗放在床头,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残留的粥液。 宁嗣音目瞪口呆,“又没人跟你抢!” 语气像是抱怨,心里却是暖暖的,收拾了碗拿出去,嘴角一直挂着笑。 收拾好碗筷,她回到房间里告诉他,她要回自己那边洗个澡,再过来陪他,没等他回答她已经要合上门,程子颐在里面叫她,“音音。” 脚步顿住,身体都有些僵硬,只为一个称呼。 “啊,怎么啦?”重新打开门,笑盈盈。 “不要过去了。” “我就过去洗个澡,马上过来。”他的依赖令她有些不舍。 “你不是可以穿我的么?”他忽然眼神炯炯地盯着她的眼睛。 宁嗣音这下子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想起自己失败的色.诱,脸顿时就黑了,“可是......”文胸和小裤....... “你上一次没有拿走。” 轰的一声,她感觉她的脑袋要炸了,上一次,回去的时候她确实没有把晾晒在阳台的小裤拿走,还有她那件临时买的娃娃款睡裙,因为要先去工程院取钥匙,也不好塞在包里,后来也没想起来。 可是,他居然没有扔掉? 还给她收了? 这下子程子颐见证了她的脸由白到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左边最下层,我的旁边。” 程子颐躺在床上,淡定地补刀。 宁嗣音“砰”的一声关上门,在客厅暴走。 洗好澡她熟门熟路地从衣橱里拿了备用被子,准备在沙发上铺床睡,程子颐看她折腾了大半夜没看明白,“你在忙什么?” “铺床睡啊,卧室门我待会儿就不关了,你有事就叫我。” 说得好像能叫醒一样。 程子颐眉头紧锁,说话声调都冷了一度,“你确定!” 他忽然的冷淡她摸不知道头脑,“我睡觉也不会打呼噜,很乖……” “宁嗣音!”呼和的声调,音量也有些大,她怔住,抱着被子愣怔地看着他。怎么这个人,受了伤还中气十足的? “过来。”见她像是吓到了,他的声调明显降下来,语气带着诱哄。 她抱着被子,像个球一样,慢吞吞地走到床边。 “上来。” 疑惑,“什么?” “到我身边来。” 目瞪口呆,“一起睡?” 要不要那么直接,要不要发展那么迅速,虽然她有心,但是眼前这个病号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难道他要在一起第一天就把她给...... 她想入非非,眼神已经泄露了所有的心事,因为她不仅目光灼灼,而且视线准确地停留在他掩藏在被子底下的某个部位。 伸手,直接将她扯过来,有被子的缓冲她被这么一扯也没有撞到床角,但姿势——因为不安全感导致她的手已经放开了抱在怀里的被子,现在一只手被他的手抓着,另一手准确无误地停在了他的......小腹往下三寸。 隔着被子,她似乎感觉,那个小东西,动了一下。 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看着面色瞬间黑下来的程子颐,“你好像已经不正常了。” 你的小兄弟不正常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可以想象程子颐满头黑线的样子,所以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的脸色。 头顶上传来他清冷的声音,“我很累了。”带着浓浓的疲惫。 她的小心脏当即软得不像话,撑着自己站起来,她乖乖把被子放回去,爬到了床的另一边,床很大,她就算是横着躺,也还是不会碰到他,如此甚好,以免给他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她在离他最远的边缘躺下了,看着吊瓶发呆,看起来大概还有十来分钟就可以拔针了。 “过来。” 枕头的另一边,程子颐半躺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慢慢挪动,靠近了一点。 他皱眉,“我不说第三遍。” 冰冻三尺的温度。她心头一咯噔,又往他的方向挪动了一些,很近了,她不需要伸手臂就能够到他的肩膀了。 “啊。”下意识低呼。因为她忽然被一个力道抓住了手,扯了过去。 再看清的时候,她已经枕在他手臂上,正对着他的胸口。他伤在左侧,输液也是左手,此时他右手勾着她的脑袋,将她稳稳地扣在胸前,“乖一点。” 仍旧清冷的声音,伴随他亲吻头顶的动作,传来。 宁嗣音觉得不可思议,她曾经求而不得见的胸肌,近在咫尺,衣服松松垮垮的,仍旧能看出健硕的轮廓。她甚至透过他薄薄的家居服,看到了,他的点。 脸刹时间就烫得不像话。阅尽gv的宁嗣音,忍不住在脑海里回放,几个意淫了许久的男优,然后她发现,没有人,能让她心跳剧烈至自己真的已经清晰可闻,也没有人,能让她目不转睛至眼睛发疼发酸。 她发现自己非常不厚道地,在照顾病号的时候,意.淫了病号。 他的手臂硬硬的,实在算不上舒服,但是他的怀抱安全感满满,他的身体,还有些凉,没有她那么暖,但是奇异的是,她觉得这个温度,舒适得让人忍不住……沉睡。 是的,说好要等十几分钟,帮他拔针的宁嗣音,在他的臂弯里,沉沉地睡着了。 看来这一晚上真的累坏了。 程子颐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幅度,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轻手轻脚地,拔了针,贴上止血胶布,又慢慢将她的脑袋搬到自己的手臂上,微微侧身,搂着她的腰,合上了眼。 宁嗣音自己的房间,窗帘是纱质的,当晨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她就会在温和的晨曦下清醒,但是程子颐的房间,安装的却是厚实的带有遮光层的窗帘。 光线昏暗,加上凌晨才睡去,所以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睁开眼睛就看见程子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是想继续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这是梦啊,再梦一会儿。可是,不对,闭上眼睛他反而不见了,猛地睁开眼,冷峻的脸,就在自己眼前。她伸手,温热的脸颊,“程子颐。” “嗯。” 清冷的声音,清醒了! 看了一眼仍旧高悬在床头的吊瓶,她猛地坐起来,“昨晚你拔针了吗没有回血吧我居然睡着了我简直太……” 程子颐的额头顶在她的额头,眼睛闭着,嘴唇微抿,慵懒的模样,“别吵。” “……” 她想叫他起来了,她想要看看他的伤口,可是话要说出口她却不知道如何称呼他,还是叫程子颐?有些生疏,子颐?好奇怪,学他,颐颐? 咦,鸡皮疙瘩。 “你......起来了呀。”还是代词比较顺口。 “嗯。” “伤口怎么样?” “不要说话。”不满的声音。 嘤嘤嘤,是要静静地和她感受安详的早晨吧。 “或者去刷牙。”补刀,打碎了满室的温馨暧昧。 宁嗣音气鼓鼓地推他的肩,爬下床,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往洗手间走。 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起来,在衣橱前挑着衣服,健硕的背影,即使包裹着纱布仍然足以诱.惑宁嗣音,结实匀称的肌肉,性感的腰窝,看得她口干舌燥。 等等,“你怎么起来了,你不能走动!” 他转过身来,她就看到了他光.裸的上半身,昨晚她意.淫的点,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原来他的胸肌,比想象中还好看。 吞咽的动作太过明显,程子颐微微勾唇,“这点伤。” 她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愣怔地站在原地。 敲门声传来,窘迫的宁嗣音自告奋勇,“我去开门!”冲了出去。 程子颐挑挑眉,继续慢条斯理地挑衣服。 门外的老虎和狐狸看到开门速度如此快有些惊讶,看到开门的不是程子颐而是一个女人已经目瞪口呆,看到这个女人穿着睡衣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更是大跌眼镜。 宁嗣音也囧,在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由上而下端详了她以后,她看看自己的睡裙,故作镇定地笑笑,“请进。” 老虎看一眼神色莫名的狐狸,推她,“进去了!” 几人走到客厅,程子颐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神色莫名的两个副手,还有窘迫的宁嗣音,冷冷嘱咐道,“回房间换衣服。” “哦。”嘟囔一声,乖乖往房间里走。 这是老夫老妻同居已久的节奏啊! 老虎恍然大悟道,“啊,你是那个谁,原来在斯坦福的时候老大监视你大半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程子颐的眼神在瞬间变的冰冷,寒气逼人。 宁嗣音脚步顿住,缓缓回过头。   ☆、Chapter 19 整个客厅的气氛都冷下来,老虎后知后觉,在程子颐的眼神里,他讪讪地打住,已经意识到来不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泼的还是老大,他挠挠头,不知所措。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宁嗣音,而她保持着回头时的姿势,一动不动,良久,程子颐的眼神里都带了一抹惊慌,她微微笑起来,“我去换衣服,大家自便哈。” 咔嗒一声,扣上了门。 老虎的心咯噔一声,手也跟着抖了一下。他看到程子颐慢悠悠地朝他的方向过来,连忙解释,声音畏颤颤地,“老大,我不知道……那个,我就是嘴快…….” 声音渐弱,到最后几不可闻,因为程子颐的眼神,已经冰冻三尺。 “坐。”清冷的一声招呼,老虎和狐狸对视一眼,他还在自我反省中,没晃过神来,狐狸低低地嗤笑一声,“没出息。”瞥了他一眼,就在沙发上坐下了。 程子颐的眼神再一次落到他身上,他才吸吸鼻子掩饰尴尬,在狐狸身边坐了下来。 接过程子颐的光盘,老虎惊道:“老大,真的要交给我们来办?”狐狸也有些担忧,“这不是件易事。” 没有程子颐的指挥,恐怕容易方寸大乱。 更何况这件事跟安全局某些高层脱不了干系。 最近许多事业单位的电脑都中了病毒,还不是常见的木马病毒,木马病毒都是杀毒软件就能解决的,在职业黑客看来,能用杀毒软件查杀的病毒,都不叫病毒。 此次大面积传播的病毒,代号叫“癞蛤.蟆”,是一种感染性的蠕虫病毒,专门感染系统中的exe、pif等文件,同时还终止大量的杀毒软件进程,并且还会自动删除系统内的gho文件,而被感染的所有文件都会被改成一个癞蛤.蟆的模样。 上头勒令安全局给出解决办法,安全局解决不了,倒是提供了一个软件公司,指要花巨资购买特别编译的杀毒软件。陆鹏觉得事情有猫腻,就拜托程子颐帮助调查。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他已经弄清楚。 病毒扔到政府的网络系统里,如果在短时间内安全局没办法解决,那么安全局的声誉就会大损,在其他公司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安全局举荐的公司自然成为了救命稻草,届时该公司不仅能收获一笔巨资,还将因此事声名大噪。 那么这个公司哪里来的信心能够迅速破译病毒源代码呢? 程子颐看着两人疑惑的眼神,淡淡地说:“这个以最快速度破译病毒的公司,其实就是病毒的制造者。” “所以他们拥有病毒的源代码,自然破解得快,也有相应的补丁!陆鹏找了两个多月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要合作的公司?” 老虎感觉自己单纯的世界要被官商之间的交易给搅浑了,“太奸诈了,老大,让陆鹏去告发!” 狐狸在一旁默默地听,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鄙视老虎的智商,“没有证据,你让陆鹏空口说白话?” “也是。” “所以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破解防火墙,找到病毒ip。”程子颐的声音仍旧波澜不惊。 老虎恍然大悟,“如此ip一对上,就能顺藤摸瓜了!” 狐狸却没有战斗前的兴奋,她盯着程子颐有些僵直的腰,“你没事吧?” 老虎也才反应过来,“老大你是不是在调查的时候......” “我没有事,你们回去忙吧。” 一般程子颐下逐客令的时候,没有人敢久留,他不是讲究繁文缛节的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老虎已经站起来往外走,却见狐狸岿然不动,眼睛直直地看着程子颐,而后者低头看着光盘出神,压根就没留意到她的注视。 “狐狸,走了!”老虎低声喊她。他不是不知道这个搭档对老大有特别的情愫,这也正常,他要是是个女的,估计也逃不脱程子颐时时刻刻无意挥洒的荷尔蒙。 狐狸瞥他一眼,不回话,对着沉默不语的程子颐轻轻叹了口气,几不可闻,“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程子颐终于抬头,她脚步顿住,心脏蹦达了一下,等着他的话。 一句关心,一句回复,或者一个眼神,就足够。 然而程子颐还是在出神,直视对面空荡荡的墙壁,眼神没有焦距,他问她,“你们女孩子是不是不喜欢房子的装修太过单调?比如我这里。” 声调慢悠悠的,细听之下居然有些温柔的意味。 但是眼神自始至终没有落到她眼睛里。 你们女孩子,他指谁,她,还是自由进出他卧室的那个女孩子? 深吸一口气,她回答他,“喜欢一个人就要包容一切,房子装修再好也只是房子,人在,就是家,无所谓装修。” 说完她没看他的神色,跟在老虎身后走出去,隐隐约约听到程子颐沉沉的声音在重复,“包容......” 路上老虎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嘿,天才少女,你好像为情所伤。” 狐狸将手搭在车窗沿,看着车流,沉默不语,像是没有听到。 老虎瘪瘪嘴,他在她这里,向来属于自讨没趣的那一类型。 宁嗣音扣上门,就靠在门背,她觉得手脚都有些无力,说不震撼是假的,他的伙伴以调笑的语气说出来的话,真实性反而是能确保的,程子颐眼底转瞬即逝的惊慌却被向来大条的她注意到了,那人说的,确凿无疑。 不知道是不是他用词失准,“监视”,怎么分析都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词汇,顾名思义,监察注视,如果撇掉词语里贬义的部份不谈,用中性的思维去想,就是注视。 他已经注视她这么久了么? 在斯坦福,两人完全没有见面的情况下? 相处到如今,她已经能够渐渐感觉到,他的工作、生活都不同寻常,也许真的身负重要任务,也许真的是间谍,或者更难以想象的职业。但是她自认为,如果不是作为他女朋友,她实在没有什么被注视的价值。 待在我身边,什么都不问…… 她能做到啊,今天她就,做到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压制住心底里异样的情绪,轻轻勾唇,给自己一个微笑。 说是要换衣服,她的衣服是昨天穿过的,还是得到对面自己家里换上新的。等客人走了,她再出去好了,轻轻开门,露出一条缝,扫一眼,似乎没有别人,沙发只露出程子颐一个人的脑袋,耳朵凑上去听,也没有谈话声。 于是轻轻打开门,程子颐背对着她坐着,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而坐在另一头沙发里的陆鹏,看到他的动作,也寻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第二次了,这回宁嗣音没有上一次那么不知所措了,至少这回她穿着鞋子,除了穿着睡衣,其他都是梳洗整齐了的,于是她笑着冲陆鹏打招呼,“您好。” 这位大叔,坐立要腰杆子挺直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吗!她刚刚根本没瞧见他。 诶,这个人,她居然也是见过的,奇怪的访客之二。 “他怎么会允许有人住在他对门。” 他当时站在程子颐门口,阴阳怪气地与随从如此道。 她这个招呼打得是一脸灿烂,那边陆鹏却不怎么领情,眉头紧皱,眼神有些犀利,只点了点头,并不回复她,像极了上级领导给下层小喽啰的点头礼,导致她的笑就尴尬地挂在脸上。 看样子是官架子白习惯了的人啊。 程子颐见状,隔着沙发冲她招招手,“过来。” 他好像很喜欢这般召唤她的感觉,感觉像是召唤宠物。她还是乖乖走过去,陆鹏适才还保持着两手撑在膝盖上看文件的姿势,见她过来,正襟危坐,看着程子颐,“程会长,男人谈事情,女人还是回避得好。” 宁嗣音闻言,站在沙发边上,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尴尬…… 程子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拉,她重心不稳,坐在了他边上,他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沿上,闲适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从某些角度看,这个姿势像极了他亲密地搂着她的肩膀。 “那就不谈了吧。”清冷的声音缓缓说。 陆鹏霎时间瞪大了眼睛,毕竟阅人无数,转瞬间他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看着宁嗣音的眼神,像是带着枪子。 她左手绞着右手,不安地玩手指头,心里被他一句话搅得天翻地覆。 要避开她谈,那就不谈了吧。 她可不可以认为,他在给她出气?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听成两人的谈话,因为她的手机,喋喋不休地在房间里响着,她只能起身去接,看到[父皇]二字,她感觉手机此时就像烫手山芋。 但终究还是得接起,宁仲文凶巴巴地,“我回来了,听信扬说你最近动静不小。” “爸爸,您回来啦,需要我现在去接机吗?” 慌张,应该来得及让她回去换件衣服吧! “不用了,我到了。” “到了?!那我下楼接您。”也还是可以快速地回去换件衣服吧。 “不用了,门卫认识我,我在你门口了,出来开门!” 晴天霹雳!   ☆、Chapter 20 程子颐看到宁嗣音抓着手机飞跑出去,皱皱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陆鹏叫住他,“程会长。” 他瞥一眼桌上的文件,陆鹏已经画好了人物脉络网,他只是顿了一会儿,还是抬脚往门口走,“等会儿谈。” 什么事让她这么慌慌张张的? 陆鹏呆愣在原地,有些愠怒,然而无可奈何。 宁仲文站在802门口,等着宁嗣音开门,两手插着腰,行李还放在脚边上,看起来是一下飞机就往这边赶。然而迟迟不见女儿出来开门。 身后却传来响动,是开门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看到了自家宝贝女儿,素面朝天,穿着家居服,准确的说是睡衣,从对门出来。他无法劝说自己他女儿只是上对门借东西去了,因为他家女儿诚实的眼睛出卖了她。 她视死如归的眼神好像是在说:完蛋了。 知女莫若父,宁嗣音此时内心就是这么想的:完蛋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二号:当然洗不清,你们本来就有问题。 “爸......”声音都打着颤。 “你!”宁仲文一声责骂还没说出口,就停住了。 宁嗣音循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程子颐。 第一想法,诶,见家长了,好快呀,她家程哥果然做什么都迅雷不及掩耳。 第二想法:程子颐你这不是添堵呢么! 她以为程子颐会恭恭敬敬地跟宁仲文打招呼,可是没有;她以为宁仲文会对着程子颐气急败坏;可是也没有。两人就这么隔着她,对视着,眼神都说不上友好。 程子颐的眼神向来没有焦距,显得慵懒随性,这时候也差不多,但是敏感的宁嗣音,还是看出了一些不同,似乎有些凌厉? 她爸又不是他仇人,她可能是看错了。 而宁仲文她是从小看到大,今天却也看不太明白了,他看程子颐的眼神,不像是陌生人头一次见面的眼神,而是故人重逢时万事难言的眼神。 可是怎么可能,宁仲文确实是头一回见到程子颐。 她今天一定是智商情商同时不在线,已经失去观察能力。 作为晚辈,还是有可能成为准女婿的晚辈,程子颐在礼仪上做得也太差劲了,好歹这也是她爸,这么冷酷,恐怕宁仲文会更加坚持让她搬家。 于是她用手肘捅了捅程子颐,后者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微微皱眉。与此同时,观察到这个互动的宁仲文,也深深地皱着眉头,“开门,回家说!” 语气好凶。 她这才想起来钥匙在包里,刚忙掉头回去取。这一行为已经不打自招,昨夜自己夜不归宿。 门口只剩下四目相对的两个男人。程子颐身材高大,又自带一股气场,让宁仲文这个长者都感觉有些压迫感。 刚才迟迟不说话的程子颐,却率先打破了沉默,“宁教授在陕西,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语调低沉,不是寒暄,也不是家长里短。 宁仲文的神色愈发愠怒,“你接近我女儿,到底要干什么!” 程子颐靠在门边,神态无波无澜,“我要干什么,需要如此拐弯抹角么?” “你......” 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匆忙冲出来的宁嗣音打断,她举着钥匙,讪笑,想想还是要给两个不太友善的大老爷们儿作下介绍,“呃,老爸,这是程子颐,我的......房东,”她看到宁仲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我英明神武的老爸,宁大教授。” 怎么程子颐也眯了一下眼睛。 她的介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宁仲文已经拿过她手里的钥匙串,开了门,一把将她扯进门。 还没走进去,他就站在玄关教训起她来,“宁嗣音,从小到大我可没少教你礼义廉耻,你看看你,”指了指她的睡衣,“啊,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就穿成这样在一个男人家里进进出出,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这么凶的宁仲文,她瘪瘪嘴,“爸......” 一个称呼都没叫明白,他已经打断她,“你昨晚是住在对面了?” 不擅长撒谎,慢慢地,点点头。 宁仲文几乎要暴走,两手叉着腰喘着粗气,“你,”抬起手手指指着宁嗣音的鼻梁,“我宁仲文的女儿怎么这般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 宁嗣音猛地抬头,面前的宁仲文没了和蔼的模样,整个人都在熊熊怒火之中,他竟然连这点信任都不给她,“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一个清白女孩子家,夜不归宿成了房东家的入幕之宾,你自己说说我想的哪样?” 他越说声调越高,宁嗣音有些讷,不知道如何措辞回应比较好,他见她沉默,就以为是默认,更加气急败坏,“现在就跟我走,你的东西我明天派人来给你收拾。” “我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收拾?” “那你现在就收拾!我就在这等,现在,马上搬家!” 宁嗣音完全不懂他的怒气如何就这般强盛,“搬家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啊我都告诉你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就不能信任我!” “要什么理由!我是你爸,这就是理由!”声音太大,宁嗣音感觉墙都要跟着震了。 说完宁仲文自己也有些愣了,大概是意识到话说得重了,又拉不下面子,就两手叉腰在原地打转。 “我爸不是这样的......”她有些累了,从他出现,她就在猜他生气的缘由,她觉得不会是因为她穿着睡衣从对门出来那么简单,以宁仲文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什么敢做什么不敢,也知道她什么会做什么不会。 可是他盛怒之下,全然不顾这些。 宁仲文拿着自己的行李走了,没有消气,走的时候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宁嗣音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 宁仲文宠女儿,这在整个家属院都是出了名了。他老来得女,对宁嗣音几乎有求必应。 听说她刚出生不久,做了一次全身体检,这个体检把宁仲文一个大男人吓出了产后抑郁,原因是检查结果显示宁嗣音心脏上有缝隙。后来医生都告诉他了,不是每个婴儿一出生心脏就是长好的,小缝隙是可以随着生长发育自然闭合的,不需要太担心,但宁仲文还是放心不下,在电话里头就对着董岚青抹眼泪,把董岚青也吓得不轻。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两老就争执不休,到底是q大还是b大,二老都是在文史艺术界混得响当当,但无奈女儿念的是理科,并且不打算大学转文科。若是念理工科,自然是q大比较好,但是家在b大家属区,念q大就要住寝室,这对于宁仲文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最后宁嗣音答应,每个周末都回家,并且以“缺失集体生活影响身心健康”为重点论据,才说服了宁仲文。 安然度过了大学四年,宁嗣音顺利保研,宁仲文对于她一直坚持念工科表示不满,但终究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只是时不时地会嘀咕两句,“一个好好的女孩子,整天跑工地,多危险。” 他对她,从来都是放在心尖上来疼的。他对她的了解,比董岚青这个做妈妈的还要深入。 所以她真的不懂,什么能让他变得如此不讲道理?细细回想他态度的变化,她想起来转折点就在她告知了他房东的名字之后。 程子颐? 是因为这个名字,这个人? 打电话给母亲,那边还是接得很快,看起来母亲的异国生活过得倒是悠闲自在,和母亲无非是聊些家长里短,快结束通话的时候,董岚青照例问她,“和房东相处得怎么样啊?” 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 “妈,你知道我的房东叫程子颐吗?” “知道啊,还是我告诉你他是你那个学长的呀,你忘啦?”那边似乎很惊讶她没头没脑的问题。 “我和他相处得不错,我觉得他挺不错的,妈妈你觉得呢?”小心翼翼地问。 董岚青的声音显得很兴奋,“真的?那有机会交往交往看看,小伙子我见过,高大帅气,跟我们音音啊,倒是很相配。” 挂断电话她坐在客厅沙发上,长久地陷入沉默。 董岚青的态度看起来与宁仲文截然相反,对于程子颐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的敏感度,那么父亲那陡转的态度又是为何? 她感觉她的脑袋都快要炸裂了,抓着头在沙发上翻滚。 忽然感觉腰被搂住了,她下意识挥着手,却打在硬硬的胳膊上,手弹回来反而敲到了自己的脑袋。 乱糟糟的头发被轻轻拂开,她的眼睛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 收住乱七八糟的情绪,她扯出一个微笑,“怎么过来了?” 他揉揉她的头,轻声问:“难受吗?” 她笑,“不疼。”这点力道。 忽然就被抱到他腿上,她仔细着他的伤口,低呼了一声,“小心伤口!” 腰还是被他的手臂紧紧扣住了,他的脑袋放在她肩窝里,她似乎能听到他在深深的吸气。 是在嗅,她的气息。 “不要难受,我在这里。”清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却化开她的心扉,种下暖阳。 原来他指的难受,并不是皮肉的疼痛。 她还不太适应两人之间的亲密,他这样搂着她她还有些羞赧,但他轻车熟路,动作神态都无比自然,似乎两人已经谈了很久,老夫老妻。 她开玩笑,“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这一天想很久了?” 闷骚寂寞宅男啊。 沉默。 她知道这种玩笑他定是不会理会不会回复,看看时间都快晚饭的点了,他们两人今天都是粒米未进,他还是个病号。她准备去搜一搜吃什么对伤口愈合有帮助。 微微挣开他,要下地。 落在她腰上的手臂却收紧,她重新被禁锢在她怀里,耳边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嗯,我想很久了,很久很久。”   ☆、Chapter 21 嗯,我想很久了,很久很久。 他声音很小,就在她耳边,嗡嗡地,令人揪心。 他想这一天很久很久了,有多久,“有没有我久?”她只当是他在说情话,愣了一会儿笑嘻嘻地又问他。 “有。” 其实和之前一样,她这句话也并没有想要一个确切的回复,只是对话往来罢了,奈何他语气认真,说得跟真的一样,他是不知道她想了多久了。 她没有再接话,他枕在她肩上,一动不动,手臂环着她的腰,一点都没有放松。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屋里没有开灯,华灯初上的城市点缀着无数光源,这么高的楼层,黄橙橙的路灯光还是透过落地窗渗了进来,两人都享受着这静谧安详,谁都不忍出言打破。 而她那不争气的肚子终究是不应景地抱怨起来,她觉得有些囧,自顾自笑起来,程子颐的手掌抚着她的肚子,“饿了?” 重重点头,“超级饿。” 下午才起床,一起来就接二连三的来人,还都是不好应付的主,她都忘了从起床到现在两人都还粒米未进。 程子颐牵着她的手回到801,径直往厨房走,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打开了冰箱,原以为他许久不在家,冰箱定是空空如也,没曾想里面饮料食材一应具全,看起来像是专人打理的,他转头,见她愣怔,“我托人买回来的。” 果然,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自己准备食材的人。 见他拿了食材出来,走到料理台上解开保鲜袋放到池子里,宁嗣音懵了,“你要给我打下手吗?” 无法想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程大少爷,打下手。 程子颐转过身,剑眉微挑,“是你,给我打下手。” 这回宁嗣音感觉自己的脑回路都转不过来了,她给他打下手,意思是,“你要下厨?” 程子颐耸耸肩,看她的眼神,像是在说,有什么不对? 非常不对!她过来给他做饭之前,他的厨房干净得像是刚刚装修的,锅碗瓢盆虽然一应具全,但都是崭新的,大多厨具,连标签都没有撕掉。这样的厨房的主人,怎么会下厨? “你会?” “你觉得呢?”他把一袋青椒递给她,“洗一下。”吩咐得倒是有模有样的。 她不应该那么惊讶的,他给她的惊,还少么,这算什么,这好歹沾个喜字,没沾个吓字她就应该捂嘴偷笑的。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还是惦记着他的伤口,“还是我来吧,你伤口可不能扯着了。”扯他的衣角。 他回过头,就看见她皱着眉一脸担忧,这点伤对他来说和割破了手指没有太大区别,在她这里却是天大的事,腾出一只手握着她的,“好,我给你打下手。” 如果她没有看错,他嘴角似乎是有了一点幅度。 切菜的时候,他站在旁边,专注地看,宁嗣音时不时瞥一眼他,又觉得他只是在发呆,因为他的眼神,如往常一样,空空的,没有焦距。 “你应该多笑的,我想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她终于还是认真的提议。 说完她就抬头看他,他并不给面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很是无辜,眼神像是在说:这技能我没有,就这么简单。 反而是她噗嗤一声笑了。 她自己一个人下厨习惯了,料理的顺序都是安排好的,做起来井井有条,所以某人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站在旁边递一递盐递一递油,就连洗菜她都不让他插手。怕他站久了伤口疼,炖牛腩的空档,她硬是把他推到客厅坐下,警告:“乖乖坐在这等我,不要走来走去的!” 炖牛腩需要桂皮,她记得她之前买有放在抽屉里,却找不着,想问问他,刚要喊他,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叫程子颐?他的名字怎么叫都很生疏,许久之前她叫房东先生倒是叫得顺溜,如今却不知道要如何称呼他了,她发现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纠结这个问题了,他就在她旁边她还能省略掉称呼,这隔空喊话没有称呼会很奇怪吧。 还是跑出去问他,程子颐悠哉悠哉地看着掌上电脑,头也没抬,“橱柜最上层。” “诶好。” 话音刚落,沙发上的男人想起橱柜的高度,抬脚往厨房走。 宁嗣音正垫着脚够最上层。 长这么高就一定要订这么高的橱柜么,没想过会有一个矮子来给他做饭么! 垫脚,脚尖都疼了,眼看就要准备够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身后,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她的肩膀被往下摁,双脚平稳着地,而某人就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臂虚扶着她的肩,一只手越过她,伸手轻易就够着了橱柜的把手,拉开,拿了一袋桂皮,递给她。 全程不过一分钟,他的身体贴着她的,他手掌的温度从腰间传来,温温热热。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他躯体的阴影里,此时如果她的脑袋往后一靠,就会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心口莫名的悸动,或许这称之为安全感。 她迟迟没有接,程子颐抖一抖手中的包装袋,发出吱吱的声音,她这才回神,接过,抬头撞见他深邃的眼神,她攥着那袋被忽视的桂皮,问他:“我该怎么叫你好呢?” 程子颐歪着头,不太明白少女的脑回路。 “程子颐,我怎么称呼你好呢?” 你知道吗?我应该有特别的称呼,我是你女朋友呀嘤嘤嘤。 他抿抿嘴,沉默了一会儿,她以为话题又要无疾而终的时候,他薄唇微启,“r.” “嗯?”弧线长。 “叫我r。” 桂皮掉落在地。 r——胜利者。获得者。 不论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她对宁嗣音而言都不止是一个名字。 坎昆春假归来以后,热心的同伴通过现场叙述,还有几张模糊的照片,在校园bbs上人肉出了那个顶着大浪冒险救下她的人。当时巧合的是,赶上山地自行车协会招新,协会负责人还有会员当时天天守着bbs刷新,正好看到这个他们“人肉”的帖子,有人怀疑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前几任会长。 接下来的楼就有些歪了,都是在讨论这个会长的传奇战绩。 这个人不仅山地自行车玩得溜,冲浪跳伞深潜跑酷攀岩,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玩的,还都是个中好手,这样的人要是一个登徒浪子也就算了,还是一个学业优异的学神。 计算机学院经久不衰的神话人物,是校外著名黑客组织am的核心成员,曾带领团队在全球顶级黑客大赛pwn2own中夺冠。 但同时此人十分不好相处,只有队友,几乎没有密友,形单影只,被问及照片的时候,协会人员回复:拥有他照片的电脑和手机,无一能逃脱被黑的命运,并且黑得你无知无觉。 这个帖子在bbs一度首页飘红,但是后来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宁嗣音想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关注那个帖子,一字一句她都记得无比清楚。 最重要的是。 ——他叫r。 她一度直觉,他就是那个在坎昆救下她的人,在她心里也一直肯定着这个想法,但是和亲耳听到还是有差别,她感觉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手脚却没有气力,呼吸都停滞了一般,心跳不听话,突突地蹦个不停。 程子颐看看忽然掉地的包装袋,正要捡起,垂首就注意到她脸色一变,呆呆地看着他,她本就不会掩饰,此时眼睛里透露的情绪,复杂难言,有惊喜,有感动,似乎还有悲愤。 忽然这团软糯糯的小东西就扑进自己怀里,她忽如其来的热情让他有些疑惑,猛地这么撞过来,伤口撕裂,他已经能感觉*的血液渗出,微微皱眉,抬手回抱她。 “去年春假,你在坎昆对不对,是你对不对,是你救了我对不对,我知道就是你,你休想否认,你早就见过我了对不对,你为什么不认我……”声音减弱,尽数隐没在他胸口。 一连串问题跑出来,程子颐也是一愣,手臂一僵。 她居然因为一个名字,就认出他。 沉默。 厨房里除了牛腩汤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就是她小小声地呢喃,如怨如诉,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吧。程子颐的手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给她顺着气,不说什么话,安安静静地等她平复心绪。 “牛肉要老了。”小声的提醒。 她情绪激动,他却淡淡的,若无其事的模样,她莫名就有些不快,闷闷地从他怀里退开,捡起地上的包装袋,往料理台走,没有再看他一眼。 英雄救美,喜欢上英雄,后来才发现是英雄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多么梦幻的桥段,这么的在他这里,就完全没有了感觉? 追过来吧,抱抱我我就原谅你。 撕开包装袋,一片一片往汤里放,耳朵仔细听着身后的响动,他却始终没有靠近,脚步声向着客厅去了...... 轻轻吐口气,没有浪漫细胞的程大哥,我忍了! 做好菜,乘好饭,她叫他,“程子颐!” 哼,什么胜利者,就不叫。这么傲娇,叫大名好了。 没有回应,她偏头一看,却不见人在客厅,寻到房间,刚打开门,她就怔住了。 屋里没有开大灯,昏黄的床头灯看起来有些冷清,程子颐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上身的衣服已经被脱掉,露出他肌肉匀称的背部,要是放平时,她一定会偷偷咽口水。 但此时,程子颐正低着头,自己往腹部伤口处上药,“嘶”的一声抽疼,几不可闻。他身边,是刚刚解下来的纱布,深红的血渍看得宁嗣音心口一揪。 他上药的动作看起来很利索,敷好药,拿起纱布卷,熟练的往身后带,在腰间绕几圈,再往肩上绕一圈加固,正要打个结,手被她的纤指覆住,她认认真真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你看漂亮吗?” 她在笑,眼眶里却有些晶莹。 程子颐揉揉她的脑袋,“赖哭包。” 温柔的声音几乎将她溺毙,“是我撞的对不对......”满满的自责,眼睫已经有些湿润。 这样下去有变成泪人的趋势,程子颐抓着她的手,一把拉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就这么抱在怀里,“那你得负责。” 说着已经扣着她的下巴,薄唇落下来,重重地压在她的唇上,辗转碾磨。 她身后就是他光.裸的身体,宁嗣音在热吻中,红了脸。   ☆、Chapter 22 程子颐的胳膊结实有力,牢牢扣住她的肩膀,她整个人被禁锢在他怀里,他力道控制得很好,没有硌得她受疼,刚好有一种被环抱的安全感。她承受着他忽如其来的热情,缓缓地抬手扶上他精瘦的腰。 这不碰不打紧,一触碰到他的腰,她就开始心猿意马,指尖的触感坚.挺硬实,轮廓分明,她甚至掐不起一点皮肉。 此时不乘机揩油更待何时,手越发不老实,慢慢向中间游移。 他的腰线,他的肌肉,他的小腹,人鱼线,再往下…… 好像不太对劲,他的热气喷在她脸上,越来越炙热,越来越急促...... “宁嗣音!”他终于离开她的唇,双手捧着她的脸,眉头紧锁,魅惑的桃花眼直直地注视着她。 她注意到他热切的眼神,湿亮的嘴唇,还有起伏的胸膛,以及自己那双已经伸入他裤头的手。 “啊!”低呼一声,与此同时手迅速地收回,欲盖弥彰地放在后背,眼神躲闪着,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在哪里。 “来不及了。”话音未落一个天旋地转,她已经躺倒在床上,而程子颐正还保持着适才的坐姿,缓缓欺身下来,她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他薄唇微抿,下一秒已经重新掠夺了她的呼吸。 初吻,站着,第二次亲吻,坐着,难道第三次她就这么被办了?紧张,非常紧张,她对男女之事,呃不,男男之事了如指掌,饱览gv,如果伪娘play算上的话,她也算接触过a.v,可是这节奏还是令她呼吸一窒。 她感觉他的手掌,就停在她腰上,游移的速度和方向,与她适才,一模一样…… 程子颐感觉身下这具软糯的身躯明显僵直,嘴唇不由地微微勾起。 原来就是纸老虎一只,敢撩,却完全撑不住被撩。 宁嗣音觉得煎熬极了,她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紧绷,但是嘴唇与他纠缠,他时而温柔摩挲辗转碾磨,时而凶狠地啃噬,一张一弛节奏掌握得太好,她都能感觉自己的渴望,不断抬着头,凑近他,欲罢不能。 他的手就停在她小腹处,没有再往下探,只是轻轻抚摸着,她感觉自己身体敏感的一颤,嘴边不由地吟.哦出声。 程子颐却慢慢离开她的唇,手臂撑在她脑袋边,歪头看着她,嘴角带笑,“知错了?” 她胸膛起伏反复,小嘴还微张着,没有缓过来,他却已经收放自如。 见她不答,他微微凑近了些,额前的碎发快要碰上她的额头,“还敢不敢玩火了?” 这回她听清了,但还是在脑子里重述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在报复她的玩火,他耍了她一遭。 本就微微泛红的脸颊瞬间涨红,抬手就拍在他近在咫尺的肩膀上,“你耍我!” 话说出嘴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哪里是愤恨,因为无力,声调仿若撒娇一般。 程子颐果然笑得更肆意了,抬手摩挲着她白嫩的脸颊,缓缓说:“看起来你很遗憾?” 凑近。 宁嗣音抬手就推了他的肩膀,顺势坐了起来,看了一眼他的伤口,适才他屈身的方向没有压到伤口,纱布干干净净,没有渗血。确认没事她瞥了他一眼,朝客厅去了,留给他一个愤愤的背影。 “出来吃饭,”回头,“不,爱吃不吃,”又反悔,“不,没你份了。” 程子颐在她身后,笑着摇摇头。 嘴角的幅度顿住,他意识到最近这个动作出现的次数有些多。 餐桌上,有他喜欢吃的西红柿牛腩,也有鱼汤,蔬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看起来是下了心思的,程子颐在桌边坐下,她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但是瞥了一眼他的腹部,还是起来给他盛米饭。 他盯着她仍旧微红的脸颊,问她:“最近有假期么?” “没有。”都没抬眼看他。 看来是摸到逆鳞了,“元旦没有假么?”难得的耐心。 “有,干嘛?” “陪我去趟日本,就当是旅行?” “噢,”随口一回答,才意识到不对劲,元旦,不就四天后,“哪里来的及办签证?” “交给我。” “……”沉默,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刚刚答应了。” “你是蛔虫吗?” “可能是。” “……” 刚刚确定关系,就要一起去旅行,她说不明白此时心里的想法。是矛盾的吧,一方面今天父亲的态度确实吓到了她,总觉得这时候顶风作案父上大人会跳脚,另一方面她又有一些期待,毕竟能够独处好几天,都说旅行最能看出情侣之间的契合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切都需要安排,涉及方方面面,小细节也更容易增进了解。 独处! 那,他对她的诱.惑力不言自明,要是擦枪走火...... 她已经扒了好几分钟白米饭,没有吃菜,程子颐当然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默默地给她夹菜,一会儿就堆了一座小山。 “我又不是猪。”反抗。 他并不接她的话茬,“我有事会先走一步,你放假后就过去,机票我会订好。” “先走?” “嗯,明天,非走不可。” “明天!什么事……”这么着急? 话到嘴边又收住,不能问,她记得。 饭后宁嗣音在厨房里洗碗,两只小人又开始在心底里进行天人交战,依今天的情况看,她有必要回自己家里去住了,但是他明天就要走,这段珍贵的时间她还是想要和他待在一起的,毕竟明天以后就要分离好几天。 仰天长叹,他们的新晋情侣呀,怎么刚在一起就要分离,连个正经的约会都不曾有过。 腰忽然被搂住,熟悉的气息传来,他温热的胸膛贴近,喃喃地在她耳边,“今晚陪我。”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而少女细胞数量明显超标的宁嗣音第一反应是:今晚陪我,柔情又霸道,粉红泡泡。 她不说话他就当是默认,将她的手从塑料手套里抽出来,打横抱起了她,忽然腾空,她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不安全感过去以后,她意识到自己在他怀里,“放我下来,小心伤口。” 他并不回答,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客厅走,那个眼神,像是在鄙视她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被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程子颐掉头就往厨房走,宁嗣音愣怔,“你要洗碗吗?” “你做饭,我洗碗,难道不是应该这样?” 眼睛瞪得老大,程子颐,不可一世的程子颐,洗碗!?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立马蹑手蹑脚的往厨房走,趴在门边看他洗碗的样子,他很高,洗碗池的高度,只到他的大腿处,显得他更高大了些,精瘦结实的小臂曲线,隐没在粉红色的胶皮手套里,有些违和,又出奇的性.感。 等他洗完擦好放到消毒柜里,转身,宁嗣音还趴在门边,眼神……痴呆。 洗完澡她犹犹豫豫地爬上了他的床,他保持着昨晚的姿势,搂着她,她还想跟他说说话,却听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我明天,很早的飞机。” “这样吗,那我定闹钟,去送你。”翘班也要送。 说着往床头挪,去够手机,却被他拉回来重新搂在怀里,“别动,已经定好了。” “噢。”那就好了。 她看着他的下巴,注视他的睡颜,等他睡着了,她一定要偷吻,第一次主动的亲吻,一定要有意义才行,临别之吻。 但迷迷糊糊间,眼皮越来越沉,在他的怀里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睡着。 天微微亮,程子颐小心的抽出手臂,给她垫了枕头,起床。他从来不需要什么闹钟,何况她就在他怀里,女孩馨香的气息盈满鼻息,他何曾真正沉睡过。 收拾好东西他坐在床沿,久久的凝视她的睡颜,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宁嗣音睡的安稳,翻了一个身,指尖冰凉,没有探到熟悉的温度,她悠悠地睁开眼,遮光窗帘严严实实的,室内恍若黑夜,伸手按亮了灯,她才下床去扯开窗帘,他的睡衣平平整整的叠好放在床角,宁嗣音连忙往外走。 “程子颐。”没有回应。 浴室没有,客厅没有,厨房也没有,书房,打不开。 赶忙回到房间准备打电话,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来自[高岭之花]。 “好梦宝贝,晚上小天过来,护照交给他。” 拨过去,已经关机。 这个人又,不辞而别了。说好的闹钟呢,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听到,闹钟!连忙看看手机,已将近十点,完蛋,今天要上班! 本就迟到了,再加上她一整天都在想念他,给他发的短信让他报平安,一直没回,这导致她工作效率尤其低,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她刚出电梯门,楚天从801出来,“姐姐你可回来了。” 她想起来程子颐说的护照的事,“我的护照在家里,可能得明天再拿给你了,来的及吗?” 楚天摆摆手,“有什么关系,一天就办得下来。” “……”她已经开始适应这对兄弟超神的节奏,这点事情也算不上什么了。 她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自己这边的门,想起来什么,转头问程楚天,“你会不会弄无线网?给我这边发个wifi吧。” 她已经许久没有和邓冉还有母上大人视频了。 “小意思好吗,你等着!” 拿起钥匙屁颠颠的跑过去打开书房的门。   ☆、Chapter 23 宁嗣音有些疲累,明明这一整天她都是边发呆边工作,那节奏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自在安闲,她也不知怎么的,像是失去了元气,进了屋她就瘫软在沙发上,等网络的空档,她想了想还是给宁仲文回了一个电话。 等了很久对方才接起,却没有说话,只有唰啦唰啦翻动书页的声音证明电话已经接通,宁嗣音没有底气,“爸......”还是先打破沉默。 翻书的声音停止了,宁仲文叹气的声音传来,“小音,爸爸还是那句话,我是你爸,我不会害你,程子颐,他接近你,目的不单纯,你什么样子爸爸清楚得很,你看上那小子了我脚趾头想都知道,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纯粹的感情,宁愿不要!搬出来吧小音,现在我不阻止你,我担心你将来后悔都没处哭去!” 她越听越迷糊,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安,“目的不单纯是什么意思?爸,他从没主动接近我。” 是我绞尽脑汁在接近他。 “这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你落入陷阱还觉得是自己的错!” “能有什么目的我与他无冤无仇。” 对话再次中断,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那边只有宁仲文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他还是叹气,都是叹气,两次却有不同,相较刚刚的叹气,这回却是带有一点无奈,“总之你听爸爸的好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方面她觉得宁仲文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另一方面,她又莫名的信赖着程子颐,关键在于,他那样一个智商财富相貌样样出类拔萃的人,对她这样一个智商财富相貌样样都中等偏上的人,实在没有动机不纯的可能。 良久她回复宁仲文:“爸,我想试一试。” 话音刚落,那边一顿,呼吸声都没了,沉默了一会儿,宁仲文挂断了电话。无疑,这是一次失败的沟通。 将手机扔在沙发边,仰头靠在沙发上出神,玄关那边传来程楚天的声音,“姐姐,我可以进来了吗?” 原来他已经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看到她在打电话,就没有进来。她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当然啊。” “网络连好了,你直接连,不需要密码。” “嗯。”她心不在焉,不是很热情。 “姐姐你好像不开心。” 他歪着头,一脸探究,一张俊脸配上可爱的表情有些滑稽,她不自觉被他逗笑了,此时很像逗逗他转移一下注意力,“你不应该叫我姐姐了,要叫嫂子。”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不行。” “为什么?”这小孩还挺有原则。 “哥哥说,你是我姐姐,就只能是姐姐。” 如果在其它时候听到这句话,她一定觉得是这个意思——因为他非常听哥哥的话,所以哥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接完电话神经太过敏感,此时她想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只能是他姐姐,不能是嫂子。 程楚天不知道她为什么又不说话了,只好掏出巧克力,“好吧,最后一颗了,本来要留给以政哥哥的,给你好了。” 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她重新绽放笑颜,拿过他手心里的巧克力,“以政哥哥是谁?” “哥哥的朋友,待会儿他要过来。” “噢?朋友?” 这个闷罐子还有朋友啊。 “嗯,他还要加班,估计要很晚才来,看房子,要装修。” 看房子,装修? 他要卖房? “你哥哥以后不住这了么?” “不知道。” “你哥哥怎么什么都不告诉你。”即使他也什么都不告诉我。 “从我来到他身边,他就一直这样的,不说的东西,就不让问的。” 对弟弟也这样?这个人真是,诶,来到他身边? “什么叫来到他身边?” “我是哥哥收养的,姥姥去世以后我才到这里来的,我是在x市出生的。” 宁嗣音之前就有想过,程楚天和程子颐并不是亲兄弟,因为两人的长相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两人的五官没有一处是相像的,加上程楚天有智力障碍,虽然对程子颐的家庭不了解,但是从母亲嘴里得知的这一部分来说,他家庭条件绝对不差,生出智力障碍的孩子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楚天很有可能是被弃养然后程家领养的。 但从楚天嘴里说出来,她虽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有些心酸。这么单纯可爱的孩子,遭遇却不幸。 她揉揉他的脑袋,呃好尴尬,他比她高,险些揉不到。 把巧克力还给他,“留着给你以政哥哥,条件是,他来的时候记得叫我。” “加一顿糖醋排骨!” “成交!” 做饭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个事情,决定排骨要认认真真做,这孩子太可怜了,不过被程子颐领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福气…… 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电石火花间,想到些什么,她一愣——x市,在陕西,离b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按照程子颐的生活轨迹来说,他高中就出国了,一直在美国上学,那么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他会跑到x市,并且遇到了楚天,把他接回来呢? 他身上真是,桩桩件件都是迷,然而她什么都不能问,郁闷。 菜上桌,她刚想把楚天叫过来吃饭,却听他在客厅喊她,“姐姐以政哥哥来啦,快出来!” 连忙摘了围裙跟上,等她出了门那边两人已经走到玄关了,她觉得这个以政的背影熟悉得很,刚想找个由头走上前去,那人已经转过身,吩咐楚天,“把能打开的灯都打开。” 一回头就看到了尴尬的宁嗣音,他微微颔首,当作打招呼,宁嗣音抬手,“嗨,又见面了,我是宁嗣音。” 是那晚来给程子颐处理伤口的那个人。 冷峻,气场很强,和程子颐如出一辙。 对于宁嗣音的热情,对方也回复,“秦以政。” 礼貌却疏离。 “以政哥你看你的臭脸吓到我姐姐了。”程楚天从里间走出来,搂着宁嗣音的手臂扬着下巴道。 她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没有。” 说完才觉得自己蠢爆了,对方并不介意,点点头,“嗯。” 他径直坐到沙发上,宁嗣音这才注意到他拿了一个小小的画板,他抬头,“坐。”对两个愣怔站着的人说。 “啊?噢。” “你在正好,房子想怎么装修,你有想法吗?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风格,以及其他细节的要求。” 宁嗣音愣,看看身边的楚天,他也看着自己,这才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嗯,子颐说,装修风格按你说的办,他都接受。” “你不是来买房子的?”她惊道。 对方微微皱眉,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太对劲,可是,程子颐装修房子,按她说的办,心口被他熨帖得一暖,他这是给她惊喜吗? “可是,我喜欢的他肯定不喜欢,他喜欢的......”环顾四周,“我确实也不怎么喜欢。”虽然目前她觉得无所谓,他在就行。但就事论事,她觉得这样的房子太没人情味了些。 “没关系,他说按你的,就按你的,程子颐对住的地方,最是无所谓。” 秦以政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到处走走看看,具体平面图和数据他都有了,只是过来看看别的细节。 宁嗣音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设计师?” 秦以政转过身,点点头。 他真的不是医生啊,可是设计师,和医生,八竿子打不着!她感觉这世界还能更玄幻一些。 看完房他就告辞了,给了宁嗣音邮箱地址,让她好好想想这两天把想法告诉他,她很不矜持了问了手机号,对方回答:“我不用手机。” 老天,奇葩的朋友,也是奇葩。 这个奇葩,她用的绝对是原始定义,褒义的那个! 回到家终于收到了程子颐报平安的短信,她开心得跳脚,立马拨了过去,这回终于不再是机械的提示音,单调的嘟嘟声此时听着无比悦耳。 三两声他就已经接起来,“喂。” 没有情调的一声招呼,此时听着也格外温情,“你这么才给我消息呢,我一整天上班都没精打采的,还有,为什么不叫醒我,我都睡过头了,你房间窗帘太厚一点光线都没有。” 他安安静静地听她抱怨,等她说完才慢悠悠地说:“嗯,那你换掉它,以后就起得来了。” 以后…… “谁要跟你住。” “谁不要?” “……”她发现他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以前看他寡言的样子,还以为他有沟通障碍,哪曾想他这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她想学都学不会! “想什么呢?” 她愣怔的时候,程子颐正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夜幕深深的陌生城市,缓缓出声,温柔缱绻。 他很少有问句,她被他一个尾音撩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更不知道如何回答,脸红红的,“我在想窗帘的颜色。” “嗯,我在想你。” 清冷的声音穿过电磁波,像是带了能量,冲击宁嗣音柔软的心脏。   ☆、Chapter 24 eva觉得她的老板最近十分不正常,他将她从瑞士调过来,她千里迢迢赶赴,以为能在工作上帮助到他,毕竟r实在是很少在工作之外使唤助理。但她到日本三天了,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他仍旧独自出门办事,她就待在酒店里,负责——等他回来,陪他聊天。 当然这项工作eva是百般乐意的,毕竟老板平日里话实在是少得可怜,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基本上不会有别的话,就连一句再见、幸苦了这样的客套话都不曾说过。 令她奇怪的是聊天的内容,她很难想象r与她探讨女性生理期,但这确实发生了,他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西装革履翘腿而坐,两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与他在谈判时的模样别无二致,他仍旧面色冷峻,不动声色,清冷的语调,问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细致,如果他不是她老板她几乎要警告他这侵犯了她的*。 比如:你交男朋友以后多久和他上床的? 简单直接得令她这个法国人自愧弗如。 传说中东方人含蓄矜持? 抵达日本的第一天,他一到酒店与她回合,就又出门去了,很晚才回来,她到楼下迎接他,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男朋友出差都怎么报备行程,是不是报平安就可以? 噢东方人可真不浪漫,难道最关键的不是告诉对方imissyou? 当晚她去对面房间给他送咖啡,看到他在讲电话,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带里,临窗而立,房间里灯光昏暗,东京辉煌的灯火印在落地窗玻璃上,勾勒出他挺拔的黑色轮廓。 她从未听到过他的语气里带着情绪,在她的印象中,中文没有法文温柔缱绻,没有英文圆润,总是带着些许铿锵,而如今这个男人,缓缓吐出几个字,柔情万分,她手上的杯子一抖动,滚烫的咖啡洒在手背,她下意识低呼了一声,窗边的男人转身,眉头紧锁。 她判断,老板“情窦初开”,可是,向她这个法国女人取经,真的问对佛了么? 宁嗣音感觉,程子颐大概是一个十分闷骚的人,禁欲多年所以压抑的情绪尤其汹涌,一句我在想你,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这是她猜的)却让她一颗心扑腾扑腾没完没了地旋转跳跃。 她反应迟缓,他那边就静静地等着,不催促,也不再说话,像是在等一个答复,又或许是在享受这一刻的静谧,无声胜有声。 就在她想要率先打破沉默的时候,那边传来女人的低呼声,听发音应该是个外国人。正要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电话挂断了。 宁嗣音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已过零点,不由皱眉。 工程院和柏顿的合同已经签订,接下来一长段时间里,宁嗣音都将给裴信扬的公司工作,他作为项目总监,与合作方联系密切一些本无可厚非,但是三天两头地往工程院跑,还是给宁嗣音惹来了绯闻,工程院上至和林茂山关系好的院士,下至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知道林院士带的那位实习生已经名花有主。 这天宁嗣音回了一趟家里,取了护照刚回到院里,就在办公室看到了坐在她位置上的裴信扬,他看到她进来,连忙起身,“音音我带了些吃的过来,林教授他们都吃过了,就差你了。” 她看到了桌面上银色的保温盒。下一秒微微笑说:“裴大哥我吃过了,刚刚一下班回了趟家。” 裴信扬看看手表,“现在十二点四十,来回的时间正好是四十分钟,你在车上吃的?” 宁嗣音谎言被戳破,有些窘迫,讪笑,“呃,是啊,哈哈。” “再吃些吧,我也没吃,我妈做了豆豉小炒肉,你不是最喜欢她做的小炒肉么,她让我带你回去吃个饭,我担心你忙,就带过来了,一起吃?” 居然搬出了秦阿姨,她小时候很是喜欢到他家里蹭饭,每次秦阿姨做小炒肉就少不了她。如此一来,长辈的好心定是拒绝不掉,但她已经不想再维持表面这诡异的和谐,趁吃饭时间跟他讲明白了也好。 “那到隔壁休息室去吧。”话音刚落她已经转身往外走。 裴信扬提着饭盒跟上。 “好吃么,是不是还是你熟悉的味道?”裴信扬看着对面面色有些沉郁的宁嗣音,小心翼翼地问。 听母亲说,自从小音上了大学以后,就没有再来家里吃过饭,每次两家聚个餐,小音都因为各种事情没能参与,母亲也是许久没有见到小音了。裴信扬并不觉得她每次的缺席都是巧合。 “裴大哥,”宁嗣音忽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的豆豉酱,“小炒肉仍然很好吃,秦阿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但是是不是熟悉的味道,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是一个健忘的人,很多事,我已经忘记了,裴大哥也不要再记挂了。” 说完她抬眼看着愣神的裴信扬,目光澄澈。 “不好的事情忘掉就忘掉吧,重新开始储存新的记忆,但是美好的东西,如果你忘记了,我愿意慢慢帮你回想起来。” “你以为这是选择题吗?这是判断题,既然我打了叉,就不能打勾了。” 裴信扬的目光渐渐变得热切,他想要捉住她搭在桌上的手,但刚刚触及她的手背,已经被她下意识躲避掉,他的手指撞到实木桌上,生疼,“小音,当初是我错了,但是你相信我,那不是我的初衷,我的心一直……” “不,不是你的错,”她打断他,“真的不是你的错,是我年少无知,不知道什么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我草率的开始,过程中不用心相处,导致了结局并不愉快,我向你道歉。” 见他眼神里仍透着愧疚,她抿唇,“真的,裴大哥,我一点都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最不想听到的话,终究还是,躲不过。 他最害怕的从来就不是她还没原谅他,而是她从始至终就不在乎。 他表情越发沉郁,十指交叉的双手,慢慢收紧,缓缓垂下头不再看她,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宁嗣音咬咬唇,还是决定跨刀斩乱麻,“裴大哥,我真的原谅你了,你还是我的大哥,不会改变,我现在也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我会好好经营自己的感情,也希望大哥你也能找到一个彼此喜欢的人。” 下午柏顿来了人,商讨企划书的细节问题,林茂山见裴信样不在其中,碰碰宁嗣音的肩膀,“裴总监怎么没有来?” 她摇摇头,“不知道。” “中午他还来给你送饭来了,怎么了,吵架了?” 林茂山保持着耳语的姿势,惹得柏顿的人都以为两人在说什么他们不能听的东西,纷纷侧目,宁嗣音撞撞他的胳膊,他才回过头去看文件。 躲过一劫。 什么时候她才能带着程子颐到工程院来遛一圈?好让大家都认认正主。 她已经不止一次向门卫和保洁阿姨解释裴信扬不是她男朋友,二人的眼神都透着狡黠,阿姨总是笑说,“女孩子家矜持些是好啊,但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她快被这天大的误会给整抑郁了。 裴信扬没来,大概今天的话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他应该听清楚了自己话里话外的意思了吧。 正想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亮起来,她看到了来自裴信扬的短信。 “我认为我没有放弃的理由。” 她的脑袋重重地磕在桌角,惹得全部人注目,师姐在身边指责,“宁嗣音你干嘛呢!” 她抬起头,“没事师姐,我想调度问题想得脑仁儿疼。” 柏顿的人看她敬业的样子,眼神里透露着满意。 晚饭是和楚天约好的,在她家里吃,所以她一下班就飞奔去买菜。说来奇怪,想起前两次程子颐消失,楚天也都会住到他公寓里来,她问过楚天这个事情,他缄口不言。楚天看着很好哄,但在关于程子颐的事情上,他总是显得格外精明。 走近电梯间她总感觉阴深深的,用力跺了跺脚,感应灯才亮起来,这下子反而让她吓一跳。一个男人在电梯前,转头冲她笑。 他穿着黑衣黑裤,黑灯的时候根本没看见。 她颔首回复一个微笑,这时候电梯到了,那人走在前头进了电梯,宁嗣音跟在他身后,抬眼时看到他结实的后背,电石火光之间,她的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背影,慢慢地与之重合,脊背瞬间发凉。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她的指尖颤了一下。 那个执刀入室盗窃的贼。 即使只看了一眼,那个背影却印在她脑海里,同样的黑衣黑裤,无比相似的体型,诡异的笑容...... 紧紧抓着包带的手,出卖了她的心理活动,她的紧张,已经十分外现。 寂静的电梯里,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小姐您到几楼?” 声音温和有磁性,听起来十分和善。 宁嗣音下意识看向他,他笑着,却与刚刚不同,这个笑容亲切和善,她都要怀疑适才在电梯门口看到的那个笑,是她的错觉了。 “八楼。”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 “好的。”男人伸手按了数字8,她注意到,他住在十楼。他转头过来和她说话,“以前没见过你,是刚搬过来吗?” “嗯。”小心翼翼,轻声细语。 男人点点头,“我就住十楼,我太太也很好客,有时间来玩。” 太太?不是一个人住。 这么想来也许只是相像,这应该是邻居。据门卫大爷说这栋楼所有人他都认识,她已经是这栋楼里最新的住客了,其他人都是住了两三年了。 但这邀请她还是觉得有些唐突,看着数字变化,她掐着合适的时间,在电梯门快开的时候,小心谨慎地回复,“会的,我先走了,您有空也带您太太来串门。” 踏出电梯门,“再见。” 男人掐着电梯门开启键盘,“等等。”   ☆、Chapter 25 等等! 宁嗣音心头一咯噔,心跳因为恐惧极速加快,她脚步一顿,随即疾步往外走,她听到男人的脚步,也跟着她踏出电梯,似乎想起来什么,又停下不动了。她下意识回头,看到男人已经重新进了电梯,门缓缓合上,男人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转身,撞到消瘦的胸膛,她低呼了一声,揉揉鼻子抬头,果然是程楚天,他的眼睛看着电梯的方向,“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十楼的住户,我觉得有些诡异。” “什么?” 宁嗣音扯着他进了门,感觉只有到了家里,她才能放下心来,“我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很像上次入室盗窃的那个贼,但是他是这里的住户,而且还是有家室的,听着又不像是会盗窃的人,那天我家里什么都没丢,只是网线端口好像出了问题......” 她其实也并不是在跟程楚天说话,只是在自己碎碎念,帮助自己理一理事情的脉络,思考思考其中有无联系。 程楚天却忽然惊呼,“坏了!” 说完他已经飞奔出门,宁嗣音跟在他身后,见他开了802书房的门,门没关,她也就慢慢走近。 大片的黑迅速占领了她的视野,程楚天白色的衬衫在其中尤其亮眼,整个画面只有那一抹亮色,他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看起来像极了正在被黑洞吞噬的小行星,因为无边的黑色,真个空间像是没有边界,荧光绿的数据,在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滚动,像是就跳跃在这个三维空间里,人一伸手就可捉住一般。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楼道,被均匀划分成等宽的画面,呈现在巨型屏幕上,那是这个城市所有的摄像探头回馈的影像。 声波图密密麻麻,她能想象带上耳机,就能听到乱七八糟的对话。 轻轻地推开门,一点声音也没有,随着她的动作,门逐渐敞开,外头的光铺进来,在暗黑的地面留下暗黄的印记,眼睛循着光线延伸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房间的棱角,也看到了黑色窗帘的边角。 手下意识在墙边摸到了开关,“咔”的一声,灯亮了,眼睛慢慢适应了黑色,房间里的一切都慢慢写实,她也渐渐看清楚书房的陈设。 程楚天回头,看到她站在门边,神色有些不自然,“姐姐你怎么进来了?” 宁嗣音还没有回过神来,眼前这个暗黑的空间,刚看到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来到了未来世界,而当一台台电脑和显示器呈现在眼前,她感觉她来到了特工电影的片场,这样的场景,她只在电影里看到过。 这就是,他从不让她进来的原因。 这就是,他从来不让她问的原因。 这一晚宁嗣音格外沉默,程楚天也不敢说话,他感觉得到姐姐与平日不同,她的情绪,已经不是自己一颗巧克力可以调节的了,他默默地扒饭,默默地回了802,默默地给程子颐发了短信。 直到洗涮完躺在床上,宁嗣音才意识到,自己家又没有网了。她虽迷糊,有时候还是很细心的,她想八.九不离十是刚刚程楚天断掉的,他的这个行为是在她说了入室盗窃的事情之后做出的反应,这个反应和之前的程子颐如出一辙。 那个所谓的贼,本就不是奔着钱财来的,而是她家的网络,而程子颐和楚天都知道那个人的目的,所以切断了她的网。 如果说之前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对她家的网起了心思,那么在看了他的书房以后,宁嗣音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拥有如此强悍的数据世界的程子颐,她的程子颐,从事隐秘职业,或许是间谍,或许是特工,她不得而知,也不敢去妄下定论。但这肯定就是他生活隐秘的原因。 还有那些为数不多但都奇奇怪怪的访客...... 他的对手,在搞不定他家网络的情况下,企图从她这里下手。她不懂网络世界的弯弯绕绕,但她想这其中一定有某些联系。 邓冉再一次说准了,她的程子颐,真的是危险的程子颐。 这是不是,父亲阻止她接近他的原因?或许是,然而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他危险,可是她已经来不及撤离。 宁嗣音抱着被子辗转反侧,眼睛在黑暗里睁得大大的。窗帘不厚,外头还是有些微光照进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还是很难在漆黑的空间里分辨方向,更不要说看清楚陈设。 她头一次在自己温馨的房间里,感觉到了孤独。 那么他呢? 在那样无边的黑暗空间里,游奕在数据的世界里,整个世界只有滚动的代码,整副身体都专注在键盘上,当他工作结束,抬起头的时候,会不会也会,被无边无际的孤寂淹没? 心口忽然一阵疼。 这样的感觉,还从未有过。心疼别人,到真的牵扯了心脏的地步。 连她自己,都有些讶异自己的反应。 他从未向她坦白,她该是责怪,但是她的心,没有。 他从未让她过问,她该是委屈,但是她的心,没有。 她只感觉眼角渐渐濡湿,鼻头酸胀得不得了,她的心满满的是对他的怜。 黑暗里,手机欢快的铃声响了很久,停了,又响,反反复复,仿佛在告诉她对方有多执着。她一直握着手机,说不明白为什么不愿意划开接听。 程子颐坐在酒店的办公桌前,一遍一遍耐心地重播,桌上的平板里显示视频画面,程楚天可怜兮兮的垂着头,一副做错事忏悔的模样。 收到程楚天短信的时候,他正在药厂车间视察,翻译人员看他脸色骤然变化,唯恐是自己的工作出了什么纰漏,神色紧张地看着他,然而他只是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面上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表情。 一直在桌上反复敲打的手指泄露了程子颐此时的烦躁,他对女生实在谈不上了解,他能想到的是她此时内心一定充满了疑惑,还有恐慌。他不清楚她能不能战胜这样的恐慌,他让她不要问,并非这些事不能告诉她,而是知道这些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她开口问,他要怎么告诉她? 他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眼下他心里担忧的,是她的退却。迟迟未接的电话,似乎在印证着他的猜想。 掐断了和楚天的视频,程子颐靠在椅背上,几不可闻地轻呼了一口气,头一次觉得如此力不从心,他将手机扔在桌上,眼睛却还是注视着手机屏幕,终于显示了接通,他快速拿起来,凑到耳边。 “我都睡着啦你才给我打电话,扰人清梦!” 宁嗣音压抑着胸口的异样感,调整着语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一些。 她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像极了不满的嘟囔,如果忽略她那颤抖的尾音的话。 “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程子颐的声音,有些疲惫。 问?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个词的定义,有问,就要有答,如果她真的问了,他真的会答么,且不说这些,单就问题的数量,他回答得过来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 缓缓说出口,最简单的一个问题。但是她发现,从她见到他开始,她想的最多次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他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懵住,“我在这边等你过来,然后一起回去。” 虽然是约好的,她是知道的,他还是耐心地回复。 “那就好了。” “还有吗?” “没有了。” 沉默,双方都只能听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晚安啦,我好困呀。”最终还是宁嗣音率先打破了沉默。那边还是不应,“那我挂了哦。” “嗯,”心不在焉的应答,他一贯的风格,她抿着嘴,正准备掐断,那边传来他的声音,“我真的想你,早点过来。” 听这边久久没回应,他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微微上扬的语调,轻而易举就勾住了她的心神,在黑暗里她对着空气重重点头,才意识到他看不见,才补充了一句,“好。” “晚安。” “晚安啊。” 节假日前大家都有些蔫蔫的,就连灭绝师姐都有些无精打采,时不时看手机,看起来像是在聊天。 整个办公室只有宁嗣音全身专注,她这两天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什么都抢着干,连加班都抢着,师姐落得轻松当然没什么意见,她只是觉得这小妞有些不太正常。这节奏简直废寝忘食。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下班时间了,接下来她们就要迎来三天小长假了,可是这小妞还在咔哒咔哒地敲打着键盘,看起来实在修改文件。目前似乎没有什么文件如此着急要用,她八成是在处理之后的任务了。 当宁嗣音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来嗯嗯了两声,就抓着包飞奔下楼,师姐好奇,走出去趴在围栏上看,果然看到宁嗣音冲出楼梯,停在一辆黑色轿车前。 看起来不是裴总监的车,哟,有好戏看。 先下车来的是司机模样的人,打开了后座的门,出来一个清秀英俊的......正太! 而这个正太搂着宁嗣音的胳膊,看起来像是在......撒娇。 随后两人都上了车,车子很快消失在院门口。 她转身,撞上了林茂山探究的眼神,“在看谁?” “呃,我就看看师妹跟谁走了,可能是她弟弟吧看起来长得很像。”   ☆、Chapter 26 对于宁嗣音来说,日本这个国度不算陌生。董岚青很喜欢旅行,他们一家三口都有寒暑假,时常一起旅行。 董岚青对旅行的定义,就是吃好喝好玩好,到了目的地就搜罗美食美景;而宁仲文对旅行的定义就复杂得多,如果一个地方有美食美景,风土人情却不见长,他绝不会去。日本这个国度,正好都符合两人的要求。 董岚青45岁生日,就是一家人在东京一起过的。 想起宁仲文,宁嗣音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不自觉叹了口气。她与宁仲文曾经无话不谈,甚至在她初潮的时候,她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宁仲文而不是董岚青。如今就连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都变成了需要思量再三的事情,心忽然就沉了一些。 飞机已经平稳落地,她的心情却算不上好。舱位靠前,身边的人又都在拿行李,她竟是第一个出舱门的,夜幕下的成田机场看着与国内机场无异,她还没有身处异国的感觉,直到听到地勤人员在说话,不是熟悉的汉语,她脚步一顿,不适感慢慢袭上心头。 只是旅行而已,不是亲情与爱情的博弈。宁嗣音告诉自己。 工作人员让她站在白线外等摆渡车,她发着呆,身边有人似乎在和她说话,她转过头,是刚刚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他操着一口地道的b市口音,“小姐您一个人?是工作还是旅行?” “旅行。”并不愿意多言。 “我有车子过来接我,等会儿顺便送你一程?” 她这才将视线重新投到男人身上,大冬天西装革履穿着考究,看着并不厚实,手上还提着公文包,看起来是出差的精英男士。 “我也......”有人过来接我。 话音未落,她的手忽然被握住,如果不是触感太过熟悉,她可能会下意识甩开。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落地了怎么不开机?” 同样熟悉的还有他下巴搁在她肩上的重量,以及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肩窝的温度。 猛地回头,险些撞上他的脑袋,程子颐站直了身子,揉揉她的头顶,“嗯?” 嗯? 她惊讶地看着出现在停机坪的程子颐,后者却一副唠家常的语气,“不是说好落地就给我打电话吗,怎么没打?” 她以为他说的落地是出了到达口,她心里乱糟糟的,哪里记得开机,“我以为......” “走吧。”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搂着她的肩,掉了个头,往后面走。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殊不知在等摆渡车的众人,视线都在他这里。他本就高大俊朗,此时忽然出现,忽然离开,吸引了不少好奇的视线。 宁嗣音抬眼,看到了等在前方的黑色轿车,派头十足,嚣张地停在飞机尾巴下边,车边站着恭恭敬敬的司机,两人走近时,行了标准的鞠躬礼,看起来应该是日本人。 即使隔的老远,她还是听到了身后人群的议论声,甚至还有手机拍照的咔嚓声。 程子颐给她开了车门,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离,她还有些神游天外。 见她少有的安静,程子颐有些不适应她忽如其来的冷淡,他隔着中间的扶手垫,慢慢握住她的手。已经上车几分钟了,她的手还带着些凉意,他吩咐司机调高空调温度,宁嗣音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他探究的眼神。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两次,她微微笑着摇摇头,“没有。” 他的手探到她后脑勺,微微使劲让她靠近自己,温热的吻落在她额头,随即离开,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神再次对上他的,光线昏暗的车厢里,他的眼睛黑亮,眼里像是有光,灼得她感觉脸颊发烫,他近在咫尺,说话声音低沉沙哑,“你相信我吗?” “你没有休息好吗?”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电视剧里,通常这样的问题背后,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她不愿回答,下意识反问。 “你相信我吗?”他执着。 沉默。 她感觉自己最近有些悲天悯人的感觉了,总是莫名其妙就伤感一番,实在不像自己,很多想法都是自己在吓自己罢了,现下还是岁月静好,为何要提前忧虑? 下一秒她笑起来,“看你的诚意。” 这回轮到程子颐懵了,皱眉,“什么诚意?” “我对你好奇很久了。” “你问。” “不,那得用看的。” “……” 所有暧昧温情的气氛,在一瞬间被打碎,程子颐看着在座位上笑得灿烂的宁嗣音,抬手抚额,沉默不语。 实在无言以对。 不过宁嗣音没有得瑟多久,因为旁边的程子颐,在认认真真地,脱衣服。 他已经脱掉了外套,此时他微微抬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正解着衬衫最上方的扣子。 她透过后视镜看看前排的司机,素质很好,目不斜视。可是,这是在车上啊,比白日宣.淫还要可怕,她连忙伸手,捉住了他往下移动的手,“停!” 他语气认真,“不是要看么,不看了?” 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你快把衣服穿上!” “好。”语气温和。 她抬头,果然看到他嘴角挂着笑,“总会有机会看到的,不要着急。” 宁嗣音:“……” 被反耍了流氓。 eva终于见到了那个让老板性情大变的女人,她对她第一印象很好,长得像陶瓷娃娃一样,脸蛋有些婴儿肥,很可爱,更何况笑容纯净的女孩,性格肯定不会差。 她老早就在酒店大堂等着了,看到熟悉的车子开过来,她到门口恭候。程子颐与往常一样,不喜欢司机给自己开门,但是他自己开了车门走下来,还是有自成一格的气场。 他绕过车尾开了对面的车门,牵着女生的手,将她带下车。 两人适才估计是在斗嘴,女生下了车还在他旁边喋喋不休,手伸到他腰部就要掐他,他眼疾手快,迅速握住,顺势搂住了女生肩,低头说了什么,女生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牵着女生走过来。 eva觉得实在不虚此行,她当初刚学到一个中国成语叫铁树开花的时候,她造了一个句:想看到r笑,就像看到铁树开花一样。 如今她算是见到铁树开花了。 r似乎并不打算介绍她,她有些受伤,还好陶瓷娃娃态度非常友好,用熟练的英文跟她打了招呼,还作了自我介绍,她惊讶于她的口语,她回答说自己留过学,细问之下,竟是校友,eva觉得陶瓷娃娃更亲近了些,越过r抱住了她。 宁嗣音觉得这个性格热情表情丰富的女特助实在比她的面瘫老板要可爱得多,她伸手要拥抱的时候,宁嗣音果断挣脱程子颐的手,回抱了她。 eva放开宁嗣音的时候,看到老板眉头紧皱,脸色黑得要暴风雨了,她赶紧带着宁嗣音的证件去办入住。 她忍不住想,自己难道女性特征不够明显?这也能让老板吃味,东方人是不是占有欲都格外强? eva走后,面色沉郁的程子颐拉着她的手就往电梯间走。 “诶,房卡还没拿到。” “什么房卡?” “我的房卡......啊。”不会,要共处一室吧。 “你不需要房卡,例行登记而已,你跟我住,要什么房卡?” 程子颐略带怒气的声音,证实了她的想法。 到了楼层他见她还是恍恍惚惚的样子,原本黑云压城的郁闷顿时被她的表情扫走,取而代之的是逗弄一番的愉悦,“紧张?” 宁嗣音看到了走廊镜面上,自己和他紧握的手,脸有些红,“没有!” 又不是没睡过,她怎么可能紧张,笑话。 “嗯,确实不会,”他像模像样地点头赞同,“你可是要探究我……尺寸的人。” 话音刚落,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在他刷卡进门的一瞬间,她简直想掉头逃跑。理论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臆想是一回事,操作是另一回事,看影片是一回事,真人秀......那是另一个次元啊怎么能一样! 还好房间里的灯没有被调得很亮,昏黄的灯光下自己的脸应该还算正常,口头耍流氓谁不会,“就不知道你会不会表面强悍实际上......” 他转过身,她抱着手臂,一副示威的表情,“实际上会让我失望。” 最后那个声调,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贱得不行。得意。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得意得太早,程子颐一步步靠近她,微微歪着头,嘴角一抹笑看着格外奸邪,眉头微挑,眼神带着危险的气息,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地脊背一凉。 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退无可退,靠在门背,手撑在他胸口,让他与自己保持一点距离,手下的触感□□硬实,她这下却没心思好好回味,因为他的脑袋已经与她近在咫尺,他的手臂撑在她边上,属于他的气味盈满鼻息,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失望?所以你原本的希望,是多大?”   ☆、Chapter 27 你原本的希望,是多大。 你原本的希望,有多大。 这两句话之间是存在本质区别的,说明他完全意会了她的指向。 他的眼睛,再看下去她恐怕要瘫软在门背了。身后响起突突的敲门声,宁嗣音如蒙大赦,连忙推他,奈何他不动如山,她那点劲儿完全鸡蛋碰石头,反而弄得手背有些疼。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人啊! 没说出口的话,隐没在他唇齿间,他近在咫尺的唇,瞬间掠夺了她的呼吸。 他较她高出很多,此时他将她困在门后,即使低着头也还是有些够不着她的唇,于是他的一根手指抬着她的下巴,她的头顶撞到门背,有些疼,她下意识低头避开,下巴就脱离了他的手,嘴唇也离开了他的。 身后的敲门声仍旧没有听,带着试探意味,一会儿敲两下,程子颐的耐心消磨殆尽,钳制住她的下巴,唇再一次压下来,这回她被困在他的身体和门板之间,彻底动弹不得,只能仰头承受着他汹涌的吻。 他的舌头横扫她的齿列,趁她不察,撬开她的贝齿迅速占领了她的口腔,舌尖被吮吸得酥酥麻麻的,她的意识也有些模糊起来,不知道敲门声还有没有持续,只觉得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感觉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慢慢地,他猛烈的攻势转为缓和的抚慰,柔软的唇轻轻点触,描摹她唇瓣的形状,濡湿的触感令人羞赧,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清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清清楚楚地听到了eva的声音,在小心翼翼地询问程子颐是否在房间里。 隔着一个门板,有人在敲门,他们却在门后热吻,怎么那么像偷.情,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推搡他胸口,这一点点抗拒性的动作,却引起了程子颐的不满,他撑在她脑袋边上的手,重重地锤在门背,发出“砰”的响声,宁嗣音被镇住了,大气不敢出,闭着眼睛承受他的热情。 同样被镇住的还有门外的eva,她眼睛瞪得老大,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糟糕,似乎坏了老板的好事。她看看手里宁嗣音的护照,挑挑眉,回了自己房间。 老板那体格,陶瓷娃娃不知道是否经得起折腾。她想起老板那日问她的问题——你和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上了床。 看来是急不可耐了,这*,nerissa,祝你好运了。 或许是eva的祈祷并不怎么真诚,此时的宁嗣音一点都不幸运,她一面羞赧万分,一面又极度享受他时而强势时而温柔的吻,等他终于缓缓退开,她已经被吻的七荤八素,眼神迷迷蒙蒙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仰视着他。 等她看到他嘴角得意的笑,像是被浇了冷水一样,瞬间清醒了,忽然猛地推开面前的人,“程子颐你禁欲太久所以欲求不满丧心病狂吗!” 吼出口她觉得十分爽! 她走在前头,将房间的大灯全都打开,打碎了一室的暧昧。 程子颐保持着微笑,跟在她身后,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叫纵容,叫宠溺。 eva刚到自己房间一会儿,还没坐定,就接到了程子颐的电话,让她把买好的护肤品和衣服都送过去,于是她提着大包小包,再一次敲了程子颐的房门。 这回门开得很快,程子颐就站在门口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没有让她进门,难得的收获了一句谢谢,话音刚落他已经和上门。 这也就是程子颐,要是别人在她没离开的时候和上门,她一定能大战三百回合讨个合理待遇。 宁嗣音洗完澡出来,看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程子颐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发愁,见她走出来,站起来把她扯到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给她擦着头发。 她受宠若惊,一动不敢动,感受着他的手指隔着毛巾在头顶摩挲的触感,他动作不得要领,纯粹是按照男生擦头的方式,左右前后一通乱擦,她想按这样下去,她的头发估计要结成一团乱糟糟的鸟窝了。 但她还是舍不得打断他,于是指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这是给我准备的?”抬手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自己擦着发尾。 “嗯。”淡淡的一声,丝毫没有邀功的意思。 她当然认识这些护肤品,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用的牌子,从喷雾到面霜一应具全,难怪他让她什么都不用带,原来都已准备周全,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用这个牌子?” 如果说是问eva,总不至于这么巧,更何况欧洲女人并不喜欢使用日牌。 “这个牌子在打折。” “……”谁信谁智障! 心口还是暖得不行。 等她擦好脸再出来的时候,程子颐似乎在忙,他在书桌前打着电话,面色凝重,他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对方说,时不时应答两声,令她诧异的是,他时不时说的一两句,似乎是日语。 她显得无聊,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微湿的头发顺着沙发沿垂在外面,她不喜欢吹头发,擦到不滴水以后就留着自然干。 在追的*小说已经屯了好几章,刚打开,想起来忘了告诉邓冉自己在日本,可是这么晚了要是跟邓冉聊上,估计就没完没了了,依邓冉的八卦属性,她今晚估计得被普及性教育。 说到这个,她瞥一眼专注于电脑频幕的程子颐,这个人,与她同床共枕算起来有三次,居然没有任何逾矩,想想有些不可思议。她下意识扯扯自己的睡衣,虽然没有身材火爆,但不至于,那么没有诱惑力吧。 至于他,她是真心好奇,虽然她知道男人那玩意儿真是丑哭了,但还是......好奇。 钙片里陷入情潮的男人,个个都是绷紧了肌肉,表情痛苦眼神迷离,说不出的性感,她在生活中看到长得不错的人,就很容易将其带入片里,可是不知怎么的,她总是难以将程子颐的脸带入,甚至从未想过。 正思量着,光线被挡住,程子颐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眼前,“在看什么?” 说着他已经瞥到她的手机,绿色的界面上,123言情的标识十分清晰,而书名也十分清晰,“《给秦叔的情书》?” 她忙把手机往胸口一扣,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这个动作简直此地无银,更加说明了她在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微微皱眉,“很好看?” “当然。” “比我好看?” “男主很好看。”对话节奏加快的时候,她总是有些断片,完全不知道说话要过脑子。 “文字看得到?” “想象一下自己最喜欢的长相代入就可以了。” “哦?比如我?” “不。” 他已经来到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话的意思,她最喜欢的长相不是他这样的?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她连忙起身,拉着他的手,挽救,“我从不舍得代入你的,楚天我都代过,就没代过你。” 这表白听着怎么画风不太对,继续挽救,“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嘛。” 话音刚落,已经被拦腰抱起,她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手机就掉落在沙发上,她惊呼,“我的手机!” “少看这些,看我就够了。” 宁嗣音被堵的哑口无言。 看他就够了阿?可他没办法给她表演羞耻play喂! 这回她说话前有过脑子,没有脱口而出,酿成祸患。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就转头去拿衣服洗澡了,宁嗣音半躺在床上,疑惑,这算什么?把她扔在这里干等他?像极了等待皇帝召幸的妃子。无聊,看看天花板,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准备去拿手机,刚套上鞋,他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宁嗣音。” 她满脑黑线,默默扶额,他有透视眼么?知道她要干什么去。 却听他的吩咐声,“把床边的毛巾拿给我。” 毛巾?这个人还真是洁癖得有些龟毛,住这么好的酒店还是不用酒店的洗浴用品,她拿了他的毛巾,敲了敲浴室的门。 湿漉漉的手臂伸出来,她把毛巾递到他手掌里,正要抽离,手腕被他握住,毛巾落在地上。一个大力一拽,与此同时浴室的门打开,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整个人已经被拽着进了浴室,手臂被折着控制在浴室边,他的气息迅速盈满鼻息。 她完全来不及反应,他湿漉漉的身体已经贴近她,另一只自由的手却无处安放,挥动见碰到他光.裸的肌肤,指尖一颤。感觉腰背被他坚实有力的手臂钳住了,一使劲她就趔趄地紧紧贴近他,他的身躯炙热异常。 “你要不要看看我?” 耳畔除了轰鸣声,还有他的声音,没有平日里的清冷,沙哑的嗓音带着情.欲,致命的性感。 宁嗣音抬眼,四目相对,她终于在他的黑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Chapter 28 水汽氤氲,他的眼神在缭绕的雾气里显得更加迷离,宁嗣音的呼吸节奏已经不对,感觉就快要溺毙。慌忙垂首,躲避他的凝视,却看到了更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程子颐上身光.裸,下身也只围着一条浴巾,在胯骨侧往里掖,看起来松松垮垮的,一碰就会掉。他结实的腹肌和标准的人鱼线就隐没在白色的浴巾里,若隐若现反而引人遐想。 宁嗣音是在吞咽声里意识到自己在吞口水,上方传来低笑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炸红,心脏就快要跳脱出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一把就推开他从他手臂底下钻了出来,着急忙慌地推开浴室门出去了。 她一路拍着胸口缓和剧烈的心跳,飞快地爬上床盖上被子,在被子底下憋到喘不过气,才用力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呼气,圆圆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似乎要把它看穿。 她算是看透了自己的食色本质。 完全没救了。 程子颐耍流氓的手段愈发高竿了,简直是无师自通。 他是穿了睡衣出来的,她偷偷瞥了一眼,松了口气。如果他光着膀子,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流鼻血。 “很遗憾?”程子颐的声音带着戏谑。 他手里拿着擦头发的毛巾,跟她说话的时候停下了动作,刘海湿漉漉的,还有晶莹的水珠挂在额前。 这嘴脸,宁嗣音抱着被子转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看他在房里走来走去,她没由来地烦躁,感觉在等待审判一样,什么审判——她是不是食肉动物的审判。 她就抱着被子,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他时不时看过来,她就回一个信心满满的眼神,好像挑衅一般。 然而等他吹好头发上床的时候,她又蔫了,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晚安我睡了。” 闭眼假寐,许久另一边床完全没有动静,他没有躺下来也没有说什么话,她几乎要以为他并不在床上,她缓缓地翻身,视线还没触及他,就感觉胳膊被猛地一压,她彻底变成了横躺,而他就趴在她身上,坚实的胸肌撞得她有些疼。 就这么一下他已经顺利将她禁锢在怀里,她动弹不得,又感觉他温热的唇在她的耳蜗、颈线游移,禁不住身子一颤。 紧张。整个感官都集中在他唇舌所到之处,酥酥麻麻的感觉更甚了些,像是触电一般,转瞬即逝却难以忽略。他沿着她的颈线缓缓往上,轻轻压上她的嘴角。宁嗣音的手在一瞬间抓紧了手底下的被褥。 他似乎有感应一般,大掌缓缓握住她的,摩挲安抚。不知是因为他刚洗过澡,还是别的原因,他的手心炙热得几乎要灼伤她。她在不知不觉间也收紧了指尖,陷入他掌心的时候有莫名的安全感。 他并不急着掠夺,只是压着她的唇,轻轻点触,火势却有燎原之势。 她的身体已经不自禁地僵硬起来,程子颐离开她的唇,缓缓抬起头来,双手还撑在她脑袋边,“宁嗣音,你选,要继续还是停下。” 他就在她上方,挡住了灯,此时他逆着光,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分明,他微微眯着的眼睛在暗处更加深邃勾人,他的剑眉,他英挺的鼻子,他性.感的嘴唇,他的一切对宁嗣音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似乎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如此。 “我......” 许久未出声,她不知她的嗓音已经沙哑至此,听起来已经情到深处不可自拔,于是刚吐出第一个字,自己都愣住了。 程子颐见她犹疑不决,慢慢在她身侧躺下,轻轻一搂,将她僵硬的身体抱在怀里,手掌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的脑袋,就枕在他心口的位置,听到了他坚实有力的心跳。 “好好睡。”他的声音也带着沙哑,似乎是强加了什么情绪,声调显得格外温和。 宁嗣音还是一动不敢动,不敢告诉他,其实她只是过分紧张,其实她是愿意的。 慢慢抬起头,却看到他一直注视着她,四目相对,他抚上她的脸颊,“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后悔了?” 宁嗣音的脑袋瞬间就收了回来,埋在他胸口,这回是真的再也不敢抬头看。 她以为她今晚就要数着他的心跳睁眼至天明了,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她分明是数着他的心跳迷迷糊糊睡着了。 程子颐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感觉她的身体逐渐放松,一条腿已经架到他腿上来了,不由地勾起一抹笑,调整了一下手臂让她枕得舒服些,拍着她的背也慢慢睡去。 次日醒来宁嗣音觉得自己脑袋上一定刻着大写加粗的尴尬。 她的手紧紧地搂着某人的腰,脑袋贴着某人的胸口,最关键的是,腿架在某人腿上…… 怎么就把他当成大抱熊了呢,明明这触感一个天一个地。 程子颐见她幽幽转醒,看了他一眼瞪大了眼睛,接着又倒头欲睡,就已经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他也不戳穿,就想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但他忽略了宁嗣音的演技。 她又闭眼装睡了一会儿,慢慢地嘴里开始咕哝咕哝,然后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放开了他的腰,顺势往边上一躺,离开了他的胸口,腿一翘掀开了被子,看起来像极了刚睡醒的状态。 “耍了流氓不负责么?”程子颐的声音。 她的第一反应却是,“你洗漱过了么?” 怎么有一股薄荷的清香,说完她下意识呼一口气用手挡了回来,微微皱眉,自己是有清晨口气没错。 “洗过了回来你也没有放过我。”说话的调调欠扁极了。 所以她是在他起床洗漱后回到床上以后她又不知不觉扑过去抱着他睡觉了?这中间也真是好多戏。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看着她略惊讶的表情,从容不迫地补了一刀。 宁嗣音翻滚着下床,飞奔往浴室。 之后一整个早上两人都在进行眼神的追逐,他盯着她,她就躲,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垂着头,他说话她就回一句,眼睛始终没有看他。 饭后程子颐就近带她去了浅草寺,一出门她就看到了上面系着围巾,穿着厚呢子大衣,下面光腿的日本女生,还不止一个,要知道一月份的东京,并不暖和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装备——白色的羽绒服,深色的牛仔裤,大大的雪地靴...... 两厢一对比,她觉得自己怎么看怎么臃肿。 于是忍不住打破“冷战”,抬头问身边的程子颐,“我这么穿是不是丑?”然后眼神意有所指。 程子颐将她塞进车里,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她这个无聊的问题。 路上她启动了喋喋不休模式,换了各种问法,他始终像是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她,时不时揉揉她的脑袋,这个动作韩剧男主角做出来都是宠溺非常让人看着少女心泛滥的,到他这怎么就变了味,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就是他的玩具,手痒了就上来挠一挠。 心烦,拍掉。 路程本就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司机和程子颐说着话,她此时确认,他确实是会说日语的。这个人似乎,无所不能。 想问来着,又想起来他一路上都没搭理过她提的问题,索性作罢。自顾自走在前头。 程子颐默默在她身后跟着。 寺庙里人很多,趁着元旦扎堆到日本旅游的中国人不在少数,一路上总能听到熟悉的普通话。程子颐看到汹涌的人潮,几不可查地皱了眉头,eva的信息似乎有误,这里简直嘈杂得不能更甚了。 宁嗣音看到卖香火的小摊,赶忙跑过去要购买,她在人群里穿梭,到了摊前回头,人潮涌动,哪里还有程子颐的身影? 她个子不高,摊前又聚满了人,不知道要钻出去找他还是等在原地,就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心急如焚,似乎是与她作对一般,此时她身边又都是说日语人,一下子就有了异国他乡的感觉,熟悉的仿唐建筑也不再亲切。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用日语在说话,与此同时她的手被大大的手掌包裹住,是熟悉的触感。她猛地回头。 程子颐正在跟摊主说话,说完回头注视着她,“不要乱跑。” 从未有过如此感受,心空空荡荡的慌得不得了,忽然就被注满了能量。 “你怎么找到我的?” 程子颐接过摊主的香火,拉着她往内殿走,“你露出一个肩膀,我都能认出你。” 惊讶,“真的吗?”有点小开心。 “只有你穿着羽绒服。” 心碎的声音,很清脆。 她已经不指望他能说情话了,他连一句“你穿什么都好看”都不会说。 内殿门边有签桶,宁嗣音在中国都没玩过,到了日本看到了反而想试试,要是吉签她就开怀接受,要是凶签那就是日本的神对她中国人来说不灵。 但是摇的时候她还是万分虔诚,结果出来居然真的是凶签,程子颐在旁边给她当翻译,说是吉签可以带走,凶签要挂起来。她拿着签郁郁不乐地要挂上,程子颐扯过她的签,将自己手中的给了她,转身将凶签挂在横条上。 “以后你的一切凶险都由我来负担,我的所有如意顺遂都与你分享,你觉得好不好?” 话音刚落他也恰好挂好了签,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宁嗣音愣怔地回望他,脑袋还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报应来得真快,是谁说,程子颐不会说情话。   ☆、Chapter 29 宁嗣音本以为,自己过来陪他,估摸着是要看着他工作,然后他稍微有空的时候陪她吃个饭逛个街。出乎意料的是他似乎没什么工作,每天两人睡到自然醒,然后就问她先去哪里,玩累了就回来休息,没有计划,没有目的,轻松自在。 东京她来过一次,对于景点已经没有太大兴趣,但是有个地方之前因为行程紧张没有去,就是哆啦a梦博物馆。 她算是半个哆啦a梦迷,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另一半被宁仲文扼杀在摇篮里了,他是学历史的,对于这种未来物种有着莫名的排斥,加上这个蓝胖子还是岛国的产物。 老学究啊。 博物馆就在东京旁边的川崎市,距离不远。出门的时候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宁嗣音拽着程子颐的袖子,他回头,“嗯?” “我们乘地铁去吧!” 果不其然看到了程子颐紧皱的眉头,她摇着他的胳膊,“这样才有旅行的感觉呀。” 他看了一眼她拽着她袖子的手,又看看她闪着亮光的眼珠,点点头。 司机把二人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就离开了。宁嗣音几乎是扯着程子颐进站的,在入站口,她伸手跟他要了两千日元,去售票处买两张西瓜卡,西瓜卡类似国内的市政一卡通,可以坐地铁,也可以在便利店使用。 她让他在原地等着,正准备过去买,程子颐按住她的肩,“在这里等我。”话音刚落他已经穿过拥挤的人群朝售票处走去。 程子颐一米八六的身高,在一群日本人中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他身高已经够招眼了,再加上身型挺阔,面容俊朗,前后排队的女生都看着他窃窃私语。 陆文一看这个男人,就知道他是中国人,不顾同伴的阻挠,她走上前去搭讪,看起来冷峻又如何,还不都是男人,看着影单影只的,异国他乡认识认识说不定能发展发展。 她上前,先用日语打了声招呼,细声细气的,恰到好处的嗲,不会令人生厌,她的声音也一直是斩杀直男的利器。 眼前这个男人看着售票窗口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她不存在一般,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用汉语打招呼,“您好,你是中国人吧。” 说着歪着头,仰视着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无辜些。他终于转过头来,眼睛里却像是贮藏着寒冰,让人不寒而栗。那对剑眉微簇,看起来不算热忱。 陆文扬起她招牌式的笑容,“我和我朋友赶时间去哆啦a梦博物馆,排队好长哦,可以麻烦你顺便帮我们买两张票吗?” 说着已经双手递上钱。 缓缓眨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看起来肯定无辜极了。 男人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她就站在旁边,等他回复。忽然身后有人撞到她,她一个趔趄就往男人身上倒,手被扶住了。 她心想,或许有戏,离得那样近,她的脑袋就贴在他胸膛,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心跳也加快了些,此时含羞带怯地回望,就是日剧里完美的相遇了。 可是,扶着自己的手臂有些粗壮,看衣服材质像是劣质羽绒服,适才那个俊朗的男人,分明穿着挺阔的呢子大衣,顾不上什么含羞带怯,陆文猛地抬头,撞到了一双猥琐的眼睛里。 她低呼一声从男人怀里退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过身,看到了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队列的边上,他的身边,是一个娇小的女人。 她刚刚,明明是朝着他的方向倒的,他与她近在咫尺,他是怎么迅速地就躲开的? 那个女人身高只到他肩膀处,抱着他的一只手臂,脑袋枕在他手臂上,抬起头仰视他,似乎是不满,嘟着嘴嘟囔着什么。男人就垂首看着她喋喋不休,嘴角勾起一抹幅度,他们背对着她,她只看到他侧脸的轮廓,但是她似乎可以想象,那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正出神,同事上前来扯了扯她的袖子,“你看你还不如好好排队,又被人插队了。” 邓冉见陆文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她瞪大了眼睛,伸手正了正鼻梁上的眼睛架,放开了陆文的手往前走。 陆文无奈,“还说我花痴,自己还不是看到帅哥就不行不行的了。” 宁嗣音觉得自家男友真是太能招蜂引蝶了,她在人群外老早就看到一个女生在跟他搭讪了,可是看他的样子完全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她心底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连忙剥开人群就上来了。 没曾想人太多,她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了那个心怀不轨的女生,眼看着就要把人往自己男友怀里送,她一瞬间想的已经不是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跌倒在东京地铁的地板上,而是她的程子颐,就要被人荼毒了! 但是预想的疼痛感没有传来,熟悉的气味盈满鼻息,与此同时她的腰传来熟悉的触感,他坚实有力的手臂搂住了即将跌倒的她,将她带出了队列。 “怎么那么不下心。” 刚回过神来就听到他的责备声。 委屈坏了,是因为他招蜂引蝶她才要上来宣誓主权的,“还不都是你,高岭之花还那么多人惦记,你要知道你名花有主了,知不知道!” 说着搂着他的胳膊,紧紧的。 她一本正经地教训,他却微微笑看着她,不说什么话,看得她心猿意马,瞬间忘了自己是有理的那一方,讪讪地低头,“好啦,我知道,会小心。” 轮到他们了,程子颐抽开手上前去买票。 宁嗣音感觉肩膀忽然被用力一拍,她吃痛,以为是程子颐,抬起头就控诉,“你怎么可以打我!” “我怎么不可以!宁嗣音!”属于邓冉的河东狮吼。 宁嗣音瞪大了眼睛,与适才的邓冉如出一辙,不愧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死党。此时邓冉可不顾什么死党情谊,手掐上宁嗣音的肩膀,语气有些恶狠狠的,“来东京居然不告诉我,我说你最近怎么杳无音信的,怎么的,有了媳妇忘了娘有了男友忘了□□是吗?” 炮.友,是因为每年邓冉回来两人都会约.睡,故称炮.友。 宁嗣音的脑袋上写着大写加粗的尴尬,“冉冉,我本来打算这两天就去找你来着......”越说越没底气。 “你来几天了?” “两……三天。” “三天!三天你还……” “邓小姐,你们的卡。”邓冉正要发飙,眼前出现一只美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控邓冉君不由看痴。 缓缓抬头,邓冉怔住了。 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惊艳,她感觉只一眼,自己那个每日看报表的脑袋居然就转不动了。剑眉下的眼睛,深邃冷冽,却有勾人失魂的力量。 她知道宁嗣音谈恋爱了,搞定了神秘房东,她也一直知道房东是个帅哥,然而宁嗣音这个马虎眼,从未告诉她,是这个等级的帅啊! 宁嗣音撞撞她,把卡塞到她手里。 因为都是一个目的地,所以四人同行。陆文看到邓冉上前还以为是搭讪或者交涉去了,后来见她愣神才上前询问。这一问把自己整得那叫一个尴尬。原来自己适才搭讪的男人,是朋友的闺蜜的男友。 悔不当初。 在地铁上陆文还是忍不住看那个男人。他的气场是真的冷,靠近一点都觉得脊背发凉,但是他看着宁嗣音的时候,眼神又是柔情万分的。 说实在的她不觉得邓冉百般夸赞的这个闺蜜有多优秀,从各方面来说,她与自己相比,都要略逊一筹。 邓冉说她闺蜜长得很好看,如今一见,美是确实美,黑色长直发,大大的桃花眼,小巧的嘴唇,属于那种难得的清纯可人的类型。但是身高不够。她一米七的身高,□□,人称魔鬼身材,外形上她自认略胜一筹。 学历高,国内最高学府在读研究生。自己虽然在国内上的大学一般般,但是留学的学校在日本排名还是可以的,工作单位也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基本算打平手。 性格好,单纯善良。可在她眼里,单纯等于蠢,善良等于绿茶。没有什么好比的,追求不同。 可是她怎么能有如此出色的男友? 对所有人冷清对她一人柔情的男友? 人多的时候,程子颐将宁嗣音圈在怀里,用手臂挡住了推搡的人群,他低着头跟她讲话,她就搂着他的腰,伏在他胸前,时不时抬头跟他说话,笑得很灿烂。 这画面几乎灼伤陆文的眼睛。她简直不能更嫉妒了。 虽然男人的穿着很彰显品味,但是既然选择地铁出行,她可以大概估算,他在国内收入中等偏上,生活算富足,但社会地位一般。这么一想,她内心稍微平衡了一些。 出了登口站一眼望去就能找到哆啦a梦的巴士,这辆车直达博物馆,路上司机在用日文介绍关于哆啦a梦博物馆的概况,身边的邓冉,属于一上车就要睡觉不然就晕车的类型,郑文扭头,打算给后座的宁嗣音翻译一下。 他们两人恐怕是听不懂的。 正扒着扶手转头,她看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程子颐正搂着宁嗣音的腰,捏着她的下巴,强势地吻着她。 陆文飞快地正襟危坐,拍拍自己的胸口平复忽然加速的心跳。怎么会有男人,吻着别人也能让自己心跳加速。 自虐一般地,陆文透过座位中间的缝隙看过去。 男人的大衣已经脱下放在膝盖上,身上只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精瘦的小臂线条,他闭着眼,戾气就没有了,侧脸轮廓异常温和,他的唇压在女人唇瓣上,一点一点描摹着形状,忽而轻轻咬着忽而碾磨着。 良久他才放开她,大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安抚,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微微勾唇,“甜不甜?” 女人的表情同样如痴如醉,男人手臂一搂,女人重新落入他怀里,他的手掌在她肩膀又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陆文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软了,心里咕噜咕噜冒着酸水。   ☆、Chapter 30 宁嗣音再大条也感觉到了,这个郑文,对她有敌意。她当然也知道这个敌意的源头,就是她身边这个招蜂引蝶的男人。 这表现在很多细节上,比如下车的时候郑文笑盈盈地冲程子颐说到了,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是眼神温柔得快出水了,而且那个嗲度适中的甜嗓,她真是想学都学不来;再比如在场馆里一直绕着程子颐问东问西,这个是什么哪个是在哪一集出现的...... “你不喜欢它你为什么要来看?”宁嗣音实在是受不了了,在替程子颐回答了无数个问题之后,她终于耐心告竭。 郑文笑得还是那么甜,“没有呀,我就是脑子笨,记不住,你别介意哈。” 宁嗣音觉得这个郑文大概是很久没刷国内微博了,不知道绿茶婊的代表语录之一就是这句吗? 我比较笨,你别介意哈。 做作至极,感觉将她磨一磨可以泡沫茶了,绿茶粉嘛。 “那边有解说,邓小姐也在听,你可以跟着她。”程子颐清冷的声音,让郑文更尴尬了些。 但她还是保持着招牌微笑,“你们要不要也一起过去,刚好我可以给你们翻译一下。” 宁嗣音就差嗤笑了,此人对她家男友真是用心良苦,可恶!她搂着程子颐的脖子,歪过头说:“程子颐可……”以翻译。 “不需要,这个东西,你没有吗?”程子颐手里举着一部小机器,按了哆啦a梦的鼻子。 那是一部mini录音机,是进馆的时候工作人员发的,里面录了中文讲解,宁嗣音自己都没注意到要拿,他却细心地给她拿了一个。 郑文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她进来的时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并不记得取什么录音机,讪笑道:“如此真是太好了。” 然后她去找邓冉了。刚转过身脸上的笑就拉下来,是谁说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狗屎运还差不多! 宁嗣音还感觉到,她的老友邓冉同志,对她有意见了。这货从上了车到现在,都没有给过她一个正眼,完了,这其中误会大了。 逛博物馆的时候,只要宁嗣音在的区域,邓冉就先逛另一个,碰着面了就狠狠瞪她一眼。不过这反而令她安心了,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邓冉真的生气的时候,是连脸色都懒得给她摆的。 看到邓冉往场馆出口去了,宁嗣音拽着程子颐的胳膊就往外走,还在纪念品区结账的程子颐一脸无奈,还没来得及等找零就被她拽着走了。 出了展览区,看到邓冉正在大头贴机器前和她喜欢的角色合影,旁边一台机子空着,她一脸期待的看着程子颐,后者果然一副万般不情愿的表情,但最后还是走过去给她投币。她则笑得格外谄媚。 拍照时她还格外注意隔壁邓冉的动态,但不知不觉她就拍上瘾了,等邓冉拿了照片准备走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连忙掀了帘子跟上,一边不忘嘱咐程子颐留在后面拿照片。 “冉冉!”厚脸皮跟在邓冉身边,“等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邓冉瞪她一眼,不理会,倒是旁边的郑文兴奋道,“好啊两个人吃饭也不好点菜。” 宁嗣音想她其实并不想跟郑文吃饭,但是为了赔罪,忍了。 “你和他住一个房间?”邓冉第一句话却不是回复她的邀请。 宁嗣音有些懵,“呃,是。” 邓冉叉着腰,气呼呼地看着她,最后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愤怒,挥了挥手自顾自往前走,宁嗣音想起两人的约定,忙追上,“冉冉我们没有。” 邓冉终于停下来,“你说你来日本三天了。” “嗯。” “住在一起。” “嗯。” “没有?” “没有。” 邓冉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如果有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呀约好的我怎么会食言。” “宁嗣音你还知道约好的,什么时候你来日本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你就说吧你有没有道歉的诚意!” “我错了。” “今晚去我那住,没得商量!”邓冉推了推眼镜,一副高中班主任教训早恋少女的架势。 “可是......”她过来是陪程子颐的。在邓冉的眼神下,她没说出来。担心友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程子颐拿着照片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女友神色复杂看着自己,这样子,像是郁闷,又像是抱歉? “怎么了?” 宁嗣音抬抬下巴示意邓冉的方向,“晚上我可不可以和我朋友住?”果不其然看到程子颐的神色瞬间变化,赶紧抓手臂讨好,“就一晚!” 并没有什么缓和,她就一直看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程子颐想起来刚刚接的电话,他也需要时间解决解决,如此正好。宁嗣音看他这样子都觉得要没戏了,出乎意料的是他虽然看起来不太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邓冉在不远处也看到了宁嗣音那副嘴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实在是,惨不忍睹,太狗腿!晚上得好好给妮子上上课。不过她试着设想了一下,如果她的男朋友是程子颐那样的人…… 咦,想想怎么也会觉得有寒气? 回程程子颐是叫了司机过来接的,早知道过程如此繁琐他当时就应该自己开车载她过来,即能满足她对旅行的设想,又不至于挤地铁搞得他现在都还觉得自己的衣服是脏的。 郑文看着缓缓驶进停车场的黑色轿车,看看车牌,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不远处那个男人身上。她不认为宁嗣音口中的打车软件能打到这么牛气的车,如果说车能,车牌也不可能。 三个女士在,程子颐坐到了副驾驶。他一上车就闭目养神,很安静。后座倒是很多戏,精彩纷呈。 宁嗣音和邓冉在聊天,聊家里,聊邓冉的工作宁嗣音的学业,两人保持互相贬低的口吻,你来我往好不和谐,郑文时不时插两句话,都被宁嗣音以各种奇葩的话题给岔开了。 比如,“音音你和程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音音?有那么熟?程哥?她从来都只叫大名! “程哥?谁?怎么听着像嫖客似的!” 程子颐在前座,忍不住勾了嘴角,司机都侧目看了他一眼,虽然笑意转瞬即逝,还是被司机捕捉到了,方向盘都差点没拿稳。 邓冉则是完全不顾其他,十分耿直地笑了,颇有看戏的意味。 郑文脸上的尴尬转瞬即逝,笑盈盈地问:“嫖客都什么样?,音音你见过?” 宁嗣音:“……” 对手绿茶段数非常之高啊,邓冉虽然也察觉了同事的别有用心,但很多事情她也想确认一下,以免这个单纯得像白纸一样的死党,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于是她微微坐正了,用随意聊聊的语气问:“你们谁先喜欢的谁?你怎么追到的?” 这些问题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刚刚是纯粹想各应各应郑文,邓冉问的她肯定会好好说,“当然是......” “当然是我。”前排传来清冷的声音。 宁嗣音从后视镜看过去,适才还在闭目养神的程子颐睁开了眼睛,很有默契的也看着后视镜,于是四目相对。 “嗯?”她惊讶他忽然搭话。 对方停止了对视,接着她看到程子颐从前坐转过头来,对邓冉说,“是我先喜欢她,也是我追的她,邓小姐搞错了。” 一本正经。 说完他留下表情木讷的三人,又转过头去了。 一直到了吃饭的地方,她还惊魂未定,邓冉都撞了她好几下了,她还是讷讷地在想着什么。 她只是在数,自己和程子颐在一起多久了,准确的说,是在一起多少天了。数完自己都回不过神来了。十天整。可是她觉得她与他相处的状态,像是已经相恋数月。她不太清楚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们似乎是直接跨过了别人恋爱初期的羞涩和拘谨。牵手,亲吻,相拥而眠。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然而又纯洁得不带一点杂质。 是因为对方是程子颐吗? 碟子里出现一个精致好看的寿司,耳边是程子颐温柔的声音,“怎么不吃?” 她被自己脑海里用的形容词吓到,温柔?这似乎和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确实是温柔的啊。 矛盾的印象,却是她对程子颐的真实想法。 她注意到他跟她说话的时候,对面两人都在看着他们。 “宁嗣音你脸怎么这么红,你很热?”邓冉又一次十分耿直地提醒。 宁嗣音蹭的一下从座位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不等答复就已经抬脚往洗手间方向去了。 “她怎么这么着急?”郑文问。 邓冉咬着筷子,笑得贼兮兮的“少女的心思我们就别去猜了。” 宁嗣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发现自己在和程子颐相处的时候,会很自然而然地撒娇、卖乖、与他亲密,但是一旦脱离那个情境,她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别扭。 她往脸上扑了冷水,大冬天的透心凉。转身出了洗手间。 刚出女间的门,手腕被拽住,忽然被大力扯过去,她下意识低呼,却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但渐渐的声音就小下去,因为程子颐的熟悉的气味盈满鼻息。 他浅尝则止,等她平静下来就放开了她,在幽暗的过道里,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你怎么了?”他又一次猜不到她的心思,没有来的慌乱。 她看着他黑暗里仍旧明亮的眼珠,缓缓出声,“谢谢你为了我的虚荣,那样说。” 他先喜欢她什么的,她心知肚明,当时不反驳,只是小女生的虚荣心作祟。 程子颐忽然笑了,这是她记忆里,他第一次笑出了声,她疑惑地看着他,他忽然正色,搂着她的腰,让她更靠近自己一些,脑袋微微低垂,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宁嗣音,那是真的,我先喜欢你,是真的。”   ☆、Chapter 31 晚上程子颐把宁嗣音送到邓冉的住处才离开,走之前扯着她吻了一下额头,虽然是很纯洁的吻,但在几人的注视下宁嗣音还是红了脸。 邓冉拜托程子颐将郑文送回家,原本先将郑文送到再送两人比较合适,但是如此便不顺路,需要绕一大圈,于是只能将两人送到再送郑文。 宁嗣音千百个不愿意,这个女人对程子颐那点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于是在离别的时候她是瞪着车尾灯,直到车子在转角消失,她才愤愤地冲邓冉道:“你那个同事,不能自己打车回去吗?” 邓冉摇摇头,像看一个无知少女一样看着她,“宁嗣音,你觉得郑文今天对你家程子颐死心了么?” “死心?她分明别有居心!” 邓冉摊手,“你能让她死心?” 摇摇头。那女人看起来坚韧不拔。 继续引导,“那你觉得谁能?” “谁能,我怎么知道谁能……”电石火光之间,“我懂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任务,还是得交给招蜂引蝶的高岭之花! 见她瞬间豁然开朗,邓冉感觉她真是为这个闺蜜操碎了心,“你就这么信任程子颐?你不怕他经不住郑文的勾引?毕竟我这个同事,别的不说,单就对付男人这方面,可是一套接一套的,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路数,平时公关部搞不定的客户都找她,就你这样的,学八辈子都学不来。” 宁嗣音瘪嘴,“我又不需要和乱七八糟的客户打交道,再说了,她吸引客户的是真本事么,或者说是内涵么?那些客户都是肤浅的男人,眼里只有□□的肤浅男人,所以才会被她勾引,我家高岭之花,才不是呢!” “可他终究是男人。” “就是不一样。” “嗯,也许,确实不一样,要么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邓冉你今晚别想睡!” “好啊本姑娘正有此意,教训一下你让你知道不打报告的后果。” 郑文见两人下车后他还是坐在副驾驶,手随意地撑着腮看着窗外,并不打算开启话题,她已经打了很多次腹稿,还是不知道要用哪一套比较适合,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的郑文,头一次在判断对方类型时就受阻。 “程先生您是过来出差还是旅游?” 本来用来套近乎的称呼“程哥”已经被宁嗣音给毁了,她只能选择最安全的称呼,开场白也是最普通的提问,说完她又觉得像是没话找话。 “都有。”漫不经心地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是出差顺便旅游啊,让我猜猜您的职业,很多人都说我猜得很准的哦。” “看来郑小姐交际非常广。” “……”这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一般男人在她如此说以后,都会勾起好胜心,故作神秘让她猜不出或者提供一些信息让她猜,如此话题就会展开来,而且在猜的过程中眼神交流很容易就暧昧上。 他这话的意思让她有些猜不透,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 “你是从事......”她还是想尝试一下铺开话题,却被清冷的声音打断,“我有允许你猜了吗?” 心脏咯噔一下,她更加紧张起来。他的话,从内容到语气,都及其不友善,连委婉都不曾。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望着窗外出神,上车前她还想着如果堵车,那么他们就能多相处几分钟。 现在她却无比希望赶紧离开这个让人憋闷的空间。 程子颐的手机响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来,郑文听到他用熟练的日语在与对方交流,更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今天她还自告奋勇给他做翻译来着,如此说来他今天没有戳穿就已经算是给足了她面子了。 “让你们老板亲自和我谈......告诉他我在东京.......整个东京有哪里是我想看到而又看不到的么?” 对话内容让她不寒而栗。 挂断电话他吩咐司机在路边停车,然后他下了车,司机驾车驶离,郑文想要问他去哪里,如此把她交给司机他竟连象征性的礼貌都没有,更不要说解释了。刚打开车窗往后看,她就呆住了。 程子颐飞快地跨过路边的绿化带,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夜晚的绿化带在树影下看不大清,但她还是能看出绿化带的宽度,正常人是跨不过去的。 拍拍惊魂未定的胸脯,她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并不是她能招惹的类型。 第二天宁嗣音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她踹了一脚邓冉,“接电话!”扰人清梦最是可恶! “是你的电话好不好。”邓冉也嘟囔着,半睡半醒的声音。两人昨晚聊到凌晨三点,都困得不行。 她不得不睁开眼,爬起来找手机,看到程子颐的号码,接起来她没好气,“干嘛!” “还没起床?” “对啊扰人清梦你。” “已经下午了。” “啊?”赶紧看看时间,下午两点,“你怎么不提醒我!” 她明天就回国了今天是最后能玩的时间。 程子颐的声音非常无辜,“你看看未接。” 九点和十一点各有两个未接,她和邓冉都没有听见么,丢脸丢大发了。 “那也不能现在才叫我呀你应该一直打的,这都下午了你咋不上天呢!” “因为地上有你啊,我上天谁叫你起床?” “…….”不跟他多贫,她挂了电话赶紧洗漱。 她要走的时候邓冉材睁开朦胧的睡眼,象征性地挥挥手,“我很快会回国睡你的。” 这货是不打算起来送她了,“没见过这样的待客之道!” “你赶紧走吧我还要睡觉,”勾起被子,想起来什么又坐起来,“宁嗣音,记住我昨晚跟你讲的,额不,今天凌晨跟你讲的。” 宁嗣音走过来抱了她一下,微微笑,“我会的。” 程子颐接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四点了,冬日的日本夜晚来得早,刚吃完饭出来就已经华灯初上了,她仰头问他能去哪里。 程子颐牵着她的手,“听我的?” 她重重点头。 其实关于昨晚的卧谈会,她很想跟他聊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而昨晚他送郑文回去有什么插曲,她也很想知道,但是也不知如何问起。 在车上被告知要去看夜景的时候,她嘲笑他吐气,“你也来这招,看来你真的没泡过太多妞,这主意简直俗气得不能更俗气了。” “哦?” “何况东京塔我上去过的啊,还是觉得上海和香港的夜景更美一些。” “是嘛?和我看也一样吗?” 他忽然靠得极近,却又没有触碰到她,似有若无的距离让她的心痒痒的。他似乎特别喜欢她局促的样子,微微笑起来,“到了你就知道了,我让你看的可不仅仅是夜景。” 她以为他要带她爬东京塔,却见车子驶过东京塔没有停下来,大概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宁嗣音趴在他肩膀上,已经昏昏欲睡。 “自己起来,还是我抱你上去?”耳边传来温柔的提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 程子颐半扶半抱地把她带进电梯,按了52楼,她昏昏沉沉地看着数字变化,脑袋还不太灵光,想不起来这是哪里,估计是她没有到过的某座高楼。 然而等出了电梯她的脚刚踏上展望台,就瞬间清醒了,眼前的景色迅速唤醒了她,“好美,这是哪?” “ityview.” “这个地方我知道!”也是很火爆的看夜景的地方,能够俯瞰整座城市,远处灯火辉煌,东京塔看起来像是一根细细的金针,景色比在东京塔上看到的还要美上几分,许多摄影师都会选择在这里拍摄东京夜景。 可是,这展望台上分明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上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其他同乘电梯的人。正要问问某人是不是财大气粗地包下了这个展望台,刚回头就看到程子颐站在栏杆上,看着她。 “你快下来啊你干嘛!” 宁嗣音被吓坏了,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此时他的脚稍微一滑,就会跌下去,52层,一百五十米。她感觉她心跳都要停止了,一动不敢动,牙齿都开始因为恐惧而颤抖,“程子颐你不要吓我。” 他却微微笑起来,转头在栏杆上缓慢行走,看起来悠然自得像是在自家花园,可是他每走一步,宁嗣音心跳就停一拍。 “程子颐以前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只有别人想不到的事情,如你所见,”忽然就跳下来,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害怕吗?” 她没有回答,牙齿还在打着颤。 “程子颐还是一个计算机爱好者,准确的说是黑客。没有他打不通的系统,也没有他黑不了的电脑,只要他想,监控一个人易如反掌更遑论侵犯*,”低头,离她更近了一些,“害怕吗?” 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最后他还是安全局反间谍组织的外聘顾问,搜集情报破解对方情报传送路径是他的专长,加上极限运动的优势他偶尔会帮忙出一些’外勤’,这几项加起来,意味着他树敌无数。黑暗,隐秘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他的手扶上的她的双肩,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害怕吗?” 宁嗣音只觉得浑身发软,手被风吹得冰凉,全身上下只有肩膀那块被他扶着的地方,有一点温热。她感觉到他搂着她的肩,带着她走到展望台的另一边,指着下面黑漆漆的园区,问:“知道这是哪里吗?” 脑袋承载了太多的信息量,她已经没有多少思考能力。   ☆、Chapter 32 日本之行在迷迷糊糊中开始,在迷迷糊糊中结束,她带着空荡荡的脑袋来,载着满满的信息离开。多年以后她还是记得,在寒风萧瑟的展望台,他看向她的眼神,坚定不移。 假期以后就要迎来一段忙碌期,年末的各项总结工作都要开始着手,没有什么课业的宁嗣音也还是要参加期末考试。有以论文结课的,也有以笔试结课的,对于宁嗣音这种申请了免听的学生来说,笔试的课程本就是吃亏的,因为平时分会较听课的学生低一些,所以要在考卷上下功夫。 她一收假就开始忙得团团转,白天上班要完成许多繁杂的工作,晚上才开始恶补讲义,虽然林茂山给她要来了重点,但是行话说得好啊,“我讲过的都是重点!”所以也并没有给她减轻什么工作量。 程子颐也很忙的样子,没认识他之前,两个月都没见他出过一次门,现下倒是每天出门都能偶遇他,然后他会说顺路,把她送到工程院或者学校。然而他要去哪里他从不提,她问到他就会说反正顺路。 由于宁嗣音一直没有时间去想他那边要装修成什么样的风格,于是801的装修计划只好搁置,在宁嗣音的强烈要求下,两人还是分开住,不过也没有太哒差别,除了不睡一张床,其他时候两人都窝在802,一起吃饭,一起看剧,一起打游戏。 今天照样是宁嗣音刚出门,程子颐后脚就踏进电梯,“好巧。” “……好巧。” “那我可以要早安吻吗?” 明明是问句,却不等她回答就已经欺身上来,压住她的唇,浅尝则止。她已经习惯,象征性地瞪了他一眼,走在前头上了他的车。 从日本回来以后,她就发现他之前的路虎卫士已经被闲置,现下他开的是一辆中规中矩的黑色轿车,风格突变。非要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她都买不起就是了。 虽然她对他一见钟情的那时候,他穿着烟灰色的卫衣,一派悠闲的模样,但她发现她还是尤其喜欢他穿西装的样子。套用邓冉的话,帅飞天际。 他身材本就无可挑剔,西装将他的身材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她有时候看着他胸口,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张开的衬衫,就能感觉自己的气血上涌,体温飙升。 他有时候会去接她下班,虽然遇上堵车的时候开车还不如走路快,她以往对b市的交通是深恶痛绝的,现在却有些感激这拥挤的交通,她觉得他开车的样子也是顶顶吸引人的,尤其堵车的时候他也会有些烦躁。 这个时候的程子颐,就会仰头扯开憋闷的领带,微微仰头的时候喉结滚动,性感非常,她常常看痴。 她觉得和程子颐谈恋爱出乎意料的顺心,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忐忑他的生活习惯,可能会诱发争吵,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她以为他很宅,然而事实上他几乎每日都出门运动,只是运动的形式有些高级——城市疾走;她以为他远离庖厨是个外卖达人,然而事实上他的厨艺很不错,丝毫不逊色于她,他只是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做,但是悲剧的是,他难得心情好;她还以为他的工作就是绕着书房那一亩三分地,但其实他每日都要外出上班,与她一样朝九晚五。 这一切的改变她想,是因为他在展望上所说的他的目标。 是不是也算是,给她的承诺? 下午有考试,工程院那边她已经请了一天的假,于是他把她送到了学校。她寻思着趁着上午的好时光,再看看书做做题。 昨晚熬夜抱佛脚,今天她一直有些困,一上车就睡着了,等被他叫醒的时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图书馆门前。这会儿正是占座的学生吃早餐回来的时间,车子有些招眼,有许多路过的学生回头看。 “你怎么开进来了!” “不是说要自习么?” 他说话从来都是这样,避重就轻的,时常让人气不打一出来,“停在门口就行了啊!我的自行车在东门车棚你不是知道的吗?” “没事我晚上来接你。”意思说她并不需要走到东门去搭车回家,可她的重点哪里是这个? 懒得与语言技巧过硬的人交流,她瞥他一眼,丢下一句告别就抱着书下车了。她把车门甩得很响,引来了行人瞩目,又悔不当初。 头也不回直接往图书馆里走,刷卡通行之后,刚上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能帮我刷卡么,我女朋友和我闹别扭了。”程子颐与一个刚走出图书馆的女生交谈。 女生循着他的眼神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宁嗣音,宁嗣音也看到了女生涨红的脸,然后女生低着头,看都不敢再看程子颐,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可以啊,刷了卡。 “嘀”的一声响起,程子颐朝女生说了一句谢谢就迅速通过感应门,朝宁嗣音的方向走。 女生和同伴都看着程子颐的背影出神,来往行人的视线也在宁嗣音和程子颐之间转悠,然后窃窃私语。 “招蜂引蝶。”转身就走,并不等他。 q大图书馆不对外开放,有卡才能刷开感应门,并且每天都得有进有出,刷了进,就得刷出,意思说这个女生今天还得跑一次图书馆,蹭同学的卡进来,再刷出门记录。真是难为了,一个陌生女生能帮到这个程度。 还不是这张脸! “不,还有气质。”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在等电梯的宁嗣音还是吓了一跳。 “我等会儿可没有时间送你出去,”踏进电梯她发现适才一起等电梯的同学都没有跟进来,就站在外面看着两人,“同学,怎么不进?” 话音刚落程子颐的手已经越过她按了关门键,然后他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对着电梯外的学生说了一句,“谢谢。” 居然有好事的男生回答他,“不客气。” 宁嗣音:“…….卑鄙。” 每天都一起乘电梯,这个人,也不知道这是图什么。 “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半,你真的迟到了。”到了自习室门口,她转身提醒他。 “迟到?我说过我上班吗?”他的表情非常疑惑,看起来实在是做作极了。 “总之我今天要学习,非常忙,没空理会你。” “嗯,不用理我。” 她确实不用理他,因为他看起来比她还要专注认真,不知道在隔壁拿了一本什么书,坐在她对面看得入神。她有时候还会抬头看看他,她也注意到身边的同学是不是看向他,他就真的是恍若无人。 他今天穿着西装,显然不是这么闲空,不知道发那门子神经要来图书馆陪她,他这身装束在学生堆十分违和。他本身就足够吸引视线,加上这身打扮,更是引人侧目,她听到有人小声地问身边的人他是不是年轻的老师。 宁嗣音想今天在这个自习室的所有女生,复习效率都会减半。包括她。 她不禁遗憾,当初在斯坦福没有见到他,不知道学校里风云一时的他,是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就已经完全出神,她本就精神萎靡,不一会儿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程子颐抬眼,看到某人微微颤动的睫毛,知道她已经陷入浅眠,合上枯燥的《项目工程管理》,走到对面,在她边上的座位坐了下来。等她的呼吸节奏变得均匀绵长,他轻轻抬起她的脑袋,安放在自己胸口,手臂就搂着她的肩保持她的平衡。 宁嗣音是被整理书册的声音吵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平视前方看到的居然白花花的墙壁,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居然还不是趴着睡着的? 意识渐渐清明,她能听到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这触感也是自己所熟悉的,他胸口位置的触感,结实又踏实。肩膀处的温度更是熟悉,是他掌心的温度。 赶忙支起脑袋,他刚才是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在翻书看,此时看到她转醒,才缓缓把书合上,她看着自己的教科书在他手里,有些出神,她在睡梦中,一点翻书的声音都没听到。 此时他正微微笑,撑着腮看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她拍他的肩,“你怎么不叫醒我?” 说完她才愣住了,虽然已是中午饭点,不少人在整理书册准备去吃饭,却也还有一大部分人在伏案学习,自习室里除了翻书的声音就再无其他,她这一声虽然不大,还是整个自习室的人都听到了,纷纷抬头往这边看。 宁嗣音急忙往他怀里栽,趴在他膝盖上,躲在桌子下方。这人丢大了。 程子颐微微勾唇,无奈地看着怀里的女人——她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一栽,丢的人,更大了。   ☆、Chapter 33 下午宁嗣音考完试出来,看到程子颐的车子居然就嚣张地停在教学楼外,不禁默默扶额。 中午他与她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饭,她本打算和他一起出去吃的,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出现在食堂要承受多少视线攻击。但是他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没有吃过国内学校的食堂,很想体验一番,她没理由反驳,就带着他去了消费比较高人比较少的桃园食堂。 包厢有低消,两人就在大堂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落座了,虽然是最不容易被专注到的地方,程子颐还是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顺带着被关注的宁嗣音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却还是面不改色。她总觉得,今天的服务员态度特别和善,笑容特别甜。 虽然过程不算愉快,但是学了一早上(睁眼说瞎话)的宁嗣音还是觉得,吃上桃园餐厅的水煮牛肉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水煮牛肉每日都限量供应,通常她只有十分有空闲的时候才会赶在放学前来这里吃上一顿,水煮牛肉价格还很实惠,在桃园众多菜品里可谓物美价廉的典范。可她一直搞不懂,这市场上是缺牛肉了还是缺豆芽了,这么火爆为什么要限量? 程子颐听着她边吃边咕哝,估算了一下她干掉一份水煮牛肉的速度,“饥饿营销,作为你们学校校内消费最高的餐厅,总要有什么出彩的明星菜品来作为招揽顾客的软广告,来了你总不能只点一份水煮牛肉,这就能带动消费了,价格定位决定了餐厅在这一道菜上挣不了几个钱,所以限量也算是节省成本,如此算是一举两得。” 听他把营销学的东西说得头头是道,虽然听着很浅显,但她想一定是他捡简单的告诉了她,“你不是学计算机的么?” 想起他会说日语,现在还在建药厂,她又不打算自找苦恼想他的技能了,“好吧你不需要回答了知道你厉害,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我要在脑海里开始押题了。” “你的书我给你划了两道大题,在目录给你标注了,你等会儿考试前看一看。” 她狐疑地看着他,“真把自己当神了哇。” 考试前半个小时她就已经到了教室,考生本就没几个人,都提前来了,大家都在押题,尤其是案例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她一进门就被人扯过去,问她的想法。 整个年级只有她是项目工程管理方向的,这个课程恐怕就数她最熟悉,但是宁嗣音无奈摇头,“我这学期都没上过课好吧,天天给老师打杂来着,我抱了几天佛脚,现在还在祈祷佛祖有用。” 在座位上坐定以后她还是看了一下程子颐勾的两道题,其实她都看过做过,虽然觉得他门外汉应该只是顺手勾划,她也还是再看了两遍。 考卷发下来她鬼使神差地先看了案例题,顿时就瞪大了眼睛,许是她的表情有些夸张,监考老师都多看了她几眼。 还真是让他给压准了,一道原题一道自主命题,原题就是他让她看的其中一题——高炉扩容改造工程。 此时宁嗣音站在教学楼的台阶上,看着静静泊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心情沉重。恐怕她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也要抬不起头来了。 正打算往下面走,却见他下了车往她这边走。 此时正是课间,换教室上课的学生来来往往,她连忙跑下去扯着他的袖子就跑,“快上车!”她急吼吼地冲他说。 “你慢一点......”他的尾音明显带着无奈,但还是依言上了车。 她一上车就赶紧扣好安全带,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赶紧走吧!” “我这么见不得人?” 他开着车,手搭在方向盘上看起来很闲适,她鄙视他的明知故问,嗤笑,“太见得人了。” “哦?何以见得?”问得一本正经。 “对了,”她忽然正襟危坐,“你是怎么压到题的!别告诉我你黑了出题老师的电脑!” 这要是真的她可就算无意识作弊了喂! 自从知道了他的职业,她就常常问一些无厘头的问题,他都已经司空见惯,瞥她一眼,看她一脸严肃,不由地起了逗弄的心思,“你猜?” 他微微笑着,看起来是这么回事。她重重靠在椅背上,“完了,本姑娘人生头一次作弊,就献给项管了。” 一脸生无可恋。程子颐苦笑不得,这么明显的玩笑话她居然深信不疑。别说黑客的职业道德让他不能这么做,他也不知道出题老师是谁啊,她果然是脑回路构造奇特。 他只不过是因为昭华的项目接触了这个课程,她使用的教材正好与他一样,所以重点在哪里,热点在哪里他记得非常清楚。脑子太好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没有说破,觉得让她保持这个状态也挺好,今天一整天都跟吃了枪药似的,难得安安静静地。 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家小妞也还是一脸苦恼,这让程子颐有些犯愁,她较真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拧啊,于是趁着她发呆,慢悠悠地跟她扯话题。 “你知道我一路上的心跳频率吗!我这么多年完美的考试信用!你居然丧心病狂你,利用我的信任你,简直……” 程子颐接过她打过来的抱枕扔到一边,一只手顺势将她一扯,转瞬间她已经落入她怀里,下一秒以吻封唇,她的话音隐没在他唇齿间,变成了咿咿唔唔的控诉,徒劳抗争。 良久他放开她,看着她迷离的眼睛,缓缓说:“太吵了。” 她的脸红红的,手已经软得提不起来,自然不是因为一个吻,而是...... 适才他用力一扯,她丝毫不差,几乎是扑进他怀里,不知是力道太大还是她太重,身子沉下去,她的手,触到了他......不可说的部位。 她是整个人趴在他腿上,也许在他的触感里,她是重重压了它一下,但是在她的感官里,手掌心的感觉格外清晰,软的,软的! “哦。”她忽然回应他,然后迅速起身跑进房间,“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留下程子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耳垂也有可以的红晕,只是她没有看见。 考试周在程子颐的陪伴下终于过去,只要她有考试,他就陪考,送她去学校,陪她在图书馆自习。 程子颐还因此在q*bs上火了几天,有学生偷拍了他在图书馆选书的照片,照片里他穿着休闲款的白衬衫,卡其色的休闲裤,白色的板鞋,头发没有往上梳,细碎的刘海乖巧地搭在额前,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大学生的样子。 有人封他为图书馆男神,但却人肉不到什么信息,帖子在论坛热门挂了两天仍然没有人爆出他的学院和专业,倒是有人回帖说男神已经名草有主,每天都和女朋友一起上自习。回帖一出,粉红爱心碎了一地,好事者开始扒涉案女主,这下宁嗣音没办法再偷偷看着乐呵了,赶紧告诉了程子颐。 几分钟后,帖子不见了。 她又有些惋惜,这么好的一个炫耀男友的机会,怎么就白白错过了! 考完试几乎就等于是放假了,还有一些行政类型的课需要周末补一两节,宁嗣音开始转向准备工程院的年终报告。林茂山在如此关键的时期,还出国做学术演讲去了,她和学姐徐文君两人常常焦头烂额,不得不去请教隔壁办公室的院士。 如此一来便欠了人情,欠了人情就要请吃饭,在报告终于完成的这一天,宁嗣音就和师姐筹划了一起请何院士和他带的研究生吃饭。 时间敲定在放假那一天,地址也敲定了,城中有名的素菜馆子,因为何院士吃素。 这个素菜馆子人均消费可不低,宁嗣音顺便留意了一下自己的余额。这一整个月都忙得头昏脑胀,跟程子颐在一起以后许多花销都是他付了,她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花钱了,所以卡里还有多少余额她是一点也没有印象了。 可是,也不会这么多吧? 一页页地往上翻着回执短信,才发现宁仲文在月初给她打了钱,董岚青也几乎同时给她打了钱。自从工程院给发工资以后,她就表示过不再受领二老给的生活费了,二老为了鼓励她,也依着她,前两个月确实没有再给她打钱,之后听林教授说自家女儿连午饭都要跑回学校吃因为嫌工程院附近的伙食贵,二老又坚持每月给她打钱。 这个年纪的人,怎么说都不应该再管家里拿钱,但是就她接触的同学而言,大多数还是靠家里救济的。她觉得啃老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是二老都在外地,也许给了钱他们能放心一些,这也没什么不好,她花销不大,给的钱也大多都存着。 宁仲文是属于那种断粮解决问题的人,她小时候犯错,他就以不给零花钱为代价惩罚她,她以为这次冷战那么久,他不会再管她死活,但其实他还是默默记着时间,给她打了生活费。 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天了。 自她从日本回来以后,她和宁仲文就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战,他没有再主动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有主动过,她想他是恨铁不成钢,而她自己,是怯弱,她担心他让她做抉择,而她没有主意,索性拖着。想想真是窝囊极了。 问候一声,总归是应该的,号码拨出去的时候,她还是压不下内心的忐忑,一个多月没有问候,不知道第一句,应该说什么好。 那边却久久未接,想来他是对自己失望至极,也在犹豫要不要接电话,按捺住心底的不适,反反复复地重拨,电话终于接通,她一句“老爸”还未说出口,那边传来尖锐的女声。 “宁仲文的女儿是吧,你知道自己有这么没担当的父亲吗!” 话音未落已经传来抢夺手机的声音,宁仲文的声音带着怒气,“你对我女儿说这些做什么!”   ☆、Chapter 34 请吃饭这天,宁嗣音早早地就到了约定的地点,随后到的是何教授和师兄,徐文君反而姗姗来迟。她来电话说两分钟后到,几人便在店外等着她。一辆白色宝马停在跟前,师姐从车上下来,大冷的天穿着短裙高筒靴,宁嗣音看了一眼,没有穿丝袜。 她一直是工科女的例外,属于靠打扮取胜的类型,平时学习忙的时候素面朝天,一有活动就惊艳众人,在学院里颇有名气。要说长相不见得出类拔萃,但是穿着打扮是为人所羡的。 驾驶座也下来一个男人,一副精英的模样。两人携手走过来,师姐跟何教授说了声抱歉,又寒暄了一会儿,几人一块儿往里走。 宁嗣音趁着进门大家错落而走的空档,撞了撞徐文君的胳膊,“师姐,我是很想见你家属,但是现在似乎不合适。”她们毕竟是宴请老师。 徐文君莞尔一笑,“他是这里的熟客,也在这边有饭局,一会儿还能帮我们打个脸熟,给我们打个折,不与我们一同吃饭。” 闻言宁嗣音看了走在后面的男人一眼,见他也看过来她才后知后觉自己不太礼貌,微微颔首表示打了招呼。 男人微微笑回应,眼神却一直看着她,似是探究。 游斋,是坐落在一条著名胡同口的一家素菜馆,这条胡同是b市本地吃货集聚地,胡同两边是风格各异的私房菜馆,各式料理具全,颇具情调的咖啡厅也不少,胡同再往深走,就是多间画廊。也算是文艺青年的聚集地。 宁嗣音对这条胡同很熟悉,因为董岚青常常过来看画展,也在这里办过个人画展,她几乎带她吃遍了这里的私房菜。 这家游斋,是典型的四合院式构造,垂花大门进来就是影壁,上头两个青墨大字“游斋”,据说是城中有名的书法家给提的,儒雅大气。 绕过影壁就是院子了,餐桌错落有致,设计典雅,古色古香,即使打着现代化的地灯,也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增添了别样的韵味。 服务生领着几人进了屋里,在正北的位置落座。与徐文君一同前来的男人果然没有再出现,游斋的座位按照古时候的方向分尊卑,厢房之间也有差别,听董岚青说,有些包厢,有钱都订不到,她们订的是普通的房间里较好的座位,那人估摸是在别的房里。 有师姐在气氛还算好,点好菜就跟何教授相谈甚欢,那位师兄反而很安静,他长着一副典型工科男的模样,平头,脸上有些痘痘,鼻梁上夹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起专业问题滔滔不绝,日常交流则羞怯得不得了。 他揽了烫筷子的活,师姐和何教授聊着的时候,他就在一边认认真真的把每个人的餐具做了二次消毒,宁嗣音无聊,就看着他做,等他将碗筷放在她面前,她礼貌性地说了一句谢谢,却见男生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小音,你看看,你师姐找了条件这么好的男朋友了,你呢?” 她还拿着热筷子,看着对面的师兄忍不住笑,话题忽然跳到她身上,她反应不过来,“啊?” “和裴总监怎么样了?可别打马虎眼,我可是听了不少也看见不少咯。” 她还以为全世界只有她的导师林茂山教授比较八卦,原来八卦真的不分种族,没有国界,区区专业算什么。 “裴大哥是哥哥啊,老师你开玩笑啦。” “哦?看来革命尚未成功,裴总还需努力啊。” 被一个交集不多的老师误会误会本没什么,她心里却别扭,非得给程子颐正名,她的男朋友,很优秀的哇,“老师,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而且我有男朋友的。” 话音刚落,对面的师兄就喝水呛到了,巧合到她觉得这个消息刺激了他。 “有男朋友了?工程院多少实习生要心碎了,对方做什么的?” 做什么?不清楚啊,“搞计算机的。” “这么巧啊,文君的对象也是,还是大公司的技术总监。刚刚我们还聊着呢,计算机也是一门神奇的科学,但是比起我们土木,还是逊色一点的!”何教授是土木专业的,后期才主攻项管,对自己的专业十年如一日的热爱,三句不离老本行。 “师妹藏事最严实了,多久了,这朝夕相处的我居然都不知道,哪个公司的,说不定和我们家那位相识呢,互联网圈子不就这么宽。”徐文君也来了好奇心,撑着腮帮子问。 还好服务员来上菜,让宁嗣音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服务生刚走师姐又追问,丝毫不给她逃避的空间,想了想她还是硬着头皮,“我也不清楚是哪个公司的。” “你看你不是忽悠我们呢吧,故意说有男朋友了,有谁连对象的工作都不问的啊?” 这还真怪不着她,“没忽悠没忽悠,有时间我带过去转转不就好了,我看他像无业游民,什么时候都是有空的。” 何教授闻言,忽然表情凝重,“小音啊,交朋友得谨慎啊,我看裴总就很不错啊。” “我们今天主要是要感谢何老师和师兄,在我们老师不在的时候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宁嗣音拿起茶杯站了起来,有模有样地敬茶。 “难得你们有心,你们老师不在,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轮着敬过两圈,大家就遗忘了之前的话题,聊起了年终报告的一些细节争议,宁嗣音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来,她赶忙拿起来看了一眼。 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不是宁仲文。 自那日打电话过去听到莫名其妙的话,她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宁仲文当时说了一句让她别多想就挂断了,之后她想过再打过去,又担心宁仲文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告诉她,她打过去只会让两人陷入沉默,然后循环往复地冷战,等时机成熟他想说了自然会说。 可是一周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一点音信。 手机上是程子颐发来的短信,问她何时结束。 她今天请老师在游斋吃饭他是知道的,他晚上也有饭局,时间不同,就没有一起出门,难道他那边已经结束了? 回复他估计还得半小时,扣上手机,她加入了师姐的话题。他们究竟是怎么从项管话题聊到玛丽莲梦露的?她甚是敬佩师姐的交际能力。 结账的时候师姐先去买单了,之后两人再平摊,她趁着这空档给程子颐发了短信,告知他她这边已经准备结束,她可以自己打车回家。 何教授也没有开车来,几人就一同在路边等车。 忽然门口出来一行人,排场有些大,他们都往那边看去。 应该是生意人之间的应酬,想来应该是店里的贵宾,出门时四个服务生并排站着恭送,宁嗣音就这么与人群中的程子颐四目相对。 他被人群簇拥着,从四合院并不宽敞的门走出来,却一派气定神闲,像是走在红毯上一般,一只手擦在西裤袋里,一只手拿着手机,似乎正打算打电话,抬头就对上了宁嗣音明亮的眼睛。 然后他微微侧头跟身边人说了什么,眼神离开过她,对方恭敬地点点头,他抬脚往她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原来他所谓的饭局,居然和她一个地方。 程子颐立在她跟前,高出她不只一个头,交流有些困难,他微微俯身,“结束了?一起回家?” 语调柔和,音量不大不小,刚巧身边的几人都听见了,她分明听到了师姐站远了些,嘴里嘀咕着:“ohmygod!” “你饭局也结束了?” 程子颐挑挑眉,“没有,正好缺个理由。” 说着他一只手已经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门口那群人跟前,有一个人她是认识的,噢不只能算是见过,师姐的男朋友。 “不好意思,女朋友喝醉了,得赶紧送她回去。” 好几双眼睛在打量宁嗣音,还有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在素菜馆子里喝醉r,忽悠谁呢?” 谁说不会,红酒也能醉的喂,宁嗣音心里帮程子颐回答着,但后者明显对这个挑衅完全不在意,悠哉悠哉地出声,“被看出来了那就方便多了,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慢慢喝,算我账上,不用送了。” 然后又搂着她掉了个头,往车子走去。 “诶,我得跟老师道个别。”说完撒丫子跑过去,老师还在原地,一直看着他们的方向,她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实力尴尬一番,师姐提醒出租车来了,两人赶紧拦下来,让老师先上了车。 “小音啊,藏得真够严实的,我可替你林老师委屈咯。”上车前何教授还要提一嘴,宁嗣音只能讪笑。 林茂山大概会几天不理她,私人时间的时候。因为他一直为她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到头来她居然是个不需要操心的主,不需要操心了居然还不通知他,真是自作多情白费心机了! 宁嗣音觉得今天的程子颐明显有哪里不一样。变得亲和了些?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气场了,就连开车的时候都时不时冲她笑笑,撩完她他又专心开车,嘴角始终像是带着笑。 看起来心情好。 回到家他开始不正经,一下说一起洗澡一下又说不放她回去睡觉,从后面搂着她的腰把该揩的油都揩尽了。一进门他就发狂一般将她抵在门后狂吻,他嘴里还有红酒香醇的气息,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酒引人沉醉,还是他的唇诱人沉沦。 总之到最后她已经瘫软在他怀里。   ☆、Chapter 35 从门背到沙发,他自始自终没放过她的唇,温和与凶猛交错,节奏掌握得极好,让她感觉犹如坐过山车,刺激而欢畅,他的手也不闲着,她的大衣已经被他脱掉,只余一件宽松的毛衣,他的手轻而易举就从她的腰际钻进去,沿着她的腰线摩挲,她的注意力从唇齿转移到腰际,呼吸节奏慢慢变快,感觉小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的手适时地在小腹处停留了一会儿,她的意识有瞬间的清明,抬起手想要推开他,可如今哪里还有力气,软绵绵地拍打在他肩头更像是在*,感觉到他的攻势更猛烈了些,不断地逼近,她的腰弯得都要折了最后只能半躺在沙发上,承受他汹涌的情潮。 她的手柔若无骨,搭在他肩头没一会儿,就顺着肩线落下来,重重落在沙发上,发出“咚”的声音,忽然感觉她的手被他温热的大掌包裹住,小腹的触感消失,他温柔地与她十指相扣,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慢慢地,唇齿终于分离,他深邃的眼睛更加迷离,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专注而温柔,然后他沙哑的嗓音,吐出几个字,敲动宁嗣音的心脏。 “你要阻止我吗?” □□已经漫溢,令人动情,又心疼。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应。她其实从未阻止过他,是他一直克制力惊人。 “继续下去,就回不了头了,你要阻止我吗?” 他耐着心思,再问了一遍,声音越发暗哑,似乎*已经完全操控着他,仅余一丝对她的尊重,抵抗着汹涌的□□。 她微微眨了眨眼,想看清他此刻的模样,她很想雄赳赳地告诉他她要上了他,然而竟瘫软无力到刚吐出一个“我”字,就顿住了,这*蚀骨的娇媚声音,真的属于自己吗? 程子颐的眼睛瞬间眯起来,他的手抚上她的半边脸颊,脑袋沉下来,缓缓地接近她,眼神一直停在她的唇上,指腹也摩擦过她软糯的唇,然后他近在咫尺的唇轻启,“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已经迅速掠夺了她的呼吸。 放假的第二天,宁嗣音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听起来像是平日里被工作和学业压榨得没了生气,此时需要养精蓄锐,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此刻的程子颐正在厨房做早餐,表情十分柔和,看起来心情好极了,等吐司弹起来,他做了两份三明治,装在圆碟里,拿出去放在桌上,然后看了一眼仍旧安静的房间,走到床边,轻声唤她,“起床吃早餐了。” 一动不动。 “嗯?还要睡么?”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平躺着,脚踹了踹被子。继续睡。 程子颐微微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缓缓起身,转身正要走,手被拉住了,他回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抬手勾了勾,他满足她的指挥欲,弯下腰等吩咐,离她还有一小臂距离的时候,忽然被两只手掐住了脖子,她猛地睁开眼,就这么躺着,手慢慢收紧,“我要宰了你这只发情的疯牛!啊啊啊啊!” 她本就没什么力气,也没有真的很用力,本是不疼的,就是来来回回地摇晃他的脖子,喉咙有些痒,他忍不住咳出声来。 她立刻就慌了,赶紧松手,坐起来,“没事吧我开玩笑的我没有用力啊,你没事吧程子颐?” 他家姑娘实在是太好骗了,估计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他忽然微微笑起来,“嗯,要死了,谋杀亲夫?” 她担忧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一圈锤在他肩膀上,“你赶紧走你!”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连忙拉了被子,殊不知欲盖弥彰,他摇摇头,“别人这个时候不都应该撒娇的么?” 哪有初夜醒来掐男人脖子的。 “别人!你还有过多少人?”她瞬间就精神了,抓着他的胳膊,指甲都要陷到肉里去了。 程子颐坐在她身边,揉揉她的腰,“还好吗?” 唰的一下她的脸瞬间可以煎鸡蛋,连忙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 这个人,还敢提! 昨夜她被折腾到很晚,他刚开始是顾念她是初次,极尽温柔缱绻,可是到最后折腾她直不起腰,她嚷嚷着腰疼,他就换了姿势折腾她,她真是悔不当初。 “这不赖我。”他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她瞬间往他怀里钻,不让他看见自己涨红的脸蛋。 她只是好奇他的尺寸很久了,所以不要命地屡屡挑战某人的克制力,看看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摸呢?摸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捏呢?捏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上下晃呢? 迷之腐女的好奇。 他记得他在酣畅淋漓之后,搂着奄奄一息的她,吻着她的额头,她那时候感觉全世界都是粉红泡泡,然而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满意吗?” “…….”她不懂,她听不懂。 宁嗣音发现,她放假以后,程子颐也变得清闲了起来,感觉他的放假时间都与她同步似的,这倒是挺好,两人几乎每天腻在一起,他玩游戏,或者编程,她就躺在沙发上刷微博,或者淘宝。 今日来她已经买了好些东西,什么锅碗瓢盆,室内装饰品,每次都被程子颐嫌弃得不行,他是不屑于以言语表达的,一般都是用眼神。不过看在她拆快递的时候无比开心的样子,他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他每天早上起来,都得用粉色的电动牙刷刷牙,喝水用粉蓝色的与她配对的情侣杯,做饭还得系着粉红色的围裙,只有睡衣,这个女人稍微考虑到了他是个男人,白色黑边睡衣。 日子就这么悠哉悠哉过去了,假期果然是走得最快的时间小人,转眼已经准备过年。 天天宅在家里的两人,还是去逛了一趟超市,才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超市里到处张灯结彩看起来红火极了,离春节还有一周,买年货的人挤的超市里熙熙攘攘的。程子颐是半个洋鬼子,对春节已经没有太多期盼,他印象的春节还停留在小时候在大院里小孩子们一起放鞭炮玩烟花,如今市区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他更是没有什么感觉了。 宁嗣音则不一样,她在家属院长大,不同于其他小区,对门邻居都不相识,家属院里住的都是认识的老师,每年春节都热闹得不得了。互相串门拜年,今天在王阿姨家吃饭,明天就在秦叔叔家搓一顿,小孩子们偷摸在院子里放烟花,大过年的学校里也没人管。跟院子里的其他像朋友比比压岁钱的数目。她很喜欢过年。 今年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在外交流访问的董岚青都已经确定了归期,不日就将回国,而宁仲文却还是没有音信,董岚青致电的时候,宁嗣音提了一嘴,含蓄地问了些情况,才知道董岚青和宁仲文,也已经有数月未联系。 逛完超市回到家,她跑去阳台给宁仲文打电话,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很快接通,宁仲文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常,好像之前的尴尬从未出现过一般,他笑嘻嘻地说:“音音啊,我明天就回去啦,你妈妈后天就到了,我正好回去能接机呢!” 她当然也笑嘻嘻地回复了。 又唠了唠家常才挂断,谁也没有提那通电话的事情。 她轻轻叹口气,趴在阳台上吹着风。 忽然感觉腰被结实的手臂搂住,程子颐在她耳边低喃,“小心着凉。” “进去吧,今天我想吃糖醋排骨。” “嗯?行,不过不是说你要做给楚天吃?他明天过来,你确定今天吃了明天还吃?” “他是要吃我做的,我是要吃你做的!” 他微笑,拥着她入屋内,“好……” 她忽然就回头抱住了他的腰,他看着怀里的脑袋,抬手慢慢拍着她的肩,彼此静默。 第二天楚天一大早地就来了,敲门声把酣睡的两人吵醒,程子颐开门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友善,楚天杵了一下,才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宁嗣音此时也已经醒来,走到门口,”楚天你这么早啊。” “姐姐我好想你啊。”说着久奔过去,给了还穿着睡衣的宁嗣音一个大大的拥抱。 楚天的肩膀忽然被猛地一拍,他皱着眉不满地回头,看到了程子颐阴森的脸色,连忙放开她,垂着头不敢看他。 自从有了姐姐,哥哥好凶。 “不要吓小天!” 这个人是移动醋缸。 下午五点左右宁嗣音就开始忙活着张罗晚饭,她许久没有给楚天做饭了,他可是她厨艺方面的伯乐,每次都是吃得精光。 听到门铃声,她叫程楚天,“小天,你哥哥回来了,去开门。” 程楚天应了一声,就跑过去开门,透过猫眼却见门外不是程楚天,而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 将门打开,“您找谁?” 董岚青看着这张清俊的面孔,愣住了,手里的一袋水果,应声落地。   ☆、Chapter 36 宁嗣音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母上大人,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此时她一只手还握着铲子,腰上还系着围裙,“妈!你怎么,不是明天到吗?”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啊,看来是有惊无喜,你看见妈妈就这副表情吗?” 宁嗣音跑到厨房关了火,扯了围裙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猛地一把抱住董岚青,“我可想死你了妈妈!” 董岚青拍着她的肩膀,“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是不是我们不在你都不好好吃饭了,告诉你啊,年轻姑娘别只想着苗条漂亮整天控制饮食,等年纪大了有你们好受的。” 这可说到哪里去了,她最近分明是被养胖了。 连忙站起来,抓着母亲的手,“我哪里瘦了,最近没什么事都胖成一只猪了,你摸摸,”说着拿着她的手往自己肚子上贴。 董岚青捏捏果然有些肉,宁嗣音属于看起来瘦,摸起来有肉的类型,这哪是胖的,分明是骨架原来就比较小罢。董岚青觑她一眼,微哂,“得了吧你,你几斤几两重我这做妈的还不知道啊,瞧你这小脸蛋,都不如之前圆润了,这小下巴,硌得慌,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宁嗣音忽然低下头,有些羞赧,“妈......这还有别人在呢。” 这话谁听到都不碍事,小天怎么说也是他的家人,怪不好意思的。说得好像她多恨嫁似的。董岚青的视线重新回到那个男生身上,宁嗣音这才想起来介绍一下双方,还好这董岚青深知她的性格,要不然对这忽然出现在她家里的男生,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男生.......程子颐出去买包淀粉怎么那么久? 虽然母亲似乎极力赞成两人交往,但是这件事因为宁仲文的反对,她至今还没有与董岚青提过。 “愣着干什么?不介绍介绍?” 她回神,“噢好,这是对面邻居的弟弟,程楚天,小天,这是我妈妈!” “姐姐,我都看出来了,和姐姐长得一样漂亮!伯母吗您好!” “诶,你好,这孩子嘴真甜。”董岚青扬起笑容,对着楚天点点头,然而笑不达眼底,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在程楚天的眼睛上,看久了有些呆,似乎有些不礼貌。 宁嗣音有些奇怪母亲的反应,在她眼前晃了晃,“妈,你看什么呢,看到别人家孩子长得好看后悔生了我了?” 董岚青看她一眼,却不回答,转头对程楚天道:“楚天?你管我们家音音叫什么?” “姐姐呀。” “对啊他一看就比我小啊奇怪吗?”宁嗣音歪着头。 “不奇怪不奇怪,挺好的。” 聊了好一会儿宁嗣音才想起来最后一道菜还没做好,赶紧回了厨房。董岚青坐在沙发上,眼神时不时落在楚天的脸上,若有所思。 她怎么不知道,方琴家里还有个小儿子? 买东西回来的程子颐,在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妇人时,有一瞬的惊讶,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已经神色从容,“阿姨,好久不见。” “子颐啊,大半年不见了。” 这时候,听到声音的宁嗣音从厨房里冲出来,“程子颐,淀粉呢赶紧的。” 从他手里拿走购物袋又风风火火地跑回厨房去了。 “我这姑娘娇生惯养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程子颐微微笑着,“没有,小音还是很会照顾人的,”说着指指厨房的方向,“好像今天不太顺利我先去里面看看。” 董岚青连连点头,“好,去吧去吧。” 看着程子颐的背影,她脸上扬起满意的笑,看起来这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 厨房里的人果然有些手忙脚乱,程子颐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大勺子,“你出去陪陪伯母吧,我来。” 她盯着他的小臂,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帮他挽了袖子,“好好表现。”拍拍他的肩膀准备出去,程子颐却叫住了她,“为什么?” “啊?”什么为什么,她妈妈来了他不应该好好表现吗?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她捂着脸跑出了厨房。 哼,爱表现不表现,见家长什么的,紧张的才不是她呢! 席间宁嗣音才了解到,其实董岚青在跟宁仲文说次日回国的时候,就已经在机场候机了,她知道宁仲文有多忙,整个考察团有一半以上的人不能回家过年,宁仲文还是因为团里念及他妻子从国外回来,才准许的假,所以她打算自己先回来,看看宁嗣音然后连夜去陕西陪宁仲文一直到除夕放假再一同回来。所以下了飞机她回去放了行李就奔这来了。 宁嗣音闻言,微微皱着眉,沉默不语,这与董岚青预想的不一样,照理说她应该欢呼雀跃甚至会调侃一下的,“丫头,怎么了?” “没,没,我在感慨我以后要是和丈夫也能感情那么好就好了!” “这算什么呀,老夫老妻了,平平淡淡过了这一辈子,能羡慕的估计也只有安稳了,”她点到为止,有两人外人在,聊着家事也挺奇怪的,满满转移着话题,“你们常常聚在一起吃饭么?” 看着程子颐。 宁嗣音抓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没有来的紧张,程子颐反而是气定神闲,“嗯是,小音厨艺非常不错。” 她抬眼看他,他也正好看着她,趁董岚青没往她这边看,偷偷冲他的吐舌头。 这个人,从来都不夸她,这下倒是夸得勤快。 没安好心。 董岚青抓紧了机会探听探听情况,“子颐这么优秀,谈女朋友了没有?” 宁嗣音刚夹到的一颗排骨掉落在桌上,董岚青看过来,微微皱眉,“总这么马马虎虎的。” 程子颐抽了一张纸巾,包住那颗排骨扔到了桌下的垃圾桶里,抬眼看了她一眼,她慌张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对董岚青说:“谈了。” 云淡风轻。 董岚青神色忽然变得复杂,有些惊讶,有些失望,也有些担忧,他谈了恋爱了,还经常与自己女儿一起吃饭混在一块儿,这可怎么好,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子颐向来稳重,想必谈了恋爱就是以结婚为目的了吧?” “当然。”淡淡地,听不出情绪。 “呃,阿姨不知道算不算多管闲事了,你看既然你已经要谈婚论嫁,是不是就尽量减少与我们小音的往来,毕竟……”程子颐的眼神看过来,董岚青的声音竟弱下去,他眼神没什么恶意,只是忽然看过来让她这长辈都感到了些压力。 他嘴角勾起一点幅度,微微笑起来,“阿姨说笑了,减少往来要如何谈婚论嫁?” 宁嗣音的筷子应声落地。 这回她的反应倒是比董岚青快,董岚青还皱着眉在想程子颐话里话外的意思,然后她忽然站起来,“你是说,你们......” “小音和我在一起,请您放心。” 董岚青乘晚上的飞机去了x市。 宁嗣音心疼母亲,刚坐了长途飞机到家,时差还没倒好又要遭这罪,告诉她说明日宁仲文就回来了,她却不肯,“你爸爸那个考察团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你爸爸发起组建的,他要是丢下队友回来他心里肯定愧疚得不行,我过去陪他也合适,看看过年放不方便回来,不能回来的话你过去,我们一家三口在那边过年也是一样的。” 宁嗣音没法,只能点头。 程子颐开车与她一同送董岚青去的机场。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不要打电话让父亲准备一下,这大半夜的董岚青到了那边没人接机可怎么好,但是手机就在眼前,摁亮了又黑,黑了又摁亮,却始终没有拨出去,程子颐看着她纠结的小脸,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放心,我安排了在那边接应着了。” 宁嗣音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气。他都考虑得比她这个女儿要周到。 她一直知道董岚青很看好程子颐,他们在一起她应当是同意的,没想到的是董岚青看好到这个程度,以至于觉得是不是自家女儿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当时她反应过来以后,就扯着宁嗣音到卧室,“老实告诉妈妈,你是抓着别人什么把柄了还是臭不要脸把人给睡了?” 宁嗣音满脑黑线,看着董岚青她有些无语,这是她那个搞艺术的妈妈吗?不禁失笑,“董女士,洋墨水也就喝了半年您就开放成这样啦?宁大教授会对你有意见的,你要注意影响!” 她是有些心虚的,董女士也算没说错,她确实,把他给睡了。 思及此她忽然咯咯笑起来,程子颐拿这个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喜笑颜开的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揉了揉她的脑袋,转头认真开车。 车子汇入车流,驶向宁静的晨曦公寓。   ☆、Chapter 37 这几天她照旧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她闷得慌,就拽着程子颐出去逛街看电影,逛街只一次她就已经不愿意有下次,与一个看什么都差不多的直男一起逛街无疑是一种折磨。 他提她拎着包走在她身后,不管她问什么他都说好看,完全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对此程子颐觉得十分冤枉。 “我确实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他一本正经的回复她的质疑,宁嗣音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是甜滋滋的,就连旁边的导购小姑娘都莫名的脸红。 “你喜欢我穿黑色还是白色?”她拿着两件毛衣问他。 “我喜欢你。” “……” 赶紧放下衣服,在导购员忍笑的眼神里,拽着他走了,“我知道这是事实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外露?” “有什么不对吗?” “……”她可以以沟通障碍为理由退货吗? 近期倒是有许多贺岁片上映了,因为是贺岁片,大都是喜剧,宁嗣音偏爱看喜剧,总是能抱着爆米花桶笑得周围人都看过来,而程子颐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出来的时候她问他,“你为什么不笑?” “有哪里很值得笑?” “……全程都是笑点啊。” “从精神分析的观点来看,幽默其实是一种自我防御手段,因为幽默而发笑实际上是一种认知失调,当产生认知失调的时候会感觉愉悦但是实际上只是大脑的迟缓与放松,简而言之,笑点低与智商有关。” “站住,”她反应了好一会儿,前面他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懂,但是就像高考听听力一样,听好第一句和最后一句算是理解百分之八十,“你说谁智商低呢!” 程子颐回头,她猝不及防撞在他胸口,他顺势将她搂紧,“你说是谁就是谁,你开心的话,我智商低也没关系。” 反正也不会成为事实啊笨蛋。 自此以后电影也看不成了。 几天时间也是过得飞快,感觉昨日才把董岚青松走,转眼她已经要回来,听这边女儿惊讶的语气,董岚青不高兴了,“怎么的,一个人在b市过得快活了?我们回去不高兴?” “没有没有,哪能呢,盼着二老回来呢,今天我就回家收拾卫生去!” “这还差不多。” 想想也该是时候回来了,明天就是二九了,后天就是除夕,家里什么年货都没有准备,明天大概是有得忙活了。 程子颐这边倒是没有什么消息,他很少在家里过年,对春节没有什么概念,方琴有来过电话,也只是例行询问,他除夕回去吃个年夜饭就好,其他的时间,家里人向来不管,想管也是管不上。 但是对于宁嗣音要早早回去做准备的事,程子颐还是理解的,早上吃了早餐就把她送回了家属院。 临下车前他捉住了她的手,“需要我来拜年吗?” 宁嗣音脸一红,过年拜年什么的,不是得准女婿才会这么干么,她不曾想他会主动提,这会儿竟愣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却以为她忌惮着宁仲文不肯表态,也不为难,揉揉她的脑袋,“不着急,什么时候想我过来,我就什么时候过来。” 宁嗣音看着他微微笑的脸,重重点头,“嗯!” 她下了车,已经往楼里走了几步,才听到他在背后叫她,转头看到他探出车窗,指着自己的脸颊,“你似乎忘了什么?” 她慢慢踱步到他车窗边,凑上前准备亲一口,他的脸忽然一偏,她的唇就准确地落在他的唇瓣上。她下意识往后躲避,他的手伸出来,扣住她的后脑勺,同时感觉她的唇瓣被咬了一下,随即又放开。 “记得我刚刚说什么了么?”他捧着她略微呆滞的脸问。 “什么?” “仔细想想。” 想想......什么时候想他,他就什么时候过来...... 看她的眼神知道她已经明了,他拍拍她的脸蛋,“想起来了?回家吧。” 慢慢走回家,打开家门,换上鞋,走到沙发边坐下,她还有些晃神,好久没回家了竟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熟悉的布景竟然没有让她觉得安心,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家里许久没有人住了,客厅里还放着董岚青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足足有三个大箱子,有一个敞开着,应该是董岚青急着拿东西,她把箱子收拾整齐,搬到宁仲文的卧室,将卧室的窗打开通风。 做完这些已经有些疲,她躺在沙发上休息,打开电视看了会儿,遥控器都要被按烂了,还是没有调到合适的台,最终还是停在新闻频道,思绪慢慢飘飞。 与程子颐在家的时候,他也总是喜欢开了新闻频道,即使两人都不看,只调了合适的音量,就让电视这么放着,因为她觉得,电视的声音特别有家的感觉,当时程子颐听完挑挑眉,还有模有样的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宁嗣音此时闭着眼却完全听不到电视的声音,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画面,程子颐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画面,玩游戏的画面,敲键盘的画面,微微笑看着她的画面,凑过来准备亲为她的画面…… 电视的声音哪里比得上他,有家的感觉? 程子颐啊,我说现在的话,你现在就过来吗? 她现在就想他了啊。 应该还没有走远,她拿起手机拨通电话,那边很快接起,听起来对面很安静。 她犹犹豫豫地开口:“你到哪里了?” “嗯?” “我......我那个,那个什么……呃......” “你家住三楼对么?”他忽然打断她。 “嗯.....怎么?” “墨蓝色窗帘,这个朝向?” “嗯......”继续云里雾里。 “开窗吧,我在你楼下。” 没顾得上套上拖鞋她就跑去拉开窗帘,程子颐立在车边,手机还放在耳边,正抬头看着她的方向。 忽然感觉心被填得满满的,转头就要下楼,那边传来他低沉柔和的声音,“好好呆在家里,我准备走了。” 准备走? “你一直在下面?”她看看墙上的挂钟,自己上来已经有两小时了。 “我猜你会想见我,只不过没想到要这么久。” 他笑着,声音带着调侃,宁嗣音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回到窗边,看他冲自己挥了挥手,上了车,“我也想你。” 她看着他的车尾灯在拐角处闪了一下,然后消失在她视野里。 董岚青一回来果然就拉着她去置办年货,越临近除夕,东西越贵,宁嗣音搞不懂这个市场规律,在电话跟程子颐抱怨,“怎么这些商贩就不担心现在不卖出去的话,过了除夕就卖不出去了么!蔬菜、肉制品都翻番了,就连对联都不是前两天我们看到的价格了!” 程子颐就默默地听着她的碎碎念,也不插嘴,等她说完了,又忙着选购别的东西,又挂了。他坐在酒店书桌前,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无奈地摇摇头。 eva在视频的那一端,提前跟程子颐表示节日问候,并且反复确认他的行程,“中国的春节相当于我们的圣诞节,老板你不确定这个日子还要工作?” “腾出除夕晚上的时间即可,所有安排都在十点以后进行,对了,零点请腾出一小时时间,其他都安排好,把计划方案发给陆鹏。” “好的没问题,”挂断前eva斗胆问了程子颐一个私人问题,“和陶瓷娃娃恋爱愉快吗亲爱的上司?” 程子颐一愣,eva被他的眼神吓到,险些就掐断视频,却见他下一秒笑起来,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思考,然后他轻轻开口,“id.” 董岚青见她事无巨细都与程子颐说,又看了看购物车里的几盒牛肉,轻轻叹了口气,凑过去问她:“老实告诉妈妈,你与他,到哪一步了?” 宁嗣音心头一咯噔,支支吾吾地,“什么,什么哪一步了?” “别跟妈妈耍字眼,老实说。” 她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不让董岚青看到她瞬间涨红的脸,走到酸奶货架上吹了下冷气她才回头说:“就正常谈恋爱,哪有什么哪一步哪一步的。” 董岚青见这情况已经猜测到几分,有些忧虑,但见她这个样子,她也不多问,就转移话题:“那个楚天,是子颐的亲弟弟?我怎么没有听你方阿姨提起过?” “怎么忽然提小天,他啊,不是亲弟弟,是方阿姨家收养的,估计人做好事也不乐意提罢。” “收养?” 董岚青的声音有些大,有人朝二人这面看,宁嗣音盯着她,“妈你这么一惊一乍作什么,人心善,收养个孩子有什么奇怪的?” “啊,噢,没奇怪,就是惊讶楚天的身世,看着挺好的一小孩,挺可怜的。” “那可不,小时候就是孤儿,跟着姥姥长大的,姥姥去世之后,就被从x市带到这来了,那时候他还这么小,这算背井离乡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吧,真的很可怜。” “x市!”董岚青的声调又忍不住拔高。 “妈!你怎么回事啊吓死我了。” “呃,就是觉得真的太可怜了。” 说着董岚青接过她手里的推车往前面走了,表情愣怔。宁嗣音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眉头。   ☆、Chapter 38 两母女提着一堆年货从车上下来,刚到单元楼下,宁仲文已经下楼来给两人提东西。 董岚青拿的都是体积大但是并不重的东西,于是让他去给宁嗣音拿。宁仲文笑嘻嘻地接过购物袋往楼上走,“明天年夜饭就看你们二人的手艺了,阿岚啊,小音的手艺你尝过没有,看来留学半年还是大有好处的啊,就说这独立能力,就不是在家能锻炼得出来的。” 董岚青瞥他一眼,佯作嫌弃,“当初还不知道是谁,死活不让去来着?” 宁仲文语塞,支支吾吾地维持着威严,“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哪里顾得上这些,一想到我家姑娘要离开我到太平洋对岸去了,我这不揪心呢么!” “得,知道你疼女儿,什么理都让你占了,行了吧?” 二人进了屋还在斗嘴,宁嗣音时不时插两句,发现根本难以□□去嘴,摇摇头看着二人,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把买来的东西分类。 似乎半年的分离并没有让她的父母之间有什么变化,但是她和宁仲文之间...... 她看着厨房门口的两人,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宁仲文回来到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似乎他们两人之间曾经的对峙、冷战,以及那天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都不存在一般,他仍旧是那个唠唠叨叨的老学究,她便也还是那个贴心小棉袄。 可她总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有时候会想象,如果董岚青不在家里,只有她和宁仲文相对而坐,会是什么样的画面,他会是什么表情,两人又将有什么样的对话。 思及此她忽然觉得很累,环顾熟悉的环境,竟觉得心口像大石头压着一般,压迫感慢慢加重。 除夕的下午,宁嗣音和董岚青两人贴完对联,就开始准备做年夜饭。宁仲文已经把食材都给两人准备好了,这也是他推诿不愿贴对联的原因,“年年都是我贴对联,今年换你和音音贴!” “你啊你,老了就是条件多,得,我们尊老爱幼,给你把活做齐了。看把你懒得。” 宁仲文反驳:“我可不是懒,我可以给你们洗菜,初加工。” 宁嗣音就站在一旁,默默地把对联展开,在背面贴上双面胶,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皮猛地颤了一下。 她的父亲,是在回避和她单独相处。 年夜饭从两点一直忙活到五点才正式开饭,家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小孩,三个人的年夜饭显得有些冷清,但是这么多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宁嗣音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电视里在放春晚前的准备工作,还有一些台在回顾历年春晚。 宁嗣音看着电视就有些出神。 去年这个时候,餐桌上的话题是关于她去斯坦福的事情,宁仲文和董岚青吵得屋顶都要掀开了,她还在旁边咯吱咯吱地笑,而今年,宁仲文不知道在说什么,逗得董岚青咯咯直笑,而她却面无表情。 董岚青碰碰她的筷子,“丫头,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年这舞台效果不如去年了。” 董岚青也看过去,“反腐倡廉嘛,电视台也要做表率,不过这一年一次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这么在意这些形式。” “实质的东西不就是通过这些形式的东西表现出来的......” 宁仲文在旁边搭腔,很快餐桌又成为了两人的战场,似乎不管是什么话题,两个老学究永远都说不到一个理上去,也正是因为这样,总有得来争,就永远不会缺少话题。 如此也是好的。 饭后邓冉的电话准时打来,这么些年,她早就掐准了宁家年夜饭的时间,二老坐在沙发上,一看她接电话就明白了,“你出去玩吧,不用陪我我们这些老人闷在家里,去找冉冉放烟花,跟朋友好好玩,按时回家就行。” 宁嗣音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她走过来搂着董岚青的脖子,“妈,我都多大了,说辞就不能变一变?” 每年都是一个内容,按时回家,她都多大了还有门禁。 “得了吧你,在爸爸妈妈这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宁嗣音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就出门去了。 到楼下不见邓冉人,她打算问问她走到哪里了,才发现手机没有带下来。三楼罢了,钥匙今天出门就塞大衣口袋里,上去取一下也不妨事。 在门外她就听到了董岚青有些尖锐的声音,但听不清在说什么,默默笑起来,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刻也不能停止斗嘴呀。 两人声音太大,连她开门进来都没有听见。站在玄关她犹豫了一会儿,不打算换鞋了,刚想叫董岚青给她把手机送过来,才发现气氛不太对。 下一秒宁仲文的声音传来,透着无奈,“阿岚,要怎么解释你才相信,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他的存在。” “两年前?我记得你就是两年前开始着手申请重启陕西这个项目的计划的,可真巧啊,你想干什么去啊?想借着共事堂而皇之地去找那个女人,然后一家三口团聚吗?” “阿岚你这是什么话,你去了陕西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确实在工作,说起来你信任过吗?突然不声不响地跑去我工作的地方,是要查岗吗!” “查岗?要想查你的岗,我二十年前就查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你什么意思?” “不要以为你那点破事真能藏得住,要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这个家能太平这么久吗?宁仲文,我自认从相识相恋到结婚,然后生了音音,不论事业家庭,我有哪一点对不住你?就连你的荒唐事我忍下来,不找你哭不找你闹,这么些年,你说,我哪一点做得不够?” 宁仲文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抓着董岚青的肩膀,“你的意思是你见过阿兰了?二十年前就见过了?所以她后来的难产死亡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摇着她的肩膀,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的情绪复杂难言。 董岚青缓缓抬起眼,“阿兰?是,她也叫阿兰,不知道你平时叫我的时候,是不是都把我当作了她?宁仲文你真是太让我恶心了,难产?死亡?她死了你现在为什么还要跑到陕西去?一遇到她儿子你就着手准备跑到那个地方去!” 董岚青冷笑了一声,挣开宁仲文的手,颓然地坐到沙发上,也不看他,自言自语道:“说起来,你们的相识,你和你们孩子的相识,都要归功于我,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们一家三口彼此联系,二十年前是这样,如果不是我非要跟我父亲争取这个机会给你,你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加入考察团跑到陕西去,有机会认识那个女人;两年前也是这样,如果不是我非要介绍你和我同事认识,你也不会见到你的儿子,呵,生活真是可笑至极......” “如今,你的儿子,还堂而皇之地住在音音对面,张口闭口管她叫姐姐,呵,还真是姐姐!更可笑的是,这也是我,将音音送上家门去让人叫!我到底做了什么孽,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董岚青的声音已经有些竭斯底里,宁仲文的神色也是颓然地,他也坐到她边上,垂着头,两手撑着脑袋,宁嗣音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可以想象他此时因为痛苦而扭曲的五官。 竭斯底里之后,客厅里恢复了片刻的寂静,董岚青看着面前抱头不语的男人,两行泪已经簌簌而下。这个时候,茶几上手机的震动声就显得尤其突兀,是宁嗣音的手机在响。 董岚青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阿冉冉啊,小音已经出门了呀你们没碰着吗?” “啊?是吗?可是她不在......”话音未落,她已经看到了站在玄关的宁嗣音。 手机应声落地,宁仲文也太起头来,神色前所未有的慌乱。 宁嗣音上前捡起了手机,还在通话中,她凑到耳边,“冉冉我尿急,你到学校里找个地方等会儿我。” 语气生动,但是表情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眼睛直直地看着宁仲文,一动不动。 挂断电话她微微扯出一抹笑,开口问宁仲文:“这就是你阻止我和程子颐在一起的原因?” 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问今日温度几何。 宁仲文上前一步,“音音,爸爸有错,但是爸爸真的是为了你好。”想要抓住宁嗣音的肩膀,却被她躲开了,她后退了一步,离他一米的距离,看着他。 “愿闻其详。”她说。 “程子颐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楚天,他盯着你,不是一天两天,他甚至能监听到我们之间所有的通话,音音,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待你真心呢?爸爸的错,爸爸一定不会躲,要杀要剐,都听你和你妈的,但是你,一定要相信,爸爸不会害你!你知不知道…...” “好了。” “你知不知道程子颐......” “够了!” 她无法,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不胡思乱想。 站在玄关,听着一句一句话钻进耳朵里,她多么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然而那些话却在她脑海里绕着圈,不断地自省理顺着时间、人物、关系...... 她从未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是个智障,这样她就可以听不懂这些了。 她引以为傲的爸爸,一直待她如瑰宝一样的爸爸,将家庭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爸爸,竟然在二十年前就做了对不起家庭的事情,然后继续扮演一个二十四孝老公、老爸,面不改色。 她那看起来单纯简单的妈妈,一直在艺术熏陶下自成一格的妈妈,竟然将这样的事情藏了二十年,与宁仲文同床共枕打打闹闹争争吵吵,不动声色。 而她,以为拥有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庭的人,其实只不过活在众人扮演的角色秀场里,或者她本身,也不过是个戏子。 程子颐...... 她所喜欢的程子颐。 她所依赖的程子颐。 “原来老大在斯坦福监视了你大半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狂奔在大街上的宁嗣音,想要努力回想那个人的样子,也想要记起来他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可是那些画面,那些词句像是被堵在记忆神经元的某个拐角,怎么也无法到达她的脑海里。 脑海里最清晰的话,竟是这句,他的伙伴无意中说出来的话。 所以这才是真相对么? 自己怎么会如此自负,以为优秀如程子颐,会喜欢平庸无奇的自己? 跑到脚步有些漂浮的时候,她抓着手机,拨通了熟悉的号码,一溜数字在她指尖飞快的弹出来,她才意识到,原来她早已将那几个数字,镌刻于心。 那边传来忙音,她反而慢慢平复下来,平静地重拨,她有些惊讶自己的反应,以往胆小怕事,遇到事情下意识躲避的宁嗣音,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的她,固执的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不知道拨了多少次,那边终于接起,程子颐的声音淡淡的,只有一个字,“喂?” 只此一声,她已经感觉到脸上热泪的温度。 “告诉我,你与我在一起,是不是别有目的。” 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相闻。 同样的,急促。 良久,他回答了她,然而她已经觉得不重要了,因为沉默,就已经代表了答案,所以他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淡然地回了一个字,挂断。 “是。” “好。”   ☆、Chapter 39 新年新气象。 这句话对于宁家来说,相当讽刺。 大年初一的中午,家属院里相当热闹,大爷大妈在院子里晒太阳,都是一些老教授和家属,儿女也带着孙儿回来了,在院里闹腾得欢,有时候玩得厉害了还有老人佯装呵斥的声音,宁家在三楼,还是能听到不时传来的欢笑声。 宁仲文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连电视都没开,窗帘大开着,有冬日的暖阳洒下光来,他却只感觉满室冷清。手机一直被握在手里,反反复复拨着一个电话,从昨晚开始。 对方一直没有接,语音提示从无人接听变成无法接通,再变成已关机,他还是坚持。 董岚青连夜酒定了机票,她的签证还未到期,随时可以走,所以已经前往挪威,她的哥哥家里。宁仲文想起自己与阿岚结婚的时候,遭到了各方的反对,她的父亲,是当时国内甚至国际上都享有盛誉的画家,她已故的母亲,也是著名的书法大牛,她哥哥的拍卖行在艺术界、文物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个时候,董家正在准备举家移民,而宁仲文和董岚青正在谈婚论嫁的阶段,为了嫁给他,董岚青离开了家人,留在国内,与他成婚,除了他,她在国内已经算是举目无亲。 他们度过了非常甜蜜浪漫的几年二人世界,别看宁仲文老来严肃正经,他年轻时也是一个很有浪漫细胞的人,当时被家里催得很厉害,老人想要抱孙子,让他们早日生孩子。在那个年代,想着过二人世界的人不多,他们这样的思想是不被理解的,也有许多人猜测二人其中一个没有生育能力,在流言蜚语中,二人走着自己的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宁嗣音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的父母都已亡故。没有孩子的时候二人享受二人世界,有了孩子以后,也享受着一家人的幸福时光。没有任何冲突,他一直觉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这一点董岚青一直规划得很好。 事业上董岚青没有太多抱负,但是对于他的抱负她一直万分重视,许久没有联系家人的她,为了给他打通关系,联系了她在国外的父亲和哥哥,最终他如愿拿到了名额,加入考察团,奔赴陕西。 那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分离。 宁仲文的脸,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分,眼角的皱纹是湿润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仔细算算,这辈子他流过的泪,大多都是为了宁嗣音,居然连流泪这般平常之事,他都不曾为董岚青做过。 他以为自己足够爱她,仔细想来,却不及她对自己的万分之一。董岚青这个人,表面看起来贪玩任性,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大条,但其实心细如发,万事都考虑得周全,她甚至在得知他出轨以后,选择了成全家庭委屈自己。 他觉得,他真不是人! 如今妻子远离他,女儿躲着他,都是他咎由自取。 宁嗣音在酒店里,捧着一碗牛肉面,冲邓冉扯出一个微笑,“哇,正月初一还有人卖牛肉面啊?” 邓冉拍她的头,“你以为容易找吗,姑奶奶我刷脸熟,求着校门口的大爷给我煮的,”说着在她边上坐下来,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起来,“赶紧吃吧,傻音,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冉冉,谢谢。” “你休息休息,还是回家看看吧,叔叔阿姨怕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阿姨,怨气憋了这么些年,忽然释放,估计会很不好受,其实叔叔,哎......我不是帮叔叔说话,撇开这件事不谈,叔叔这么些年,对家庭,对你,对阿姨也都是没有什么亏欠的,我有时候都羡慕,你有叔叔这样的爸爸,时时刻刻想着你,念着你,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时间也不能倒退回去,把事情问问清楚,这其中指不定还有别的事情,我想叔叔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算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如今也只能静下心来谈谈,该怎么解决......” 昨夜在天桥上捡到失魂落魄的宁嗣音,邓冉想想就觉得心疼得不行。她这个死党,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从未见过她这般,像是被抽取了精气,整个人只剩下一副皮囊,看见她跑过来,还装模作样的扯出一张笑脸,“冉冉,带身份证了吗?” 到了酒店她就瘫在床上,邓冉就站在床边看着她,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可是眼角忽然簌簌而下的泪水,泄露了她的心绪。 宁嗣音那时候只感觉,撑了一个晚上的水阀终于被冲破了,堵在眼睛里的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倾盆而出。 等她苦累了,才趴在邓冉的肩膀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断断续续地叙述,邓冉还是听清了。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她留下来陪她。 “会的,我明天就回家。” 宁嗣音说得很小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话刚说出口邓冉顿住,怪自己口快,有些事,还是暂时不要面对得好,这个傻姑娘已经经不起太多问题的负累。 宁嗣音却看向她,微微笑,“你说程子颐吗?” 邓冉惊讶,她居然还能平静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会忘了他。”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宁嗣音嗦面条的声音,一口下肚,她抬起头夸赞,“嗯~太好吃了,李大爷家的面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好棒!” 邓冉看着她堆满笑意的脸,愈发担忧了些。 家里来了好几个电话,催她今天晚上到舅舅家吃饭,所以邓冉给宁嗣音留下一些钱,事无巨细都交代了一遍之后就离开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她嘴角的幅度也同时消失,将面碗放到床边,开始漫长的发呆。 她想起在日本那个晚上,她与邓冉分享了恋爱中所有的甜蜜,也分享了追求过程的辛酸。 邓冉一再强调女孩子的清白有多么重要,一再嘱咐她,既然心已经管不住了,身一定要管住了,她满口答应。 但是冉冉啊,心都管不住了,身又如何能? 她睡下了,整夜未眠,这会儿头一沾上枕头就被困意侵蚀,这一觉睡到九点电话提醒退房,她说了一句“续房”倒头继续睡。等终于重新回到家属院,已经是大年初三的下午。 鼓足了勇气才开门,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但迎面而来的是爽朗的笑声,她愣住,这个声音她还算熟悉,是裴信扬。 “音音回来啦,大过年的都不见去串门,我就过来了。”秦阿姨最先看到站在玄关愣神的宁嗣音,忙走过来牵着她往里走。 宁仲文的眼神有些躲闪,指着桌上的食盒,“你看秦阿姨多疼你,带了自己做的牛肉干过来,这牛肉干工序还真是挺复杂的啊。” “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过来拜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音音要是喜欢我以后做了都带些过来。” 两人一来一往地,两个年轻人反而沉默不语,裴信扬被自己母亲撞了撞手臂,这才开口,“好久不见了小音。” “嗯,好久不见,裴大哥真是越来越有大老板的样子了。”她笑,却是冲着秦阿姨。 “信扬这孩子,我以前就看出来了,长大了必然是有出息啊!”宁仲文一边搭腔,一边打量着宁嗣音的表情。 “哪有什么出息啊,就是瞎摆威风,在我们面前啊,他们都还是孩子。” “孩子长多大,在我们眼里啊,都是孩子,这个在理。” “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有时候还真是舍不得啊,我一想到以后要是我们家信扬找一个我不熟悉的媳妇进家门啊,我就揪心得慌。” “信扬谈对象了?” “那倒没有,就是给他打预防针啊,要找也得找像我们音音这么可爱善良的女孩子,才好啊。” “哈哈,这倒是抬举我姑娘了,我姑娘要是能找信扬这样的,我这做老爸的,都要笑开花了。” “这事咱们说也不能做准,还是得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啊。” “那倒是。” 宁嗣音坐在一旁,平静地看两人唱戏,裴信扬一副忍笑的模样,忽然插嘴,“不知道小音毕业以后怎么个打算,我现在可不可以先替我们公司排个号?” 她还未思考好怎么回答,宁仲文倒是兴奋道:“信扬的公司,外企,五百强,福利也好,还有人照应,我们音音要是能和信扬共事那可真是太好了。” 秦阿姨也搭腔,“听说你们公司正在组建这个部门?” 裴信扬笑,“是啊,我们公司原先,有大型项目都是要将项目管理这一项外包或者短聘,这样成本会提高,现在公司承接的大型项目越来越多,认为可以在公司单独组建项管部门,这和音音的专业完全对口,新组建的部门工作是多一些,但是作为元老级别,以后的升职什么的会比较顺利,以音音的资质,怎么的在部门里也能是管理层。” “刚毕业就管理层,听着很不错,音音你好好考虑考虑?” 宁嗣音此时只想告诉宁仲文他真的是个门外汉,念项目工程管理的,工作就没有非管理层的。 她看着三人期待的眼神,还是点点头,“这么好的机遇我肯定好好考虑,毕竟我现在还有一年才能毕业呢不是?” 一次串门最后以宾主尽欢收尾,送走二人,刚和上门宁嗣音的嘴角就耷拉下来,“我妈呢?” “去挪威了。” 沉默。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她就站在沙发边上,看着低头不语的宁仲文。 他缓缓抬头,看和女儿看仇人一样的眼神,不忍看下去,只能回避开,他盯着自己的拖鞋面,慢慢开口,“就是你妈妈说的那样,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家。”   ☆、Chapter 40 宁嗣音从晨曦公寓搬了出来,在工程院附近随便找了个一居室住了下来,搬家的那一天,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悲情女主再次遇到男主,大闹一场,结局或许是和好或许是一拍两散,她那一天动静很大,住了大半年东西不少,搬家公司的人进进出出,叫唤声楼上楼下都听到了,却始终没有看到对面的门打开过。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底深处是有一点点希望他冷冰冰的脸出现在门口的,不知道是为告别,还是为其他。 他们在那通电话之后,再没有过联络。 她删除了通信录上他的号码,习惯性地打开微信,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么,分手之后删除所有联系方式,但是她悲哀的发现,他并没有他的微信,除了电话号码,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供联系的途径了。 东西搬到楼下,还遇到了背影奇怪的男人,住在十层的邻居,非常遗憾她搬走了,说是还没有到自己家里做过客,宁嗣音惊讶他的热情,笑嘻嘻地回说改天有机会,她没有错过他探究的神色,虽然她搞不清楚他眼神忽然冷冽的原因。 搬到的那个小区,是个老小区,没有晨曦公寓配备那个高级,每天都需要爬六楼,她心态倒是挺好,权当是减肥了。然而现在任谁看到宁嗣音,都不会说她胖的,她原本就是肉比较多但是骨架小,如今肉掉了不少,整个人显得弱不经风的,似乎风吹就会倒。 她原本是微微圆润的娃娃脸,现在下巴愈发明显了,眼窝显得更深了些,五官趋向立体,加上近日状态不好她开始往自己脸上倒腾化妆品,较之前就显得成熟了些。 邓冉回日本之前,特意约了她,两个人开了一个大包厢唱歌,把几十平米的包厢都给吼热了,吼完嗓子都哑了两人出来,坐在路边的涮串摊上喝酒耍疯,谈天说地,到最后宁嗣音趴在脏兮兮的桌子上哭得昏天黑地,邓冉拍着她的肩,也不劝说,任由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才架着她回了家。 宁仲文回了陕西,该完成的项目还是要完成,临走前他把存折和房产证全都邮寄给了宁嗣音,信封里还有一张空白纸条,不知道是无意间落在里面的,还是别有深意,宁嗣音不想去探究。 那天她反复问他,是否有话要与她讲,他都是低着头一边摇头一边告诉她不要再问,事情就是她想的那样。 其实只要他解释,不论什么话,她都会相信,但是他说没有要解释的,她也相信。 他做了不值得原谅的事情,她没办法让自己选择原谅,所以她比他还要早的,逃离了。当天她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家,不知道去哪里,最后还是回了公寓,即使很有可能遇到他,但是事实上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董岚青后来来过电话,心态已经很平静,询问宁嗣音要不要到国外去工作,或者继续上学,她听着向来活泼的母亲忽然语气温婉沉静,心感觉像是被揪住了一般,她只回说要考虑,并未给明确答复。 原本在公寓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生活,但是始终有父母远程关心,不会显得孤家寡人,那时候的自己,还有一种脱离了掌控的快感,如今倒是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意味了。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宁嗣音想象中那么难熬,她开始忙得不可开交。毕业论文已经着手选题,很多资料要开始查阅,筛选,钻研,工程院那边和柏顿的案子也在跟进。她现在负责了以前师姐负责的工作,工作量、工作强度和难度都加大,常常加班加点地工作。 慢慢地,工程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林茂山带的美女学生宁嗣音,是个工作狂。工程院这种半企业半事业性质的单位,大多数人还是掐着上下班的点浑浑噩噩度日子的,林茂山也跟她说过,不需要太拼,做不出业绩也没有什么问题,工资照发,考评照给。 宁嗣音笑起来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了,她就用她灿烂的笑打发了林茂山,“老师,我这是苦肉计你看不出来吗,论文选题您看……” 林茂山觊她一眼,“你啊!”走后门走得如此独特,着实令人无奈。 林茂山算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导师,在他手底下走出去的学生,就没有庸庸碌碌的人,因为他不仅对学生的学业负责,还对他们未来的发展负责,属于非常热心肠的老教授。 对于宁嗣音,他私底下还是很偏爱的,除去她父母的关系不谈,宁嗣音这个孩子乖巧懂事,时不时的还给他制造点小惊喜,刚做他研究生那会儿为了讨好他还专门去学了下围棋,假扮网友陪他下棋,时常下到大半夜。 他倒是为她物色了不少好的单位。项目工程管理在国外已经自成体系,但是在中国,独立的项管企业却很少,有也大多在起步阶段,他都有接触,但是满意的也没有几个,以前的学生现在大多都在国外,国内能找的企业着实不多,在b市的,也就是一只手能数出来的数了。 宁嗣音的师姐徐文君选择了留校这条路,已经在着手准备出国进修,回来就在学校任教,一面继续在工程院工作,但是宁嗣音,林茂山是知道的,她不打算走研究这条路,更不喜欢出国,她比较喜欢实务,从宁嗣音的行动力来说,她也确实比较适合实务工作。 这让林茂山有些犯难。 裴信扬带来的消息倒是给他解决了心底的忧患。柏顿,全球五百强企业,在国内根基也算牢固,跟工程院有过合作,知根知底,双方印象也良好,对方对宁嗣音的工作能力也表示赞赏。更何况这里边还有熟人照应着。 林茂山拍了一把手掌,轻呼了一口气,“诶呀,裴总你可把我现在最着急的事情给解决啦!” 他那语气,就跟给女儿找了如意郎君一样欢喜,感觉像是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一般。 裴信扬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只是担心,她会不同意。 林茂山把她叫进来的时候,他居然有些紧张,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她笑笑,很久不见了,她消瘦了许多。 林茂山言简意赅地,向她表明了裴信扬的来意,也从自己的经验出发告诉宁嗣音这其中的利弊,分析得也与当初宁嗣音自己分析的差不多,她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惊讶,最后他还是让她自己想一想,迟几日回复他也没有关系。 但宁嗣音只是瘪瘪嘴,佯作疑惑的看着林茂山,“老师,这么好的工作我为什么要拒绝?而且还是裴总亲自来要人,我得意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推掉?” 话音刚落,不仅是裴信扬,就连林茂山,也惊讶她的反应。 然而她只是摊开手,挑挑眉,说了自己还有工作要做,什么时候要谈组建部门的事再与她约时间,然后就带上门出去了,徒留二人面面相觑。 “嘿,我就说这丫头,行动力强,裴总你看,第一份工作这等大事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是啊,我也,受宠若惊。” 毕业论文有赖林茂山的指导,进度飞快,周围同学还在苦苦查资料的时候,宁嗣音已经阅读完资料,着手开始写了,等大家开始动笔的时候,她的初稿已经完成,送交林茂山检查纠错了。 如此一来工作也轻松了许多。她慢慢开始恢复正常的作息,甚至天气好的时候还会早起去跑步,这是以前的宁嗣音想都不敢想的。 她只是一次偶然的早起出门买早餐之后,感觉清晨的气息却是妙不可言,看到晨跑的大爷神态安闲姿态硬朗,她竟心生羡艳,次日便购齐了运动服、跑鞋,定了早上的闹钟,开始了晨跑。 刚开始是有些疲惫的,心肝脾肺都跟不上,但渐渐地,感觉出汗以后身心都舒爽了,在慢跑的时候,还可以冥想,虽然她真的很讨厌冥想,在离开那个人以后,她恨不得她的脑子时时刻刻都装满东西,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去接纳他的身影和他的声音。 可是事与愿违,她终于还是要承认,即使忙得像狗一样,她还是从未停止过想念他。 从小区往公园跑,晨曦公寓是必经之路,只是不会路过正门,而是从侧面的马路穿过,那里,是宁嗣音看到他月下漫步的地方。还好是清晨,不同于那日月黑风高,否则她一定忍不住蹙足。 她有时候会想,他呢,他有没有一点点,想念她? 即使他对她无意,但好歹,她在女朋友的岗位上,也算尽职尽责,就算只是工作,对这样的员工,也是有一点点,在意的吧。 她一点都不想承认,她的逻辑十分可笑,也十分可悲。 论文初稿还没过,但是其实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了,柏顿那边催得紧,林茂山就准许她到柏顿去帮忙了。新组建一个部门,有很多问题,但是显然这个外企的人力资源部十分给力,该招的人招齐了,行政部的效率也不俗,办公室办公用品业都已经准备齐全,看起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宁嗣音去报到的时候,项管部已经初具雏形,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已经熟稔,对于她这个空降兵,居然也不感到奇怪。 她上班第一天就了解到,项管部除了她这个副经理,上头还有总监、经理,她下面,有专员,干事,她算是部门里的中层管理人员,公司的下层管理人员。下面送来的资料显示,最基础的干事,也都是硕士文凭,虽然学校层次不如q大,但是在这一众同事里,只有自己,还研究生在读。 这令她有些惶恐。   ☆、Chapter 41 第一天上班,宁嗣音还不是很适应外企的快节奏,因为分工细化,要了解整个流程她就需要接触各个部门,部门总监姓卢,单名一个山字,卢山,有意思的名字。 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有些严肃高冷,宁嗣音初看之下,觉得有点宁仲文的气质,他对手下的人还是很照顾的,常常给部里的小妹们带吃的,这些信息都是手下的干事小妹告诉她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她还不熟悉,卢山把自己的秘书借给她用两天,主要是给她跑跑腿,到各部门拿资料,也协助她尽快了解自己的工作。 因为宁嗣音在工程院也待了大半年,在林茂山手下的工程也几乎没有小的,所以她对工作流程本身还是很熟悉的,只是还不太适应外企办事的节奏。 午餐的时候裴信扬出现在项管部门楼层,有经过的人恭敬地叫他,他点点头往里走,径直走到她办公桌前,敲了敲桌面,“你刚来不太熟,我带你去公司食堂吃饭,这里伙食非常不错。” 他已经准备了她拒绝以后的说辞,但她只是抿抿嘴,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看起来有些俏皮。 “我收拾下这些资料,马上就好。” 裴信扬挑眉微笑,就站在她桌前等着她。 公司食堂果然很不错,比起总被师姐吐槽的工程院食堂,这里的食堂简直可以称为天堂,装修很时尚,桌椅以黑白为基调,但因为设计时尚,并不显得冷硬,餐桌上的鲜花也让人食欲大振,宁嗣音冲他笑笑,“五百强的条件,果然不错哦。” 食物种类也多,西餐中餐一应具全,大中午的人来人往却不见拥挤,每个区域都有电视机,同样停在新闻频道,餐厅里除了电视机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同事聊天的声音,带着些烟火的气息。她对这个公司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 吃完饭裴信扬把她送到办公室门口,刚要走又转过身来,“你需不需要到我那里午休,我有专门的会客厅,你可以在沙发上休息会儿。” 她脚步一顿,指了指自己的桌面,“我第一天来,还有很多东西没看。” 他知道她是委婉拒绝,也不勉强,交代了两声就离开了。 何柚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出来,宁嗣音一转身就撞到她,后者一脸调侃,“宁副理,您和裴总是……” 何柚就是卢山借给她的小秘书,工作的时候严谨细心,私下里有些大咧咧,是个不折不扣的八卦传播机,一个上午相处下来,就已经和宁嗣音熟稔,因为宁嗣音比她小,但职位高于她,所以她自作主张私下里叫她宁宁。此时她以职位称呼她,又佯作欲言又止的模样,宁嗣音哪能看不出她那点小九九。 “你认识裴总?”这里是公司总部,少说有千人,各个部门之间独立性比较强,基本上认识自己部门的还有其他部门同级的算正常,况且这个部门成立不足两个月,何柚也还是这个公司的新人。 何柚翻了个白眼,“且不说这公司里少有我何柚不认识的人,就说这裴总,全公司上上下下,即使不认识总裁,也不能不认识裴总啊!” 哦?看来裴信扬在公司里混得不错,“何以见得?” 何柚直接绕到她的办公桌边,“青年才俊啊,这么年轻,身居高位,长得还帅,还单身!多少女人虎视眈眈啊!” 难怪,她刚刚去餐厅的路上,回头率可不少。 宁嗣音耸耸肩,“可能我从小看到大,没有多大感觉。” “青梅竹马?大新闻啊!” “不是,隔壁家的大哥罢了。” “嗯,我信,我真的信。”何柚笑眯眯的往自己的格子间走去,展开了折叠床,“宁宁你中午怎么睡?” 柏顿工作强度大,午休时间非常宝贵,不睡上半小时难以应付下午的工作,办公室里的人大概都找了地方,开折叠床睡了,自己刚来没什么准备,所以她已经打算在桌子上趴着凑合一会儿,“只能先将就,明天再说了。” 下午下班提示音乐响起的时候,周围同事都在收拾东西,宁嗣音看这情况,才知道是下班时间到,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卢山从他办公室里出来,对宁嗣音说:“宁副理你留一下,”大家面面相觑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他才微微笑起来,“啊,不是工作上的事,裴总让你先别走,在这里等他。” “……”她下意识看手机,果然,因为中午实在睡不好就起来看剧,此时手机已经没电。 她在一群同事的视线里,淡定地回答了一声好的。 之后卢山就关上门离开了,她却明显感觉到身边收拾东西的声音慢下来了,刚刚还急着下班的大家,现在似乎都不着急了,何柚甚至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冲她笑。 柏顿的办公室是半开放式的,每个部门在一个区域,除了总监有封闭的独立办公室,其他员工的办公桌都在外边,项管部在单独的楼层,楼道也不是密闭的,从楼梯走上来,就能看到办公室全貌。 此时项管部所有人,除了宁嗣音,都盯着楼梯看,终于,西装革履的裴信扬信步踏上阶梯,然后朝这边看过来。 “真的是,我知道的那个裴总。” “这个姓氏也没有满大街,咱们公司也就这一个能叫上号的裴总吧。” 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一点点声音都听得很清晰。宁嗣音拿了一些没看完的资料,大大方方地走到楼梯口,“走吧。” 裴信扬显然被她的主动吓到,他刚刚还想着要怎么说她才肯让他送她回家呢,然后他就注意到了办公桌电脑显示器后的一双双眼睛,不禁莞尔,“我请你吃饭,就当是欢迎你来柏顿。” 他注意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什么情绪,他抓不住,然后她见她冲自己微微笑,“没问题,一定狠狠宰你。” 宁嗣音感觉,在柏顿上班以后,感觉时间过得更快了些。每天上班开始看第一份文件开始,一直到下班音乐响起,她都处于一种极度充实的状态,这样很好,除了工作,她几乎没有时间思考其他。 在柏顿一切都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她来之前还担忧过自己不适应高强度的工作,但现在她觉得工作其实和学习没有太大差别,专注进去了,业绩总会回报自己。 她也曾担心职场复杂的人际关系,但就目前而言,一切都正常,她的工作能力、专业实力渐渐得到认可,上司赏识,下属也心服口服,况且她一直不是一个严厉的上司,部里的干事和专员,常常在一起开她的玩笑,关系还算和谐。裴信扬总告诉她如此也不是一件好事,但目前她还算乐在其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无痕迹,直到何柚约她去买夏装,她才意识到春天都已经悄然过去了,办公室里似乎除了自己,别的女孩子都已经穿上短裙。她打开衣柜看了一眼自己满柜子的职业装,答应了何柚,“约!” 何柚还约了办公室里其他两个女生,宁嗣音到得最晚,这也不赖她,小区门口是单行道不好打车,她说完理由何柚又拿来做文章,“是是是,知道你平时都是裴总接送根本不需要打车,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地铁这种交通工具。” “烂柚子你少贫嘴啊,我走到地铁站的功夫你们就该散了。” “宁宁你怎么租了那么老的房子啊。” “……一言难尽。”急匆匆从晨曦公寓搬出来,她那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些,有个地方落脚就不错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何况是四个女人,四个女人中间还有一只八卦战斗机,宁嗣音感觉逛一天街,她把公司大大小小的绯闻都听了个遍,精彩程度堪比央视八点档。 “聊点正经的,我们部门已经进入正轨的,听说下一个项目开始,就要独立运作了。” “哟呵,我还不知道,小钰你有一天也关心起工作来了。” 小钰家境殷实,父亲就是合作企业的董事,她工作表现平平,没出什么错,但也不求有什么功,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一族。闻言她完全不介意,拍开柚子的手,“死开啦,我上司还在呢,我说的是真的,我关心工作,但是我更关心美男!” 孔越是韩剧控,听到美男就坐不住了,“什么美男,哪里有美男?” “求我啊求我啊,内部消息。” “切......” “是真的,柏顿下一个项目已经拿到了,就上星期敲定的,昭华你们知道吧,招标方就是昭华。” 何柚点头,“嗯,知道,大公司,龙头企业,柏顿那么牛,看昭华脸色的地方也不少,接触过,然后呢?” “昭华的老总,我看见了,我当时都要晕了,他比......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这个消息,宁嗣音原以为只是几人无聊时消遣的话题,没想到第二周上班的时候,从踏进公司到坐到自己座位上,一路上她听到无数人在聊这个话题,她默默摇摇头,何柚子,这传播八卦的能耐,真的很有姐当年的风范啊。 好看的男人......她见到过,拥有过那样好看的男人,还有哪个男人的美色能让她动容? 别人,她都觉得不能及。 昭华?怪不得听着有些熟悉,晨曦公寓是昭华的产业,这还是裴信扬告诉她的,忽然就有些好奇,打开电脑搜索了关键字。 总裁程昭华,看着确实相貌堂堂,可以想象年轻的时候英俊帅气。她转头看看埋头偷偷吃零食的小钰,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大叔?这大叔也忒叔了点。 她的思想是不是未老先衰了,她怎么都理解不了。 卢山开完例会回来,也召开了部门会议,公布了即将接手昭华项目的消息,这一次将是部门第一次从头到尾跟进项目,卢山很重视,提了许多注意事项之后,又说了一些鼓舞士气之类的话,就散会了。 出来的时候何柚拉住她,“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昭华的老总,递递茶水也行啊。” “不好意思我百度了,你不觉得,昭华的老总,年纪大了些?” “宁副理,你的天线是凹的吗?接收一点业内消息好不好?昭华的头把交椅换人坐了。”说着扭着屁股娉娉婷婷走了。 宁嗣音一脸无辜。 怪我咯,百度的天线是凹的。她其实比较想告诉迷妹们,一般而言,越好看的男人,越有可能喜欢男人。 但作为一个小上司,她是有上司的样子的,平静地看下属讨论八卦而置身事外一派气定神闲,装模作样也算。 可是宁嗣音的装模作样,并没有维持多久。 项目筹备工作开始以后,部门里每一个人都拿到了昭华的资料,小钰和孔越对着资料大呼没有照片不满足的时候,宁嗣音已经呆住了。 何柚见她视线久久地停留在执行总裁资料页,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宁副理,你的花痴级别比小钰还要高啊,没有照片也能发呆啊。” 宁嗣音把资料合上,打开电脑企图让图纸刷新一下视野。何柚见她有些疲乏的样子,不敢再打扰她,满脸忧虑地走了。 平时就觉得费脑的图纸,此时直接就看不明白了,脑海里,适才看到的内容,挥之不去,也就几个字而已,却抓住了她的心脏,揪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执行总裁——程子颐。   ☆、Chapter 42 近日裴信扬感觉宁嗣音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吃午饭的时候,总是看着新闻出神,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只回说天气开始变热,她有些乏。 可是早晨去接她上班的时候,天气明明很清凉,她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细问之下,她已经有一周没有晨跑了,坚持了两个多月的晨跑事业就这么中止了。 这天看到了她明显的黑眼圈,他意识到问题似乎有些严重,“最近很累?需不需要请假休息休息?” 她靠在车座位上,轻轻叹口气,“没事,部门刚起步,事情总是多一些。” 她不愿多说,他也没有再追问。 因为她在项管部,裴信扬对这个部门的动态十分关注,接到了昭阳的单子,公司上下都忙活起来,但是据他所知,项管部一切正常,没有超负荷的工作量。 她有心事,却不与他言说。 这两个月他们几乎朝夕相处,午饭一起在公司吃,晚饭有时候她也会与他一起在外面解决,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看似亲密无间,实际上与他刚回国时并没有太大差别。 他稍微进一步,她就会立刻缩进自己的壳里。极度敏感。 都说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是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二人走得近在公司人尽皆知,公司里有不少关于两人的绯闻,但是两人又都没有正面回应过,有时候两人看起来,又更像只是兄妹关系,让人捉摸不透,宁嗣音现在和裴信扬在公司餐厅一起吃饭已经没有好奇的眼光看过来了,大家已经司空见惯。 柏顿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作为高管,裴信扬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当事人都毫不畏惧,上头也没有责难,那么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这结果倒是如宁嗣音所愿,她知道裴信扬的心意,却从进入柏顿的第一天开始,就公开地与他走得近,如此总比私底下被臆测要好得多。 和昭华的会议被安排在周三早上11点,果然是外企的作风,会议之后有安排午餐。 周三这天,宁嗣音一进公司,就感觉整个公司都鲜亮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穿裙子的女士格外多,几乎没有看到穿制服的,以前台小妹和公关部的几枚花瓶为代表的夺魁大战在柏顿悄无声息的拉开帷幕,自然是为了传说中的昭华的精英男、们。 令宁嗣音感到轻松的是,列席会议的名单里,并没有那个人,她担忧了几个日夜的情况,终究不会出现,她感觉心里的石头重重地落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撑得太久,放下来了竟也还是感觉心口有异样感传来,不明缘由。 一到办公室小钰就冲上来搂着她的胳膊,“宁宁,我特意买的裙子,特意买的限量色口红,还有我的高跟鞋,你看,好不好看?” 宁嗣音重重地点头,小钰瞬间换了一副哭丧的脸,“可是有什么用,程总居然不来,有什么用!” 孔越从电脑前探头出来,“我这几天都没敢熬夜看剧,乖乖睡美容觉,可是有什么用!” “……工作吧。”标准的上司腔调。 何柚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翘着兰花指佯装戏子说:“这种会议,我们这边是总监接待,对方肯定也是总监出马,要想见总裁级别阿,那得是总裁接待的会议,但是总裁接待的会议呢,又怎么会有我们的份?别想了,倒是听说昭华的青年才俊一抓一大把,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见着几个?” 然后这厮忽然回头,冲宁嗣音道:“你就不用来跟我们抢了,你有裴总了。” 宁嗣音失笑,“小心说话,我的饭碗就在你嘴巴边上呢,都要准备掉了。” 柏顿这边出席会议的有公关部和项管部的高层,对方是公关部和市场部高层,合作后的第一次会议,双方都很重视,这个会在柏顿这边开,也是有讲究的,一方面柏顿是承接方,有接受对方检验的义务,也需要就着会议的契机,做东一顿饭局。 会议室是行政部在张罗着布置,从鲜花到茶饮,都十分细致,宁嗣音在做最后的检查,把幻灯片上的内容仔仔细细地又过了一遍,以免出现低级错误。 卢山路过的时候敲了敲她的办公桌,她拿着手头的资料赶紧跟上,两个月下来,她和卢山也有了上下级的默契。 下楼的时候她在阶梯上看到了探头探脑的两个女人,何柚说对了,即便是程总来了,她们也是见不着的。 刚坐了一会儿,公关部的人就已经把人请到了,握手言笑过后会议就正式开始了,宁嗣音站起来分发资料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眼神,齐刷刷地,带着莫名的意味。 她这才注意到坐在靠前位置的大美女,穿着熟悉的纪梵希套装,她下意识看看自己,好囧,撞衫了。 对方是昭华的公关部总监,苏念。适才进门的时候没有发现,是因为两人虽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宁嗣音黑色长直发,衣服搭配白色的细跟鞋,清纯可人,而后者是妩媚的大波浪卷发,搭配黑色的系带高跟鞋,性感迷人。 整个会议下来,宁嗣音都有些心不在焉,在职场交际中,撞衫的事可大可小,尤其对方职位比你高的时候。苏念讲话的时候,她垂着头看文件,躲掉了一些视线。对方显然段位比她要高,不动声色地谈话,气定神闲。 会议接近尾声,对方市场部总监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有些为难地看着苏念,与她耳语了一会儿,苏念冲他笑笑,对柏顿这边的人说:“我们总裁刚巧在附近,这个工程他格外重视,想过来听一听,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卢山的表情有瞬间的惊讶。 临时来人,还是级别高的人,这在企业交往中,往大了说算是不太礼貌的,因为对方可能因此需要临时准备相应的礼节和改变会议档次,造成不便。 “程总在国外多年,不讲究繁文缛节,贵公司要是还要做准备啊,他可要责怪我们公关部外联上传达不清了。” 苏念如此说,柏顿这边再不表态就是不懂世故了,连忙回复:“哪里的话,蓬荜生辉,相信有程总的监督,我们柏顿也能将工程完成得更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再说什么,宁嗣音已经听不见了,她要怎么办?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窜啊窜,把她的脑袋搅得跟浆糊一样。 有男同事撞了撞她的手臂,“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身子热热的,抬手贴近自己的脸,才发现手掌的温度也是高的,两者贴近根本缓解不了脸颊的热度,“没事,有些缺氧。” 呼吸节奏缓慢,甚至时不时停滞,导致缺氧。 随着众人的起立,她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沉稳的,有节奏的,他的脚步声。卢山给迟钝的她使了眼色,她慢慢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有些后悔今天穿了高跟鞋,腿有些软,手臂也有些撑不住,还好此时大家的视线都在会议室门口,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自己,手指在桌面微微颤抖。 程子颐的皮鞋出现她视线里的时候,她别过了眼睛,盯着桌面上的咖啡杯出神。耳边传来双方恭维的声音,别人说几句,他说几个字,他的声音,还是老样子,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低沉的,如厚重的钟磬声,说一个字,敲一下,敲在她慢半拍的心脏上。 终于传来众人抽椅子落座的声音,她手臂一放松,整个人重重地跌在座位上,与此同时,被手臂碰到的咖啡杯一倒,液体顺着桌沿洒在了她的裙子上。首先发出惊呼的不是她,她已经没有太多气力,而是她身边的专员,一个木讷的工科男,一把拽起了宁嗣音,“副理小心,别烫着了。” 这么一来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坐在首位的男人,站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往这边走来。 他不动声色地拿开了专员的手,顺势将她手臂接过来,另一只手拿着纸巾,微微弯下腰将裙子上的咖啡吸干…… 会议室里的空气都静止了,淡定从容的苏念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突变,缓缓起身。 这个动作,如果是由在场的其他任何一个男士做出来,想必都会觉得有些猥琐,但是程子颐做起来,显得大大方方,看着没有没有任何不对劲,如果忽略宁嗣音的眼神的话。 她的眼神,惊恐慌乱,视死如归。 他擦完抬起头,就对上了她的眼睛,然后她感觉他抓着她右臂的手,移到了左边肩膀上,很自然地搭在她肩上,然后对着愣怔的众人微微一笑,“她总是冒冒失失的,在柏顿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吧?” 不顾众人惊讶的神色,他转头过来,轻轻拍了她的脸蛋一下,“愣着干什么?去处理一下。”眼神看着裙子濡湿的地方。 宁嗣音在他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她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脸色煞白的自己,感慨自己真的段位太低,他从容淡定,不动声色就将她努力维持的镇定打碎,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他亲密的举动和言辞让她慌乱不已,原本就是打算借着着个由头躲开他,现在倒是如愿了,只不过过程超乎自己的预料。 她是真的没出息,他对她从来不都是如此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收放自如。但是每一次,她还是会被他给的一点点甜头所引诱,搅得自己心神不宁。 一直待到接到卢山电话她才从洗手间出来。那个人已经提前离开,并不参加中午的午餐会,卢山开着玩笑,责怪她知情不报搞得柏顿这边待客不周,末了他话头一转,“你不用跟着去接待午餐会了,我准假,你回去换衣服再过来上班。” 知情不报?她都知的什么情? 她今天穿的浅色的裙子,情况确实有些惨,回办公室拿了包,她就下楼打车准备回家。 一辆宝蓝色跑车停在她跟前,阳光下反射的光泽让它看起来价值不菲,她正要绕开,到后面去等车,车窗忽然降下来,车身比较矮,她并没有看到驾驶座上的人,继续往后面走,手机却响起来,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愣怔了好一会儿,调了静音将手机扔到包里不再理会。 透过后视镜,驾驶座上的男人将她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迟疑的,悲愤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是下了车,她正在冲出租车招手,眼看就要停在跟前,司机的眼神忽然一变,还没停下来又开走了。 宁嗣音郁闷,拒载,什么情况! 一边吐槽,一边眼神追着车子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男人。 大热的天,他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额角却一点汗渍都没有,而她,裙角沾着咖啡渍,头发还有些凌乱,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的手刚放下,就是他挥手打发走司机的。 “上车。” 命令的语气,让本就郁结的宁嗣音极度反感,她抱着手臂转头,继续等车。他还是足够了解她的,她真正生气的时候不是发火,是一声不吭。看起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你想在这里谈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的同事围观。” 这句话果然奏效,下一秒她已经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把门摔得很响。 中午的交通状况不算好,走走停停,程子颐时不时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女人,倔强得让人头疼。她一直撑着脑袋看着窗外,静若处子,只有胸膛起伏的频率,泄露了她现在的焦急紧张。 宁嗣音只是在想,她是不是应该有出息一回,她惹不起,总还是躲得起的,想了很久她终于平静地开口,“程总如此,意欲何为?” 八个字,像是用了全身的气力。 漫长的红灯刚过去,他开着车,闻言转头看她,“我回来了。” 回来?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去,去干了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知道?一句我回来了,不明不白,打算四两拨千斤到底,她终于转过头来看他,“我们已经分手了,程总不需要向我报备。” “分手?我们什么时候说过分手?” 语气平静,似乎中间没有隔着近半年的时间,只是昨夜分头睡罢了。 确实,他们之间,没有谁说了分手,但那都心照不宣了不是吗?宁嗣音轻哼一声,“那好,那我现在正式宣布一下,程子颐,我们分手了。” 车子忽然一阵急刹,就停在了路中间,沉默良久,程子颐的声音传来,“我准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不准吗?”她忽然像是有了底气,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后面传来鸣笛催促的声音,程子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启动了车子,开的飞快,在她快要受不住的时候又慢下来,车窗降下来,缓解了一点不适感,在簌簌的风声里,她听到他沉静如水的声音,似乎带着冲破她耳膜的力量。 “没有关系,宁嗣音,这次换我追你。”   ☆、Chapter 43 宁嗣音站在801门前,才后知后觉自己鬼使神差地就跟着他下了车,下车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被她下意识甩开,她只记得他忽然有些黯然神伤,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出神,然后淡淡说了一句,“上去吧。” 她就失去思考能力了。 看到他输入指纹,她才发现是换了电子锁,转头看看802,同样。 是换了住客,还是担心她留着钥匙会偷摸回来?她之前还有一点点期待,他能对她有一丝留恋,如今看来他是有啃回头草的意思,但或许只是寂寞难耐荷尔蒙需要地方发泄,而这世上像她这么容易哄的女人并不多。 真是讽刺。她掉头就往电梯走,没走两步手腕被抓住,“换了衣服再走,我记得你中午的时间不多。” 他并不是要与她商量,几乎是拖着她往里走,她刚想发脾气,他像是抓准了时机,放开了她,她以为她会豪迈地掉头就走,但是她却挪不动步子。 801已经不再是那个黑白灰色调的冰冷空间,如果不是那个熟悉的仍旧空着的鱼缸,宁嗣音几乎要以为他们走错了楼层,进了别人的房子。 首先影响判断的,是暖色的基调,大白天的,窗帘紧闭着,原本简单的墙面贴了简单的暖色壁纸,颜色不刺眼,柔和的暖,上头装了吊顶,橙黄色的灯光从四周往中间晕,中心是巴洛克风格的水晶吊灯。原本空荡荡的电视墙,现在被整套齐全的家庭影院所替代,其他家具也全都换了,以奶白色雕花的欧式家具为主,辅之以古朴的装饰品,搭配不突兀,见多了千篇一律的欧式家装,他这里倒显得别有韵味。 还让她误以为走错的原因是格局,客厅明显大了许多,除了房间那边的承重墙没有变动,其他的都像是被打通了重新布局,餐厅就在落地窗边,餐桌上铺着精致的桌布。 大半年过去了,他家重新装修,并不足以让她惊讶,从冷色调变成了暖色调也不足以让她挪不动步子,真正让她失去思考能力的,是这间屋子现在的布置,是她最喜欢的两种家装设计的结合。 而她分明记得,当时看完图纸,她就急匆匆地去了日本,没有来得及告诉设计师,她的想法。 “去换衣服吧,你时间要来不及了,换完我送你回去。”程子颐站在沙发边上,把西装往沙发上随意一扔,一边扯领带一边往她这边走。 宁嗣音不敢看他的眼睛,脑子还在消化他说的话,换衣服,怎么换?她的东西当初她是没有来得及带走,但也都是冬天的衣服。 他越靠越近,她疑问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感觉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发音,眼看他就要贴近自己,她连忙从他身边钻了过去,动作太急,趔趄地停在沙发边上,慌慌张张地回头看他。 程子颐眉头微皱,直直地看着她,四目相对良久,他微微笑起来,抬手按了墙边中央空调的开关键。 “这么紧张?” 宁嗣音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吃不消,慌忙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 程子颐挑挑眉,“房间里有你的衣服,快去换上。” 下午宁嗣音回到公司,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在办公室午休的同事陆续醒来,女生到洗手间补妆,男生大多到茶水间冲杯咖啡提神,鲁鸣和何帆在茶水间里看到吃外卖的宁嗣音,有些惊讶,“副理,您怎么才吃午饭?” “中午回家了,来不及只能随便垫垫肚子。” 鲁鸣眼尖,指着外卖袋子,“凯盛酒店,您这叫随便吃吃?” “啊,哈,正好路过,方便。” “不是吧,这都快到歇业的点了,怕是想吃也难买到的。” “……”宁嗣音吃饱了,收拾了饭盒往办公室走,真令人郁闷,工科男也如此八卦吗? 如果鲁鸣知道这会儿上司这么想自己,一定会崩溃,冤枉,他一点都没往深了想,只是就是论事。 宁嗣音属于惟恐被八卦体质,早上的会议人不多,项管部的,女士就只有自己和何柚,但是那个女人,在八卦领域一人顶仨。 所以看到任何一个人的注视她都觉得眼神不单纯。 比如补妆归来的小钰,一上楼那眼神就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都有些心慌了,小钰趴在她桌子上,“宁宁,早上纪梵希,那是我陪你买的,见证了你忍痛刷卡的画面,现在是香奈儿,今年新款,说,前几天刷卡的时候精彩的表情是不是装的!” “……”还好还好,话题并不是她担心的那一个,“额,a货,a货。” “你以为我看不出正品冒牌啊,我可是火眼金睛。” 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的时候,她还可以公报私仇,“小钰啊,这个图纸你再拿回去看一下,下班前改好拿给我。” “这不是何帆的活儿吗!” “你不是闲着呢么?” “不闲,不闲,我非常忙,我去忙了你找何帆吧。”话音未落,一溜烟跑了。 何柚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娉娉婷婷地走过来,推开卢山办公室门的时候顿了一下,转过头,上下瞄了她一眼,故意抬起手作兰花指,“诶哟,我当这是谁呢,是我何柚院子里的头牌姑娘宁宁啊,”嗲声嗲气过后,忽然换了凶巴巴的语气,“你等着,居然有我不知道的重磅新闻,下班了有你好看的。” “咔嗒”一声,门合上了,宁嗣音不由一颤。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套装裙,很简单的款式,黑白的配色,这些人精,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是在一柜子的衣服里,挑出了最简单、没logo、款式最普通的一套裙子的,与她鞋子的颜色还搭配。想起那一柜子的衣服,她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重重呼出一口气。 衣服都是她的尺码,从裙装到裤装,从休闲装到工作装,应有尽有。她换好出来以后,他瞥了她一眼,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 也不知道是在夸谁。 路上他给她买了吃的,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午饭,在闻到食物香味之前,她完全没有饥饿感。 下车的时候她还是说了声谢谢,但始终没有看他的眼睛,直到踏进公司大门,她才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回头就只看到他的车尾,消失在拐角处。 程子颐在扔下一句话,给她惊起波澜之后,又没有音信了。在恍恍惚惚过了几天紧张的日子以后,还是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她才慢慢放松下来。但是睡前看看手机的习惯,似乎透露了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 何柚那天晚上与她一起吃饭,一反常态地,没有嘻皮笑脸,刚坐下来她就问她,“说吧,怎么回事?曾经沧海?” 宁嗣音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程子颐。 会议室那天,也许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程子颐的动作上,何柚当时也是的,但是后来她注意到了宁嗣音的表情,以及她推开门出去的时候,捂着胸口的手。 直到后来菜都上齐了,两人也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宁嗣音才决定,跟何柚说说,她的曾经沧海。避开了程子颐的身份,说了两人之间追与被追的故事。说完她愣怔了好一会儿,原来在她心里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也就三两句就说完了。 何柚说了很多委婉的话,但最后宁嗣音让她直截了当的告诉自己,她的想法,何柚放下刀叉,看着宁嗣音的眼睛,“宁宁,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上一个女人,不可能像他这样,吊着你让你爱不得恨也不得,而他自己,收放自如。” 周五的下午,办公室里开始开始躁动,每个星期都是如此,宁嗣音已经习惯。忙活了一周,每个人对即将到来的周末都期待不已,都说上班族最喜欢的不是周六周日,而是周五,那种期待周末的心情比真正利用周末还令人愉悦,虽然作为单身狗、们,项管部的众位,周末大多都是在睡觉度过的。 宁嗣音还在检查下面交上来的图样,确认没有问题才发给卢山,裴信扬约了她晚上一起吃饭,他刚出差回来,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她欣然答应。 裴信扬走上楼梯的时候,孔越在那边叫她,“副理,裴总来啦。” 她看过去,他已经快到跟前,看到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有她桌面还摊着一堆文件,他开玩笑道:“宁副经理,这都要下班了,还那么拼呐,卢总知道吗?” 她也笑,边站起来收拾东西边说:“小喽啰杂事多,哪像裴总您,出差回来还有半天假可以享受。” “行了别贫了,让你宰,想吃什么?” 他们驱车去了b市有名的棒子聚集地,中海道。 宁嗣音最近,格外喜欢吃炸鸡。小区附近叫的外卖,都不如中海道的韩国餐厅做的好吃。裴信扬刚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愣了一下,上下扫了她一眼,“这么说最近吃了不少,怎么没见胖?” 他一句玩笑话,宁嗣音却脸色一变,沉默了。她确实是没有出息,反复提醒自己不要过去过于在意那个人的话,但越提醒,就越想,就越在意,许是心情所致,这几天胃口时好时坏,特别饿的时候猛吃,然后吃完了会吐,不饿的时候,整天都没有进食。想来是肠胃不太健康。 周五店里人很多,需要排号,两人坐在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裴信扬抱怨近来出差的次数多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好好陪她吃饭了,她觉得他话头有些不太对劲,赶紧打住,“出差,就当是公费旅游呗,我想去还轮不上我呢。” “我只是不愿意离开你太久,总觉得不放心。” “……”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手机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看起来是座机,像极了拉保险的,但现在她急需一个借口打断这段对话,于是接起来。那边却是她熟悉的声音,“小天回国了,他很想见见你。” 捂着手机,她对裴信扬示意抱歉,走远了些才说:“有什么事么?” 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除夕那件事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也没有再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想见一个人需要理由?” “我现在没空,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 “和谁?” “你管不着。” “男人?” 她沉默,他叹着气,“也是我,想见你。” “……”她忽然想起什么,脾气说来就来,冲着那头说道:“你想见就见,你不想见就不见?我宁嗣音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么?” 雄赳赳的语气,掩盖了心脏极速跳动的声音。 然后她趁着底气还在,匆匆挂断了电话。   ☆、Chapter 44 程子颐看着忽然挂断的手机,眉头紧皱,抄起桌上的钥匙往外走。 周五饭点,b市的交通陷入滞胀,程子颐有些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前面的司机骂骂咧咧地探出头来,在看见车牌的一瞬间偃旗息鼓。手机上的红点点一直没有动过,一个半小时了,也就意味着,那个女人,和裴信扬吃个饭吃了一个半小时! 吃这么久,相谈甚欢? 太阳穴突突地疼,抬手按了按,更是烦躁了些。楚天的脑部神经问题在国内得不到解决,他便安排了他出国治疗,过程还算顺利,治疗期间方琴在美国陪着他,但是他还是依赖程子颐多一些,程子颐就趁着他状况良好,把他接回国呆一段时间。刚回来时差还没倒好,睡眠不足以至于精神状态有些萎靡。 这姑娘火气不小,有些难搞。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竟无意间给了她这样的错觉。他从未如此接近一个女生,一切言行都是源自本能,他想要她,就想办法把她就在身边,他担心她的安危,就只能把她暂时推开,他看到她的眼睛,就沉沦,他看到她的唇,就想亲吻。一切都是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一切随心。 是怎样开始在意这个女孩子的?程子颐想不出一个导火线,似乎感情来得非常自然,他也没有特意去发掘,现在才发现一切已经无处可寻。 母亲托他照顾好友的女儿,遂将她的家庭信息一一告知,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宁仲文,刘妈去世的时候,告诉过他的楚天生父的名字,就是宁仲文。这个名字不算独特,但是如果要说是学考古的,到陕西去考察过的,估计就只有这一个。 他很想知道,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不认,当作从未出现过的父亲,会是怎样的父亲! 而在他与宁嗣音的通话中,言辞间流露出的父爱让程子颐都有些羡慕,他并不冷血,只是没有分一点温度给楚天。 父女俩每日都要通越洋电话,内容琐碎得他都有些厌烦,但是女生软软糯糯的声音,总是让他忍不住多听一会儿。这个女生,大概是他认识的,最笨的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能拿到斯坦福交换生的名额。 同学打电话问借钱,二话不说就给人打钱,等到了还钱时间对方不归还也不会催,父母打电话来问生活费的情况,就谎称自己还有钱,转头只能和闺蜜哭诉每天都吃泡面。 朋友要去约会,论文没写完,二话不说就接了写论文的活,硬是给自己整出两套相同论题不同论断的论文来,整个人像是精神分裂。 懒出门,常常吃外卖,每次叫披萨都点三人份,然后问对方要三副餐具,最后跟闺蜜视频聊天,告诉闺蜜自己一个人吃了三份。 学不会拒绝,留学生大都寂寞难耐,被约了一次知道对方动机不纯,所以接下来每一次都装作来大姨妈。 …… 那段时间他觉得他近乎变态,带着耳机就默默发笑,感觉听着她打电话,他就已经参与了她全部的人生。很诡异,也很奇妙。 听到她要去坎昆度假,莫名地感觉慌乱,那场悲剧历历在目,他鬼使神差地跟随着她的路线…… 她学期结束准备回国,他辞掉了协会的职务早她一步回国,他想回来看看楚天,当时他是这样的。但是当她的电话打来,他却犹豫了许久不肯接听,那种感觉很微妙,他听了大半年她的声音,如今就要面对面,冷峻如程子颐,也感到了紧张,他是真的紧张。 他知道她最害怕等电梯,这是她与邓冉提起过的,于是黑了电梯的系统,只要他在家里,看到她出现在小区门口,就会控制好电梯,停在一楼等她,她早上九点上班八点半出门,那么八点半电梯一定会停在八楼,谁按都没有用…… 他知道她好奇自己,所以甘愿出现在她眼前…… 他真的不清楚,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他就是这么做了,心甘情愿。 她刚刚说她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这个形容词不准确,但是名词勉强用对了。 他确实已经偷偷宠她很久了。 吃完饭裴信扬建议去看电影,说是新上映的一部片子,是他追了很久的美剧的剧场版。宁嗣音被饭前那通电话影响,到现在心情也还不是很好,回家一个人对着漫长的夜,不知道又要胡思乱想什么了。她已经许久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这部剧她也看过,动作片,感情戏很少不会碰雷区,于是答应。 电影院就在炸鸡店对面的商场里,这一片商圈一直繁华热闹,周末更甚,此时从店里出来,走在路上几乎是人贴着人。裴信扬站在她左侧给她挡着人,她站在他右后方,猝不及防被抓住了手腕,“人太多,你跟着我走。” 他的手掌与那个人不同,更宽大些,手指也没有那个人纤长,温度…… 她还是挣开了,习惯是可怕的东西,她适应了那个人的温度,就难以去真正感知他的温度。如此甚是不公平,却又无可奈何。 裴信扬明显愣了一下,两人已经走到电影院门前,他很快恢复正常,笑笑说:“我去买票,你在这边坐着等我一下。” “好。” 电影院也是人满为患,她在环形长沙发上找了个空座坐着等他,身边都是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她才惊觉,这个选择似乎不够正确。往售票处看去,已经看不到裴信扬的影子,他被淹没在人群里。 然而此时推开影院的玻璃门走进来的男人,占据了她的视野。在人来人往的影厅里,他仍旧显得鹤立鸡群,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抬起头,第一眼就捉住了她慌乱的眼睛。他不紧不慢,穿过人群,信步走到她跟前。 “想看什么?” 身边的情侣也看过来,毫不掩饰打量的视线。 这语气,似乎她本就是在这等他似的,他出现在这里,她在想自己的电话是不是又被他监听了,但是从下班到现在,她只与他一人通过电话,没有向谁说过自己在中海道,更何况自己已经换了场。 见她讷讷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以为她是在用沉默抗拒,颇无奈地叹了口气,蹲在她面前,歪着头看她的表情。 她抬起头来与他平视,眼角余光略过人群,看到有不少视线投过来。他此时蹲在她面前,抬起手揉了揉她头顶,嘴角挂着微笑,看起来温和极了。他就是用这样虚伪的温柔欺骗广大女性同胞的,宁嗣音偏过头拍掉他的手,“程总自重。” 排队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裴信扬从人群里钻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手里拿着钱包,一声音音就隐没在嘴边。 程子颐,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业内他的名字已经无人不晓。 宁嗣音连忙起身,越过程子颐走到裴信扬跟前,“买到了?几点的场?” 她身后的程子颐缓缓起身,微微皱着眉,就这么看着她,和他。 “没票了,今天的场次全都卖完了,就五分钟前我在机子上还看到很多余票。” “这么火爆?”说完她忽然就想起来什么,缓缓转身,看到了身后的男人,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卑鄙。”她冲他无声地做口型,转身对裴信扬笑得很甜,“没关系我们到别的影院看看,我今晚很有空。” 然后她拽着裴信扬的手臂往门口走,没有再看程子颐一眼。 刚出门,一群适才排队买不到票的人,也纷纷涌出。 “虽然买不到票很生气,但是君子成人之美,我觉得这样的求婚也好浪漫,少女心炸裂了~” “嗯,也羡慕,听说两人是在这个影院认识的,今天又是在一起的几周年纪念日来着,所以男生包场了,我看这求婚有戏。” “不过,包场不提前说,这挺坑的。” 宁嗣音顿住脚步,静静地听着。回头看,那个人已经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了那个高大俊朗的身影。 上了车裴信扬问她有没有喜欢的影院,她靠在椅背,脸色不是很好看,“裴大哥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了。” 裴信扬微怔,慢慢扯出一抹微笑,“好。” 一路上两人无话,脑海中却是相同的画面。 他回国后,宁嗣音的态度让他想过,她心里或许有人,那个人还曾带给过她伤害。今天见到程子颐,直觉告诉他,程子颐就是那个人。一切如此不可思议。 宁嗣音很努力,还是扫不去他的身影,他适才蹲在自己面前冲自己笑,伸手揉她的脑袋,她感觉他指尖的触感,她现在还记得。 以为是他黑掉了系统,或者财大气粗的买了所有的电影票,所以报复一般地投入裴信扬的怀抱,她着实还是幼稚,面对他总是失去思考能力,不见一点从容淡定。 有什么办法呢?从他出现以后,她一直就是这么乱糟糟的。 次日宁嗣音起了个大早,一夜难眠,凌晨才睡下居然七点不到就自然醒,想来是困极了反而精神,她竟也不觉得乏,打开窗帘晨光就洒进来,有些老旧的玻璃窗雾蒙蒙的,也还是可以隔着它感觉到清晨的舒爽。 很久没有晨跑了,路上的老大爷看见她,隔老远的就跟她打招呼,跑到她身边见她气喘吁吁地还调侃她,这是不坚持的后果。是啊,确实感觉吃力了很多,平时能绕着公园跑两圈,现在一圈下来已经很疲累了,眼皮有些沉,脑袋也有些晕,大概是呼吸跟不上有些缺氧,于是掉头跑回小区。 看到楼道口站着的那个人,她以为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程子颐抬起头,往她的方向走,没一会儿就站在她跟前。 她脸蛋红扑扑的,额角头发被汗水浸湿,乱七八糟的,他用手背给她擦了擦汗,又给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才慢慢开口,“看起来有些低血糖,去洗个澡,我带你去吃早餐。” 声音低低地,温柔得不像话。   ☆、Chapter 45 宁嗣音一直喜欢吃中式早餐,尤其喜欢吃豆浆油条,对于油条她也很挑,不喜欢吃那种机器炸出来匀称的所谓的健康油条,喜欢吃人工制作的肥肥大大的油条,咬起来油花四溅,程子颐以前看到她吃总是皱眉,然后告诉她下不为例。那时候她常常吐槽他瞎讲究,明明是一个叫快餐外卖的宅男。他也懒得解释那都是楚天点的,有时候人间烟火一些,感觉也不错。 他今天主动带着她,到q大西门后的小摊上吃早餐,自己也点了与她一样的豆浆油条,只不过是让老板给剪成一段一段的方便食用。宁嗣音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喜欢的,我都会尝试。”然后把一段油条往嘴里塞,表情有些微妙。 宁嗣音低头喝豆浆,觉得糖加多了,似乎过于甜了些,她手一顿,他便抬头问,“怎么了?” “甜得过分了些。”她说了今天早上的第一句话,语气有些闷闷的。 “是么,我尝尝。”说着拿起她的勺子舀了一勺往嘴里送,有模有样地品味了一会儿,末了缓缓抬眼,“大概是你心情所致,这是原味。” “……’’一本正经地不正经,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 她脸微红,连忙低头,他刚刚拿的是她的勺子。 “现在才害羞会不会迟了些?”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她有些想拍桌子走人了,这人直截了当得过分。不过似乎有道理,她有什么好害羞的,睡都睡过了!想到这她莫名地就有了底气,“害羞这个东西我现在没有,当年都喂狗了。” 被拐弯抹角的骂了,程子颐的心情却不错。回来以后见她,她总是一副正经白领的模样,这下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宁嗣音。 她看他忽然笑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漫上心头,她夹起半根油条,啃的香,不再看他的眼睛。 吃完早餐往回走,她发现路线不对,“送我回家。” “昨晚电影没看,现在我陪你看?” 他一直是这样,言行举止过于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似乎两人还是男女朋友的亲密关系,这实在令人愤而不能,心里憋屈,一口气堵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很想大声问问他凭什么,但是想想自己不争气的表现,总是狠不下心拒绝,她又不想再争,“我周末需要休息,我很累了。” “送我回家,拜托你。”她更想拜托的是,不要再招惹她,在明知她完全没有抵抗力的情况下。 车子在前方掉了个头。 宁嗣音窝在座位里,一声不吭地看着窗外。 车子缓缓停稳,她看着熟悉的小区大门,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她面色有些沉郁,“你到了,那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他却没有打开车门锁,她回头,他凑近,捉住了她的手,“上去看看你的房子,满不满意,都给以政一个回复。” 以政?宁嗣音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个外科手术做得最好的设计师。时间隔得太久她已经快忘了,真正是恍如隔世,但是他的房子如今已经与她无关,“程总自己家,想装成什么样就什么样,与我无关。” “它现在在你名下。” 她忽然就笑起来,“呵,有意思,您可真是豪掷千金,”她转过来头来,直视他的眼睛,“程子颐,我稀罕过你的这些东西么,你没有这些的时候,我屁颠屁颠地跟在你后面,你说一就是一,你说二就是二,如今你摇身一变,家财万贯,居然还要如此取悦我?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是还没有玩够追赶游戏还是没有享受够我言听计从崇拜你的感觉?” 她字字句句都带着针,完全误解他的用意,程子颐微微皱眉,他不善解释,也不擅长哄女孩子,此时静默着,竟没有了主意。 “让我下车!” “音音,不闹好不好?”有些无奈的语气。 “闹?有意思。从头到尾,认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究竟是谁将这段感情当成闹剧你自己清楚,又是谁在我开始新感情的时候又要冒出来闹一出?” 他抓着她手腕的手越来越紧,弄得她都有些疼了,他脸色阴沉沉的,一顿一顿地问:“新感情?” 她沉默。 “裴信扬?你喜欢他?”沉稳如程子颐,声音里不可控制地带着颤。 她仍旧是沉默,别过脸看着窗外,在他手掌里挣扎的手腕也不再动,像是无声的抗拒,程子颐只感觉血气忽然尽数上涌,他有了一种称之为愤怒的情绪,这与他那时在门口看到她乘裴信扬的车时的情绪如出一辙。 “你说,你喜欢他,亲口告诉我,说!” 最后那一声,冷冽愤恨,宁嗣音不自禁颤了一下,被他的音量声调吓到,那种酸酸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他凭什么凶她?在他如此负她之后,他凭什么凶她? 女人,能容能忍不能受骗,她能忍他性格冷淡不会甜言蜜语,她能容他从未敞开心扉坦诚相待,但是她不能容忍,他骗了她。 有时候她回想起来,甚至天真的希望他能骗她一辈子,但是他连这也不屑于做,如果那时候,他在电话里回答他没有,他没有目的不纯,他真心喜欢她,那么她一定会无视那些真相继续呆在他编制的谎言世界里。但是他没有。 最悲哀不过,她发现他不爱她。 如今他有什么理由,什么资格对她的生活,她的感情指手画脚? 汽车冷气呼呼地吹着,她觉得有些冷了,只想早点离开这,离开这个总也让她失控的人。 “是,我喜欢他,比起你的冷淡寡言,我更喜欢他,他给我甜蜜的恋爱体验,是你给不了的。”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程子颐的手慢慢放开她,忽然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她再一次被吓到,抓着安全带,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盛怒之中的男人,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她的小动作尽数装进眼底。 车子忽然启动,开得飞快,宁嗣音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下一秒就变成车下亡魂,他控制着车子穿梭在车流中,将跑车的良好性能发挥到了极致,没让她有机会和死神交流,倒是让她体验了一把城市飙车的感觉,她刚开始还心有余力观察着路边惊呆的看客,后来越开越快,在急速闯了一次红灯之后,宁嗣音闭着眼睛看都不敢再看, 忽然一阵急刹,伴随着他冰冻三尺的声音,“下车!” 她惊魂未定,他再一次下逐客令,“下车!” 门锁“咔嗒”一声,点醒了惶恐的宁嗣音,她看看外头熟悉的楼道,意识到已经到自己楼下,连忙解了安全带,飞快地下了车,然后飞快地往楼道走,没敢再看他一眼。 刚踏上楼梯,就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甩尾声,下意识转头看,他的车子急速驶离她的视野。 周一宁嗣音打了很重的遮瑕膏,仍旧遮不住她的黑眼圈,于是就顶着一对熊猫眼接受了办公室众人的围观。 “宁宁,你和楼下公关部养的那对金鱼长得真像。”孔越指着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说。 “裴总回来了你周末应该过得很滋润才对,怎么一副......啊,我错了我错了,正是裴总回来了所以你……”小钰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此语一出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看了过来,几个大男人也捂着嘴笑。 “得了吧,赶紧工作,瞎猜什么呢?” 几人笑着,作鸟兽散。 何柚总是总结的那一个,幸灾乐祸地凑到她耳边,“曾经沧海?”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宁嗣音收到了一束花,一束黄玫瑰。她当时在卢山办公室里,是小钰在外边帮忙接收的,所以她一出来看到众人目光都在她身上,有些惶恐,“干嘛?” “黄玫瑰,道歉,是谁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要用这种方式道歉?” “这个牌子的花,一生只送一个人……哦......” “一朵顶一束。” “八卦的味道怎么如此好闻。” 宁嗣音绕过配合默契的两人,看到了办公桌上黄灿灿的花。 “没有卡片,没有留言,唯一能知道的信息就是,花很贵。” 她一个眼神看过去,两人瞬间闭嘴,回到办公桌收拾东西准备下楼吃饭。宁嗣音看着精美的盒子,扶额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整周,每天中午都有人送花来,不一样的颜色,都是玫瑰花。这下没人再去猜什么花语,只是知道了宁副理有一个壕无人性的追求者,天天送名贵鲜花。 “一束差不多顶我一月工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宁宁,招了吧,谁呀!” 每天中午必备的饭间话题,宁嗣音听都听乏了,每一次还是不厌其烦地解释,“没有卡片,我又不是神我怎么知道?” 收到几对白眼。 再与裴信扬一起吃饭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他频繁出差,每次匆匆回公司,都能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大概是他与她的关系摆在那里,有关于她的,总有好事者想办法传到他的耳朵里,有些事他猜得到一些,不敢问,也没立场。 宁嗣音在公司餐厅看到他与另一位高层在吃饭,边上还有位置,于是过去打招呼,在他边上坐了下来。那位市场部总监很自作聪明地,匆匆吃完就告辞了。 她回想起来那日莫名其妙算是放了他鸽子,怎么都不是个事,总想着找机会当面说一说却一直没机会,这一拖就是半个多月,如今更是不知道怎么提,她刚想着如何开口,裴信扬看看她打的菜,笑了笑,“这么挑食怎么行?听说你们部门最近忙疯了。” 她一愣,看着他的笑脸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啊,是挺忙的,你不也是么,空中飞人,多久没见你了。” “那你想我吗?” 她心口一咯噔,刚夹上来的肉片又掉回盘子里,裴信扬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冲她笑,“诶,这反应,我太失望了啊,好歹还是饭友。” 宁嗣音扒着饭,无比后悔,是脑抽了要坐过来吧。到最后她还是提议,“那个,裴大哥,你这周末在b市吧,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赔罪。” “赔罪?你何罪之有啊?行啦,你还是留着精力应付昭阳那边的饭局吧,他们公司下周不是要请你们部门吃饭?况且我这周末还真不在。” 他不说她都忘了这茬了,这饭局来得奇怪,不是庆功也不是合作交流,而是私人组织的,相当于联谊一样的饭局。昭阳的公关部和行政部,和柏顿这边的项管部和工程部。据说是昭阳公关部总监苏念亲自组织的,对方女性占大多数,柏顿是男性占大多数,可以算是互通有无。 作为男性居多的这边的女性,宁嗣音对这样的聚会一点兴致都没有,但是为了两个公司的友好往来,就连上头都下令了,单身的,必须去。 想到昭阳她就头疼。   ☆、Chapter 47 但是显然她的运气走到了尽头,这一轮被喝酒的人大都是昭华的人,昭华一众大都是女生,每次要喝酒必叫陪酒员,出来玩就不能太拘束,她喊出第一声谢谢老板之后,之后就自然了许多,大家都是玩多了的人,根本没看出她那点小心思。她只能感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一轮终于结束,她有些晕乎地说,“终于结束了。” 苏念朝她走过来,“宁副理,这个牌是得等到下一个陪酒员出现才能下岗的。” 宁嗣音在心底哀嚎。 开始下一轮发牌,孔越翻了翻自己的牌,又翻了翻宁嗣音的,眼神一变,凑到她耳边,“宁宁我跟你换。” 宁嗣音还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牌被她抽走,孔越刚要将另一张牌塞进她手里,苏念的眼神扫过来,“哦?不能换牌哦这算作弊的宁副理。” 特意点了她的名,使得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这边看过来。 孔越瘪瘪嘴,将牌还给宁嗣音,宁嗣音看了看她的眼神,心里有不详的预感,慢慢捻起牌的一角,眼皮缓缓抬起,无语状。 黑色的黑桃2. 宁嗣音往身后沙发重重一躺,天要绝她! 她已经喝了太多,有男士要放水,没有叫陪酒员,苏念就敲着桌子提醒,“嘿,叫陪酒员呀,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于是在起哄声下男人又大呼,“陪酒员!” 何柚扯下宁嗣音的袖子,站了起来,“我们副理喝太多了,她不太能喝,我代她喝。” “这怎么能行呀,游戏嘛,玩得就是一个开心,愿赌得服输不是?”苏念此言一出,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些,大家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 宁嗣音拍着桌子站起来,举着杯子就往嘴里倒。好事的人又开始鼓掌欢呼,直呼爽快,孔越凑过来告诉她那个女人就是昭华的行政部经理,果然是好事的师姐。 好不容易又一轮过去,就连何帆都凑过来问她是不是还行。宁嗣音不是逞强的人,她现在除了肚子胀,有些晕,还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比如呕吐感,暂时还没有出现。于是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 再下一轮,拿到方片2的时候,宁嗣音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发牌的苏念,后者挑挑眉,“这么啦宁副理?” 宁嗣音将牌翻出来,身边的人凑过来,“怎么可能这么巧,又是2.” 那边昭华的人忽然以开玩笑的语气叫唤道,“不是吧宁副理今晚是小姐命啊?” 此言一出大家都是一愣,何柚气势汹汹地正要干一架,宁嗣音拉住她,缓缓冲那歌女生说道:“我成不了真的小姐,当然你们也成不了真的老板,所以说游戏嘛,大家开心就好。” 然后她拿着8号牌,“我要上厕所。” 说着就要跨过人群出去,苏念也站了起来,“诶?其他人有8都能上厕所的,陪酒员是不能的,这是游戏规则。” 宁嗣音盯着苏念的眼睛,对方眼底的捉弄已经毫不掩饰,宁嗣音捂着嘴,“我恶心得想吐。”然后冲出了包厢。 一把凉水扑在脸上,她才微微清醒了些,但是还是犯晕,怎么晃也晃不清明,忽然镜子里出现了一抹红色身影,来人在她身边洗着手,然后轻轻吐出一句问候,听起来却刺耳极了,“宁副理还好吗?” “托苏总的福,还没死。”没有人在,她一点都不愿意保持表面和善,她运气再差也不可能三次拿到陪酒员的牌,她不敢说十分肯定,也有八分把握,是眼前这位发牌员做的手脚。 “还算聪明。”苏念毫不掩饰,大方承认,似乎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宁嗣音就不明白了,“刚相识罢了,一次撞衫你至于?”说完她已经不想再看她的嘴脸,转身就要走。 苏念在身后叫住她,“宁嗣音,程子颐不是你能玩得起的人,离他远一点。” 宁嗣音脚步顿住,沉默许久才缓缓转身,对着高傲但其实毫无自信的女人说:“不好意思,我也正有此意,那请你转告程总,不要每天给我送花,非常庸俗,非常幼稚。” 说完她转身就走,毫不意外地听到了苏念抓狂失控的声音。 回到包厢,何柚和孔越正和那边的男士玩骰子,看起来玩的很开心,小钰靠在沙发角落,已经睡着了,她怎么也得与人说一声才好走,于是就坐在小钰身边,等着何柚玩完这局。 但是一坐下来,身子那疲乏的劲儿就上来了,感觉整个人都沉沉的,眼皮也越来越重,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一个女人的声音里,“苏姐,回来啦?” 苏念,这个女人,为什么找自己的不痛快,过分,他程子颐关她屁事,他惹的桃花债自己不解决,都跑到她这里来闹了,他是她谁啊,直接干涉她的生活也就算了,现在还间接影响她的人际交往,莫名其妙被人摆了一道,她真的十分不爽! 忽然就很想起来战斗,但是眼皮怎么那么沉,怎么睁不开,意识也越来越不坚定,似乎要沉下去了,要睡了...... 程子颐在拨打了五次宁嗣音电话打不通之后,推门走进了包厢,一眼就看到了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头还搭在了身边同样沉睡的男同事肩上,他眉头紧紧皱着,打开了包厢的大灯。 他一推门进来的时候,包厢顿时就安静了,昭华的都认识他,一下子就禁了声,柏顿有一些不认识他的,也被男人的气场影响到,竟也停下手中的游戏,纷纷注目。灯一打开,更是鸦雀无声。 何柚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她转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苏念,轻轻嗤笑,这下有好戏看了。 程子颐只是看着宁嗣音的方向,并不说什么话,苏念朝他走过去,心里打着鼓,还是要在一众下属面前保持形象,她冲他笑笑,“子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国外么?这边还没有结束但我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 程子颐瞥了她一眼,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越过她朝宁嗣音走去。 他轻轻抬起她的头,那位沉睡的男同事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男人,正要惊呼,被程子颐一个眼神吓得打住,灰溜溜地往沙发另一侧窜。 程子颐坐到她旁边,捧着她的脸,轻轻拍拍她,“宝宝,醒了。” 宁嗣音嘟囔了一声,往他怀里窜,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搂着他的手臂把头枕在他臂弯,仍旧闭着眼,满足的样子。 程子颐微微失笑,低着头看着她,“回家了,嗯?” 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凑近,几乎贴近她的唇,闻到了浓浓的酒味,眉头微微皱着,抬起了头,“她怎么喝成这样?” 眼神对着苏念。瞬间就不一样了,适才那温柔如水似乎只是众人的幻觉,这般冷冽若寒冰才是程子颐。 苏念抱着手臂,维持仅有的一点骄傲,没有人知道她手臂下的手指头都在打折颤,她慢慢地吸气,才开口,“玩游戏输了。” 他眼神往旁边移动,所到之处,都是躲闪的眼睛,大家都不敢得罪苏念,更不敢骗他,于是只能不看他,他已经大概明了,对着那抹红的刺眼的身影,一字一顿道:“苏念,你最好祈祷她只是睡着了。” 气氛更冷了一些,有人撞到了筛盅,一颗颗骰子掉落在地,滴答滴答地跳着,声音听着莫名的像是夺命摆钟。 程子颐收回眼神,慢慢移动着某人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的胸口,然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忽然腾空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失去了安全感,意识迷迷糊糊地,眼睛缓缓睁开,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像。 漂亮的额头,一对剑眉,英挺的鼻子,薄唇。她有些疑惑,怎么见到了这个人渣,“程子颐,人渣!” 何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大的声音,却打破了一室的寂静,程子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送花,庸俗。” 众人的下巴快到贴到地板上了,程子颐抿着唇,抱着某人,好脾气地等她控诉完。 “烂桃花!过分!臭脸!”她已经语无伦次,他却只是看着她,一声不吭。 宁嗣音想,这个人完全没有反抗,她一定是在做梦,对,这么晕,一定是梦。反正是做梦,那好像可以打一下泄愤。这回众人的下巴真的掉到了地上。宁嗣音手一挥,一个巴掌拍在了程子颐的脸上。她没有什么力气,此时昏沉着更是鸡蛋碰石头,但在寂静的包厢里,声音还是格外......骇人。 程子颐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给人免费演戏看,又腾不出手来控制她胡乱挥舞的手,只好垂首下来,重重地啃了她的下巴,“胡闹!” 宁嗣音醒了。 程子颐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将她抱稳了就往包厢外走。 包厢里炸开了锅。 “我的娘亲啊当众强吻。” “程总原来会笑。” “宁副理是我偶像。” “程总来了我们还有什么泡妞的机会?” “原来我每天都看着程总送的花。” “别说了,苏总还在呢......”   ☆、Chapter 48 走廊里没什么人,宁嗣音的脑袋扭扭捏捏地不肯朝向他,但还是从廊壁的镜面上看到了侧脸冷峻的程子颐,以及张牙舞爪的自己。 服务生走过的时候,恭敬地站在一旁给程子颐你让路,每当这个时候,他怀里的女人就会消停一下,把脑袋埋进他怀里,他满意地勾勾唇角。 宁嗣音挣扎的时候,总担心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去,看到有人她只觉得丢脸,恨不得把钻进地底下去。 到楼下谢昱迎上来,开了后座的门,程子颐把她放到座位上,绕到另一边上了车,刚坐稳就听到她嚣张跋扈的声音,“你这是绑架,放我下去!” 谢昱在前座,不厚道地笑了。程子颐透过后视镜给了不要命的谢昱一个眼神,后者立即禁了声,车子缓缓驶出。 程子颐一把扣住宁嗣音的手腕,微微用力她就倒在他怀里,她的脑袋还昏沉得很,上了车更是晕眩,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身子一翻,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后座的扶手被抽走了,空间很大,此时她已经能屈腿躺下。 他身子一侧,微微躺过来,伸手脱掉了她的高跟鞋,然后捉住她的脚踝把她的腿抬到座位上,这才坐直了,低头看着她。 宁嗣音愣怔着,脚踝那里,他指尖的温度久久不散,有些冰凉。他刚刚脱鞋子的动作,很轻,她甚至能感觉高跟鞋缓缓脱离自己的脚,然后他的手掌就包裹了她的脚踝…… 这么一愣神间,程子颐已经调整姿势把她抱好,两手环着,像极了抱婴儿的姿势。 “不是很瞌睡?睡一会儿。”他低着头,说得很小声。宁嗣音微张着嘴唇,目光呆滞,程子颐一个没忍住,缓缓凑了上去。 他凑近,她便下意识闭了眼睛,感觉他的唇瓣贴着她的,缓缓压下来,软软糯糯的,微微退开,再含住了她的,湿湿热热的。 熟悉的,又陌生的触感。 她安静了。 直到他已经放开她,她还是闭着眼,乖巧地躺在他怀里,只有一只手泄露了她的情绪。她的左手,攥着他胸前的衬衫,紧紧的。 他的怀抱,和他的亲吻一样,让人难以拒绝,莫名的安全感让人不愿抽离,可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一切理由的亲吻,一切理由的拥抱,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他不是她的良人,她也不是他非要不可的唯一,她不想要如此不纯粹的情感,不想单方面痴恋单方面付出,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理智得可怕,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比如现在,她的理智战胜不了感性,她就想装一次酒后乱性,放纵一回。 她坐车本就容易瞌睡,在酒精的作用下,更是昏昏欲睡,车子还没驶入主干道,她就已经在摇摇晃晃中睡去。程子颐感觉她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慢慢放松,怕掉下来的时候她自己把自己给弄醒了,就轻轻捉住了她的手,慢慢将之抽离,合在自己手心,安稳地放在她腿侧。 谢昱从后视镜里,看着程子颐的小心翼翼,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哪曾想程子颐像是长了天眼,忽然就抬头,谢昱慌忙躲开,还是躲不过,程子颐放低了音量,“你很有意见?” “没,没有。” 能看着老板渐渐走向丧权辱国,他感觉自己十分幸运! 车子驶进小区门的时候,经过减速带,即使谢昱已经很小心,还是避免不了颠簸,宁嗣音微微动了一下,程子颐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这个动作安抚了她,她往他怀里钻着,接着睡得香甜。这回谢昱不敢看太久,瞥了一眼就连忙别过眼睛去。 程子颐出声,“送花真的很俗?” 谢昱一顿,愣怔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冒着得罪老板的危险老实说:“每个女孩子都喜欢花,但是送花之后得有后续动作,该道歉还得道,该解释还得解释,单纯送花,感觉比较……” 他点到为止,其实也是想不到什么措辞了,他内心想接的词是——猥琐,但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程子颐陷入沉思,车子已经安稳停在停车场电梯口,他还没油动静,谢昱只好硬着头皮提醒,“老板,到了。” “你把车子停好,待会儿送钥匙给我,顺便出门买几盒酸奶,明天你就不用过来了。” “好的,嗯,酸奶?” “稠的,红枣味,她醒来会想喝。” “……”丧权辱国还要带上他! 宁嗣音是被渴醒的,首先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被子的触感,她家里的被套是缎面的,触感滑溜溜的,现在的触感分明是棉质的柔软。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陌生的环境。 欧式的家具,精致低调的装饰品,花纹复杂的吊顶,她猛地坐起来,被子滑落,她下意识低头,丝绸吊带睡裙!而自己的胸口往下的位置,青青紫紫,见证着令人羞耻的一些事情。 脑袋里一些片段串联起来,她仰天长啸,重重地倒回床上,扯着被子蒙住头,在里头打滚,咿咿呀呀的哼唧,肠子都要悔青了,酒后乱性什么的,真不能装,弄假成真了。 等到在被子里头憋得透不过气,她才一把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刚睁眼就对上了剑眉下深邃的眼,他一只手撑在床头,正俯身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她一愣,猛地抓住被子,要再次蒙住头。 程子颐却一把拉住被子,轻轻笑起来,“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宁嗣音一把推开他,瞪了他一眼,光着脚就下床,地面铺着白色绒毛地毯,很舒服,她走到换衣间挑了一套衣服换上,去洗手间刷了牙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看到程子颐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方向,她面无表情地问:“我的鞋在门口吗?” 他微微皱眉看着她,也不作答,宁嗣音拉开卧室的门,回头冲他嫣然一笑,“半年过去,你并没有什么长进,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服务。” 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往外走。 程子颐在身后愣了一瞬,摇摇头叹着气大步跟上,他个高腿长,在她抓住门把的前一秒挡在了她面前,“乖,别闹,很晚了,我明天再送你回去。” 他温温和和的语气,莫名地令她生气。她回头看看大挂钟,“11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哪里晚?再说了,我如何都与你无关。” 她态度不善,他的手试探性地抚上她的手臂,果然被她挣开,他叹气,连自己都发现了最近叹气的次数多了许多,在她咄咄逼人的视线里,他缓缓出声,语调低沉,“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宁嗣音想,如果在她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他说一句,到他身边去,好不好?她一定点头如捣蒜,而现在...... “你怎么好意思和我提这些?你当初……” 话音隐没在他唇齿间。他速度太快她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他就这么将她抵在墙边,钳制着她的下巴,薄唇压下来,瞬间掠夺她的呼吸。 她整个人都很僵硬,感觉到他的气味一下子盈满鼻息,他还和半年前一样,身上有他独特的气味,很好闻,让她有莫名的安全感,晃神只是一瞬间,他的舌头已经霸道的入侵,横扫她的齿列。 与此同时他欺身上来,手臂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拉进,她刚要惊呼,他的舌头就顺势探进来,撩拨她的舌尖,勾着它不放,一下忘情吮吸,在她感觉酥麻的感觉上来的时候,又微微放开,慢慢纠缠…… 她四肢渐渐无力,推搡着他的手搭在他胸前,上下揉搓,更像是挑逗,若是现在他放开手臂,她兴许会瘫软在地。 程子颐终于缓缓放开她的唇,温柔地碾磨唇瓣,慢慢停下来。 她的眼睛,是动情的,他看着她,缓缓说:“别骗自己,你看,你无法拒绝我,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还能相信你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终于问出口,她心底里,终究还是舍不掉,放不下。她不愿意委曲求全,只是在等待一个解释,迟到的解释。 “你愿意听吗?”他看着她,目光灼灼,“我的解释。” 宁嗣音感觉她放在他胸前的手,忽然被握住,他手心的温度传来,让人心安。宁嗣音低着头,看着交握的手出神,良久,他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她低低地声音传来,“程子颐,我等这句话,很久很久了。” 然后她抬眼,看到了他深棕眼珠里,目光热切的自己。 程子颐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往卧室里走。 他将她轻放在床上,亲吻她的额头,“想喝什么?” “红枣酸奶。” 果然。 他缓缓起身,“去给你拿,把衣服换了,这么躺着怎么能舒服?” 宁嗣音下意识两手挡在胸前,程子颐轻轻笑起来,“故事很长,你要坐着听?” 话音刚落他已经出门去,把空间留给她,她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换,就半躺在床头等他。程子颐进来看到她衣衫齐整,没有一丝惊讶,把酸奶递给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嘴角含笑看着她,“可不要睡着,安静听完,嗯?”   ☆、Chapter 49 程子颐第一次见到楚天的时候,他只有七八岁,个子不高,很瘦,皮肤很白,瘦瘦弱弱的,看着有些病态。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营养不良。他躲在奶奶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高个子男人。 那时候程子颐也才二十岁出头,程子岳的离世,让他消沉了一段时间,方琴不放心,让他请了假回国呆一段时间。但是家里的氛围又何尝是好的,程昭华正眼都不愿给他一眼,从没过好脸色,也没有过好声气。 他偶然间听到佣人聊起早已回到家乡的王妈。 王妈是程家最早雇佣的佣人,当年程昭华的生意做得不错,换了别墅之后就请了佣人,王妈先天右耳失聪,被不少家雇主给退了,程昭华见她手脚利索,就雇佣了她。从那她就一直在程家呆着。 之后程家的生意遭遇滑铁卢,昭华集团扩展版图的过程中遭到重创,那时程子颐刚出世不久,程昭华整日忙于企业整改,挽救颓势,完全顾不上家里,也大概是这个原因,对这个小儿子没有太多亲近感。方琴还因此患上了产后抑郁。 之后程昭华将自己所有的资产都用于挽救公司,就连房子也折价变现,一家人租了一房一厅,就这么蜗居着。程子岳当时在美国留学,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生活费还得按时供给,程家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给付佣人,当时请的四个佣人,程昭华给了些钱让她们散了。 王妈留了下来,不要工钱,留口饭就行。 她后来提起,说她当时看着程子颐小小的一团,在婴儿床上哭,方琴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眼神呆滞地看着婴儿床的方向,就是不上前去哄哄他,哭声越来越响,感觉嗓子都要撕破了,她看着心揪得疼,给他冲了奶粉喝上,他这才消停。她是为了程子颐留下来的。 家里没有地方住,王妈就在客厅里打了半年的地铺。看着程子颐从躺着,到趴着,坐着,然后屁颠颠地迈开人生第一步。 王妈对于程家而言是特殊的,是胜似家人的存在,而她对程子颐而言,更是意义非凡。程子颐出国念书的时候,程昭华没有什么表情,方琴有纠结,而王妈,抓着他的手哭成了泪人。 佣人说起,王妈在老家过得并不顺心,她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早年车祸去世了,同时成为车下亡魂的还有她的丈夫,之后她就跟女儿生活。她的女儿,也是个苦命人,未婚先孕,被男人抛弃,除了她自己,没有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女人痴情,将孩子生了下来,因为孩子在体内溶血,她也就难产去世了。 王妈也因此辞了这里的工作,回去代她抚养小孩,那孩子长得倒是灵巧,但是智力发育不太正常。 如今王妈年纪越来越大,年轻的时候积劳成疾,现在身体每况愈下,孩子还未成年,她身体受着病痛折磨,精神上,还得想着外孙子的将来,真真是操碎了心。 程子颐第二日就启程往陕西,辗转找到了王妈的老家,在西安下面一个小县城里。 几年不见,程子颐已经从俊俏的男孩长成了俊朗的男人,他个子高,进家门的时候还微微低了头,王妈坐在椅子上,已经泪流满面。 楚天却不肯跟他走,怎么也要陪姥姥走到最后,程子颐在疗养院要了床位,把王妈安顿好就回了b市。王妈在两个月后于疗养院去世,临走前程家人都到场送了她最后一程,她最后的时刻,告诉了程子颐,有关楚天父亲的信息,将楚天拜托给他以后,就松开了他的手,缓缓合上了眼。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小天被我家收养,为了发掘他的智力,我教给他编程的知识,还有一些黑客技巧,我在美国,没有中断对你父亲的调查,但是遇见你,真的是巧合。” 宁嗣音从来没有听程子颐说过这么多话,他坐在沙发上,一字一句都吐得缓慢轻柔,不是单纯地讲故事,更像是在缅怀。 对他而言,王妈的存在,已经不仅仅是个在家里帮佣多年佣人,大概已经成为了亲人,她忽然就能理解,他对楚天的宠爱,以及对他身世的执着。他想要知道,是什么人将一个本就脆弱的家庭害成这个样子。她一个旁观者,都想要对那个男人嗤之以鼻了。可是那个男人,是她父亲。 他抬眼,收住了眼底汹涌的情绪,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出声,“所以,我不是监视你,我想知道,那个男人,他对自己的另一个亲骨肉,是什么样的态度。” 他发现,那个男人对这个叫做宁嗣音的女孩,宠爱至极,捧在手心被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后来,他的关注点完全变了。 “音音,后来是我忍不住,想知道关于你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眼睛深邃,目光灼灼似有漩涡,宁嗣音拿着手中仍旧沉甸甸的酸奶瓶,吸了一口,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闷闷地问:“后来你见过我父亲,对么?” 后来她会想起宁仲文第一次听到他名字时的反应,以及两人初次打照面时诡异的氛围,恍然大悟。 “是,但是过程并不愉快,他说就是拼了命,也不会允许我伤害他的家庭,伤害你,他说他会想好万全之策,但是当时我对此不屑一顾,认为那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的推卸之辞。” “你恨他吗?”宁嗣音抬起头,看着他,道不明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心里的感受。 程子颐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朝她这边走过来,坐在床边,俯身看着她,随即她感觉他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如果那时候我知道,你是这样的女孩,我一定没底气怪罪他。” 美好到,谁要伤害她,他就与谁为敌,尘世要伤害她,他就可以抛弃一切与尘世相对而立。 他将她手里已经捂热却还是满满的酸奶瓶抽走放在了床头,也半躺在床头,伸手到她腰间将她搂住,往自己怀里带。她稍微侧了身,枕在他胸口,听到了他均匀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乖巧让他明显心情愉悦,低下头吻在她发间,“至于这半年,你还记不记得,在瞭望台,我跟你说过什么?” 她自然记得,她不见的记性很好,但是关于他的一切,她却鲜少有遗忘的,所以伤害,也格外深刻。 在tokyocityview,他指着正在建设的厂区,对她说,那是他的药厂,很快,他就要成为一个生意人,生活在阳光下。那是他自己的憧憬,也是他对她的承诺。 她知道他以前的身份,打交道的不是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的驴,就是精明阴狠的间谍,他甚至掌握着国家机密,所以于他而言,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尽量少地出现在大众的视线。她尤记得,那个孤寂的幽暗空间,旁人觉得凄冷,甚至恐怖,而于他而言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种漫无边际的寂寞...... 她往他怀里又靠了靠,贴得更近了些,手攀上他的肩,点点头,“记得。” “过程不是那么顺利,就在你打电话给我的两个小时前,我的前辈,也就是反间谍部前部长,他的妻子被报复性谋杀,死状......十分惨烈。”他似是不太愿意回想,闭着眼,下巴抵在她头顶,仿佛这样就可以汲取一点她的温度。 宁嗣音从他胸口爬起来,拿开他遮住眼睛的手,“所以你怕连累我吗?” 他的前辈,隶属安全局,临近退休,手里掌握的机密要件正值移交之际,对方胁迫前辈不成,就从前辈的家属那里下手,家属也是英烈,没有连累前辈,更没有丢国家的脸,咬舌自尽了。对方的筹码丢失,愤怒之下将尸体鞭笞,扔 到了前辈单位的垃圾桶里。 接班人还在筛选中,因为之前侦破“癞□□案”,陆鹏向上头极力举荐程子颐,国际黑客协会也希望他能就任,以将协会发扬光大。可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这些对于以前的他而言,也许是多一份责任,多一些事做,能少理会一些尘世的纷扰。 但是他已经为尘世所扰,拉不回了。 陆鹏甚至采取了一些非常手段留住他。那一段时间的反间部,腥风血雨人心惶惶。他也同样感到了慌乱,拥有独立护卫的前辈尚且不能保全家人,何况自己。只有彻底脱离,与这巨大的机密毫无干系,才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宁嗣音见他沉默着,也没看她的眼睛,又往上凑了些,两人几乎能鼻尖顶鼻尖,她近在咫尺的唇微启,低低地说,“你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胆量,也瞧不起我决心,更瞧不起我的感情。” 她的声音,软糯柔和,却带着某种力量,听起来沉重坚定。 程子颐看进她漆黑的瞳孔里。她却忽然凑近,一口咬在他的下嘴唇,用足了力道,他尝到了舌尖腥甜的味道。她注视着他,微微笑,“所以,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回到你身边么,我的答案是不会。你不是说追我吗?我给你机会,放马过来。” 她起身,下了床,绕到他这边,站在床边微微俯下身,抬手轻轻拍他的脸颊,动作像极了浪荡的女人调戏小白脸,“我走了,记得想我。” 门合上的一瞬,她回头冲他笑得无比灿烂。程子颐抬手,拇指擦过她啃噬过的下唇,也笑了。 如果宁嗣音还在,就会看见他的笑容,释然间带着宠溺,还有微微的邪气。 她说他什么,半年技术没长进? 有胆量。   ☆、Chapter 50 周一上班的时候,即使宁嗣音做好了被八卦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热心”群众给吓到了。 从她刷卡进了公司门,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路上像是坐着展览车,供人围观。如果她平时能有这么高的回头率,她一定能实现她的伟大理想——掰直全公司的gay。 比起其他部门员工的坦然八卦,今天的项管部却正常得有些不正常。大家像往常一样跟她说早安,笑得单纯极了,不过很快宁嗣音就发现,那是她的错觉。 午休时间,三个女人将她堵在茶水间,霸占了何帆休息的地儿,开始了世纪审问。三个女人一台戏,宁嗣音算是见识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明是逼问她,却又完全不给她插嘴的机会,最后三人自己把故事编完了,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这样?” 安馨点点头,随她们去了。 于是公司里开始流传关于项管部副经理宁嗣音的传奇灰姑娘的故事。 故事里她是一个普通白领,刚毕业就身居中层管理职位,有才有貌,在与昭华合作的时候,勾搭上了昭华执行总裁程子颐,对方展开强势追求,每日昂贵鲜花准时送达,灰姑娘却觉得庸俗,但是在醉酒之后吐露真言,程总终于抱得美人归。 宁嗣音不知该如何表达成为谈资的感受,她就连蹲个厕所,也能听到外边在聊她的事情,版本经过加工,变成了各种形态,有时候她也会想,她们口中一些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 整个公司知道实情的,怕是只有她自己了。 不,还有何柚。或许还有裴信扬。 何柚是个看似八卦,真正遇到事嘴巴却把得很严实的人,自然不会人云亦云,裴信扬......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程子颐最近很勤快,每天早上她下楼,他必定是已经等在楼下,时间足够就带着她去吃早餐,赶不上就买好了给她备着,她有些疑惑他是怎么判断她哪一天起得晚要备着,哪一天起得早可以一起吃饭的。 对此程子颐摆出一脸高深莫测,故作神秘地反问,“你猜。” 她一拳砸在他肩膀上。 每天下班他的车子都停在柏顿楼下等她,被八卦以后,她就有些畏惧他人的眼神了,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他的车,感觉像是炫耀一般,她还算是柏顿的新人呢,要在公司里混,还是低调些好。 尽管她似乎已经低调不起来了。 柏顿和昭华下班时间是一样的,两地相距不算近,他下班时间开车过来,路上肯定不算顺畅,但是他总能提前在楼下等她,她嘲笑他每天都带头早退,下面的员工该不听话了。 程子颐轻轻笑起来,凑近了看着她,“有什么生意,比讨老婆重要?” “……”他最近十分进入角色,时时不忘提醒她,他在追她,她心头微动,嗔怪道,“昏君!” “哦?我倒是很想做一回昏君,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不早朝?” 话音刚落宁嗣音的手拧了他的小臂,无奈他肌肉紧实,她这点力气一点威胁作用都没有。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谁要跟他*苦短了! 程子颐近来心情一直很好,看见她的时候,嘴角总是带着笑,宁嗣音总是不自主地想起两人初次见面,他冷冽的眼神都快把她冻僵了,如今这架势……果然男人惯不得。 他还出奇的细致,每天的晚饭都安排好,一周不带重样的,都是她喜欢吃的。 中午他有时候也打电话过来约她在柏顿附近吃饭,她意思意思推辞了两次,其他时候都听他安排,久而久之何柚她们去餐厅都不叫上她了,他有事不约她,她就要落单。 今日便是如此,她反应过来该吃午饭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只有她一人。在餐厅门口碰到裴信扬的秘书海伦,她叫住了她。 “裴总出差回来了?” 海伦惊讶地看着她,“宁副你不知道裴总的行程吗?”转瞬间想起来什么,表情变化很快,“裴总还在s市,这回我没有跟着去。” 宁嗣音还想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海伦端着餐盘过去取餐,回头冲她说了句先走了。 不过她想知道的答案,还是阴差阳错知道了。午餐喝了冰饮料她急匆匆就跑洗手间,快要出来的时候,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语调上扬,听起来有些刺耳。 “看起来确实是清纯,原来骨子里是朝秦暮楚水性杨花,招惹完裴总,遇到条件更好的,又扔一边,这下受冷落了又想起来裴总了。” 然后是熟悉的女声轻轻叹了口气,“裴总近期频繁出差,可是和那位昭华的程总脱不了干系。” 是海伦。 “海伦,我就是提你不值,你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宁嗣音?” “年轻呗,总归是有自己的狐媚手段,不说了,我可不想频繁出差。” “这么可怕?” “人可是有后台的人,不知道这么早来公司里干什么来了,玩儿?” 声音渐渐远了,宁嗣音推开门出去,洗了把手,看镜子里化了淡妆的自己,看看左脸,再看看右脸。 朝秦暮楚,水性杨花? 谢谢她们对她外貌的肯定。 她倒是想有后台啊,那就可以把她们全都开除泄愤!幻想终归只是幻想,她还是要回到办公室勤勤恳恳地工作。 下班的时候程子颐来接她,看到她似乎心情不佳,给她检查了安全带,轻轻拍她的脸颊,“怎么了,不开心?” 宁嗣音抬起头,“很明显?”她觉得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啊。 “不明显,可是你呼吸的节奏告诉我你不开心。” “……”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故弄玄虚。” 程子颐不以为然,“不要低估我对你的了解。” 车子平稳驶出。 宁嗣音下了车才发现是来到了超市,她惊讶,“你要自己做饭?” 程子颐拉着她的手牵着她下车,一边合上车门一边很自然地搂着她的腰,“有什么问题?” 腰间传来他掌心的温度,她有些不自然,“你的手,很有问题。” 他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轻轻挑眉,还看了一眼她的腰部,“手艺没问题就可以了。” 搂着她的腰,往超市入口走。 宁嗣音:“……”耍起流氓一套又一套。 她习惯性地往购物车里扔牛肉,他拿起来放回货架上,她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他微微弯腰,“我们做你真正爱吃的。” 而不是因为他才尝试去吃的牛肉。 “你怎么知道我真正爱吃什么?” 他笑得有些轻佻,“还是那句话,不要低估我对你的了解。” 他推车走在前头,宁嗣音站在后面,有些愣神。 邓冉问她,他们俩现在这样,除了亲密动作少了些,其他的,与普通情侣有什么差别? 他如今已经停止每日鲜花派送,但是坚持接送她上下班,每天约她一起吃晚饭,周末他会安排好一切,邀她出去,她想起来才惊觉那都是情侣约会的流程。她与他相处越来越自然,如果要与以前相比,那么那时候是热恋,粘粘乎乎的,现在更像是过小日子,一时半会儿离得开,但若是一两天见不到,就感觉少了些什么。 邓冉说答应与不答应,有什么区别? 宁嗣音其实瞧不起自己,她顾虑许多,却又贪恋在他身边的小日子,总是选择性暂时忽视那些问题,抛却脑后,日子匆匆过去,浑然不知。这种欲迎还拒的姿态,她觉得恶心极了,但是又不得不保持现状,她前进不了,又舍不得后退。 程子颐做饭的速度比她要快,她一集电视剧没看完,他已经站在她跟前,挡住电视,微微弯着腰,捏她的下巴,“看个动画片看出了一脸愁容,嗯?” 她哪里知道电视里放的什么,她的眼睛看着电视机的方向,却是没有焦距,脑袋也像是浆糊一样,“怀念童年,感慨自己老了。” 程子颐回头看看电视,指着电视里顶着一坨屎状发型的懒羊羊道:“哦?你小时候看这个,《喜羊羊与灰太狼》?你这么说我有点担心,我在疯狂追求一个零零后。” 她忽然想起白天海伦说的话,不理会他的冷笑话,抬头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语气认真。 程子颐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带到餐桌前,“尝尝。” 小炒肉、肉末茄子、蒜蓉西兰花、毛血旺、玉米排骨汤。 四菜一汤,都是她喜欢的家常菜,喜欢的程度,都可以到五颗星。她清楚地记得,在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她从未说过自己饮食方面的喜好,平日里也吃得很杂,没有特别重复的点过这些菜。 她心头微动,却不动筷子,执着地想知道答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程子颐将肉片往她碗里夹,放下筷子撑着桌面靠近她,作深思熟虑状,“嗯,喜欢,你的脸。” 然后他盯着她的眼睛,微微勾着唇。 果然,下一秒,适才还眉头紧蹙的少女展开笑颜,拳头砸在他肩头,“走你!” 他却捉住她的手,忽然变了脸色,收住了玩闹的神色,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慌,我不着急,你更不用着急,你只管在前面跑,我追着就是了,你走,我也走,你停,我便停,保持一米车距,让你看得见我,又可以甩脸子走人,直到你觉得,你可以倒车了,这样好不好?” 宁嗣音愣愣地,沉入他眼眸中那个深邃的漩涡里。   ☆、Chapter 51 晚饭过后,宁嗣音窝在程子颐家的沙发上看电影,经典的老电影《傲慢与偏见》,他把灯关掉以后,宽大的电视屏幕看起来让人如同置身电影院。 她坐在沙发上,他就站在她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质感很好,这么多年也没有烫染过,黑亮细长,在手心里拂过,滑滑的,发梢滑过手心,痒痒的。 电视里画面明灭之间,她的头发也呈现明暗不同的颜色,程子颐看着看着竟有些出神,发间馨香的气味时不时涌入鼻息,勾得他的心头酥酥麻麻的。 他只是摆弄她的发梢,动作不大,没有扯到发根,但是她专注地看着电影,每当要进入情绪的时候,就被他细微的动作搞的分神。 影片即将进行到□□.部分,英俊的达西先生在雾气迷蒙中向伊丽莎白走来,由远及近,宁嗣音爱极了这个镜头,反复看过不下十遍,面无表情却足够勾动人心的达西先生,不知道是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 正痴迷,感觉发圈被抽开,长发瞬间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有头发遮挡住了视线,挡住了达西先生,她粉红的少女心也碎了一地。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情不自禁。”他的声音低低地,从身后传来,听起来很是诚恳,如果她不是足够了解他的话,应该也要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腔调给骗了。 她静默了两秒钟,一把拂开面颊上的头发,气呼呼地转过头,“程......!” 责骂的声音隐没在他唇齿间。他动作很快,她还没有完全看见他的脸,他的唇已经压下来,轻轻地,却也死死地堵住了她的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唇有些凉,她怒气未消,气血上涌让她整个人都热乎乎的,此时一冷一热触碰,令她稍稍沉静下来。 趁她还迷糊着,他的舌头横扫了她的齿列,迅速撬开了她的贝齿,灵活的舌头往里钻,没一会儿就勾住她的舌头,辗转吮吸。 电视里剧情正进行到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在暴雨中的对峙,声音一下盖过一下。客厅出了电视里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程子颐就在光影明灭之间,安静地亲吻着她。在男女主高扬的情绪里,宁嗣音的心跳也愈来愈剧烈,蹦跶蹦跶着似乎要跳脱出来。 欧式家具,沙发都有些高,他隔着沙发亲吻她,也就是他这样的身高,才不会觉得累,而宁嗣音就不太能行,即使他的双手捧着她的脸,她还是觉得脖子伸得长长的,酸疼得很,她还是转过身的姿势,腰也微微难受。 但这触电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他们在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但是从不逾矩,清汤寡水得宁嗣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觉得他不可思议,是觉得自己,已经超脱了,已经不是那个食色性的宁嗣音了。 在这个时而激烈时而温和的吻里,宁嗣音忍不住走神了,她在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看片了。 似乎...... “唔......”正思索着,嘴唇有一丝痛感,她忍不住轻吟出声。 他咬了她! 疼痛让她下意识推开他,动作太猛,他一个不留神就被她推开了,但是上一秒还啃噬她的牙齿就这么猛地抽开,扯得她更疼了,忍不住“嘶”地低呼了一声。 程子颐快步从沙发后面绕到前面来,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她的下嘴唇被咬得红红的,充了血,不过好在没有破皮。宁嗣音瞪着他,“你属狗吗,亲就亲了还咬人!” 程子颐本还心疼的不行,这下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就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让我亲吗?” “……”听听这语气,完全没有做错事认错的诚恳态度!还问什么让不让,刚刚那样的情况,她有不让的余地么?宁嗣音别过脸,“走开!” 他勾唇,微哂,顺势坐到了她身边,捧着她的脸不让她再别回去,“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亲就亲了?” 她略过他炙热的眼神,不敢停留,最后落在了沙发边缘,他却不让她躲,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眼神。 宁嗣音感觉他的眼神总是带着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好不容易尝试着多看了一会儿,他唇角轻轻勾起,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你不要我负责吗?” 只几个字,像是有方向感的生物,迅速钻进她心里,搅得她一瞬间像纠结的麻线,乱糟糟的,脑袋更是当机了。不就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这个人,有必要如此深究么,还如此带有暗示意味。 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等她的回答,一动不动地,也不让她回避。她略低着头,眼神落在他唇上,才觉得相对安全,也不知道是愣了还是在思考,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影片结束,声音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陷入沉寂,画面停在了选择影片的界面,忽然亮了起来,光线打在她脸上,窜升的温度很直观的反馈给他,令她无处遁形,她一把打掉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我去上个洗手间。” 躲一躲也是好的。 他由着她,拿起遥控器开了客厅的灯,瞬间亮起来的视野让她有些不适,眼神一晃险些就撞到桌角,她飞也似地往洗手间走,听到他无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慢一点。” 从洗手间出来她就说要回去,程子颐挑挑眉,没有什么异议,抓起钥匙送她回去。车子刚驶出小区,他忽然开口,“有个有钱人得了癌症,不想痛苦的死去,于是雇了个杀手,要求他最开心的时候把他杀掉,医院复查,医生告诉有钱人诊断有误,他没有患癌症,他非常开心,笑得合不拢嘴,杀手出现杀了他.....” 宁嗣音懵,他在说什么?刚看过去,就对上他探究的眼神,然后见他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不好笑?我也觉得不好笑,但是这是网上排名很高的冷笑话,那我再说一个?” 不等她回答他又开始自言自语,“快递小哥说,请问你是小黑犬吗?对方怒吼,我是小默!” 宁嗣音:“……” “还是不笑?那怎么办,我只背了两个。” 话音刚落,正巧红灯,车子停下了,他转头看着她,出乎意料地对上她专注的眼神。 宁嗣音一直在看着他,他开车的模样总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视角很奇怪,开车有什么稀奇的,她偏偏觉得那专注中带着些慵懒随性的样子,很有男人味。 此刻更是不同,他轻轻吐着背来的冷笑话,大概是还没搞懂其中的精髓,语气平铺直叙的,没有一点还原性,确实不好笑,却性感得无可救药。 过了一个红灯,就到了,下车前她纠结良久,还是没说什么,下了车走到楼道间她听到他叫她,于是回头。这回换作他久久不作声,楼道的声控灯暗了下去,他才开口,声音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小天下周末回美国,你下周抽空见见他吧。” 黑暗里她静默良久,终究是点了点头。 再次见到裴信扬的时候,宁嗣音觉得恍如隔世,她在餐厅,看到在拿饮料的他,走到他身后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也是一愣。 两人又重新坐在一起吃午餐,周围的视线让她感觉像是回到了进公司第一天,但是那时候大家的眼神看起来是好奇居多,现在看起来,探究里带着不明的意味,向来是看好戏的成分多一些。 她和裴信扬之间,也是时候说个清楚明白了。 “裴大哥,之前......我莫名其妙的,让你看不成电影了,你又这么忙,后来想约你比见国家元首还难。” 裴信扬还是笑得春风和煦的,“你看你,还是这样,每次说话,都要戏弄我一番才肯罢休。” “这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怎么样?” 裴信扬挑挑眉,“好。” 低头吃饭的时候,瞬间耷拉下来的脸色,终究出卖了他。 知道她约他不是单纯弥补之前的约会,而是有话要说,这些话,他躲了这么许久,终究还是要亲耳听。即使在这个时候,百般不愿,他也还是做不到拒绝。唯恐令她为难。 回到办公室她就着手订餐厅,何柚见她满面春风的样子,走过来调侃她,“这如今都夏天了,你才发春呢?裴总的春,还是程总的?” “本姑娘心情好,不稀罕回你嘴。” “哟呵,长本事了?什么情况,搞定程总了?” 宁嗣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微微笑道,“大概是,前期准备工作正在进行时。” 何柚不明觉厉,看她不愿多言的样子,瞥她一眼就走了。宁嗣音想着要不要跟程子颐说一声,今天晚上不与他一同吃饭。他今天还没约她,虽然平时没什么特殊情况两人都是一同吃晚餐的,但是程子颐还是会每天约她,实在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追求者。 他短信还没到,她冒然告知,会不会等同于报备行程?这有些不符合现在的状况啊,但是如果不与他说,他必定是会订餐厅的,到时候多麻烦。 正纠结,手机亮起来,说曹操曹操到,是他的短信。 “晚上应酬,饭后见。” 他的短信一直是这样,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如此甚好,正好她也不需要再报备,各自吃饭,然后饭后见就好了。一般这种情况,他应酬完她都已经睡下了,所以也就是说说而已。 裴信扬喜欢西餐,她便订了工程院那附近的西餐厅,离她家很近,步行也就五分钟,到时候也不需要他再送她,避免了一场尴尬。 刚进门就有熟识的服务生过来接待,还专门给她留了靠窗的座位。裴信扬点餐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经常来?” “嗯。”她随口就回答。 “我记得你之前喜欢自己在家里做饭。” 宁嗣音翻菜单的手一顿,随即恢复正常,“诶呀裴大哥你知道我的,三分钟热度,做菜太麻烦,以前在工程院工作比较清闲,还有那个精力,现在在公司累得半死,回去可没什么耐心做饭。” 她吐槽得有模有样,他轻笑,“柏顿怎么说也是外企,没有这么压榨劳动力吧。” “还说不压榨,你看看你,整一空中飞人,落地的时间还没有呆在高空的时间多呢。” 他笑得更欢了些,“你又贫,每次和你在一起啊,都是给你作笑话素材来的。” 菜上来的时候,宁嗣音不动声色地问起他的最近的工作,虽然说各部门工作内容基本保密,但是有些还是可以问的。 裴信扬也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她,“是,确实是昭华的项目,现在全公司最大的事,不就是这个合作案,你们部门忙是因为昭华,我们自然也是。” “那应该不需要出那么多差啊,昭华总部就在b市,办事方便得很。” 裴信扬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到处跑的。”一句话带过,说了跟没说一样。 宁嗣音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饭吃得差不多了,宁嗣音心里头纠结,要如何开口,想到他母亲过年那会儿在她家里的暗示,她酝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裴大哥,秦阿姨最近怎么样?” “嗯?怎么忽然提起她,她很好啊,也时常念叨你。” “那我可要抽时间去看看她了,顺便啊,给她物色物色儿媳妇。” 裴信扬的眼皮颤了一下,缓缓抬眼看她,“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我妈一个人忙活已经够我应付的了。” “你这么一直单着也不是办法呀,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吧,结婚倒是要从长计议,急不来,但是谈个恋爱总是要的嘛。”边说边搅动面前的罗宋汤,一口都没喝。 裴信扬沉默。 他不接话,场面就安静了下来,有些尴尬,她觉得自己这小人之心简直昭昭,残忍归残忍,快刀斩乱麻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他抬手给自己添酒,明明之前的还没有喝完,侍者看到他要添酒,走过来帮忙,他挥一挥手将人打发走了,自己添了满满一杯。还没等她阻止他已经拿起来往自己嘴里灌。 转瞬间一杯酒就见了底,放下酒杯时杯壁上的葡萄汁液滴在洁白的餐桌上,瞬间就染红了一小块,颜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好意思,我喝酒壮壮胆,就这一次。以后不再说了。” 他酒量如何她不知道,但是他们今天用的是超大号的杯子,他刚刚那一杯,差不多把大半瓶都灌里了。但他看起来情况还好,眼神坚毅,没有晃。 她能预感他要说什么,也做好了准备。说残忍也好,说无情也罢,也许是因为不爱,所以她总能从容应对他所说的任何话,即使撼动心灵,她也还是能晃了一会儿神,然后接上话。 对那个男人她却无法做到,常常是他只说了上半句,她的智商就已经显示掉线。 又想到程子颐...... 她真是有些纳闷自己。 不过,她是不是太想他了些,竟出现了幻觉? 她忍不住揉揉眼睛,那个人没有消失。他正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他也在这里吃饭?要不要那么巧! 四目相对,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没有什么波动,而以宁嗣音现在仅存的智商判断,这正是最恐怖的情况。 他离她越来越近,她的眼神不能一直看着他,因为裴信扬,正一脸纠结地酝酿着什么,忽然一个不留神,她随意放在桌上的手,就被捉住了。 她惊讶,下意识抽回手,却抽不开,他握得紧紧的,“小音,给我点力量,听我说完……” 声音不大不小,她分明注意到了某人顿住的脚步。然后那人抬脚往她这边继续走。 “我回国,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许愿瓶,里面的纸条写了什么心愿?” 裴信扬注视着她,完全忽略她一直挣扎的手腕,她此刻心急如焚,哪里还记得什么许愿瓶,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裴信扬笑笑,“我就知道,你这迷糊的个性,是不记得了,你写的是——宁嗣音是裴信扬的唯一。” 宁嗣音感觉自己要哭瞎了,当年如此无脑加矫情么? 裴信扬看她的表情,放开了她的手,笑得有些自我嘲讽,刚要再说什么,却被一个冷冽的男声打断,“现在要走了么?” 宁嗣音抬头看着面色不佳的男人,被他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什么?” “接你回家。”一边说着,他一边招来服务生,要了一张湿纸巾,拿起她那只被裴信扬抓过的手,很认真的擦拭起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她有些呆了,就这么仰头看着桌边神色沉郁的程子颐。 他低着头,眼神专注,似乎手中擦拭的是什么昂贵的艺术品,他的嘴角甚至是微微上扬的,但是浑身冷冽的气场却把周遭的温度都带得冷了一些。 擦完他把纸巾往桌上一扔,拉起她。她还愣着,这么一起来,站都站不稳,他半扶着她的腰,“小心些,这么迷糊还怎么自己出门,还不跟裴总道个别?” “程子颐你这是......” “不道别那就直接走吧。”不由分说拉着她就朝门口走,速度太快力道太大她几乎是一路踉跄跟在他身后。 他的车子就停在门口,一出门他就将她塞进车里。这回,真的是用塞的,按着她的脑袋强行将她弄到车里,然后车子飞也似的驶离。 车子开出好一段距离,宁嗣音才稍稍回神,看看开着极速飞车的程子颐,再看看自己通红的手腕,觉得这一切简直是莫名其妙! “停车!” 没有一点动静,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下、车!” “嚓——”的一声,如她所愿,车子停在了路边。 她转过身,安全带的束缚让她很不爽,按开了安全带她开始发飙,“程子颐你又发的哪门子神经质?你这是做什么我真是看不懂!” 程子颐的手还撑在方向盘上,手臂上的青筋在说明,他也在克制着汹涌的情绪,他薄唇紧抿着,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她见他沉默,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总是这样,高兴的时候把我哄得团团转,不高兴的时候就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是玩消失就是玩冷暴力,你以为只有你有情绪的吗别人没有吗?本就搞不懂你,你还总是不说话,让人猜,跟你呆在一块真的累心!” 气愤的时候,说话速度都是翻倍的,说完了接不上,才知道自己前面说了什么自己都没有意识。她现在唯一的情绪就是生气,说有理由也有,但她总结不出这理由是什么,说没有,也没有。 程子颐紧紧皱着眉头,她视线瞥过他的神情,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她一安静下来,整个车里都安静了下来,程子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还是听到了,有些诧异地看过去,他正好看着她,缓缓启唇,“我不知道,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就不是我自己,每一次都是如此,无法克制。” “所以你公私不分,利用昭华和柏顿的合作关系,将他频繁调离,是不是?” 程子颐的眼神慢慢变化着,她平日里就猜不透他,此时心里头跟浆糊一样,更是没有主意,他只是冷冷地问她,“你很舍不得?” “不是我舍不舍得的问题,问题是,程子颐你没有必要这么做,很卑鄙!” 他想起那些柏顿的传闻,心里就像是堵着一道墙。那个男人,从她出生就认识她,见证她那么多重要的转折,陪伴了她那么多年,甚至拥有过她最初的、最单纯的感情,想到这些,他就心绪不稳,失去思考能力。 在她的责问下,他忽然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以前,看到她和裴信扬在一起,他送她回来,她坐在他车里,程子颐就感觉自己的怒火熊熊燃烧,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即使腹部留着血,也要出现在她面前,夺取主权。 他今日只是路过,在车上看了十几分钟,两人言笑晏晏,她看起来很开心,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少有如此的笑颜,他为她背了笑话,也博不到一个笑容,那个男人却轻易就做到了。 于是终于克制不住。 宁嗣音见他久久不语,只当他是默认,也不看他的脸色,开了车门就下去,将门摔得很响。   ☆、Chapter 52 宁嗣音关了手机,早早就爬上床,但脑袋里跟涂了浆糊似的,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墙上的挂钟分明是静音的,此时她觉得仿佛能听到指针咔嗒咔嗒移动的声音,烦躁得不行,又爬起来打开手机。 安安静静地,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 于是第二天理所当然地起晚了,掐着点打上了卡,刚到办公室就趴在办公桌上不愿起来,无奈今天有个会议,得给卢山检查好文件,她只能撑着眼皮在看。开会的时候,才知道裴信扬这会儿又不在公司,跑s去谈事情了。就连卢山,也有意无意地说起,裴信扬今日出差频繁的事情。 宁嗣音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给他打个电话道个歉,电话刚接通,她想到昨日不欢而散的局面,点了挂断,编辑了一条短信,仔细看了好几遍才点了发送。 不出预料的,裴信扬没有立即回信,一直到下午,她才看到他的回复。 “不需要道歉,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我自己做出的决定,还得自己负责,与他人无关。” 宁嗣音看着蓝色的对话框,轻轻叹着气。 在处理与裴信扬的关系上,她一直觉得自己进退得宜,有分寸,但是却还是造成了如此后果,他越是宽容大度,她就越不是滋味。昨天的事情,程子颐面子里子都给他毁了,现在算是把他的工作、生活都影响了个彻底,她想了想,还是立马回复了信息。 “裴大哥,害你频繁出差,我非常抱歉。”短信刚发出去,她又添了一条,“也替程子颐,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 手机显示发送成功,她正要放下手机专心工作,那边却打了过来。裴信扬开门见山,“什么叫做因为你,害我频繁出差?” 宁嗣音有些奇怪,他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么,她还以为他只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我听说,你频繁出差,是因为昭华,也就是说,程子颐在其中,作了文章。” 裴信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笑起来,“小音,不是我笑话你,我现在只问你一句,别人说,你就信了?” 她愣住了,他这个问题很直接,却是她没有想过的问题。当时听海伦这么一说,她其实没有放在心里,但是昨天程子颐的言行,让她忽然想到听来的消息,因为前因后果十分契合,所以,她似乎先入为主了。 裴信扬听到她不作声,无奈地叹气,“小音,我昨天没打算说什么你害怕听到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选择我,是我活该,我也不会就撞在你这颗树上,本想潇洒地说完转身就走,不想……”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评价昨天的事情,话锋一转,“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出差,是与昭华有关,但是与程子颐,倒是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至于如此看轻自己,毕竟他已经是赢家。” “小音,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们之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但是,如果这一两句都不说,问题就会一直存在,向一根刺一样戳在双方的心口,你对他缺乏信任,他对你,同样,你们......” 他嗤笑一声,声调忽然降下来,显得有些语重心长,“我真是可怜啊,在这里□□的感情问题,不说了,我还是自私,你们多折腾些我喜闻乐见,我还有事,挂了。” 宁嗣音看着嘟嘟作响的手机,出神。最令她感叹的不是裴信扬的态度,而是...... 与他无关? 她再一次误会了他。他们之间缺乏信任,也许裴信扬说得对,半年前的事情,说是说开了,但是时隔半年,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都已经变了,虽然他有向她解释分手缘由,但是这半年确实还是影响这一段关系。 她忽然想要给程子颐打个电话,号码调出来,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而他,也没有主动联系她。这么一想她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专心投入工作中。 下班的时候还是没有他的来电,她压抑着心里小小的失望,打算自己打车回家。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没有了他的安排,她都不知道晚上要吃什么,坐在办公室里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主意,她决定到家里楼下超市买包泡面,拿回去煮鸡蛋泡面,凑合吃。 在公司大堂看到程楚天是她始料未及的。 那日程子颐提过这件事,她虽然答应了,但是后面没有听他再提,她有时候想起来,又不便说出口,就这么一直搁置着。 对于楚天,她如今的感情相较之前更矛盾了些。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有莫名的亲切感,她想楚天对她也是一样的,否则以他略微自闭的个性,不会主动结识她。他管她叫姐姐,她就真的把他当弟弟看待。后来真相揭开,他们两人真的有血缘关系,她觉得命运真是开足了玩笑的,再如此尴尬的关系面前,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单纯善良的楚天。 程楚天看到她从里头出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更高了些,本就比宁嗣音高不少,这下站在她面前,高出她一个头都不止。半年不见,他举手投足间更成熟了些,完全看不出是智力有缺陷的人。他冲她,笑得干净灿烂。 程楚天见她愣怔着,拍了拍她的脸,“姐姐,你不愿意见到我吗?” 这个动作,做起来像极了某个人,她一时失神,楚天当是自己才对了,表情顿时就有些委屈,“可是,我好想念姐姐。” 话音刚落就将她拥住,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得有些紧,她都感觉到肩膀有些疼了,他才放开。 宁嗣音抬头看着他愈发俊朗的脸,缓缓摇头,“没有,姐姐也很想念小天。” 他的愁容瞬间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笑容,指了指门口的车子,“我来接姐姐下班。” 宁嗣音歪着头,看着门外等候在一旁的司机,拍拍他的肩膀,“那走吧,吃什么,姐姐都请你。”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上了车程楚天指了指后座的购物袋,“姐姐,我什么大餐都不想吃,我就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你看,我食材都买好了。” 宁嗣音怔了一下,看袋子里东西齐全,就连淀粉都考虑到了,她深深地看了楚天一眼,“我很久不做了,不知道手艺还比不比从前。” “我又要去美国了,哥哥说我的脑袋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开发,他希望我以后能顶天立地,保护姐姐,但是姐姐你知道吗,我真的不喜欢美国,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吃面包,吃那些还不熟的东西,也不喜欢一个人住大大的房子,不喜欢说英文,更不想学,我觉得好累,我好想一直呆在爸爸妈妈身边,呆在姐姐和哥哥身边。” 她听着,认认真真的,她真的很想知道他这半年的点点滴滴。尽管他与她的相识都感觉是场阴谋,但是血浓于水,对于眼前这个单纯的少年,她还是说不出任何的指责,她由衷地、不由自主地想要关心他。 “好,去家里,姐姐给你做。” 楚天一进屋就做看看右看看,对于她已经不住在晨曦公寓的事,他疑惑,但是进门时问了一次宁嗣音没有回答之后,他就没有再过问,宁嗣音有时候觉得他的智商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弯弯道道他似乎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看着她冰箱上摆放的照片,指着宁仲文,忽然说,“姐姐,原来我们长得都像他,所以我们很像,是不是这样?” 他?宁嗣音微哂,“对,他是,我们的爸爸。” 程楚天忽然低下头,闷闷地回答了一句,“哦,我不认识他......” 那拉长的音像是长线,绞得宁嗣音的心头,一抽一抽地疼。 做好饭,她就看着楚天吃得香甜,他果然很给面子,一面夸赞,一面往嘴里扒着饭,足足迟了三大碗,才放下筷子。宁嗣音看着被他一扫而空的排骨,也忍不住笑了,“不要着急,还要吃的话我再烧一些。” “不了姐姐,我申请这个待遇留到明天,明天我还来,行吗?” 她哪里拒绝得了他的一脸期待,笑着重重点头。 “姐姐,你是不是和哥哥吵架了?我看到哥哥发呆,工作的事从来都不至于影响到他。” 发呆?不像是程子颐的风格。 楚天看她有些躲闪的样子,自顾自地说着话,“姐姐,不知道你们怎么了,哥哥这半年过得不好,你知道吗,陆组长为了让他留下来,使了非常卑鄙的手段,不知道哥哥怎么才解决掉他们的,但我想一定不简单,因为他那段时间很不开心,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程序。还有还有啊,有个坏人,一直住在你们楼上啊,就住在十楼,他绑架了我,你看我手上,这个疤,就是那个人的刀子没长眼睛,他们威胁哥哥交代信息,给源代码,哥哥和以政哥哥两个人,冲进去救我了,我出来了,但是哥哥不知道如何才出来的,总之那之后,我有一个多月没见着他......” “绑架!”宁嗣音惊讶,十楼的邻居,原来那个看起来相似的背影,真的不是巧合,这么严重的事情,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对,那个人还跟我说我不值钱,要是绑到你,肯定说什么哥哥都换,但是每天都有人保护你,他下不了手只好找我。” 宁嗣音原以为她对那一晚他们酒后乱性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她此刻却忽然想起她当时在抚上他后腰的时候,摸到了狭长的疤痕......   ☆、Chapter 53 送程楚天走后,宁嗣音独自漫步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她手上还攥着分别的时候楚天送的巧克力。看着巧克力外皮的金色光泽,她想起和楚天的初遇。现在想来,正如楚天所说,他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想要亲近,那时候她又何尝不是? 他们俩的相识,是血浓于水的亲切使然,而不是她所想的有心的阴谋。 巧克力入口即化,甜意在嘴里蔓延,却没达到心底里。 回想起来,这一路她一直在质疑他。从知道他的职业开始,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会做一些侵犯人*的事情,重逢以后,她觉得他做事公私不分,滥用职权。 她说他对她目的不纯,她又何尝做到信任? 而这些,他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解释。 她对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程子颐。他看起来冷冽狠戾,她便认为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的职业擦着法律擦边球,她便认为他道德底线低于她...... 而原来,他丝毫不欠她的。他曾告诉过她,是他先喜欢上她,她只当是甜言蜜语未曾深究。他太深沉,以至于这些事情,她选择性的忽略掉了,以为自己是先爱上的一方,注定要吃亏,以这样的心态对待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化,所以刚开始就将自己置于劣势的一方,对方做什么,都觉得那是因为不够爱自己。 从知道楚天母亲的事情以后,她就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是程子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要调查之人的女儿,她会怎么做?也许会转身离开,以防到最后剪不断理还乱。但是程子颐,选择出现在她面前,是不是已经花费了巨大的勇气? 如果当时被质问是不是别有目的的人是她,她要如何回答? 是欺瞒还是坦诚告知初衷? 加上前辈家庭悲惨经历的影响。她觉得她处理得未必比程子颐好。 她如今只觉得,她一点怪罪他的立场都没有。而她还是站在这个立场上那么久了,从他强势归来,她就一直将自己居于受害者的位置,戴着有色眼镜看他...... 甩甩头,走到沿街公园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按下了程子颐的号码。 热恋的那段时间,她曾经问过他六个零的事情。 他当时开玩笑说,为了吸引她的主意,她瞪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如今想来也许这玩笑话就是事实,毕竟在那之后她也没有看到他用过六个零的号码。 在心里想着事的时候,她仍旧能够熟练地按下他的号码,也不知是如何的熟稔才能如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拨通按键。 机械的女声传来的时候,宁嗣音感觉到了心慌。 关机。 顺手翻着两人的通话记录,最近通话显示,都是来电,她没有拨出去过。也就意味着,这一段时间里,都是他给她打电话,她一个都没有拨过去过。 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形容。 庆幸电话没有接通,否则按照她现在藏满了事的心理状态,一定紧张得说不出什么话来;但是又害怕没有接通,如之前的情况一样,她又一次找不到他...... 宁嗣音发现,这两种情况之间,她还是更畏惧后者,想到此心头就一抽,呼吸节奏都慢下半拍。 抬头看看夜色下奔流的车海,她忽然站起来往路边跑。很快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昭华晨曦公寓。” 下了车她连找零的钱都没拿,飞也似的跑到门口,门卫大爷许久不见她了,她担心自己已经不住这会被拦下,赶忙解释,“大爷,我有急事找程子颐,让我进去吧我拿身份证登记行不行?” 门禁森严她也不知道刷脸管不管用。 大爷疑惑地看着她,“小音你是802业主啊,进门怎么还要登记?”说着就给她开了大门。 她见门开了,就要往里冲,闻言顿住了,“802?” 她听他提起过,房子过户到她名下,并且已经装修好,她以为是指801,她当时在气头上,还冷言冷语讽刺了他。 “对啊,前阵子装修的时候工人来来往往的,程总还特意交代了放行,所以我记得的。” 宁嗣音拔腿就往电梯间跑。 按下801门铃的时候她气喘吁吁的。从未觉得一分一秒有这么漫长。以往更漫长的时间她都等过,此时却完全等不及,一只手保持狂摁的频率。 时间过去,她的手指都酸疼了,还是没有人过来开门。 颓然地放下手,她靠在门上,拨打他的手机,还是关机。 他仿佛,再一次,在她世界里消失了。 对面就是房门紧闭的802,门还是原来她熟悉的门,但是锁却换成了电子锁,电石火花间,忽然想到什么,她走上前,将拇指伸到了指纹感应区,语音提示指纹信息错误,她有些失望,正要退开,又换了右手试了一下。 “滴——”的一声,锁边的绿色指示灯闪了一下。 宁嗣音往下按门把,咔嗒一声,门应声打开了。她缓缓地推开门。习惯性伸手打开了灯。 粉白色的空间。装修风格与801截然不同。 进门的玄关被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粉色的鞋柜,上头水晶珠帘,作为隔断。在灯光照射下,闪着点点亮光,看着很柔和,并不刺眼。 奶白色的布艺沙发,让空间看起来纯白无暇,干净舒服,电视墙与801的风格差不太多,颜色上更简单一些,窗帘是纱质的,层层叠叠,看起来很清新,却不俗气。 最令人惊讶的是,一整片玻璃墙,可以看到801的客厅和餐厅。 801和802之间的隔断墙,被拆了,用钢化玻璃代替了原先的墙面。玻璃墙同样装有窗帘,看着比阳台的窗帘还要更厚实一些。此时窗帘大开着,她可以看到窗帘是单面的,只有她这边有,801那面没有。 玻璃墙的最右边,有一扇推拉式的门,竟也有电子锁,她将拇指摁上去,门就自动往左边滑开,只要她踏过去,就进入801的地界了。 她没有踏过去,只是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 那边没有开灯,只有这边的光线照过去的微弱光线。欧式家具在黑暗中仍然显得华贵大气,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遥控器和茶具,整个空间像是售楼部的样板间,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他不在家,而且看起来这里刚刚被整理过,干干净净。他最常用的掌本也没有放在他惯放的位置。 她转身,看了自己的房间,衣橱里都是她的衣服,从睡衣到运动服,再到日常着装,一应具全;梳妆台上有她习惯用的护肤品,一整套,都还未开封;洗手间里浣洗用品也无一缺漏。 顺手打开冰箱,里面满满的,有她喜欢喝的红枣酸奶、芦荟酸奶、养乐多,应季水果,蔬菜,肉类...... 这里什么都有,只缺一个她。 她仔细算着日期,她上次在他家里看电影的时候,也就是上周的事,玻璃墙还没有出现。这边看起来一切都很新,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装修的气味,不像是近日才弄好,想来只有这面墙,是近日才凿开的。 她拿了一盒芦荟酸奶,到沙发上坐下来,打开了电视机。操作系统和他那边一样,她很快就找到熟悉的影片,看了许多遍,她还是想重温一下。 茶几上放着灯控遥控器,她琢磨了一会儿,关了灯。 电视墙一个样,电视也一样大,她手里拿着同样的酸奶,一切都是一样的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在她身后,把玩她的头发。 那一天是因为他,她没有专心把电影看完,今天没有人闹她了,她怎么的还是一句台词都没听进去? 光线明灭之间,眼前却都是他的身影,电视里圆润的英文,也没进入她的耳朵,耳边回响的,都是他温和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慌,我不着急,你更不用着急,你只管在前面跑,我追着就是了,你走,我也走,你停,我便停,保持一米车距,让你看得见我,又可以甩脸子走人,直到你觉得,你可以倒车了,这样好不好?” 她重新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然后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被念叨的程子颐,在飞往斯塔万格的飞机上。对于即将见到董岚青,镇静如他,心绪还是有些波动。他的身边,坐着沉默了一路的宁仲文。 即将着陆的广播声音传来,宁仲文看了一眼明显比他镇静的后辈,后者冲他点点头,他垂下头,长途飞行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而这却不是他此时难受的原因。 飞机平稳落地,程子颐第一时间打开手机,然后扔到裤袋里,帮宁仲文拿行李。消息不停震动的声音让他愣了一下,一边往舱门走一边拿出手机,滑开查看。 好几条未接电话的短信,他直接略过了,因为他看到了备注名为“唯一”的来电提醒,还有来自这个号码的短信。 几乎是立即点开。 短信内容让镇定的男人险些被舱门绊倒。他脚步顿了一下,就停在舱门前,长久地盯着手机。 经济舱的人在后面排着队,但是空姐却不敢催促他。还是宁仲文撞了撞他的胳膊,他才回神,回头居然冲着宁仲文笑了笑。然后才抬脚往前走。 这一笑让宁仲文毛骨悚然,也让等候在门前的空姐失了神。 程子颐心情很好,从下了飞机到上了商务车,他一直嘴角含笑,令来接人的eva都觉得有些诡异。 一上车他就拿出手机,又是失神。 手机页面上是宁嗣音发来的短信。 “程子颐,我现在想要倒车了,你怎么不追了,我要倒多远,才可以撞到你?” 忽然他眼色一变,点开了手机上的某自创软件,闪动的红点显示的位置让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打开电视机摄像头系统,将画面放大,他咒骂了一声,“*!”,吓得司机心口一咯噔,身边的宁仲文也惊讶的看着他。 画面上显示,某人正在802的沙发上,睡的香甜。   ☆、Chapter 54 斯塔万格是挪威石油业的大本营,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是个乌烟瘴气的工业城市。国内已经晚上十点,而斯塔万格是下午四点,高纬度夕阳落得早,夕阳洒在静谧的海湾城市,让人身心舒畅,忘却时差与长途飞行带来的疲乏感。宁仲文有些羡慕董岚青,能够在这样的静谧安闲的地方,躲避他带给她的烦忧。 eva安排的酒店离董岚青家还有一段距离,到了酒店程子颐洗了个澡,刚出来就听到了敲门声,宁仲文一进门就急切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程子颐擦着头上的湿发,“您想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程子颐回头,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悠哉悠哉地说:“先坐,您也需要休息会儿,我自然有安排。” 宁仲文眉头紧紧皱着,点点头。 上个月,程子颐到考察地找到他,当时他看到程子颐,有惊讶,也有疑惑,但是其他的情绪,已经淡化了。以前是厌恶他的,干涉了他的家庭生活,还抢走了他最疼爱的女儿,后来细思,也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 但他对这个不速之客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程子颐平静地看着他擦肩而过,在他身后叫住他:“伯父,我只需要五分钟,就当是为了音音,请您给我五分钟。” 不卑不亢,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尊重,这语气,让宁仲文脚步一顿。 程子颐并不客套,开门见山,“我希望您能把音音交给我。” 宁仲文转身,眼神有些犀利,他轻笑,“小伙子,你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与我说这话?” “我或许比您还要爱她,就凭这个。”程子颐眼神坚定,语气也是。 宁仲文微微眯着眼睛,身边路过的同事回头看着对峙的两人,他冲着自信满满的程子颐道,“跟我来吧。” 在宁仲文简陋的办公室里,摆放着许多未经处理的文物,他的办公桌上还放着脏兮兮的手套,桌上全是泥土,但是那张与宁嗣音的合照,摆在桌上唯一干净的地方,相框镜面上不落一点灰尘。 他还给程子颐沏了茶,自己品着茶,慢慢开口,“我不看好你,即使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职业,但是就你这个人本身,也不是我小音的良人。” 程子颐将茶杯放下,看着浮浮沉沉的茶叶,缓缓抬眼,宁仲文下意识一躲,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在这个年轻人的气场下,竟有些畏怯,对方眼神冷冽,说话的语气没有因为他是长辈而气虚,“伯父,如果不是音音太在乎你,我今天不会站在这里,因为这个问题,我不需要向您证明。只要她愿意选择我,那即使我本不是她的良人,我也会变成她良人的样子。” 宁嗣音,在乎他的看法。这句话让宁仲文内心震动,拿着杯子的手有些抖,程子颐将这一细节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我不逼她,只是等她,在这个过程中,我希望让她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我有自信能成为她的幸福,也自信她相信我能。” 宁仲文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茶水溅出来,有些烫,如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他在书册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程子颐。照片上是四个人的合影,两男两女,照片照得很规矩,但是其中一个女人的眼神,出卖了这张照片真正的意义。大家都看着镜头,只有那个女人的眼神,看着最边上的宁仲文,眉目不自禁的含情脉脉。 “这是楚天的母亲阿兰。” 对于他的主动提起,程子颐有些惊讶,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您爱她吗?” “曾经,”他眼神变得有些伤感,“我爱小音的母亲,从始至终,但我不否认当时对阿兰的感情。这是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同为男人,你应该能懂。” “恕我直言,我不懂。” 宁仲文看着他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却没有从里面瞧出敷衍和表演,他忽然感觉自己虚长了那么些年岁,眼前这个年轻人,交锋不少,却没有一次能把他看通透过。 “我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征求您的意见,而是通知您,为了音音,您该把事情解决解决了。” “来不及了。”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他已经无力挽回。 程子颐端详了一会儿手中的照片,忽然拿起来,从中间撕开了。没有塑封,宁仲文听到声音抬眼看过去,微微皱了眉。程子颐就盯着他的表情,转过来又撕了一次,不大的照片就已经支离破碎,将照片攥在手心拧皱,他才抬眼看着宁仲文,“伯父,该断则断,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缅怀和遗憾,最好的时间,就是当下,说来不及的时候,就是正好来得及的时候。” 宁仲文的视线还在他的手心,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 他心中震动,拳头攥的紧紧的,程子颐只看了他一眼就起身了,走到门前才回头与他说,“您想好了联系我,我会安排好,”顿了一会儿,又说,“至于音音,我不是你,不会让她步入她母亲的后尘,口说无凭谁都一样,与其让别人来跟你保证这个,不如选择相信我,你自己选择。” 宁仲文留在办公室里,长久地沉思。 后生可畏。他仿佛明白了宁嗣音钟情的原因。 而现在,程子颐气定神闲,他却已经急躁冒进。实在有些对不住长辈这个身份。已经来到挪威,他就想要赶紧见到董岚青,道歉也好下跪也罢,他自己造的孽,还是要自己负起责任。 程子颐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才解释道:“已经到了这,就不急于这一时,董阿姨安排了晚餐,到得太早,会不太礼貌。” “她知不知道我过来?”他还是紧张。 “知道。”程子颐把玩着手机,似乎并不着急收拾自己。 宁仲文低着头,感慨,“阿岚看着随意洒脱,但她比我拎得清。” 董岚青比他清楚,如何对这个家庭是最好,如何对宁嗣音是最好。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来糊涂。如果不是程子颐,他想自己或许还躲在壳里,不肯出来。 见程子颐看着手机,嘴角含笑,表情与对着别人的时候迥然不同,似乎像是换了个人,他好奇地看着他。 程子颐闻言抬起头,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似乎是想了一会儿,并不接话。 宁仲文的眼神下意识从他脸上移到他手机上,没来及黑掉的屏幕上,分明是自家女儿的睡颜,他也是许久没看见她了,忍不住将手机拿起来看,程子颐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在他惊讶的眼神投过来的时候,笑笑说:“很不巧,求婚小惊喜的一部分,被她发现了。” 宁仲文满眼惊讶,程子颐脸上的表情很温和,“让她好好睡一觉。” 宁嗣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她是被冻醒的,夜间屋子里还是有点凉,她睁开眼的时候,电视已经自动关机,整个空间都是黑暗的,但她还是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在茶几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遥控器打开灯,左右看了一会儿,才在沙发边上看到了可怜的手机。 按亮一看,已经将近凌晨两点,指纹锁一打开,就看到信箱显示有新短信进来,下意识点开。 她嘴角缓缓扬起,将手机握在手里,觉得暖暖的。 短信是程子颐发来的,仍旧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乖乖在家等我。” 她有种预感,他知道自己在这,他连她的指纹都弄得到,知道她的确切位置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让她乖乖等什么,但是她觉得他不会令她失望。 他们之间没有谁去解释那日的争吵,也没有人低头,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心照不宣地过去了。虽然还没有见面,她已经知道,他对她和裴信扬之间的关系已经释然,简单几个字,她发现她开始无法抑制地思念他,想要即刻见到他。 那么,有何不可呢? 她直觉他还没睡,于是就拨过去。 董家的饭局刚刚开始。 出乎宁仲文预料的是,气氛很好,刚进大门董岚青和哥哥董峰青就迎出来,董岚青定定地看了他几分钟,冲他微微笑,董峰青主动伸手,他愣了一瞬,才抬手回握。就连以前对他极有意见的董老爷,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恶语相向。虽然他并不热情,但是该说的客套话也都说了,该尽的地主之谊也尽了。 几人在客厅说了会儿话,大多时候是董老爷和程子颐在说话,董峰青时不时插入两句,气氛一直很好。 他早已对程子颐刮目相看,所以当他与董老爷聊起经济局势,对时政针砭时弊,见解独到,让董老爷都赞不绝口,他也不觉得惊讶。 几人绝口不提宁家发生的事,给足了他面子,董岚青在厨房和佣人一起忙碌着,他干坐着有些尴尬,正想要过去和董岚青单独聊会儿,她就走了出来,招呼大家开饭。 董岚青做了中餐,董老爷这么些年,还是吃不惯西餐,他显然对程子颐十分满意,一直招呼着他吃菜,程子颐的态度一直不卑不亢,气场看起来比纵横商场多年的董峰青都要强势一些。偏偏还让人看着不觉得傲慢。 在对之前的事情释怀之后,宁仲文觉得,这个男人,做自己的女婿,真的是绰绰有余的。 正觥筹交错喝得开心,程子颐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说了句抱歉,就在餐桌上接了起来,这在别人做起来是有些失礼的,但是程子颐眼神带着柔意,嘴唇微微勾着,让人忽略了这一点。 他们听不到那边在说什么,只听到程子颐语气很轻柔,“醒了?” 众人看过去,董岚青微微笑着,俯过身去跟董老爷轻轻说,“八成是音音。”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大家都能听到,大伙儿都看着程子颐。 董老爷笑起来,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程子颐,后者也冲他点点头。 程子颐脸上的表情,是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和宠溺,看客无人再怀疑他对宁嗣音的感情。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是客气有加,脸上有时候带着礼貌却也疏离的笑,而现在,他眼皮垂着,眼睛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似乎没有什么焦距,温和而沉静,语气低低地,声调也与适才不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嗯,在国外,过两日就回去......很晚了,去睡觉,乖。” 他毫不避讳,这下不止是董岚青,就连边上听的懂中文的老阿姨,都掩嘴偷笑。 宁嗣音这边没人,但她的脸颊已经红得能煎鸡蛋了,她有些贪恋他的声音,此时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但是不肯挂电话,就咿咿呀呀地哼哼,听他催促她去睡觉,心头被他熨帖得一暖。听他的意思是要挂电话了,她在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你要快点回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程子颐轻笑,“好,我答应你。”   ☆、Chapter 55 挂了电话,董峰青笑着问:“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程子颐嘴角还是适才的微笑,来不及收回,这个电话显然让他心情很好,对着宁嗣音的家人,他语气坚定认真,“等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说着他的眼神看向宁仲文,“女孩子,总归是想要在家人的祝福中出嫁。” 这也是他参合宁家家事的原因。千里迢迢,带着宁仲文过来,就是要解决她家里的事情。她之前迟迟不肯回应他,他心里明白得很,一大半原因都是出在宁仲文这里。 宁仲文与他之间纠葛的关系,让她在家庭和爱情之间犹豫,难做决定。 她难以出面的事情,都由他来做,所以很早之前,就来拜访过董岚青,她这边的意思就是,她也想事情早些过去,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她跑到挪威来,绝不是要与宁仲文真的恩断义绝,而是要给两人冷静的空间,至于要如何结束这场冷战,还是得靠宁仲文明确的表态。 这时候就很需要一个中间人,本来这个角色,宁嗣音再适合不过。但其中牵扯着程楚天,还有他,恐怕宁嗣音也很难冲破心底里的束缚,来做这个和事佬。天底下纠结的事情,往往都是人们自己制造出来的症结,明明都想解开它,却因为身在其中,心有余而力不足。 程子颐在这中间,其实稍微不慎,就会里外不是人。单是宁仲文这边,就需要抓准时机,还需要一定的谈话技巧和,他们两人本就有过明面上的对峙,再见面弄不好鸡飞蛋打。 但是显然,程子颐进退有度,处理得很圆满。 董峰青人精一样的,阅人无数,看人就没有错过。程子颐,人中龙凤,难得的如此有心。他这话也是提醒宁仲文,莫要继续糊涂,该做的事,得抓紧。 宁仲文当然也清楚这层意思,站起来给大家敬了杯酒,“我糊涂了这么一辈子,庆幸还能回头,阿岚,话不多说,话在酒里。” 话音刚落他已先干为敬,董峰青河程子颐碰了一杯,董老爷看着宁仲文,没有说什么话。董岚青拍着他的肩膀与他耳语。 饭局结束后宁仲文留下来与董岚青说话,程子颐便先行告退。 车子行驶在斯塔万格街道上,才不过晚上九点钟,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北欧城市,已经很静谧,路上的车也少,昏黄的路灯光暖暖的照得空荡的街道有了一些温度。 这里的温度比国内要低上不少,程子颐穿着整齐的西装,开着窗还觉得有些凉。但吹拂在脸上奇异地舒适。 手机屏幕上是某人适才的睡颜,他刚刚截了图,现在是他的屏幕背景图。她手边是红枣酸奶,应该是睡前还在喝,他勾唇浅笑,摇了摇头,吩咐前排的eva,“改签最快的机票回国。” eva一惊,“可是r,您还有苏黎世的行程。” “我会派人处理。” “您才落地不久,应该休息休息。” “不需要,照做就行。” eva点点头。又暗自摇摇头,长途飞行本就很疲惫,时差没来得及倒又要开始返程,这即使是钢铁之躯也是要支撑不住的吧。 宁嗣音第二日是在床上挣扎着起来的,今日是周五,她还需要上一天班就能暂时解放。虽然调了闹钟,她还是赖了好一会儿才起来。昨天在这里,说住就住了,还好所需物品都有准备齐全,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穿着同一件衣服去上班。 不得不承认,虽然程子颐直男癌得令人发指,他的审美却还是非常不错的,至少从满柜子的衣服里,她没有找到不好看的。 最后她还是选了一条的条纹裙子,款式很知性,冰淇淋的颜色搭配,又添了一丝少女气息。与宁嗣音现在的气质如出一辙。梳妆台前只有护肤品,没有化妆品,她在包里拿出口红浅浅地涂了一层,好在她皮肤偏白,不化妆也没有太大问题。 素面朝天的模样,反而与这条裙子更搭配了些,气质清纯了不少。宁嗣音在镜子前看了许久,冲自己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的,就对打扮很上心,她平时属于不太会特别去在意着装的人,不出错就好了,不求出彩。 今天却很有兴致,想来是心情所致。 时间已经不容许她再做早餐,到了公司楼下,她着急忙慌地在星巴克买了早餐,赶在最后一分钟打了卡。刚转身就撞上同样匆匆忙忙的海伦。后者刷了卡笑盈盈地与她打招呼,“宁副理早!” 宁嗣音反而笑得不太自然,等海伦娉娉婷婷上了电梯,在里头冲她招手,“不上来吗?” 她才回过神来,挤着最后一个位置上了电梯。 工作已经大半年,她甚少参与同事之间的聚会,更是没有讨论过什么办公室八卦,安安然然度过半年,现在还是对办公室人际关系不太搞得清。 就如眼前的海伦,分明对她百般有意见,面上还是分外亲热,她却怎么也做不到忘记对方曾经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 电梯上有与海伦熟识的同事与她聊着天,“海伦,今天格外漂亮,下班后有约会吧?” 海伦轻笑,“是呀,有聚会。” “一猜就是,哎,今天大概又是剩我们这些单身狗在公司里给你们这些过节的人擦屁股了。” “我可没有福气过节,有人组织了单身party,去凑凑热闹,”海伦忽然话头一转,拍了拍站在她跟前的宁嗣音,“宁副理,今天一定有约会吧?” 那位面熟但是不知名的同事也调侃道,“是啊,宁副理今天穿这么漂亮,让我看看这一季的新款,真适合你啊。” 明明没有logo,这都看得出来? 她有些疑惑,“过节?” “是啊,情人节,不要告诉我们你没有约?” 宁嗣音更糊涂了,“我没有啊。” 电梯这时候到了她的楼层,她冲二人笑笑就下了电梯,往自己办公室上走的时候,她还有些纳闷,市场部不是在楼下吗?海伦为什么没有下?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试探,她是不是与裴信扬有约? 无奈地摇摇头,开始工作,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餐,刚拿出提拉米苏,包装纸上都在提示她今天是七夕,手上顿了一下,思绪有些飘远。 她从未过过情人节,所以也没有什么概念,也从未关心过,毕竟一直与她没有什么关系。想到昨晚电话那头说话细腻温柔的人,心里忽然柔软得不行。 情人节啊?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早上大家还没有太大反应,仿佛这就是个平常日子,宁嗣音对下属们的表现还非常满意,果然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是有理由的,这要是一对情侣,这种日子怎么还能坐得住? 但是过了午休时间,下午班她才瞧出不一样来,同部门里几人在互相问工作进度,没有做完的开始鬼哭狼号,宁嗣音提了一嘴,反而引火烧身了。孔越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带着讨好,“副理,这个表格我可不可以下周做?今天过节,我做完了你还得检查,要不就一起稍微推一推,早些回去收拾收拾。” 小钰也扑上来,“还有我的图,可不可以带回去做啊,下周一之前肯定发到你邮箱!” 宁嗣音看着滑稽的两人,挑眉,“我不过节,可以等。” 一句话打断了之后几人的跃跃欲试。 下午四点,何柚的出现仿佛给几人带来了希望,纷纷扑上去,叽叽咕咕说了一通,何柚果然朝她这边走过来,“宁宁,今天没有约?” 她看着文件,不打算抬头,“嗯,没有。” 何柚趴到她桌上,“什么情况,裴总和程总两败具伤了?” 宁嗣音拍她的脑袋,微微一笑,“说什么呢,我和裴大哥本就没有过什么,程子颐在国外出差,所以......我无所谓的啊,也没有过过,不就是个周五而已?” 有一句歌词怎么说来着,只要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她是真的没有太大概念。 “那你和我们一起去party吧?”何柚身负重任,怎么也要拉她一起下水,才好意思偷懒。 宁嗣音一眼就识破了,不过是那两个小妞的升级版,罢了,“我不去,你们下班吧,把东西放我桌上,我有空看一看。” 卢山不在,宁嗣音说了算,所以此言一出,喜大普奔。 没一会儿办公室就空了。宁嗣音从茶水间回来就看到堆得高高的文件夹,无奈叹了口气,从简单的开始看。 小钰的图纸马马虎虎,她看了一下,是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反正闲着无聊就开始重做,没一会儿下班音乐声响起,她正在兴头上,想起来现在的时间,算时差现在苏黎世时间应该是上午中午十二点,正是某人午饭的时间,但是担心他万一在工作,她还是先发了条短信过去。 “吃午餐了吗?” 发完继续画图,手机就放在边上,一有动静她就会知道,可是她底稿都画好了也还是没有动静,看看时间已经半小时过去。 刚拿起手机短信就跳进来,“在干什么呢?” “加班,同事都去过节了。” “加到几点?” 他回复很快,但似乎对她可以提起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想他可能是在国外没有感受到七夕的气氛,于是回复,“不清楚。” “回家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宁嗣音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无动于衷有些郁闷,闷闷地回复了一个“哦”字,就把手机扔到包里,眼不见为净。 程子颐刚下飞机,看到这一声明显置气了的语气词,无奈地笑了笑,拨通谢昱的电话。 车子一驶入市区就开始堵车,周五加上情人节,车子越往内环走,速度就越慢,在高架上堵了半小时之后,程子颐少有的不耐烦,微微皱着眉看表,谢昱十分担心这么下去老板要把他轰下车亲自上阵了,天知道他第一次坐程子颐的车子的时候,有多惊恐。 程子颐此时的表情,作为一只单身狗,谢昱觉得莫名被虐。 他的猜想变成了现实,车子刚驶下高架,程子颐就让他靠边停车,自己坐上了驾驶座,谢昱坐在副驾驶上感受了一番左右漂移,战战兢兢地向程子颐提议在比较好打车的地方把自己放下。 欲求不满的急猴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我睡眠不足,接到人还得你来开车。” “……”睡眠不足还把商务车当跑车开! 宁小姐的生命最可贵,为保障她的安全他等会儿还得当车夫,现在赶一下时间牺牲一下小助理的胆囊,对么? 他忽然懂了老板的逻辑。 宁嗣音忙完已经将近八点,检查了一遍才下楼,习惯性看了看手机,没有什么动静。虽然她是对这个节日没什么概念,更不指望程子颐有什么概念,但是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写字楼大厅,她还是觉得有些戚戚然。 想起来程子颐让她离开的时候与他说一声,她刚要掏出手机,手顿了一下,耍脾气一般地,又扔回了包里。 与他说做什么?他又不能出现。 她大步往大厦外走,巡逻的保卫员提醒她路上注意安全,她回头甜甜地回复,“好咧。” 刚转身就愣住了。 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她已经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程子颐速度快得惊人,大步走过来,扯过她的肩膀,她刚撞到他怀里就被紧紧抱住。她甚至能听到清晰的一声“砰”,身体碰撞的声音。 世界都寂静了。 他的手臂还在慢慢收紧,似乎要将她溶进骨血里。他的下巴,就搁在她头上,慢慢地蹭着,手臂将她圈在他胸口,禁锢得她动弹不得。她的耳朵,正对着他的左胸,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坚实有力。 她静静地数着他的心跳频率,慢慢与她的节奏契合。 空荡的写字楼前,只有是车灯打过来的两束光,还有他们。重叠的人影被光线拉长,看起来诡异地颀长,环境有些幽阴,宁嗣音却觉得浑身都是火热的,脸颊,手掌心,还有心口。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她觉得肩膀被锢得有些疼的时候,程子颐微微放开她,抓着她的肩,低头看着她,“想跑,嗯?” 她脑袋还是懵的,不知他此话何意,“什么?” 开口才发现嗓子竟有些沙哑,程子颐微微皱着眉,“感冒了?”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足,她画图画得正有兴致,就忘了披上针织衫,这会儿大概是感冒了,于是点点头。 程子颐哪里还顾得上质问她不给他电话,搂着她的肩就往车子的方向走。 直到坐上了车,宁嗣音还是不可置信,他让她躺在他怀里,她却一直不敢闭眼睛,生怕这是她的幻觉,她一闭眼就没了,所以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他的下巴有浅浅的胡茬,看起来却并不邋遢,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他的薄唇微启,和前排的谢昱说话,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因为心神已经全扑在他身上。 程子颐交代完谢昱,低下头看到的就是宁嗣音睁得圆圆的眼睛,她眨眼的频率都很慢,四目相对也丝毫没有收敛。视线往下,她的一只手攥着他胸前的衬衫,完全是无意识地一直在收紧。 这是她紧张的时候的动作,他记得。 他长得高,此时俯身有些困难,而她微张的唇仿佛在邀人亲吻,他实在没有克制的能力,手臂一抬,将她送到了自己嘴边,他毫不客气地含住了她的唇,辗转碾磨。 就在他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的时候,她却别开头,手挡在了他的嘴上,“我感冒了......” 声调闷闷地,似乎就这一会儿间,鼻塞又严重了些。 程子颐拿开她的手,将她的手控制在她身侧,又欺下身来,压住了她的唇。这回她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极有技巧地,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只得在他身下承受他的热情。 车子安稳停好,谢昱不敢打扰后座正在上演霸王硬上弓的老板,只得用熄火来告诉他目的地已经抵达。但这对程子颐没有什么用,他正抚着宁嗣音的脸颊,神情专注,眉目含笑。向来没有焦距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倒是宁嗣音先反应过来,引擎声没有了,音乐声没有了,整个车厢都是静谧的,她徒劳地推着他,两人衣服之间的摩挲声显得清晰可闻。 她想到两人的亲热大概被围观了一路,脸颊轰的一下就红透了。 程子颐观察着她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但她的感冒不能再拖,他暂且放过她,缓缓让她坐起来,接她下了车。 到了八楼他却不急着开门,在门口环着她的腰,微微笑看着她,“还满意吗?” 说着瞥了一眼802的房门,她看着他的眼睛,点头。 他很满意她的回答,调侃道:“豪掷千金?家财万贯?” 宁嗣音尴尬,这是之前她火气大的时候口不择言说的话,他倒是记仇,“小气鬼。” “我无所谓,只想问是否真的取悦到了你?” “……”真的是记仇啊,“我有这么肤浅么我又不是无家可归......”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弱了下去,自己都没有底气。有家不能回与无家可归,没有明显的区别。 程子颐不曾想提到她的伤心事,后悔不迭,趁着她心绪还未深远,赶紧拉回来,他捧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他的眼睛,“相信我,都会好的,嗯?”话音刚落他蜻蜓点水的一吻也落在她唇上,“现在,开门。” 眼神落在802的电子锁上。 宁嗣音惊讶,“你开不了?” “当然,给你发脾气专用的,我能打开的话谈何诚意?” “什么诚意?” “讨老婆的诚意。”   ☆、Chapter 56 发脾气专用。 心脏被熨帖得一暖,她面上不动声色,挑眉,“我很爱发脾气?” 程子颐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她瞥他一眼,上前开了门。 刚进门还未来得及打开灯,他就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脑袋在她耳边蹭啊蹭,宁嗣音心柔软得不可思议,觉得他这时候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在向主人撒娇。 “刚刚为什么没告诉我你要回家了?” 他还记着这件事,声音闷闷地。 “我以为你还在苏黎世。” 他说话的时候下巴的胡茬蹭在她柔嫩的耳后,痒痒的,又有些疼。她算着时间,他似乎刚到国外,还没过夜就赶着回国,心疼还是取代了其他的情绪,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承认更主要的原因是当时她在耍小脾气。 “情人节快乐。”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柔柔的,感觉像是缠绵的丝线,密密麻麻地捆绑了她。黑暗里她眼前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听觉和触觉都格外敏感,他的声线,他的温度,都让她觉得眼前似乎一片绚烂。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耳垂,湿湿的,酥麻感瞬间传到四肢百骸,她不自禁一颤,险些站不稳,微微往后靠,贴近他结实的胸膛。 他稳稳地接住她,搂着她腰的手沿着她的腰线缓缓往上抚...... 她穿着剪裁精致的连身裙,腰线胸线都勾勒得明显,布料贴着她的曲线,十分贴合,衣料不厚,他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灼热,所到之处,都像是带着电流,引得她一阵一阵微颤,她的感官还在他手掌处,身子僵直着,紧张得不行,他却没有因此放过她,反而变本加厉。 他的手,已经在她胸口,她敏感的感觉到身后的躯体,也热得不行,他的唇一直在她颈侧游移摩挲,黑灯瞎火的,她觉得羞赧得不行,企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他的手臂一收紧,她又从新靠回他怀里,这下手臂环得更紧了些。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忽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但是这声音...... 她一定不知道她现在浑身无力的时候,轻吟出来的声音有多大的杀伤力。程子颐感觉他本就已经在动摇的理智瞬间崩塌。反手就将她转了个身,扣在门后。黑暗里宁嗣音倒是没有感觉到天旋地转,只感觉他的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扯,转眼间她就被禁锢在他胸前,后面是厚实的门板。 眼睛已经慢慢适应黑暗,此时能够看到粉白色的家具,但是还是看不见他,此时是背对着她还是面对...... “唔......” 正失神,他的吻落下来,重重地压着她微张的唇,他霸道的舌,瞬间就占领了她的口腔,还未待她反应过来,舌头已经被他撩动着,不自禁地配合着他的节奏。 黑暗里她潜意识中没有安全感,手在他胸前,不自主地时不时推着他,程子颐将她不安分的手捉住,握在手心里,摩挲安抚着,这个动作让她微微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回应他的热吻。 她的主动更是令他疯狂,伸手一把将她的手臂往上举,控制在头顶。他的一只手探到她后颈,把她的长发往身前捋。然后只听到撕拉一声,身后的拉链被拉开,他灼热的温度,触上了她浸染了薄汗的背。 忽然的触碰让她感觉触电感更甚了,一声轻吟不自禁脱口而出,他控制着她手臂的手松开,她的双手得以解放,刚落在身侧,丝滑的裙子也随之滑落,叠在脚边。 程子颐的大掌在她背部游移,嘴唇却沿着她的颈线一路往下,吻在她的柔软上,她猛地一颤,反而将自己送入他嘴里。即使她穿着高跟鞋,两人的身高差还是悬殊,他一只手就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提,禁锢在他怀里。 脱离了衣服的包裹,盛夏里还是有一丝凉意,脱离了地面更是没有安全感,她企图抱着身前这个发热的躯体,却只摸到他的脑袋,他正伏在她胸前点火。 柔若无骨的手,终究只能落在他肩上,拍着他,“不要在这里啊……” 程子颐重重啃噬了一口,下一秒就将她打横抱起,往屋里走。 他的耐心显然不足,在卧室与沙发之间,选择了距离近的多的沙发。宁嗣音只庆幸此时关着灯,不然她该无法直视客厅了。还好这边的沙发是布艺的,柔软程度不比床差,若不是空间局促,她还未意识到,这是沙发。 程子颐将她的手放到裤腰带的位置,炙热的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属,她的手下意识一颤,他却不让她躲,将她的手扣在锁扣上,微微抬起头,缓缓出声,“自己解开它。” 声音沙哑低沉,性感得无可救药。 宁嗣音无力的手指,按住了扣,咔嗒一声,打碎了一室的寂静,静默只是一瞬,下一秒程子颐如狼虎一般,俯下身吻住了她,“接下来让我来。” 这一晚,从沙发到卧室门后,再到浴室,最后是床上,宁嗣音在最后的时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房子,果真是有用的,这样的纵容,她仅此一次。 “接下来老娘要饿你一星期!” 昏睡过去之前的一句话,宁嗣音自以为十分霸气,程子颐抚着她的脸颊,微微笑着。 宝贝,内容是很霸气,声音就算了。 宁嗣音是闻着食物的香味醒来的,睁开眼的一瞬间她有些懵,然后眼前是昨夜疯狂的片段,想起她屈辱的姿势,她忽然就瞪大了眼睛,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我天,说好的我在上面呢?” 程子颐刚推开门,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豪言壮语。不禁轻笑。 宁嗣音看到他一脸春风得意,丝毫没有疲惫感,再想想自己酸疼的腰,连害羞都忘记了,对着他干瞪眼。 程子颐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走到床边,坐在她身侧,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起来吃早……午餐。” “你赶紧走!” 他吃饱喝足,好脾气得很,“乖,收拾一下吃饭,你才有力气在上面,”然后伸手刮她的鼻头,凑近了蹭蹭,小声道,“今晚就可以,我乐意奉陪。” “你、赶、紧、走!” “我帮你穿?” “你走!” “乖。” “不走饿你一星期!” “……” 午饭问题最终还是圆满解决,宁嗣音的脸色仍旧好不到哪里去,她郁闷。凭什么同是运动,事后男人就能神清气爽,而女人就萎靡不振!这太不公平! 她看什么都碍眼,尤其是原本特别喜欢的沙发,现在看着就像是犯罪现场,于是她饭后就坐在地毯上,枕着大大的小熊看电影。 程子颐在阳台打电话,进来后在她身边坐下,颇无奈地歪着脑袋问:“还不消气?” “我答应你,下次一定让你在上面,嗯?” 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理会,这么容易消气,以后还有没有家庭地位? 这不理不睬的态度,程子颐也不恼,起身走到玻璃墙边,按了窗帘的开关。 这个窗帘只有802这边有,也只有这边能控制,只要她不想看到他,大可以关着窗帘。推拉门也是单向的,只有802这边有开关,由她的指纹控制,想要从801过来都不行。 宁嗣音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 窗帘慢慢打开,玻璃墙那边的801,与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墙边一个大大的篮子里,一只呼呼大睡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吸引了某人。 她站起来往墙边走,按了指纹,推开玻璃门。墙边的小金毛抬起慵懒的眼皮,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继续睡。傲娇又慵懒的样子萌到了某人。 宁嗣音激动极了,看向程子颐。他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微微笑着,别提多暖了。她瞬间忘记了自己上一刻还在闹脾气。 “这是,你要养狗狗么?”声音带着讨好和试探。 她很喜欢狗,尤其喜欢金毛,但是董岚青对所有动物的毛都过敏,所以她一直只是想想。但是这个事情,除了家人,她还没有告诉过谁,就连邓冉都不曾。难道那么巧,他也喜欢金毛? 程子颐挑挑眉,“我不养,”说着也跨过门走到她边上,“我不养猫也不养狗,我只养你,情人节礼物,喜欢吗?” 宁嗣音在他炙热的眼神里,感觉自己要化了,从身到心。 一把就扑上去给他一个熊抱,“喜欢!” “喜欢就好,其实我听说养猪可以致富。” 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 我只养你,听说养猪可以致富…… “程子颐!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此时她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就连习惯用的拍肩示威,此时也腾不出手去拍了。 “放我下来!” “不放!” “你放不放!” “不放,抱一辈子好不好?” “一只狗就想把我收买吗!” “加我不够吗?” “你算什么,一点都不可爱!” “可是我爱你。” “……”   ☆、Chapter 57 程子颐忽如其来的表白,让她一阵怔忡,安分呆在他怀里不动了。 “告诉我,你之前给我打电话,想说什么?” 他说“之前”,用词很含糊,宁嗣音却只是愣了一下,就明白他指的是何时。 她在电话里催他快些回来,她有话要与他说。 程子颐眉头微挑,嘴角含笑。宁嗣音适才还佯怒的脸慢慢缓和下来,眼睛注视着他,亮亮的。 她就着姿势,缓缓拥着他的脖子,脑袋枕在他肩膀上,“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我的家庭,现在还是僵持的局面,我将这一切归咎于你,我以为你不爱我,我以为你是要报复我爸爸,我以为你假公济私,我以为你只是想追求一份征服感......” 他抱着她到沙发上坐下,让她枕在他怀里。 “后来我发现,你是爱我的,而我却还陷在家庭分崩离析的境地里,我觉得自己格外可怜,我不能一面享受你的温柔一面堂而皇之地看着我的家人......”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他们生我养我,我没办法抛却他们的想法,坦然过自己的日子。” 她的声音有些颤,自己也感觉到了,从他怀里坐直了,清了清嗓子,“可是程子颐,我总是想,如何做对我的父母才公平,却没有想过,这对你来说有多不公平,对我自己也不公平,我没办法拒绝你的一点点靠近,也没办法骗我自己我可以没有你,我就是想告诉你,即便宁教授不高兴,我顾不上了,我就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她话音一落,客厅恢复寂静,她觉得如负释重,如此将心事坦诚相告,即使明白他的心意,也还是有些紧张。 她等着他的回应,却迟迟未有,只好畏畏颤颤地抬眼看他,还未四目相对,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就涌入她的鼻息。他紧紧地抱着她,只是抱着,没有其他别的动作。 他未曾见过这样羞赧的宁嗣音。 她平日里胆小如鼠,晚上走在街上总是会幻想有人抢劫;害怕等电梯因为电梯间总是很黑;晚上睡觉,总是留着卧室的灯大开着门才敢去客厅关灯,关了灯就往卧室狂奔;家里遭贼就像是世界末日。 但是在感情上,他总是让他刮目相看。是她先追着他跑,即使他起初冷眼冷面以待,她还是极其有耐心,撞了南墙也还是不回头。也是她最初表明心意,明明他看起来一点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而现在,她说,她不管了,她就要和他在一起。 天知道他现在的心柔软成什么样。 看来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她了。 她被抱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只好推推他,“你还没有回复我。” 程子颐忍不住笑,她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如今他会不回复,还有什么区别,“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不好?” 反正他都说过那三个字了,她也没吃亏,算了,她心情挺好,不予计较。 “你爸爸妈妈,下周回国。”他说得平静。 宁嗣音却瞪大了眼睛,“我爸妈?”确定不是他爸妈?董岚青和宁仲文怎么会同时出现? “宁教授,和董教授。”他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恕我冒昧,已经见过岳父岳母。他们和好了。” 宁嗣音感觉她和这个世界脱节了,程子颐拿来手机,将宁仲文最新的短信给她看。 她的眼神从不可思议变为愤怒,小手拍在他肩头,“凭什么告诉你不告诉我!” “这不好么?” “……” 当然好,这结果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过程意味着什么,她也清楚。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两老回国的时间,与楚天出国是同一天,但是楚天先走,他们后到,并不会碰面。 出发往机场的路上,车上的气氛不算好,楚天坐在宁嗣音身边,少有的沉默,她摸摸他的脑袋,反复交代一些琐事,“以后要经常给姐姐打电话,知道吗?” 程楚天点头。 不论她说什么,他也只是点头。 车子平稳停在停车场,程子颐从后座拿了楚天的行李,走到两人身边,程楚天看看他,又看看宁嗣音,“以后,我要怎么叫你们呢,姐姐姐夫,还是哥哥嫂子呢?” 说完他径自走在前头。 清俊的背影,有些消瘦,宁嗣音感觉鼻头一酸,心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关于程楚天,程子颐那晚与宁嗣音聊了许多。他不肯认宁仲文,他说他与那个男人没有什么关系。 楚天虽然智力低于同龄人,但是对于一些事情的认知,却远远超越了他的智力年龄,在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上,他看得通透,也有自己的主见,不是旁人三两句能说服的。 他需要时间。程子颐如是劝她。 道理她都懂,可是还是无可抑制地心酸难过。 楚天进安检前与宁嗣音拥抱,“姐姐,你是我姐姐。” 简单几个字,让宁嗣音瞬间溃不成军,抱着他终于哭出声,堵了好几天的心绪霎那间喷薄而出,汹涌得自己都有些被吓住。程子颐只好从楚天肩上接过这个泪人,低声哄诱。 直到宁仲文董岚青落地,她还是那副郁郁不乐地样子,二老在出口看到眼眶通红的宁嗣音,都心疼极了,董岚青以为她的情绪都是因为思念她,抱着她也泣不成声。 程子颐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愣住,宁仲文在他身边,叹口气,“她们一直亲厚,从未分离这么久,真正的分离。” 程子颐看他一眼,点点头。 “谢谢你,小伙子。”宁仲文忽然道。语气带着无奈叹息。 程子颐微微抿着唇,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俩,“是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有些事,现在也来得及。” 他意有所指,宁仲文沉默了一会儿,才重重点头。 宁嗣音感觉最近的的生活变化太大,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首先是董岚青,几乎每天都往柏顿跑,给她送午饭。与她待到下午上班,她常常要提醒她,她下午有课。 董岚青现在辞掉也算是跳槽了,从q大跳到了b大,如此离家更近了,每天方便给两父女做饭。如此一来课程量也多了些,她便有的忙了。 宁仲文在校外购置了房产,昭华的楼盘,他不肯接受程子颐的好意,只跟程子颐要了内部折扣价,程子颐无奈。询问宁嗣音的意见,她当时瘪瘪嘴,“宁老师还是小有资产的,你可别瞧不起他,家里随便买个小玩意,买昭华的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程子颐挑挑眉,“这么说来你嫁妆丰厚,我赚了。” “没有求婚就想要我嫁给你,没门,”说着她在床上打了个滚,“不过说到这个,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程子颐端着牛奶杯的手一抖,整个人愣在原地。 宁嗣音的眼神从平板上移到他愣怔的脸上,噗嗤一笑,“程子颐你就这点出息,我又不是求婚你……” 她终究没能得瑟完,就被某人以吻封唇。 说远了。 第二个变化就是方琴女士。她的准婆婆。往柏顿跑的热情绝对不低于董岚青,有时候两人还能碰上,两人本就是同事,在学校里关系就很好,许久未见加上董岚青跳槽,两人遇上了就会在楼下找个餐馆好好聊聊。 一旦两人开始聊,就基本上没有宁嗣音什么事了,她只管在边上喝着茶听着就行,但是听着听着,节奏就不太对劲,话题越来越让人脸红心跳。 “音音这个年纪正好啊,左手结婚证,右手毕业证,多好啊。” “是啊,再过一年最好就能让我们抱上孙子,走在所有有前头多好啊。” 董岚青:“这样我家姑娘穿婚纱会不会不好看啊?” “诶呀阿岚你糊涂啊,那时候大家都羡慕着,哪里顾得上好不好看啊,再说了,音音漂亮,怎么都好看!” 宁嗣音:“……” “是啊,那音音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们都有空的,你们忙你们的,婚礼的事一点都不用操心的,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 “……” 阿姨您知道您儿子还没求婚么? 方琴的频繁到访,公司里的同事也都已经习惯,说什么的都有,有羡慕宁嗣音与婆婆关系好的,有说酸话说还没结婚就如此高调估计是两个女人一头热而男人没表示的。但是总的来说,宁嗣音在柏顿,是再也低调不起来了。 再一个变化,就是宁嗣音升职了。 项管部的经理职位一直空缺着,她资历浅,进来的时候做副理就已经被人议论了,但是她也几乎是做着经理的工作,卢山是一个很会放权的上司,她觉得工作起来得心应手。昭华的项目顺利完成,所有人都对这个“花瓶”刮目相看。她升职实至名归,出乎她意料的,闲杂的声音很少,这让她工作热情暴涨。 这回和昭华的合作,给公司省下不少外包的钱,在这样的项目里头,省了钱都等于是挣了钱,所以公司开始独立接大型项目。宁嗣音也开始忙得不可开交。 程子颐越发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她竟然比他还要忙。看看通话记录,这大半个月,她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而他打过去,有接通了的也有没接通的,他竟然有闲情逸致数了数,未接居多。 这让程子颐有些惆怅,看来还是尽早绑在身边的好,去他的女性需要独立人格和事业。 人格可以,事业就…… 让他好好想想万全之策。 程子颐如此纠结的根本原因,还是,他已经被这个女人控制得死死的,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如果他使了什么小手段被她发现了,那么最终痛苦的还是他自己。 今天是周五了,程子颐掐着快下班的点打电话过去,在打了几通电话仍没有人接以后,整层总裁办都听到了程子颐发飙的声音。 谢昱用眼神示意大家低头做事切勿八卦,拿着车钥匙走到门前等着某人,果然,下一秒程子颐夺门而出,“钥匙。” 恭敬地递上,顺便掩嘴以防笑出声。 程子颐瞥了他一眼,又看看秘书处每个人低头忍笑的样子,最终把气撒在了谢昱身上,“把我办公室好好整理,没整好别下班。” 谢昱脸色瞬间垮下来,但也只能注视着老板煞爽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谢特助,老板又去柏顿了吧?” “想知道?帮我整理办公室?” “额,不需要了,我们都知道的,谢特助你好好打扫,我们准备下班了。” 总裁办传来谢昱的哀嚎,“一群龟孙子!是整理!不是打扫!” 程子颐这回不会那么耿直的在她楼下等了,之前有过惨痛教训,这个女人加班加到八点,他便在楼下等了三个小时,又舍不得打电话告诉她他在等,终究还是怕她为难。 尽管她在看到他等着的时候十分歉疚,为此他也得到不少福利,但是他还是不能忍了。他又不是养不起,她做什么工作狂? 于是他将车嚣张地停在柏顿大门前,逆着人流往里走。 适逢伯顿下班时间,电梯停在一楼,里面的人看到外头站着的程子颐,都愣了。 程子颐抬眼看了看拥挤的电梯,微微皱眉,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这会儿才有人意识到他在等电梯,于是想着快点出去。但是这个男人吧,就站在电梯出口正中间,里头的人只好挤着两边的空出电梯,一个挤着一个,但是就是没有人敢对他说声借过,或者碰到他。 程子颐其实很无辜。 他习惯了站中间,平时边上还跟着别的人,他没站过边上。不知者无罪。 于是电梯空了他才进去,按了项管部的楼层。 宁嗣音的小组还在开会,下班的音乐已经响起,她正准备结束。分配好任务就可以解散,刚要说,就听到下面的组员在窃窃私语,眼睛还都看着一个方向。她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去,程子颐正往会议室的方向来。 会议室是以玻璃隔断,外头看得清清楚楚。 已经入秋,他穿着长款薄风衣,显得身型更加俊朗修长,此时他正把手机往裤袋里放,缓缓抬眼,就撞上了宁嗣音注视的眼神。 宁嗣音非常不高兴。这个人,来就来了,穿那么好看做什么,穿那么好看就算了,走得那么风骚做什么,走得风骚也就算了,笑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她扫了一眼瞬间变迷妹的组员,紧紧皱了眉。 程子颐已经十分了解她的肢体语言,看她紧皱的眉和抓着文件夹的手,就知道事态不太好。 果然,宁嗣音用文件夹狠狠敲了敲桌子,“精力集中!会议中不能分神开小差我说过多少次了!想不想下班了还!” 程子颐身型一顿,双手高举做了投降的姿势,挑了挑眉转身在外头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等她。 “帅飞了天呀!” 属下的花痴程度,让宁嗣音更火爆了,“不许看了!” 小姑娘低着头,不敢再得罪她。但是真是没见过经理也有如此凶的时候。 交代完分工众人做鸟兽散,宁嗣音在背后看着鱼贯而出的属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路过某人坐的位置的时候,大家都走得慢了些。 她瞪一眼正冲她微笑的某人,转身整理自己的资料,嘴里碎碎念,“招蜂引蝶!” “可是怎么你这只蜂都不来光顾我?” 程子颐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抱怨,更像是撒娇。 她这才正眼瞧他,“怎么来了,又翘班了?” 程子颐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宁嗣音还是那句话,“看来我得好好工作,哪天昭华倒闭了我的工资还可以养的起你。” 他忍不住笑起来,走到她边上,接过她手中的文件给她整理着,宁嗣音看着他低头的侧脸,愣了神,慢慢地凑近,在他侧脸偷了个蜻蜓点水的吻。 程子颐毫无反应的样子,继续整理着,目不斜视,宁嗣音郁闷,主动献殷勤居然被冷漠无视了,正要抬脚走人,腰瞬间被扣住了。 转眼间她已经在他怀里,他将她扣在会议桌和他之间,她的腰不得不往后仰,手撑在办公桌上,“你干嘛?” 这可是柏顿的会议室,他知不知道他现在这个姿势有多羞耻。 “教你怎么献殷勤。” 话音刚落他的唇已经压下来,以缠绵的姿态,慢慢舔舐着她的唇瓣,慢慢地探入,袭卷,纠缠…… 等他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瘫软在他怀里,原本撑在桌面的手臂形同虚设,她完全是靠着他手臂在腰间的力量支撑着。 他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毫不遮掩,宁嗣音终于回想起来两人在会议室里,双手无力地推开他,推不开,只能服软,“回家了好不好?” 程子颐微微笑着,眼睛亮得惊人,慢慢出声,“好。” 周一宁嗣音回到公司,看会议室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何柚别有意味地看着她,“经理你脸红什么呀?” “可能穿得多,有点热。” “我骗你的,没红。” “……” 中午难得的没有人来给她送饭,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再和同事到食堂去吃餐饭。感觉没有了午餐的八卦,她都快要与这个公司脱节了。何柚对她这个论断嗤之以鼻,“你真的要听?反正一大半都是你的八卦,你都知道,有什么必要听?” “我有那么迷人吗?” “切,是你老公迷人。” “……”交友不慎。 吃完饭她照常午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最近她格外嗜睡,晚上也是,他不折腾她的时候她也是睡得很沉,早上都是靠着无数个闹钟支持才起得来,程子颐曾经把她的闹钟还原设置导致她没起来,迟到了,为此她冷了他一星期,后来他就再也没敢造次过。 午睡也是,她交代了小钰每天都要来她的休息室叫她起床,否则就起不来。 今日她觉得自己睡得格外舒服,因为她睡到了自然醒,小钰还没过来叫她说明还没到上班时间。于是她拿着自己的杯子,悠哉悠哉地出去准备泡被可可喝。一出门看到办公室里大家都正襟危坐,看看电脑频幕,再看看她。 “大家都在啊?这么……”积极上班。 她顿住了,她看到了墙上的挂钟,分明已经上班半小时了! 好尴尬,赶紧放下杯子到自己位子上去,“小钰你怎么不叫我?” 一边说一边开电脑准备工作。 可是众人的视线还在她这里,她就有些愣了,不就是,睡了半小时?刚准备发挥一下小领导的威严,她的视线瞥过电脑屏幕,眼神就移不动了,面上神情风云突变。 “经理,全公司,系统都瘫了。” “宁宁,羡慕嫉妒恨。” “程总霸气侧漏。” “原来宁宁你拒绝程总啊……程总好可怜啊。” 宁嗣音现在只想大声说一句,法克。 频幕上不是正常的电脑桌面,而是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照片是她和他拍的没错,但是那是普通合照,这么一剪裁,怎么就有模有样了呢?而且,她什么时候和他去登记过?可是结婚证上清晰的钢印提醒她,这是正正经经的结婚证,不是他ps的。 没错,电脑屏幕上,是二人的结婚证,角落还有一个视频窗口,是程子颐。他闲适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镜头,看到宁嗣音出现,他凑近调了镜头。 “柏顿欠我一个老婆,我是不是该讨回来了?” 宁嗣音听到了来自楼上楼下的尖叫声,没一会儿,她的办公室门口,就聚满了围观的人群。 她此时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你只能嫁给我了,你看,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你是我的。柏顿是你的,你是我的;芒果那条傻狗是你的,你是我的;我的所有都是你的,你是我的。” 然后他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当然,我也是你的,乖乖等我。” 然后视频黑掉,频幕恢复正常。众人的视线从频幕转到宁嗣音脸上。她呆楞在原地,眼眶已经有些红。 这天下午对于柏顿来说,注定是史上最无效率的一天,员工们都在谈论着,期待着,也没有高层出来管一管,似乎喜闻乐见,用这样一种方式,成就一段姻缘。 大概一刻钟后,程子颐的车子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他穿着礼服,捧着花,还牵着一只狗狗。似乎是最俗烂的求婚方式,但是由程子颐做出来,就不一样。 一个站在云端上的人,放低了自己,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动容的呢? 大家都期待着单膝下跪的戏码,女主很合时宜的出现了。 宁嗣音几乎是狂奔出来的,程子颐站在那里,冲她微微笑,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她的。 两人很默契地笑了笑,没有单膝下跪,也没有女主掩面而泣的戏码。宁嗣音走过去,勾住程子颐的脖子强迫他低下头,然后吻住了他。 直升机的轰鸣声让整栋大楼都像是震动了一般,没一会儿整栋楼附近都变成了花海。玫瑰雨,听说过,没见过。柏顿每一层楼,趴在玻璃窗上上下看的人都站满了。 宁嗣音头上满是花瓣,她推开程子颐,“说,谁教你的!” 程子颐瘪瘪嘴,“还是你了解我,这是谢昱出的馊主意,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这是给看客准备的,为你,我只准备了这个。” 他从花束里拿出丝绒盒,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没等他说话,她已经伸手到他面前,他看她笑意满盈,取出戒指,给她戴上。 宁嗣音细细端详着,泪盈于睫。 是她小时候画的戒指,图案不是钻石,而是是小小的太阳。她希望自己,能成为另一半的太阳。 这一枚显然精致很多,指环不是金属,也不是镶嵌着太阳形状的钻石。 戒指是整颗宝石穿空了制作而成,太阳图案与指环融为一体,里面的金丝光芒做的很精细,像是自然的宝石的颜色。 “你怎么知道?”说话间,已经带了哭腔。 “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早,你说过的话,即使不是对我说的,即使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但是,相信我,我都记得。”他微微笑,“你真的只能嫁给我了。” 宁嗣音扑进他怀里,也不知是哭了还是笑了,声音都被直升机的轰鸣声盖住了。但是她在他怀里,还是听到了他在她耳边,缓缓说,“我来接我的太阳回家。” 宁嗣音重重地点头。 程子颐牵着她,踏着花瓣,徐徐前行。 乱花迷了眼,不过有什么关系,他在她跟前。 她们说得对,她老公真迷人。 ——全文完—— ================================================= 本图书由(落樱倾卿)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