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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粒怒不可遏,她居然被劈腿。她转念掰指头算了一下,肖扬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他在资料里改的年纪?害她还一直怀着愧疚又复杂的心情,以为她吃了好大一株嫩草。 “你相信我可人,我跟她都是假的,我怎么会喜欢她那种像木头一样的女人?我就是想那笔钱……” 谷粒的手紧紧握住门把手。 “肖扬,你当我三岁小孩?她替你数钱,那是她蠢。” 大概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你,姑娘,你怎么这么好骗? “姑奶奶,你就是我的姑奶奶,消消气,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肖扬低声下气地哄人,满脸的谄媚讨好。 谷粒头顶上绿油油的一片,摇一摇脑袋,都是海水的声音。她不敢相信她的付出就这样一文不值,哦,不,还是值钱的,他们不就是看中了那个来历不明的遗产吗。 她这人独来独往,一向运气不算太好,她妈妈去世早,爸爸从来没见过,年纪不大就出来闯,好不容易人生看起来像是走上了正轨,但肖扬的横空出世就是谷粒人生的岔路口。 她也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直到她忽然有一天接到陌生的律师电话,说是有一笔遗产指名由她继承,而其数目可能是她奋斗一辈子也挣不到巨款。但是这笔神秘的遗产是有条件的,在她结婚生子之前,每一年她只能收到固定的生活费,婚后则将会逐年按比例获得遗产,大部分不动产将由她的孩子继承。 为什么天下这等掉馅饼的好事会落在她的头上?正常人都会觉得古怪。出于谨慎,她并没有在合同上签字。 但是谷粒从来没有想过,肖扬,这个对她呵护备至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她的钱来。从来没有什么一见钟情,有的只是图谋不轨。 忽然她的背后传来一声呵斥让她从愤怒的情绪中稍稍清醒,“你是谁!” 谷粒回头瞪了来人一眼,估计是对方的经纪人,可她水汪汪的眼睛、发红的眼圈,瞪得再凶狠也少了几分杀伤力。听见外面的骚动,化妆间里面一阵兵荒马乱,传来化妆品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她推开大门,门发出嘭得一声巨响撞在墙上又弹开,化妆间里面的画面彻底暴露在她的眼前。 里面说话的女人穿着皮裙,长发落在肩头,慌乱中发丝有些许凌乱,连谷粒这个女人见了都觉得诱人。 肖扬故作镇定,皱着眉头,“粒粒,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你今天在公司培训吗?你骗我?” 这种话也不知道肖扬怎么能问的出口,谷粒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点跟不上他的质问。 骗他?没有呀,她怎么会骗他。 她告诉他今天没有录制? 她怎么不记得。 她的脑子里面现在像是一团浆糊,“我没有。” “她是谁?”谷粒指着站在肖扬身边的女人问道。她很好看,应该也比她有钱,谷粒这样想。 肖扬沉声冷脸,“谷粒,你不要在这里胡闹。” 就在他们说话间,那个一脸凶相的经纪人已经把化妆间的门关上,反锁起来。 谷粒第一次觉得化妆间明亮的灯光这样刺眼,以至于她的眼睛好酸痛。她的后脑勺一阵一阵的钝痛,肖扬哄她签赠与合同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她摘下来,口口声声都是为她着想,给他们日后得生活添个保障,一定让她成为最美的新娘。 都是放屁。 “她是谁?”她重复。 肖扬没有回答。 谷粒当然知道说话的女人是谁,被热捧的新生代女星,殷可人。她气得骂人的话都讲不利索。人心都是肉长的石头也能捂热,可肖扬的心就特么的就两扇窗,穿风的,凉风一吹,渣都不剩。 “小美女,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是来找肖扬的吗?真不巧,我们还有工作没有完成,我经纪人送你出去。”殷可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谷粒梗着脖子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肖扬不说话,目光落在他衣领上沾上的口红颜色,珊瑚粉,亮晶晶的。 “你来这里干吗的粒粒,乖,先回家等我好吗,你怎么能说这么难听呢,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肖扬的语气稍稍软下来。他也怕闹大了弄的整座楼的人都知道,明天就该全是他们的新闻。 谷粒觉得恶心。 肖扬靠近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后退。 “我们结束了,肖扬。” “粒粒,你别冲动,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别过来,我不怕鱼死网破。” 果然肖扬不断靠近的身体停住,谷粒趁这个机会一扭头就跑了出去,肖扬反应过来要追,她匆忙试了几间空置房间的房门都被锁住,躲闪不及被肖扬捉住衣袖。 “小妹妹,我劝你出去以后管住自己的嘴,世界上的很多事口说无凭,凭你的斤两你尽可以试试有没有人信你。”殷可人施施然走近。 “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肖扬凑跟着帮腔。 “说了才知道有没有信,大可以试试。” 肖扬和他的情人气得七窍生烟。 “松开,你先松开。”谷粒的上衣袖子是真丝材料,争执推搡之间“嘶拉”一声半幅袖子被他扯断,衣料落在肖扬手上。 肖扬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你一个女生力气怎么那么大。”谷粒才不管他,恨不得往他身上踹两脚才解气,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小三可恨渣男更可恨,这么想着,她就真的踹了。她是蠢,她是不懂谈恋爱,可是这不代表她没有爱憎,也不代表就一定要忍气吞声,“今天就让你看看木头是怎么揍人的。” 殷可人惊叫:“抓住她!” 去死吧,谷粒踹完就跑,逮着一个房间没锁,想都没想就躲进去。 啪嗒一声把门反锁,她靠在门背后直喘气,外面的人把门敲得咚咚作响。她只是在想原来这就是失恋的感觉,谷粒摸摸自己的心口,好像真的有点痛,还有点酸酸的。说实话,男人,还不如她的夹竹桃天蛾幼虫可爱,她心有余悸。 然而此刻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进了最后一间高级化妆间。要知道,没一点身份的人,根本没资格使用这里。 第二章 化妆间里没人。 整个电视台最昂贵的一间化妆间,就是这里。 这件化妆间在全国来说也是挂了名号的,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翠华”。翠华本指天子依仗用翠羽装饰的旗帜或车盖,华美异常。房间的设计大面积使用蓝色,以翠绿明黄点缀,故因绚丽的视觉效果闻名,许多明星以使用过它为荣。 靛蓝冰花绒窗帘在光线下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光泽,谷粒第一次见这样的化妆间,大片的全身镜折射出室内的景象,视野极其明亮宽广。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袖被撕掉半幅,形象全无,有点滑稽。 谷粒手机不在身边,连联系助理都做不到,出不去,她就干脆靠在沙发上思考人生,要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偏偏让谷粒看见了茶几放着一瓶上好的洋酒。老远地谷粒就能听见酒瓶里晶莹液体对她发出的召唤,陈年干邑,法国白兰地,葡萄酒的灵魂,不喝还是人吗? 于是言亦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一个半醉的小美人衣衫不整半倚在他化妆室的沙发上,海藻一样繁密的长发遮住半张脸,抬起头的时候露出脸颊上两团可疑的红云。 谷粒恍恍惚惚看见个人影,最先进入她的视线的是一双一尘不染的皮鞋。 从下往上看,黑色皮鞋,黑色西裤,黑色大衣,内衬深灰色的毛衣隐约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男性轮廓,充满朝气。 “你是谁呀怎么躺在这里?”化妆师见到谷粒头皮发麻,他真是要炸了,“你还不赶紧起来。”化妆师恨不得麻利地让谷粒滚出去。 “我谁呀?我能是谁?”喝醉的谷粒天真的神态里透着妩媚。 言亦初见了脑中轰然一声,春雷乍响。 “你们都出去。”言亦初不仅没有赶走谷粒,反倒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 谷粒舔了一下嘴角,手指轻轻一点,软绵绵地跟言亦初说:“这酒不错,好酒。” 她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是这种好酒的人。啧,甘甜辛辣,美味到骨子里。但她没想到自己的酒量简直是耻辱,两杯下肚,晕晕乎乎。 言亦初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谷粒?”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谷粒瞪大她圆乎乎的眼睛,拼命摇头,谁呀,不认识。 “你不记得我?”言亦初问。 “你是哪个,保安?来清场?” “今天刚上岗,就遇到你这么不配合的女同志。”言亦初一时兴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谷粒跌跌撞撞爬起来找东西。 “你找什么?” “找笔。” “我这里有。” “你把手伸出来。”谷粒笑眯眯地看着言亦初。 言亦初一头雾水伸手,她这是演哪一出? 谷粒把言亦初的手心翻过来,在上面大笔一挥写上一串号码。 “这是什么?” “我的号码呀,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下次别编什么我们是不是见过这种老梗了,俗。”还学人家宝哥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言亦初脸都青了。 末了谷粒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手心,“小帅哥手指怪好看的呢,收好。”这个花痴不小心又露出了本性。 严格来说,谷粒的五官拆开看并不能算是精致无缺,但组合在一起有种特别的韵味,很难找到一个词去形容,既不是清纯,也不是娇媚。 她纤细娇巧,双目含情,尤其是一双眼实在是生得太妙,一双娇滴滴的清水眼,细的眉、圆的眼、尖尖的下巴,落在白瓷一般的脸上,仿佛生来就是要摄魂夺魄的。她走起路来腰肢不自觉地轻摇,腰又软又细,见一次就让人忘不掉。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水蛇腰。 粉丝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每次谷粒录视频的时候都会惹来集体高氵朝,只有谷粒这个傻妞自己不知道。 言亦初重重叠叠的脸在她眼前晃动好像在笑,她好生气,“你为什么笑,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根本不值得爱?”说着她自己也笑起来,“我的粉丝觉得我独来独往,冷酷潇洒,不是的,其实不是的,谁不想有爱,谁不想有家?” 所以她才那么愿意去相信别人,祈求被爱。 “你还有粉丝?” “那当然,你怎么还瞧不起人,我微博粉丝好几百万呢。”说完她就要掏手机给言亦初看,掏掏掏……掏了半天没找到。 言亦初发现逗她其实还蛮好玩的,“慢慢来,你微博名是什么?” 谷粒眨眼,“你就不要爱上我。” “啊?” “微博名,你就不要爱上我。” “哦。” “你这人真没劲,不是啊就是哦。”谷粒拉着人家言亦初的小手坐下来。 “嗯。”言亦初表示同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商业机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言亦初嘴角的笑意要溢出来了,但是笑容并没有深入眼底,这么多年不见,谷粒还是这么……嗯,活泼。 谷粒附在言亦初耳边说:“秘密就是,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网红,一定要先买粉,买到别人觉得你够红,才愿意关注你……可是粉丝好贵啊,买完连吃土的钱都没有……” 言亦初点头,一脸的“嗯嗯嗯,你说我听”。 “……我最讨厌的人是我表姐,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我刚到她家的时候,她对我说,我没有爹,死了妈,天生是个灾星……” “……她光吃不胖,我就更讨厌她了,呵,她每次吃东西的时候我都在心里想,吃吃吃,怎么不胖死你呢?” “肖扬看见我表姐的时候恨不得脸都贴在电视机屏幕上,然后像是见到天仙下凡似的感概:谷粒,如果你的乳-沟可以再深一点一定可以像她一样拥有更完美的胸-部……” “……?这是丰胸广告吗?只允许有的女生中间是明月照沟渠的沟渠,就不允许有的女生中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沟有什么用,看那武媚娘,最后还不是成了大头?” “……很多事我看在眼里,不是我瞎,是我张不开口……” “我最初在杂志社做旅游专题,成天满世界的跑,听是不是听起来挺大胆的?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份工作?因为我觉得我肯定能在飞机上钓到金龟婿呀。” “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我忘了我只能坐经济舱。” 言亦初:“……” “不好笑吗?你不知道,其实经济舱商务舱还是头等舱都无所谓,我后来明白,我们需要的不是云里雾里天上飞,是想要停留的踏实。”说着,谷粒的双手在空气里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我以为我找到陆地,可我着陆的时候才发现是头朝地……” 出于礼貌言亦初应该制止她说下去,但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好吧好吧,不提这些扫兴的,给你讲一个好笑的。我刚开始在杂志社干的时候领导超奇葩,最夸张的时候,出门开会他前后要带八个人,前面四个开路,后面四个跟班,哦,还要有人在前面拍照,成天只想着怎么压榨员工。 所以我一气之下就给上面举报,可是那天吧,我把咖啡倒进他门口的盆栽被他看见了,让我写检查,等我寄了信我才发现我把检查寄出去了,递给领导的是举报材料。” “都这样了他还没把你辞退?”言亦初发问。 “当然是辞退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就这么一封举报信还是她失眠好几个晚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忧心忡忡犹豫不决……才决定要寄的! 言亦初再次无语。 其实向陌生人吐露心声是一件很刺激的事,尤其是陌生人出了这个门就永远不会再见。 “我是不是很坏?可伤天害理的事我真的一件都没做过。有一点点自己的小爱好,再有一点点小钱,就是我理想的人生。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谷粒哽咽,看着言亦初关切看她的眼神,她居然有一种被人关心的错觉。 谷粒拽着言亦初的衣领,扭了一下屁股,旋转跳跃劈叉,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你看我哪里不好。” “身材好不好?” 言亦初目瞪口呆,压根没反应过来要如何作答。 谷粒拼命晃动他,“34c-63-89,你觉得这个三围不好?” “好好好。”他无奈答道。 “那是我长的太丑?” “美!”这一回他快速掌握答题诀窍。 “那是我脾气差?” “不可能。”必须投否定票。 “不是丑,不是作,看来答案只有一个……” “什么?” “穷。”谷粒唉声叹气,恨苍天不公。 言亦初看着谷粒,伸出拇指,轻轻在她嘴唇上抹了一下,仿佛蜻蜓点水。 她她她,这是被轻薄了? “口红花了。”他用手帕把沾上口红的手指仔仔细细擦干净。 “小哭包。”他在心里说。 “你好像我妈妈啊。”谷粒更伤心了。 言亦初:“???”这是什么形容。 “我小时候听见我妈切西瓜的时候抱怨说刀一点都不锋利太钝了,我就纳闷这把刀是不能用吗?我就趁大人不注意,拿起菜刀手起刀落,就往自己手上切,顿时血流如注,把我妈吓坏了,她当时就是这个眼神看我…… ——觉得我傻得没救了。” “不,你不傻,你很可爱。” 谷粒看着他安静下来,她麻木的神经什么都没有听见,但她听见了一句话,你很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帅哥,你才是这么可爱。” 谷粒的头歪在沙发靠背上,渐渐她发现自己浑身热腾腾的,皮肤像是烧起来一样又疼又痒,扭动身子想要缓解针扎一样的疼痛。 “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痒。”谷粒忍不住挠脖子,没一会儿功夫她的整张脸都出现红色的疹子,她还想挠。 “别挠。”言亦初阻止她。 “痒。我……”谷粒看着眼前男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她一头栽倒。 好巧不巧地栽倒在言亦初怀里。 男人僵住。 谷粒的体温烫得不正常,她没说完的话是,她忘了,她酒精过敏。 这女人是白痴吗连自己过敏都不知道? “开车,去医院。”言亦初吩咐道。坐在车上的他想:这么可爱的你,离开我过的也不怎么样嘛。 第三章 谷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身边是女助理。 “粒粒你醒了!送你来医院的帅哥好帅,长得还有点像言亦初,言亦初诶!”谷粒的小助理一下来了精神,她指着杂志封面的言亦初兴奋地给躺在病床上的谷粒看。 言亦初是谁? 整个上海滩最具人气的商界新贵,全国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想要嫁给他,日进斗金、人气爆棚都不足以形容他。 可以说除了脾气古怪不爱理人这个毛病以外,言亦初堪称完美,但是脾气古怪在他的众多粉丝眼中也是一大亮点,有个性、特立独行,不行吗? “有吗?” “有的呀。” 谷粒拿过杂志看了一眼封面上的言亦初,没想到这个言亦初身份显贵,浑身上下都是贴着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啧,有钱人。小姑娘我劝你快醒醒别做梦了,你不知道言亦初是从来不会参加商业活动各种节目的吗?在电视台碰到他,也就是你,白日做梦才想得出。” 谷粒助理的名字很可爱,叫刘称心。 她撅嘴腹诽,那你当年还不是抱着人家的照片流口水。 “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可是真的真的很像,而且把你送来的时候你还拽着人家帅哥的衣领不肯松手。” 谷粒内心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羞愤难当,她究竟干了多少丢脸的事。 酒色误国,酒色误国啊! 这时候言亦初带着医生进来,刘称心做贼心虚跟滑手的泥鳅一样溜走。 留下谷粒手里还攥着言亦初的封面杂志。 谷粒眼疾手快把它藏到身后,尴尬笑,“你好。” 毛姆曾这样描述他笔下的人物——“这是一张奇怪的脸,冷酷而漠然,懒散而热切,冷淡而性感”。 此时此刻,谷粒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而她感受最深的应该是性感,真的性感,他的脸庞年轻干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硬朗的荷尔蒙。 他不苟言笑,薄薄的两片嘴唇带着健康的血色,嘴里叼着一根刚刚点燃的香烟。 她很少用性感这个词形容男人,可是当他漆黑如宝石的眸子定定望向你的时候,似乎可以看穿人的内心,他的神情是冷酷的,眼神充满探究。 “言先生,病房里禁止吸烟。” 谷粒望向说话的医生,她心里嘀咕,不知道是姓严,还是言,亦或其他。 言亦初扔掉香烟在地上踩灭,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跟医生说:“你给她看看。” “那你出去等着。”医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名牌上写着主任。 谷粒像是受惊的兔子,六神无主,嘴比脑子还要快直接喊了出来,“别走。” “不不,严先生你还是出去吧。”谷粒转念一想不仅要面对医生,还要面对被自己酒后摧残过的人,她又汗颜不已。 “我一边坐着。”言亦初果然往角落挪了挪,她没想到言亦初回选择陪在她的身边,这一举动竟让她感到意外的安心,但其实言亦初只是懒得站起来而已。 “你好谷小姐,放松不要紧张,我是神经内科的沈誉,下面我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可以了。”沈誉笑容温和。 “好,你问。” “你今年多大?” “20?不对,21。” “你的生日?” “三月……三月……我好多年不过生日了,我能不能看看身份证再告诉你?” “下一个问题,圆周率你能背出来吗?” “3.14159265358……” “中国的地理位置?” “我国位于亚洲东北,太平洋西岸,北至漠河以北黑龙江主航道中心线北纬53度33分,南至南沙群岛曾母暗沙北纬3度52分……”医生心中惊叹,地理满分啊这妹子。 “你的小学、初中、高中?” “我的小学在西街,中学是……”谷粒抱头拼命回想,明明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但是她说不出来。 “你对酒精过敏你知道吗?” “知道,不对,不知道。还是不对,是之前忘了,后来想起来了。” “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表姐表弟。” “他们多大了?” “我……我不知道。”谷粒抬头看着医生,心存侥幸,“医生,我觉得我就是丢三落四,忘性大,你觉得这是大问题吗?” 医生只问了她两个问题就令她哑口无言,一个问题是,你以前这样吗?另一个问题是,你觉得这个毛病影响到你的生活吗? 她神情凄惶,“是不是脑部肿瘤?会死吗?” “放心,死不了。”沈誉停下了做纪录的笔,“我们已经排除脑部肿瘤,现在只是一个大致推测,是神经系统记忆方面的问题。” “现阶段我建议你停下手上的工作,从今天开始养成写日记的习惯,住不住院差别不大。最重要的是因为我们不确定你的失忆情况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所以你要避免一个人住、一个人出行。” 谷粒冷汗涔涔。 谷粒内心抓狂,以前人吵架都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对,她就是那个真~脑子有病。 “沈誉、沈誉,你跟我出来说。”言亦初皱眉,因为动作太大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沈誉把笔放回口袋,跟他出去。 “你为什么直接跟她说这些,你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 “怎么,怜香惜玉?” “你看我像是那种很懂怜香惜玉的人吗?” “以前还真不太像,现在,我可不知道。病人需要一点接受自己患病的时间,才可以配合我们的治疗。一个遗忘症患者不知道自己有遗忘症这很危险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 “你看,她对科学性的数字和知识记得很清楚,这说明患者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但是问到有关于她个人情况的数字都很模糊,她连自己的年纪都说错了。你也是做神经系统方面科技研发的,你应该很清楚大脑的记忆功能。” 言亦初沉默,大脑记忆分为多个区域,分别是纹状体、大脑皮层、杏仁核和海马区,它们负责不同的记忆功能,所以对谷粒的遗忘症状是非常难以解释清楚的。 “按照你说的,她对工作以后的事情都有清晰的表述,我初步推测是逆行性遗忘症,还可能有轻微的间歇性遗忘。” 逆行性遗忘症是指患者对于过去的事情从某一节点开始记忆模糊,但是新的记忆可以不断形成。 简单点说就是谷粒不仅失忆了,还健忘。 “好,我知道了。” “我觉得你对她是不是过于关注了。”沈誉向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对好友的行为表示不解。 言亦初沉默不语,脸上此刻只写了四个字,高岭之花。 “你们以前认识的事情你要不要直接告诉她?” “她要是记得就算了,不记得何必再去提当初的不愉快。”言亦初就是这个脾气,不喜欢拖泥带水,谷粒是他初恋没错,但当年的事沸沸扬扬,其中纠葛就算是沈誉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确定?” 言亦初伸出手制止沈誉继续说下去,别看他的事业顺风顺水,但真的是情路坎坷,可谓是闻者惊心,见者流泪。 初恋女友,校园爱情,也就是谷粒,当初不辞而别,说不见就不见了,可想言亦初当时的心情是:我被甩了?我居然被甩了? 多年后的重逢,见面第一句既不是“你还好吗?”也不是“欧巴!我对不起你!”,而是——“你是谁?”。可想言亦初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你居然忘了我,你居然敢忘了我? 再往后……不提也罢,莺莺燕燕都是过眼云烟,故而坊间传诸多闻:难道他性冷淡?不行?性别男,性向男?所以说,现在做人难,做名人更难,谈恋爱说你恋情肯定短命,不谈恋爱说你是不是有问题。你说他这是五行缺什么? 故而他只能深沉地对沈誉说:“这个话题我们到此为止。” 言亦初推门进病房的时候谷粒正靠在床头淌泪,一脸的生无可恋怪叫人心疼。 谷粒握紧手里的被单,心烦意乱,脑海中掠过一些片段,很多记忆只是模糊的影子。医生问她中学的事情,她完全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中学六年,在她的记忆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你说我还有救吗?”谷粒如今颇有一种英雄末路,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 “刚刚沈主任跟我说了,你的状况没那么糟糕,下周来复查。” “不能手术吗?” “你觉得呢?” 他们一定都是在安慰她,她是不是就要死了,命不久矣?一定是这样…… “哎……不管怎样,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耽误你工作了,台里面领导不会找你麻烦吧?” “台里领导?” “你不是保卫科的吗?” “哦,你说保卫科啊,不会。” “那个……我醉酒的时候,没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吧?” 言亦初的眼神忍不住从谷粒的身上扫过,34c-63-89……“你喝多了挺文静的。”亏他说得出口。 谷粒绽开笑容,她就说嘛,像她这么淑女的人怎么可能对人家怎么样,就算是要死,她也要死得体面,死得光荣。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言亦初并没有在这里久留,谷粒还沉浸在死亡的阴影中并没有在意他的离开。 刘称心在走廊撞见往外走的言亦初,跟他打招呼,言亦初就把她当成一团空气,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漠视地离开,留下刘称心在原地目瞪口呆。她回到病房后忍不住要和谷粒吐槽这个严先生真的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谷粒刚要回话,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我们白着呢~我们~白着呢……”每次这个铃声被人听到,气氛都有那么两秒蜜汁尴尬,主要还是谷粒顶这么一张清丽脱俗,艳冠群芳的脸,真看不出她是这种逗比。 一看来电,是经纪人菲姐,接起电话,菲姐直接严肃地跟谷粒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四章 这时候谷粒的手机忽然响起,谷粒一看来电,是经纪人菲姐。接起电话,菲姐直接严肃地跟谷粒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菲姐,我要死了。”谷粒哭诉。 “是吗,那麻烦你先把烂摊子处理好了再死。”经纪人孙菲完全没有把谷粒的话放在心上。 她路上带着哭腔,拉着刘称心的手说:“小刘,我可能要下辈子再跟你共事了,能遇见你我很高兴。” 刘称心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粒粒,你没事吧,魔障啦?” 他们怎么就不懂她这种和死神赛跑的心情呢,真是夏虫不可语冰,谷粒不禁悲从中来。 谷粒的影视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但她的微博经营已久,在众多博主中也算是独树一帜,独身女性、旅途、探险。 简直是个性和神秘的不二法宝。 此前微博中谷粒的照片里从来不露脸,经常刷奇怪动植物的照片:深红班克木,一种澳洲原生红色植物;翡翠守宫,名字特别好听,其实是一种蜥蜴,据说会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萌萌哒……而关于她自己粉丝只能不时看见有点小诱人的背影。 粉丝群嘲她的脸是见光死,不过没关系,这年头咱主要靠气质。 走南闯北,她忙起来的时候微博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有时间更新一次,于是每次更新的时候留言的画风就变成了:“过气网红终于来更新了吗,再不放照片你就要彻底过气了!” “过气网红是因为月底吃土来挣钱了吗,给你9分不能再多,剩下的91分不给你,怕你骄傲。” ……拿她开涮毫不手软。 等到大家惊觉怪咖里还藏了个美人,粉丝圈简直是要炸了,老粉们纷纷表示早知道她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应该对她讲话温柔一点。 大家真是意外捧场。 但是你们这群看脸下菜的凑表脸!!! 说好的主要看气质呢!!! 而这群粉丝中最神秘的一个就是粉丝群的群主,谷粒也很想称之为后援会,但是她的真爱粉连三百人的群都塞不满,她实在没脸往自立脸上贴金,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群主id叫“你就不要想起我”,专刷谷粒相关,大小事务时常大包大揽,让谷粒感动不已。很多时候铁粉是能够接触到心仪的明星的,但神奇的是谷粒现在连群主大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对方也从来没有提出过要在现场见一见她。 这样看来,在踏入娱乐圈之前,谷粒一年365天有360天都在世界各地,过着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生活,说走就走,按照文艺的话就是“我们不是世界的居民,我们只是世界的过客”,想到这话谷粒觉得牙齿一酸,这不代表什么,不代表她无敌,也不代表她天不怕地不怕,她有惧怕的人,就是那个被称为经纪人的女魔头。 就比如说现在,该来的还是要来,她光是看见经纪人办公室的门就瘆得慌。 她战战兢兢站在办公室中央,经纪人孙菲见到谷粒恨不得拿手里的文件敲她脑袋,“惹祸惹祸,又惹祸。” 谷粒签到孙菲手下时间不长,但是麻烦却不少,各种小状况接连不断,比如她偶尔记错日期,好不容易大家放假,她跑到公司,结果没人。 再比如商场里的站台活动,站了一半她去上厕所,结果从厕所出来她就直接往地下车库走,还是助理拦住她问她怎么不回现场她才恍然大悟。 最夸张的是她经常忘记家门有没有上锁,出门后要折返检查无数遍,后来她自己上网搜索,网友建议她设计一个动作,确认锁门后就做一下这个动作,通过回忆动作确认锁门。 她就想了个点一下自己的眉心的动作,但是问题来了,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又会怀疑自己是否做过这个动作,于是她又设计更多的动作,以致于出门前手舞足根本停不下来,她就站在门前,时间越来越长,内容越来越复杂。 有一次助理来她家门口接她,就看她站在门前,对着门一脸虔诚得像是在完成某种宗教神秘仪式。助理不禁肃然起敬。 而邻居看见则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这些都不是大事,能包涵的孙菲都包涵了,但喝酒误事还闯进高级化妆间,这就有点太过分了,“你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谷粒虚心受教,哪里还敢有半句反驳。 但是现在问题不是孙菲不给她机会,而是对方导演拒绝再用谷粒,若是有关她不好的风评再传出去,谁还敢要,想要找到好的出镜机会是难上加难。 “菲姐,你把导演的电话和地址给我吧。”谷粒哀求。 “你想干嘛?” “我去道歉。”自己捅的篓子当然要自己去补。 “凭你?”菲姐上下打量。 “你就让我试试吧。”如果哪一天她谷粒就撒手人寰了,至少她的葬礼悼文上还可以添上一笔,当红艺人谷粒在某某节目中出色的表现圈粉无数,奈何天妒红颜……越是这样想,她就越是觉得公司应该给她颁一个年度敬业奖,就算是生命的最后一天她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如此精神感人不感人。 结果菲姐大手一挥就把地址塞到她手里,“去吧,没原谅你就不要回来了。” ……但是菲姐对她的信心也太足了,她想请问这种对她的盲目信心是哪里来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她问。 菲姐撩动干练的短发,“我老怀大慰,你终于长大了。” 谷粒低头看看,“我觉得还好吧,你觉得我是第三次发育吗?” 菲姐扔出厚厚一本《反派死于话多》正好砸中她脑门,“你,赶紧滚。” 你看,女魔头就是这么残忍,她怎么能是反派呢,就算是反派,也不能是死于话多这样残忍的死法。她一脸的不赞同,于是她背负着组织的期望上路。 夕阳把天边烧得火红。 谷粒去电视台找导演,果然导演不见她,前台压根不放她进去,无奈之下,她决定蹲守导演家门口。 她曾经为了拍一只树袋熊醒来的样子足足等了6个小时,她不断催眠自己,谷粒,你就当导演是一只睡眠中的树袋熊,到了时间不信他不回家。 等到导演的车子开到大门口的时候谷粒一个箭步从树丛边上窜出来,冲了上去,“等一下!” 夜晚灯光昏暗,她把导演吓了一跳也没看清来人是谁,一个急刹伴随着刺耳的声音,他下车骂道:“不要命啦?想死不要连累别人。” 谷粒咽了一口口水,谁说她不要命了?她拎着可怜的一条烟和一瓶酒,要不是为了工作,谁没事会往车上撞?她毕恭毕敬给导演鞠躬道歉,态度良好,她给满分,“导演您好,对不起,我是昨天意外入院的谷粒,对不起给节目组添麻烦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导演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需要道歉,对你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事已至此,我很遗憾。” 好吧,适当的拿乔是可以理解的。 谷粒再接再厉,“对不起,对不起,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应该登门表示歉意的,还请您收下我的一点心意。” 导演看着她手里的纸袋,红色底纹烫金大字,最土的那一种,他一言不发,谷粒举着的手渐渐在沉默中显得越发局促。 过了两秒,导演轻描淡写地说:“你回去吧,东西你也带回去,没必要浪费在我这里。” 不行,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断然没有就这样铩羽而归的道理。 “导演,你等等。”于是谷粒一马当先,拦住导演,拽住他的袖子以孟姜女哭长城地主家的小白菜窦娥冤六月雪之势,哭得是梨花带雨,“导演,你是不知道,今天医生跟我说了,我怕是不太好,很可能任何一个工作机会,都会是我最后一个机会,你就当是行善积德完成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心愿不行吗?” 说完,导演冷眼看着她,“小姑娘,求我给机会的人太多了,什么理由都见过,但是说自己要死了的你还是第一个。” 谷粒眨眼看着他,这是有希望的意思? 导演话锋一转,“但是拜托你下次编故事编得仔细一点,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为了削尖了脑袋想要红,作为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但像你这样天真的还真是少见。比你拼命的人多了去,我建议回去好好向别人取取经。” 导演这是在暗示谷粒,你的礼物太少了,让他抬一下眼皮子都不配。别人努力也不仅仅在礼物上努力,还在床上努力,谷粒倒吸一口凉气,《□□》难度太大,不适合她,真的。 导演上车拐进小区里,谷粒喊着他的名字想追进去被保安拦了下来,推搡之间谷粒手里拎的东西被打翻在地上,导演在车里冷笑。 谷粒是挺穷,她刚刚跟影视公司签约薪酬本来就低,小有积蓄也用来负担自己的房租置装费生活费,大部分时间都在培训,所以说这一行真的是烧钱的行当,很多时候风光是表面,吃苦是常态。 她蹲在地上,把东西一样一样捡回来,东西虽少,但也是真金白银买的,想到导演的嘴脸又觉得意难平,她冲小区的方向狠狠竖了个中指。谷粒最不能理解的心理有两种,一种是求生欲,一种是求胜欲。 就比如她现在,将死未死,身残志坚,谁要跟她说一个死字,她都怕自己跳起来要找人拼命,这就是求生欲;她被人拒之门外,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认命,她想的不是怎么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拿着黑布袋子把导演绑走,吊打一千遍,而是想着,“我还会回来的!”,这是求胜欲,不肯服输。 说完又觉得这种台词不太适合她这样酷炫的女人,这不是反派台词吗。 经纪人常说的是,你要不这么好强,你要软妹一点,知道软妹吗,等你知道什么是软妹就轮到你红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目标是成为一个淑女,个性不柔软,还能剩下腰肢柔软,至少不是一无所获。 她站起来的时候狠狠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没想到树丛里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受到惊吓跟着颤动,发出微弱的叫声。 谷粒仔细一看,是一只躲在树丛里瑟瑟发抖的小奶猫。她把小猫抱在怀里,只见它瘦得只剩下骨头和一点皮毛。 谷粒看它可怜,但她从来没养活过任何小动物,她小时候就是个宠物杀手,从入门的金鱼开始,养一条死一条,最后连万年王八千年龟都在她手中毁于一旦。 可见虽然她有辨认动植物的能力,但实在和宠物八字不合。谷粒想要把它找个安全的地方放回去,可就在她从地上站起来的一瞬间老毛病又犯了,她脑中一片空白。 这种突如其来的懵逼很难用语言形容,她眨眨眼,看着怀里的猫,它无辜的大眼睛和她对视,用它那圆乎乎的脑袋轻轻蹭谷粒的胳膊,贪恋温暖地缩在她怀里,她一时之间僵在原地忘记了自己要干嘛。 冬季的夜晚,晚风一吹更是饥寒交迫,谷粒趿拉着沉重的脚步,前途叵测。 唯一猫、一人、一明月而已。 第五章 急风骤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脸上生疼,瞬间就把谷粒兜头淋湿。她只能一手顶着纸袋,一手抱紧怀里的奶猫,四处张望,可马路两边都是新载的梧桐,根本无处避雨。 “啊啊啊——”谷粒自我解嘲,人生难免有几个绝望时刻,她还想再祸害人间五百年。 忽然她听见后面有车子按喇叭的声音,谷粒没有在意,可是车子一直按个不停她不得不抬头望去,她一抬眼就看见来人摇下车窗喊她,“谷粒?” 她仔细一看,这不是电视台的保安,严先生吗? “严先生?” “你怎么在这里?”言亦初摇下车窗问她。 谷粒浑身湿透,看起来有点可怜:“我来给导演送礼。”谷粒心里急啊,她还在这里淋雨呢,有什么事能不能等以后再聊?她一点都不能享受落汤鸡一样跟人聊天的乐趣。 言亦初的眼神上下审视她,谷粒被他看得摸不着头脑。 在言亦初眼里,谷粒应该是个很要强的人。 谷粒初中转校来他们学校的时候,他们就都听说了,谷粒是因为在原来的学校以一打十,带着光荣战绩转学过来的,同学都在猜测谷粒家的势力是不是很大,这样都还有好学校愿意收她。 后来他们发现闻名不如见面,她们低年级的小屁孩儿没服过别人,就服一个人,叫谷粒。谷粒的大名简直是甚嚣尘上,威名远播,他们高年级对这个名字也是耳熟能详。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失败就是源自于谷粒,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只等着再见到谷粒一定要给她好看,问问她为什么当年忽然消失不见,问问她不是在国外待的好好的吗,为什么还回来,为什么还混得这么惨。只是没想到人是见到了,但是谷粒却把他忘了个干净。 这个始乱终弃的女人。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选择走开,“上车。” 车上言亦初的视线与她相撞,他发现谷粒虽然变了很多,但有一样没有变,就是美貌,他真的不想承认自己也是这样一个贪恋美色的俗人,但必须说谷粒这一张倾城祸国的脸,比起当年更加诱人,尤其是被雨水洗刷后楚楚可怜的模样如雪后红梅。 严正声明,楚楚可怜、泫然欲泣、柔弱不堪,以上词语全属言亦初个人脑补,如果谷粒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有冲动问他,真的不是因为眼神不好吗? 言亦初把纸巾扔给她让她赶紧擦一擦,嫌弃道:“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捡一只猫。” 谷粒,哦。她问:“所以你是在夸我很有爱心?” 言亦初眼观鼻鼻观心,让她先好好把自己收拾一下,而谷粒却支着脑袋欣赏言亦初开车的样子。 “在看什么?”言亦初冷着脸问她。 谷粒不答,于是言亦初又问:“好看吗?” 谷粒心中咂舌,这人远看像是一尊眼神不好使的冰雕,表情永远像是别人欠钱不还,凑近看,不仅冷,还骚。 鉴于谷粒无家可归,全程面瘫的言亦初把她捡回家。面对言亦初的公寓,谷粒啧啧称奇,其清洁程度比她一个单身女性的房间还要一尘不染,光洁的地板简直到了洁癖的程度,“严先生,没想到你这么爱干净,我敢肯定你不是一般的保安。” 言亦初不自觉挑眉,调整一下姿势,终于要认出来了吗?是的,没错他是言亦初。 哪晓得谷粒后一句接道:“我觉得你肯定是保安队长。” 言亦初差点没被呛到。 他把谷粒晾在客厅,语气冷峻:“你可以随便逛,猫必须放在储物间,不可以乱跑。”谷粒觉得他特别有王霸之气,暴君,虽然干的是侍卫队长的职务,她毫不怀疑如果小猫跑到他的面前,他一定会连人带猫把她赶出去。 屋子不大,是属于言亦初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他吸烟,但不多,喝酒,只是偶尔,是一个自律到可怕的人。市中心的房子他并不常住,故而家中陈设都很新,尤其是缺少女主人,更少了几分生活气息。 “咕咕……”谷粒的肚子又叫起来。 言亦初看着她,她也看着言亦初,两人视线胶着。 “你会做饭吗?”言亦初屈服了。 谷粒腆着脸微笑,“呵呵……当然是,不会。”她就是个外卖达人,不吃外卖的日子里也可以吃泡面为生,和言亦初熟练的动作比起来,她的日子过得简直粗糙到不行。 言亦初深深叹了口气,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你出去等着。”言亦初挥手让她出去。 谷粒乖乖出去等了一会儿,听见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她探头探脑往里看,居然发现言亦初围着围裙在做饭! 谷粒虽然不会做饭,但她主张饭来张口是可耻的,于是言亦初就看她在旁边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终于他忍无可忍,给她分配任务,“你去把锅里的水烧起来。” 言亦初家里一桌一椅都很有讲究,厨房里用的是珐琅铸铁锅,谷粒虽不识货,但也觉得大红色的锅体颜色鲜亮圆润喜人,水烧开之后气泡咕嘟咕嘟从底部接连不断地外冒,大珠小珠接连不断,可爱极了。谷粒不禁迷花了眼,言亦初让她把面条放进去,她都舍不得打扰这些顽皮的气泡。 言亦初真的受不了她,“你怎么连烧水都能玩的这么开心。” 说罢他让她在边上站着,谷粒觉得他最擅长的就是发号施令。她看着言亦初的动作,把面条和调料放进去,煮熟后注入冷水,等再次滚开后把面条捞起。谷粒这才明白,原来白水煮面也可以这样别致。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言亦初的刀功非常漂亮,粗细均匀的土豆丝就像是艺术品,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带着棉手套把热腾腾冒着热气的菜摆了一桌,西红柿炒蛋、青椒土豆丝——橘红洒金、碧绿青黄,蔬菜面上还给她加了两个蛋,她最爱的溏心蛋。 不过是普通的家常菜,但谷粒发誓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滚烫的面汤一路从喉咙滚入腹中,暖流抵达四肢百骸。 “好吃。”谷粒不吝夸赞。 言亦初就这样静静看着他,“锅里还有,慢点吃。” 谷粒笑道:“我是猪吗?” “把你喂成小猪我也不介意。”言亦初自然地接道。 “什么?”谷粒以为她听错了。 言亦初却三缄其口,不肯再说一遍。 饭后谷粒洗碗,然后就听他在一旁不停地指挥。 “不行,你不能用这块蓝色的抹布擦碗。” “不对,你必须用纸巾擦手,然后把碗放进烘碗机消毒。” “这个不可以,筷子不是放这里的,它们有固定位置……” …… 谷粒抓狂!老天爷,求你快把这个洁癖强迫症收走吧。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两人自然地坐在沙发前看电视,言亦初要看新闻,谷粒要看琅琊榜,两人火药味颇浓地对视一眼,电光火石,火花四溅。 “包剪锤。”谷粒挑眉,她心想,这么幼稚的游戏严队长这种高冷男一定不屑与之交手吧,为了维持风度一定就把遥控器给她了。 “好,石头剪刀布!”高冷是什么?万万没想到,言亦初脸上很认真的写着:不能输。 “我赢了,是我的。”言亦初淡定看新闻。谷粒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她输了。 ……两位,你们几岁? “你很重视现在的工作?”言亦初问道,他没想到谷粒工作起来会是拼命十三娘。 小时候谷粒不爱学习,那时候别的老师见到她都头疼,班主任见了她都很想跟校长吐槽,为什么要把这种吊车尾放在班上?害群之马,严重拉低平均分说的就是她。把她放到最后一排,老师在讲台上上课,她就带领同学在课桌下打牌,收了不知道多少副,后来终于不打牌了,改打麻将了! 老师骂人的话很难听,找家长吧,她舅舅舅妈根本不会来,把她开除吧,义务教育又做不到,只能每次都狠狠骂她,骂狠了气极就把课本往她身上抽。 但她依旧我行我素,后来她干脆跟老师说,“老师你要是实在怕我中考给你丢脸,你就找个人来辅导我吧。”这个人老师没给她找,但她自己找到了,这个人就是言亦初。 只有生物、地理老师见到她当宝贝,所以她后来在走南闯北他一点都不意。所有学科里,有三种学科是出了名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建筑学、考古学、农学。真不巧,谷粒就是农业大学毕业。 顶着不怎么高大上的农学标签,她踏足娱乐圈是言亦初想都没想过的,就算她是网络走红,也不一定要选这条路走,这原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想象一下这样的画面,别的艺人资料背景写着:上戏、北广、北影毕业;学习戏剧、表演、话剧;最喜欢的动物?小兔子;最喜欢的游戏?人家不喜欢玩游戏啦~讨厌。 好,现在轮到谷粒了,农大毕业,学习植物;最喜欢的植物?夹竹桃天蛾幼虫;最喜欢的游戏?哈哈哈,偷菜。 “你知道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吗?”谷粒问。 言亦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那个小蝌蚪,但是我找的不是妈妈,是爸爸。我找不到他,但我可以在他看得见我的地方等他。” 言亦初默默无言,“会实现的。” “真的吗?”谷粒绽开笑容,唇红齿白,绿鬓朱颜。 “嗯。”言亦初点头。 “谢谢。”谷粒低头的时候露出纤长的脖颈,头发遮住她的表情。 这样的谷粒,脆弱得好像轻轻一捏就要断气,就好像小时候落入他手掌的麻雀,弱小的不堪一击。如果能折断她的翅膀,把她困在身边就好了,言亦初温柔地笑。 谷粒见了直抖,大哥求你别这么笑,怪吓人的。 第六章 谷粒见了直抖,大哥求你别这么笑,怪吓人的。 但他怎么会舍得这样对待她? 言亦初真的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到了十点钟,他就准时关灯回房,谷粒觉得他简直是古代人。 回房后,言亦初给好友沈誉去电,沈誉听了谷粒的情况,宽慰他:“没事的,她就是暂时性的遗忘,跟健忘一样,过两天就都想起来了。” 然后沈誉又问他:“亦初,我今天晚上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你上节目我不反对,但是你要注意一定要控制情绪。”他说的是言亦初参加节目录制的事。 “我知道了。” “你要是不想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你言总一紧张就是个结巴就一定要保持绝对冷静。”沈誉恨他语气敷衍。 言亦初的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心因性失语症,在情绪波动的时候就会结巴甚至说不出话,这个毛病不算罕见,至少比谷粒的毛病常见多了。 言亦初皱眉把电话挂断,他一点也不想听这些话,他已经听很多遍了,可是医生根本没办法给出有效的治疗方案。 若不是把言亦初逼到绝境,他是不会选择在镜头里出现的,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是个多媒体时代,是个扫地大爷都知道互联网+的时代,他想要跟对手竞争,就必须展现自己的个人形象,公众人物,在人们心里最值钱就是一张脸一个名,谁家的儿子谁家的妻子看起来是八卦,那都是博弈,那都是如日中天燃烧火焰里重要的一把火。 睡前,他拿出手机刷了十分钟,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如果谷粒此刻能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言亦初翻看的是她的微博主页,而且关注栏显示的是互相关注。言亦初这个变态,居然暗搓搓地关注她。 谷粒本以为她一定会失眠,可没想到头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回家后,她看见床头放的彩笔猛然想起日记还没写,可日记本也被她弄丢。于是她想了一个新办法,为了防止忘记重要的亲朋,她把名字写在身上,胳膊上一笔一划写下:严队长。 严队长,她盯着这个称呼看了两秒,这人给她的感觉,与其他人都不同,还真是奇怪。 言亦初打了个喷嚏,真是奇怪,今天不冷呀? 办公室里,言亦初接到导演的电话,导演跟他对明天录制的彩排流程,跟他说明了因为有一个小艺人因故不能来,所以她的一个小环节节目组希望把这一段时间也给言亦初,增加他的画面。 换作平时,言亦初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小艺人的死活,可他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就问了一句:“哪一个艺人?” 导演一提到她就来气,“就是那个最近有点话题度的谷粒,状况不断,不过言总你放心这件事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影响到您的亮相。” 可是导演万万没想到言亦初回复他说:“我觉得这个谷粒不错,我很期待和她搭档,你觉得呢?”这里言亦初用的词是搭档,谷粒原先就是个陪衬,说是嘉宾都是抬举,有她没她差别不大,可是经过言亦初口中这么一说意味就不一样了,咖位是哗哗的往上涨,导演名利场打滚的老手,这还能听不出来吗,言总这是要抬举她。也不知道这个谷粒撞了什么大运。 导演话锋一转,对谷粒赞不绝口,“我觉得这个主意行,谷粒是个苗子,有您提携哪里还有不红的道理?”全然忘记了前一天还说谷粒是削尖脑袋想要红。 言亦初却不应承:“不是我提携,是她努力,跟我没有关系。” 挂了电话,这让导演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能说这言亦初,嘿,还真跟传闻的一样,是个怪人。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有钱人的毛病。 谷粒当天晚上就接到了菲姐的电话,让她明天去电视台彩排。谷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导演回心转意,难道是她的诚意感动了导演?她今天就应该看一看黄历,是不是写着宜出行,她开心地要飞起来了。 这一期讨论的话题并没有变,题目是,恋人分手后能不能做朋友? 上一次见到这个题目的时候谷粒还是个恋爱中的可爱女人,没想到时隔不过几天,她就已经荣幸回归单身狗行列。这个题目哪里是娱乐,是诛心啊。 这档节目主打的就是你问我答,通过大数据整合当下热门网站中年轻人最关心的话题:比如催婚是不是对子女的一种伤害?伴侣的颜值是不是很重要?公众场合制止他人的不良行为是不是多管闲事? 你说这些题目五花八门包罗万象,怎么轮到她的时候就是前男友呢? 谷粒原本被安排的几个镜头是不需要她有立场的,但是节目组现在给她加入了新的内容,她被分配的立场是可!以!做!朋!友!谷粒拿着台本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不!可!能!她拒绝。 她拿着台本就要去找导演,到了跟前,才发现舞台前导演正和一个高个子男生说话,定睛一看,不正是严队长吗? 谷粒刚要调整表情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导演就拉着她给她介绍:“谷粒是吧,你应该认识吧,这一位是我们言总。” “言总?” 言亦初见她来了,和她打招呼:“我是言亦初,你好。”他的这个表情是叫做“若无其事”吗? 谷粒看着他笑容僵在脸上。他是言亦初,哪个言亦初,那个言亦初? 是那个做生物医药起家的新贵言亦初?是那个名声鹊起后,与绯闻绝缘,差点被媒体猜测是不是不行,或是因为性取向成谜才始终单身的言亦初? 曾有传闻,说有富商悄悄给他的府邸送了一枚小鲜肉,被他大半夜的连人带物扔出来,连对方碰过的东西都一起扔了。 这么一个谜之男人,会在马路边把她捡回家,还给她下面?她何德何能,得如此青睐。 谷粒千头万绪,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谎称是保安,逗她玩很有意思吗?谷粒感到内心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轰然崩塌,只剩下被愚弄的颓唐,全世界都是聪明人,而她一个是蒙在鼓里的傻瓜。 第七章 言亦初却觉得隐瞒不是本意,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明。 演播厅私下碰面时谷粒苦笑对言亦初说道:“你看,你受人敬仰,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艺人,你我云泥之别,是我高攀不起。” “所以就是这样,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从一开始就会躲开!”他只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看到她日子过的不怎么样他就放心了……但是没想到他居然生出了,就这样一直看下去就好了的心情,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 然而此刻谷粒别开脸,拿着台本向导演表达自己的不满,“导演,不是说好我们可以自由选择立场的吗?我觉得和前任没办法做朋友。” 导演一脸为难,是呀,和前任做朋友很难,所以才让你说呀,不然难道让言亦初跟观众说:我觉得可以和前任做朋友? 要知道,男友最帅的举动投票中“删掉前女友”这一项是以绝对优势遥遥领先的好吗,尤其是对于言亦初这样的大众情人,这种忌讳的事提都不应该提,所以节目才给言亦初设定了“好男人”立场,小姑娘你怎么这么没眼色呢。 导演冲谷粒使眼色,示意她可以闭嘴了。 谷粒疑惑地问:“导演你怎么了,眼睛抽筋吗?” 导演的眼角抽得更厉害了,他的内心:你才抽筋,你全家都抽筋! 没想到这时候言亦初主动说:“没关系,可以换,我不介意。” 谷粒忍不住退后一步,言亦初用这种“你开心就好”的眼神看着她干嘛?她是不会被糖衣炮弹打倒的,她这人心眼很小,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导演也吃了一惊,这么好说话的言亦初,他还是头一回见。 彩排很顺利,真正困难的是正式录制,因为倡导真实地纪录大家辩论的过程,录制过程中是不会喊停的,这对于言亦初和谷粒两个综艺门外汉来说都是挑战。 节目中,所有选手分成两队进行讨论,主持人再三确认,“亦初你真的是确定支持可以和前任做朋友吗?” 言亦初穿着一件纯白色毛衣,在五颜六色的主持面前,更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他非常肯定地说:“是。” “这是你的真实立场吗?”主持人挖了个坑。 言亦初却反应非常快,“这是我的辩论立场。” 主持人放过他,又问谷粒,“能不能问一下谷粒现实生活中怎么看待前任的问题?” “首先,这个问题因人而异,也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分析。”主持人以为她要打太极,心里骂她无趣,来参加节目还端着以为做个人采访呢?但没想到的是谷粒话锋一转,“但是我从我个人看法来说,如果前男友邀请我参加婚礼我一定不会去,葬礼还可以考虑考虑。” 语不惊人誓不休,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啊,主持人心里给她竖起大拇指。 这档节目收视率之所以高就是因为台本是在太简单了,大片大片的空白都是“请嘉宾自由发挥”,说实话自由发挥的地方都不知道是固定串词的几倍,越是自由度高的节目,有时候效果越是好。但是有一个地方一定不是自由发挥,插~入广告的地方是一定写好广告词的,加粗大号字标注哈哈哈。 谷粒挑衅地看了言亦初一眼。 言亦初回她一个云淡风轻的浅笑。 辩论场上两队的选手唇枪舌剑,抛出的立论不计其数,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他们都是专业的辩手,诡辩的能力极强,场上的观众观点几度跟着他们变换。 随着时间推移,谷粒所在的反方逐渐式微,原本大部分场内观众都支持不应该和前任做朋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言亦初这一张脸的诱惑力太大,还是对方辩手的口才太好,大家逐渐被洗脑,开始觉得似乎做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的实时支持率大幅下降。 此时主持问谷粒:“谷粒,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挽回现场观众的心意?” 谷粒稍作思索:“我想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从对方的角度来说,是不是对方也想做朋友呢?要知道,提问分手能不能做朋友的人,几乎和分手后怎么挽回前任的帖子数量一样多啊!” “再多说一句,我们真的就差这么一个朋友吗?” 主持又问:“那初恋呢?刚刚大家讨论的时候反复提起初恋,这种大家眼中特别美好神圣的感情也算在其中吗?” 谷粒压根不记得自己的初恋,所以她回答起来更是毫无压力,她说:“我想问问在座各位,你们都有初恋吗?” 所有人都举手说有。 “那现在还和初恋在一起的举手。”几乎所有人又“哗”得把手放下。 谷粒总结道:“所以说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忘记该忘记的,记住该记住的,不如让初恋在心中妥善封存。” 谷粒说完这句话之后,台下等她的刘称心不禁眼眶微红,她浮夸地擦擦眼角,没想到她家艺人还有这么煽情的一面。 “所以言先生,你同意吗?”言亦初一听,不得了,小丫头眼角眉梢都是得意,这是在向他发战帖呀。 言亦初四两拨千斤,“那我也请教各位问一个问题,现场有没有如果有机会还是想要和初恋联络的朋友?”在座观众犹豫片刻,又纷纷举手。 谷粒不服,“这表示你们会和初恋做朋友吗?” 大多数人的反应是摇头。 谷粒笑道:“所以联络也是徒劳无功,初恋这事儿吧分情况,一种是混得好颜值高,你看人家还跟当年一样,美,于是你跟人家讲话问一句,你好吗?你吃了吗?对方可能说,哦,我吃了,也可能说,你管我吃没吃呢。那还有混得不好,颜值高开低走的,你见了后悔,怪人家戳破你的美梦,何必呢,图什么。” 观众听了一个劲的鼓掌,啪啪啪掌声不断。 “鼓掌的一定都是现任。”言亦初笑道,他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谷粒总觉得他脸上有一种叫做“慈祥的狼外婆”的神情。 他说:“这正是我想说的,如果联络并不代表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呢?朋友的定义很广泛,天天联络也是朋友,偶尔联络也是朋友,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说一句新春愉快的也是朋友。 赫兹求证‘电磁波’的时候使用的装置是两个铜球,通过震荡观察火花短路,火花稍纵即逝,因为能量是有限的,人的生命也是如此,稍纵即逝,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呢?”言亦初言辞恳切,让无数少女心醉,高学历理科生煲起鸡汤也不输于人。 导演现在内心激动不已,对对对,就这样,他恨不得台上两人打起来才好。他没想到谷粒会刺激到言亦初,让他说那么多话,他有预感,这一期收视率一定会大涨,同一时段别的节目再无一战之力。 谷粒看着言亦初,他完全激起了她体内的好战因子,她落在椅子上的屁股忍不住挪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嗯,感觉好多了。 她说:“我觉得不打扰也是一种温柔,过去的已经过去,强行介入别人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就像我们观察动植物,我们不是大自然的掠夺者,我们只是它忠实的记录者。当然了,说句不要脸的话,如果有人一辈子念着我的名字,我认为这会是我的终身成就奖,我就算是死了,也一定是死而无憾。” 言亦初中枪无数。 在谷粒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脸色很不好,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谷粒,嘴唇轻轻动了两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惊讶于原来镜头下的谷粒是这么生动。 台下观众席坐着的沈誉本来翘着二郎腿看热闹,他神情大变,完了,言亦初肯定是生气了,别人生气可能发发火就过去,可言亦初不一样。 他要是一激动开口就变成“谷谷谷……粒,你你你……说……啥”那可怎么办,国民老公就要变成国民结巴了! 第八章 他要是一激动开口就变成“谷谷谷……粒,你你你……说……啥”那可怎么办,国民老公就要变成国民结巴了! 然而谷粒这个没心没肺的到现在都还没看出来言亦初情况不对,还冲着他咧嘴笑。 现在状况完全颠倒过来,那个说自己是辩论立场的言亦初是真投入了感情,而那个说自己遵从本心选择立场的谷粒则是为了好胜心,说了偏激的话。 主持人是最先察觉出气氛不对的人,他赶忙转移话题,“没想到我们今天能听到这么多有趣的观点,感谢两位给我们的分享。” 谷粒这才注意到言亦初的脸色发青,呼吸样子好像是在忍着辛苦,她一下慌了神,她左顾右盼,所有人都在专注拍摄,在场的人都以为言亦初心情不好才不说话。 当然没有人想要打断他,万一言亦初半道甩手走人,被骂的绝对不会是大众情人,而是对不起大众情人的节目。为什么是节目对不起他呢?因为国民老公是不会错的,即使错了,请参照前言。导演脑内小剧场已经开始三集连播:#坚决抵制xx节目#、#xx节目必须道歉#、#呵呵,xx电视台的作风由来已久,这次又打算让大家挖坟历数黑历史吗#。 面对演播厅四处都是摄影,谷粒四肢凉透,一筹莫展,镜头拉近,凑近她的脸,她的面目表情在机器里一览无余,她的面颊抽搐了一下,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笑容,“刚刚只是我一个小小玩笑,我真心希望每个人都能获得幸福,我一直很仰慕言先生,关于你的传说听了好多。”她站了起来,“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跟您握个手。” 导演不明白她为什么给自己加戏,他不发话,导播只好让摄影机继续推进。 谷粒握住他的手,小声问他:“你还好吗?” 言亦初隔了两秒回到:“好。”他的音节短促虚浮。 谷粒错开一步,向他鞠躬,眼里充满灵气,冲着镜头她怯怯道:“不知道后期编导能不能把这一段剪掉,我是见到偶像太激动了,我竟然握到了国民老公言亦初的手诶,大概下了节目会被口水淹没吧?我都舍不得洗手了。” 对她来说,这就是她生命最后的表演,谷粒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她能不超常发挥吗。大家终归是要一起尘归尘土归土,不过是时间长短,紧张是什么?说不定以后在地底下碰见了,还能做个邻居唠唠嗑,她没有那么多想法,也没有那么多负担,人生苦短,几何为欢。 这一段没有的硝烟争锋就这样弥散在谷粒的插科打诨之中,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后来节目播出的时候,那些看到谷粒呛言亦初的言粉原本大怒,要来找谷粒算账,十九线小网红也敢对呛国民老公?请问你是哪根葱。 但是她们看到谷粒想要和言亦初握手,又小心翼翼迟迟不敢上前的样子,又觉得她也不是那么碍眼,明明就是小粉丝嘛。这么一场骂战就消散于无形。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样算起来,谷粒还要感谢言亦初给她表现的机会,不然她就要被喷惨了。 但是身处当时的谷粒是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她在节目结束以后赶忙去探望言亦初。 沈誉在休息室里照顾言亦初,他双手握住言亦初的肩膀,让言亦初放松呼吸,“深呼吸,再缓缓吐出去,对。” 看到谷粒进来的时候沈誉深色不豫,两个都是他的病人,他心里气谷粒惹急了言亦初,但是仔细一想,也不管谷粒的什么事,毕竟她不知情。 谷粒在旁边低眉顺眼小媳妇状,“我是不是在节目里说错话了?” 言亦初好不容易缓过劲,他摇头向沈誉示意,“没事,是我自己的毛病。” 谷粒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也觉得,是他自己的毛病。 言亦初的眼神停留在谷粒脸上,仔细打量着她,看得谷粒心里发毛。 “我脸上有什么吗?”她摸摸自己的脸。 “没有,就是惊讶原来你的口才这么好。”言亦初把专注的眼神挪开,仰头靠在椅背上,剪影融入昏暗的房间,谷粒忽然觉得,这个被众人捧上巅峰的人,有些落寞? 不过这些根本不是她应该操心的问题,言亦初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他真是严队长,那他们还可能还可以是坐在一起吃顿饭的交情,但如果他是言总,那么可能今天的交集,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谷粒要离开的时候,言亦初问她:“你真的觉得过去的就是过去,不可挽回?” 谷粒歪头想了一下,“不呀,我觉得你说的对,但求问心无愧。” 言亦初点点头,说道:“你的猫还在我家,记得来拿。” 沈誉吃了一惊,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是突飞猛进啊,他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离。 谷粒双手合十,“言总,我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不好。”言亦初听见她喊他言总,怎么听都很不顺耳。 “那你先听我说完。”谷粒噼里啪啦在他拒绝前把话说完,“我知道录影前我太激动了,态度不好惹你生气,但是你就看在我就要死了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照顾好小猫好不好?” 言亦初张嘴要说话,谷粒赶忙又补充,“您怕猫也没关系,不一定要亲自养它的,帮我替它找个好人家就行。”说着说着她都要哭出来了,“您就当完成我的最后心愿了行吗?” 这次沈誉真的是忍不住了,他这个医界权威还没发话呢,谷粒左一个要死了,又一个活不长了,他这个主任发话了吗?“谁说你要死了?” 谷粒愣住,“沈医生,我知道你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才不肯告诉我,我都明白,你就直接告诉我,我还剩多少日子行不行?” 沈誉要被她气炸毛了,“你明天就给我来医院找我!你根本不是绝症!谁告诉你你身患绝症医生不会告诉你的!你是白痴吗就这么想死!!!想死也不要说是我的病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谷粒被他一通炮轰,呆在原地懵圈,“沈主任,你的意思是……我不会死?” “不会。”沈誉这么温和的一个人都忍不住要发火。 言亦初看着谷粒神情复杂,他知道谷粒傻,但没想到她还有本事花式傻出新高度,真是只长脸蛋不长脑的典范。 哈哈哈哈哈哈哈,谷粒忍不住捂嘴尖叫,乐不可支,太好了,她不会死,她还能继续活着,笑着笑着她眼中笑出泪花,她握住沈医生的手,“主任,谢谢你,我会去医院找你的。”转头又不由分说地紧紧握住言亦初的手,“我会去取猫的,也谢谢你。” 直到谷粒走后,他还在回味谷粒今天在演播厅的表现,他确实是不知道原来谷粒是这么伶牙俐齿,也许是因为他以前很少仔细听谷粒说话,都说被爱的有恃无恐,他就是被宠坏的那个。 谷粒初二的时候刚刚转入他们学校,当时学校是出了名的好学校,一般人很难进来,所以中途有人转学全校同学都当成一桩奇事在说。很多人在探听出谷粒不过是个孤儿之后就对她失去了兴趣,无法解释的解释就是有些人确实存在运气加成。 然而谷粒很快做出了一件全校扬名的惊天大事,她午休的时候趁广播员在广播站广播的时候在全校面前给言亦初表白。言亦初吃完饭正啃苹果呢,一下子就噎住了,这妹子打哪儿来的活宝?他怎么能料到,被虐人生就是从这里开始。 那时候他是高中的学长,他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运动好,长得还特别帅,尤其是打篮球的时候,自带背景乐的男人总是引得场上女生尖叫无数。 谷粒在广播里大声朗诵着不知道从哪里抄来情诗,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关键就是这首诗还特别的有文化,别以为谷粒只会“缠缠绵绵到天涯”这种,那天艳阳高照,她是这样念的——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朦胧诗,出人意表,言亦初猝不及防。 就因为这首诗,他当时可冤大了,那一会儿男生纷纷说,啧,看不出来你跟谷粒有一腿,女生说,学长,我们看好你跟谷粒哦。 那时候谷粒就已经有一票女粉,学校里的小女生都崇拜她,觉得哇,学校里最会打架的女人,会和学校里最会读书的男人在一起吗?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似乎真的很值得期待。 被“大姐”看上的男人,还有谁想要靠近啊!从此以后,连篮球场上递水的小学妹的台词都变成了——“学长加油哦,支持你们哦”——支持你妹啦! 正常画风不应该是何方妖孽胆敢窥视男神,还不速速滚开,随时可能成为女生公敌杀无赦?为什么现在变成了全校女生等着看男神的好戏,好棒好甜萌萌哒?此事为言亦初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夜幕降临,录制结束后导演说他掏腰包请吃饭,所有人都去了,但是言亦初没来,谷粒席间看了好几眼空着的位置,心中五味陈杂,她还是有一些难过,但是这种淡淡的难过很快被获得新生的巨大喜悦冲淡。 没想到的是,对她一向不假辞色的导演居然主动过来跟她攀谈,旁敲侧击问她跟言亦初是什么关系。谷粒歪头,大概,两人就是萍水相逢,匆匆过客。 “言总无意中帮过我,但我们不是很熟。”不仅是不熟,而且是恐怕言亦初以后再也不想跟她讲话了。 导演的小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显然是不信。 谷粒回家后怕自己会忘记小猫,她认真在手臂上写上“取猫”,可又看见之前写的“严队长”,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言亦初啊言亦初,绵绵青山脚下花正开,你就是那天边最美的云彩。。 她把原本的笔迹涂掉,一笔一划写下“言亦初”的名字,在后面狠狠打了一连串叉xxxx。 月光把城市里孤单的人们浸透,她盯着这个名字瘪嘴,拜拜啦,严队长。 第九章 忘了忘了,又忘了。 谷粒的短暂失忆是突发情况,她也不知道她会在哪一天,忘记什么事,她为数不多的病发就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她的记忆又回到肖扬劈腿的那一天,清晨醒来,她不知身处何处,只记得她对肖扬怒言:“我们结束了”。好在有刘称心的电话将她从一团混沌中暂且解救出来,“粒粒,别忘了今天晚上的公司年庆。” 谷粒支撑着沉重的身体看了一眼手机日历,2015-12-05。 难以置信,距离和肖扬分手已经过去了一周,这时候就显示出日记的重要性,可是由于上次她把日记本丢掉,新的纪录只是只言片语,对她的情况并没有太大帮助,她只好带着一肚子疑惑起床。 洗漱时她抬手看到手臂上水笔写的字,“言亦初?”还有一串叉叉叉,她嘴里嘀咕,“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言亦初,久仰大名,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这位商业精英的消息,可是她为什么要把这个名字写在自己身上?实在是费解。 今天是谷粒所在星辉传媒的十周年庆典,场面恢弘,现场是星光熠熠,届时几乎所有电视上的熟悉面孔都能在这里见到,谷粒虽然没有机会去蹭红毯,但是她可以蹭红毯之后的晚宴。 谷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美美美,你相信我。”谢予琳一个劲地夸她。谢予琳是个美籍华人,instagram上有名的红人,以前旅游的时候和谷粒认识的好友,受星辉娱乐邀请过来谈合作,刚下飞机不久就奔去她家里探望,今天谷粒的造型就是出自她手。 她给谷粒化的妆是欧美妆,细长的高挑眉,夸张的眼线,卷翘到要飞起来的假睫毛,还有最关键的烈焰红唇。 “dior#999,阿玛尼红管#400,你喜欢哪一个?”谢予琳拿着两只口红问她。 谷粒傻眼看着,“难道它们不是同一个颜色?” “怎么能一样呢?”谢予琳用她不那么正宗的中文解说半晌,问道,“明白了?” 谷粒的内心:'tunderstand. “随你,都听你的。”她只能如此回答。 谢予琳是混血,西式审美,狭长的眼,蜜色的肌肤,这样的妆容在她脸上自然是美,可放在谷粒脸上并不是这么回事。在她的打造之下,谷粒到了宴会厅的吸睛率确实是飙升,有同期的小艺人在背后发笑,“天呐,你看她那是什么打扮。” 谷粒本身的气质就不适合这样的浓妆,配上银色亮片裙不伦不类,可见中西方审美差异差了一百本花花公子。 但事已至此谷粒只能硬着头皮强颜欢笑地——吃呀,自助餐不就为了吃吗,反正她肯定不是来选美的。 谢予琳被公司高层招呼走,谷粒只好一个人坐在角落捧着盘子,里面放着五花八门的小点心,吃得专心。 大人物总是在万众瞩目中姗姗来迟,忽然只听谷粒耳边不断听见低声惊呼让她不得不抬头看。“小老板好帅。”、“天啊,那个是谷若兰吗?不愧是澄风当家花旦。” 只见星辉的小老板孟君山手挽着一脸端庄笑容的谷若兰,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星辉在业内只是个中青年,但谷若兰的东家澄风就不同了,任谁听到这个名号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活化石。但真正出风头的还是星辉娱乐,这次星辉大手笔斥资与多方合作不说,年庆还有人家的当家花旦作陪。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气场这种东西,那么谷若兰就是拥有这种独特气场的人,灯光下绚烂夺目,一袭红裙让人挪不开眼。 但是谷粒除外。 此刻谷粒的脸色真的比吃了屎还难看。谷若兰是谁?正是她的表姐,十多年来一直占据她“最讨厌的人”榜首的表姐,任她阅遍世间奇葩无数,这位表姐都不曾跌落榜首一秒钟。 寄人篱下的时候,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她表姐的亏,只要和谷若兰站在一起,她就永远是那个不得翻身的炮灰。 不行,她不能让谷若兰看到她,她一直期望着有朝一日,谷粒这个名字红透大江南北,冲出亚洲红遍宇宙,然后她在表姐面前扬眉吐气地不屑一笑,“你也不怎么样嘛。”在此之前——阿西吧!怎么能让这种实力悬殊的碰面破坏她的剧本。 于是她抱着盘子躲到阳台门边,观赏青花鱼缸里悬着一片孤零零的莲叶和一对鹅头红金鱼。 可偏偏事与愿违,谷粒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动静从阳台的玻璃门后传来,她发誓她不是故意要偷听,她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看了一眼。 只见谷若兰依偎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边,“亦初哥,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回来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一点都不念旧情,这么多年,我都很想你呢。” 你们不知道阳台是连通的吗?谷粒看见谷若兰拉着那个叫亦初的男人的衣领就要亲上去,她连忙捂上眼睛,天啊要长针眼了,少儿不宜十八禁呀。 哪知那个男人却推开谷若兰,“谷小姐自重。” 谷若兰笑着说:“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谷粒心中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是她表姐的一贯风格,无论说了什么,最后都会跟你说,不过是个玩笑啦,你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 “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 谷若兰把手中的酒杯凑到男人的跟前,“我知道你关心谷粒,想打听她的事。只是我们这么久不见,不应该先喝一杯?” 听见他们提到自己的名字,谷粒竖起耳朵。 男人不假辞色,转而靠在栏杆上冷冰冰地说:“酒场上的酒你还没喝够?” 谷若兰叹了口气凑近他,“你这么说真是让我一点面子也没有。” 男人嗤笑:“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谷粒感受到他这句话是多么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估计已经很久没有男人这么跟她讲话,谷若兰忿忿然想要离开,没想到裙?被栏杆外横斜的花枝勾住,一扭头的功夫“撕拉”一声华美又脆弱布料的划开一个大口子。 谷粒目瞪口呆,她注意到男人嘴角闪过一抹恶劣的微笑,她恍然大悟,这人是故意的。 这时有保镖打扮的人从对面的树丛中拽出一个背着相机的记者,保镖夺过他的相机,把他摔在地上,“老板,这人怎么处理。” 言亦初面无表情地整理自己的衣领,“赶出去。” 记者吓坏了,扑倒在言亦初脚下,“言总你绕过我吧,我还有一家老小。”他很清楚自己得罪言亦初的下场,言亦初是文明人,行文明事,不会动粗,但是砸了他的饭碗却轻而易举。而他失业的原因传出去,在业内就算是完了。 言亦初挥挥手,没有理会。 他转向谷若兰,“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做这种事。”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炮制绯闻的炒作手段。 谷若兰的情况其实远远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顺风顺水,说起来她是当家花旦,但明眼人都知道想要称霸一姐的位置她根本不够格,既然想要上位,自然要想一些办法,但惹到言亦初头上就是她的失策。 谷粒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男人,杜月笙说人活在世上要吃好两碗面,一碗是情面,一碗是场面,而这个看起来风度极佳,仪表堂堂的绅士做起事来,既不顾情面,又砸了场面。 偏偏谷若兰是有气也撒不出来,比起和谷若兰斗法三百回合仍旧落荒而逃的谷粒,她简直想回家给这位英雄每天三炷香地供起来。 谷若兰走后,男人冲她的方向低喝:“是谁,出来。” 谷粒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 “谷粒?”言亦初没想到是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嗨……我们认识?”谷粒急中生智,“我赏鱼啊,你没有注意到吗,鹅头红金鱼是很不错的观赏鱼,早在清末年间就是内务府宫廷饲养的品种。”谷粒还想问,要不要来转发一下锦鲤,许个愿? 金鱼好像听懂她的话,得意卖弄地在鱼缸里打滚。 言亦初皱眉,情况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我是言亦初。” 谷粒轻轻咬唇,“可是我不认识你。” 是的,谷粒又把他忘了。 言亦初无言以对,竟不知做何感想:=_= 谷粒感到冰山美男周身的冷气更足了,她忍不住多看两眼男人刀刻斧凿一般的侧脸。 这时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手臂上的那个名字,说不定他们还真认识,但是名字后面跟的一串巨大的xxxxxx又是什么意思?她身上记的名字分两个颜色,值得信任的亲朋是蓝色水笔,而危险人物是黑色,比如谷若兰,再比如言亦初。 “外面风大,要不要进去说话?”言亦初风度翩翩,但落在谷粒眼里却亮起危险的红灯。 谷粒进退不得。 这时候谢予琳提着裙摆过来,好不容易找到她,看见了言亦初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谷粒拽走,“有个工作机会,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谷粒冲言亦初报以歉意的微笑,跟谢予琳匆匆离开,徒留被拒绝的言亦初在风中凌乱,还不忘假惺惺地客气一下,“失陪,有机会再聊。” 离开后,谢予琳悄悄跟她说:“粒粒,刚刚那个人我认识,他是不是言亦初?他找你什么事?” “没有,他就说认识我,但我不记得他。” “他前女友是我同校学姐,你离他远一点,他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怕你被他吞得骨头都不剩。” 谷粒一听,无非也是狗血的戏码,言亦初家大业大,家里就是尖端科技研发的中流砥柱,在民用市场上也占据半壁江山,按照他矜贵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另立炉灶,但是奈何继母小三上位,兄弟相争,父亲昏聩才让他一气之下出国读博,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杀了个回马枪。 博士啊,谷粒摸下巴,上流社会里的高学历。 “那他前女友呢?”谷粒不禁八卦。 “死了。”谢予琳皱眉,“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他了,有个网剧找我,你知道的,我哪里会演戏,但我觉得你挺合适,挺符合你的。” 谷粒二人还没走到地方,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愤怒呵斥:“你们是看不起我吗,让我演这种狗屁东西。”殷客人心高气傲,对她的经纪人不假辞色,“你是收了多少钱才为他们牵线搭桥?要不要我给你换一份工作,你干脆去拉皮条好了,还干什么经纪人?” “这是我们自己公司的戏,你又闹什么脾气?”经纪人解释。 然后就看殷可人气呼呼的走了。 原来是经纪人真心看这个网剧的剧本很好,投资也足,才卖力向她安利,没想到殷可人却觉得网剧配不上她高贵的身份,说实话,公司是想要捧她,可是也要她配合才行。 万幸的是他们谈事的地方只是会场的角落,外加乐队演奏的声音盖住了一部分嘈杂,才不至于让殷可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谢予琳听说了肖扬劈腿的事情,她担心地看着谷粒,她怕谷粒看见这个制作是殷可人扔下不要的东西,心有芥蒂。 没想到还没等谷粒有反应,导演率先看到了他们,星辉的负责人在说:“那个是谷粒,我们新签的艺人。” 他点点头,“快,让她过来。” 其实谢予琳的担忧根本是多余的,正因为这个角色是殷可人不要的,谷粒才更有斗志,宁杀错不放过。 “这位就是我说的谷粒,她野外生存经验很丰富的,之前经营的也是旅游类的微博,对吧谷粒?”谢予琳把谷粒介绍给导演和投资人。 “嗯,是的。”谷粒腼腆微笑,就是浓妆红唇看得导演直皱眉。 有星辉负责人坐镇,看来殷可人的信息有误,这部网剧的发展还是很可观的。 导演仰首挺胸,拍着谷粒的肩膀,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你们觉得她怎么样。” 他就是一时兴起,殷可人居然敢这么侮辱他的作品,他偏偏要找一个一文不值的十八线,让那些衰人的睁大眼人看看他的能力。 谷粒的想法,与导演不谋而合。 第十章 谷粒愣住,等等,究竟是什么剧情才需要用到野外生存的经验? 为何她有一种入坑的感觉。 导演虽然有意用他,但实在是太过嫌弃她的造型,但有个人很兴奋地说:“是她,她就是我理想中的女主!” “我?女主?”谷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莫不是在驴她?她以为他们找的是配角,她一个尚未拥有任何演艺经验的新人第一次就出演女主,确定? 说话的男人穿着羊羔毛皮袄,马丁靴和皮裤独树一帜,再一细看,脖子上耀眼的金色卡地亚若隐若现,手指上的戒指更是将人晃花眼,土豪的品味完爆全场。 导演看看男人,又看看谷粒,哈哈大笑,“别说,你们两这打扮蛮配的,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妹妹了?” 谷粒闻言看看自己怪异的打扮,也没有资格说人家品味差。 眼前这个男人别看他打扮可笑,但是他在乐坛上是首屈一指的天王。在谷粒还不知道微博是什么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已经开始玩摇滚,最后梅花香自苦寒来,最终彻底征服乐坛,一度创下唱片的销售奇迹,各类大奖拿到手软。 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小时候穷怕了,经历过各种流浪,听说曾经被父母扔到深山老林中过了三天三夜才被找到,所以长大以后习惯从各种极限运动中找灵感,谷粒头皮发麻,不会是真的要拍野外生存吧。 宋天王恨不得全世界知道他有钱,就连有一次他投资经营的服装品牌因为管理疏忽的问题,被海关罚款,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还特意写了一首歌装比,歌词大意:我就是赚得多,不服你来打我呀。 可见宋琰其人,堪称炫富界的独孤求败。 而这次的网剧,就是以他为原型,拍他的奋斗之路,女主不需要演技派,美就行了。谷粒美是真的美的,打扮俗气也是真俗气,但是意外符合宋琰的要求,他的记忆里,那个给过他帮助的女人就应该是这样,不需要太规矩,不需要迎合世俗的审美,化妆穿衣,乱七八糟的也可以。 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称作他宋琰的梦中情人。 这部网剧宋琰这个炫富狂魔也有份投资,他都拍板了,导演当然没话说,导演从前作品的风格就各种放荡不羁,剧组里已经是群魔乱舞,也不在乎多一个妖冶的女主。 所以这次谢予琳给她的打扮,可谓是歪打正着。 导演姓章,名元泰,章导问她:“你会什么乐器?” 谷粒想了一下,“爵士鼓。” 导演点头,“可以,你明天来试戏,我们给你准备道具。” 谷粒不甚欢喜,连连点头称是。 人往往就是这样,送上门来的不屑一顾,被人拿走了又心有不甘,殷可人就是这样,作,傲气,看到谷粒一群人聊得开心,她气愤地问经纪人,“你去打听他们定了谁做女主回来报告给我。” 话刚落音,殷可人又拉住经纪人,“不,你不用打听了,你直接去告诉他们,我同意女主角的邀请,我要参演。” 她笃定又轻蔑地看了谷粒的方向一眼,冷哼从鼻腔里发出。 与张扬的性格恰恰相反,宋琰长相清秀,一张娃娃脸,帅的不如言亦初明显,但是一头栗色的爆炸卷毛也很是惹人注目,他撇开一群人向谷粒伸出手,“谷小姐,不知我可否有幸请你跳一支舞。” 此时舞池中起舞的男女三三两两,小提琴风琴音声悠扬,明快的舞曲让人跃跃欲试。 谷粒推拒,“我恐怕跳不好。” “怕什么,来吧。”宋琰再三邀请。 宋琰牵住谷粒的手,把她往舞池中央带去,一曲毕,谷粒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宴会的热门舞伴,一只手伸到谷粒面前,“我可有幸也请谷小姐跳一支舞。” 谷粒惊讶地抬头一看,她已经被言亦初抓住了手。言亦初的个子实在太高了,就算谷粒穿了高跟鞋,头顶也才勉勉强强擦过他的下巴,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小时候应该吃了不少金坷垃吧。 音乐响起,是经典的阿根廷舞曲《porunacabeza》,若论探戈舞的经典片段,那么《闻香识女人》是再典型不过了。 “探戈里面不存在错误,它和人生不同。踏错了,就继续,正因为它如此简单,才备受推崇。”言亦初盯着她的眼睛说。 言亦初虽然周身散发着冷气,如一尊金刚怒目,但磁性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 谷粒挑眉,“看来言先生很喜欢探戈。” 言亦初嘴角翘起,不置可否。 十年前的午后,他们躲在教室里面用投影仪看电影,看到激动人心的地方,言亦初问她:“我们来跳舞吧,要不要来试一试?” 她说我不会呀,言亦初说:“没事,我教你。” 那时候他们把所有的课桌都推到角落,拉上窗帘,狭窄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脚底生风,舞步飞旋。 那是谷粒为数不多的淑女体验,第一次尝到扮演一个西方古典名著中那样典雅女子的滋味。 要知道她小时候的画风都是站在镜子前的小板凳上披着床单,别的小姑娘cos白娘子,cos柔弱的紫薇,她倒好,袈裟在身,雷霆万钧对着镜子一声怒吼,“你这妖孽,看我不收了你!”——法海你不懂爱。 当初和如今的场面如何能相提并论,这里有俊男靓女,有宾客如云,金碧辉煌、如梦似幻。 舞池中,谷粒看似一折就断的细腰仿佛有灵动的关节一样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连衣裙后背腰部带有镂空剪裁,露出恰如其分的一点肌肤,若影若现最是撩人。 言亦初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带着她缓缓踏入舞池的中央,探戈舞中男女往往紧紧相贴,舞曲跌宕激昂,又如泣如诉。他们随着音乐不断地交织旋转,谷粒裙摆上的亮片折射出绚烂的光芒,让人想起童年的玻璃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谷粒感受到言亦初鼻腔的热情呼在她的耳畔,如同情人的低语。她如同一叶迷失在大海中的小舟,随波逐流,无边无际。 最后结束的动作言亦初把她高高举起,她的腿攀在他结实的腰上,伴随这后一个音符消失,他们深情凝视,默契得像是配合了千百次。 直到掌声响起,谷粒的心都还在剧烈跳动,与言亦初的视线相撞。 那边谷若兰看到舞池中的这一幕气得咬碎银牙,傲人双峰因为怒气更加波涛汹涌,她冷冷看着谷粒的方向,在她眼中这个手下败将,根本没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多管闲事的人,谁也没想到好好的宴会变成了一场闹剧。谷若兰不高兴,就表示她身边的人一定会想办法为她出气,一个小艺人在宴会厅一角拦住谷粒。 谷粒一巴掌打开小艺人抓住她的手,“你算是哪根葱,谷若兰要是有话让她自己来跟我讲。” 谷若兰应声走到她面前,泼了她一脸红酒。 “谷粒,你看看你的样子,哪一点配站在这里。”谷若兰这是要赶她走。 谷粒抹脸,她也不甘示弱拿起红酒往她身上泼,谷若兰惊呼,她胸前湿了一片,煞是好看。好好的舞会,变成了角斗场。 这时候孟君山走过来,把他的外套披在表姐身上,看着谷粒,狠狠给了谷粒一巴掌,谷粒半边脸瞬间就火辣辣的疼。说实话,长大以后谷粒就没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过这种脸,她是个特别好面子的人,私底下她怎么不要脸都无所谓,但大庭广众下不能。然而这群人行事乖张,竟然丝毫不介意外人目光,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但今天孟君山眼睛都不眨一下,说打就打,为的是什么,就是因为她只是个小人物,小拇指轻轻那么一捻,就可以摁死的小人物。 她双手捏成拳头,她能打回去吗,那张脸是老板的脸,金贵,她不能。 孟君山冷眼看她说道:“我希望你能尊重演艺圈有成就的前辈,作为你的老板,我是在教你做人,而不是为了谁出头,这一点希望你明白。” 说罢,他转而询问谷若兰有没有收到惊吓。 表姐的余光得意地看了她一眼,面上却假装惊惶,瑟瑟发抖。 谷粒气得发抖,她想把手上的杯子摔破,然后划花谷若兰那张娇弱的脸,这个动作在她脑海里模拟了无数遍。 这时没想到的是言亦初走了过来,摁住她的手,把杯子从她手中接过,杯底还剩几滴残渣,他拿在手上晃动。 他看着孟君山说道:“我不打女人,但我不介意单挑。” 全场哗然,要不是因为在场的都是人物,恐怕明天的标题就要变为:魔都二少争风吃醋,为两朵金花大打出手,谁输谁赢,买定离手! 谷粒没有看言亦初,她只是看着孟君山和谷若兰。她把他们每一丝表情的变化,都深深印刻在心里。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想看她怎么做的时候,她转身走了。两个男人打架,可能是因为女人,但绝非全部为了女人,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此刻在她眼里,无论是孟君山,还是言亦初,他们并无区别。他们无论是张狂毒辣,还是孤高清冷,都跟她没关系。他们身后有资本无数,而谷粒有的,只有自己。 见她离去的背影,言亦初却笑了。 第十一章 第二天谷粒意外地看着在她家门口报道的刘称心,她诧异问道:“称心你怎么在我家门口?” 刘称心回答:“粒粒,你看,你在医院那天我就说了吧,那个帅哥是言亦初,他就是言亦初没错是不是?” “等等,跟言亦初有什么关系?” 刘称心神秘一笑,“你是不知道,昨天你走后言亦初找到了菲姐,菲姐都知道你的情况了,所以特意派我来照顾你,保证寸步不离,怎么样?我都被言总感动了。” “我的情况?”她自己是什么情况她都没闹明白。 她问刘称心,“我能和公司解约吗?”她恐怕是得罪孟君山了。 刘称心掰手指算了一下,“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粒粒,违约金你赔不起。” 谷粒苦笑,“那你还跟着我干嘛,吃苦吗?你是菲姐的私人助理,总跟在我身边我怎么对得起你。万一我被公司打入冷宫……” 刘称心却格外乐观,“粒粒,这你就有所不知,经过昨天的事,老板肯定记住你了,但是他平时不管事啊,管事的是事业部的,而且他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菲姐说了,让你安心工作。” “赶紧收拾收拾,今天约了章导试戏你还记得吗,快快快,速度。” 谷粒依旧不安。 到了试戏的地方,有工作人员招呼他们进去,但奇怪的是工作人员的态度并不热情,谷粒和刘称心都觉得奇怪,明明电话里面说好的,现在却把他们晾在这里。 谷粒盯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到殷可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谷粒心如明镜,看来是有人存心跟她过不去,殷可人高傲地看着她,“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你好呀。” “我很好,就怕有人不想我好。”谷粒直视她。 “是吗,我看你气色还不错,我还因为肖扬的事担心了好久,我就跟他说了,他怎么能那么说你呢,我回去就教育他怎么能对女孩子这么鲁莽。”殷可人淡定自若,面对谷粒的视线,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嘴巴这么毒,心里一定很多苦。 “是啊,孩子不懂事,做妈的当然要多操心。”谷粒学着殷可人的样子,细腰轻轻一扭无视她就进屋去了,装腔作势她也会,不就是胸大吗,敢不敢拍着胸脯说里面不是硅胶,恐怕跳水还要担心胸爆炸。 殷可人冲着她的背影瞪了一眼,啐道:“你就等着回家喝西北风吧。”她肯屈尊降贵来这个破地方亲自试戏已经是给足了脸面。 导演今天看到清汤挂面的谷粒又有新的感觉,和昨天晚宴上的造型不同,今天的打扮令人耳目一新,修身的毛衣裙配及膝马靴,突出清爽利落的气质,妆面不过是打了些腮红,健康自然。 面试官的位置一共四个人,分别是宋琰、章导、星辉传媒和另外谷粒没有见过的女性。 “这里有两个片段,一个是在荒野中迷路,另外一个是演唱会表演,你可以选一段表现。” 可以看出来导演对谷粒还是抱有很大希望,不然不会选取两个都是谷粒擅长的桥段。 谷粒看到房间里的架子鼓,果断拿起鼓棒,她仔细研究过这个人物,她对这个人物的理解就是她是推动男主事业的关键人物,对演技要求不高,在镜头前能表现出足够的吸引力就行,而这种抽象的吸引力恰恰是难的地方。 谷粒脱去外套,一字领毛衣裙恰到好处露出她圆润的肩膀,她利落地轻轻捋起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马尾,气质干净,活脱脱是一个充元气少女。就凭她业余的三脚猫水平关键不在于有多完美,在于她做到了造势,归根结底三个字,感染力。 谷粒一直以为她最突出的地方不是表演本身,而是选对了歌,可后来无意间聊到这场面试的时候,宋琰告诉她,其实就是因为谷粒“论颜值赢了”。不是谷粒太强悍,奈何对方太弱鸡。 谷粒吐血,这就像她辛辛苦苦以为自己解出了一道奥数压轴题,其难度登峰造极,正要享受成就感的时候,老师敲着黑板说:“同学们看好了,这是一道送分题啊。” 然而此时结果对于谷粒来说,却并没有这么明朗。 宋琰看了连连点头,导演对她说:“非常好。”但是他话锋一转,“具体结果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非常感谢你的时间。” 谷粒从房间里走出来,刘称心忙上前问她导演什么意思,谷粒深呼吸,“等消息吧。” “等消息是什么意思?” “等消息就是看上帝愿不愿意给我开金手指啦。”谷粒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刘称心的小脸蛋,撩妹手段浑然天成炉火纯青。 房间里几个面试官吵了起来,宋琰说:“我很满意她。” 星辉负责人却说:“殷可人和谷粒都是我们公司的,高层的意思是用殷可人对我们这次的网剧试水更有利。”如果单单比名气,殷可人的粉丝基础确实是谷粒不能比的。 网剧的开拓只是星辉传媒众多项目中的一个,实话说,这个项目并没有得到高层的太大重视,一个传统的传媒企业想要开拓网络播放,也并不是每个股东都支持。 所以负责人口中的“高层”自然就是殷可人的后台。 . 等谷粒走到大楼门口,没想到看见言亦初站在那里,驼色的大衣更显得他挺拔英俊,怎么那儿都有他。 谷粒的第一反应是躲开,她对撞破他和表姐的谈话没有兴趣,对衣香鬓影中跳舞也没有兴趣,对卷入他们的上流社会的暗涌更没有兴趣。 她不知道为什么言亦初看起来对她势在必得,就好像是技术精湛的猎人见猎心喜,穷追不舍。 思来想去,无解。 她刹住前进的脚步,躲在刘称心身后偷窥一眼,发现言亦初正往她的方向看来,她把刘称心推到前面,“我尿急,你去车上等我吧。” “喂、喂——”刘称心一个踉跄,被她忽然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言亦初见谷粒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在她身后喊道:“谷粒,你站住。” 她一边跑一边念,该死,他究竟为什么在这里,马路朝天,他就一定要走这条。 她扭头看见言亦初大步流星,三步并两步就要捉住她,她心里咯噔一下,仿佛那只手马上就要抓住她的衣服,背后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她试戏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谷粒仿佛看见了她惨淡的未来,她就是那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怎么也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她更是卯足了劲撒蹄狂奔,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女厕就在眼前了,她仿佛看见了跑到的终点,迎接她的不是马桶,而是鲜花和掌声。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言亦初只听“咚”得一声巨响谷粒当头撞上了玻璃门,她应声捂着鼻子往后栽倒。 谷粒每每忆起这人生n大尴尬画面之一,她总会奇怪,她仿佛经历了一个应当被称为灵魂脱壳的过程,她看见自己四叉八仰地滑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上,手提包以一个完美的弧度抛起,好巧不巧地砸中言亦初的脑门。 她甚至能清楚看见言亦初的表情,堪比吞了一百只臭名昭著的丝光绿蝇,没错,就是苍蝇中的战斗蝇,千万别去搜图,她微博里有,也千万别转发。 谷粒捂着鼻子,她能感受到有液体从鼻腔中潺潺而下,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眼泪,她一声没吭,但是眼泪哗哗往下淌,真的疼啊,骨头断裂那种疼,要把她硬生生劈成两半的疼。 眼泪混着鼻血,一点形象也无。 每次见到言亦初,都在倒霉,言亦初生来是不是就是来克她的? 言亦初也被她吓了一跳,从背后扶起她,这时候也不管了什么洁癖不洁癖了,他拿自己的手帕给谷粒捂住鼻子,声音都在颤抖,“你、你你,肿么了?哪……里,疼?” 谷粒处于眩晕状态,她为什么要冲着玻璃加速?她知道自己加速冲上去的时候真的很搞笑,如果换做别人,她肯定要笑疯了,但是这个人是她自己,她真的笑不出。 她慌张,她晕血,她是不是要毁容了。 谷粒的腿都软了,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站起来的力量完全靠身后的人在支撑,但她也分不清身后的人是谁,在对她说些什么。 恍惚中有个声音就像是念经一样一直在喊她的名字,“谷粒、谷粒、谷谷谷粒。”她想要喊,别叫了,叫魂呢?是谷粒,不是谷谷谷谷粒。可是张嘴之后哑然无声。 她真是银河系第一衰人…… 第十二章 医生厚实的手指在谷粒鼻子附近按了几下,“先吃点消炎药,如果回去疼的不厉害止痛片可以不吃,问题不大,软组织挫伤,先恢复几天消消肿。” 这时候经纪人孙菲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嘴里念叨她,“天啊,你这孩子多大年纪了和人追跑打闹撞到鼻子,说出去都没人信,你是今年十八明年十六?” ……另外一个追跑打闹的大朋友面不改色听着经纪人数落谷粒,谷粒实力顶锅。 谷粒杏眼瞪圆了,一手捂着她的鼻子,一手安抚痛心疾首的经纪人,“菲姐你别急,我不是故意的。” “是啊,谁会故意往玻璃上撞,都怪玻璃擦的太干净,没让你看见。” “对、对。”此话有理。 气煞孙菲,“你还有道理,那要不要我请人家大楼物业赔你医药费?” 谷粒轻轻“啊”了一声,“不会吧,公司不给我报医药费?那我医保里面的钱够吗?” 孙菲在言亦初面前给足了谷粒面子,强忍住要夺门而去的冲动,拿出一份合同给谷粒。 她忙借着翻看合同的功夫掩饰不安,她看到合同上写着章导网剧的名字《我为歌狂那些年》,谷粒狠狠咳嗽两声,“这个剧名,真的ok吗?” 孙菲一脸“你有所不知”的高深莫测,这位工作狂历数各类影视作品数据后总结道:“《我为歌狂》不是你们的童年回忆吗,和我们的故事非常贴合,和那些年连在一起准确表达了宋天王的奋斗史,这是他亲自挑选的名字。” ……年代感好强的名字,可能观众看在它够雷的份上会贡献播放量吧。 而且,需要更正的是,她觉得《名侦探柯南》更有童年代表性,按照这个逻辑,她强烈建议剧组考虑《名歌手宋琰》、《美少年战士》、《摇滚王子》。 言归正传,谷粒记得是有这么个动画片,在刚刚迈入千禧年的时候,里面的男主就已经初见酷炫狂拽的端倪,连名字都远远跑在时代的前面:叶峰和楚天放,就问你服不服。 又想到宋琰金闪闪的形象,这么解释似乎是有共通之处。 “现在也不是挑剔名字的时候,恭喜你,拿到角色。”孙菲笑道。 谷粒笑逐颜开,结果笑得太不羁扯到鼻子又有点疼,于是演变成她捂着鼻子艰难忍笑,“对。”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前给你打预防针。” “菲姐你说。”谷粒歪头。 “殷可人也会在里面参演。” “菲姐……”谷粒不知道为什么菲姐会特意把殷可人拿出来说。 菲姐一脸的不赞同,“就你们那点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最开始她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网剧,但她为什么最后还是接了,还是个配角,你多留心。” 谷粒把她的提醒放在心上,刘称心在孙菲走后问她:“粒粒你打算怎么办?” 谷粒捏捏她的小脸蛋,“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医生走后,言亦初推门进入休息室,冬日的午后,阳光和煦,两人我看着你,你看着墙,陷入一阵沉默。 言亦初率先打破沉默,他让谷粒去他家把猫取走。 谷粒稍作思量,袖子捋起,果然有一处写着“取猫”,她恍然大悟,“原来我的猫在你这儿。” “你究竟为什么看见我就跑?”言亦初忍不住问。 “你喜欢我吗?”谷粒问。 没想到谷粒问的这么直接,言亦初口是心非,绝不能承认。 面对他的沉默,谷粒正色,“看你,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很可能你根本不喜欢我,可你的种种举动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当然就只能避开你……” 谷粒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她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欠了钱的人,尚且都知道要躲债,万一言亦初是三千桃花中的一朵烂桃花,尤其是感情债,让她怎么还? 言亦初嗫嚅。 爱别人,被人爱,都是一种能力,而这种能力不是与生具来的。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除了缘分,更要有彼此不断努力想要靠近的心。 “我没有恶意。”言亦初整理心情。 “我知道,如果有误解,我向你道歉。”谷粒恹恹。 “那你请我吃饭吧。”言亦初严肃道。 “什么?” “你给别人道歉不准备表示诚意吗?我以为你是真心要向我道歉的。”言亦初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小半张脸都埋在毛茸茸的格子围巾里,看起来阳光无害。 “好,我请。” “上车,我找地方。”言亦初为谷粒打开车门。 发动汽车后,车内一直发出滴滴的提示音,谷粒正奇怪,只见言亦初的手臂绕过她,他长手长脚,轻松就能把谷粒圈在怀里。 她不禁屏住呼吸,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是钻入她的鼻腔,他他他想干什么? 然后就听“嗒”得一声,他磁性的声音说:“好了,安全带。” 谷粒低头掩饰慌乱,她的眼神落在言亦初握住方向盘的手上,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听说手指的长度和某方面的长度成正比,没错,就是那个长度,所以言亦初应该是个很能干的人吧。 于是她一脸正经转头看向窗外,谁也不知道她脑子里一些污污的事情。 “到地方了。”没想到言亦初带她来的地方是一所中学。 “这里是……?”谷粒看见校园里面进进出出的人好不热闹。 “你肯定不记得了,我们以前是校友,这是我们母校,今天校美食节开放日所以才这么热闹,校友经常会回来参加活动,你不想转一转吗?” 谷粒惊喜,“真的吗?我以前什么样?是不是学习特别好。”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言亦初被呛到,“咳咳,还可以吧。”也就是倒数五六七八。 他们随着人流往里走,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出来摆摊了,一个一个都是每个班级弄的摊位,每个摊位吃的各有不同,有的关东煮有的是煎饼果子有的是麻辣烫还有冬天冰爽的椰子冻,因为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所以学校主路两旁摊位帐篷都张灯结彩挂满了彩色小灯泡,四处都飘着喜气洋洋的香气。 言亦初指着一个摊位说:“我要吃关东煮。” 谷粒指指自己,“你就要我请你这个?” 言亦初点头。 “确定?”谷粒看着他,难以置信。 “非常确定。”言亦初继续点头。 “那你等我。”谷粒果断排队掏钱包买单,买了满满两大杯,捧着小跑着递给言亦初,“烫烫烫,小心。” 卖关东煮的初中小姑娘和旁边的同学说:“好羡慕这样男友力爆棚的女朋友啊,我也想要。” 同学答道:“我以为你是直女。” 言亦初耳聪目明,听见之后视线穿透众人狠狠看向他们。 这时候一位顶着一头卷毛的男青年,迎面走来惊喜地问道:“是谷粒吗?” 谷粒疑惑道:“我是,你是?” 男青年用力打了谷粒胳膊一下,兴奋地喊道:“大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马啊。” 小马,哪一位?谷粒退后一步,这位仁兄打人真的很痛,还有,谁是你大姐。 卷毛小马完全沉浸在遇到谷粒的喜悦中,陡然看见了旁边的言亦初惊呼:“天啊,大姐,你和言亦初这么多年还在一起啊吗?你们真的是模范情侣,你们结婚了吗,孩子有了吗?不行不行,我一定到跟群里面的同学讲这个爆炸消息。” 说着说着,他好像意识到什么,频频眨眼一脸暧昧地看着两人,“我知道啦,你们肯定不希望被打扰,你们逛,接着逛,我走啦。大姐,你们一定要幸福,虽然你不在江湖,但江湖都是你的传说。” 谷粒:“……” 言亦初与她面面相觑:“……”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大姐?”谷粒追问。 眼看瞒不住了,言亦初把她带到校史馆指着其中一届毕业照给她看,“你看,那个是你。” 谷粒皱眉,虽然五官没什么变化,但是她看到自己站在第一排,一头紫红色的头发在规规矩矩的学生中十分显眼,校服也不好好穿,一边袖子搭在手肘上,一边松松垮垮搭在肩上,是非主流的代表性穿法,一代潮流。如果她表姐什么都好,她就是反面教材,什么都不好。 “所以我……” 言亦初难以启齿,“所以你是大姐的原因是,你在学校组织了一个社团,叫盖世豪侠。” “你再说一遍?”谷粒简直要疯了。 “盖世豪侠。”言亦初此刻口齿清晰得让人想打他。 谷粒的脸“蹭”得就红了,这个名字太羞耻了,真的是她起的?就这水平?“所以呢,我们社团是干嘛的。” “就是在学校里面打抱不平什么的吧。”言亦初猜测,他怎么可能专门去打听“盖世豪侠”是什么奇怪组织。 谷粒要被自己笑哭,“想不到我也曾是江湖儿女,哈哈哈,我那时候多大?” 言亦初答道:“初中二年级。” 哦,天啊,真是见鬼,为什么是初中二年级呢。真是该死的中二啊,我真的相信一刀一剑闯江湖吗。让那些往事都去见上帝吧,嗯,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喝一杯三分糖的奶茶呢。够了,不要笑,就是你老伙计,小心我狠狠踢你的屁股。 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谷粒心中已有万马奔腾。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目光如炬,“他说我们是模范情侣又是什么意思?” 第十三章 然而言亦初并没有给出谷粒想要的答案,她没想到言亦初装傻充愣,回她说:“是吗?他有这么说吗?你听错了吧。”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狡猾的人。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是一周。 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正如无数个平淡的日子一样,风平浪静。 谷粒收到表姐的短信,通知她下周末是外公大寿,让她回家来参加寿宴。她想,从前的家里总会留下她和言亦初过去相处的蛛丝马迹,她必须回去。有心人会发现最近谷粒更新微博特别勤奋,为了招商引资也是拼了,至少今年人要是去寿宴露面,礼物不能太寒碜。 今天她放的照片就是小猫的,连带着还有去言亦初家里取猫的时候,他附带送的一堆猫玩具,内容如下: //你就不要爱上我-谷粒v:今天不发黄花木本曼陀罗、不发武力值爆棚的鳄龟、不发夹竹桃天蛾幼虫,今天的内容是#我家猫成精了#。 谷粒觉得小猫接连换新环境肯定会不适应,事实亦是如此,大概是感受到身边新的铲屎官和前一位比起来是土豪与吃土的巨大差距,它望着新任铲屎官的眼神总是充满诡异的同情。 谷粒逗它的时候它全然不理,站在高处,然后用它那睥睨天下的眼神望着下面,仿佛在说,鱼唇的人类,看看朕的江山。 谷粒本以为猫星人根本不爱她,但这两天发生的事让她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她这些天她都在按照导演要求减肥,晚餐不是不吃就是只吃几片菜叶,喵星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几天后,它忽然作出惊人之举! 它饭后叼着它的玩具猫老鼠用小鼻子一拱一拱地放到谷粒手边,然后蹲守在谷粒身边。 意思是,我的猫老鼠,给你吃。 在它这样连续施舍口粮给谷粒三天后,谷粒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地发了微博。 她的猫是爱她的,她要昭告天下。 “大家快来看看,我家猫是不是成精了。” 粉丝群群主“你就不要想起我”发来贺电。 群主:说好建国后不许成精,这只小妖精有许可证吗? 谷粒:趁有关部门还没发现,抓紧时间快快修炼。 群主:小猫的名字起了吗? 谷粒:起好了,叫“大王”。 群主:好的,大王。 此番谷粒还写长微博科普了一下喵星人野外生存状况,获得一致好评。 好评如下: 老石头也叫阿岩:年末了,你的夹竹桃天蛾幼虫还没发,你是抛弃它了吗?[/doge]也对,你是即将成为大明星的女人。 我实在是想不到名字了:求助,我家猫上个月跑出去,好不容易找回来,发现肚子变的圆鼓鼓的,它是个小男孩啊,它是生病了吗?猫也会有结石? 今日警方:nini君,今日辟谣,求转发。 心疼你是个智障:今日警方你就不要爱上我-谷粒,条子at你了还不快回复 宋琰v:转发//心疼你是个智障:今日警方你就不要爱上我-谷粒,条子at你了还不快回复 宋琰v:忘了问,为什么你们叫谷粒nini?//宋琰v:转发//心疼你是个智障:今日警方你就不要爱上我-谷粒,条子at你了还不快回复 ————以上为热门评论,查看更多>>>———— 谷粒的头要爆炸。 说她要成为大明星的,没错,她也这么认为,只是自己一向不好意思说而已。作为一个闪亮的女人,为什么财大气粗的广告商还没有来找她。 那个问小猫的,你家的猫它不是个小男孩,是怀孕了,怀孕了,流浪在外面的时候遭遇了很大不幸,答应我好好补偿她好吗。 ……还有宋琰,你为什么在凑热闹,谷粒心想,我这是哪里得罪你了吗?nini的昵称求不问。因为网友在嘲笑谷粒大舌头,说话nl不分。第一次上视频介绍的时候谷粒微笑着对大家说:大家好,我是谷ni。 从此万劫不复,群嘲至死。 她一边笑着抓狂,一边回复,但她轻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随着《我为歌狂那些年》这个雷剧的定妆照发布了,网上爆出娱乐大事件一片沸腾。 《歌狂》人物设定里多了一个耀眼的女配,就是殷可人,原来是剧组两边都难以舍弃,干脆为殷可人量身定做一个完美女配,作为一个女配,配置高到逆天。 谷粒这个花瓶女主看了都嫉妒,但殷可人怎么可能满足于剧组的这点让步,她接这个角色,就是为了等今天,周一见,攒个大新闻。 谷粒的新闻由号称“热搜搬运工”的八卦公众号爆出,没有明确指明谷粒是为了上位不择上位,但是口诛笔伐、字字珠玑,它每一句话都在含沙射影地指责谷粒为了抢走本该属于殷可人的角色,并且暗地里她不知藏有有多少猫腻。 文章里面说道:“一个女艺人她想要接到一部好剧,有名气、有投资、有保障,怎么办,她凭什么能踩过全国千千万万等待出头的女演员,将角色收入囊中? 我们来分析一下,几条路可选,一个是投资人,大老板有钱的;一个是机构投资,网络视频合作传媒;一个是所属传媒公司,大牌公司,那这时候主管投资项目的就是高层。 所以这次又有群众爆料,私信我们八卦呱呱呱,说是这次《歌狂》的女主名不见经传,还有同公司知名师姐殷可人做配,这等大手笔豪华整容空前绝后。网友整理了这个角色原本属于殷可人的资料,证据确凿。 但小编要指出一点,这个女主谷粒并非名不见经传,严格说起来她还是小编同行,大家都是网红嘛,哈哈。下面就来细扒谷粒其人。” 这不就是暗指谷粒睡了老板睡出品方,睡了出品方又睡公司高层一条龙?还说的头头是道,她看了都觉得要信以为真。 谷粒气得合上电脑屏幕,过了半晌又气不过,打开微博看评论,果然她的账号被殷可人粉丝刷爆。 满屏的都是骂她不要脸,利用下作手段抢走她们的小公举殷可人的角色,就连谷粒发她家大王的照片都变成了直到今天要发定妆照,所以特意来网上耀武扬威,没想到天道好轮回,被人扒出真面目。 谷粒:whatthef**k? 一时之间她的一亩三分地变得污言秽语、不堪入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屏幕那一边的人和她有多大仇,殷可人的粉丝都觉得讨伐她是正义之师,没有人关心她才是被泼脏水的受害者,没有人知道她才是被抢了男朋友还没处说的人,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时候群主又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组织群里的粉丝反击。 谷粒哭笑不得回道:怎么反击?就凭我们群里的勇士三百吗?那不是送上门去被别人虐。 安抚了群主之后,怒火在谷粒心中久久激荡,不能熄灭。 谷粒捋起袖子越战越勇,拿了一瓶红牛一盆沙拉,吃光喝光,开起小号和水军大战三百回合,一身孤勇在留言里面刷道:“说这个女主角色是给你们家殷娘娘量身定做的,你们咋不上天呢?送你们窜天猴拿好不送。” 但是很快她的发言就被淹没在众多讨伐之中。 第十四章 谷粒正与人掐到激动处,她看到有人说:“大家来看看谷粒是不是整容了,鼻子在阳光下在发光。” 她拍桌而起,别人鼻子高的都是垫的,眼睛大的都是开的,下巴尖的都是削的,你这么美你行你上啊。殷可人脸上的玻尿酸都要溢出来了粉丝还双标假装看不见,谷粒拿起鼠标就噼里啪啦打道:“wuli谷粒纯天然,脸上都是胶原蛋白。” ……这么中二的一句话,被刷频的群众们飞速无视,甚至没人反驳它,因为不屑。 第二天孙菲和刘称心来给谷粒送早饭,让她这两天躲家里别出门,一推门进去,就是红牛堆的谷粒,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黑子太多,夜不成眠。 谷粒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的手机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有的是朋友关心,有的是媒体八卦想要来和她探听消息。 她一律把它们挂掉,接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不如不要说话。 只是有一个号码一直坚持不懈不断拨打,打了手机打座机,她忍无可忍接气来没好气道:“喂?” “我是张律师。”原来是负责遗产接洽的律师打电话来,问她:“谷小姐,你现在有想好要不要退出娱乐圈,接受遗产?” 退你妹。 谷粒气不打一出来,“我再说一遍,第一,遗产是你们要给我的,不是我在要饭;第二,我首先是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所谓的继承人,再搞清楚这些关系之前,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如果期限到了……” 谷粒冷笑,“期限到了不如你们把钱都捐出去奉献社会吧。”谷粒“啪”得把电话挂掉。 谷粒陷入沉思,这个人会不会跟她的身世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为什么要逼她结婚生子,这让她想不通。 这时另外一通电话打进来,是康复中心里面催她缴费的。 谷粒的表姐谷若兰很出名,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谷家娇女,但是鲜少有人知道谷家还有另外一个孩子,是她的表弟,她舅舅从老家过继来的儿子,她舅妈一心想要男孩奈何肚子不争气,只好从别人手里过继孩子。 可没想到这个孩子渐渐长大,他们才发现是自闭儿童。 谷粒二话不说立马乘车到医院,她看到年纪尚小的表弟在绘画室里画图,护士跟她说最近这孩子安静多了,不想从前那样大喊大叫。 她很欣慰,在她舅舅家,没有用的人是不配留下的,知道小表弟患病以后他立马就被送回乡下,可是乡下哪有条件治疗。 谷粒走的时候,在画画的小男孩放下笔,从窗口看她离开的背影。 . 年末了,妖魔鬼怪都出来争当15年的年度之最。 谷粒被黑的这一场闹剧可以勉强跻身年度最狗血撕比,它不是飞来横祸,而是殷可人的预谋。 谷粒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保持沉默,这个世界上每天热点那么多,哪真有那么吃饱了撑着的闲人盯着谷粒不放。 所以第二天殷可人发表的微博,宣布她将退出《歌狂》剧组。 很简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废话和任何一个多余的标点:“我退出。” 她的公告彻底把谷粒被黑推向高~潮,多么引人猜测回味的一句话。 刘称心感慨,“这都是她算计好的。” 谷粒多想高喝一声,我三百勇士何在?她要去找殷可人算账,被称心按住,“粒粒,淡定、淡定。” 谷粒度过了昏天暗地、清心寡欲的一周,无论对方使出什么手段,她都咬死一条铁律,打死不说话。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之前在微博上谈的广告商直接消失玩失踪,还有个尾款没付清的,助理打电话过去对方直接说,请你们是为了宣传,不是为了拉低逼格,不找你赔偿就好了。 但是不幸中总有好消息,没有怎么联系过的宋琰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是我定的女主角,我不会因为这一点风浪把你撤掉。” 谷粒很感动,尤其是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处境里。 菲姐找谷粒谈话,她主要负责稳定艺人的情绪,准备相应的公关,但她话没多少,谷粒瞪着她和黑子大战三百回合的一双红眼跟菲姐说道:“菲姐,他们请的水军质量挺高,事件每次将将要平息的时候就又被翻出来说。” 谷粒的底裤要被翻出来了,包括她的教育经历,大多数事她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 其中一件让她很在意,她还记得她问言亦初,为什么小马叫他们模范情侣,言亦初含糊带过。 但她看到有媒体挖出来,有她的同学爆出她曾经倒追校草言亦初,也就是如今的大众情人,结果害得言亦初成绩一落千丈,本来是保送清华北大的水平,结果高考失利与心仪高校失之交臂,最后干脆考去了国外。 逻辑清晰,值得推敲,没有细节,谷粒如此评价。 但是现在也不是操心这些的时候,她对菲姐说:“我们也请水军。” “你觉得可行吗?”菲姐反问。 “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请水军黑我,往死里黑。”谷粒的眼睛发光。 孙菲笑了,是个办法,真的黑到深处围观群众反而会疑惑,他们是不是被人利用了,舆论传播过程经典论,这一招有艺人用过,当时他们请的大量水军对女星进行人参公鸡,最终黑子终于倒在社会主义大旗之下。 于是他们的网剧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轰轰烈烈地开拍了。 谷粒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越有钱越小气,主要投资人就是宋琰,但是谷粒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换场景不换服装,男二一共只有两套衣服,一套休闲,一套西装。 她是女主,还好一点,但真的是省布料省到极点,还有脚上穿的鞋,大冬天的,就不能从隔壁批发市场上批发好一点的棉鞋吗。 谷粒和男二杨延暗搓搓聚在一起吐槽剧组穷比,还有宋琰这个大抠门。 然而墨菲定律再次应验,每当你说别人坏话的时候,一回头,被吐槽的那个人就在身后望着你。 娃娃脸金链子宋琰笑眯眯地看着谷粒打招呼,“看来我们的主演对我们剧组有意见。要不我们一起找剧务老师来探讨一下。” 导演大吼,“开拍了,都给我准备!” 谷粒趁机溜走,宋琰笑眯眯地在剧组欣赏谷粒被虐,他看了一眼,这一段需要谷粒爬树。 今天选的片场是在山区的一块拍摄场地,拍的是女主从山林里救出被困三天三夜的男主小松烟,嗯,名字就是这么没有创意,直接是宋琰的谐音。 不要跟她谈逻辑,不要跟她谈合理性,更不要跟她谈为什么她和男一唐奚两个年纪加起来奔五的人,还可以这么不要脸的演小孩。 都是因为穷字当头,这下连请小演员的钱都省了,多好,盒饭给大家加鸡腿。 和谷粒演对手戏的男一唐奚是整个剧组里的唯一大神,据说是宋琰的铁哥们,友情出演。 剧组的大部分预算,都用来支付大神的片酬,但是必须说,大神的演技就是不一样,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目光犀利的成人,变成了眼神清澈的小孩。 故事中女主回老家,满山乱跑,结果迷路,遇到受伤被困在树下的男主,男主抓住她的脚踝,嘶哑的声音说:“吃的,我要吃的。” 女主说:“你是人是鬼!” 男主重复,“吃的,吃的。” 女主拿着随手捡的树枝指着男主,“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喊人了。” “你喊,我要是能喊到人,还会找你吗?” ……男主说到这里,谷粒真的接不下去了,台词雷人也就罢了,为什么会出现官方吐槽? 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被唐奚恶狠狠瞪了一眼,大概他内心是非常认同她是个连台词都捋不顺的草包。 第十五章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谷粒是一个很刻苦的人,导演让她爬到树上辨认方向,她二话不说就往上爬。 导演十分高兴,这个镜头非常的完整,几乎不需要剪辑,这时候就显示出谷粒经验的重要性。 为了拍出在梦境中的场景,场务点了数十块烟饼,让谷粒从不同的角度在树林奔跑,这可比跑八百米要累人,既要保证背影是有美感的,又要注意角度光线,导演不喊停,谷粒就咬牙继续。 每一天的经费剧组要管百人的吃喝,只要开机,就是每天都在吞钱,所以导演的风格就是,能省一天是一天,等到跟男一的戏对完了,a组导演都去吃饭,谷粒还在b组跟男二拍新的场景。 谷粒早就听说章导的导演风格虐人,没想到是这么虐,打个盹,起来又继续工作,一天至少有12小时以上,剧组处于全面工作状态。 等他们开始剪辑,谷粒就搬个凳子去看,对照自己的剧本,看自己的表演。然后她发现,虽然她在镜头里足够瘦,但是女主那种健康的躯体线条感表现不足。女主经常在大自然里面找音乐灵感,这片山就是她心目中的圣地,她不是寻常的城市里面成长起来的温室花朵。 他们的住宿条件极差,因为他们原本租的景区场景被别的土豪剧组组走,他们只好到隔壁的山沟沟里速战速决,帐篷都是临时搭建的施工帐篷,大通铺,谷粒相比之下还好一点,是个单独的帐篷。 第二天天没亮,剧组里面的人就看见谷粒起床跑步,体力是工作的保障。三十年一遇的寒潮来袭,外面的路面很多都上冻结冰,昨晚下的大雪,厚厚的积雪一片雪白。 没想到宋琰也从房间里走出来运动,他递给谷粒一瓶功能饮料,谷粒向他请教,身处自然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乐感和平时很不一样。宋琰跟她说,他尝试过很多活动,攀岩、冲浪、漂流,说实话,他在进行运动的时候,想到的只是运动本身,但是运动之后,会焕然一新。 两人一边绕着小路跑步,一边聊,进入剧组拍摄场地的时候,忽然飞过一只凶猛的鸟禽,谷粒反射性要避让,正巧摔在宋琰身上。 别人家的女主角都是正面温柔的摔倒,她是一屁股稳稳坐在宋琰身上,她顿时脸色涨得青紫,手忙脚乱要爬起来。 宋琰发出惊天惨叫。 全剧组的人都忘了干活,就看见他们两个在门口上演大戏,刘称心第一个冲过来把谷粒扶住,她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得在谷粒耳边说:“粒粒,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怎么把天王给坐了。” 谷粒懊恼不已,她刚想说什么,就听刘称心板着小脸跟她说:“你别说,你什么都别说,你说什么都是错。” 谷粒心里奇怪为什么称心反应这么大,结果她一抬头,就看见双手插在口袋里的言亦初从帐篷里缓缓向她走来。 她这下是百口莫辩,她看看言亦初,又看看自己,再回头看看宋琰,她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你们要相信。 这时候章导笑呵呵地走过来说道:“来来来,你们来这边吃早饭,言总送的。” 剧组群众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游离,言亦初拉着谷粒往外走,上了车,言亦初把牛奶面包塞到她怀里,问她:“你们要在这里拍几天。” 谷粒抱着怀里的面包,“三天,后天就走。” “你跑这么远,就为了给我们送早饭吗?”谷粒问。 言亦初笑笑,“看到网上都是关于你的消息,就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好,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谷粒奇怪言亦初为什么选在今天说这些话,她被黑也不是一天两天,她都快要习惯,不被骂两句她可能都不习惯。 但很快谷粒就懂了,山里信号微弱,她好不容易蹭网才看到微博上又是关于她的话题,#谷粒整容#。 这次是有图有真相,她被拍到戴着口罩鼻子上贴着纱布的照片,虽然像素很渣,但是还是能够清楚辨析是谷粒本人。 她暗自惊心,这根本是张冠李戴,这是她那一天撞到玻璃医生给她消肿敷的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配上触目惊心的文字,就炮制出精彩的话题。 网友开始怀疑是她自我炒作,大多人开始嘲讽谷粒,“别再自我炒作了,要是没这些新闻,谁知道你要拍戏了”、“新戏是不是要上了,不约,手动再见”、“现在网红真会玩,是个人都能红,活久见”…… 谷粒叹息,她大概要成为史上为数不多,未红先黑的女艺人,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作品跟观众见面,就被黑出翔。 女明星最怕沾上的三大丑闻:陪酒、整容、劈腿,三个她占了俩。殷可人真是煞费苦心。 谷粒打电话问熟悉的记者,问他为什么公司的公关不管用,他说:“没办法,你们公司左右手博弈,记者也要吃饭,谁给的钱多,就发谁的消息。你要平息丑闻可以,给我一个更大的,保证你的事立马被人忘到角落。” 谷粒盯着手机,陷入沉思。 这时候公司里菲姐也在小老板孟君山的办公室据理力争,她把资料摔在孟君山的办公桌上质问他,“谷粒被黑可不止殷可人一个人的功劳,你准备怎么办。” 虽然孟君山打过谷粒一巴掌,但是就像是刘称心说的,孟君山根本不会把她记在心上,他关心的是公司的发展和地位的稳固。 孟君山是公司里坚定的改革派,他坚定地认为传统传媒要想在市场上开疆辟土,不被后来者追上,必须革新,不变,就会被淘汰。 网剧是他敲定的项目,虽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但是也没有料到,不过是短短一个月,就被公司内部顽固的反对派狠狠打脸。 其实比起谷粒,他原本更看好殷可人,但是殷可人实在太不听话,谷粒嘛……他看着手里谷粒的资料,倒是可以一用。 “fiona,这件事我交给你,公司内部的事情我会解决,我要看到成果,让他们把样片传过来,如果效果好,以我个人名义追加投资。” 第十六章 晚上的时候,谷粒终于睡了个好觉,场务跟她说旁边住家有房子空出来,匀一个房间给她。 于是她刘称心和谷粒并肩躺在床上,虽然开着暖气但还是依然觉得手脚冰凉,她们两个不得不抱团取暖,靠在一起才感觉到寒夜也不是那么绝望,大多数女星看起来都有特殊的抗冻技巧,但这里面一定不包括谷粒,她恨不得把所有衣服都裹在身上,尤其是江南的湿冷,更叫人难捱。 刘称心和她在黑暗里,说女生的心事。刘称心问她:“粒粒,你觉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都说要寻找真爱,当真爱出现的时候,你说,会不会有预兆?” 这个问题可深奥了,要真是认真讨论起来,三天三夜都不会有结果,哲学家说爱是无处不在,幻想家说,爱就是让睡美人醒来的吻啊。真爱。什么是真爱?她也不懂,她思考片刻,得出结论,“我们称心是大姑娘,思春了。” 刘称心揶揄,“滚,我早成年了。” “所以两个成年人,还在执着讨论未成年的话题,是我们的悲哀啊。”一时之间两人心中悲从中来,哀鸿遍野。有些话题只适合有伴侣的小闺蜜讨论,比如你家那位活怎么样?有些话题只能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在宿舍窃窃私语,比如快来说说是什么感觉,神秘的话题带着圣洁的光辉,像是戳破了一直在窥探的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秘密;还有一些话是只能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才能交流的,比如什么是久旱逢甘霖,什么是盐碱地也需要耕耘,什么是千帆过尽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然而,还有一些话题只有两只单身狗才能聊到一块儿,“快给我说说,你看上谁了?姐姐给你参谋参谋。”谷粒燃起熊熊八卦心。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类人,明明自己的感情还无处投递,但是说起爱情经验头头是道,给她一个舞台,马上变身成为情感大师,童叟无欺。这充分说明,很多时候,理论知识和实战经验不成正比。 刘称心语焉不详,犹犹豫豫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谷粒埋怨:“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话说一半又不告诉我答案,你要真不想说就不应该起这个头。” 别用刘称心妥协,“你问,我答,你要是猜不出来可不怪我。” 于是谷粒提出第一个问题:“这个人我认识不认识?” “认识。” “高矮胖瘦?” 刘称心:“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谷粒气恼翻身干脆不理她,“你这样真没劲,我不问了,我不想知道,以后你要是追不上也别问我怎么办。” 刘称心反唇相讥,“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我都想好了,我要跟我家大王相依为命,比你强一点,孤家寡人一个。”谷粒大义凌然。 结果没想到刘称心迷瞪着眼深深感慨,“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粒粒,连猫都不放过,猫就算了,还是母的,禽兽不如啊。” 呵呵呵呵,小丫头胆儿肥了,敢这么跟她说话,谷粒把头狠狠蒙在被子里,一双冰凉的魔爪伸向刘称心,使劲给她挠痒,还附带冰镇效果。刘称心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伴随着要冲破房顶的尖叫。 山区人睡的都早,只有门口的大黄在敬业地站岗,大黄长吠一生:此人多半有病。 住宿条件不好,但不影响谷粒入睡,她一定是被幸运女神轻吻过脸颊,才获得一项特殊技能,叫做“头沾上枕头就能秒睡”。 她在梦里梦见了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妈妈,梦里的妈妈格外的年轻,烫着当年时髦的波浪卷,牵着她的手跟她说:“妈妈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没有能力照顾好你,如果能够选择,你应该投胎去更好的人家。” 谷粒的妈妈谷秋水七八十年代里是剧团出了名的美人,大幅的剧照挂在话剧团门口让人羡慕不已,但是人无完人,世间总有一些遗憾,古人说人间有恨,江郎才尽、美人迟暮、将军白头;张爱玲说人间三恨,鲫鱼多刺、海棠无香、红楼未完。那么谷粒妈妈,也不过是诸多艳屑中不起眼的一笔,没有人知道谷粒爸爸是谁,在怀上谷粒之后,谷秋水就从城里搬到了乡下县城,未婚先孕的女人,被她的家庭所不容。 但是她的种种传闻却没有终了,有人说谷粒爸爸是个无名小卒,所以谷秋水无颜提起,也有人说对方是个泼天富贵的权贵就连谷家也惹不起,所以她才沉默不语。 梦里谷粒回到小镇街道上热闹的理发店、杂货铺,五毛钱的米粉可以吃一个下午,她坐在长长的台阶上,拿着电影画报问谷秋水:“妈妈,上面说的爱情是什么滋味?” 谷秋水忽然激动起来,狠狠掐着她的手说道:“哪有人的爱情有好下场,崔莺莺西厢会得到的不过是背叛;司马相如卓文君一曲《凤求凰》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惨淡收场;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李师师出家慈云观、苏小小长怨十字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小时候的她吓得惊掉手中的零食,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骇世惊俗的话。 梦到这里,谷粒陡然惊醒,无端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这也许就是她曾错误选择肖扬的原因,因为她骨子里是爱情的怀疑者,她不相信,每个人都可以获得这样闪耀的幸福,肖扬没钱,她可以贴补,肖扬年轻,她可以让步,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重复母亲的悲剧。但是她忘了,幸福只会降临在准备好张开双臂拥抱它的人的身上。 同样一大早被吵醒的还有言亦初。不过是消失一晚上,他的邮箱手机就要爆炸,公司研发组的管理不断跟他更新项目研发的进程,跟他汇报说最近遇到很大的瓶颈,设备的温度解决不了,导致后续的研究滞后,然而竞争对手也在做同样方向的研究,双方团队争分夺秒,前期的投入已经全部投进去,拿不到专利等于半年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琐事缠身,言亦初渐渐也觉得有心无力,干脆在山里躲了一晚上清静。 谷粒发现他在车里睡了一晚上,惊讶地问他怎么没走,要留下也应该找个房间借宿,言亦初摆手,别人的房间他睡不惯。 午间休息,导演招呼言亦初吃午饭,给他专门留了一份饭,逮着这么一只大肥羊在这里,导演当然不能让他从嘴里白白溜走,拿着盒饭往他旁边一蹲就开始问言亦初有没有意向给剧组投钱,大书特书剧组优势一二三。 言亦初面无表情回答:“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部剧讲的是宋琰个人传记,为什么我要花钱成就别人的名声?” 导演吹胡子瞪眼,“你根本没有投资意向,那你为什么吃我的盒饭,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拍摄现场?副导演,副导演呢?”万年背锅副导演装死,心想是你把人请进来的,关他何事? 导演眼疾手快就要把言亦初手里的盒饭夺回来,说实话,抠门、小心眼这种行事风格真的是会传染的,而抠门鼻祖宋琰此时正在拿着饭去找角落椅子上练习台词的谷粒。 谷粒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最开始谷粒想要找男主演对台词的时候,男主演爱答不理,后来还是男二自告奋勇帮她把握角色感情,直到后来,男主演也不得不承认谷粒不仅努力,而且她的努力是有成效的。 虽然她还没达到表现人物层次感的水平,但是她能够在风格跳脱的台词中,无论念什么词,都能够准确把握人物脉络,喜、怒、哀、乐、思考、犹豫……情绪表达得自然准确。也不再惧怕和唐奚进行对手戏,这给了导演很大惊喜。 宋琰把手里的饭递给她,“先别忙了,吃饭。” 谷粒正咬笔头,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是你啊,谢谢。” 宋琰看了一眼谷粒手中的圆珠笔,被啃的坑坑洼洼…… 谷粒刚把东西收拾好,这时另外一个盒饭也递到她的眼前,她抬眼愣了一下,“言总,我有了。” 从旁边走过来的刘称心一惊一乍,“什么?你有了?谁的?” 谷粒和言亦初同时扭头回答她:“你的。” 刘称心摸摸自己的胸口,“你们这些人真可怕,就知道殃及池鱼。” 言亦初板着一张脸,带着一万分的诚挚介绍自己的盒饭,就算是在荒郊野外,着装依然一丝不苟,但是说出的话就像是亲切的邻家食堂大师傅,“我的这份有两只鸡腿,富含蛋白质。” 宋琰皱眉,娃娃脸皱成包子脸,“我的蔬菜多,补充维生素。” 谷粒好想把这两个人一起打包扔出片场,这两个人就是来片场做大爷的,还不带资的那种!好吧,虽然宋琰抠但依然还是金主,金主在上,她错了。 这时候刘称心忽然过来喊道:“谷粒,你快来看。” 一群人跟着刘称心跑到谷粒的房间,谷粒忍不住后退——只见她房间的镜子上用口红写了大大的两个字,去死。 第十七章 谷粒一个箭步上前用袖子“刷刷”擦掉字迹,挥挥手,“别围观了,别围观了,没什么大事,都吃饭去。”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还没来得及拍照发朋友圈呢,毕竟是这么拼命的黑粉,少见。 没有人把镜子上的威胁当真,包括谷粒自己,她只是越来越想不通现在的黑粉,为了黑人真的不留余力,他们在这鸟不生蛋的拍戏也能给找到,把对她的怨气化为行动,谷粒要是当面见到这位,一定要夸他是行动派。 这事怎么说呢,有一些威胁的话,听起来太荒诞,人们总会习惯性的把它当成是恶劣的玩笑,比如背着书包的学生说,今天我要炸学校,这话存在一定的概率,正常人一边嚷嚷,一边该学习学习,该挨骂挨骂,该不及格的还要补考,但还有一些不正常的,“我看世人多有病,世人看我应如是”的这一类,他真的会作出惊人举动。 然而谷粒没想到自己撞大运,就遇到了这种言必行行必果的行动派,壮士,你真的不需要这样诚实守信。 她被打晕绑到山上木屋的时候,心中的难以置信已经转变成了焦灼,她心中的声音告诉她,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她试图和歹徒对话,“我哪里得罪你了?我跟你赔罪行不行?” 歹徒把她拴在木桩上,带着口罩只能看见一双狭长阴骘的眼睛,他的话很少,一路上沉默不语,大概是被谷粒问烦了,才说:“我喜欢你。” “什么?”谷粒被他彻底绕晕了。 “你整容的黑料就是我爆的。” “不,不是,你喜欢我,然后捏造黑料来黑我,这是什么逻辑?”谷粒问道。她一直以为诬陷她整容是殷可人的连环计,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这人就这样带着黑色口罩,陷在沉沉夜色里,阴恻恻说着缠绵悱恻的话:“这样就不会有人喜欢你了,我不喜欢别人和我喜欢一样的东西,只有我能看到你的好,我很满意。” 谷粒倒吸一口凉气,感情遇到变态了,俗话说的好,一个粉顶十个黑,这位是黑到深处自然粉。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她只能尽量稳住对方的情绪,尽可能地让他暴露自的己信息,虽然谷粒知道这多半也是徒劳。 “你喜欢我什么?” 歹徒说:“你哪里都好,说话好听,讲的笑话也搞笑。” “你是谁,你是不是关注过我?”谷粒的反应很快。 “人人都可以关注你,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歹徒试图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被谷粒侧头躲开,他呵呵笑了一下。 谷粒回想她讲过的笑话,真的很冷,可能微博上还会绞尽脑汁说一些糗事,但现实中她最拿手的是拉住人家讲:“我来给你们讲个笑话,有一天我要去打别人,但我没打到,为什么呢,因为我总爱唱,左右右手一个慢动作,然后我又去打他,还是没打中,为什么呢,因为我左手右手慢动作重播。” 她又问:“那你让我去死什么意思。”她怕这个人拉着她殉情,她脑中迅速闪过无数个先x再杀,先杀再x的画面,那她是不是要学《一千零一夜》中的女主给他讲一千零一个笑话。 歹徒说:“我怎么舍得真的让你去死,你是不是还有一笔遗产,拿上它,我们就可以双宿双飞。” 这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歹徒把谷粒带到山上来是因为今天的风雪太大,大雪封路没办法出山,这才给了谷粒逃脱的机会。歹徒就睡在谷粒的边上,她悉悉索索摸索了很久才摸到地上的石子,掌握不好力道,把手割得满手是血好不容易把绳子割开。谷粒一直闭眼假寐,生怕弄出动静让歹徒察觉。趁对方出门解决个人问题的间隙,她飞快地窜出去,根本没有机会分辨道路,见到有能走的地方就一头扎进树林。 谷粒的心脏狂跳,听见后面有追逐的声音,她拿出了全身的力量狂奔。 最初发现谷粒不见的人是言亦初,他逮着刘称心问谷粒在哪儿,刘称心说谷粒在外面温习台词,可等他们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谷粒的踪影,打电话也是不在服务区,问了住家,住家大婶说之前路过的时候有见到谷粒,但是后来就看不到身影。他不禁想到了今天白天的时候镜子上留下的信息,他很快作出决定,吩咐刘称心,“你去找人,一批人往山上找,一批人找山下,今天大雪,人不会走远。” “那你呢?”刘称心问言亦初。 “我先上山。”言亦初冲着隐隐绰绰的山影眯眼。 谷粒找了个树洞躲起来,粗壮的树干正好容下一个女生,她拿枯枝掩住洞口,然后听见歹徒的脚步越跑越远,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她等了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她仍然在树洞里不动。 “嘶……”谷粒这时候才发现奔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脚腕位置被树枝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染红了裤子,虽然冬天很多动物都进入冬眠,但她还是怕鲜血的味道引来不该招惹的动物,她咬着牙在外面抓了一把积雪盖在伤口上清洗伤口,然后用穿在衣服里面的背心牢牢包扎。 等到下半夜的时候,谷粒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飞速的下降,她的眼皮在打架,但是她不敢睡着,在零下的雪天里睡着,等着她的结局只有一个。她也不敢在树洞外做上记号,因为被记号引来的可能不是救援,而是敌人。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谷粒朦胧中听见言亦初的声音,她的血液都快在冬夜凝固了,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她又听见这个声音呼喊她的名字,并且越来越近,那一刻,她内心充满了狂喜。她长期保持一个动作,浑身僵硬,她拼命探出洞口大声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言亦初看到她的时候,谷粒露在外面的双手和耳朵都冻得发紫,甚至出现水肿和水泡,他的心脏狠狠收缩。言亦初是个特别骄傲的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开口向谷粒说,嗨,我们是初恋,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们在一起吧。他对谷粒是好奇,是怜惜,是想靠近,明明就在一伸手就能够够到的位置,但他还是选择站在她的身边不说话。 可是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让他后悔他没有更果断一点,去得到她、保护她,他差一点就失去她。 言亦初小心翼翼把谷粒抱出来,天气恶劣,行路艰难,积雪稍薄的地方都在泥土上化成坚冰,踩上去脚下打滑,言亦初一个人上来都艰难,别说身后还背着一个人,别说背上的人九十斤,现在就是一个简单的背包都能让他寸步难行。 谷粒拍了拍他的肩,“你先把我放下来,我们等天亮再走,说不定先等来救援。” 言亦初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地上,看着她青紫肿胀的手,抓在手里像两根冰棍,他解开自己的羽绒服,把她的双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腋下,帮助她复温,然后他展开自己的外套,把谷粒的脑袋罩住,谷粒就呈被母鸡妈妈护在翅下的姿势,撅着臀,整个头都埋在他的怀中。 谷粒没想到言亦初也懂冻伤急救的方法,鼻尖都是言亦初的味道。 感受到他的体温,听见他的呼吸,仿佛被全世界温柔怀抱。 第十八章 表白 言亦初跪在地上,紧紧护住谷粒,不让她的体温继续下降,为了提防歹徒,言亦初没有生火,他的脸已经冻麻木,嘴唇乌青,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受了多少苦,如果这一点点寒冷就能令他叫苦,那么谷粒受到的伤害是他的千百倍。他对于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能无力,这让他耿耿于怀。 “谷粒,你不要睡,你不能睡。”他的口中呵出白雾,不断地和谷粒讲话。 谷粒眼皮沉重,打起一万分精神仍旧虚弱地回答:“好,我不睡。”她的手拽紧了言亦初的毛衣,汲取他的体温。言亦初趁着谷粒休息的间隙在地上铺上枯枝,让谷粒坐在枯枝上,他自己与谷粒并肩靠在背风的树干上,他把谷粒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她漆黑的秀发顺着肩膀倾泻而下。 “谷粒,你是不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言亦初的语气充满遗憾。 “对不起,我……”谷粒道歉。 “不要说对不起,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言亦初把谷粒搂得更紧,“我应该给你认真地做一下自我介绍。” 谷粒轻笑,强撑精神和他对话:“你好,这位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言亦初,一言九鼎的言,明镜亦非台的亦,不悔当初的初,也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意。”言亦初道。 “好名字。”谷粒回答。 “是我爷爷起的,家里面最疼我的就是他,他希望我成为一个感念旧情、信守诺言的人。”言亦初顿了一下,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怀中的谷粒,看到她半阖着眼睛,均匀起伏的呼吸告诉言亦初她还撑着住,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的父母早就离婚了,父亲再娶,他和后妈生的弟弟更像是一家人,越是家大业大,想要取得一点成就就越是难,就好像电影里面演的,恶龙守着宝藏想要虎口夺食,就要付出更多代价。” 言亦初的成长经历在他口中说来,不过是寥寥几语,但是谷粒知道,他一定是吃过很多苦,才有今天的成就。 然而谷粒不知道的是,言亦初的口吃的毛病不是天生的,就是因为小时候后妈生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忌惮言亦初夺得言父的宠爱,每次保姆把言亦初抱去给言父看的时候,她就让保姆暗中把言亦初掐哭,次数多了,言父也觉得不耐烦,看言亦初的次数就少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言亦初上幼儿园,保姆按照后妈的吩咐,经常给他讲一些吓人的故事,孩子年幼时没有辨别能力,一看到人多的时候就害怕得发抖。长大之后言亦初口吃的毛病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幼时的阴影总是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成了他的心病。 他担心谷粒一睡不醒,一直在说话,不敢停下来,“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电视台见到我的时候喝醉了说了好多胡话,为了答谢你给我说了那么多糗事,我也给你说两件我很失败的事情吧。” “你也有失败的时候?”谷粒迷迷糊糊地说。 “当然,第一次念书时候的挫败感是因为实验怎么找都找不到方向,很多研究别人都做过了,拿课题去问师兄,师兄跟我说,如果你读文献忽然看到什么点子觉得特别好马上就要拿来研究,先别急,一定是因为你读的还不够多,多看看你就知道,原来早就被人做过了。”言亦初的目光落在谷粒的脸上,宁静、安详。 长大成人的言亦初,旁人看他,如一尊金漆神像,仰之弥高,所以降伏四魔;他若是偶尔假以辞色,旁人又说他菩萨低眉,所以心有慈悲。其实他不高远,也不生冷,在谷粒面前,他的形象渐渐与曾经那个挽手依依、漫画里走出来的白衣少年相重叠。 谷粒翘起嘴角,她的额头开始发烫,显然是气温骤降她的身体扛不住,出现发热症状。 言亦初抱着她,继续道,“后来一次是在创业初期,我们研发了一种特别好的避孕药投放市场,很快占领市场份额,但没想到有个别服用者出现严重的副作用,我们把所有产品召回,赔了一大笔钱,差点赔的连底裤都掉了。” 谷粒轻笑。 天终于蒙蒙亮,言亦初的手背附在谷粒的额头上,跟她说:“谷粒,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言亦初蹲在地上,把谷粒背在背上,他不太懂怎么在山林中辨别方向,但谷粒懂,他走两步停一步,谷粒隔一阵子就给他指方向,再后来谷粒的手垂在他肩头,零下的气温他额头全是汗。 “谷粒,谷粒。”他喊她的名字。 谷粒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没死,幸好。 “谷粒。”他又喊。 干嘛——谷粒没力气,只能在心里回答他。 “谷粒我……”他背着谷粒喘气,说到最重要的地方他卡壳了,不行不行,还需要再酝酿一下,“谷粒你觉得我们还有,还有可、能……”在一起吗?他的嘴唇上下碰了一下,张嘴时哑口无声。他人生的失败经历险些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有一种告白叫做“我想说,但我口吃,说不出来”,言亦初恐怕有资质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告白被自己憋死的男主。 他吞吞吐吐可把谷粒急死了,别说是昏迷不醒的,就是植物人听见他这样一句话琢磨半天,都能从床上跳起来。但是她没忘口吃的方面想,毕竟言亦初的完美形象太深入人心。 言亦初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就差一点点了,再来一遍,三二一走,“谷粒,出去以后,我们,在一起吧。”他缓慢而有力地说道。 “嗯?”谷粒软绵绵地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言亦初背着谷粒,他看不到谷粒的反应。 谷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回答他,“我还没想好。” 随之而来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时他们远远听见有救援的哨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人都激动不已,言亦初对谷粒说,救援来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谷粒的侧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听见他的话,心神放松,“出去之后,你跟我去个地方,我再回答你。”然后她放心地晕了过去。 宋琰跟着山民一起找过来的时候,神情凝重,看着谷粒二人的目光好久没有挪开,言亦初都差点忘了,宋琰从前有过走失山林的经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的搜救勾起了他的回忆。 宋琰的实现与言亦初相撞,看着言亦初警告的眼神,宋琰撇嘴一晒,同是男人,他一扫就知道言亦初打得什么主意,别人的事情,他才不稀罕管,他乐得自在。他挪开视线,率先甩手走在队伍前面。 言亦初直到有人接过谷粒,他才双腿一软,扶住树干才不至于摔倒。言亦初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谷粒怎样了,乡镇医生跟他说,谷粒就是太累了,睡着了,给她挂了葡萄糖补充体力,身上都是小伤。言亦初松了口气,这就好,然后只见医生虎视眈眈瞧着他,叮嘱道:“你也别想走,你体力严重透支,给我在这里好好休息。” 穿白衣的,不一定是天使,也有可能是循循善诱的唐僧。但他只是想去看看谷粒,在医生严厉得目光中又被逼退到床上,面对白发苍苍的老医生,言亦初有一百种霸道的方法也不管用,何况他本来也不霸道。 医生嘴里念叨,“情深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知道你们小鸳鸯情深,我也不能阻止你去看女朋友对不对,你先把东西吃完,人在隔壁。” 没有人注意到,言亦初在听到女朋友这个词之后耳朵尖一下子红了起来,他们还不是,不过相信快了。 第十九章 从山里回市区以后,谷粒在家休息了好几天,言亦初每天都给她送吃的,都是他自己下厨做的,他也不知道谷粒的口味有没有变,还是按照她以前的口味。但因为是病号餐,清淡少油为主,沪菜、淮扬菜、江浙菜,言亦初样样拿手。 言亦初没时间来的时候,就叫司机给她送,谷粒打开食盒一看,今天是清蒸桂鱼、龙井虾仁、香菇菜心,一碗紫菜蛋花汤配热腾腾的白米饭。鱼肉鲜香馥郁,虾肉雪白可人,菜心翠绿爽口,言亦初煮的大米格外的松软香糯,害得谷粒每次都想问他是不是有煮米饭的特殊技巧,光是白米饭就令谷粒食指大动,别说还有这么多诱人的菜肴。 刘称心看到的时候羡慕得眼中冒着粉红泡泡,她不禁感叹,“粒粒,这种待遇我只在梦里见过,有个帅气又多金的男人,愿意为我做一桌好菜,谷粒,你快来摸摸的胸口,是不是心都要化了。” 谷粒嫌弃她表演浮夸,嫌弃道:“去去去。” “这是刘小姐的午餐。”司机见到刘称心来了,把另外一份饭也拿出来,是高档酒楼的外带,谷粒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很惊讶,她惊讶的是言亦初的考虑之周到,连刘称心都考虑到,同时也惊讶他处事之妥帖。他这样做的意思是,他亲手做的饭只有谷粒一个人可以吃,谷粒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无人能比。 刘称心捧着打包盒,在一旁扭捏半天,终于谷粒忍无可忍问她究竟想说什么,刘称心才说:“粒粒,你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谷粒疑惑,刘称心继续说:“你陪我去看看沈医生行不行。” 谷粒一口饭差点没噎住,没想到她生病还能生出一根月老的红线,“你上次说你看中的人是沈誉?行呀,你小丫头眼光不错。”她也觉得温柔的医生人相当不错,挺适合刘称心这样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每当谷粒用这种过来人语气说话的时候,称心就特别受不了,明明谷粒也比她大不了两岁,不过有事求到谷粒头上,不管她说些什么,刘称心都认了。 “你就说你帮不帮我,谷粒,你看你有言总这么痴心对你,你忍心天天喂我吃狗粮吗?你看,连外面的流浪狗都日久生情,狗又生狗,你就心疼心疼我。”刘称心死死拽住谷粒的袖子。 谷粒没办法,说道:“行,怎么帮你,你说。” 于是两人就在沙发上谋划了半天,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刘称心都看好了,每天午饭时间,如果沈誉不在食堂,就一定会在一家小饭馆吃饭,刘称心胸有成竹道:“明天是周四,周四食堂的饭菜不合适沈医生口味,所以他肯定在饭馆,我们就带着饭去找他。” 谷粒第一反应是刘称心要带着饭去砸场子,刘称心解释道:“谷粒你不懂,天天在外面吃多不健康,我准备带上饭菜关心一下医生。” “你要做饭吗?”谷粒问。 “不不不,这不是有现成的吗?”刘称心吃了一大口言亦初给她的外卖。 谷粒无语,“可是这个不是也是外面饭店的菜吗?” “这不一样,换个口味,有利于身心愉悦。”刘称心托腮。 “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我觉得吧……”谷粒的眼神扫过刘称心的胸口,“也许色比食更让他身心愉悦呢你怎么不试试?” 刘称心惊道:“粒粒,没想到你是这种薯片,你太猥琐了。” 谷粒呵呵呵呵,撩头发,给她抛了个媚眼,“你没听说过吗,越是猥琐的女人就越是美貌,因为我们需要更高的颜值来掩盖我们的猥琐,小姑娘放弃挣扎吧,你已经落入我的魔爪。” ……刘称心真的要拒绝和她讲话。谷粒家的大王“喵”得一声叫,慵懒地换了个姿势趴在柜子顶上,仿佛在附和。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谷粒二人做贼一样瞄着沈誉的身影,等他坐下,两人不动声色靠近,脚步缓缓向前挪,不断接近目标,两人喜出望外交换视线。 这时候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你们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谷粒眨眼再一看,言亦初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沈医生对面,这个人神出鬼没为什么她们进来的时候没见到他? 谷粒见事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言亦初严肃敲敲桌面,“谷粒,站住。” 谷粒委屈地转过来,言亦初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位置只见轻点桌面,“既然来了就过来坐。”不愧是做领导的人,谷粒好久没见到他这么有气势的样子,都快忘了他本就是这么威严的人。 于是她不情不愿地一点一点挪到他身旁坐下,言亦初又对刘称心说:“你也坐。” 刘称心喜不胜收,医生旁边的位置,整合她心意,于是她果断抛下谷粒欢欢喜喜在沈誉身旁坐定。 谷粒咽了一口口水,她有一种小时候做坏事被教导主任发现的窘迫感,不过对于学校里的权威她向来是不怕的,但言亦初不一样,她在言亦初面前就像是被主人拎在手上的猫咪,纵然爪子锋利,但是奈何无计可施。 言亦初看了一眼她们两个手上的东西,“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刘称心这个墙头草最先叛变,她毫不犹豫把手里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打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们路过看见医生,就进来凑热闹,人多吃的香。” 谷粒顺势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称心说的对。”说罢她又狗腿地对着言亦初说道,“还没有谢谢你这两天为我们准备地饭菜。” 言亦初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看来你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沈誉扫了一眼谷粒手上的食盒,笑道:“好久没尝到亦初的手艺了,没想到还有一天能看到亦初亲手下厨。” 谷粒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是他做的?” 沈誉大笑:“因为他这个变态只要是自己做的东西都会习惯留有他的名字,你看你食盒的右下角。” 谷粒应声看去,果然看到食盒的角落刻着言亦初名字的缩写yyc。 “你也吃过他做的饭?”谷粒问。 “那还不是托了你的福,当年你胃不好,言亦初就去学烧菜,想尽办法哄你多吃一点。”沈誉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谷粒。 谷粒总觉得沈誉对她的言语间有些责怪,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沈誉说的过去的事吸引,她问:“什么叫为了我学做菜?” 沈誉吃惊地反问:“你们是初恋,过去那些事言亦初没有告诉你吗?” 言亦初的眼角抽动,他用眼神示意沈誉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他站起来,牵起谷粒的手,跟她说:“你跟我来,我都告诉你。” 言亦初把谷粒带回家,从书柜里取出一个铁盒,铁盒里放了一张贺卡,他把贺卡递给谷粒,她打开一看,是她当年尚稚嫩的字迹,上面写的是满满的对言亦初的祝福,其中一句话,她写道:“我不信爱情,不信永恒,但我是言亦初至上主义者。” 谷粒摸着她曾写过的文字,陌生又熟悉,言亦初说了很多关于他们的故事,她有点羡慕那个奋不顾身的自己,有很多人口口声声说他们爱得深,相信爱,但是只是坐在家里等待爱人从天而降,而那时候的小谷粒就已经觉悟,勇敢、洒脱。 第二十章 过了两天,言亦初带来消息,说那天绑架谷粒的人被找到了,但是很遗憾,找到的是那人的尸体,尸检的初步定论是不慎失足,死于意外,对方的背景很干净,上无父母,下无儿女,调查了周围领居,邻居们都说对方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出来,为人孤僻,一开门总有一股酸臭味。业主们多次投诉才有物业的人上门去帮他清理垃圾,这一次警~察上门的时候,他的邻居才知道原来他出事了。警~察在检查他的住所的时候,发现他屋子里里面堆满和谷粒有关的杂志、报道,还有无数跟踪拍摄的照片。 “这些都是重要的资料,你怎么把它们从警~察局里带出来了?”谷粒看到言亦初递给她一份档案袋,打开一看里面都是歹徒生前拍摄的照片。 “我申请的协助调查,有特殊许可。”言亦初闻言答道。 谷粒翻看这些照片的时候她发现照片里面不仅有她,还有很多是言亦初,她疑惑道:“这个歹徒不会连你一起看上了吧,不然为什么连你也拍这么仔细。”正常人的反应都是好可怕居然世界上有这样躲在阴暗角落的跟踪狂,但是谷粒看到照片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连男人也一起拍? 言亦初随意道:“这个人专门靠买小道消息为生,他的电脑硬盘里查出不少明星红人的私密消息,我估计他准备把我们两个的消息也卖出去,不过你知名度不够,等到你更红的时候爆出去他可以坐地起价。” ……谷粒端起水杯的手在空中顿住,虽然言亦初是在陈述事实,但他没听过句话,叫做世界上最伤人的就是真相?所以世界上才有了语言的艺术,经过加工和美化的叙述更容易让别人接受,比如把这句话换个方式表达:“这个歹徒掌握我们的行动,是为了更好的接近你,照片爆出的意义也不大,毕竟你要是真的跟我在一起了,也应该是出现在经济板块,而不是娱乐八卦”。这么说是不是就含蓄多了?话题度不够的结果就是,别人只会说科技公司创始人言亦初找了一个网红女友,而不是说“著名艺人”谷粒找了男友。 谷粒和言亦初参加的辩论节目已经播出了,但也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讨厌她的人继续讨厌她,一些路人粉发现她还挺有意思,对她保持强力围观。她前两天在微博里面搜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搜出来“宇宙反谷粒联盟”,她气得摔了两个塑料杯子,摔完了来可以回收继续用,实在又环保。 她转念又一想,这个联盟名字起的挺好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红到宇宙了……联盟成员,还不如她的三百勇士多,但瞧瞧人家宣传语写的,获得全国两亿人的支持,她多么想要私信对方,我党人数还没有一亿,你们随随便便一个宇宙联盟就两亿同胞了,她谷粒要是不火真是有愧于人民栽培。 谷粒正在发愁,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殷可人的问题,毕竟一切的根源就是她千方百计地算计要毁掉谷粒,就在谷粒头疼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网上忽然爆出来一条消息,殷可人脚踏两条船,星辉娱乐高层和小鲜肉肖扬同时被她耍的团团转,而消息的来源正是某娱记发现绑架谷粒的歹徒电脑流出的照片,经奋力抢救才留下殷可人被包养,又用金主的钱养小鲜肉的感人爱情故事。 而究竟这个娱记是怎么拿到的资料,没有人感兴趣,谷粒也就不得而知。她只觉得大快人心,胸中长舒一口恶气: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她仔细看八卦,越看越是心惊,这里面水可太深,原来殷可人一直在和星辉高层玩地下情,但是对方没有给她许诺婚姻,于是她一气之下就找了肖扬这个小鲜肉,没钱,但是有肉有颜,也弥补了她心中的不忿。她在公司里面横行霸道惯了,看到喜欢的就直接抢过来,男人也不例外。 星辉高层看到这消息气得血压升高,他一直不知道他居然被殷可人耍了,就好比他拿到的剧本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结果殷可人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换了本剧本叫“我的老板是个傻x”,给他带了好大一顶绿帽,年度绿帽王非他莫属。 得罪了金主,星辉这条路也就堵上了大半,殷可人回头找肖扬,她想要肖扬帮她澄清他们之间是清白的,结果肖扬避之不理,没办法她就只能自己写了一篇长微博,痛诉自己的内心是多么痛苦。 殷可人写道,她深知“女人生命中可能出现不同的男人,得到的那人成了朱门外惨白的余灰,另一个依然还是树顶青翠欲滴的嫩叶;而若是得到了另一个,得不得的那个又成了心头的皑皑白雪”,她严正申明,她不过是做了一个每个普通女孩会做的梦,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她坚决不承认任何关于她的抹黑。 谷粒嗤之以鼻,殷可人这是把这句话用的无比恶心,真相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任她说的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她机关算尽,贪心不足的嘴脸。 但是更加让谷粒没想到的是,这场好戏演到这里才是高~潮,肖扬隶属于另外一家传媒公司,他在自家公司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发布会上控诉殷可人对他威逼利诱,利用圈内地位逼他就范,而他当然是虚与委蛇,坚守自己的节操,他还公布了大量的医院诊断证明和图片,力证殷可人是个有特殊嗜好的心理变态对他造成了身心双重的巨大伤害。 谷粒不敢相信,肖扬看起来对殷可人情深款款,没想到大难来时,居然踩着殷可人上位,在肖扬的重击之下,殷可人彻底失去翻盘的机会,可以说,是她看上的人,最后给了她致命一击。 娱乐圈每日都有红的不红的大小人物沉沉浮浮,殷可人不过是其中乍然绽放的一朵烟花,光影消散后没留下一丝痕迹。殷可人事后怒气冲冲地去找过肖扬,被守在肖扬家门口的粉丝发现,肖扬的粉丝号称是“守护者”怎么会轻易放过殷可人这个恶人。 这场大戏一波三折,看得谷粒胆战心惊,她必须承认她看人的水平很差,完全没有看出来一点端倪,肖扬是这样面厚心黑的人。 “怎么,同情殷可人?”言亦初问她。 谷粒冷哼,“恶人自有恶人磨。” 而殷可人的事情,只是星辉娱乐内部权利洗牌的开端。孟君山作为新一代的掌门人,他借题发挥,以这件事为借口趁机发难,把大部分的权利握在手里,很快,公司就要迎来孟君山的时代。而对这些变动还一无所知的谷粒,现在还是一个边缘人物,远离纷争的漩涡。 事后,谷粒兑现她被困山林的时候向言亦初许下的承诺,她当时说要带言亦初去一个地方,才能回答他的问题。等他们到了地方,言亦初才发现谷粒带他来的地方是谷粒妈妈的墓地。 墓碑上谷粒妈妈往日音容笑貌依稀可辨,言亦初吃惊谷粒会带他来这个地方,他在商场挥斥方遒的气势一瞬间就变成了丑媳妇见公婆的窘迫,但他转念一想,他紧张什么,那些丑媳妇都不紧张,更何况他还不丑。他把谷粒手里的花结果来捧在手上,仔细地放在墓碑前,问道:“这是阿姨吗?” 谷粒点头,“我妈是我长大之后把她迁过来的,小时候我就经常来这片墓园,这里的左右邻居我都熟悉,小时候我心情不好就过来聊两句,这里环境不错,你觉得如何。” “谷粒,你好吓人。” “怕了吗?”谷粒挑眉,笑问。 言亦初说:“你没说今天要带我来见家长,还有这么多左右邻居,我能不能回头准备点礼品再登门?” 谷粒嗔怪:“谁要带你见家长了,我还没答应你呢,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 言亦初心疼地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疼了痛了总要找个地方说说。” 谷粒在草地上坐下,“我前段时间梦见我妈了,她跟我说不要相信爱情,你说,情情爱爱虚无缥缈,我能相信吗?” 言亦初翘起嘴角,“原来你这个小家伙是在担心这个,我念书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如梦,爱情是梦中之梦,诸色皆空,色~欲乃空中之空。襄王一梦,才有了巫山*的传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梦一场?” 谷粒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杂草,“有点道理,今天让你跟我妈认个门,以后如果我们哪一天真的在一起了,别她老人家怪罪我,连脸都没让她看过。” 言亦初愣怔,“你难道这不是答应我在一起的意思吗?” 谷粒望天,“你看我现在一身漆黑,名声是不指望洗白了,要是现在和你在一起,你的那些少女粉不得疯了,我可不想受万人唾骂,遗臭万年。” 言亦初皱眉,盯着谷粒看了两秒,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扛在肩上,三步并两步,就往车子走去,谷粒一声尖叫,“你干嘛呢!快放我下来。”说好的总裁学院派,总裁爱哲学,总裁文明人呢? 言亦初微微弯起他冷酷的嘴角,露出标志性如雕塑般无懈可击的微笑,“刘称心每天来回奔波照顾你我看她太辛苦了,给她放两天假,你就跟我住吧。”有时候有些事通过嘴巴说不通,不妨换一个思路,直接动手呀,再不动手媳妇儿都要跑了,他到时候找谁哭去? ……天知道刘称心的假期要放多久,谷粒以头抢地,妈妈,好可怕,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这事儿警~察叔叔管不管? 第二十一章 同居 言亦初现在有点后悔把谷粒带回家,因为他发现自从把谷粒带回家,谷粒对他的态度就越来越奇怪…… 好像,不怕他了? 最初的时候,谷粒是不安的,是嘤嘤嘤地被带到房间里面去的。她发现言亦初的别墅里面为她准备了一个房间,推开门,卧室色调温和,装饰简洁大方。而最重要的是这个房间的装修与别的地方都不同。言亦初家里的装修风格可以用三个字来概括——大写的性冷淡。 这明显就是为女孩子准备的房间,打死谷粒都不信这是临时准备的客房。果然这时言亦初家的保姆阿姨匆匆上来,问言亦初:“小言先生你一回家就跑这么快干什么。”然后保姆阿姨看见言亦初肩上还扛着一个,顿时愣住。 谷粒尴尬地在言亦初肩上向她挥挥手,“嗨。” 保姆阿姨一脸“吾家有子初长成”终于学会带女孩子回来的欣慰感说道:“你准备房间就是为了这位小姐吗?” 言亦初站在门口,身体僵了一下,耳朵尖悄悄红了一下,保姆阿姨卖了一手好队友,把言亦初的心思都出卖了。原来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预谋。 房间里最显眼的是花几上放置着一只曲线圆缓、色泽淡雅的春瓶,里面插着一只挂满小白咕嘟的花枝,乍一看是月下香,后来才发现是不当季的珍珠梅。她在言亦初肩上悠然自得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什么时候才能放她下来,壮士你不累吗? 她目光落在春瓶身上,瓶口细长优美,仿佛是天鹅仰起的脖颈,天蓝釉的颜色清透菁雅,与天青釉豇豆红一齐备受美誉,足以见得言亦初的良苦用心。 在阿姨殷切的期盼之下,谷粒就这样在言亦初家里住定。谷粒被言亦初摔到柔软的席梦思上,她与言亦初对视,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剥干净然后狠狠扑倒在床上,谷粒立马移开视线。终于言亦初不负众望说出那句话,“你在这里好好住着,不要想着跑。” 谷粒撩了一下头发,半倚在床上眨眼问道:“房间挺好,我喜欢。还有什么事吗?” 言亦初摇头,谷粒笑言:“那我要洗澡换衣服了,你要留在这里看吗?” 果然,言亦初定定看了她两秒,然后转身离开,等到言亦初走后,谷粒立马跳起来把门锁上。 后来她发现其实她的担心非常的多余,因为刨去吃饭睡觉的时间,言亦初的工作非常繁忙,有时候她能听见言亦初半夜爬起来去加班的关门声。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碰面,外加言亦初这个古代人,晚上十点就回房睡觉,于是客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刷微博。 当然,她也是很忙的,《歌狂》的拍摄接近尾声,还剩下几场拍摄都在市内,她又开始接洽新的工作,但是合适的工作机会并不多,手上的资源数来数去,孙菲都不满意。 谷粒渐渐习惯了和言亦初同居的日子,比她的租屋舒服多了,但是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言亦初不喜欢接近猫,对她们家大王总有一种抗拒感,大王原本每天开开心心地每天和谷粒睡在一起,但只要被言亦初看见,他都会板着脸把大王赶出去。 搞得大王每次见到言亦初都龇牙咧嘴,但是无奈于武力值相差太远,咬也咬不动,挠也挠不到,打又打不过,只能灰溜溜地去找自己的小窝。在物质上言亦初不曾亏待大王,它有自己的玩具室,里面有它的小床、线团、猫老鼠。 这样谷粒自愧不如,她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若是能够拥有八百坪大别墅,要怎样才能突出生为土豪的豪迈。想了大半年,最终发现,除了在客厅放三四张餐桌,在卧室放五六张梳妆台,在厕所放七八个马桶,竟没有别的方法能够体现她的品味。可见她的想象力多么匮乏。 言亦初家里才是真的简洁到不能再简洁,处处彰显“我好有钱,但我好低调”之逼格。 大王是一只灵气十足的小黄猫,每次它默默观察到言亦初不在,就昂首挺胸迈着小碎步窜到谷粒怀里,谷粒与它四目相对欲语泪先流,“大王你受苦了啊。”大王哀怨的喵呜一声,表示爱妃你也受苦了,落入敌人魔爪迫于敌人淫~威,不得不人宠分离,这样一幅画面,凄凄惨惨戚戚。 但是后来谷粒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就是言亦初睡前会点一支蜡烛,有时候对着蜡烛发呆,有时候还能看到他似乎是在心中默默说一些什么。谷粒问过言亦初家的阿姨,陈姨那是什么意思,陈姨却连连摆手说不能说。谷粒心里纳闷有什么不能说的,陈姨告诉她“你直接去问小言先生吧,如果他愿意说他会告诉你的”。 谷粒想了想还是没问,但是她过了很久才知道,这就是言亦初不能接受大王的原因,因为曾经她小时候也闹着要养宠物,于是言亦初和她一起养了一只苏格兰折耳猫,名字叫耳朵。谷粒那时候是个跳脱的性子,哪里适合养宠物,果然没多久就都让言亦初照顾,言亦初对耳朵很有感情,几乎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感情能不深吗? 结果折耳因为从家里跑出去,在路上出车祸死了,死的时候很痛苦,送到宠物医院的时候还没有咽气,但言亦初实在看不下去让它那样痛苦,他们选择的安乐死。从此言亦初就为它点一只蜡烛,希望它下辈子投个好胎。 再后来,谷粒发现其实言亦初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于是她渐渐故态萌发开始登鼻子上脸了……言亦初深刻意识到,其实谷粒和她家大王很像,主宠二人简直是一个脾气,他这种给自己挖坑的行为,无疑是请了两个祖宗回家。 有一次公司里面有员工过来找言亦初签署资料,他拿来的资料看得言亦初直皱眉头,火气冲天,但他从来不把怒火放在脸上,但员工一看他皱眉的表情就低着头顶着老板的低气压不敢说话。 “你们这个月的项目报告根本不行,这几个数据是怎么回事?”言亦初把文件放在桌上,很快勾出有问题的数据,“科技产品、药物研发,无论是什么项目,需要的不仅是创造力,还有严谨,一个小数点错误就是多少工作日白费,你们还连错两个,我请你们来是为了给你们改作业吗?” 言亦初快把员工脆弱的小心灵说哭了。 这时他只见一个陌生的女人裹着浴袍湿漉漉的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楼上走下来,问言亦初:“言亦初,你有没有看到我把皮筋放在哪里了?” ——谷粒现在已经连名带姓喊他喊得很顺口了。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公司员工站在客厅沙发前已经石化了啊,惊天大八卦,老板金屋藏娇、老板早就脱团了但是老板不说、没有想到禁~欲系老板不是不行,是藏得深。 员工使劲绷着脸,心想,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个时候出来问这种弱智问题老板肯定要大发雷霆,管你多美都不行。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老板居然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发火,而是从文件里一本正经地抬头说:“你的皮筋我怎么知道它在哪儿?” 员工使劲揉眼睛,妈呀,他他他莫非是见鬼了?这还是那个鬼畜boss吗?他为什么从老板面瘫一样的脸上看出了一种称为“温柔宠溺”的神态? 没想到更劲爆的话还在后面……只听披着浴袍光着腿女人郁闷地说:“谁让你老是收拾我的东西,每次你收完我都找不到东西。” 言亦初施施然翘起二郎腿换了一个姿势望向她,轻轻拖出一个低沉的尾音,“哦?你不让陈姨收拾,自己又不收拾,狗窝都比你干净,那就只能我来了。” 谷粒欲哭无泪,她已经从“寄人篱下”变成了“我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妈”,言亦初的不合理要求实在太多了,而且还必须遵守,上诉无效。 谷粒一扭头,发现言亦初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她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再看看严肃脸的言亦初,又嘤嘤嘤地跑开。 言亦初放下笔送客,对员工说道:“你可以走了。” 员工心惊肉跳,他不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老板不会要杀人灭口吧?他真的可以走了?真是想不到,原来老板是这种人,喜欢给人当爹又当妈。他连忙表态,“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在公司里面乱说话的!” 言亦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是说了又有什么关系吗?” 员工一听这话,心里开始嘀咕,这是什么意思? 他走后,言亦初不紧不慢地上楼,看到谷粒在房间里面开着门,撅着屁股到处找皮筋,他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谷粒头也没回,答道:“进。” 言亦初轻车熟路地打开化妆盒,从里面一层收纳里面拿出一根新的皮筋,走到谷粒身后,声音充满磁性,“别动。” 他拿梳子把谷粒的长发理顺,然后帮她把头发扎了起来,谷粒只觉得他的动作轻轻的,痒痒的,有些舒服。 然后言亦初叹了口气,把她放到床上坐好,拿过她手上攥着的浴巾给她把赤脚踩在地毯上的脚擦干,他感觉到手里握着的小脚冰凉的,顺势就揣在怀里给她暖一暖。他批评道:“怎么这么不注意保暖,寒从脚起。” 机灵的大王在门口偷瞄他们两个,看见两人靠在一起无声地“喵”了一下,圆圆的小脸上挂着的胡须微微颤动,摇头晃脑仿佛在送言亦初几个字:老干部。 第二十二章 两天后,谷粒到收到一份特殊的邀请,言亦初邀请她去他的公司听他的演讲,快过年了,这是年前最后一次会议。演讲时间不会长,但就为了这十来分钟的演讲,他已经在医生的帮助下练习了大半个月。 谷粒有时候能看到言亦初拿着稿子在家里默念,她一边给大王梳发,一边偶尔凑上去看两眼。 造访言亦初府邸的员工回去之后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揣摩了一下老板的深意,于是过了两天,全公司都知道了老板的小八卦,原来老板已经为他们物色好了未来老板娘,所以谷粒来到公司的时候,受到了全体员工的瞩目。 那种被行注目礼的感觉,非常人所能体会。谷粒竖着耳朵听见有人窃窃私语,“长得挺好看的”、“腰好细早知道老板喜欢这一口的我就不吃晚饭了”、“你说她是怎么迷住老板的?”、“嘘——小声点,小心被老板听到”…… 谷粒自认虽然姿色不错,但她皮薄馅嫩,实在不好意思自夸,但是旁人的这些恭维,她通常只会对他们说一句话:瞎说什么大实话。 但是她没想到,言亦初如此的手段高明不着痕迹,请她来公司,就是为了做实她的特殊身份——他言亦初的女朋友,不管谷粒答应不答应,反正他就这样,出双入对,利用舆论为谷粒渲染出谈恋爱的气氛,言亦初称之为曲线救国,而谷粒很久以后才想明白这件事,她更愿意叫它:霸王硬上弓。 谷粒真的很好奇,言亦初脑子里哪里来的这些弯弯绕绕,稍不谨慎,就要被他吃干抹净。 言亦初站在台上的样子很帅、很潇洒,和平时的他又不一样,当他谈起他的工作的时候,眼睛在放光,他充满自信胸有成竹的样子,每个女人都会爱。 谷粒在会议厅的前排看着他,他真的很耀眼。 忽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是言亦初青涩的时候,校庆的时候学校要他做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他死活不肯,最后校长都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出个节目才算是作罢,她当时缠着言亦初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上去讲话,把言亦初惹毛了,半个月没跟她讲过一句话。 她第一次这样清晰的看见自己过去记忆的片段,谷粒甚至都舍不得眨眼,这些场景对她来说好陌生,一次见,但充满了吸引力,她看见高中的言亦初在台上抱了一把吉他,唱的是周杰伦的《稻香》,她当时坐在初中部,周围的女生都尖叫疯了,尖叫声快要把屋顶掀翻。 她身边还有人起哄叫她的名字“谷粒、谷粒”。 就当她陷在回忆里露出微笑的时候,她回过神来时发现周身员工的躁动,她回头一看,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昂首阔步地向她所在的前排走来,高层领导纷纷站起来屈身道:“言总。” 谷粒看着对方和言亦初又几分相似的脸庞,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言亦初的爸爸。只见言亦初的爸爸言峰对谷粒旁边座位的人示意:“换个位置可以吗?” 那人赶忙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老总,谷粒如坐针毡,言峰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让她心里发毛。 原本台上的言亦初正在讨论“中国与西方近代民用科技发展对比”,见到言峰来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言父注意到儿子在台上顿住,他不以为然地抬手示意他继续。 谷粒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言亦初,她敏锐地发现自从言峰进来以后,言亦初的表情就不对,他手里拿着准备好的稿子,原本是脱稿侃侃而谈,但现在卡在最后的地方,他低头看自己的稿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讲到了哪里。 稿子上黑色的文字变成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蚂蚁,言亦初眼前发晕,他又抬头看台下坐着的人,他们都仰着头伸长脖子等着他讲话。嘴巴前竖着的话筒发出“滋——”的一声刺耳电流声,言亦初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听不见自己讲话,也听不见台下听众的声音。他仿佛看见台下的观众变成了一只只充满攻击力的大白鹅,张着嘴冲上来就要把他淹没,他开口想要说话,让它们别过来,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改变。 言亦初的声音就像是被宇宙的黑洞吞噬,他的后背被冷汗打湿,手指藏在演讲台上微微发颤。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丢脸,不能,越是这样想,喉咙就越发像是被上了枷锁。 对于言亦初来说漫长的时间,对于旁人来说不过是几十秒,员工看见言亦初僵直地站在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一个方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渐渐地他们开始骚动,不知道他们年轻的言总发生了什么,主持居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要救场,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窃窃私语汇聚在一起变成嗡嗡的噪音,甚嚣尘上。 电光火石之间,谷粒一霎那想起她和言亦初一起录制节目的画面,那时候也是这样,言亦初因为被她噎住,面色铁青地不说话。 她再抬头看此刻的言亦初,他微微张着嘴,像是岸上濒死的鱼,她的心脏被狠狠揪住。 谷粒听见言父轻声嘲讽:“还以为他有所进步,还是这样,没长进。” 她很愤怒,她的这种愤怒是本能的,被言父的一句话激起,言父看不见言亦初的努力,只一厢情愿地看见他没有当众演讲的出众才华,但谷粒每一天都把一切看在眼里,他的实验,他的报告,他的市场调查,他的领导能力。这一切凭什么要被身为人父的偏见抹杀呢? 谷粒在这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拔腿就冲到台上,紧紧抱住言亦初,她仰起自己的脑袋,把嘴唇轻轻印在他的唇上,然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言亦初的气味把她包围。言亦初的嘴唇要比想象中的更柔软、湿润。 显然言亦初也被她大胆的举动吓到,罕见地,他僵住了,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谷粒是在为他解围,他缓缓抬起手,搂住谷粒,紧紧抱住她。 底下员工的员工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他们居然能看到这么火辣的场面,真是有生之年活久见。 谷粒松开言亦初,与他对视一眼,把嘴巴凑到话筒上,不疾不徐地说道:“对不起,言总特意嘱咐我,最后一段总结希望由我替他说出来,我太紧张了,没有配合好,闹笑话了。” 底下发出善意地笑声,甚至有调皮的员工小声喊道:“没关系,再来一个”。众人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就松弛下来。 谷粒又转向言亦初,对他说:“言总,你还愿意让我为你说完最后一段话吗?” 言亦初轻轻点头,望着她的眼神如同暖风吹过,露出早稻下若隐若现的青青水色。 谷粒微笑,对着台下诸人款款道:“总理讲话之后,可能很多大众才意识到原来我们国家连自主生产小小圆珠笔的笔头都做不到,完全依赖大量的进口。但我们可以通过对比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中外科技的长处短处都在哪里…… ……我国的科技优势主要体现在高铁技术、北斗导航技术、通讯技术,还有尤其跟我们公司息息相关的芯片技术…… ……谢谢大家。” 她的笑容、服饰,甚至连语速都十分的得体,言亦初不得不承认,有一些人在演讲上是有天赋的。 他走上前牵起谷粒的手,神色无比自然地望下台下言父的方向,父子两人四目相对。 台下的员工看到谷粒不慌不忙地表现已经很惊讶,再看到言亦初紧紧牵着谷粒的手,眼珠都要瞪掉出来,有的少女已经忍不住泪奔,她们显然已经失去了做言太太的机会,但她们也没有太嫉妒,因为她们对于谷粒生出了几分好感。 如果言亦初能知道他员工的这些小心思,大概也不会惊讶,因为谷粒一向如此——为他撩拨女性情敌毫不费力,天赋技能,撩妹。 言亦初一字一句地说:“希望大家祝福我们。” 这一回轮到谷粒心惊,就这样赶鸭子上架,收获了意外地祝福无数地同时,把自己送上了一条贼船。 演讲结束后,言亦初给每个员工发了新年红包,一片喜气洋洋,来到言父面前,言父背着手冷冷看着谷粒,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他不带任何表情地说:“我不同意。” 言亦初把谷粒护在身后,在他父亲面前没有半分示弱:“您同意过什么?” 事后,谷粒问他:“言亦初,你老实告诉我,你演讲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言亦初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第23章 入v三更 第二十三章男主你辛苦了 当谷粒问言亦初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仿佛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幽暗的房间,长长的走廊看不到尽头。后妈偶尔会过来看他,笑语盈盈地问家里保姆:“怎么样,小亦乖吗?” 保姆是个老实的妇女,双手粗糙,皮肤黝黑,身体很结实,总是穿着一身半旧发黄的衣裳。言亦初小时候一度疑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留在他的家里照顾他,其实很简单,那些心思活络的、稍有容貌的、对言亦初后妈黎容阳奉阴违的,通通都被她找借口辞掉了,手脚不干净、嘴巴碎、干活不利索,最狠的是告诉言父言亦初不喜欢所以要把人赶走。 言亦初亲近的保姆最后都走了,他却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当那些可爱的面孔把手一点点从他拽着的小手里抽走的时候,他渐渐心冷、麻木。只是难过一下,没关系,他习惯了难过。 很多人以为小孩子记忆形成前的培育不重要,其实恰恰相反,正是一到五岁的时候,孩子的行为模式被养成,三岁开始,孩子对世界有了更加清晰的记忆,而三岁前的经历,往往决定了他们为人处事的心理投射。 后来,言亦初身边剩下的这个保姆,看似老实,对女主人的吩咐一丝不苟的执行,但是小小的言亦初每次都会在门后面看到她回答后妈,“您说的事我都办了……” 然后后妈黎容用她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掩嘴矜持的笑:“好,好好照顾孩子我们不会亏待你。” 随后,保姆会在她走后拿出红包数钱,一张一张摊开抹平了,反反复复的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堆满皱纹的眼尾,干燥的皮肤像是要在脸上裂开。她们做这些事的时候从不避讳言亦初,明目张胆,好像吃定了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那个时候言亦初就想,原来钱这么好用、这么可怕,原来这么有魔力。 更小一点的时候,言亦初每一次见到他父亲,都会被保姆掐哭,保姆告诉他:“如果你敢在爸爸面前乱说话,会被他讨厌,然后赶出家门,成为没人要的野小孩,说不定会被人拐走,卖到山里面做苦力。”他那个时候才是个三岁的孩子,亲生母亲尸骨未寒,小三就挺着肚子登堂入室,他的愤怒和入骨的恐惧早那时候就已经埋下。 尚年轻的言父根本不理会孩子为什么会哭,只觉得有他这样只会哭的儿子真是烦心,每次见到他都皱眉,别人的家长可能会安慰或者细心询问,但只要言亦初一哭,等待他的就是父亲结实的一巴掌:“哭包,除了哭你还会什么?” 有一次他被打狠了,言父问幼教他的启蒙怎么样,教师说孩子已经会念唐诗,言父就随口跟小言亦初说:“背两句我听听。” 小小的言亦初被养的圆滚滚的,肉嘟嘟的泡泡肉都堆在脸上,眼睛都埋在雪白的肉里,看起来没有遗传到言父的半分俊朗,加上他身量不足,三岁了还不到言父的膝盖更是让言父反感,时常贬低,你这样都是因为你妈,言下之意,他是遗传了他妈妈的不良基因。 多年过去,那个午后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他藕段似的胳膊紧张地背在身后搅动手指,照顾他的保姆在看不见的地方用指甲掐他,她们的这些下作手段也是很有讲究,不长的指甲捏起薄薄的一层皮,不着痕迹地轻轻一拧,言亦初的鼻子就红了。 不过是一句“床前明月光”言亦初死活都说不出来。言父以为他是因为功课偷懒所以哭鼻子,火冒三丈,抬手就把烟灰缸向他扔去,年幼的言亦初被吓傻了,僵在原地不知道躲,要不是家庭教师拽了他一下,说不定他就被砸成痴呆。 烟灰缸擦着他的脑门落在身后的地板上,沉闷的一声巨响锤在言亦初的心上,他怔怔看着地上被砸碎一角的水晶烟灰缸,不知作何表情。家庭教师吓了一跳,她指着小言亦初的脑门惊道:“流血了!” 后来他是怎么离开言父的书房,言亦初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额头上浅浅的一道疤痕永恒地印刻在他的肌肤上骨髓里,他没有把它去掉,因为他需要它时时警醒,他和他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不同,弟弟千宠万爱,被父母捧在手心,而他不是,他一步踏错,将是万劫不复。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绝望如困兽。 有一次,言亦初悄悄私藏了一张过世母亲的照片,仔细的压在枕头下面睡觉,希望能够在梦里被母亲温柔怀抱,可没想到捅了马蜂窝,被言父发现之后抢过照片当着他的面点火烧成灰烬。 他从那个时候开始明白,言父恨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家世显赫,但是举家遭遇不幸,在乡下的时候,言父是整个村里唯一的一个城里人,又是读书人,气质与众不同,村长的女儿看上他,就悄悄在背地里照顾他。 言父也贪图在严酷环境之中的一点便利,通常是能多得一口猪油,或者一点肉屑,后来他们两个的事情白露,全村的人孤立排挤他,让他做出选择,要么就做村里的女婿,要么把他赶到山林里,被野兽咬死。 那一段历史,是言父人生最屈辱的一段经历,他不能接受,为了一口饭吃,自己成为那样一个丑陋而苟延残喘的人,所以他选择用更丑陋方法掩盖历史。他娶了村长女儿,当时的说法叫做入赘,也就是言亦初的母亲,后来言父想尽办法回到城里,正是他飞黄腾达叱咤风云的开始。言亦初母亲千里迢迢找到他,没想到没过两年,就在生言亦初的时候死于难产。死前,她签署了离婚协议。 后来言亦初大学曾选修过心理学,曾经有人戏称,学心理学的,不是自己有病,就是想看别人有病,言亦初大概是属于前者。 其实言亦初很感激生命中有谷粒的出现,他习惯了把一切的情绪隐藏在冷淡的面容之下,就像是出世入世的出家人,总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什么,模模糊糊不真切,与人保持礼包又疏离的距离,对待同学的问题总是恰到好处的解决却从不真正关心。他把自己包裹在真空的水晶球里,直到谷粒以惊人的姿态闯入他的世界,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劈开他自欺欺人的面具。 所以他看到谷粒问他,你是不是语言表达上有困难? 他想,他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个孱弱又可怜的小胖墩,他应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曾经,曾经那个让他无比憎恨又无比痛苦的小言亦初。 阳光从云层中洒下,给言亦初的面庞镀上一层浅金,他定定看着谷粒,撩起额前薄薄的刘海给她看额头上的伤口,有选择地说了一些过去的遭遇,然后他问谷粒:“你知道我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人,这样的人,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谷粒看着他,反而笑问:“我记性不好,一无所成,无父无母,家无恒产,言亦初,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言亦初握着她的手说:“让我郑重地问你一遍,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谷粒肯定地点头:“好。” 谷粒踮起脚尖,轻轻伸出手指摸了一下言亦初的伤口,她问:“当时疼吗?” 言亦初眨了一下一眼,“不记得了。” 谷粒皱眉,她对言亦初招招手,“来来来,我给你吹吹。” 言亦初想了一下,把头凑过去,谷粒狡黠地抓了一把地上雪塞到言亦初衣领里面完成作案,然后飞快跑开,言亦初眼疾手快握了一个雪球向她砸去。 按照言亦初打篮球的水平,这一球准得不得了,正中谷粒后脑勺。 谷粒捂着后脑勺生气地跟他讲:“我是想让你做人轻松一点,你怎么恩将仇报呢?” 言亦初挑眉,“是吗?” 谷粒长叹一口气,“我男神说过一句很出名的话你知道吗,男神说了,皮囊坏了,就用思想填满。” 言亦初正色道:“你的男神还说什么了?” 谷粒咳嗽一声,一脚踩地,一脚踩在花坛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她深情而沉重地说:“恐怕我男神的这句话你更耳熟能详,他说:‘我活着,就不会白白的活着。’,我琢磨着挺合适你的,是不是你的内心独白,你感受一下。” ……好了,这下不用再说了,言亦初直接动手把人扛走了。 “虽然现在天还没黑,小家伙,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究竟谁才是男神。”言亦初傲然。 天都没黑,这真的不太好吧。 谷粒嚎啕,壮士,我们来日方长,怎可冒进? 言亦初面瘫脸,意味深长:“哦——” . 第二十四章春天,是恋爱的季节 后来言亦初的父亲言峰来找过谷粒,中年人已经有了白发,他看不起言亦初,更看不起谷粒,谷粒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艺人,出来混的江湖人。 司机来接谷粒的时候谷粒还带着《歌狂》里面后期演唱会里非主流的造型,搞得司机不时的回头看她,觉得她打扮也太夸张了,心中感叹,大少爷的眼光是逐年降低啊。 而谷粒顶着她五颜六色的爆炸头出入高档会所毫无压力,她看到言峰看到她的时候愣住,心里满意地笑了一下,怎么样,老人家第一次看到美少女的鼻钉铆钉皮夹克尖头高跟大长靴,有点吃不消是正常的。 没想到言父点评了一下谷粒的造型,张口就来,“刚从片场出来的?” 谷粒应声点头。 他又说:“我看你们这个造型红不了。” 谷粒不服,你这个老头要不是知道你从前对言亦初造成的伤害,还真要把他当成一个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现在又良苦用心要为儿子操心媳妇的萌老头。 还有,说事就说事儿,凭什么说她衣服不行,知道什么是经费有限吗,知道什么发挥创造力,什么是发挥想象力吗?草间弥生可以凭借波点成为大师,三宅一生凭几何带动了两室一厅四菜一汤五险一金,还有川久保玲山本耀司加在一起优秀的三剑客,贵剧组这是充分发挥了时尚精神。 不懂憋瞎说,呔。 然后谷粒等了半晌,言峰没再说话。 她觉得这个走向不太对呀,下一句话难道不应该是“你离开言亦初,我保证你红”?多浪费她的感情,她来的路上都想好了,言亦初现在整天整得跟她小爹似的,她没享受过父爱,但她估摸着被父爱包围的感觉也大差不离了,她为什么要把好好的小爹,换成老爹伺候呢?抱大腿也分鲜嫩火腿肉和烟熏老腊肉。 言峰问她:“你是打定主意要跟言亦初在一起了吗?” 她很肯定的说是。 谷粒暗搓搓的一直在等言父放大招,嗯……她指的是她在等言父什么时候掏出支票本本给钱打发她离开,然后她就可以义正严辞地把钱当成草纸帅气地扔在他脸上,全方位展现一下她谷粒的高洁光辉。 但没想到言峰还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只是端了一杯茶在手里看了谷粒半天,然后冷冷道:“没想到言亦初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你。” “有什么问题吗?”谷粒问。 “你在学校里面就缠着他不放,我已经警告过你,没想到你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出现在他身边,你也挺有本事。”言峰看着她无奈道。 谷粒坚决地回他:“别说的好像你很关心儿子,是个慈父严师似的,你从小到大为他做过什么吗?没有。” 言峰含笑看着她,没有说话。谷粒被他古怪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像是被一条毒舌盯上,还在冲她嘶嘶吐着红色的信子。有一些人为人父母的心态真奇怪,似乎孩子就是一颗野草,风餐露宿浇浇水,松松土就长大了,可是等到他们顽强长大开花结果之后,像言峰这样的父亲就会跳出来说,这是他的所有物。 她开始后悔轻率地单枪赴会。 言父若有深意地说:“我希望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还能坚持今天的选择。” “不劳您操心,我自然是会的。”谷粒嘴角带着讥讽。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对自己的身体多关心一点。”言父提醒她。 谷粒以为言父是在恐吓她,她想问得更清楚一些,可这该死的会所桌椅是榻榻米,言父穿上鞋就大步流星走了,但谷粒的鞋还没穿,她的靴子不仅难穿,还是绑带的…… 固然她想追,奈何鞭长莫及。 . 第二天晚上,谷粒跟言亦初约好去参加同学会,中学同学。 借着同学会的缘由,言亦初送了和谷粒在一起后的第一份礼物。晚间的时候,有人来到家里敲门,阿姨打开门一看,是奢侈品店的店员。 见到言亦初和谷粒都在家,店员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谷粒。谷粒打开其中一个盒子,发现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尖头银色光面,看起来华丽不实典雅。 店员为她穿上鞋子,高跟鞋的细带扣在她纤细的脚踝上相得益彰,鞋尖和系带上各落着一朵蓬松的毛球。 “很可爱。”言亦初见了连连点头,谷粒不知道言亦初是在说鞋,还是说她。 店员笑称:“还是言先生眼光好,一看就知道鞋子适合谷小姐。” 谷粒打量镜子里的自己,衣服是普通的黑色连衣裙,人也还是那个普通的人,可大概是因为鞋子的缘故吧,长发披散在肩上,平白添了几分娇俏。 谷粒知道鞋子价值不菲,“会不会太贵了。”哪知言亦初顺势就蹲下身把鞋穿回她的脚上,谷粒忙抽回脚,高跟陷入柔软的地毯。她皮肤白皙,脚趾肉感十足,像是一粒粒圆润珍珠,托在掌上正合适。 言亦初不动声色在她脚底挠了一下,谷粒低头狠狠低头瞪他一眼,还有外人在。言亦初一本正经地站起身跟她说:“今天就这样去聚会吧,很美。” “真的吗?”谷粒问。 言亦初从背后搂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点头道:“真的,我没见过更美的姑娘。” 谷粒不信,“鬼才信你的话。” “那你就是那只鬼呀,古代书生画扇上那只勾魂的艳鬼。”言亦初宽厚的手掌滑过她的肩头。 谷粒痴笑把他的手打开,“挺好的,我是艳鬼,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言亦初放松地坐在沙发,冲着谷粒的方向张开双臂,自从跟言亦初整日腻歪在一块儿,谷粒就像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看见他总会脸红发烫,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事。 言亦初冲她招招手,“坐过来。” 谷粒扭头,“我才不上当。” 言亦初一下子把她拽倒在怀中,谷粒惊呼一声,嗔道:“所以都说了你是色中饿鬼,贪心不足,你还不承认。” 谷粒腰肢一软,半推半就,忽然她想起什么,猛然回头,发现店员早就识趣地离开。言亦初问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害羞?” “言亦初,真看不出来,你是这种衣冠禽/兽。”谷粒咂舌。 言亦初哈哈大笑:“可能是吧,也许上辈子我就是本该去畜生道的凶禽,结果不小心落了人间道。” 谷粒想了一下说道:“那你这样说我倒是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言亦初问。 “宗教说转世轮回,但是仔细算一算千百万年前人类的灵魂才有多少,恐怕也就百万人口,可是今天人口爆炸,足足有六十亿人,你说这些多出来的灵魂是哪里来的?” 言亦初恍然大悟,“那应该都是像我这样,苦苦修炼来的。” 此处应当有弹幕遮挡。 人天生就是懂得浪漫的生物,热恋的情人处在一块儿,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对望一眼,都能联想到一个词语,叫如胶似漆;襄王梦中私会神女,都能让巫山的传说百世流传,足以见得爱情的滋味是多么迷醉。灯光晕开暧昧的神色,惊落月光的是零碎的飘在眼光中的情绪,将一切烦恼,都留在春风沉醉的夜晚。 春天要来了,正是恋爱的季节。 . 第二十五章同学会不狗血,怎么对得起老同学 不出所料,言亦初和谷粒两人一定是迟到了。 大概是听说言亦初和谷粒还在一起,这次的同学会可算是倾巢出动,能来的同学都来了,可见有一种力量叫围观。 言亦初身体力行,为大家演示了什么叫做,女生答应你的追求之后要干的第一件事什么?答:秀恩爱,发狗粮。 做学生的时候大家都很单纯,觉得有个性的女生和长得帅的男生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等到大家长大之后就不同了,她们发现她们学生时代过于看重一件事就是长得帅,而忽视了言亦初另外一项硬件条件,就是有钱。 帅,多金,还痴情,这样的男人凭什么要落在你谷粒手上?饭桌上有人看不惯了,首先站出来刁难谷粒的人就是从前的班花,班花很美,每到什么程度且不赘述,她早早就结婚嫁人了,谷粒没来之前,大家都围着她问她的戒指究竟是多少克拉的,怎么这么大。她鼻孔朝上瞧不起身边的这些老同学,翘着青葱般的手指说道:“这你们都不知道?你们知道baby结婚时候的钻戒吗?就是那个牌子,我老公特意从国外托人订的。” 果然周围的女生发出羡慕的声音,可她们的目光很快被另一个人吸引,这个人就是谷粒。谷粒一袭简洁的白裙——因为原来那件黑裙被糟蹋得完全没眼看,b不知究竟遭遇了怎样的毒手;青丝高高挽起——这还不是要怪言亦初,把她头发弄乱都没时间打理;还有曼妙的身姿——脚步略有些迟缓,不过没关系,不影响美观。 言亦初在外面停车,谷粒先过来打招呼,班上的男生起哄:“这是谷粒吗?几年不见这么淑女了?” 有人起身让位置给她,谷粒笑笑拒绝,就在边上拣了一个位置随意坐下,班花见了嘴角冷笑,她站起来的时候旁边有女生试图拉她,让她别选在今天置气,但是仇人相见格外眼红,从谷粒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心中就生出浓浓的火药味。 她嘴角挂着浅笑,装腔作势道:“谷粒,听说你还和我们言大帅哥在一起?” 谷粒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班花继续穷追不舍,“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谷粒思考了一下,不是刚在一起没两天吗?怎么这么快就提到结婚的话题?哦漏,她还是个宝宝,无法承担婚姻与家庭的重任。 班花见她面露难色,以为是戳到了她的痛楚,于是她更加得意,肆无忌惮地凑到谷粒耳旁挑衅,“谷粒,这么多年,你光长胸,没长脑子呀,没一点长进呀。女人有几个十年,不要把青春浪费在虚无缥缈的人和事上。言亦初那条件出去找什么女人找不到,反倒是你,你自己长点心,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年头,女人,尤其是有点姿色的女人,过了岁数就跟美国泡沫经济一样贬值的飞快,别到时候哭都没地哭,怨我们这些小姐妹没提醒你。” 谷粒这人最听不得两种话,用交易衡量感情,用物件比喻女人。班花的论调相当的有市场,是很多人会对谷粒说的话,今天跟她说这话的只是班花一个人,若是她和言亦初谈恋爱的消息传出去,那么跟她说这话的,就会变成千千万万人。 谷粒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刺耳的地方,她饶有兴趣地看班花自导自演,侃侃而谈,末了,她问:“你结婚了?” 班花沾沾自喜地露出她闪闪发光的戒指,谷粒见了说道:“恭喜你,但愿你能为自己保值成功吧,人各有志,我很满意现在自己的状态。” 班花不以为然,甚至露出胜利的微笑,她心里一定认为是谷粒故作坚强,可她根本不明白她与谷粒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她想的是怎么从男人身上挖掘更多的价值为自己的后半生保值,而谷粒想的是怎么创造更多的价值,相爱不是与另一个独立的灵魂遥相呼应,发出最深切的呼唤吗?这么想着,谷粒都觉得自己真是高尚的可怕。 这时候言亦初走了进来,推门问:“在谈什么呢?这么热闹?” 谷粒见到他笑容里的甜味都要溢出来,“没呢,我们在讨论女性的婚姻家庭与事业。” 言亦初笑道:“你差不多行了,万一成了大红大紫的大明星,我可担心你会跟别人跑掉。” 谷粒耸肩,“那你可要小心了,我这人吧,很难琢磨的。” ……围观群众无意之间吃了一脸的狗粮。 言亦初的眼睛里像是藏着繁星,望向谷粒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他很开心看见谷粒越来越自在大方的样子,心里很欣慰,这样他就可以自豪的跟别人说,怎么样,我女票,脾气大,在下区区不才,都是我宠的。 见到言亦初这样,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们感情有多好,有人凑过来对谷粒说道:“谷粒,你没拿到班花老公的名片吧,给你,你拿着,说不定你们商场上的还能互相熟悉熟悉。”其实说这句话的人就用心险恶了,因为他明显地是在讨好谷粒,谷粒拿起名片一看,就明白了其中关节。啊,是个土财主啊。他试图向谷粒透露班花老公的信息,言亦初站在她身边仪表堂堂,相比之下,让班花洋洋得意的老公是什么人一目了然。 但是谷粒却觉得疲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连同学聚会都变成了三六九等的小江湖,心累。她刚准备把名片递回到班花手里,言亦初伸出一只手截住她手里的名片揣到怀里,收好,望着她笑道:“同学的好意,我们怎么好拒绝。” 听了这话,班花的小心脏怦怦直跳,要知道,言亦初一句话,够她和她老公吃一辈子了,难道今天是她的黄道吉日,就要从此飞黄腾达了吗? 但她不知道的是,后来言亦初在门口跟谷粒说:“你就是心太软,你理解人家,可人家理解你吗?若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早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那你说应该怎么样?”谷粒问他。 言亦初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什么话都没说——谷粒嘟囔,还真把自己当小爸了——但反正谷粒后来再也没有在魔都见过班花和她老公其人。 席间敬酒的时候,言亦初知道谷粒喝多了会过敏,大部分酒他全为谷粒挡了,谷粒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两口。 几杯水下肚,难免上下通畅,她和言亦初打了一声招呼去卫生间,言亦初怕她觉得烟味难闻,等她出去之后才点了一支烟抽上,搞得周围熟悉的男同学都笑他看来以后也是个妻管严,他笑笑,没接话。 直到这一刻为止,谷粒都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失忆者,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一点体现在很多事情上。 首先就是谷粒她很天真地觉得失忆都是发生在床上的,她的意思是:一觉醒来后……通常故事的发生应该以这样的句式展开。不要想歪,她真的是指单纯的睡觉、醒来这样的日常。但是世间之事这么可能总是这么巧?早晨起来一睁眼,失忆了,翻翻日记——“哦,原来我失忆了,没事,信息都还在”——这也太理想化了。 有凑巧的时候,就有不凑巧的时候。她万万没想到,她再一次犯病,是在这样尴尬的场景里。 嗯……就在她很享受地蹲在马桶上的时候,她发现她忘记了,她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便便? 第二十六章 谷粒一边坐在马桶上,一边思考人生。 她一脸严肃,思考的问题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为什么有一天去上厕所可以不带手机? 她捋起袖子左看右看,手臂上面有言亦初的名字和电话,她眼珠一转,心里明白七八分,这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人,那么现在问题只剩下一个,找谁借电话联系他呢? 谷粒皱眉走出卫生间,还没走到走廊转弯的拐角,她就迎面撞上一个男人,男人打扮十分清晰脱俗,娃娃脸、栗色的卷发、机车外套、皮裤皮靴……看起来有点眼熟。男人撞了她之后一开始嘴里抱怨了一句,“谁这么不长眼。” 结果看清楚了是谷粒,他有些惊喜,然后他奇怪问道:“谷粒?你不是说今天有同学聚会?也是在这里吗?” 其实这家餐馆很受各路名人的追捧,因为也是圈里人开的店,所以隐私保护和服务非常到位,在这里撞见熟人一点都不稀奇。 谷粒有点想不起来跟眼前的人是为什么认识,她的脑海中迅速翻过无数张脸谱,终于找到对应他的身份,是摇滚天王宋琰。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的关系,宋琰已经自然地把手放在她的肩头然后搂着她往另外一边的包厢走,“你先别着急回去,剧组的人知道你在肯定高兴,既然在这里遇到你肯定不能放过你,至少要敬杯酒再走,大家凑一块儿不容易,我们杀青你都不参加,这太不像话。” “我们这么快都杀青了?”谷粒睁眼说瞎话,她连她拍的什么鬼都忘了。 宋琰看着她,脸上尽是欣慰的笑意,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小酒窝,不明显,“谷粒,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谷粒竖起耳朵。 “就是因为你,你们公司小老板才肯为我们追加投资呀,今天他也在。”没给谷粒辩驳的机会,宋琰已经为她推开了包厢的大门。 孟君山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圆桌的中央,被演员、发行包围,周围人谈笑风生,他就不动声色地听。见到谷粒被宋琰拉进来,他八风不动的脸上才有了一点戏谑的味道。 剧组的人果然热情招呼:“谷粒来了,快过来坐。” “加个位置,就摆孟总旁边。” 谷粒忙摆手说:“不用,我就进来和大家打声招呼,还得走。” 旁人不依,“女主角嘛,怎么能没有优待,你又是孟总手下干将,还不得给孟总好好长脸。” 她在孟君山身边坐下,她不说话,孟君山也没有特别搭理她,谷粒也就乐得清闲,这时候旁边有演员拍拍谷粒,跟她说:“谷粒,你看,剪辑今天把你的片段剪出来放群里了,你看看,你镜头感还真的很强。” 那小演员把手机递到谷粒眼前,谷粒看了一眼标题,应该是她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乐队里的一群年轻的面孔嬉笑打闹,在舞台上卖弄风骚,尤其是她一转眼就看见了男一号唐奚那张嫩得出水的笑颜,不知道这些明星是不是都是妖怪,明明已经是奔三,二十好几的人,一张面庞依旧是水嫩光滑。她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对的,在圈里见惯了俊男美女,是不是最后审美都会出问题?别人的画面一晃,她就看见了自己,最后一张戏为了配合场景,她特别带了一头及腰的假发,鼓风机把长发吹起,一个旋转的长镜头之后,她看到自己拿一把剪刀把长发全剪了,拿起行李去机场,男一号追过来问她能不能不走。她指着香港机场外面的天空,说道:“你会开始属于你的摇滚时代,你看到没有,红磡馆里那么多人为你欢呼尖叫。你的梦想已经完成了,我要去完成我的梦想。我们约好,下一个十年再见吧。” 梦想,谷粒已经很久没到这个词了,她看到屏幕里的自己说这个词的时候心房居然跟着颤动。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在镜头里美到要舔屏。不好,她可能要爱上自己了。 然后她忽然看见宋琰默默站在她身后拿着酒杯一言不发,她试探着问:“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吗?” 旁边的演员顿时脸色不妙,漫长的沉默之后,宋琰回答她说:“后来她嫁人了,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娃娃脸严肃起来,也这么惊心。 然后宋琰又笑道:“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不在意,有些事就是发生过,但不一定有结局。” 谷粒看着手里的剪辑片段,心里有点酸,虽说这个结局洒的是狗血,卖的是情怀,但若是她应该会对这个结局很难忘,因为真的很想给编剧寄刀片。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孟君山问她:“谷粒,你有梦想吗?” 谷粒愣住,她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小时候最怕老师跟他们谈梦想,别的小朋友会说,我的梦想是当科学家,当老师,当医生,她的梦宪比较奇怪,她当时说,她想要有个自己的家,里面有一两只宠物,还有一个相伴的人,可以在里面每天开心的睡大觉。 老师一个米分笔头砸过来,“你就继续睡你的大头觉吧。” 但谷粒生存了这么些年,她觉得这个梦宪简直是所有梦想里面难度最高的一个,因为她现在连魔都买一个厕所的钱都没摸着。她想了一下说道:“我想红,这个算吗?” 一桌人哄堂大笑,“谷粒你不用这么实在,在座的人,摸着良心说,哪一个不想红?”导演笑得前仰后合直拍桌子。 然后导演又说:“想红还不简单,能让你红的人就在你的眼前呀。” 谷粒不傻当然知道他们在说谁,她抿嘴笑笑,坚决不接话。 结果剧组的人玩笑越开越过分,“谷粒,还不快去敬孟总一杯,以后大力提携你。” “光是简单的这么敬可不行,应该有点诚意。” “至少要来个交杯吧?”看到孟君山没有反感,在座的人玩笑越开越露骨。 看见孟君山坐那儿没动,有人接口,“还是女主角亲口喂的酒最好喝。” 宋琰看到谷粒站起来不动,出来解围,“谷粒还在隔壁参加同学会,差不多就行了,来来,我们一起举杯吧,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他有点后悔把谷粒带过来。 剧组的汉子多喝了几杯酒荤话上头,酒桌上女生本来就没几个,自然被殃及池鱼的人就成了谷粒,谁让她那么扎眼呢。见到宋琰出来挡枪,大家也就作罢,毕竟他们也不是把谷粒当成外面那些随便的人,但没想到这时候孟君山开口说话了,他说:“跟你喝一杯酒就这么难?看来我很不受人欢饮啊。” 谷粒一听这话就是要跪的节奏,老板用他的低气压跟员工说:“我觉得你不太喜欢我啊。”,这时候怎么办,难道要承认,老板,我们被压榨的普通劳动人民和您高贵的身份就决定了我们不同立场不同层面不可能和谐共处的上下关系啊,上下级。 孟君山这是何苦为难她一个小透明? 言亦初在外面找谷粒找疯了,他几乎跑遍了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也没找到谷粒在哪里,他想要问酒店要之前的监控,餐厅却以客人隐私的理由拒绝他,如果要看监控可以,必须有警~察出具证明。言亦初火冒三丈,火急火燎地在餐厅里面乱闯,见他乱了方寸,餐厅经理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让他不要再打扰别的客人用餐。 言亦初挥开经理拽他的手,打开最后一个包厢房门的时候,正看见谷粒和孟君山面对面站着,两人的身体贴近相隔不过两拳的距离,孟君山一只手搂着谷粒的小蛮腰,旁边还有人在煽风点火,“交杯、交杯、交杯……” 言亦初见了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谷粒。” 从后面追上来假惺惺关心地班花用她尖锐的声音大声惊呼:“天啊谷粒,言总对你这么好,你居然给他带绿帽子?” 言亦初明明没有绿,被她这么一吼头顶的乌云都绿了,春风又绿江南岸,春来江水绿如蓝,去年暴跌的股市都没这么绿。 言亦初瞪她:“你闭嘴。” 第二十七章 谁也没想到,言亦初直接转身走了……大概是真的很生气。 谷粒想到胳膊上写着的言亦初的名字,她当机立断放下酒杯就跑出去,对不起了老板,她明显是和这人有故事,而且这个故事,正面临要砸在她手里的趋势。 她一路跑到餐厅门口追人也没追到,她想不通是不是腿长的人真的走起来都是走路带风,直接脚踩风火轮离开。走到旋转门的地方,门童替她开门,问她要不要帮她打一辆车,她想了一下,就算是想找人,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这时候班花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她老公的名牌塞到谷粒怀里,讥讽道:“谷粒,你看,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你要是求到我头上,我和我老公说不定会考虑给你投资哦。” 娱乐圈就是个名利场,红有红的待遇,不红有不红的待遇。你不需要自己为自己定位,自然会有媒体和无数的受众为你在金字塔里分出三六九等。就连班花对谷粒的定位都这么的准,但他们都错看了谷粒,他们怎么知道日后谷粒的新剧不会红呢?但趋炎附势,媚富贱贫向来是这些人的嘴脸,他们怎么会想长期的得失,他们最在乎的是眼前嘴上过瘾。 但是……谷粒不动手班花都快忘了谷粒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谷粒一把拽住班花,对她说:“刚刚你们在哪个房间,带我去。”她站在这里快冻死了,赶紧去把钱包外套取到。 谷粒的手劲太大,她一脸委屈地让谷粒松松手,谷粒说:“带我去别废话。”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这时草丛里传来连续按快门的声音,谷粒机敏地扭头看去,果不其然,一个全副武装的暗影躲在哪里。 谷粒对他喊道:“什么人,出来。” 这下班花可高~潮了,拽着谷粒的手痛呼:“谷粒你放手,你这个野蛮的女人。” 谷粒水汪汪的眼睛终于第一次露出王霸之气,她的眼睛冲着班花喷火,她真的是受够了和一群陌生人纠缠不休,她很努力的扮演自己在生活中应该扮演的角色,她猜测,她可能是同学们亲切的老同学,可能是剧组里可爱的女一号,可能是老板手下言听计从努力表现的好演员,甚至,是刚刚那个从门口走开的言亦初的好伴侣…… 但她忽然发现,这些复杂的社会角色,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她为什么要承受陌生人的玩笑,为什么要接受陌生人的嘲讽,这些一个个幸灾乐祸要看她笑话的人,为什么不能不要干涉别人的人生,给彼此一点尊重。 显然她的想法太过理想,因为有一种能够轻易获得的快乐,叫做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闭嘴。”谷粒冷漠说道。 班花傻掉。 言亦初吼她就算了,谷粒是哪根葱,她是葱也是只配用来蘸大酱的那根大葱,居然也敢吼她?她抬头又看到谷粒的眼神,有杀气,算了她灰溜溜地闭嘴,趁谷粒松开的片刻她赶紧逃离现场。 谷粒不知道这些记者哪里来的自信,捧高踩低,觉得只要是镜头下吃饭的人,都应该要对他们卑躬屈膝。 狗仔明目张胆地偷拍也就算了,发现谷粒已经发现她以后,他干脆把镜头凑到谷粒跟前疯狂闪动快门,恨不得把镜头凑到她脸上。 谷粒用手挡住脸,“你干什么?” 狗仔带着口罩,也不说话,只顾着拍照,他恨不得谷粒多露出一点丑态,这样才更有噱头。跟谷粒一起走进餐厅的是谁?他已经排到他们同车的画面,是言亦初,谷粒这腰,是被青年企业家搂过的腰。但他们走出来的时候,他都看到了,宋琰追出来被她赶回去,还有刚刚这个女人不知道是谁,但是谁不重要,标题他都想好了,“谷粒脚踩两只船,奸~情暴露暴打女伴”,骇人听闻,吸睛程度百分百。光是这几个人的画面,就够娱记写一个版面的新闻了。 谷粒对他说:“你别拍了,你是哪一家报社?把你名片给我。”这时候谷粒还存有理智,想着让经纪公司出面和对方交涉,她拼命抑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因为她还记得,孙菲对她三令五申,任何时候和媒体保持友好的关系,要笑,一定要微笑。 可没想到对方伸出脚踢了她一脚,脚下带碎钉的足球鞋,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谷粒感到剧痛,一瞬间龇牙咧嘴。 不出所料,镜头记录下她最丑的面孔。 谷粒的手比大脑更快,她一把抓住狗仔的相机,一把夺过来,争执之间相机掉在地上,她蹲下伸手去拿,结果被狗仔一脚踩中手指,然后对方眼疾手快拿起相机,十指连心,谷粒疼得直接跪在地上。 孟君山出来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就是谷粒揪住狗仔的头发,死命不肯放。 他沉着脸走过去,用衣服外套遮住谷粒的头,直接说道:“你是傻吗?” 谷粒应声松开手,两手拽着他西装外套,呆呆看着他,这个人酒桌上还对她有莫名的敌意,现在又帮她,男人心海底针,还真是多变。 谷粒不知道最后狗仔的事情是如何被解决的,她只知道孟君山把她送到了孙菲家里,孙菲开门的时候没想到是谷粒和孟君山一起来的,满脸惊讶。 孟君山走后,谷粒可怜兮兮地跟她说:“菲姐,你收留我一晚吧。” 孙菲叹了口气,递给她一杯热茶,“你跟言亦初怎么了?” 哦,看来大家都知道言亦初。 她撇嘴,“我也不知道。”然后她把自己在酒席上的事情跟孙菲说了。 其实今晚思绪万千不只是谷粒,还有言亦初,两个人出家门,却是一个人回来,他难受极了。他是被气晕了头,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谷粒的不对劲,他正是发现谷粒不对劲才生气,他生自己的气,为什么没有更好的照顾谷粒,让谷粒在外面走开今天是遇到熟人,万一以后遇到歹人,他要怎么办。 他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他开着车在高速上兜了一圈就已经全都冷静下来,他看见自己跟着车队堵在高架上,言亦初的头用力后仰装在颈枕上,冷空气让他清醒很多,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甚至大多数时候,他都冷静自持到可怕的地步,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酒精上头,还是因为挑衅的对方是孟君山,才让他特别的受不了。 孟君山是他的老对手,他们虽然他们完全不在同一个行业,但是任谁从小被人放在一起比到大,也会心生厌烦,最开始,他们是孟家最不受欢迎的孩子和言家最不受欢饮的孩子,上层社会提起这两个孩子都说他们是投错了胎,结果没想到他们这一辈,最出息的,也是这两人。 孟君山就是个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尤其是喜欢别人的女人,偏偏还有无数女人把他当成那个用来炫耀的勋章,前赴后继。言亦初想一想觉得不对,他怎么能放心把谷粒留在这么一个危险的人手里?可等到他开车折返,谷粒已经不见踪影。 孙菲家里,她看着谷粒说:“谷粒,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谷粒笑着说:“当然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孙菲却说:“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言亦初很早的时候就都跟我们说了,只是照顾你的情绪不想告诉你。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道歉,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孟君山针对你,有我的关系。” 孟君山的面相很有特点,他眼睛狭长上挑,眼角含情,这种眼睛正是人们常说的桃花眼,一双犀利的眼看人的时候冷冷清清却暗藏风情。商场如战场,他的敌人对于他的雷霆手段更有体会。此人心狠手辣,看准的猎物一击必中,唯利是图。 公司里员工来来去去,可能已经很少人记得当初孟君山入行不久,孙菲被老爷子派到他身边做助理,当时他们联手打造了一颗巨星,为星辉在行业内的地位奠定基础,但是这个巨星只是一颗迅速陨落的流星。这位巨星结婚嫁人之后没多久,就在首都病逝。当然,病逝是官方的说法,坊间多有猜测是她死于阴郁症,自杀,红粉骷髅,一念之间。 掌权后,孟君山一直想要孙菲回来,他们继续做回原来的搭档,但是没想到自从孙菲发掘了谷粒之后,心思就放在了谷粒身上,完全是把谷粒当成了一个苗子在培养。 孟君山找她谈过,问她为什么。孙菲没有答话,孟君山说:“你还是怨我,你觉得当时对姚一梅逼得太紧,我是刽子手。” 孙菲已经厌倦反复的争执,她当时在孟君山办公室是这么说的:“我说过很多遍,我不怨你,我就是怪我自己,如果我能在姚一梅身上多放一些注意力,也许她根本不会死。这个世界上众口铄金,一个女人能在一脱成名之后获奖、嫁人,她的人生在别人看来太顺利,别人只对她怎么豪门梦碎感兴趣,对她的辛福生活不关心,是我不成熟。” “所以呢,你觉得谷粒和姚一梅像吗?我看不出来哪里相似,值得你对她这么好。”孟君山打断她的话。 孙菲反唇相讥,“不像吗?不像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反感?对女人动手,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反感的不是她,是让你沉浸在过去不可自拔的人,任何人!”孟君山手一挥,办公桌上的摆件资料“哗啦”全部被他扫到地上。 孙菲猛然站起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这一次我不会重蹈覆辙。” 孟君山被她气得久久不能平复心情,两人不欢而散。 . 只是孙菲没想到,谷粒会在餐厅碰上孟君山,孟君山大概是心里有气,她撞在枪口上正好成了炮灰。 孙菲在家里问谷粒,“怎么样,你想好没,明天送你回言亦初那里吧。” 可是她没想到谷粒犹豫了一下,“菲姐,你不是说有新的综艺要录制吗,等节目录完再看吧。”女人,总一点自己的小脾气,就看能不能被哄回来。 第二十八章 孟君山作为家里不受宠的孩子,最初在公司里面从策划开始干起的时候,手段就一直粗暴简单,他信奉的简单明了的交易方式,他觉得既然目的是红,就可以不择手段地红,无所不用其极。姚一梅在成名初期几乎按照他的安排,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陪吃陪喝干爹干爸一个都不少。幸好那个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有什么黑料都相对容易被公司掌握直接按下。 但后来孟君山不知节制的压榨,还是让姚一梅受不了,最后因为抑郁自杀。 所以孙菲跟孟君山两人分道扬镳之后,孙菲看到谷粒,就很想在她身上挽回曾经的错误。为什么这个人是谷粒呢,可能是她太蠢了吧,她在网红圈混了几年也没混出头,还是因为别人偷拍的照片出名的。 有的人长的美就像是开了挂,有的人长的美就像是一张脸长错了地方,就比如说谷粒,孙菲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方面欣赏谷粒能够保持一贯的一腔热抢,一方面又觉得她太天真对现实没有清醒的认识,一杯酒就能被难倒,这还要怎么混。 所以孙菲这次要好好操~练一下谷粒,给她安排了一个非常专业对口的工作,把她放山里参加探险节目去了。节目是请的国外非常有经验的探险家带领一队没怎么经历过艰苦生活的明星,开始微妙的探险旅程…… 孙菲问她:“你小时候看过国外什么节目吗?比较大胆的。” 谷粒想了一下回答:“我小时候喜欢看《超级变变变》。” 孙菲扶额,“还有呢?不要亚洲的。” 谷粒又想了一下说:“把人放在爬满蜘蛛和恐怖虫子的玻璃容器里面的挑战节目?” 孙菲这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谷粒觉得孙菲的笑容有点微妙,然后她就看孙菲递给她的合同,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写着:《生者为王》——中国最有趣的探险节目。 谷粒觉得有点意思,她新奇地问:“是像前段时间的旅游节目一样吗?不过我没有儿女,也不是爸爸,这样也行吗?” 孙菲非常看好她:“你去吧,进组就知道了。” 于是谷粒就带着这样愉悦的心情去了新的节目组,这是她演绎生涯的第一个真人秀节目,她非常的重视。她特意跟化妆讲,“今天咱们就画个淡妆,可能还是要跋山涉水,怕出汗,妆以简洁为主就行。”化妆和助理一本正经的答应。 可是,谷粒万万没想到,迎接她的算是她人生中的重要偶像,但是她一见到偶像,就知道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偶像是个外国知名的探险节目主持人,也是非常优秀的探险家,就连总统奥巴马都参加过他的探险节目。业界人称乔爷,英文名joseph,东邪西毒南乔北丐,他的节目一直是英国纪录片以及综艺里独树一帜的常青树,长期与各类xx声音xx天才平分天下,因为在野外生存时需要获得大量的热量才能够生存下去,于是乔爷练就一身什么都敢吃的本事,蚯蚓蚂蚱都是常见的珍馐,说多了怕这些一起参加节目的小伙伴饭都吃不下,总之,这是个被称作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至此,谷粒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参加不是旅游节目,是冒险节目! 刘称心一看,不好,谷粒要发现是菲姐诓她来这里接受吃苦教育了,她可得怎么向谷粒解释这种因为菲姐觉得你身心上都要接受更多的考验才能成为更加出色的艺人要多锻炼自己多挑战自己多做一些从前从来没有试过的事情新的人生新的自我——这种扯淡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问谷粒:“粒粒,你觉得咱们新剧组环境怎么样?” 没想到,谷粒拿起她的小本本,欢快地迈着步子一路奔向偶像,高举笔记本向偶像说道:“偶像,求垂青求包养求签名!” 乔爷微笑地看着她,说道:“你是我们第一个进组的队员,状态非常好,goodjob。” 然后谷粒心满意足地捧着她的签名回到刘称心说:“称心,怎么办,我浑身的热血都开始燃烧起来。” 刘称心目瞪口呆,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狂野的一面,毕竟之前,大家一联想到她曾经的旅游经历,就觉得是净化心灵的小清新之旅。谷粒究竟是怎样土壤上长出的奇葩,别的小姑娘娇滴滴的,看到毛绒绒的爬行生物都要哭出来,为什么谷粒可以这么兴奋地要迎接人生新挑战。她伸出手摸摸谷粒的额头,谷粒莫名问她:“干嘛呀称心。” 刘称心答道:“看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谷粒不理,哼着小曲帮节目组搭野外帐篷去了。后来,她在节目里面担任的角色尤其的有意思,有的人是颜值担当,有的人是搞笑担当,有的人是反面角色成长型,但自从领队的歪果仁发现谷粒对野外非常熟悉之后,她就莫名其妙成了解说担当。 节目的选址也非常的有讲究,一共12期节目,每个场景做两期,分别选的场景是:沙漠、森林、峡谷、溶洞、湖泊等。 谷粒正在和节目组导演聊节目宗旨和他们对每个明星的期待,这时候第二个参加节目的明星来了,谷粒抬眼一看,正是上次坑了她一把的宋烟。 谷粒这里的工作开始了新的进度,但是言亦初可就不好受了。 他一回到家,大王就在家里喵喵直叫,尾巴高高竖起,围着言亦初的脚边打转,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言亦初这个洁癖加心里脆弱容易留下心理阴影的小青年,一开始对于大王的献媚是严词拒绝的,但是奈何百炼钢抵不过绕指柔,他给大王准备小鱼干的时候,终于沦陷。 他在沙发上抱着大王,对着再也没人跟他抢的电视机抱怨道:“大王,我要讨厌你妈妈了。” 言亦初想了一下,感觉叫妈妈不太对,他不就成大王霸霸了吗,对着一只喵说,来叫霸霸,好像有点蠢。于是他又改口道:“我觉得你姐太不厚道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要讨厌她。” 过了一会儿,除了大王半死不活地喵了一声,家里空旷又孤独,言亦初站起来围着客厅团团转,“大王,你姐怎么还不打电话回来?她太过分了,爱的时候说我是吴彦祖,现在连我名字都要忘干净。” 然后他指着今年的杂志对大王说:“大王,是不是我吸引力变差了,可是不对啊,你看这个月杂志还说我是全国女性最想嫁。” 大王不耐烦的瞄了他一眼,把自己在他怀里团成一团,一脸嫌弃,然后用尾巴遮住了眼睛,纠结状态里的男人,没眼看。 所以说,做人千万不能冲动,冲动毁所有。一个冲动跑出去开车兜一圈,头脑是清醒了,回来人没了,还是一样得懵。他打电话给孙菲,孙菲居然跟他说,谷粒正在参加一档非常有意思的节目,利用这个空档,不如思考一下大家是不是真的做好要在一起的觉悟。 言亦初恍然大悟,原来是他的思想境界还不够深刻。他打开手机,翻开谷粒的微博,在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大王有点点想你。”后面半句,我也想你——被喵吃了。 就在没见到谷粒的这两个星期里,娱乐圈发生了一点点小小的变化,其实所有人对那部穷到发指的《歌狂》网剧都没有抱有太大希望。但网剧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周期短,不看广告看疗效,能不能得到观众的认可很快就能清楚。 而就是这样一部粗制滥造台词天天滚滚燃烧梦想的网剧,幸运的绕过了各类禁止,三观端正积极正面,孜孜不倦劝人向善的一群逗比,就如一颗投向水面的石头,搅乱湖面,口碑慢慢在网上发酵。 对此,谷粒的粉丝把它称为,千年等一回的nini的狗屎运。 第二十九章 如果要说人气上涨给谷粒带来了什么额外的福利,她可能还真说不出来,她跟着《生者为王》的第二天助理就走了,手机和电子设备在山里作用不大,只有结束一个周期的拍摄,在赶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她有机会掏出手机看一看。 这段时间一直是刘称心帮助她管理微博,然后她再次打开微博时就被自己上涨的米分丝量吓到,她甚至问刘称心,“你不是趁我在山沟里面,帮我买米分了吧?”。 后来节目组的导演找到谷粒商量,节目会在最后几期里面加入彩蛋,参加节目的明星可以邀请自己的朋友或者米分丝来节目里体验。 谷粒想了一下没什么头绪于是去文宋琰,问他有什么好的意见,宋琰在房间门口见到谷粒,看到她的手划伤了,目光一直落在谷粒的手上。谷粒把手背在身后说道:“都是伤口有什么好看的。” 宋琰定定看着她两秒,露出对旁人不曾流露的柔情,他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先来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他把她拉到屋里拿碘酒给她消毒,宋琰的屋子很干净即使出出门在外一切也井井有条,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人。宋琰打开桌子上的医药箱,拿出碘酒和棉球,轻轻捧着她的手仔细清理伤口,像是捧着易碎的玉石生怕打了碎了。 细微的伤口疼了一下,谷粒龇牙,宋琰紧张地问她:“弄疼你了吗?” 谷粒摇头抽回手,“没事我可以自己来。” 宋琰怅然放开她。 谷粒在宋琰与她肌肤相触的一瞬间,脑中滑过一个陌生的画面,是言亦初的脸,言亦初捧着她的脸在镜子前亲吻她的脸颊。她一瞬间就像是惊弓之鸟抽回宋琰手里的手,她想了想,问道:“宋琰,你认识言亦初吗?” 宋琰不想骗她,如实答道:“认识。” 这时候有人进来喊他们,“今天节目组导演大方了,请咱们吃肉喝酒,你们两个还不快来。” 这时候宋琰才想起来,谷粒是来问他节目最后两期彩蛋的事情,于是他说道:“我知道另外几个明星请的都是明星好友,我请的是我的资深米分丝,我的建议是如果不是要正面拼大牌,比拼谁的朋友在圈内更有地位也没什么意义,如果你想要更特别一些,我是你的话,也会请米分丝。” 谷粒听了默默记在心里。 晚餐是所有人聚在篝火前烧烤,导演组扛了两箱啤酒来犒劳大家一段时间来的辛苦,导演率先在烧得通红的篝火前发言:“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坚持没放弃,过了今晚我们湖南之旅就结束了,进入最后的行程,最后一个目的地,澳大利亚,但是我这人喜欢丑话说在前面,澳大利亚金伯利是世界上人烟最稀少的土地之一,我们将要去那里寻找水源绝对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趁现在还能退出希望大家能想清楚。” jep补充说明,表情夸张地在吓唬他们,英文他们大概听了个大概,谷粒是全都听懂了,旁边有人问她:“乔也爷说什么?” 谷粒轻轻咳嗽两声:“他说南半球现在正值最热的时候,平原上天气多变,湿度大,体表温度能够达到五十五摄氏度以上,劝我们去不了的早点退出。” 于是大家面面相觑,最先说话的人是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小女生,她是现在很火热的歌唱组合里面的一个,她问道:“去那里会有生命危险吗?” jep回答道:“我们做节目全部都是有签保险的,生命就是一种体验,全看个人的选择,现在退出也绝对不是会懦夫,只是对于生命的态度与我这样行走在极地冒险的人,态度不同罢了。” 这么回答意思,那不就是说会有危险吗。 组里只有三个女生,另外一个女明星是体育明星,前国家队体操运动员,因为年长平时话并不多,思考问题也更加成熟果断,她直接表态,“我参加。” 另外三位男士也纷纷表示不会退出。宋琰说道:“能够去金伯利探险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离梦想之地只有一步之遥了,我不可能退出。”金伯利是什么地方?充满了广袤平原一望无际,红岩峭壁诉说着上亿年的地球演变的历史,土地面积甚至比整个加利福利亚州都要大,但长久生活在那里的,只有当地的澳大利亚土著。它是无数人心目中的探险圣地,每一年世界各地都有无数的徒步旅行者去那里朝圣。 最后一群人就剩下谷粒一个没说话,跳动的火舌照映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她的脸色多变,可能大家聚在一起,从来没有一晚上像今晚一样那么多话,她干脆跟着感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大家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其实我以前是一个很贪生怕死的人,怕死的不得了,做梦都会梦见万一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但是后来我真的去面对死亡这个话题的时候,我觉得我很后悔,过去的二十年,没有去见识更多尝试更多,如果不跟你们去冒险,我就算是躺在棺材里,都会后悔没有踏足金伯利。” 包括挑战自己,包括爱情,其实探险的态度和对待爱情的态度是一样的,《红楼梦》中一僧一道告诫灵性已通凡心正炽的灵石:“凡间之事,美中不足,好事多磨,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你还去吗?”顽石曰:“我要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正是世间千千万万的人在追求的吗。 一群人起哄欢呼:“放心谷粒,你要是躺在棺材里,我们会把我们去探险的照片烧给你的。”然后一群人狂笑,笑作一团。 谷粒直接摔了手里的酒瓶,“去!谁不去谁是小狗,反正我不做那个怂人。” 于是澳大利亚金伯利之行的人员就这样定了下来。 正事说完,一群人完起了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地上放了个酒瓶在转,转到谁谁就选择回答或者冒险。 第一个转到的是歌唱组合的小姑娘孟娇,大家都觉得她娇滴滴的不像是能吃苦的样子,就问她:“你为什么来这个节目?” 她的回答特别有志气:“其实我最开始来这里是因为想要证明自己,我不是什么小公举,我可以做到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不要对我有什么刻板印象,我不想被贴着标签活一辈子。” 有人开玩笑说:“对呀,你不是小公举,你是大明星。” 轮到谷粒,他们又问谷粒:“你为什么来这里?” 谷粒呆萌的说:“大家可能有的人知道我做过旅游科普博主,我以为这是一档愉快的旅游节目我就来了啊。”结果是只吃苦不吃甜的探险节目真的是跌破眼镜。 轮到宋琰的时候,他选了冒险,于是围观群众就唯恐天下不乱说道:“天王一路上对我们小谷粒悉心照料,是不是看上了我们谷粒?这样吧,你就亲一下谷粒的脸颊。” 谷粒坐在木墩上愣住,她没想到这把火还能莫名其妙地烧到自己身上来。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宋琰的行动,宋琰因为户外探险,去掉了他那些浮夸的大半,只是最简单的水洗蓝夹克牛仔裤,配上短短的卷发和娃娃脸,给人一种清爽秀气的观感,他的目光是澄澈的,不含任何的邪念,至少这样一个在靠近的时候,不会让人反感。 但是谷粒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在宋琰靠近她的时候,浑身鸡皮疙瘩都在皮肤上战栗,她慌张之下一把推开宋琰,然后看到所有都在一脸不理解地看着她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举动。 旁边还有摄像在拍摄,在镜头下面组一对p对谷粒有利无弊,她这样推开宋琰,简直是对宋琰巨大的大脸。所有人都噤声等她说话,她咽了一口口水说:“我不太习惯,要不你们惩罚我吧。” 宋琰的侧脸半面被红光映射得通红,另外半面埋在夜色里,望着她的眼神郁郁。 于是谷粒在众人的要求下唱了一首歌,恰巧是宋琰的成名曲,唱到高~潮时宋琰已经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口加入了谷粒的歌声,摄影师捕捉到他在夜色中凝望谷粒对唱歌曲的画面,导演心中已经有了思路,对于策划来说,不怕他们太来电,就怕他们不来电。 后来导演让所有明星把邀请来协助完成最后一期节目的嘉宾名单报上去,谷粒想了一下,还是报了她米分丝群主的名字她说:“你们就去微博上联系这个人,‘你就不要想起我’,我是的米分丝群群主,资深铁杆米分哦。” 也不知道宋琰有一天会不会后悔做了一次神助攻。 第三十章 彩蛋 joseph一脸笑容地对大伙儿说:“现在我们踏足的地方,绝对荒凉。” 谷粒倒吸一口气,自从下了直升飞机,她就仿佛置身一个大蒸笼,身边都是粘腻的水汽,贴在皮肤上,每一个毛孔都被堵塞无法呼吸,这里和沙漠干燥的热不同,平原空气的湿度达到百分之百,身上出的汗甚至没有办法通过蒸发降温。及目之处,茫茫绿野一望无际,四周是赭红色的砂岩峭壁,南半球的季节和北半球恰恰相反,炎热的夏季,及膝的荒草,高大的树木,巴掌大的绿叶在胶着的空气中纹丝不动。天色湛蓝,烈阳灼热,如上帝铺开的画布上,无点缀一丝云彩,巨大的苍穹之下,一切生灵皆匍匐跪拜,不得不感概自然的鬼斧神工,如何能有一片土地,如此令人心生敬畏。 这里就是澳大利亚金伯利,一个没有被开发过的巨大平原。 这不用说也知道,绝对荒凉,若是走丢了,走到天荒地老也走不出这个鬼地方。所以节目组的人一再强调,听从节目组的安排,跟着joseph不要跑出规定路线的范围。 joseph继续介绍道:“这里不是我一第一次来,所以相比于第一次接触这里的陌生不熟悉,我更加能够分出一些精力来照看你们。但是有一些是你们,也是电视机前的观众必须要了解的事实,每年都有至少有四十万不信邪的游客来这里赤手空拳的冒险,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称他们为勇敢的敢死队,而这些人中事故不断,他们不信邪地要挑战自己,可是高温、毒蛇、脆弱的岩石峭壁,都成了可能杀死他们的凶手。” “所以我们要告诉观看节目的观众的,就是永远不要盲目冒险,永远不要因为可控制的风险而丧命,多学习一些生存技巧,多了解一些地理知识,也许就会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你一命。”joseph指着镜头严肃道。 一群明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心态与刚刚降落的期待大不相同,谷粒脑子里紧紧绷紧了一根弦,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joseph公布了游戏的具体规则,根据节目的前期调查,他们规划了一条距离水源并不算太长的道路供他们组队探寻,每人都分发了必须的水、火石、帽子和防身的柴刀。等他们走到中间位置时,神秘的嘉宾会出现带着他们所需要的补给加入队伍,所以谁先走到中途,谁就能更早的获得充足的水和食物。 果不其然,谷粒和宋琰一队。最初的行程一切都非常的顺利,joseph率先向他们展示这里悬崖的质地是非常的松散的,稍微用力就会有岩石往下滚落,这是因为这里的岩石经过上亿年的风化,已经十分脆弱,所以在陡坡上行走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着力点。 “这里的救援队有一个非常经典的案例,通常都会告诉新来的游客,曾经有游客不慎从十米高的斜坡上滚落,在半路被树枝卡住,其实到这里他都受伤不严重,可是因为心理太过于慌张,他又从半道再次坠落,第二次坠落才让他丧命。遇到任何情况,保持冷静是第一位。”谷粒补充说道。 宋琰惊奇地问她:“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谷粒神秘一笑:“刚刚跟救援队的人聊天问出来的呀。” 这里实在是太热了,空气蒸腾,像是蒸笼里沸腾的开水,头顶的草帽是他们唯一防高温的手段,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像女生更是连妆都不能化,这会儿要是脸上有一层粉底,估计能花成戏剧脸谱。若是从上空放眼望去,谷粒一行就像是不起眼的蚂蚁一般只剩下一串黑点,无比渺小。 但是有竞争的地方,就有不同的竞争手段。其实他们的行程,每一个时间段应该走到哪里,遭遇什么,在台本里面都会有列出,虽然没有细节,但是大致方向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是防火防盗防不了有人给自己加戏。 谷粒和宋琰走到狭长的丛林小道的时候,犹豫摄影体力不支跟在后面快挂了,谷粒看他实在是够呛,就取了自拍的机器,让摄影跟在后面慢慢来,她和宋琰两人在前面先走。 走出没多远,谷粒就看到孟娇靠在树干上休息,表情痛苦。她和宋琰忙过去询问,孟娇捂着脚踝说她和团队走散了,在雨林里面崴了脚,谷粒想了一下,决定在这里照顾一下孟娇,顺便等后面的摄影团队跟上来,她看了一下天边的天色,这里的天气多变,可能上午还是一片乌云都看不见,但是下一秒就可能有大片乌云飘来,一旦大雨来袭,那么泥石流或者水量过大,都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 谷粒见到天边的银线,她怕过一会儿要下大雨,就对宋琰说,让他去找这里特有的酒瓶树,树上通常会藏有里面像棉絮一样的果子,这种果子里面的絮状物是极好的引火物,这样他们就能解决点火的问题。 宋琰走后,谷粒在孟娇身边陪着她,谷粒正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无限向上延伸的树木,好像永远也不会有生长的尽头,这种蓬勃的生气让谷粒痴迷。忽然她听见孟娇尖叫一声,她立马转头看去,之间孟娇不知道是为了躲避什么生物,带着一只不利索的脚爬起来,结果没站稳,猛然顺着斜坡滑落。 谷粒如狡兔一般窜起来就抓住她的手想要把她拉上来,她拽着孟娇青筋突起说道:“你用力,爬上来。” 孟娇看起来小小的身量,可是在重力的作用下仿佛有千斤重拽着谷粒下坠,这里的沙石实在是太松软了,谷粒一个不慎,大半个身子跌坠出去,孟娇借着她的力量爬上斜坡,可是谷粒却顺势滚落。 谷粒惊呼:“拉我一把。” 孟娇缩成一团只顾着哭泣,根本看向谷粒的方向,仿佛就忘记了谷粒这个人,然后过了半晌,她才看着空荡荡的身畔惊恐地站起来,不知所措,她听见有人的声音在接近,慌忙地往有人的地方一瘸一拐地奔去,离开时顺手把谷粒在树干上做的标记抹掉,轻轻笑了一下。 这就是谷粒低估了人心可怖,她不知道,在娱乐圈里很多人都是抱团生存的,这是一种普遍的现象,而很不巧的是,这个歌唱组合的孟娇,恰巧就是她表姐的拥趸,或许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给谷粒一点教训,或许是给自己加戏可以在寻人的过程中突出自己的表现,她这样毒辣的目的不可捉摸,但无非就那么几种,并不难猜,但她实实在在的给谷粒带来了大麻烦。 谷粒跌落之后发现斜坡的高度并不高,只是角度刁钻很一个人难爬上去,她看一时半会儿等不到人她只好自己动手,先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木床,她怕等到雨水来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会被淹没。 她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害怕,置身在这样荒无人烟的自然中,一树一石都仿佛带有神秘的力量,天空大地都在诉说它们的寂寞,她的耳朵里灌满了丛林里悉悉簌簌的声音。 她一个人躺在做好的木床上,点燃一团柴火,试图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有很多都是关于一个她眼里的陌生人——言亦初。 谷粒躲在桉树叶下,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言亦初。”有点陌生,又有点像互换了很多遍。 然后她就听见有人应答:“谷粒。” 她抬头就看见言亦初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浅棕色的衬衫,牛仔裤,最普通的打扮,脸上却闪烁不平凡的光芒,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名牌上,“你就不要想起我”。 谷粒吃惊地问:“群主?” 言亦初答道:“是我。” 谷粒又问:“言亦初?” 他再次答道:“是我。”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谷粒问。 “我只是按照规定的路线向西北方向搜寻,没想到就看到你升的火。”言亦初轻轻把谷粒搂在怀中。 “你的方向感有进步。”谷粒回答道。 言亦初一瞬不瞬盯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问道:“你想起来了?” 谷粒垂目抿嘴,“一点点。”在她看来,反复的遗忘,已经不仅仅是对自己生活的困扰,也是对别人生活的困扰。 言亦初温和地说:“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你没有完全忘记我,已经让我欣慰。” 谷粒咧嘴笑了,眼眶泛红,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哭,但是在她思考这个问题之前,她的嘴里就尝到了液体的咸味。 无边无际的旷野中,只剩下言亦初和谷粒两人,仿佛他们是世界上彼此依偎的唯一的仅存的人类,狂风刮起,巨大的风力似乎要以摧枯拉朽之势把一切摧毁,暴雨狠狠拍下的时候仿佛是倒扣的水盆,倾泻而下。 言亦初和谷粒并肩躺在简陋的木床上,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床,因为那只是数根枝干铺上桉树叶架起的一隅狭小的空间。但是谷粒的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言亦初坚实的臂膀把她圈在怀里,她就拥有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这种安全感来自于身体的习惯,她知道,这个人可以信任。她还知道,这个人在她不知道时候,就已经在关注她,帮助她,二次元的面孔和三次元的面孔在她眼前重叠。 言亦初把她的脸捧在手里,两人隔着雨幕久久凝视,谷粒的不施粉黛的素颜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新藕,白嫩,清脆,可口,人处在陌生环境中的时候,能见到一个和平时不一样的自己,谷粒就是如此,她变的格外坚韧、大胆。但她不知道言亦初是不是如此,因为她无从判断,言亦初是不是平日就如此道貌岸然,喜欢趁人之危。 言亦初的嘴唇一点一点的接近的时候,她的耳朵摒弃了一切嘈杂的声音,风声、雨声,全都消失不见,她的眼里只有越来越近的嘴唇,形状很好看,值得细细描摹,天色越发黯淡,天边残留的一线鱼肚白让言亦初坚毅的面庞越发朦胧。 柔软灵活的舌尖舔过她的牙齿时,她的脑海一瞬间炸开,那柔软湿润的触感她不曾体会,他仔仔细细掠过每一个贝齿,不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两人的嘴唇分开时谷粒看见藕断丝连的银丝。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相濡以沫。 当她仅存的理智回笼时,她的手已经放在言亦初的胸膛上,灼热,刚毅,肌肉的纹理与轮廓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暴雨中如不动的磐石,而渐沉的天色,仅仅只掀开了这尊刀削斧凿的雕塑的一角。 除掉那些世俗的思量,面对本我的时候,原始的本能也跟着被唤醒。 第三十一章 大雨过后,气温攀升,言亦初宽阔的胸膛覆盖谷粒光洁的后背,若影若现的刺眼阳光像是羞涩一般悄悄窥探地面上的男女。 “你真的是我的群主吗?”言亦初的腹肌很漂亮,并非在健身房刻意练出来,而是自然流畅的线条,正是谷粒喜欢的那种,谷粒描摹他的眉眼,原来她的群主是这样的,是她的言亦初。 “如假包换。”言亦初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着谷粒的青丝,“这时候你还想着网上的事,这么不专心。” 因为言亦初细微的动作,谷粒皱眉,表情像是哭泣,像是漂浮云端,又像堕入无尽的阿鼻地狱。 “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言亦初的动作是粗鲁的,可是他说话的时候,又是那么温柔。 “我不知道。”她的思绪并不由自己执掌,灵魂仿佛要冲破层层枷锁,冲向无边的天空。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叫我的名字,谷粒。” “言亦初。”谷粒轻轻喊他。 “真好听。” “言亦初。”谷粒提高音量。 “嗯。”他回答的尾音撩动心弦。 “不要再忘记我了,好吗?”他祈求的声音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搭耸着脑袋。 “对不起……”谷粒闭上眼。 “我不要对不起,没有对不起,回去之后我带你去医院,一定会有办法。”言亦初想尽办法从美国挖来研究团队进行合作,企图在记忆领域有所突破。 “好,我听你的。”谷粒目光空远。 峡谷、平原、水潭,这里的一切都如此巍峨广阔,谷粒身体倏忽颤抖,仰起如天鹅一般优美的脖颈,吐出绵长的呼吸,入眼的就是只属于荒野的天空。大约,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样的景象,他们依偎在一起,篝火烤开他们潮湿的衣服,火团胸膛燃烧,随之而来的是长长久久的静谧,他们与丛林中任意的原始居民没有任何区别,叫人心甘情愿沉溺于片刻的酣畅淋漓,离群索居。 言亦初的脑袋搭在谷粒的颈窝,谷粒的脑袋枕着他的手臂,直到日光推移,手臂发麻。 谷粒的额头沾满涔涔汗水,打湿脸颊,湿润的空气让汗珠紧紧粘腻在肌肤上无法蒸发,她凑近火光,试图加速汗水的蒸发,穿衣的声音悉悉簌簌。 金伯利地区的天气非常的奇特,不过片刻的功夫,地上的积水就因为高温而迅速消失,再次回到空气中,言亦初搀扶着谷粒原路走出丛林,过了许久节目组和救援队才找到他们。 镜头记录下谷粒的笑容,她在断崖边找到一棵无花果树,她指挥言亦初从树上采下许多果子,递给众人,“无花果一年成熟两季,我们有福了,能吃到新鲜成熟的无花果。”轻轻一咬,里面深红色的果实退尽苦涩,满口的香甜软糯,香甜浓郁,汁水丰盈,恨不得咬掉舌头。 言亦初用衣服兜着无花果,跟在谷粒身后,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宋琰很是懊恼在丛林中迷路,雨天突然没能找到谷粒。坑害谷粒的孟娇满脸惊慌地拖着不便利的脚步已惊人的速度挽起谷粒的胳膊,泪眼问道:“谷粒姐你没事吧?都是我的错。” 谷粒神情莫测地看着她。 言亦初的手掌一把盖在正在工作的摄像机镜头上,吓了摄像师一跳,他板着脸直接说道:“先停止拍摄。” 然后他对孟娇说:“你,过来,就我们三个人,去那边谈。” 孟娇一脸无辜地跟着他们往岩石后面走,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摄影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不需要跟上去吗?不会有事吧。” 宋琰抱着手臂警告道:“谁也不要过去,让他们自己解决,孟娇这个人,都离远一点。” 体育明星嫌恶地皱眉,“这么险恶的条件里都要搞点事出来,真是撑死大胆的,不知天高地厚。” 另外的人对导演说道:“导演,你应该庆幸幸好有言亦初,不然出了人命可就不是现在我们回避一下这么简单。” 再迟钝的人听了这些只言片语也能推断出事情的全貌,孟娇以为她的心思藏的很深,可是圈里混的谁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一点七窍玲珑心,只是若是谷粒不追究,谁也不想率先戳破,但一旦谷粒要个说法,他们自然不会干涉谷粒的做法。 导演面色铁青,惹上人命官司,他这个总导演可能有好果子吃?真是猪油蒙了心才沾上孟娇。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窃窃私语。 岩石后,言亦初指着孟娇问谷粒:“是她吗?”言亦初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谷粒上到一根毫毛他都要崩溃,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差点害谷粒被困雨林,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及性命,对于这种冷血不折手段的人,根本不需要顾及人情,因为她不配做人。 谷粒没想到言亦初当即便为她出头,她厉声问孟娇:“我们什么怨什么仇?” 孟娇自然不会轻易承认,她推脱道:“谷粒姐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对你做什么?” “你是准备嘴硬到底,不知悔改了?”谷粒严峻道。 言亦初步步紧逼:“孟娇,大家都是明白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做了,就别怕被人发现,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有办法让你永无出头之日。” 孟娇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言亦初问谷粒:“你说怎么办。” 谷粒揉了揉太阳穴,“回去发律师函。” 言亦初盯着她,“就这样?”言亦初把孟娇逼到角落,孟娇紧紧靠在岩壁上心底发慌,她到现在还在幻想她的姐妹团会救她逃出升天。言亦初冷笑,“如果是我,我会把她最在乎的东西一点一点毁掉,你说,是歌喉、名声还是金钱?然后看她做困兽之斗,再彻底摧毁这个人。” 言亦初站在谷粒身后,握住谷粒的手,拿着她的手缓缓抬起,把她的手放在孟娇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孟娇的脸颊,“就像这样,对着这张脸狠狠拍下去。”言亦初的神色认真的就像是在悉心教导自己孩子的家长,循循善诱,言传身教。 谷粒反握住言亦初的手,紧紧握住,感激地微笑:“打她我脏了手。”谷粒给言亦初看自拍摄像机,“画面我都保存了。”在水里泡过的再捞上来,真的不是很懂你们索尼用户。 恨一个人也需要浪费精力,而如果只是一只恼人的虫蝇,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谷粒分的很清楚什么人是她的困扰,而什么人只是需要轻轻拂开的一抹灰。 言亦初这才面色稍缓,“你做得对。” 言亦初直接带走了谷粒,谷粒发誓这是她干过最疯狂的事,丢下工作,丢下一切跟人坐直升机跑了。她坐在言亦初唤来的直升机上俯瞰荒野,晶莹的水潭如珍珠一般散落在红色的土地上,折射出银色的光芒。 直升机降落在凯布尔海滩,言亦初和谷粒骑在骆驼上看落日落在海岸线上,隔着雾气蒸腾的空气显得硕大满是异域风情,暮色烧红云雾,浓郁的血色下集市上的小贩收起一串串叫卖的珍珠,食物的香气从原始的部落传出,言亦初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珍珠戒指,套在谷粒中指上,“多想这样永远圈住你。” 谷粒的手指轻抚戒指,“我喜欢。”她不知道永远是什么样子,大约是一如眼前的海景,望不到头。 言亦初把她搂在怀里,“你现在的粉丝可不止区区三百,你准备好了吗,回国。” “嗯,我准备好了。”谷粒点头。 第三十二章 如果你问谷粒,红了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个问题还真的很难回答,因为她也没红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只是知名度略有上升,还处于大家因为对她的角色,从而对她这个人感兴趣的阶段。 这个阶段,通常有一些意识的明星就应该开始给自己定位了,换而言之就是给自己‘贴标签’,有一些标签是公司给的,这种手法前几年的时候很流行,比如xx甜心、xx玉~女掌门、中国的梅丽尔·斯特里普,要是不知道梅丽尔·斯特里普是谁没关系,还有小巩俐、小张柏芝等等。还有一种是更高级一点的自我营销,这是随着博客和微博的发展,而带来的新的提高形象的方法,所以现在谷粒现在就面临一个问题,《歌狂》里面她扮演的角色是一个不沾地气的美少女,出了眼前的苟且,还有梦和远方,虽然最后没能和男主在一起,但是世间最感人的就是悲剧不是吗? 那么,她要怎么选择自己形象的塑造?这是孙菲给她的课题。 她直接回:“我微博里都已经那样了,我都是nini了,还要怎么塑造,拉倒吧,我就这么一个人,懒,还脱线,活该被他们嘲笑啦,就保持这个画风,继续吧。” 孙菲给她竖起大拇指,好的,有志气,“那你的微博继续自己打理,如果一旦让我发现你说了不该说的,你的微博号就上交给我。” “这可不行菲姐,你不知道有人私信给我要买我的微博号,两百万呢,这么贵我要仔细考虑考虑。” 菲姐黑脸,“谷粒,给我滚。” 不过这事说起来也要归咎于运气,有的人演花瓶一演就是一辈子,有的人演一次花瓶,都能被人记住。所以谷粒注意到,微博下面有人说她,不愧是太乙抱蟾命格的女人,她特意去百度了一下,什么是太乙抱蟾,妈哒,看了半天也没看懂,所以你们要夸我能用我听得懂的语言夸我吗?谷粒心想,不过看起来挺牛的,就原谅你了。 让谷粒最开心的地方,莫过于她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居然有人接机了,看到妹子们举着小牌牌上面写着“nini”这种感觉真的是感动到要哭了。 但是等等……有点不对,为什么她们口中喊的人是“群主群主”? 她的群主,究竟干了什么事?找一群托来给她接机?这样不好吧,多不好意思呀,人家还以为她多自我膨胀呢。 见到言亦初和谷粒一前一后从国际出口出来,小姑娘们的尖叫快要把机场屋顶掀翻,谷粒捂着胸口,这个节奏她真的有点吃不消,要不商量一下,让她回到安检口,大家重新走一遍?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言亦初一把搂住她的肩,长长的手臂轻轻往前一送,就把人群拨开,就见疯狂的妹子们如被避水神珠劈开的海水一半,潮两边退去。 然后言亦初帅气地往两边暗送秋波,谷粒心里酸溜溜的,别以为她没看见!言亦初冲着两边夹道欢迎的妹子们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修长的手指放在红润的唇上,谷粒的心漏跳一拍。 谷粒心中振聋发聩,这就是偶像的力量。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有一天,她也一定要成为这样的女人,啊哈哈哈哈…… 就在她畅想未来的时候,言亦初在她耳边说道:“一会儿我说跑,你就跟着我跑,听到没有?” “什么?” “123,跑。”言亦初拉着她撒蹄狂奔。 不是,大哥,她穿的高跟鞋,会出人命的,慎重,慎重啊。 随后谷粒就看到她这辈子看见的最多的记者大军,举着他们的相机在机场门口围堵谷粒,感情之前他们在vip通道堵人被机场保安赶出来,正在这里堵他们呢。谷粒拿出吃奶的劲狂奔,还不忘问言亦初:“我有红到这个地步吗?这是宇宙级当红炸子鸡才有的待遇吧?” 言亦初目不斜视,只顾带她穿街走巷,终于上了车,谷粒大口喘气,而人家端坐在身旁,气都不带喘一下。 谷粒趁机摸摸言亦初的胸口,嗯,顺便还摸了摸其他地方。 言亦初犀利地看她,一本正经地说:“回家之后,夫人想摸哪里,想怎么摸都可以。” 谷粒哭着收回手,拉倒吧,真回家吃豆腐,说不准是谁吃亏呢,她可没有忘记言亦初惊人的战斗力,活生生把她虐成战五渣软脚虾,以后谁再说言亦初能力不行性向不明,她第一个要站起来说,漏漏漏,作为体验用户,她最有发言权。 她呵呵地收回手,“我就摸摸看你胸口是不是凉的,你要活人,怎么跑步不带喘气呢?” “我不喘,可是我喜欢听你喘。”言亦初露出他完美的,正人君子的微笑。 够了,她真的听不下去了,言亦初,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你了,你还记得从前你爱脸红,我爱笑,牵牵手就脸红心跳。拜托,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真的会腿软。 然后她不敏感也不纤细的神经终于转过弯来,问道:“不要试图转移换题,你说,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堵我?” 言亦初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面不改色道:“不是堵你,是堵我们,你下机忘了开手机吧,打开看。” 谷粒闻言迅速打开手机,就看到八卦推送“世界上最浪漫的爱情故事,你是明星我是粉丝,你是十八线我是国民老公”、“原来是你,大众情人言亦初掉马,为谷粒筑梦多年”…… 再打开链接一看,言亦初言简意赅发了一张图片,他和谷粒坐在机舱里,谷粒有些累了,正靠在他肩上闭目养神,配词:“我的女神。”用的微博号是他的小号。 //你就不要想起我:我的女神[/love] 从墨尔本飞上海的十个小时里,消息不断发酵,已经迅速转发过十万。网友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是言亦初网上的老婆们,俗话说的好,国民老公单身时是国民的老公,一旦国民老公谈恋爱,他就是一个人的老公。众多言夫人痛哭流涕,无数人失恋要上天台。 “那刚刚来接机的?” 言亦初微笑,“是我们群的好友,你的勇士三百。” ……对不起,不仅她是战五渣,她的粉丝也是战五渣,分分钟叛变投诚的那种。 于是谷粒不用费心再去想新的标签了,因为大众已经给了她新的、亲切的称呼——十八线。 她微博的后台已经魔疯,全都是“十八线你为什么抢走我们的言亦初”、“十八线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言亦初身边”、“不要脸的十八线碧池滚出娱乐圈”…… 谷粒微笑,挺好的,她以前是一百零八线,现在已经进步到十八线了,这是多么喜人的进步,当浮一大白。 言亦初的脸凑到她的眼前,完美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之间言亦初嘴角洋溢着阴谋得逞的笑意,问她:“你不准备回应一下我吗?” 言亦初只见手机屏幕上消息提示:您的特别好友:你就不要爱上我-谷粒v:我的群主[/玫瑰]//你就不要想起我:我的女神[/love] 他扔下手机,保住谷粒就啃啃啃。 谷粒红着嘴说:“我不是猪蹄。” 言亦初深以为然,“你的味道比猪蹄还滑嫩,应该是红烧肉皮。”胶原蛋白最足的部分。 谷粒微博下面再次炸锅。 老石头也叫阿岩v:没想到你的嘴那么严 还有某位小粉丝留言:原本关注谷粒姐姐以为在看科普剧,后来发现是奋斗励志剧,没想到现在已经发展成虐狗偶像剧,我要取关了,哭着说再见[/再见] 言亦初和谷粒都是不管身后洪水滔天的人,既然已经公开,谈后果也没有意义,他们都以为这已经是故事的高~潮,但没想到正真的□□还在后面。 直到有一天媒体发消息,还专门他们两个周一见,他们才发现,真玩大了。 孙菲用尽人脉打听到,金牌娱记拍到他们两个牵着一个稚龄儿童的画面,她雷霆大怒:“谷粒你给我好好解释,你们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 第三十三章 医院打电话给谷粒,主治医生让谷粒赶紧来医院看看孩子,谷粒的小表弟谷雨昨晚在房间里面自残,幸好被机构老师及时发现才没有造成重大伤害。 谷粒牵着谷雨的手问他:“小雨,告诉姐姐,为什么要自残?” 谷雨对她着急苦恼的神情是无法体会的,他只是目光木讷地望着前方墙壁,无意识地踢着墙角,目光集中在被踢黑的地方,不说话。 如果稍加观察就会发现,谷雨踢墙,每一下都踢在同一个位置,不偏不倚,墙上只留下黑色的一点。 谷粒把他的头掰过来,盯着他的眼睛再次问他:“告诉我,为什么?” 医生过来劝她:“家属你不要急,你这样问他也不会回答你的。” 是啊,医生说过很多遍了,自闭症儿童和普通儿童不一样,他们缺乏共情能力,不能体会正常人的感受,也缺乏社会关系的依赖,对父母都没有特殊的感觉,更何况她这个只有微薄血缘关系的远房表亲,更糟糕的是他们对待陌生人和亲人的态度并不会有什么不同,因为每个人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一个个体”而已。 所以谷粒在这个机构里面看多了父母从满怀希望,到满怀绝望,最后出点钱把孩子丢在这里,再去造人的父母。 但谷粒一直对谷雨怀有希望,她希望谷雨能够有一天能够拥有正常人的感情,哪怕只体会十分之一,也是人活着重要的一部分。 医生给她浅薄解释过谷雨的世界,这孩子就像是把自己锁在玻璃罩里,外界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只剩下20%~30%的音量,没有共情和普通人的逻辑辨别能力导致的后果就是他们不会对玩具产生任何兴趣,普通的孩子玩过家家,小兔子小狐狸是可爱的一对情侣,这就是最简单的拟人想象,但是谷雨眼里兔子、狐狸还有老师手上的手机并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一物而已。 谷粒跪在地上,抱住谷雨,他已经到了小学入学的年纪,但是因为发育迟缓看起来不过是四五岁。 谷粒抱着谷雨,他那么瘦,那么小,谷粒知道,他不能明白拥抱、亲吻、抚摸这些肢体动作的意思,但是她想,那温度呢,那体温呢?拥抱的时候,至少她的身体是温暖的。 “谷雨,你说话,你说话。”谷粒说道。 看到谷粒这样,言亦初也看不下去了,他把谷粒拉起来,“谷粒你这样会吓到孩子。” 谷粒一只手遮住眼,她其实是不想哭的,她答应自己要做一个坚强的人。 “小哭包,多大事。”言亦初安慰她。 没想到这时候谷雨说话了,他语调平淡地陈述事实,“因为我是个很麻烦的人,我很多余。” 谷粒头皮发麻,她站在医生面前,指着这个孩子厉声问:“这是一个自闭症儿童会讲出的话吗?” “之前谁来看过他?”谷粒又问。 康复机构的小护士去查了访客记录,回来怯怯的说:“没有找到近期有人来过。” 谷粒刨根问底:“那监控呢,我要查监控。” 言亦初让助理去把这件事办好,把谷粒安顿在走廊的长椅上让她稍作休息,言亦初把温水塞到她手里,跟她说:“谷粒,你要冷静,越是这种时候,你就越不能急。” 言亦初的声音对于此刻的谷粒来说,无疑是定海神针,按下她心中的焦躁,谷粒喝了一口水,侧身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神经质。” “没有,怎么会。”言亦初说。 谷粒的笑容很勉强。 言亦初问她:“你一直没存款,就是因为钱都拿来给他交医疗费了吗?” 谷粒没作声。 “这不是你的责任,是他的家庭应该负担的。”言亦初不能理解,也不能苟同。 谷粒啼笑皆非,“家庭负担?” 发现谷雨是个自闭症患儿之后,她舅舅舅妈一家就把孩子立马送回了农村老家,那个叫谷村的地方,她舅妈就是这么一个实用主义的人,能够容忍谷粒在家里呆到成年,谷粒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她舅妈生不出儿子,眼看舅舅在外面养了情人,就找了一个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家里缺少男丁,应该添一位新丁。 谷雨就是他们千挑万选过继的孩子,还专门算了八字,说是八字旺家里,尤其是谷若兰的事业。 舅妈一听这话信服地不得了,恨不得把谷雨当宝贝,可谷雨接回家之后好几个月不哭也不闹,到了两三岁一个词都说不出来,这是个人都看出情况不对。 从医院出来的那天晚上,舅妈连夜就把谷雨送走了。 就算是养一只宠物,养了两年也应该有感情,人间三亲,友情、亲情、爱情,若真是讲究实用,哪一样是永恒有用的呢?友情会淡,亲情会断,爱情会散。在谷粒看来,不能共情的是舅妈,不是谷雨。 但没想到谷雨亲妈更狠,一声不吭地把谷雨丢在舅舅家门口就走。一个礼拜后,谷雨还是穿着走的时候的那身衣裳,三岁不到的孩子,自己站在台阶上站了一天,直到被出门扔垃圾的保姆发现。 “我看见谷雨,我就看见小时候的自己,虽然他可能不懂,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谷粒小时候的生存环境是冷漠、暴力的,舅妈会在舅舅看不见的地方对她动手,后来她就学会了用强硬的姿态保护自己,在她有限的记忆里自从她有一次发疯,砸碎了家里所有能砸碎的东西,还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追着谷若兰绕花园一圈之后,再也没有人对她动过手。 毕竟一家之主是舅舅,他们还是要顾及舅舅的心情,她是舅舅亲妹妹的唯一血脉,舅舅当然不会见她受欺辱坐视不理。 但谷粒不是那种喜欢告状的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她自己动手就解决了,简单有效。 言亦初叹了口气,“我会帮你。” 谷粒点头,她站起来说:“我去保安室看一下。” 她不亲眼看监控还是不甘心,没想到在监控里面,他们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谷若兰。 谷粒指着监控里面的人问谷雨:“是不是这个人?” 谷雨点头。 谷粒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就要去找谷若兰,结果被言亦初拦下来,言亦初问她:“你还记得过两天就是你外公的大寿吗?你这样跑过去,只有被他们拒之门外的份,不如有话当着大家的面摊开说。” 谷粒对言亦初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早该看出来,言亦初一肚子坏水,馊主意一出一个准。 她体内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不乱、有人撑腰就是酸爽的躁动因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医生,我们把小雨带出去玩一下午可以吗?”言亦初问道。 谷粒刚想说打破谷雨的生活习惯他会发脾气,就听见医生回答道:“你问问孩子。” 然后言亦初就像一个脾气温和又耐心的大哥哥……为什么是像,谷粒想了一下,大概是言亦初是经常露出他的狡猾的大尾巴狼。言亦初问谷雨:“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 谷粒也充满的期待地看着谷雨,谷雨看了看谷粒,又看了看言亦初,波澜不惊地说:“好吧。” 谷粒愿意为言亦初会带他们去一个偏远一些的景点,没想到言亦初带他们来的地方是一个已经停业的游乐场。 “这里已经停运了。”谷粒疑惑道。 没想到言亦初如变魔术一样,打开电闸,游乐场的灯光与音乐瞬时恢复旧貌,但是谷粒很快就后悔跟这爷俩出来畅游游乐场了,因为谷雨的病情,他一旦体验到一项游戏很有意思,他就会重复玩重复玩,旋转跳跃不停歇。 就比如眼前这样的,言亦初问谷雨:“海盗船,要不要试试?” 然后他又问谷粒:“要不要一起来?” 谷粒当然说好,她和言亦初把谷雨夹在中间,游乐场值班的工人开启海盗船的时候,谷粒一颗心悬起,其实她还是有点吃不消高空游戏,一次三分钟结束之后,谷雨的小手拽住谷粒的衣角,不肯下去。 谷粒愣住,“小雨你是还想玩吗?” 过了三分钟。 又过了三分钟。 不知道过了第几个三分钟…… 言亦初把谷雨举起来举高带他玩,惊掉谷粒下巴的是谷雨居然没有排斥言亦初,要知道平时谷雨见到陌生人凶起来能和人拼命。 言亦初说道:“没想到谷雨也喜欢玩海盗船,这是我最爱的项目吗,没有之一。” 真不好意思,等到周一,全国人民都会知道国民老公言亦初最爱的消遣是带着老婆孩子玩海盗船。 从午后到日落,谷粒发誓她这辈子都不要再来坐海盗船。吐着吐着就习惯了,终于谷雨饿了,她可以解放去吃饭了,就听谷雨的小手忽然圈住了谷粒的脖子,他用他那糯糯的声音问:“我是麻烦吗?”他不懂拥抱的意思,但他可以模仿,他猜想,这应该是在表达喜爱。 谷粒心中满是感动,连忙答道:“当然不是,怎么可能。” 谷雨小小的身量,脸蛋粉嘟嘟的,任谁看了都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他又问言亦初,“你呢?” 谷雨说话有些跳跃,但言亦初非常明白他的意思,他也答道:“谷雨聪明又可爱,是难得的宝贝。” 然后言亦初补充道:“以后遇到坏人,跟你说你不好的人,就是坏人,你就狠狠咬她,打她,踹她,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啊,言亦初你在教孩子什么。 于是谷雨歪头,眼睛亮晶晶的,缓缓抱着言亦初,由于动作太大,嘴巴吧唧一下粘在言亦初脸上,糊了他一脸口水。 谷粒哈哈大笑,拍手称好。 临睡时,谷粒依偎在言亦初身边,忽然问道:“我们把谷雨的抚养权放到我名下吧。” “你考虑好了吗?”言亦初问她。 “你支持吗?” “你的决定,我都支持。”言亦初答道。 谷粒知道,迎接她的又会是一场恶战。 第三十四章 当娱记放出谷粒言亦初牵着谷雨,只有三个人背影和侧脸的照片时,如重磅炸弹投入娱乐圈。围观群众表示谷粒坐火箭一般的人生,快进键拉的有点快,在你们人家是情投意合的时候,人家连孩子都会走了。 看到新闻的谷家人,尤其是谷若兰气得多吃了一碗饭,结果吃完才发现晚上又要多跑步一小时。 谷粒看到新闻有些担心地问言亦初:“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言亦初却叫她不要着急澄清:“新的消息出来,总要有一个发酵的时间,既然有这么一个乌龙,我的建议是你不妨最大限度的利用它。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 “此话怎讲?”谷粒问。 言亦初亲了一下谷粒的额头,“亲爱的,你知道博弈论吗?” “我知道。”谷粒答。 “那你一定也听说过囚徒困境,监狱里警察分别单独询问两个合伙作案的犯人,在两个不同的房间里,给他们相同的选项,揭发对方,轻判,不揭发对方,重判,最后的无论重复过程多少次,结果都是两人同时选择揭发对方。所以我们把同样的思路用到谈判里面,我们想要收养谷雨的筹码不够,我们就要去努力争取更多的筹码,你要学会不要把问题攥在自己手上,而是抛给敌人。”言亦初为她分析。 “抛给敌人?”谷粒挑眉。 “傻姑娘,谷雨暴露在大众面前是好事,谷家养而不教,这时候你提出收养,那么暴露他们嘴脸的风险就落在他们的头上,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谷粒踮起脚尖在言亦初脸上落下一吻,“你简直是小天才。” 两人从家里出门各自去上班,言亦初出了家门直奔实验室。 言亦初的实验室和研究所合作,是国家级无菌实验室,操作流程都有一套严格的标准,等他通过风淋通道,进了实验室,浑身上下露出来的肌肤就剩下半张脸。 实验小组的工作人员见到他来有小组负责人过来给他汇报进程,“我们在脑电波的采集和记忆合成方面最近有突破,数据的采集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但是新的设备还没有经过有效的志愿者人体测试。” 言亦初合上报告,沉吟道:“抓紧。”时间不等人,他实在是谷粒的病情吓怕了,谷粒的病情就像是一把悬在他们稳定关系上的一把尖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把人刺得鲜血淋漓。 他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分离,言亦初对谷粒的感情是复杂的,这种复杂源于害怕失去的不安。他看见谷粒时,内心总是在拷问自己,为什么他的科技研发能够拯救千千万万的患者,但是谷粒不行。 没有突破、设备达不到要求、资金不足……他厌倦了每天都听到这些消息,他相信,只要坚持,奇迹一定会发生,先进的科技迟早会被他掌握在手中。但是他怕,他怕谷粒等不及。 然而谷粒没心没肺,却不知道言亦初的这些担心,她去到公司之后,孙菲问她,想接综艺的工作还是拍戏。谷粒的答案稍作思考就脱口而出:“拍戏。” 孙菲赞许地看她,说道:“你选的对,我还在怕你尝到了综艺的甜头,不肯再去琢磨演技了。” 谷粒摆手:“怎么会,综艺带来的人气,毕竟是暂时的,观众看重的,还是作品质量本身。” “你能这么想就好。”孙菲把剧本递给她,让她选。 三部题材不同的电视剧,仙侠、古装、都市,仙侠的角色是女二号,最初的时候骄慢跋扈,但后面的爱情故事极尽缠绵悱恻;古装是架空剧,女主最初的时候身份低微,是被人埋在太子府的钉子,双重的身份让女主的生活如履薄冰,给她的角色正是女一号;最后一个都市轻喜剧,是群戏,她是其中一条感情线之一,都市剧是最旱涝保收的,也是最难出彩的。 谷粒最怕选择题,还是三个不同选项的多选题,其实剧本已经被孙菲删过一遍了,出了都市剧是导演邀请,其他两个都是孙菲抢来的试镜机会。 谷粒把三个剧本并排摊在桌上,仔细阅读后陷入沉思,然后她率先把都市的剧本摆在一边,“做人,我不喜欢重复自己,不成功便成仁,不要都市。” 孙菲点头,示意她继续。 然后她开始自习对比仙侠和古装的利弊,这两部剧开拍时间不过是前后脚,连选角的时间都撞,这就意味着谷粒必须二选一,“仙侠的女二号非常有记忆点,人设冲突强烈,会很有人格魅力。”她稍作停顿,“但是这个古装……是陈导的团队,陈导是出了名的严格,业界有言,陈导出品必属精品,我现在少的不是话题和知名度,我少的是一个磨砺自己,创造精品的机会,就它了。”谷粒的手指落在《一梦锁千秋》的剧本上。 随着她的手指落下,她能够感到自己在事业上跟随心意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拿下角色,但是有机会能够把自己的简历递到导演的案头,就已经是这个无数人沉浮的圈子里的一大进步,如果她能够顺利参演,她的身价将一日千里。 但是在她试镜之前,谷粒还有一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和言亦初约好一起参加慈善拍卖晚宴,为她外公挑选一份合适的寿礼。 当她挽着言亦初的手臂出现在晚宴现场的时候,她感到无数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有考究的、有不懈的、也有好奇的…… 言亦初暗中悄悄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没事,我在。 谷粒嘴角挂上完美的微笑,昂首挺胸地施施迈步,落座时矜持地整理裙摆,不少贵妇小姐见她这样,也就不好再紧盯不放。岂止她心想的是,好饿,真的好饿,为了穿上睡袍风的绸缎长裙晚饭一口都没敢吃,贴身的绸缎实在是太挑人了,稍微一点点赘肉都会教人原形毕露。 上流社会的人做人好累,他们究竟是先吃饭,再竞拍呢,还是先竞拍再拍卖。不对,就算是有的吃我也要忍住,忍住忍住忍住……谷粒心中默念。 但是表面上看来,她长发垂肩,有几分优雅的味道。 但总有人不长眼要来破坏这样娴静的画面,因为她们天生就是贵小姐,生来便拥有了一切,而言亦初无疑是他们中的叛徒。不然为何说社会现实,人情冷暖,因为这个世界有时候阶层的划分就是如此的分明,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谁要是叛变,谁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举着酒杯向谷粒走来的是珠宝世家的小姐,自己本身就是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享誉盛名,尤其是她非常欣赏谷粒的表姐,谷若兰。她曾和谷若兰合作过时尚杂志的拍摄,也听谷若兰说过对言亦初的欣赏,在她看来,谷若兰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如何配不上言亦初这样的翩翩青年?他们才应该是金童玉女,而谷粒这样的小丑应该尽早退场。 谷粒暗中揉着因为尖头细高跟而酸痛的脚趾,心中正龇牙咧嘴,就见绿裙女子不怀好意地跟她打招呼:“谷粒,谷小姐,幸会。” 言亦初坐在一旁没有动,因为这也是谷粒必经的一课,她迟早都要面对这些。 第三十五章 谷粒站起来,没等她说话,就有一个人走过来,玉手一伸接过绿裙女子的酒杯,她嘴里嚼着口香糖,“噗”的一声吐在红酒里面,笑道:“不好意思,马小姐,我口香糖正巧没地方吐。” 谷粒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咧嘴大笑,一下子拥抱住来人,“予琳你怎么才来。” 谢予琳撩了撩头发,“不就不一个破拍卖会吗,要不是你们在我才懒得来,不像有些人,以为参加一个所谓的拍卖会就觉得自己就是上流社会的发言人。” 谷粒心里简直要笑疯,谷若兰有朋友,她也有朋友,真不好意思,她的朋友口无遮拦,嘴巴毒了一点。 这时候言亦初也坐不住了,他直接问绿裙子的马小姐:“你还有事吗,我们这里是私人谈话。” 马小姐是带着任务来的,谷若兰跟她通过气,她为外公准备的礼物早就备好,正巧和今天拍卖会场上的大师级雕刻是同类型作品,但差了一个档次,她怕雕刻落入谷粒手中,就让一群狐朋狗友一定要刁难谷粒,让她知难而退。 没想到打头阵的马小姐还没开口说上两句话,就被人堵得哑口无言,还沦为没有见识的肤浅女人。 偏偏她有火还发不出来,谁让说话的人是谢予琳呢,她做设计工作的,在纽约混的是谢予琳的地盘。 谷粒等她走后,冲着谢予琳竖了个大拇指,“霸气。” 谢予琳笑道:“你看见没,她的脸色快和她的裙子一样绿了。” 于是谷粒左手一个好友,右手一位护花使者,一脸让人鄙夷的小人得志,真不好意思,她就是这么浅薄的小女子,最喜欢看的样子,就是你们这群人看不惯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谷粒微笑。 前面出来的拍卖品都是小打小闹,大家都在对最后一件拍卖品翘首以待,主持人介绍道:“这是中国木雕第一人逝世前最后一件木雕作品,他生前创作无数,但留世的却不多,因为他把他所有觉得有瑕疵的作品临终前全部销毁,包括不少珍宝级作品……” “500万起拍,每10万举牌一次。” 果然不少人都表示很有兴趣,竞价越飙越高,一开始参与竞拍的人都选择了放弃,只有一个人还在跟谷粒较劲。 “一千五百万。”马小姐举牌。 “一千八百万。”谷粒跟。 “两千万。”马小姐咬牙,她家有钱,但也绝不是有钱到把钱当纸,来给她擦屁股。 “两千三百万。”谷粒不多不少,每次只加三百万。 马小姐咬牙,“两千四百万。” 马小姐旁边的人说道:“要不我们不要了,给她吧。” 马小姐是个一根筋,从来还没跟她瞧不起的在钱上面输过阵,她已经急红了眼,什么都听不进去。 谷粒仍然举牌,“两千七。” “三千两百万。”举座哗然,这个价格早就超过了作品本身的价值。 谢予琳胳膊撞了撞谷粒,问她:“看你势在必得样子,你很懂这个吗?” “不懂啊。”谷粒答道。 “那你就这么一直举下去?”谢予琳瞪眼。 “不呀。”果然谷粒放下手,冲马小姐的方向微笑。 “三千两百万一次。” “三千两百万两次。” “三千两百万三次。”落槌。 晚宴结束后,她路过竞得木雕的马小姐一群人,诚恳地说:“恭喜你,非常有价值的收藏。” 马小姐回过神来心都在滴血。 谷粒还补了一刀,“艺术是无价的,能用有限的金钱,买到无价的艺术品,这是我们的幸运。” “你是故意的。”马小姐咬牙切齿。 然而谷粒早就挽着言亦初走了,一骑绝尘。 剩下的人围着马小姐关心道:“你真的要付钱吗?这可是你设计品牌好几年的利润。”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马小姐的设计品牌一直在赔钱,几年也挣不到木雕的价格,家里已经对她颇有怨言,她气得冲身边人吼道:“你们什么意思,怕我付不起吗?把东西给我包上,送到谷若兰手里去,跟她讲,东西她付钱!”……她还不算蠢。 只是谷粒还没和谷若兰照面,就成功为她揽了三千两百万的债务,不知道表姐会不会喜欢这个惊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到了谷家老宅给老爷子过寿的时候,老爷子见了言亦初热情招待,还握着言亦初的手说:“你和兰兰很多年没见了吧,这次你能来兰兰很高兴。” 老人家一心想要撮合谷若兰和言亦初,完全无视谷粒。但这也不能全怪老爷子偏心,他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一直陪在身边很有出息,女儿叛逆和人未婚生子还客死他乡,自然在身边的孩子是心头宝,谷粒这个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他对谷粒和言亦初的事情还没什么听闻,但是大外孙女的心思他还是看的清楚的,对言亦初窥视多年了。 哪想到言亦初没给丝毫面子,直接拉谷粒说道:“我是陪谷粒来的,谷粒,你不是准备了礼物给老爷子吗,拿出看看。” 谷粒对这一家人早已没什么感觉,她心中无悲无喜,只是走过场,大家都不失面子,她把一张图纸递给外公。 谷若兰原本很是不屑,她知道谷粒没能拿到木雕,虽然让她大大出血,但是咬咬牙,也值了。可没想到,外公接过图纸之后双手颤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这是……这是……” “没错,这是之前被公家收走的房子,这是房子已经拆了,我和言亦初把地收回来之后连夜请人复制当年的图纸。”谷粒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央,她第一次在这个家里有如此强烈的存在感,这就是人们为什么总是要衣锦还乡扬眉吐气的原因吧,因为,真的,太、爽、了。 外公拿掉鼻子上架着的老花镜,佣人注意到老爷子哭了,连忙送上热毛巾,人人皆有软肋,谷粒送的地,是当年在动乱里外婆家里被没收的宅子,外婆外公是在动乱年代相识的,外婆童年的时候,记得家里的银两都是一箱一箱往家里运的,可这样的场景以后在梦里都没出现过,被人拿着棍棒扫帚从家里赶出去成了无法磨灭的心病,后来发迹后这块地也一直批不下来,没想到被谷粒和言亦初拿到手了。 舅舅连忙安慰老爷子:“爸,爸,你别难过。” 别的亲戚窃窃私语,“这是谷粒吗?就是小时候那个野蛮无礼的小家伙?” 老爷子摆摆手,“你们饿了就吃吧,我要去看看你妈。”老爷子上楼给过世的老伴点了炷香,青烟袅袅。 谷若兰拦住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谷粒,“你手里拿的什么,你是不是想从我们家带什么东西走?” 谷粒冷笑,“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从我自己的房间,拿我的东西,需要过问你吗?”谷粒的房间其实已经空置很久了,她这次回来,也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这里,可以让她对过去的生活有些概念。 谷若兰不管不顾,劈手就要抢她手里的东西,谷粒手里的盒子落在地上,里面的老照片落在地上,都是谷粒年少时期的照片,奇怪的是几乎全部都是谷粒的单人照,或是和别的同学的照片,没有言亦初,谷若兰被谷粒的力道一带,跌坐在地上,刚要松口气。 谷粒弯腰拾起其中一张冷冷问道:“你找的是这个吗?” 谷若兰抬头一看,正是言亦初搂着谷粒的照片,照片背后有谷粒的笔迹,上面写着:“我要走了,你要是不想我走,就来机场找我。”上面时间地点都很明确,显然是当时谷粒要留给言亦初的。 “你偷了我给言亦初的东西,是吗?”谷粒厉声问。 谷若兰连连后退,“它怎么在这里,我都烧了,我明明都烧了。”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在这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谷若兰,我哪里得罪你了?”谷粒知道自己力气大,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力气大,她才逼近谷若兰,揪住谷若兰的衣领。 谷若兰被她逼到墙角,尖声道:“你是多余的你知不知道,这个家里应该只有我,爸爸妈妈,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 谷粒舅舅舅妈的婚姻生活其实并不顺利,正因为舅妈疑神疑鬼,才一直觉得家庭不和睦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没生儿子,或是因为家里多了谷粒,总之,一切不定因素都是她怀疑的对象。吵架的时候,舅妈拿着刀片披头散发让舅舅带着谷粒滚,被谷若兰撞见,从此谷粒就成了她的头号敌人。 因为她觉得,谷粒是那个会让她失去完整家庭的人。这种不安全感深深植根于谷若兰和她妈妈两人的骨髓里。 长大后,她就更看不惯谷粒了,她对谷粒的感情一直是藐视和怨恨。直到,她看见言亦初和谷粒在一起,这种怨恨终于成为了嫉妒,一发不可收拾。 谷粒居高临下看着她说:“有一个人跟谷雨说,如果有人说他没用,说他多余,就咬她踢她打她让她知道怕,我不会踢人咬人,但我要你知道怕。” 第三十六章 看见谷若兰往后退,谷粒笑道:“你别怕,我不动手。” 然后谷粒转身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谷若兰。谷粒选择的方法不是以暴制暴,如果要打击一个人,从根本上打败一个人,方法有很多种,而暴力是最低级的一种。 谷若兰混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娱乐圈三教九流,家境好的人比比皆是,但真正能混到一线的很少,为什么,因为他们可能因为生活富裕,想要出头的*不足以让他们做出更多的牺牲,也可能是道德观太强,不能把自己在泥潭里滚一圈大家一起刷过黑漆又一起愉快的洗白白。 但是谷若兰不一样,她豁得出去,她不择手段,和这样一个人做对手要比想象中的有趣。 谷粒坐在车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往家走,言亦初公司有事另行离开,她拿着手里的照片想着怎么给言亦初一个惊喜。司机在路上看着后视镜里笑得爽朗的谷粒说道:“谷小姐,我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谷粒问。 司机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回到家里,谷粒走进言亦初的书房,她拿着手里的照片,仔细看着照片背后的字,心想,如果他们当初因为什么误会分开,那这应该是个很好的机会解开心结。 平时言亦初的书房都神神秘秘地锁着,这次她是趁家里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溜进来,她问过阿姨,干什么要把书房搞的这么神秘,阿姨回答她说里面有很多是言亦初公司的资料,以前家里发生过被盗事件,从此之后言亦初就给书房装了电子锁和摄像头。 谷粒偷溜进来,她倒要看看,言亦初还有什么小秘密。她躲在书柜里,从缝隙里看阿姨拿着抹布出去,果然抬头看见摄像头,她哼着小曲,还跟摄像头挥了挥手。 但她毛手毛脚绊倒自己,一下子后背撞到书架,一整排书都哗哗掉落在地上,于是露出了书架后面整齐摆放的一排档案袋,谷粒在第一个档案袋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处于好奇,她把文件拿出来看见里面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然后她看到自己的资料里,父母那一栏,父亲里面居然写了名字! ——周起。 她咀嚼这个名字往后翻,发现另一份文件是一份协议,实验参与协议,她看了半天也没弄白是什么实验,巨大的疑惑萦绕在她的心头,为什么言亦初这里有她的资料,还有,如果言亦初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想了无数的可能性,竟然没有一种可能性能够安慰到自己。她的目光落在剩余的资料上,又对着摄像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拿椅子踮着脚在摄像头上罩上衣服,咽了口口水,又继续看别的档案。 剩余的资料也是和她一样,都是某个人的资料,和一份实验签署协议,她猜测,他们都是某一项实验的参与者。她默默背下来其中几人的资料,这些人一定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她匆匆把所有文件恢复原样,谷粒忽然听见门锁开门的声音,吓得她手下一抖,刚放上去的一门本书砸脑门上,她退后一步,结果就是这么一抬手,书后面的另一个盒子跌落在地上。 灰色的粉末洒落一地,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鬼都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了,言亦初门开进来,看见谷粒一脸错愕地看着地上的破碎,他停住脚步,问谷粒:“你看到了?” 谷粒心里转了无数个弯,她不知道要回答什么,怎么答,她看了很多,她要先说哪一个,言亦初逆光站在门口,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说:“言亦初你有病啊把骨灰藏书架后面,这个女人是谁?”她觉得还是这种张牙舞爪的反应适合她,其实她的内心在发抖,她觉得害怕。 言亦初冷淡看了一眼地上,“这不是骨灰,只是你手上照片上的女人的生前的一些遗物,我把它们烧了,纪念她。” 谷粒被他的眼神看着,相识一盆冷水浇在心头,让她慢慢冷静下来。“她是谁?” 言亦初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叫来阿姨,跟阿姨说:“地上的东西不要了,你把它们扫掉,重新打扫一下房间。” 阿姨见到谷粒在里面吓破胆,连连自责,“对不起小言先生,我没注意到谷小姐跑进来。” 言亦初把谷粒抱上楼扔在床上,谷粒抗拒,“你干什么,我在问你问题。” 言亦初把脸埋在她的胸口,闷闷不乐说:“那我说了,你不可以生气。”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生气,你先说。”谷粒认命被他压在身下,感觉跟胸口压了座大山似的喘不过气。 “不行,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言亦初开始耍赖。 谷粒对他这种时而幼稚时而成熟的行径无可奈何,她只好答应:“我答应你,一定不生气,你说吧。” 言亦初为了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停顿了老半天才终于缓缓道:“这是,我,前女友。” 谷粒一下子跳起来,骑在言亦初腰上,“这里还让我不生气?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把她藏在书房,是不是你心头藏着朱砂痣不告诉我。” 言亦初看她这样反而放松下来,索性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不疾不徐说道:“不是的,她是我以前医学院的同学,我们一起做项目,后来她得绝症死了,走的时候没人知道,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留了一封遗书,我没找到她的遗体,就把遗物带回来,就当是对过去的一个交代。” 他本来是想要把遗物回国之后给对方父母的,哪想到回来之后邻居说他们一家在得知女儿早亡后举家移民,不回国了,于是这才有了他把遗物烧成灰,保留在书架上。说实话他也很久没看过这东西了,要不是谷粒翻出来,他可能都不会刻意去看。 “你看,我都让阿姨把东西清理掉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只属于你一个,从头到脚。” 谷粒翻身与他并排躺在大床上,嘴里轻轻骂了一句,“肉麻。” 言亦初的宽大的手掌枕在谷粒的脑袋下,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他垂下的眼皮掩盖了他大部分情绪,他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谷粒转了一下眼珠,说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爸是谁?别否认,别打岔,我看到他的名字了。” 言亦初给了他一个电话,让她打这个号码去自己问,谷粒问完关于身世的问题之后,他在谷粒察觉不到的地方轻轻吐了一口气。谷粒拿过言亦初手狠狠在上面咬了一口,在他的虎口留下一个泛白的牙印,她恶狠狠地说:“以后不准又是再瞒着我,你知道吗?我会打电话,去问这个人的。” “遵命。”言亦初笑答。 谷粒不依,“你发誓。” 言亦初愣了一下,下意识用大拇指抹了一下嘴唇,才答道:“好好,我发誓,我发誓,我要是有半句话对谷粒说谎,我就……” 谷粒捧着他的脸吻下去,“你不用说了。” 言亦初离开谷粒的房间后,谷粒死死攥着言亦初留下的电话,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她背后冒出一层冷汗,说实话,言亦初说着这些话,听在她耳里半真半假,她感到房间里太冷了,如果言亦初都是不可信的,那么谁可信? 她迷迷糊糊地靠在墙上睡觉,睡的很不踏实,梦里面有穿着白褂带着口罩的人要向她索命,她浑身都疼,头疼,眼睛疼,骨头缝都在疼…… 然后她就被疼醒了,谷粒抱着脑袋翻滚,她好疼好疼,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她仿佛接触到以前一点点的画面,但是为什么脑袋疼得就像是要爆炸一样,谷粒用自己的头“砰砰”撞向墙壁,她尖叫,妄图用更剧烈的疼痛缓解脑袋深处钻出来的疼。 言亦初闻声冲进来,抱住她问:“谷粒,谷粒,快住手,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你想起了什么?” 她说不出话,指甲抠在言亦初的手背上,把言亦初的手抠出血。 言亦初抱着她安慰,“我们这就去医院,现在就去,你坚持一下。” 言亦初从家里找出来镇定剂给她注射,她终于安静下来,言亦初看见她手里还攥着的电话号码,动作稍顿,还是把纸条塞进了她的口袋。 他趴在谷粒病房的床头睡着了,醒来时候,发现谷粒的病床上空无一人,他连忙找护士问320病床的病人呢? 护士惊讶地说:“刚刚查房的时候还在呀。” 他推开护士冲出去。 第三十七章 医院广播里在反复播放“谷粒女士,谷粒女士您的家人在住院部等你,请你听到广播后到住院部”。 言亦初静静靠在病房的窗前斗起一根烟,头发和衬衫都显得有些凌乱,他的心思都拴在谷粒身上,面容在烟雾后模糊不清。 他没想到他没等到谷粒,反而有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他抬头一看,正是宋琰。言亦初的目光扫过他,没说话。 宋琰看不惯他这种目中无人的姿态,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问:“谷粒怎么了?” 言亦初吐出一口烟,轻描淡写地回答:“她出去了,不在。” 宋琰一贯是个热心肠,他从医院后门进来的时候就见看谷粒匆匆忙忙地跑出去,穿着病号服,叫她她也不应。他逼近言亦初,“我都看到谷粒从医院跑出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言亦初反到笑了,“我就长了一张对不起人的脸是吗?”他心情很糟糕,胃里跟着翻江倒海,“你倒说说,我怎么对不起她,哪里对不起她,你又是她什么人,以什么立场来指摘我?” 言亦初一连串的质问惹火了宋琰,他紧紧握着拳头,好像下一秒就要挥到言亦初的脸上。他脱口而出,“我就是谷粒的同事,我关心同组的组员怎么了?谷粒遇险的时候要不是你先发现了谷粒,说不定我就……” “你就,你就怎么样?”言亦初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比娃娃脸的宋琰高了不少,“就算不是我救了谷粒,你也一样没机会。” 宋琰还想说什么,结果被言亦初打断,“你以为你跟谷粒一起拍个戏,在综艺节目里面组个cp,网络上有两三只cp粉你就有资格喜欢她?你了解她吗?她喜欢看什么书,她的偶像是谁,她的父母家庭,兄弟姐妹?” 如果言亦初的医生在这里,他一定想要为言亦初鼓掌,这一串的质问,简直是行云流水,估计在言亦初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都没这么畅快淋漓的一吐心中不快。 宋琰一拳砸在言亦初脸上,“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不妨碍我看你不顺眼吧。” 言亦初抹了一下嘴角,看了一眼,有点血沫,他看着宋琰要把他瞪出一个窟窿的眼神,扬起手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护士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大男人滚在地上互殴,她尖叫着喊来值班医生一群人好不用容易把两人拉开。在办公室坐的好好的沈誉听见护士间传的八卦终于坐不住了,跑到病房把言亦初拉到办公室。 “嘶,疼。”言亦初瑟缩了一下。 沈誉恶狠狠的说:“你还知道疼,你怎么打架时候没想到会疼?” 言亦初垂着头,不说话了。 沈誉安慰他,“兄弟,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把事情说清楚,我给你出主意。” “没什么,你别瞎猜。你说,如果以前我做错过一些事,是不是永远不会被原谅?”言亦初忽然问道。 沈誉当然是否认,“就你?像你这样的,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估计真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人,也都被你灭了。你就别自己折磨自己了,你先去找谷粒吧,有话说开了自然一切都好。别窝在我这儿,你要是赖着不走我就轰人了啊。” 言亦初其实挺羡慕沈誉的,他也很高兴能有这么一个朋友,如此信任他的人品,但是似乎谷粒不是这么想的,他苦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科的医生神经都这么大条,好像天生就能够乐观积极的面对一切。 谷粒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言亦初写的小纸条上的号码打电话,打过去之后,她发现接电话的人是联系她接受遗产的张律师。 她当场就愣住,她二话不说,跟对方说:“你说个地方,我们见面说。” 张律师约她的地方,正是那个神秘富豪的旧宅。 谷粒穿着病号服,拔了吊瓶就来的,当她置身在大宅子里的时候,总觉得背后凉森森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谷小姐,你来了。”张律师和她想象中的形象有些不一样,头顶的毛发已经不旺盛了,隐隐约约能看到中央的地中海,挺着的啤酒肚像是笑呵呵的弥勒佛。 “你能拿到我的私人号码,想必是想起一些什么。”张律师试探她。 谷粒端坐在沙发上,她已经不是那个一失忆,就像是天崩地裂,半条命都要没了的谷粒,她反问:“你觉得我应该想起来一些什么?” 张律师笑了,“你的戒心不必这么强,我们对你都是没有恶意的。”他用了“们”这个字,谷粒很感兴趣,“我们”是指谁?言亦初吗? “谷小姐,既然你来了,我就给你看一些东西。”张律师带着她上楼,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谷粒说道,“这就是你的父亲,周起。” 谷粒看向他,目光灼灼。 张律师继续说:“你不要心急,我慢慢说给你听,他就是我的雇主,之所以化名给你遗产,是因为我的雇主,他在身份上有一些复杂,财产问题就更牵扯不清,但是他希望在不影响你的生活的情况下,让你够能完全继承他的财产。” 谷粒看着手里周起的照片,意气风发、仪表堂堂,和她的长相十分相似,但是只是形似,神却不似,谷粒的气质圆润平和的多,而这个周起,严肃,犀利,照片里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谷粒觉得这个人真是陌生的可怕,这就是她苦苦追寻了半生的父亲吗。 他躲在某个角落里,可能关注她,也可能不关注,但他离她这么近,可能在某个商场里也曾擦肩,但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哪怕一秒。 死后还妄图用钱买安心,真是快活一生。 “什么叫身份复杂,如果你是真心想要补偿一个人,想对一个人好,你会把遗产设置的这么复杂吗?恕我无法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谷粒很快抓住律师口中的漏洞。 张律师反而笑了,“这并不复杂,他就是想死后你能够顺利的结婚生子,建立自己的家庭。” “哦,那这样看,他的控制欲还真是强。”谷粒晃了晃手里的照片。 张律师接着说:“你不好奇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富有吗?”张律师看着她,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是他见过最柴油不进的人,正常面面对巨额财产的时候,早就迫不及待要扑上来,更别说那些被财富迷花眼的人。 谷粒应该感谢自己对于金钱小心谨慎的习惯,她小时候被表姐坑过一次,后来就学乖了,来历不明的钱,要想一想看一看,才能知道能要不能要。她当初只因为五块钱,就被冤枉手脚不干净,更何况,这是一笔够她吃到下辈子的巨款。 “那你就说你能说的,其余不能说的我也没兴趣知道。” 第三十八章 “其实,你不应该叫谷粒,叫周粒才对。周教授一直都在国外做研究,近几年才回到国内,他很想找你,但是没想到自己因病去世,你可以看看他的研究成果,如果他提出的构想能够成为现实,这将是人类的一大进步。”说这话的时候张律师的眼睛在放光,不禁让谷粒想到某些狂热的教徒。 谷粒简单翻了翻,都是和大脑、记忆、磁核共振成像有关的研究,更多的谷粒也看不懂,只能默默记住。 “不要随便给我改名字。”谷粒纠正,她仔细观察张律师说话时的神情,“所以我说有钱的、对社会有着卓越贡献的父亲,就这样躲在这个房子里,默默无闻的从国外回来,又改名换姓把财产留给我。”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你知道上一辈人,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再往下,我可就一句话都不能透露给你了。”张律师竖着手指,向上指了指,通常我们把这个手势理解为,上面的人。 等到谷粒和张律师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喝茶,张律师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决定了,接受遗产。” “如果我没有做到协议里的要求怎么办?” 张律师微笑,“没什么,我会作为负责人,收回您所拥有的一切财产,您还需要按照市值,支付利息。” “你们还真是自信,不怕我拿了钱就跑?” “你会吗?” 谷粒笑了,“拿来吧。” “什么?”反倒是律师愣了一下。 “协议。”谷粒说。 从宅子里出来,谷粒连家都没回,直接买了两套换洗衣服简单打包就上了南下的火车,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要知道这些华丽的谎言里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火车上,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是银行发来的提示,第一笔钱已经到账了,金额喜人,但她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要探访的地方是她在言亦初的书房里,看到的档案里的第一个人,她背下了人名和住址,甚至不敢把他们的信息写在纸上或者是身上,她怕被人看见从而得知她的意图,这样会让她的计划搁浅。 而现在,谷粒成功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下车。 她倒了好几趟车,去乡下的客车,三轮车,到了后来只有板车可以坐,飞扬的尘土吃了她一嘴的灰,村里人见到陌生的面孔,都像是看猴戏一样在门口冲着她探头探脑。 “姑娘,你找哪一家?”有村民问。 “陈冬家,你们知道吗?” 听到她找陈冬,村民不可察觉地皱眉,“他们家搬到村子下面去啦,你要往下走。” 谷粒出钱雇了个人载她,越往里走,路越是窄小,村里最外面的房子靠着大路,都是新盖的房子,越往里走,越是破落,唯一的一个小超市落满了灰,白天也没有再营业,再往里走,连一栋像样的房子都看不见了。 陈冬家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个棚屋,修修补补,早就被贴上了“防止坍塌请尽快搬离”的提示,但他们依然还是住在里面。房子里只住了一对老夫妻,是陈冬年迈的父母,当谷粒问起他的时候,老两口又忍不住流泪,说起独子,他们有一肚子话要说。 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早年偷渡客太多,在国际上名声不算好,所以想要通过正规渠道出去都太难了,他们也从来没想过儿子能出国。儿子是跟着大人物出去的,据说能够赚大钱,老两口反反复复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这段经过。 但是谷粒听明白了,后来这个陈冬回来的时候,确实是带回了一大笔钱,但是好景不长,陈冬不久后病亡,然而老两口一夜乍富,从没见过钱,到收到儿子带回来的巨款,很快就因为骗子的骗局被人把钱骗了个精光,甚至现在的日子还不如从前。 陈冬下葬时,村里人找来算命先生,给他们家测了风水,说是他们家风水不好,克儿子,才把儿子克死了,老两口迷信这个,贱卖了原来的宅子,搬到这里。 谷粒抿了抿嘴,没好说什么,她临走时压了好几张钞票在缺了个口的搪瓷茶缸下面。 当然,这些钱,都是从周起的遗产里出的。 她一个星期,马不停蹄,不止走了陈冬一家,她几乎踏遍了她所能记得的每一个地址,有的人地址早就变了,不可寻,有的人还有家人在世,但她发现这些人有很明显特点:偷渡客、绝症患者、妓~女,信息残缺不全。有的人离开家乡后渺无音信,少数人传来消息回乡,但他们无一例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失去消息。 谷粒不寒而栗,这样看来,她是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还活在世上,并且活在大众视野里的人。 她在这一瞬间,感到荒谬,又孤独。 在家属的描述中,曾有一人回来时性格大变,对家里的记忆很模糊,好像总隔着些什么,后来因病暴毙。谷粒很快捕捉到关键词,记忆。 她买了第二天的车票回上海,她睡在县城招待所硬邦邦的床上,她又开始头疼,床太硬了,骨头也跟着疼,她抱着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回去之后,刘称心找到她,让她赶紧回医院看看,说自从那天她走后,言亦初就一直呆在她所在的病房不肯走。 谷粒看到言亦初睡在病床上,洁白的衬衫,洁白的床单,还有洁白的房间,在阳光下形成一副意外和谐的画面,睡觉的男人,干净得就像一个天使,但谷粒心里清楚,这很可能只是表象。 “有家不睡,睡这里干什么?”谷粒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没好气。 “家里没有你,我不想回去。”言亦初睁开眼。 谷粒拿了把椅子坐在言亦初对面,她搓着自己的衣角说:“言亦初,我想我们应该暂时分开一阵子。” 言亦初心中像是早有预兆,他坐起来问:“你跑了那么多地方,就打算问我点什么吗?这就是你的结论吗?” 谷粒不是不想问,她不想得到假的答案,也没有做好准备面对她认为的真的答案,她想,她需要时间。 “谷粒,你是因为得到了遗产,就要舍弃我了是吗?” 谷粒冷静地辩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人在恼怒的时候往往是失去理智的,言亦初情绪很激动,谷粒离开多少天,他就在医院等了多少天,直到谷粒回来,走到他的面前。平时小护士都在外面窃窃私语,不过碍于他脸色太臭,没人敢上前。 他的血液冲上大脑,他一路从病房出来,挟着谷粒,把她丢进车里,一脚油门,从隧道里面直接冲回家里。 谷粒看着一直加速的仪表盘,破口大骂,“你不要命了吗言亦初?” 回到家里,他直接给阿姨说:“给你放假一天,你出去。” 阿姨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干脆地退了出去。 言亦初沉着脸一言不发,他一把把谷粒摁在身下,粗暴地撕开她的衬衫,口子崩开的一瞬间,谷粒胸口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谷粒力气大,也不敌一个已经杀红眼的成年男性。 “言亦初,你冷静一点。”谷粒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说实话,谷粒有时候她和言亦初有些同病相怜,受过伤,自己舔舐,期望它能够痊愈,但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会牵动伤口,撕开它,鲜血淋淋。受过伤的人,长大后有的选择成为了施暴者,有的成为了守护者。 言亦初小时候失去母亲的时候就是这样,他的记忆并不深刻,但那种脱离温暖怀抱的感觉,永远刻在他的骨髓里。人间情爱,不曾拥有,也就不会如此害怕失去。美好甜蜜的时候,甲之蜜糖,痛苦煎熬的时候,乙之□□。 言亦初,你是哪一种? 言亦初,你不要让我失望。 但是谷粒还是失望了,因为言亦初粗鲁的动作,抬起她的一只腿架在沙发上,完全不理会她的挣扎,她感受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随着海浪起伏,尖锐的疼痛逐渐吞噬她的神经。 谷粒没有哭,可能有一串透明的液体滑过,但很快就蒸发,一丝痕迹也无。 反倒是言亦初抱着神情沉静的谷粒哭了,谷粒第一次见他哭,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说,你说出来,不管多荒谬我都信。”谷粒缓缓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平静地陈述某一个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深情。 言亦初轻轻轻吻她的脸颊,“你如果不知道,你就是安全的。你就这样,不要离开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好吗?” 谷粒疲倦地闭上眼,没有回答。 第三十九章 言亦初把谷粒放到床上,用领带把她的双手拴着,绑在床头打结,又用自己的衬衫盖住她的双眼。谷粒的双手失去自由,现在又失去双眼的视线,只能混身僵硬的躺在床上,不知道言亦初要干什么。 她的后背轻微地挪动,言亦初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在万籁俱寂的房间里清脆响亮。 他吻过谷粒的额头、鼻头、嘴唇、脖子,一路往下,他的手指缓缓拨开多余的布料…… …… 言亦初给谷粒清理之后,忽然很久没有动作,谷粒看不见他的表情,她肌肤上的鸡皮疙瘩,远比她的任何一种知觉敏锐得多,她能感觉到言亦初的视线描摹她身体的曲线,然后用冰凉的双手给她换上睡衣。 谷粒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光溜溜的鹌鹑,有点凄惨,但如果真的有人对鹌鹑这么着迷,好像最凄惨的人也不是她。 言亦初搂着她入睡的时候也没松开她的双手,他在谷粒耳边说:“你就老实在家呆上一阵子,都会好。” 两人同床异梦的结果就是谷粒半夜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出门,她一直注意着言亦初的呼吸,直到他呼吸渐沉,平缓均匀谷粒才把拴在床头的领带费劲地解开。 言亦初还在两手间把领带打了个死结,谷粒在厨房找到剪刀,磨了半天才把领带隔断。她赤脚散乱着头发跑出去,她想跟自己说这是情侣间的情趣,她自己都不信。 别墅的大门被言亦初开了最高警戒系统,即使从里面开门,也会有警报声响起,言亦初还没收了谷粒的财物和手机,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谷粒在别墅安静地“休息”一段时间。谷粒身上穿着真丝睡裙,深v,裹身,她现在唯一有的,就是自己的手脚。她一咬牙,把裙摆撕开,扎了个结试图爬墙出去。 但是庭院围栏就是一根根滑溜溜的铁柱子,脚刚踩上去就滑下来,谷粒那一点三脚猫的攀岩功夫早就忘了精光,现在试图爬出去,双手双脚都攀在庭院围栏上,像是个手脚不协调的瘸腿猫。 这一片精品别墅区每一栋独立别墅都隔了非常远,谷粒从这里看过去,邻居家在哪里她都看不清,绿化好的过分也是一个缺点,一排排松树整齐又高大,一丝不苟地遮挡周围所有可能的视线,不然她还可以向左右求助。 谷粒从围栏上下来,做贼似的在夜色里面张望,看了半天,连个能用的趁手工具都没有。她的牙齿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抬手的手手腕有些疼痛,不出意外一定是青紫一片。她皱眉,言亦初展现出的占有欲让她吃惊,她没想到言亦初的体内隐藏着如此深刻的不安和暴戾,这更佳坚定了他们应该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的想法。 她又不是受虐狂,留在这里做金丝雀才是有病。等到她呆在这里,又忘记这一切,只记得那些浓情蜜意的瞬间,一切又风平浪静,那她就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回头望,宏伟的建筑化身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 在她指甲都快要咬秃的时候,她看见角落围栏上缠绕的藤蔓,她眼睛一亮,借着月光,踩着精心修剪过的草坪上,一根意外埋伏的枯枝锋利的边缘割破她的脚踝,她皱了一下眉头,不敢多停留一秒,就抓住观赏藤蔓用力往后拉,试一试坚韧程度。 不出所料,断了。 谷粒的脸色在夜色里都能看到怨气缭绕,黑成碳。不过她看着手里折断的藤蔓有了主意,她一狠心,把裙摆撕掉一大幅,拧成一股细绳,穿过几排铁栏的缝隙,两手牢牢地抓住绳子两端配合腿上为数不多的肌肉发力,手上的皮磨掉一块,才终于爬上了围栏的顶端。 上去容易,下来难,她横跨在围栏上,往下看,黑漆漆一团,模糊不清,她心一横眼一闭,一手抓住围栏,一手悬空,往下跳。 动作不算大,落地时她刻意做了一个侧翻的动作,脚踝避免了承受全部的重量,只是落地时重重地震动了一下,并没有受伤。 谷粒落地后一路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跑到有车的大马路上,坐上出租车,她落魄的样子让司机吓了一跳,忍不住问她要不要帮她报警,谷粒说不用。 找到孙菲,她在孙菲家里躲了几天,却发现风平浪静一丝波澜也无,孙菲问她怎么了,她咬牙切齿,“分手了。” 其实言亦初一直都醒着,他在睁着眼看着手边空荡荡的床没作声。第二天他雇用的侦查人员问他要不要把谷粒追回来,他说不用,“派两个人保护她,剩下的事情你们不要管。你们集中精力排查她最近遇到的几次危险,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如果背后有这个人在操纵,给我揪出来。” 言亦初和谷粒分开也是迫不得已,他发现谷粒几次遇险,似乎都跟他有关系,他只能不着痕迹地让谷粒离开,他太清楚谷粒的脾气了,多数时候像是一只温顺的兔子,但是真的敏锐起来,像是长了狐狸的鼻子,嗅觉比谁都敏锐,尤其是喜欢跟人拧着来,不让她干什么,她偏要干什么,还有那一颗根荒草一样疯长的好奇心。 所以言亦初很放心,谷粒想干什么,就让她放手去做好了。 他这里,却有另一场硬仗要打。 他的英国合伙人,竟然发来警告,要把他们公司告上法庭。这是一场复杂的商标使用权的争夺战。言亦初的医药科技是一家的典型的国企私有化企业,被他收购后,英国著名医药公司又和他签署了合资入股协议,以及商标使用补充协议,这个商标旗下的产品包括保健、食品、饮料。言亦初在合资企业中占股份51%,另外49%和英国公司以及另外的小股东共同拥有。 而与此同时,言亦初其它公司的业务,同时在不断地收购其他小的品牌,扩张国内市场。 他的英国合伙人抓住了他的这个把柄,要求他清算旗下所有子公司,一律归于共同商标旗下,由他们英国方面一次性收购,并要求言亦初赔付违约金。 这无异于对言亦初的当头一棒,英国方面提出的要求跟当年清政府收到的割地赔款的要求无异。 公司法务部门主管在会议室里问言亦初要怎么办。言亦初不断打开笔帽又合上,就听见“嗒嗒”声音在明亮宽敞的办公室里回荡,法务部主管表情严肃,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言亦初,等他做决定。 “啪”。言亦初放下手中的钢笔,声音杀戮果断地说道:“先找对方谈判,谈不下来,我们就申请仲裁。” “是。”法务主管又停顿了一下问道,“那现在公司里人心浮动,流言蜚语怎么办?” 言亦初捏了捏眉心,说道:“通知所有部门主管,两个小时后会议室开会。” 公司面对危机,言亦初必须想办法安抚公司里不断观望的员工,他能够看出来,小道消息在公司中迅速传播,很快员工就分成了三类人。 一类是忠诚的职员,对公司和他言亦初个人都很信服,第一时间站出来表示相信公司的实力和坚决要支持的立场;还有一种人是典型的投机者,就等着见事不对拔腿就跑,最好能够在夹缝中左右逢源,捞一笔再走;还有一类是坚决不和公司同甘共苦,害怕自己碗饭不饱,扬言‘趁着公司还发得出工资,干净辞职走人,另找下家’,一面公司拖欠工资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这几乎是言亦初商海沉浮里,遇到过的最大危机,他跟着法务部、人事部、财务部、战略规划部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不断实施补救政策。 他果断实施的一系列政策不足以力挽狂澜,但是还是能见到一些成效,他每天都会在公司的大屏幕上通报法务部门掌握的最新动态,明确列出公司拥有的道德优势,在道理上,他们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他们属于民族企业,外企试图通过他们打开中国市场,有钱大家赚,这无可厚非,但是想要通过打击他们,来获得医药和食品市场里完整的产业链,通过蚕食鲸吞双管齐下来获得中国市场的绝对话语权,这就是其心可诛,言亦初他们一步都不能退。 但是谣言一旦打开了一个口子,就像是倾斜而下的洪水猛兽,再多的补救,都阻止不了泄洪的趋势,每天都有人在离职,留下的来的人工作的效率也大大降低,每天茶水间的聊天内容从女性之间的娱乐八卦和男性的游戏球赛同意转变成了对公司前途的担忧。没有人愿意在每天都风雨飘摇被天天唱衰“要倒了要倒了,言总要倒霉了,要被英国公司全面收购还要赔钱”的环境下工作,再坚定的人也经不起这样天天念经。 在这场保住人心安稳的战役里,言亦初面前只剩下最后一步可走,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发表作为领导者的演讲。 在此之前,言父给言亦初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无情地问:“怎么样,要不要放弃,只要你答应回来帮我,我就帮你保住你的商标,但你必须离开你的公司。” 言亦初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没有雾霾,天很蓝,蓝得好像一潭温柔的湖水,他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什么都没说把电话摁断。 然后他把手机摔到地上,但是地板上铺着地毯,手机摔在上面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更别提四分五裂的画面。言亦初不爽地盯着手机两秒,恶狠狠的眼神像是要把手机盯出一个窟窿,无声责怪手机为什么没有变尸体,他坐在地上,点燃一支烟。 第四十章 谷粒提心吊胆了一阵子,跑出来以后奇怪的是言亦初也一直没有声音,她只能吞了一肚子闷气,哑巴吃黄连,刻意不去想他,也安安稳稳过了一段时间。 的古装剧终于在两个月后开拍了,季节也从春天慢慢走入初夏,谷粒当初收到的剧本只是初稿,后来导演不满意架空的剧情,剧本六易其稿,终于改成了导演想要的清宫剧。 古装剧要比谷粒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百倍,他们这一次的拍摄地点在横店影视城,因为季节还不算太热,正是拍摄古装的黄金季节,等到再热一点时间左一层又一层的戏服能把人的痱子都闷出来。 所以剧组租起拍摄场景也特别困难,几个剧组扎堆,每天需要严格按照时间表一个组一个组轮流拍摄。电视剧里面看到的精致的布景其实都是每个剧组自己做的内部装饰,所以即使是同一个建筑,拍出来的画面和质量也是千差万别,都是资金惹的祸。 谷粒现在也是展露头脚的女演员,一部网剧让大家认识,综艺让她结下更多的路人缘,直到现在,她在综艺里面表现都让她和宋琰的p米分直呼,为什么不在一起,跟她现实中的言粒夫妇的支持者恨不得大打出手。 “粒粒,这次你对于多了一个助理,有什么感想?”刘称心对着她的古装扮相拍了两张照片。 “怪不得都喜欢财大气粗的,你们两个一个洗衣,一个叠被,本宫内心酸爽。”谷粒把刘称心逗得捧腹大笑。 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谷粒要和言亦初分手,刘称心自己拍了谷粒的妆面还不够,还发给了宋誉,谷粒定期去医院复查,借着机会,称心和宋誉的关系一日千里。宋誉刚从病房里面出来,胳膊下面还夹着病历,白大褂的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称心笑嘻嘻的跟他汇报进度,“一切就绪,就等开工。”除了现场谷粒的照片,还有一张她自己的大头自拍。 言亦初一场官司从二月份准备到现在都没开庭,当然,动员大会他也没能如期进行,他把发言的机会给了他的办公室秘书和各部门要员,全程他都在下面旁听。他不是没尝试过在公共场合下说话,他一个人在租来的酒店宴会大厅彩排过很多次,黑暗里,他怎么说都很流畅,但是打开灯的一瞬间,他如鲠在喉,内心如何鼓动自己也说不下去。 言亦初办公室里透明的烟灰缸里烟蒂尸体横陈,他看到宋誉给他发来的谷粒的照片,嘴里正含着刚点燃的香烟,他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然后他又想到谷粒不喜欢他抽烟,他把香烟夹在手指间,果断在浅浅铺了层水的烟灰缸里掐灭。 谷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身小宫女的衣服,发髻牢牢固定在她的头上,说实话,带头套的滋味真的不好,扯的头皮疼。宫女的发髻还算简单,小两把头,两边分别用花钿点缀,往后有更大更重的等着她。 她特意把玩道具细看,不同于便宜的塑料样子货,这次的剧组是真的靠谱,道具都是特意定制的,是实打实的金属,戴在脑袋上坠坠的颇有分量。 为了这部剧,她提前一个半月就开始背台词,因为里面有很多不是日常常用语,所以谷粒用了很长时间来适应,她提前问过大学里面古代礼仪研究小组的教授,如何才能更快的代入古代人物角色,得到的答案就是多熟悉语言、礼仪、文化,没有别的捷径。 除此之外,她一个月里面一天八小时都在为了新戏上课,形体、舞蹈、礼仪,她想要在行业里面崭露头角的心,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谷粒已经知道了亲身父亲,也知道,无论她在屏幕前说多少话,露多少脸,也不可能有一个人像是她想象中的那样来认领她这个大龄儿童,但她这时候才更明白,她就是喜欢镜头,喜欢表演,喜欢为了某一个目标拼命努力的感觉,不为谁,就为了自己。 所以,当她这么一个认真的少女拿出如此认真的态度,要拍戏,却有人耍大牌迟到的时候,谷粒心中的一把火就被点燃了。 “我们等了多久了?”谷粒问刘称心。 刘称心皱眉,“快四十分钟了。” “真是不得了,什么角,能让全剧组的人这么干耗着。”谷粒冷笑。 旁边演和她一同进宫好姐妹的女演员拉拉她的袖子,“姐,你别这么说,这次的制作是大ip,网上有好多原著米分,咱能进组就谢天谢地,不过你肯定跟我不一样,我不能跟你比。但剧组里卧虎藏龙,导演口碑这么好,是收视保证,肯定有很多人挤破头要进来,你这样说容易得罪人。” 说完这个提醒谷粒的小可爱就出去和人打招呼了,留下休息室里面一脸愣怔的谷粒,谷粒反映过之后咧嘴大笑,一直拉着刘称心的袖子说道:“她叫我姐,我也成别人姐了诶。” 刘称心掩面,自家演员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过刚刚这个小可爱是在提醒我吗?她这么做人这么实诚。”谷粒挠腮,她早前就跟导演沟通过了,为什么选她,导演让她不要多想,只管演好手上的角色,这个陈导的风格也是一向如此,喜欢用新人,喜欢捧人,不迷性大牌。这也是导演作品的魅力所在,每一次他选的人都超乎观众的预料,大牌主演的价格水涨船高,请了大牌,势必大部分的经费就要用在片酬上,因为谁也不是做慈善的,而新人演员就显得价美物廉还听话。 “来了来了。”小可爱推门进来给谷粒使眼色,对照着故宫建的影视城每一个细节都和故宫无异,红色的木门推开,精致的雕花几乎要迷住谷粒的眼。 姗姗来迟的大牌男四号终于来了,谷粒站在门口,看见对方脚步稳健地走过来,带着墨镜,后面跟着一个助理打伞,然后他看见谷粒,脚步停下,摘掉墨镜,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谷粒四肢僵硬,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个名字,“肖扬。” “是了,是我。”肖扬笑得春风得意。 但导演的脸色可就不是这么微风和煦,但是不知道站在肖扬身边的经纪人和导演说了什么,导演居然没有发飙,而是让a组准备,开工。 趁着天气还没有完全热起来,他们要先把反季节的冬季戏份拍完,这一场戏演的是谷粒剧中饰演的女主角身处地位,一直在浣衣局里做粗使洗衣宫女,领事临时有事,让她送一套刚刚熏香熨烫好的衣服给宫中贵人,她多年极少踏出浣衣局的范围,没想到路上就碰见了青梅竹马,进宫领差的侍卫表哥。 男性的服装算好的,没那么厚,但谷粒的服装虽说是为了表现地位的低下,色彩和花纹都不丰富,也没装大毛领,但是它也是厚厚的棉衣啊! 见到侍卫,两人为了避免认识,谷粒见面先要行蹲礼,按照剧本里写的,此时表哥并没有着急让她起来,而是盯着她看了很久,才说:“起吧。”然而这时候有另外一个人走过来,急声喝道:“你是不是冲撞了大人。”女主这时候应当重重跪下。 此处表哥应该表现出不舍和愤恨,表哥是被抛弃的一方。但就是这么一场简单的相遇,肖扬硬生生是ng了好几遍。谷粒每一次都是毫不犹豫地重重把膝盖磕在青石板地上,眉头都没皱一下,“咚”得一声闷响,刘称心听了都心疼。而且跪下的时候为了保护衣裳,她还必须把衣裳举起与头顶平齐,日头渐渐变毒辣,谷粒背后已经出了一层汗。 表哥的愤恨和真实生活中肖扬的嘲弄混为一体,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概括,那么肖扬此刻表现出的情绪,应该叫做耀武扬威。 谷粒一直在心里跟自己说,跪就跪,就当是前男友的牌位,给他多少烧柱香。 导演皱眉,这个肖扬也太不知好歹,什么时候他的演员轮到肖扬来折腾了?他刚想训斥,结果副导演在导演的耳边说了两句,指了指旁边。 导演看过去,是一个混身名牌的女人,带着墨镜怡然自得地靠在红色的柱子上站着,望着肖扬的方向。 导演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又看了一眼场上还在表演的肖扬,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下。 此刻肖扬正对着跪在地上的谷粒说:“下次别让我见到你,不然不止如此。”说这句台词的时候,仿佛说出了肖扬此刻的心声。 他在谷粒站起来时候,在她耳边轻飘飘说了一句:“这只是刚开始。” 谷粒看着他走向一边站着的冷艳女郎,在她身边笑得谄媚。这时候她听见化妆间那个提醒过她剧组卧虎藏龙的小可爱哼了一声,“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富婆养,臭不要脸,还炫到剧组来了,怕别人不知道。” 谷粒疑惑地说:“他发展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小可爱说:“狗屁好好的,你不知道吗,上次你们公司殷可人倒台的事情对他的形象影响有多大,虽然说他把责任都推到殷可人身上,但圈子就这么点大,谁还想沾他。” 谷粒一头雾水,“殷可人倒台的事情?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干什么,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可爱拍拍她的肩,“一看你就不爱八卦,没事多补补课。” 第四十一章 旁边刘称心一听就知道谷粒又忘事了,她把谷粒拽到一边,给她细说殷可人和肖扬的那些八卦轶事,听得谷粒一惊一乍的,一会儿惊呼“这么厉害”,一会儿倒吸一口凉气“两人就在后台ooxx吗”,一会儿煞有其事的点评“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命”,两人在一边咬耳朵,谷粒就差捧一把瓜子边磕边聊。 最后她不禁忍不住问:“那按照你说的,肖扬应该安静了好一阵子才对,一朝得势,就这么嚣张,不合适吧。”谷粒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穿过长廊一根根柱子落在片场角落亲昵的肖扬和女郎身上。 那女郎只是拿肖扬逗趣,听他在耳边说说笑话,不时娇笑两声,肖扬使出浑身解数,把女郎哄得喜笑颜开。肖扬能够在绫罗绸缎女人堆里杀出一条路来也不是没有缘由,他这张脸演谷粒的表哥是勉强了一点,演表弟还差不多。 演艺圈最不缺标志的男男女女,但是肖扬有他的优势,他身上的脂粉气不浓,年纪摆在这里,正是干净软糯的少年人,介于成熟的成年人和稚嫩的少年之间,青春逼人,能够哄住不少人。 说来也奇怪,和肖扬腻歪在一起的女郎,显然就是肖扬寻到的金主,但是她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视线和谷粒撞在一起,谷粒看清了她的正脸,觉得不面生,总觉得不是第一次见,但再想细看,人家摸了一把肖扬的小脸蛋,转身走了。 谷粒只能揣着糊涂回房。 谷粒心里记着肖扬,她其实挺庆幸自己不记得当初和肖扬分手的过程,一定很不愉快,这类不愉快的事情,知道结果就好,过程不必细究。 谷粒被他一来就下了绊子,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刘称心把她带到房间里一看,连连惊呼,当即骂道:“粒粒你的膝盖都紫了,不行,肖扬那小畜生太欺负人了一定要找他算账。” 刘称心拿了药酒给谷粒揉膝盖青紫的地方,谷粒龇牙咧嘴,但她还是劝住称心,“现在我们没必要在片场跟他争执,既然导演刚刚没有制止他,就说明他做的事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点惯用的招数,我们这样怒冲冲去找他,难免有小题大做的嫌疑。” “那就吃哑巴亏吗?” “一动不如一静,咱们先摸清肖扬跟那金主的底细,再下手也不迟。”任它泰山崩于前,我自不动如山,后发制人就是这个思路。谷粒摸了一把膝盖上的红花药酒,凑在鼻子上闻了闻,除了手上火辣辣的,味道闻起来不差。 刘称心不明白,“摸清楚他们底细?肖扬跟咱们势同水火,那有机会接近他。” 谷粒眼珠一转,“咱们消息不灵通,但是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顺风耳吗?” 刘称心恍然大悟。 到了晚上,小可爱已经和谷粒两人手挽手去影视城外面撸串去了,小可爱的名字叫吴岳,据她说,生她的时候她爹是个武侠迷,笑傲江湖,五岳剑派,就给闺女气了这么一个名字,吴岳就顶着这么一个名字,从小就是班上的八卦一把手,硬是自我培养,成长成为了一名江湖百晓生。 演戏以后,她嫌吴岳这个名字太硬气,就改名成了吴玥。 到了小餐馆,吴玥熟门熟路地招呼谷粒坐下来,老板娘挺着肚子见了她也是笑眯眯的,“小月,好久没见你了,看你朋友圈最近拍戏挺忙?” 吴玥站起来倚着老板娘说道:“乔姐,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我就是胸无大志,随遇而安。” 这一句话倒是把这位挺着肚子的乔姐说惆怅了,她拍拍吴玥的手,“有时候干一行,还真是要点运气。你们好好吃吧,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招呼。” 吴玥坐下来之后叹了口气说:“其实你知道,影视城到处都是靠做群演为生的,不管打哪儿来的,先到群头那儿报名,挂个名,有活的时候接活,没活的时候就自己广撒网,四处投简历碰碰运气,但你看选角导演案头的简历都堆成小山一样的了,哪那么容易投中。” “乔姐夫妻两个都是怀着演员梦来的,但薪酬微薄实在养不活一家,就干脆在这里开个摊子,有戏就演戏,没戏就看店。” “那你……”谷粒看着吴玥。 吴玥反倒是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你看我像是关系户吗?” 一碗火辣辣的麻辣烫送上来,还有香喷喷的烤串,谷粒忍不住先拿了一根涮海带条在手上,一边吃一边说:“我看像。” 吴玥也拿了一串羊肉开始啃,“其实我很佩服乔姐,为了一个角色能玩命争取。我是我师兄推荐进来的,我师兄说我就是缺了一股拼劲儿。”吴玥手里头的竹签在塑料桌面上戳来戳去,“可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那股劲儿。” 说到这里,吴玥猛然一抬头,“但我今天看到你,我就觉得,你身上有股拼劲儿,乔姐也拼,但和你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 谷粒安慰她,“其实你这样是好事。” “好事?” “你这个是安乐病,就是日子过的太顺了,不知人间疾苦呀小姑娘。”谷粒总结。 吴玥不满,“你这算哪门子的安慰人。” “跟你打听个事。”谷粒终于说道正题,她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不知道今天和肖扬一起出现的女郎是什么来头。 吴玥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那女的有点神秘,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似乎很有钱,据说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一连玩了好几个年轻男孩,有几个被玩得狠了,再也没在圈子里见到过,而肖扬听说是自己贴上去的,真是不知廉耻,为了上位连底裤都卖了。” 换了别人,对刚认识的人真说不出这样的话,但这人是吴玥,谷粒心里有点理解她的心直口快,真的是没吃过亏的小姑娘,喜欢八卦,也嫉恶如仇。 最快拉近两个女生关系的方法是什么?不是吃饭喝酒,是一起说别人的坏话,说完以后就跟过了命的交情一样,如胶似漆。 听到他们在谈肖扬,乔姐的老公回来,看了他们一眼,无意插了一句嘴,“那肖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他就进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谷粒感觉他话里有话,在买单的时候问他:“没想到肖扬的名气还挺大,看你们都认识他?” 果然听了这话,乔姐老公一脸隐怒,他重重合上收银机的抽屉语气讥讽:“谁也不想跟一个欠钱还喜欢鬼混的人认识。” 仔细打听才知道原来肖扬也是从一点点不起眼的小角色混出来的,但是在这一片的名声不好,估计当初结下的仇家不少,不得志的时候年轻气盛,仗着一张脸长得不错,在女生身边混吃混喝。 这也就算了,可是脑筋动到了乔姐头上,被乔姐老公怒打了一顿这才是了事。 更不得了的是,谷粒从来不知道,原来肖扬不仅好玩,而且玩的很大,肖扬爱喝酒,但是他每次不仅喝酒,还嗑药。 谷粒咬着大拇指指甲,回到房间后,她这事谁也没告诉,连吴玥都不知道,眼神幽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主意。 谷粒的想法也简单,她就想给肖扬一个教训,至于这个教训有多大,她并没有想好。 谷粒心慈手软,但是可惜的是肖扬并没有给她这个做慈善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有人往谷粒门前送花,谷粒接过一看,卡片上写的是言亦初的名字,她想也没想就把花扔垃圾桶了。 没想到被肖扬看见,明里暗里讽刺她一步登天,不念旧情,说得好像是她辜负了一片赤诚的痴情郎,应该跪下给肖扬磕三个头才能解气。 谷粒一下子就想通了,怕是肖扬知道她记性不好,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谷粒也不戳穿,就听他一个人在那儿唱大戏,肖扬说了一半抬头,谷粒已经不见了。 他知道谷粒身后还有个言亦初,要不是他的金主让他想办法激怒谷粒,他也不用费这个劲。 只是肖扬也奇怪,谷粒什么地方招惹到了他的金主,两人看起来并没有半点交集,只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问。 今天早晨的a组戏恰好是拍谷粒饰演的小宫女得到皇帝宠幸后被升为答应,日头渐毒辣,谷粒不仅要裹着厚重的华服,还要在烧着银炭的房间里面手捧火炉,皇帝从外面进来,房间的门被打开,总算是带来一缕微风。 谷粒感觉自己不被热死,也要被一丝不苟紧扣在脖子上的珍珠扣勒死。 这是谷粒饰演的柳宫女人生中重要的一刻,从这一刻开始,她的身份从一名汉军旗罪臣之女变成了皇帝眷宠的答应。 虽然只是宫中除了宫女子之外最低的位分,却是她传奇一生的开始,据说此女后来常侍君侧,无人能出其左右。 此刻,柳宫女只是小心翼翼,害怕踏错一步的芊芊弱质,罪臣之女和浣衣局的经历,给她带来的是巨大的心理压力,但是她能够吸引皇帝,却不仅仅是怯懦和堪怜能够引起君王的怜惜。 必然有她独特的地方。 而这种特质是什么,要怎么把握?这就是谷粒需要琢磨的地方。 皇帝走过来的时候,她应该是什么表情,高兴?感激?不安?面对镜头她应该低头?垂目?侧头,还是微微抬头露出期盼的神情? 她还是一个青葱少女的年纪,但是从小的不如意,在皇权之下战战兢兢求生,浣衣局困苦的几年生活,给它带来的是什么?她是天真烂漫的吗?显然不全然是。她是苦大愁深的吗?显然不可能。 连导演都没有想到,他选的这个新人演员,这么有天分。 没错,就是天分,有的人眼睛是灵活有灵性的,而有的人在镜头前显得眼神呆滞,都听过梅兰芳盯着鸽子连眼神的故事,若是一名演员能在眼神上修炼的有大师的一分半分,那真的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导演非常欣赏谷粒的眼神,清澈,但却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带来了更多的深层次的情绪。 君王一步步走近,带着上位者对一朵不怎么名贵的花朵的欣赏,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尝遍山珍,也要来尝尝野味。 就在君王抓住柳答应的手,与她对视的时候,一道光线刺进男主演的眼里,他没有防备顿时反射性地皱眉闭眼,导演一拍大腿,功亏一篑。 这时候有人说道:“谁这么缺德,在这儿扔了一面镜子。” 谷粒的目光转向那面破坏自己演戏的镜子,心里凉凉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肖扬纳闷,她怎么没跳起来找自己算账?时隔这么久不见,谷粒似乎变化很大。 换作以前,她心里藏不住事,早该跳起来跟他拼命了。 镜子这么巧,就落在片场,还正巧还能刺到男演员的眼睛,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谷粒以前和肖扬经常玩的游戏就是拿可以反光的东西在墙上射出金色的光影。 谷粒主动和导演说:“没事,我们再来一遍。” 她耐心极好,再演一遍,表现居然比上一条还要到位,男演员虽然也不是一线,但比起她还是多许多经验,跟她对戏,没想到两人默契十足,激出了双方最佳的状态。 刘称心看了,心里觉得,这一定会是一出非常好看的戏,不仅是人好看。在光线下,肌肤洁白无瑕的谷粒真好看,就像是沐浴着一层薄光,男主演也真好看,天子之气,不怒而威,两人站在一起如一对璧人。 戏更好看,情节上编剧撒气糖来不要命,虐起来要人命,刘称心在片场看了都觉得她需要速效救心丸。 下了戏,谷粒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晚饭的时候,她想起白天的事还愤愤不平,“片场好好的怎么会有镜子,肯定是有人搞鬼。” 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 “你想到办法给他点教训了吗?” 谷粒玩着手里的花钿,笑了一下,“你说找人打他一顿怎么样?” “这么粗暴简单?”刘称心愣住,她看谷粒一脸后宫佳丽,手段高明的笑容,总觉得不止如此。 第四十二章 谷粒当然可以找人打肖扬一顿,但这么做虽然可操作性很高,但是暴露的风险也大,但是要说让谷粒找到肖扬的弱点,这还要怪肖扬自己把把柄送到谷粒手里。 谷粒在琢磨肖扬的事,肖扬也在算计谷粒,但真正麻烦的人却不是他。 肖扬在度假酒店的房间里被他的金主训孙子一样骂了个狗血淋头,周冬晴所在的酒店是这里最好的位置,窗外风景开阔,套房古色古香,此刻她穿了一身漂亮的旗袍,坐在小沙发上看着一头冷汗的肖扬面无表情,轻轻晃动手里的酒杯。 “你以前跟我提到谷粒的时候可是咬牙切齿,说她对不起你,你时时刻刻就想着让她把欠你的百倍奉还,怎么一见面就怜香惜玉,准备就这么滚回家?” 肖扬无奈,在地上打了滚做了一个滚的动作,还学小狗汪汪叫了两声“汪汪”,终于把周冬晴逗笑。 肖扬心里一直嫉恨谷粒,明明去年谷粒还是个一文不值的无名小卒,但是贴上言亦初就像是青云直上,他和谷粒较劲,也有想要狐假虎威,给她一点颜色的意思。但是这次再见,总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抓不住谷粒的七寸。 他第一次遇到周冬晴的时候是在圈子里的一个牌局上,话说回来,他其实根本没有资格上牌桌,但是正巧带他来涨见识的人恰好有事离桌,他就临时顶上,来了两圈。也不知道说什么话题,大概是聊到言亦初,话题就顺带拐到了谷粒身上,周冬晴随口说了一句,谷粒算什么东西。 说别的肖扬可能插不上话,但是聊谷粒他熟啊。他心里头憋着气,殷可人对他来说是煮熟的鸭子,被言亦初和谷粒一搀和,殷可人名声臭了不说,在大城市站不住脚,回了老家,但是连累他也没了靠山。当初殷可人和高层的情~色交易被人曝出来,肖扬看得清楚,百分百跟谷粒脱不开关系。 于是肖扬看着眼色,见周冬晴她们越听越开心,把谷粒蠢笨的形象使劲地往死里贬低。 但是和肖扬利落的嘴皮子相反,在场一起玩的人不是千金也是贵妇,来的数目都不小,肖扬手气一直不好,到最后他不像是来打牌的,倒像是来受虐的。 结束的时候周冬晴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我们也不好欺负新人,今天他的帐就算我的。” 一同来的女人调笑:“我们懂,我们冬姐是心疼小帅哥了。” 临走前,还有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大妈对肖扬笑道:“小帅哥看起来是个有福气的。” 其实肖扬当时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他没想到周冬晴脾气古怪的要命,只让他端茶倒水鞍前马后的伺候,跟到现在,他连周冬晴的一根手指都没摸过。有一次他悄悄摸上周冬晴的床,女人矫情什么啊,找他不就是为了上床吗,接过没想到就那一次他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打的半个月没下床。 从此他就学乖了,周冬晴让他向懂,他不敢往西。 半个月前,周冬晴问他:“听说你跟谷粒有过节?” 他呵呵一笑,“姐,不瞒您说,圈子里那么点事你还不知道吗,情债,情债。” “哦。”周冬晴点点头,“那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出出气。” 什么?肖扬一惊。 于是他就塞进了剧组,按照周冬晴的话来说,他怎么做,她都会给他撑腰的,这段时间肖扬的表现让她很满意,这个就算是附带的福利。 肖扬能从一个乡下小子混到今天的地位,也不是误打误撞,他这算是明白了,周冬晴不是想要给他出气,而是想要利用他打击谷粒。 肖扬走后周冬晴一脸鄙夷,“本来以为是一只会咬人的狗,没想到是个软蛋,根本掀不起风浪。” 房间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随从问:“那怎么办,还要按照换计划进行吗?” 周冬晴说:“再看看。” 肖扬离开周冬晴之后就去喝酒,不仅喝酒,还醉酒和人打了起来,被他掀翻的摊子正是谷粒他们去的那一家麻辣烫。 乔姐受到了惊吓,谷粒和吴玥过去的时候只有老板一个人在收拾残局。 过去之后,吴玥是过来关心熟人的,谷粒因为听说肇事者是肖扬,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一次收获不小。谷粒身边还跟了一个人,打扮很普通,也不起眼,但谷粒知道对方应该是有本事的人,毕竟是好友谢予琳听说她在片场遇到渣男,一定要她带上人。 听说是事务所的律师,专门解决民事纠纷,尤其是他们这种不适合在大众面前曝光的名人的纠纷。谢予琳听说她遇到肖扬,连夜把向律师打包给她送来,她在信息里面已经交代清楚,对方有军人背景,弃武从文,谢予琳以前在国内遇到的麻烦很多都是他解决的。 老板回忆,肖扬来店里吃东西的时候精神很亢奋,而且一身酒气,到了他的摊位上就开始要他把吃的送上去,但是肖扬口齿不清,点餐也说不清楚,于是老板就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在外面吹风清醒清醒。 没想到他和旁边的客人发生口角转眼就打了起来。 其实谷粒多少已经有了一点猜测,她问老板,有没有看到肖扬是从哪里出来,老板说没看清,但是他知道肖扬常去的酒吧。 他们记下地址,安慰了老板几句,谷粒留下了老板夫妇的联系方式,她手上有了资金,也打算自己找影视项目投资,如果可以,她很乐意给乔老板夫妇提供工作机会,但现在也不能夸下海口,但她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吴玥走过来时候看见他们在讨论酒吧,开心得不行,当即拉着谷粒就要去,“反正明天上午都没咱们的戏份,我们就去看看,见识见识。” “你没去过酒吧?” 吴玥大吐苦水,“家里管的严,我连酒吧的门都摸到过,好姐姐你带我去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谷粒想了想,反正是要一探虚实的,带上吴玥也不是不可以,除了吴玥,她回头看了一眼向律师,向律师立即表示自己有个朋友也在附近,可以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这个酒吧很偏门,不在酒吧街上,反而挤在角落里面,显然是常接熟客的生意,谷粒正头疼怎么混进去,向律师已经打开手机找出一个二维码扫一扫…… 向律师解释说,网上有他们的私人聚乐部,里面可以分享邀请码,他就随手要了一个邀请码。 谷粒吐血,什么叫随手要的邀请码。 进去到里面谷粒才发现原来是别有洞天,一层出了群魔乱舞的舞池,所有座位上都放了一两个异域风情的水烟,水烟是舶来品,最开始时是中东地区流行的东西,后来渐渐风靡美国巴西等地区,在国内这玩意儿算是灰色地带,不受管制。 宣传里面说水烟比香烟要健康的多,但具体情况谷粒也不清楚。 酒吧里面的人都拿着漂亮的珐琅瓷烟管对着烟嘴吞云吐雾,从装修和里面的摆设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家高档的聚乐部。 向律师的朋友带着吴玥在一楼找了座位随便点了两杯鸡尾酒,吴玥玩得开心完全忘记了谷粒。 向律师示意谷粒上楼,但是谷粒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实在和这里华丽骚情的气氛格格不入,她对着墙上的镜子,随手拿出一支口红给自己抹了个红唇,把扎着的头发披在肩上揉乱,又把衬衫撩起来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一截蛮腰,这才有这么几分要来喝酒的味道。 其实他们压根指望能在这找到肖扬,但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喝完酒还要来这里二场三场。 二楼是一个一个单独的包间,谷粒他们上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肖扬扶墙在洗手间前的垃圾桶旁吐了一场,然后进了一个房间。 这时候有服务员走过来,问两位客人是哪个房间的。 谷粒直接推开她,“不用你,217的,里面的老板不喜欢人多,我们自己进去,你忙你的去。”说罢谷粒鼻孔里对着服务员轻轻哼了一声,撩了撩秀发,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加上光线昏暗,就算是言亦初来了,估计都难认出这是谷粒。 她冲向律师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她一扭腰就推门进了217,正是肖扬刚刚进的房间。向律师没有跟着她一起进去,他一个大男人也跟着进去就真的太奇怪了。 进去之后谷粒才发现里面是类似ktv的地方,有人在上面唱歌,但是更多的是已经云里雾里,交叠的肉~体,里面的气味叫人作呕。 谷粒早听说这种局不少,里面还有各种匪夷所思折腾人的游戏,比如一种叫高山流水的,就是像眼前的女人一样,穿着小短裙,蹲在男人张开的腿间,男人把酒从脖子上往下倒,正好顺着肚皮往下流,女人就张嘴在下面接着,不亦乐乎。 见到谷粒进来,一群人也没当一回事,还以为是新来的小姐。 肖扬在角落趴在一个女人身上抱怨,“什么周冬晴,什么谷粒,都是贱~人,她们算什么东西,对我吆五喝六,有一天我飞黄腾达了,叫她们统统好看。” 那女孩轻轻叫了一声,声音酥软,“就像你现在对我这样吗,嗯,嗯……” 肖扬身边的针管和一些粉末,被他们的动作弄掉在地上,也没有管,“对,就像这样,全部在我身下。” 有一双拉过谷粒,不安分的落在谷粒腰间,谷粒随手拿了杯酒灌到那人嘴里,一遍给你灌酒,一边偷偷用手机快速拍下肖扬的照片,尤其是他们使用的水烟袋,针管,还有可疑的粉末。 被谷粒灌酒的人迷瞪着双眼,也要给谷粒喝,谷粒一转手又灌他嘴里,“别急嘛,我们换一种玩法。” “什么……什么玩法。” 谷粒捂住他的嘴,下手快准狠,膝盖对准他的关键部位撞击,那人痛呼,谷粒接过那人手里的鞭子,甩在沙发上。 周围人各玩各的,还以为他们是新的情趣,谁也没理。 等谷粒出了门,被又掐又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谷粒深呼吸,如果可以,她真喜欢这顿鞭子打在肖扬身上。她把照片原片全部给了向律师,酒吧可以在这里开这么多年,背后关系重重,他们显然不能学朝阳群众捣毁人家的老巢,至于后续怎么利用这些照片,谷粒就全部交给专业人士了。 “半点不留情?”律师问。 谷粒喝了一口吴玥的酒,长岛冰茶,是她喜欢的味道,但是今天尝了有点淡。 “他不仁,不能怪我不义。”谷粒回道。 律师点头表示了解。 “刚刚把吴玥他们丢在这里这么久我都有点担心。” 律师却奇怪地看了谷粒一眼,“你身边一直有几个保护你的人,他们应该也不会放着吴玥不管的。” “我身边?”谷粒奇怪道。 向律师这才知道原来谷粒对此一无所知,他解释道:“大概是同行比较敏感,我以前在开律所之前也给人做过保镖,有人一直在保护你,这点我不会看错。” 谷粒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肖扬,肖扬很年轻,在年轻的一辈里面,他无疑发展的很不错,尤其是他早年的经历已经让粉丝给吹烂的,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这无疑就是指肖扬。 肖扬的爸妈一直在外打工,肖扬念书念了一半就出来北漂,谈了一个电影学院的考生,每年不知道多少考生在电影学院附近租房子,肖扬租的一个破筒子楼里面的客厅,这个电影学院的考生,是他接触表演的契机。 谷粒也没怎么听他提过这段经历,但听说最后是他被人家踹了,理由是穷,在北京混不下去,又跑到影视城跑龙套。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肖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圈里确实有人把毒~品当成消遣和炫耀的工具,好像不沾点不干净的东西,根本不配在圈里混。但殊不知只是在提前消耗自己的生命,妄图借用酒精和毒~品来麻痹自己的人,在事业至上也不会有什么建树,因为他的心理太脆弱了,承受不住一点压力,弱到一戳就碎。 已经不知道是应该怪他心术不正,还是怪命不由人。 他恨他从前根本看不上的谷粒已经变成了女一号,而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他恨有人天生就含着金匙出生,根本不需要苦苦打拼,就可以轻易获得一切,就像周冬晴这样,永远高高在上,看他的时候,就像是在看脚下的灰尘。 他也恨自己,只能埋首在女人胸口软肉里,但是他能在欢场里面找回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他觉得他是支配者,只要他有钱,没错,只要有钱。 向律师的速度很快,肖扬散场之后根本没回片场,而是去了酒店,警察是在他的酒店里把他带走的,还有他床上的女人,罪名是怀疑他涉~毒,且涉~黄。 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他甚至跟警察说:“为什么抓我,为什么只抓我,一起的人多了去,为什么你们都抓住我不放?” 谷粒听完也只是笑了一下,肖扬真是被酒精烧坏了脑子,什么话也敢往外冒,这话被他那群逢场作戏的狐朋狗友听闻,他还能出的来吗? 也说不定轻判一点,也许他嘴巴一突噜,就把人全招供了呢。 跟在谷粒后面保护他的人,看到肖扬进去,特意汇报上级。很快,警局就有人心领神会好好招呼肖扬。 导演表示,自己不会用有污点的演员,为了自己和全剧组的声誉,他会把所有有关肖扬的镜头全部剪掉。肖扬的广告也很快都被撤下,肖扬的公司好收到了好几份赔偿要求,因为艺人在合约期间个人行为不检点,导致了代言品牌的损失,要求按照合同进行赔偿。 肖扬第二天就在微博热搜上出现,但是是反面的典型,演艺圈的这股风气不可助长,无论是上层还是普通的粉丝,都对这种荒唐的行为深恶痛绝,他的公司还试图公关,孩子年纪小不懂事。 立马有网友嘲笑,孩子年纪小,女人美酒,五毒俱全,是在嘲笑网友的智商吗? 谷粒这里觉得大快人心,但是有人很不高兴,这个人就是肖扬的金主,周冬晴。 周冬晴本来也没打算肖扬成事,她只要肖扬和谷粒发生争执就够了,她喜欢有美感的东西,比如说情杀。从前的地下情人,片场相遇,反目成仇,一言不合,失手杀人,不是很好的剧本吗? 她的手下问她:“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上次说他们有一场爆破戏?就这个吧。” 周冬晴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饭馆里面点了一道西红柿炒蛋。 周冬晴看着窗外的雾气,她的钱包里面躺着一张过去的照片,如果谷粒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是她和言亦初的合照,而周冬晴正是言亦初书房那张黑白遗照的主人!难怪眼熟。 第四十三章 周冬晴本来准备的替罪羊是肖扬,让肖扬和谷粒同归于尽伪造现场,最后栽赃嫁祸在他头上,保证她手上干干净净,哪想到肖扬那个白痴直接进局子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杀人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是像谷粒这样,怎么死,都死不掉的,才是稀奇。 没错,这并不是周冬晴第一次对谷粒下手,只是前面几次谷粒不是阴差阳错躲过,就是被言亦初救了。 “命怎么这么大呢,索性你就干脆把什么都忘了,也省的我们动手……”周冬晴终于忍不住,出现在谷粒身边。 言亦初派去保护谷粒的人传回了谷粒的照片,表示这里一切安然无事,只是言亦初无意打翻了手边的杯子,秘书吓了一跳,连忙问:“老板,你还好吗?” 言亦初定神摇手,他的眉心狂跳不止,他总担心有什么事情还要发生,一切都太巧合了,也□□静了。他的公司正在走法律程序,过程很慢,收集证据的过程也很慢,但他有耐心,不知道他的对手是不是同样有耐心。 正好今天是周末,他吩咐道:“安排车,去横店。” 魔都离横店不远,四个小时的车程也就到了。 言亦初看到谷粒的时候,谷粒已经换了一身当季的戏服,终于今天不用穿着棉衣在片场流汗又流泪。 门口有三三两两几个记者外面在想要进来采访导演。 副导演在外面请他们回去,“导演拍戏期间不接受采访,往后有宣传活动,专门的采访时间欢迎大家来。” “你就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就问导演一个问题。”有人说。 “什么问题?” “对于涉毒演员导演就没有什么想要对媒体说的吗?” “你们觉得这个话题很有价值?还是觉得肖扬这个名字还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忽然后面有一个声音传来。 记者刚想要反唇相讥,但忽然有一个年轻小记者说轻声惊呼,“是言亦初。” 这下场面如一滴水溅入油锅,炸了锅,记者都围上来,马上把肖扬的事抛入脑后,“言总,你是来看谷小姐的吗?” “言总,面对现在的公司状况,你和谷小姐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在大众媒体前面出现过,传闻说你们不和分手,这是真的吗?” “传闻说,是因为公司状况不好,面临负债的风险,所以谷小姐有心要离开,评论说谷小姐嫌贫爱富,对此传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言亦初身后的保镖把他们隔开,迅速进入了片场没有回应。 “拍拍,快拍。”早料到他不会回应,记者不管他说不说话,对着他的背影一顿猛拍,虽然没有问到关于肖扬的只言片语,但是看到言亦初探班谷粒,这个新闻比什么肖扬有价值多了。 言亦初本来只想悄悄看谷粒一眼就走,但真的看到谷粒,就好像被定住一样,挪不开眼。 今天他们拍的外景,是谷粒跟着皇帝被人刺杀不成,一路奔逃,皇帝受伤,只有谷粒还完好,虽然形容狼狈,但好歹行动无碍。于是她只好骑着皇帝的马把皇帝护在身前一路狂奔。 现场的动作指导和安全顾问和谷粒确认,“如果你现在后悔我们可以让替身上。” “不是说这场戏要拍细节吗?而且是整个剧本里面难度最大的一场,没事的,既然皇上都没用替身,我怎么好意思搞特殊”谷粒笑嘻嘻的回答。 指导老师还是再次提醒,“抓紧缰绳,遇到紧急情况时不要用力勒缰绳,马会受痛不受控制,不需要紧张,放松就行,我们这匹马是久经沙场对镜头都熟悉的很。” 谷粒骑过马,不仅骑过,而且技术很好,所以教她在马背上拍摄的指导老师非常轻松,只是讲了几句关于马背上镜头下如何表现才能挥洒自如,让画面出来更好看。 谷粒和皇帝两人顺着预演的路线走了一遍,所有的爆破点都清晰地告诉他们,让他们小心避开,由于业内事故频发,所以这次导演还特别的小心,搞得剧组的人都觉得是导演拍动作戏没经验,瞎紧张,尤其爆破师来自有名的爆破团队,对自己的手艺十分信任,拍胸脯说绝对不会出差错。 男演员对爆破戏也没有经验,背后小声跟谷粒说:“看起来有点吓人,你紧张吗?” 谷粒笑他,“陛下,放松,别紧张,没什么好紧张的,我们走的路线都是规划好的,所有的爆破点都提前计算过安全距离,只要按照路线走,根本伤不到我们。”反倒是她一个女生反过来安慰主演。 谷粒今天穿了一身大红的便装,头上也没什么装饰,她站在黑马旁边,轻轻拥手抚摸黑马的鬃毛,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好像就是从古代来的女中豪杰。 满人讲究骑射,就连女子也是个中好手,他们讲究来自草原上的血脉,但是谷粒饰演的柳宫女不过是一个汉军旗最奴,她为什么有一身不俗的骑马的功夫?半昏半醒的皇帝还没有深想,但是回到安全的地方,帝王的警觉会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个救了他的女人不简单。 所以柳宫女要表现的不仅仅是耍帅,因为她的做出的,救皇帝的决定,是赌上了她的全部。 谷粒翻身上马后反复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当导演说“”的时候,她身下的马就像是有灵性一样跟着她的指挥按照排练的路线冲出险境。 两边有埋伏的敌人,在敌人放箭三四只之后爆破装置会被引爆,谷粒在心里计算距离,但是没想到意外在这个时候发生,群演刚刚放出第一支箭,炸药就被意外引爆。 一声轰鸣,炸药溅起的泥土和碎片划伤谷粒身下的黑马,进入它的眼睛,黑马受惊高声嘶鸣猛然抬起前蹄,谷粒和男演员没有防备,双双坠马。 但因为谷粒最先落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男演员摔在了谷粒的身上,不管男演员在镜头面前有多瘦,他都是一个至少70公斤的男人,他全部的重量压倒在谷粒身上的时候,谷粒就感到自己和地上的石头猛烈撞击的肋骨再次受到重击。 摔下来的那一刻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的手在空中挥舞试图抓住什么,但是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快到她来不及思考。 从高空摔下的时候,谷粒脑子里没有任何画面,她只感到自己被黑马用力地甩开,抛起,重重摔在地上,胸口受伤的部位瞬间钻心的痛,生理性的泪眼和冷汗瞬间就下来。 她拼命想要推开男演员的身子,奈何被吓傻的男演员像一尊不会动的石雕一样狠狠把她压在身地底下,她感觉自己的力气流失,呼吸越俩越困难。 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只是瞬间,谷粒度秒如年。 言亦初的身体比脑子转得还要快,他在事发的一瞬间就拨开人群把压在谷粒身上的男演员推开,他对着男演员大喊,“你让开,想让她死吗?” 谷粒的摔下来的时候脸部摔在石子地上,满脸都是血,血从鼻子里汩汩往外冒,血流不止,疼得手脚抽搐,极其惨烈。 现场有人大喊:“救护人员,救护人员!” “先把人彻底现场,先撤离。”爆破团队指挥。 但还是迟了,这时候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剩下的炸药居然意外接连引燃,瞬间爆破的威力让所有人忍不住用遮挡火光,一瞬间火光落在谷粒发套上把她的头发引燃。 言亦初扑在谷粒的身上,为她挡住大部分炸药的袭击,言亦初当场就失去意识。 谷粒恍恍惚惚看见言亦初的脸,她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可能自己要死了,是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她的鼻子,嘴里,全是血,看起来恐怖极了。 救援人员扑灭她身上的火星,好因为是古装戏她没有穿丝袜,如果穿着丝袜,因为其特殊的材质可能一瞬间一点火苗就足矣让火势蔓延全身。 她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满脑子都是炸药的轰鸣。 旁人不知道她无声地在喊什么,她喊的是,“妈妈,我疼。” 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她因为四根肋骨骨折被固定在床上上半身都无法动弹,麻药的劲过去,轻轻挪动都能引来剧痛,发现她醒来,她的助理还有剧组的负责人都围了过来。 刘称心看见她的样子眼眶都红了。 谷粒只能用嘶哑的声音说:“傻丫头,别哭。” 因为暂时还不能喝水,刘称心用棉签沾着水给她擦拭嘴唇,沾湿的嘴唇好不容看起来有点血色,不像之前,干裂苍白。 外面的记者闻讯赶来,外面一直有保镖阻拦,但因为人数众多,还是让一个记者找到机会溜了进来,他速战速决冲着谷粒就是一通询问:“谷粒,你知道言总在你坠马之后在事故现场救了你现在还昏迷不醒吗?谷粒,你和言总分手的传言是真是假?” 谷粒嗓子因为烟熏说不出话,她又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气得一只手拼命拍打病床。 “你出去,你还有没有基本的职业道德,没看到谷粒受伤严重吗?”有人把记者轰出去。 但他走之前,对谷粒喊道:“谷粒,你觉得你面部烧伤,你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谷粒拍打病床的手停了下来。 原来是言亦初就了他,他还好吗。 原来面部也有烧伤啊。 谷粒已经被接连的打击击垮。 “言亦初怎么样?”她扯着嗓子问。 刘称心哭道:“他比你好多了,只是因为脑部震荡现在还没醒,因为衣服材质特殊没有引燃,只是轻微灼伤。” 哦,原来是她特别倒霉。 谷粒心里对言亦初是感激的,知道他没事她就放心了,但是她既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也没有伤心难过的表情,刘称心看到她这样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才好,她问:“谷粒,你别听记者瞎说,你根本没毁容,医生说了,你只是头皮灼伤,脸上没事,很快就会痊愈的。”刘称心哭得抽抽搭搭。 “不信我给你镜子。”她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镜子,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称心,你去找医生。” 谷粒不想看镜子,她跟医生说:“我疼,你想办法。” 医生已经给她注射过杜冷丁,但是谷粒还是觉得疼,医生只能让她忍住,杜冷丁有成瘾性,用量受到严格限制。 围着谷粒病房前的媒体还可以打发,可是围在言亦初病房前的还有大量的国际媒体,他们对言亦初公司的金融纠纷就像是苍蝇见了臭鸡蛋一样兴奋,围着不肯走。 言亦初从病房里面出来,想要去看谷粒,但是被没眼色的老外堵住,紧追不舍,老外也对国内局势懂的很,看起来老外,问起话来直击要点,“听说贵公司收到上面下发的红头文件,官司进入僵局,是因为政~府要介入进入外交程序吗?你这个时间离开公司去女友拍摄场地是为什么?是不是已经有了壮士断腕,要认输的打算?” 这都不算是最过分的质问,最过分的,也是瞬间惹怒言亦初的一句话是:“有可靠消息来源,您的女友账户里前段时间多了一笔巨款,您是否能够合理解释这笔款项的来源?” 言亦初怒不可遏,直接对国际媒体吼道:“你们是金融记者还是八卦记者?我女朋友现在昏迷不醒,你们视而不见,自己编造故事,不觉得可笑吗?”这是他难得一次在镜头前如此失态。 而意想不到的效果是,言亦初的公司,意外地因为这一吼,股价上涨了。 言亦初发怒的样子作为头条在各大报纸刊登,与媒体态度不同,国内网友的反应出乎意料,他们觉得,我靠,为什么言亦初可以这么man? 第四十四章 “粒粒,你没事吧。” 谷粒面无表情看着前来探望的她的表姐一家,不是她不想要做表情,是她因为在爆炸现场烟熏火燎,现在脑袋被包的严严实实,也就只剩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 舅妈在她耳边叽叽咕咕说了许多,什么好在你这个不算是大面积烧伤,医生说了,等到受伤皮肤愈合之后可以做植皮手术,又说现在的工作停工了也好,干脆回到家里休养,不要再为工作操劳,家里也不是养不起她,都是亲人,哪有隔夜仇…… 这些话谷粒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也是她舅妈惯用的招数,在舅舅面前对她这个孤女表现出她大度又贤惠的一面,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谷粒脾气倔,不识趣,为了年幼时的那一点疙瘩不理解家人的用心。 谷粒想要转脸不看他们,结果因为摔下马的时候脊骨骨折,她转,转,转……转不过去,算了,她眼珠子翻了个白眼,转了一边。 舅妈哭得更大声了,“粒粒,你是连话都不想说了吗?” 谷若兰一直站在后面的阴影里看着谷粒,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这时候还是舅舅站出来说:“若兰妈,医生不是说了,粒粒伤了嗓子,她不说话也很正常。” 舅妈把手轻轻搭在谷粒露在外面的手指上,好像是真的慈母一般心疼地说:“是我不好,谷粒在外面受苦了。” 谷粒想要扯出一个冷笑,结果扯到伤口,龇牙咧嘴的。 这时候谷若兰说:“爸妈,妹妹死里逃生,受到惊吓你们也别都围在这里了,你们要是担心,我留在这里,陪她说说话。” 舅舅的手在谷若兰的肩头拍拍了,有些难过的转过脸,“你在这里照顾好你妹妹。” 等到把他们都送出门,谷若兰居高临下地对谷粒说:“谷粒,你知道你现在这样是什么吗?” “报应。”她怜悯地看着谷粒。 谷粒心中呵呵,她也不管她那个像是吞了一斤辣椒之后破锣嗓子,说道:“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看也看过了,走吧。” “谷粒,我最讨厌你的地方,就是你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伤害不了你,其实心里痛的要死吧,是不是后悔死了接这部戏。”谷若兰看谷粒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如果我说不后悔呢?”谷粒笑不像笑哭不像哭。 “你就是被自己作死的。”谷若兰点评道,“我看我爸对你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像你这样顽劣的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是这次你总不能再总在我眼前碍眼了吧,好好歇歇,我们都欢迎你回家休养。” “其实我前段时间,以为曾经的你回来了,我还是挺怀念那时候的你的,至少不像现在这么窝囊。”最后谷若兰走时还不忘替谷粒掖好被角。 窝囊吗? 可能谷若兰对她有什么误解,谷粒从来没觉得窝囊。 “事故现场是不是跟你有关?”谷粒问她。 谷若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警方的事故调查组都来了,明明是意外,你还想栽赃我?” 谷粒的眼珠又动了一下,没再理会谷若兰。 谷若兰说的从前,确实有一段时间,谷粒小时候十分优秀,长得水灵灵的,老师同学见了,每一个不爱的,乖巧,还聪明,但她很快就发现,有一些人并不喜欢她这样的伶俐,比如说家里的舅妈,还有那个养尊处优的表姐。 表姐从小就被舅妈往艺术才艺方面培养,对于考试一窍不通,这一点从小学就已经初见端倪,忽然天降一个谷粒,成天捧着奖状回家,艺术生谷若兰就从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了时常被他爹教育,搞艺术是好的,但是也要注意文化课,你看看“别人家谷粒”的那个小孩。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谷若兰看谷粒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阴郁,一开始她还愿意带着谷粒这个小萝卜头到处跑,后俩干脆根本不想见到谷粒的脸。 但是谷粒却还心存侥幸,她想着讨好表姐和舅妈,锲而不舍地跟在姐姐后面,终于,矛盾的爆发是在一次郊游,初春的时候正好舅舅空闲,开车带他们出去春游,公园里面都是放风筝的人,各式各样的风筝在天上飞,把人迷花眼。 他们去的迟,卖糕点的小摊贩已经准备收摊,谷若兰拉着爸爸的衣服说要吃,谷粒也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但没说话,她舅舅就买了最后一块梅花糕,跟谷若兰说,若兰,就剩下一块糕点了,你和妹妹一起吃好吗? “先给妹妹吃。”舅舅把塑料袋裹着的梅花糕塞到谷粒手里的时候,谷粒看着谷若兰发青的脸色心里暗道,要遭。 果然谷若兰一甩手,“谁要吃她剩下的!”然后蹬蹬蹬跑开。 小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谷粒捧着梅花糕去追,两人越跑越远。 最后谷若兰还是吃了谷粒递给她的梅花糕,她咬了两口,然后把剩下的都给了谷粒,谷粒感动得昏天暗地,觉得自己的姐姐真是嘴硬心软菩萨心肠,然后这位小菩萨猛然发现她们跑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旁边就是在施工的工地,节假日期间工地没有在施工。 然而徘徊在工地附近借着空地打牌的几个小混混看见了她们,流里流气的人扔下手里的牌舔了一下手指就向她们走来,谷若兰鬼使神差地松开了妹妹的手,自己头也不敢回地跑回了父母身边。 谷粒舅舅问她:“你妹妹呢?” 谷若兰瞪着眼睛,她知道那群人是流氓,肯定不是好人,可是她又害怕爸爸责备她丢下谷粒,于是她说:“她刚刚还跟在我后面,不知道跑到哪里玩了。” 于是谷粒舅舅带着老婆孩子在公园里一通乱找,最后还是在警方的帮助下才找回谷粒。 找到谷粒的时候,谷粒只是呆呆的不肯讲话,但看她的样子并没有受伤,大人也就说了她几句,让她不要贪玩乱跑。 但是从此之后,那个天真伶俐的谷粒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顽劣的,不服管教的校园一霸。 孙菲出现的时候谷粒正望着舅舅一家送来的鲜花发呆,她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谷粒床头,看着她叹气,“疼吗?” 谷粒表情扭曲,“疼疼疼,快疼死了,姐你快给我吹吹。” 孙菲拿她无可奈何,“你就穷折腾吧。” 虽然谷粒极力掩饰,但孙菲对她的伤情了如指掌,知道她伤得有多厉害,她心里憋着火气,“我的小姑奶奶,你干脆就让替身上就好了,这么拼命是为什么呢?” 谷粒撇嘴,“姐,你知道,镜头从来不骗人,每一个镜头,是不是流畅,是不是生搬硬凑,虽然小屏幕不如大屏幕那样严格,我也想尽量让画面好看,谁知道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 “谷粒,我发现你真的是事故体质,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除了巧合,还能是什么。”谷粒干笑。 “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偶然,而是预谋了。”孙菲比谷粒多吃了几年的盐,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谷粒心底也知道这些意外一个接一个,肯定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却不想牵扯进无辜的人,所以她坚持说自己既没有结仇,也没有惹到不该惹的人,滑不溜秋的让孙菲摸不着头脑。 “你这个脾气,迟早还得吃更大的亏。” 把孙菲气走之后,谷粒陷入漫长的昏睡。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色已晚,她动了动手指,立马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谷粒,谷粒,你醒了吗?” 谷粒经历了短暂的眩晕耳鸣之后才反应过来,是言亦初啊。 谷粒的床头开了一盏台灯,发出橘色的光,言亦初低着头,对谷粒说:“粒粒,对不起,没保护好你。” 谷粒艰难扯了一个微笑,“关你什么事。” “我想,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言亦初如此推断。 “所以呢,你准备好给我一个解释了吗?”谷粒躺在病床上,也没办法正眼看他,于是眼睛就一个劲地往言亦初脸上飘,飘啊飘啊,眼睛都快抽经了,还是只能看见言亦初的秀发茂密的头顶,谷粒心里那个气啊。 站在言亦初身后的秘书忍不住了,秘书平时是个傻大个,一脸忠厚,一看就是对任何秘密严防死守,对任何不利于老板的事情都要迎难而上的那种忠心耿耿的手下。 他皱眉说道:“谷小姐,你就不要再怪老板了,老板为了你差点香消玉殒……” 不对,这个词是什么用的吗? “哦,英年早逝……” 要不要这么夸张? “身残志坚要来看你……” “够了,说重点。”谷粒要听不下去了。 秘书同志严肃指出,“谷小姐,你知道吗,在你拍戏的这段期间,老板的公司出了重大的经济纠纷,现在还面临着要重组的危机,要说这些事情不是有幕后主使有意为之,我都不信。” ……谁管你信不信啊,言亦初从哪里找来的秘书,说话一套一套的,简单的,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老板是怕波及你,才希望你能够躲远一点。”秘书大哥苦口婆心。 “你看我是躲得够远了……”不看广告看疗效,差点没命,是哪门子的害怕波及,完全是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谷粒再次面无表情。 “好了,你先出去,我跟谷粒单独说一会儿话。” 秘书大哥还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好像深怕谷粒说什么重话,伤了他家老板的心。 言亦初的心又不是玻璃做的,还能因为谷粒的一两句话碎成渣吗?那他未免也太脆弱了。 “谷粒,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所以我早就说了,分手,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吗?”谷粒扯到伤口,她现在已经有点习惯这种疼痛了,至少比心头的疼痛要好上一点。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这一艘快要沉的船,你还愿意搭吗?” “不愿意。”谷粒淡淡说。 “谷粒,我很后悔放你走,真的,我怕你在身边的时候,我保护不了你,却发现你要是在远一些的地方,我更害怕,见不到你。”言亦初的目光描摹谷粒的轮廓。 谷粒也不明白,自己现在一脸毁容像,有什么好看的。 “要死,你自己去死好了,我不想陪葬。”谷粒回道。 “你不急回答。”言亦初沉默片刻说道。 “再过多久,我也是这个答案。”谷粒咬牙切齿,“你知道,我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伪君子,一种是真小人,你说,你是哪一种?” 言亦初沉默。 谷粒疲惫地说:“在你家,你把我推倒的时候,我们就完了。” 谷粒在意的不是言亦初掩藏的秘密,也是他在危难时想要把谷粒推出这个怪圈,也不是怨他刚愎自用,只肯和她同甘,不肯信她也能共苦,但是,她在意的是言亦初怎么能强迫她发生关系? 这样的行为,和那些地痞流氓又有什么区别。 无怪乎是当年那群流氓并没有成功,而言亦初成功了,不是每个流氓,都像言亦初一样优雅,但无论以怎样优雅的皮囊揭开谷粒的伤疤,都不可原谅。 言亦初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看来这辈子欠你的,我要用一辈来还。” 谷粒没理会,她艰难地抬手,拿起旁边的吗啡要给自己再打一针,言亦初连忙拦住,“你疯了吗,用药过量会上瘾。” 谷粒白了他一眼,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干卿何事。 言亦初紧紧握着手上的针筒,有点烫手,他知道谷粒身上疼,但他不能把吗啡给她。 “你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喊我,我帮你用药。” 谷粒闭眼。 言亦初只好没脸没皮地在她旁边的病床上休息,一个人唱独角戏。 “我们很久没这样躺在一起了。” “我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为了救你我差一点就跟着没命,你真的一点都不感动吗?” “谷粒。” “谷粒。” …… “干嘛。”谷粒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这么话痨,有一点感动也被全都念叨没了,简直像是一泡尿憋了一整天,遇见她就哗哗全倒出来。 呸呸,她怎么有这么粗俗的比喻。 “没事,你活着真好。” “我就叫叫你。”言亦初关了灯,在隔壁病床上睁着眼,“那你是同意我住你隔壁床了?” 谷粒真的后悔了,言亦初怎么受伤的是他的后背,不是他的嘴呢? 事实证明,当一个结巴不停说话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会说话的结巴,他是一个不结巴的话痨。 第四十五章 俗话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谷粒的表姐这两天没事就在她身边绕两圈,让人看不懂想干什么。 谷粒看着她身边的空床位,又看着在削不知道第几个苹果的表姐,她终于忍不住挺尸一般开口,“这个点言亦初不会回来的,你要是冲他来的就不用在面前惺惺作态,等他来,你自己再来找他。” 谷粒这是敷衍了事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原本言亦初看门的保镖大叔是拦着她不让进门的,但是耐不住人家脸皮厚如城墙,在医院病房门口就唱起大戏一套一套的。 能拦着谷若兰不让她进病房,还能拦着她不让她进医院? vip病房管区的医生护士过来劝她离开,她抽抽嗒嗒地哭诉里面是与她有重重误会的妹妹,她大小也是个名人,豁出脸来博同情,还是有很大一票纯洁的无知群众捧场。 她高跟鞋一脱,直接一屁股坐在病房的门口,泫然欲泣,拉着小护士讲述和谷粒二人的成长往事,吵得谷粒不得安宁,偏偏她很会选时间,言亦初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蹲在病房,总有不在的时候,而谷若兰就极有眼色,欺负谷粒势单力薄。 果然,有护士进来查房的时候,会提起谷若兰这个痛改前非想要冰释前嫌的表姐,心软的小护士忍不住劝谷粒两句:“你表姐在病房门口枯等好几天了,你就让她进来,跟你说两句话吧,看她那样真的挺可怜的,你就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看看你不行吗?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多深仇大恨?” 说到最后,倒像是谷粒有错。 所以世人就是如此,总是相信眼前看到的就是真相,甚至是全部的真相,然后不疼不痒的说一句,她都这样了,你怎么能不原谅她呢? 原谅的前提是怨恨,但是谷粒早就不恨她了,没什么可恨的,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她怨恨。 人生苦短,如何能够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恨一个人,那么长? 谷粒太知道这人的尿性,今天让她回去,明天她还会找别的借口再来,如此不如就让她进来,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次解决,也好一劳永逸。 于是谷若兰在谷粒跟前一坐就是一周,刮风下雨,每日准时到她面前报道,也不怎么说话,最多就是聊聊谷粒被迫中断的古装戏。 这部戏虽然没有拍完,但是除了事故之后,许多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剧组身上,还没有播出,就成了大新闻。 头版头条,这还真是谷粒从来没有过的待遇,没有和人捆绑,没有别的名字,就谷粒的大名和照片,最显眼的位置,占据了热搜榜整整一周。 但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人都在医院了,徒有虚名有什么用? 谷粒没有想到的是,导演跟她沟通,不仅医药费剧组全包,而且剧组决定放缓拍摄速度,所有有关她的镜头,会一个不少的等她,等她痊愈。 她这是何德何能,能够担得起导演如此垂青。 导演却带着男主演一同安慰她,“你的表现有目共睹,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柳宫女这样一个人,那么她只能是谷粒,不会是别人。” 听了导演这话,谷粒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感动,遇上这样的导演,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谷粒中度烧伤,肋骨骨折,等到她浑身上下好利索,还能不能找回演戏的状态不说,时间上也至少是五六个月以后的事。 导演等的起,但别的演员不一定的等的起。 这个决定的代价太大了。 换做一般的聪明人早就趁着谷粒受伤的热度,还角,然后加紧拍摄敢在这波热度还没有过去,早早播放,收视率肯定惊人,更无耻一点的,甚至可以放通告说谷粒主动放弃女主角的资格,选择接替谷粒的演员时动作越大越好,再搞个什么全民投票,剧组还不等着赚个钵满? 就凭这份情谊,谷粒也会记他一辈子。 “所以你准备等身体一好,就去继续拍戏?你哪来的这么大干劲,谷粒,说实在的,你真是个怪胎。”谷若兰看着手里的苹果,反正谷粒也吃不了,她自己咬了一口。 “谷若兰,我这也算鬼门关绕过一圈回来的人,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情不是用代价来衡量的,我在乎的事情不多,演戏是其中一样。”谷粒这两天憋坏了,许是看谷若兰天天在这里热脸贴冷屁股也挺幸苦,谷粒破天荒的开口接话,“我开始以为我在这个世上在乎的不多,演戏也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找亲生父亲,但我现在发现我错了,其实我只是喜欢演戏,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喜欢,不想舍弃而已。” 谷若兰看着她若有所思,说道:“我承认,你说的对,有些事,代价无法衡量。” 等到言亦初回来,她却避而不见,就连谷粒的讽刺她都装做没听见,这等忍气吞声的毅力几乎让谷粒怀疑她认识这么多年的表姐,仇敌列表上的第一人,是不是要转性了。 听说现在重生和穿越很流行,莫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表姐的身体里已经住进了一个她不认识的灵魂? 言亦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秦风说你最近不爱理人,也就跟谷若兰还能吵上两句,看来不假。”言亦初把她抱到轮椅上,推她出门在窗前看看风景。 她身体不好还不适宜去户外,就只能在高处看着下面的草坪。 她最近确实饭量很小,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接触,照镜子更是别提了,她虽然面部没有受伤,但是头发秃了一块长发剪了变成冒着青茬的荒地,谁心情能好。 医生小声跟言亦初说谷粒最近没有失忆,但是可能她有抑郁症的可能,谷粒嗤之以鼻,她不和言亦初说话,但是她和医生说话:“宋医生,你别逗我了,我知道抑郁症是心理因素和生理因素多重因素的共同结果,我觉得我心理好的很,生理也没有任何缺失。” 于是他们都再不敢在谷粒面前提抑郁两个字。 谷粒说什么,他们都是是是,你说的对,你说什么都对。 谷粒自己意识不到她对外界的刺激缓慢的反应,沉默和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对此一无所知。 但是言亦初却不像她,言亦初心里隐隐担忧,谷粒记忆消失的时间里,她的遭遇给她的大脑带来了不可避免的损伤,任何隐患,都有一个期限,而谷粒现在的表现,无非是这个期限因为事故提前了。 言亦初在谷粒的膝盖上盖上毯子,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从前的事情,换做从前的谷粒,一定是竖起耳朵不肯错过一个字。 “谷粒,你知道吗,后来我去查过你的中考成绩,是重点高中。” 谷粒很聪明,这一点言亦初很清楚。 谷粒缠着他让他补习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他一直以为谷粒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但是他很快发现其实他错了,他给谷粒讲题,谷粒听一遍就能举一反三。 当时他们在银杏树下,谷粒咬着笔笔下有神一般的扫题,言亦初问她:“既然你能学,为什么不多放一点精力在学习上?成天游手好闲的,你是闲得荒吗?” 谷粒满不在乎地说:“谁在乎我学的好学的坏,既然没人在乎,不如开心一天是一天。” “那你真的开心吗?”言亦初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开心呀,为什么不。” 言亦初的手没有拿开,“你如果真的想摆脱现在的处境,你应该考出去,你可以选择去外地上学。” 谷粒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说:“别的城市没有你。” “傻瓜,我考报考的大学也不在这里啊。” 谷粒:“你干嘛不考上海,好学校这么多,等等,你不会是想要考去北京吧?” “呵呵呵呵呵呵……皇城根下,你去吧,我去不起。”谷粒手动再见。 言亦初拿她无可奈何,“不存在没有人在乎你的前程这件事,你要自己重视,人生是你的,不是别人的。” 谷粒大概是听进去了劝,但是依旧闷闷不乐,“其实……我也不在乎。” 年少时的言亦初还不想如今一样,足以应对各种状况波澜不惊,那时候他只觉得听见谷粒这么说像是心头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听着就不舒服,他严肃地和谷粒强调,“你不可以这么想,即使你不在乎,我也会在乎。” 谷粒此人真的是从善如流,最后出来的成绩足以惊掉一群人的眼镜,只是她却在关键的时候失踪。 从过去的记忆里回过神来,言亦初唤谷粒的时候,才发现她很不给面子的睡着了! 他现在讲话真的这么催眠吗,真是让人伤心。 “谷粒,谷粒。” 言亦初轻轻晃了晃她的肩头,没反应,他只好又把人抱回床上。 谷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伤口的疼痛让她想要睁开眼,她听见言亦初的秘书说:“老板,不好了,药厂有人跳楼。” 言亦初放下手里的工作就匆匆跟秘书离开。 谷粒甚至都没听清原委,她只在梦里头想着,这都是什么事,是不是那什么广播里播的“老板欠债三个亿,带着小姨子跑了。现在商品抵债,通通二十元,一律二十元”? 现在言亦初自顾不暇,要知道谷粒在梦里还这么编排他,他真的恨不得自己能丢下这堆烂摊子跑路。 后来谷粒清醒过来,才有人把这件事讲给她听,跳楼的人是真的,但是没跳成,被警察还有赶到现场的言亦初劝住了。 跳楼的员工声称听到传闻,说言亦初的公司不行了,连累他们药厂也要裁员,人心惶惶满城风雨,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位小工家里父亲因为干活摔断了腿,在医院躺着就等着儿子的医药费。 农村的老母亲因为要照顾父亲,也搬过来住在家里,方便每天能够跑医院,但是从来没跟婆婆同一屋檐下的媳妇每天还要抱着儿子跟婆婆吵个不停,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当他听说药厂裁员名单已经出来的时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全家老小那么多张嘴,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养活。 不如一死了之吧,死了干净。 言亦初顶着大太阳赶到现场,背后的衣裳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粘在后背,他看着围在员工宿舍楼黑压压的工人,还有闪着灯的警车,消防车,他的手里拿着话筒,谈判专家让他和员工对话。 他一开始只能干巴巴的说:“你冷静一点。” “公司不会拖欠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工资。” “我们也没有什么裁员名单。” 公司经营状况,显然必须采取及时的措施来减少经营成本,除了加紧销售仓库里面的库存,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裁员。 任何一家遭遇危机的公司都会这么做,但是有员工因为消息的泄露做出过激的自杀行为,这是个人行为还是受人蛊惑,这里面就用心很险恶。 言亦初如果现在许下绝不裁员的承诺,那么无疑是把整个公司往悬崖边上推。但是如果他现在不说出什么干货,这个员工一旦从他药厂的楼上跳下去,明天等着他的,就是股票蒸发,被正经对手抓住把柄,一切坚持到现在的抗争,都将人间蒸发,万劫不复。 所以,他要怎么选? 他和员工喊话,“你不会被裁。” 这是他隐藏了真实语境的地方,是这个员工不会被裁,而且是他们现在并没有裁员名单,这不代表以后没有。 后面的话又言亦初说出来,就要流畅自然的多,“你想想家人,想想妻儿,你然你是我易初科技的人,我们就不能对你的情况坐视不理,于情,我们应该对你的情况多家关心,于理,我们也不会做出违反劳工法裁掉员工的行为。你在药厂里面工作这么些年,我们是怎样的企业,我们是怎样的企业,你不会不知道。你的这一条命,除了跳下去,一个死,还能带来什么吗?” “你的死能换来妻儿的衣食无忧,父母的长命百岁吗?不能,你只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只能让妻子失去丈夫,让儿子失去父亲。” “不,不是。”那工人情绪激动。 “你看我言亦初这段时间可有拖欠你们一分钱的工资?可有少发任何一个人的奖金?今天我言亦初的名誉就放在这里,如果你还对我,对公司还有一点信任,就下来,不要让孩子没有爸爸,我们下来谈。”言亦初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带上了他父亲的影子,严谨、诚恳、果断,雷厉风行。 工人崩溃大哭的时候,救援人员扑上去把他救了下来。 言亦初松了一口气,他解开脖子上的领带,严厉地说:“查,查他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还有他的账户,家里人的账户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松。” 这是有人故意的,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谷粒听了言亦初的这些事,她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只是在言亦初戴者他的演讲稿回到高级病房的时候,谷粒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他:“你要发表演讲了?” 言亦初只是默默联系,没有要打扰谷粒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想到谷粒会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要知道,谷粒面对他就像是个锯嘴葫芦,已经很久没有施舍过他一个眼神了。 他简直是受宠若惊。 言亦初看着手里的演讲稿,头痛地说:“是。” “你就在这里练习吧,我听着。”谷粒这么说。 “你觉得我可以吗?”言亦初恨不得把手里的稿子揉成一团扔出去,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作为公司里最有话语权的人,他发表的演讲十分关键。 没见苹果发布新品之前还要先发表一场发布会,没见各行各业的经精英都乐意在世界名校的讲堂上发表演说,没见经典商业模式里能够掌握员工的心理的,能够燃起员工热情的魅力型领导者总能事半功倍? 言亦初就是要逼自己,逼自己走出他必须走出的一步。 谷粒鼓励他:“你说,我听,我是你的观众。” “你觉得我可以吗?”言亦初不确定的问。 褪去光鲜的外表,言亦初在灯光下会退缩,会怯懦,他也是个有弱点的凡人。 谷粒一改往日冷淡她说:“你可以。” 就像曾经一直鼓励谷粒的言亦初,谷粒有一天,有幸也能成为别人的灯塔,亮一盏灯,指一个方向。 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谷粒的脑袋上的伤口痒痒的,弄得她躺在那里挤眉弄眼,但这不影响她肯定的说出相信言亦初可以做到的这份信心,也不妨碍这句话落在言亦初耳中犹如惊雷。 言亦初离开的时候,看着谷粒,忍不住微笑。 谷粒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他的时候,那盘桓多日的戾气总算是消散无踪。 谷粒也不知道他们往后要怎么往下走,但是至少这一刻,她不希望言亦初是愁眉不展的,是陷入苦难的,可能这也算是一种释怀。 谷粒看着言亦初的背影消失,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也跟着被移开,就连在看见烦心的表姐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没那么臭。 甚至她还学会开玩笑,“虽然我不吃东西,但是我实在不想再看你削苹果。” 谷若兰坐下来,托腮看她。 看到谷粒皱眉,伤口又开始作痛,她的脑嗲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谷若兰拿过旁边的注射器,问她:“是不是镇痛的效果过了?” 第四十六章 谷若兰在把针筒对准谷粒的肌肤要摁下去的那一刻,谷若兰被言亦初留下的保镖冲进来扣下她,他们牢牢制住谷若兰。 谷若兰惊慌大叫:“你们干什么。” 她见没人理她又对着谷粒的方向,喊道:“谷粒,我过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谷粒怜悯地看着她,然后对保镖说:“叫医生来,验药。” 医生来了之后,谷粒问谷若兰,“表姐,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表姐,你知道你换掉的药是什么吗?” “我什么时候换过你的药,不就是镇痛的吗,能有什么稀奇,你现在这么大的阵势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对你的药做了手脚?”谷若兰看着谷粒的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谷粒跟医生说:“告诉她,是什么药,免得她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 “谷小姐,是瑞芬太尼。” 谷粒面无表情说:“别对着我说,对着她说。” “是,是瑞芬太尼。” “你不是一致用的这种镇痛吗,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谷若兰到现在还能够维持她的一分淡定。 “谁告诉你谷小姐用的是这种药。”医生很惊讶,“谷小姐被查出来受伤后有抑郁倾向,因为服用抗抑郁剂早就停用了吗啡和瑞芬太尼。” 谷粒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再告诉她,什么是抗抑郁剂。” “单胺氧化酶抑制药,托洛沙酮。” 谷若兰连它们是哪几个字组合在一起都分辨不清,她扭头说:“我听不懂。” “没关系,你不需要听懂它们是什么药,你只要知道如果你对在服用抗抑郁剂的患者一针麻醉类镇痛扎进去的后果就好。”谷粒示意医生说完。 医生很有眼色,看着谷若兰心虚的样子,他严肃地说:“因为此类抗抑郁剂和瑞芬太尼混用会产生严重的并发症和毒性,百分五十以上的几率会出现窒息、呼吸困难、大脑颅类出血等症状,有多例案例表明药物相互作用会带来严重的后果,曾经轰动全球的新泽西护士杀人案就曾经采取这种手法,调取药物后由于过量注射而造成多名病人猝死。由于手法隐蔽,他16年中10家不同的医院作案超过40起后才被掌握证据逮捕。” “谷若兰,我知道你胆子大,但我没想到你胆大到能杀人。”谷粒灼灼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洞穿。 医生负责地说:“谷若兰女主,你知道你的行为是谋杀吗?而你现在面临的结果是谋杀未遂。” 谷若兰德脑子里嗡嗡直响,她身子一矮差点跌坐在地上,被身后擒住她的保镖扶住。 “谷粒,你不要栽赃嫁祸,我要律师,我要请我的律师。” 谷粒勉强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冷笑道:“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明白,给你一百个律师也没用,那就报警吧,请警方来处理。” 谷若兰的脑子飞快的转动,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如果把手里的药注射进谷粒的静脉会让谷粒没命,她不是法盲,她甚至深知这样的行为会让她面临严重的牢狱之灾,多年苦心经营将毁于一旦。 她还存着侥幸心理,期盼帮她弄药的人能够施以援手。 她心想,只要她咬紧牙关不说话不承认,一切就还有转机。 然而她是聪明反被聪明,把一切想得太过顺利,凭什么命运的天平就要想她倾斜呢? “看来你还是头脑不清醒,不知道你的合作方究竟是什么人,你现在已经被我们捉到,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要是什么都不说,一切的罪责都在你的身上,看来你还是挺乐意给人背锅。别给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 谷粒说完,就示意保镖把她请去隔壁房间“坐一坐”,然后等警方接手现场。 医生已经开始脑补“豪门恩怨”、“姐妹相争”、“娱乐圈腥风血雨”,现实中的暗涌果然比小说里面还要惊心百倍,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性命不保,这要是有一时半刻的智商掉线,分分钟小命就没了呀,医生看谷粒的眼神都不对了。 那种冒着小星星的眼神究竟是几个意思。 言亦初回来的时候,谷粒正无聊地看综艺。 言亦初回来的时候,谷粒也没有问他公司的动员大会怎么样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很成功。 也确实如此,言亦初从来没试过,原来在高处的舞台和灯光下,侃侃而谈的感觉是那么好。 他的诀窍就是把台下所有人的脸都想象成谷粒,然后默念,春天他种下一个谷粒,到了秋天他就收获了一片谷粒。 秘书:“……” 言亦初拿湿毛巾给她擦脸,又给她喂了一杯水,然后才切入正题,“你怎么心这么大,谷若兰还在接受调查,你连电视都看起了。” 言亦初说完,才发现谷粒的表情不对。 他想要抚摸谷粒脸颊的手停在半空,“你是不是很难过。” 谷粒扯了一下嘴角,“我不难过,听了你的话之后,其实抗抑郁剂我也早就没在吃,她真的给我注射麻醉剂也没什么,我只是……” “只是还心存侥幸,觉得她不会蠢到想要对你下毒手。”言亦初帮她把话说完。 谷粒没说话,其实她也没在期待什么,早在小时候谷若兰松开她的手,把她丢在工地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她一直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谷粒,有时候,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善良。”言亦初在她身边蹲下,看着她长长的睫毛。 “我不善良,我要是善良,应该原谅她,放过她。”谷粒垂下眼睑,“我舅舅舅妈已经来过了,他们过来求我,希望我不要把谷若兰送进监狱。” “真是可笑,凭什么。”谷粒自嘲的一笑。 在谷若兰无事献殷情的时候,言亦初就对谷若兰起了疑心,就凭他这个护妻狂魔,任何接近谷粒的人他都恨不得把人拉出来进行x光扫描,看看他们是不是安全。 盯上谷若兰之后,果然他发现谷若兰曾和一些道上的人接触过,都是刀尖上舔血的穷凶极恶之辈,谷粒曾想,怎么谷若兰好好的,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他们曾经试着分析过谷若兰这么做的动机,首先第一她应该是看上了谷粒原先拍摄的古装剧,往里深究,才发现原来是谷粒舅舅一家的生意陷入困境,没有多余的资金再来支持谷若兰的事业,谷若兰急功近利,想要入股朋友的影视公司,手上的资金不够居然去借了高利贷。 谷若兰想得很好,等到她入股的公司开始盈利,很快她就能填补上高利贷的空缺,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谁能料到收了她的钱的朋友卷钱跑了。 这一下她慌到不行,她的目光就放在了谷粒身上。 她是真没有要想杀死谷粒,她只是想要谷粒多吃一点苦,把手上的角色给她,谷粒手上还有一大笔遗产,等她软磨硬泡,谷粒怎么也不可能任由她被债务逼死对不对。 算盘打得很好,但是谷粒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让谷若兰哑巴吃黄连,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终日打雁,终被雁儿啄瞎眼。 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光是借刀杀人,险恶用心就足矣让言亦初惊出一身冷汗。 而谷若兰不过是棋盘上一颗棋子,他们设局,谷若兰心中若没有恶念,就不会乖乖往里跳,说到底也是咎由自取。 “别想了谷粒,你现在还好好的躺在我的面前,我就满足了。”言亦初望着她的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好像芦苇之下,藏着的盈盈波光,风吹过,吹皱一片。 “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谷粒对言亦初的殷情熟视无睹。 “我知道。”言亦初说。 “我也还没原谅你。” “我知道。”言亦初点头。 “你帮了我这一回,说好我欠你一个愿望,你说吧,想要我做什么。”谷粒说道。 “你知道,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也不指望你做什么来回报我,我们之间何必算那么清楚。” “亲兄弟还明算账,更何况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谷粒语气坚决。 言亦初宠溺地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这个愿望先给我留着好吗?” 说罢他就跟着进来汇报情况的秘书匆匆离开。 秘书跟他说:“跳楼员工儿子的账户下的款项来源,还有谷若兰的药品来源都查清楚了,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言亦初听了地址之后,咬牙切齿说出一个名字,“周冬晴。” 没错,就是那个本来应该已经死去很久的前女友——周冬晴。 当年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乌龙,对于别人来说,周冬晴这叫死而复生,对于言亦初来说,这是阴魂不散。 这时言亦初的电话响起,接起之后,对方是一个轻佻的女声:“言亦初,好久不见。” “你没死。”言亦初说。 对方轻笑,“我本来应该是死人了,可是有人救了我,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你一份大礼,怎么样,你喜欢吗?” “恐怕不止一份。”言亦初垂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你在外面游荡了那么久,早该回来了,你不想见见救了我的人吗?” 挂了电话,言亦初立马就带着人马向对方手机信号定位驶去。 到了地方,言亦初在外面打量这个庞大的仓库,没想到,郊区的地方还有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在他们到达后,仓库的门缓缓打开,黑漆漆的门洞里传来声音,“请进。” 周冬晴正是谷粒在清宫戏拍摄现场见到的,那个和肖扬在一起的女金主,当时她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眼熟,如果给她提示,她一定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言亦初书房黑白照片的主人。 多年不见,她也不是曾经那个清汤寡水整日泡在实验室的女博士,她比从前美多了,这种美不同于谷粒身上散发的吸引力,她的美就像一把刀,带着杀气,血淋淋。 周冬晴扫了言亦初身后一眼,嗤笑:“就这么点人,单刀赴会?” 言亦初皱眉,“周冬晴,我不知道什么技术,能让人死而复生。” 第45章 完结篇 言亦初踏入空旷的仓库的一瞬间,大门被紧紧关上,言亦初深情不变,并没有任何慌张。 时隔多年,再面对一直以为安眠地下的故友,彼此都明白,物是人非。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堂堂正正的站在你的面前,亦初哥哥。”周冬晴此刻卸下伪装,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眼睛上架着一副框架眼镜,妆容完整,和曾经谷粒见过的样子大相径庭。 言亦初皱眉,同时保持对周围环境的警惕,他立马有了一些猜想,“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周冬晴盯着言亦初的样子,显然是余情未了,“那我就直说了,亦初,你知道实验的规矩,你护着谷粒也没有任何意义,她当年可是签过自愿接受实验的保证书,反正都是会死于脑死亡,早死晚死,区别有这么大吗?你恐怕还没有认清现实,老板做事从来不会因为有人阻拦就停止,你再怎么阻拦,最后也还是要接受你留不住谷粒的现实,只是没想到谷粒表姐那么不经事。” “所以你承认你是屡次想要害死谷粒。” “是。”周冬晴直言不讳。 言亦初又问:“你当年的病是真的吗?” “是。” “病的快死了也是真的吗?” “当然,我差点就死了你很清楚。”周冬晴说。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放弃?去死算了,你为什么现在还站在我的面前,为组织做事?” 周冬晴想要辩解,却被言亦初打断。 “所以你不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不过就是想活,为什么你能活,谷粒就一定要去死?我不明白,世间还有这种道理。”言亦初满眼都是嘲讽。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言亦初的眼里怒火熊熊燃烧。 仓空上方只有一排小窗开着,微弱的光线从上面照射进来,言亦初能够感觉到除了周冬晴,还有很多人隐藏在暗处。 “那当然是因为我成功了,而谷粒只是个失败的样品,而且她父亲早就跟老板分道扬镳,叛徒的女儿,你没有资格插手我们的清洗。”周冬晴扬着下巴。 世间是把杀猪刀,能把曾经的情谊刻画的如此丑陋,言亦初想起周冬晴当年也在他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助之手,言家那一大盆狗血,早被媒头紧追不舍,挖了个底朝天,言亦初他爹当年为了逼言亦初回国,不仅容忍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搞大了京城军~政千金的肚子,还在国内国外连办两场婚礼,那阵势,当时的宾客回想起来都觉得是难得一见的轰动,无人不祝贺他们两家联姻。 而言亦初的后妈则不那么想要看见言亦初回国。 她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家儿子那么整齐,选了一个好对象,对言父的事业也是一大助力,简直就像是一缕清风送来筋斗云,一个跟头三千里。 言亦初的继母作为家里的女主人,不忘同时好好“照顾”远在国外读博的言亦初。 就是这个时候,出身同样显贵的周冬晴提出不如让言亦初和她假恋爱,她的家族一定会庇护言亦初。 然而言亦初岂是那种靠着软香红玉平步青云,轻易低头认输的人? 所以他拒绝了周冬晴的提议,作为医学院的同学,他欣赏周冬晴的勤奋,同时也知道她身体不好,对她很同情,可这不代表他们就必须在一起。 可是周冬晴却不这么想,她对言亦初势在必得,言亦初此人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现在不出手,更待何时。 于是她假借好意,不动声色的营造与言亦初的暧昧关系,言亦初周围就算是出现一只母苍蝇都能被她杀死。 等到言亦初发现周围师兄师姐都用奇怪的语气祝福他们的时候,言亦初还一脸懵逼,但是正是因为周家小姐的关系,言父确实放松了对他的穷追不舍,围绕在他身边的各种意外事故也终于消停。 所以不得不说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加上周冬晴这样一个娇弱病患,只要稍一提起两人关系任由外界这么传着不妥,周冬晴就要犯病,她的记忆系统时常紊乱,头疼是常事,不然她也不会想到要自己做研究,就是想要寻找有什么能够救治自己的方法,可几年下来一无所获,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作为朋友,言亦初百口莫辩,于是就这么不咸不淡处了两年,直到周冬晴“病逝”。 言父给言亦初的定位就是在家混吃等死,做个无事闲人,一旦言亦初表现出超出掌控的野心,言父就觉得言亦初的行为是荒唐可笑,挑战他父权的权威。 言亦初时常会想,别人家的父母,都望子成龙,为什么他的父亲,对他从来没有一分一毫的期待,就因为痛恨他的母亲吗?可是他的母亲又何其无辜!不过是因为那个特殊的年代,时局不安,大家不得不面对各种巨变,要比出身,可能他贫农出身的母亲那时候才是瞎眼了要下嫁他一个成分不明的青年。 所以他的出生不被期待,所以他是言父人生的污点,那为什么又要让他出生,让他长大。 一个孩童的成长过程那样漫长,他可以死于坠楼,死于溺水,死于车祸,甚至发烧都可以夺走他脆弱的性命……但他都没有,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他居然长大了,多让人失望啊。 又一不小心,成材了,这次彻底变的无比碍眼。 言亦初看着眼前的周冬晴,眼里只剩下不解和厌恶,他不是对“组织”一无所知的小天真,在他掌握的资料里面,其中一份就是有谷粒名字的实验名单。世界有时候很小,尤其是做他们这一项记忆研究的,圈子就这么大,有一些灰色地带大家心照不宣。 组织在国外势力庇护下逐渐壮大,行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们专门找那些失踪人口,和那些没有身份的偷渡客来为他们成为实验对象…… 然而为什么会有谷粒…… 恐怕谷粒一辈子也不会想起来,那段时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要不要来参观一下我们的实验室?”周冬晴自以为抓住了言亦初的软肋。 言亦初跟着周冬晴刷卡一路向下,没想到仓库的下面早就被挖空,成为地下有三层的大型实验室,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实验室里面的并没有人。 冰冷冷的仪器闪烁着刺眼的光点。 “你们就是在这里做那些伤天害理,丧心病狂的事情吗?”言亦初问,他和周冬晴两人的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周冬晴笑道:“科学要发展,就注定有牺牲。”周冬晴一脸这些人能够为了伟大的科学作贡献是他们的荣幸的表情。 “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 “当年我遇到老板,谁也没把握说我一定能活,就算我当时死在手术台上,我认为也是理所应当,所以你觉得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很难接受吗?我们成就的,是伟大的事业。”周冬晴眼里有光。 “周冬晴,你已经疯了。”言亦初说。 周冬晴摘下眼镜,露出勾描着细长眼线的眼,她缓缓贴近言亦初的手臂,对他说道:“对呀,你才知道吗,我不仅疯了,还想要拉着你一起疯。” 周冬晴一步一步逼近言亦初,她舔了一口猩红的嘴唇,“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言亦初忽然感到身上一股不寻常的燥热,他来到这里已经非常小心,可为什么……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身上很热,想要把衣服一件……一件,都脱掉?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明明已经这么小心,还是会中招?来我的地盘,只有小心是不够的。”周冬晴脱掉自己的衬衫,手指抚摸上言亦初的喉结,深深呼吸了一口实验室里的空气。 言亦初被她冰冷的手指激得浑身鸡皮疙瘩。 “你看,每一台电脑,每一台仪器,都在看我们,就像是我们当初,一起做实验的样子。”周冬晴贴近。 “这些年,你有没有一刻,是想起我的?” 言亦初额头渗出冷汗,他极力克制自己,药物夺走了他的力量,他的思维变的迟缓,他没有说话,暗中蓄力。 “没关系,你想也好,不想也罢,我并是很在意,我可是一分一秒都没有忘记过你,我在这个鬼地方一待就是三四载,我图什么?不就是希望能够好好站在你的面前吗,这个实验室就是我为你建的,喜欢吗?” 组织的实力早些年在创立初期就被警方击破,这才被迫流亡海外,很多年都没有在坊间听过组织的消失,可没想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余毒未了,改头换面又卷土重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言亦初牙缝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我心如明镜。”周冬晴没有放弃把言亦初扒光的打算,言亦初嘴唇红红的泛着水光,软软的依靠在桌上的模样真是撩人。 听了周冬晴的回答,言亦初对她彻底失望。 言亦初抬手,周冬晴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言亦初对着她脖子就是一针,周冬晴软倒在地上。 这时候有全副武装的人举着枪一路小跑到言亦初身边,向他汇报,“老板,上面都已经清理干净。” 言亦初应该感谢周冬晴,为了和他共度*,居然地下一层一整层楼都没有安排人手,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盲目自信,这就是反派死于花朵的典型案例。 这时候手下问言亦初,“这个女人怎么办?” 言亦初身上被她碰过的地方就好像沾上了脏东西,浑身不舒服,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没有在属下面前泄露他不正常的状态,勉力维持常态波澜不惊说道:“就按之前的计划来。” “老板,你没事吧?” 言亦初强撑道:“没事。” 言亦初坐上车的时候听见身后的街区传来爆炸的声音,然后便是滚滚浓烟,火光冲天,实验室的爆炸想来很快就会引起震动,上层很快就会注意到阴影之下,有魑魅魍魉蠢蠢欲动。他只是捣毁了他们其中一个窝点,折断了一只羽翼,可言亦初知道组织是一个庞然大物。 他拷贝了实验室里的资料,惊愕发现原来谷粒的生父给组织提供过大量的资金,并且病例里面有详细的记录……谷粒父系的记忆问题是……遗传。 所以这意味着谷粒生父对组织的资助是因为他想通过组织的研究来解决自己的记忆问题,没想到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谷粒生父和组织忽然就终止了合作。 言亦初无意间知道谷粒被人当成实现对象的事情,但是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件事背后有这样复杂的关联,他不禁握紧了双手,谷粒的生父当然不会拿自己做实验,但是他有个一脉相承的女儿啊,他们家人无一不是因为大脑萎缩最后不得不面对死亡,但是现在有机会改变这个事实,谷粒这个从小就没见过爸爸的孩子正派上了用场。 这一点上,不得不说,谷粒的生父和言父很像,都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只要自己可以获得一线生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包括自己的亲生骨肉。 巨大的利益面前,血缘是个鬼? 言亦初握紧双拳,他现在只想更快回到谷粒身边。 . 言亦初洗手池里反复洗手,谷粒看他进去了一个小时都没出来,就是心里再气他的隐瞒,也觉得奇怪,是掉进厕所了吗?好歹吭一声,她好叫人打捞。 言亦初对着冷水冲头试图让自己冷静,谷粒坐着轮椅敲门,“言亦初。” 没人理。 “言亦初,开门。” 还是哗哗的水声,没人理。 “你不开门我叫人踹门了。”谷粒皱眉。 言亦初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湿漉漉的,瞪着一双大眼睛蜷在谷粒身边,可怜兮兮的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谷粒一瞬间又想到了她的爱宠大王的眼睛,不太一样,大王大概这辈子都学不会卖萌,但他们都一样的有魔力,看一眼,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别装可怜。”谷粒觉得自己有点把持不住…… 言亦初滴着水的刘海垂在额前,低头靠在谷粒身上的时候遮住眼睛,看起来一如温驯的大犬。 谷粒感到今天言亦初很是反常,她的目光落在言亦初的手上,已经被他用洗手液洗了无数皮肤皱巴巴的泛红,甚至有的地方轻微渗出血丝。 谷粒惊呼:“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言亦初郁闷地说:“脏……” 被别的女人碰过了,脏。 他动手了,亲手送周冬晴下地狱,他可以看见自己手上沾满的鲜血,脏。 但他不后悔,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失忆的那个人是他,被伤害的人是他,他错过了那么多。 他不能容忍,有人举起屠刀,试图夺走谷粒的性命。 如果一定要通过血腥残酷的方式才能够撑起一片天空,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他不怕脚下踏的是锦绣地狱。 然而谷粒现在用手搂着他的脑袋,抚摸他的头顶,还在健康的笑,这就足够…… 毕竟,他多年的心愿就是,世界和平… 言亦初扭动了一下,“我身上热。” 谷粒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她的身体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而不牵动伤口,果然,言亦初的额头滚烫。 “你怎么了?”谷粒不小心泄露内心中真实的情绪,心急如焚。 是的没错,她在担忧言亦初,她怎么放得下。 “我……”言亦初发现原来装柔弱这一招对谷粒这么好用,干脆一装到底,外面的助理如果看到老板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估计会觉得瞎了钛合金狗眼,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虐狗*一定会有一个项目叫“我很会撒娇”。 “我……好像,被人下了药。”关心则乱,谷粒完全没有看出来言亦初伪装的成分。 “什么药?”谷粒追问。 姑娘你真傻白甜,“春,□□。” 谷粒大惊,“那怎么办?” 言亦初在她腿上蹭啊蹭啊,祈求道:“你帮我弄出来好不好?” 谷粒怀疑自己的眼睛,言亦初脸上的红霞,是在害羞吗? 她思来想去,忽然发现,这个请求,她似乎没有办法拒绝。 看着言亦初布满粉色的脸,她的脸也“腾”得红了。 言亦初小心翼翼把她抱到床上,然后强忍着欲~望靠坐在她的床头,谷粒伸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的关键部位,谷粒的手指细长,带着些许凉意,落在他滚烫的身体上,就像是三伏天的汽水,又像是秋燥时的细雨,沁人,一阵一阵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言亦初问谷粒,“粒粒,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因为是谷家人而备受瞩目,也不再有现在这般成功的事业,你还会喜欢我吗?” “呸,谁要喜欢你。”谷粒啐他。 言亦初捉住谷粒的手,抓在手里把玩,细如凝脂,真是尤物,“粒粒,我是说认真的,如果我……破产了,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了,我还能拥有你吗?” 谷粒见他说的认真,她不禁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收敛了笑容说道:“我可能因为你脾气差,可能因为失忆,可能因为生活枯燥无聊,因为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离开你,但是我谷粒决不会因为你失去某一个头衔,或者你不再富有而离开,那不是我。” 言亦初轻吻她的手,“你就是我生命中的礼物。” 谷粒笑道:“傻样,没钱我养你。” “好。” “来,叫爸爸。”谷粒戏谑。 . 三个月后,谷粒说到做到,她在言亦初公司遭受夹击的情况下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发布会上她与言亦初十指相扣。她本来不想这样腻歪,可是言亦初牵上她的手就怎么甩也甩不开,牛皮糖一样,整个一豁出去了臭不要脸。 面对久违的灯光话筒,谷粒微笑着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我想说的是,我们一直在一起,现在依然在一起,未来也会携手走下去。我很感动,言先生在我受伤的时候对我不离不弃,悉心照料。 人生有顺境有逆境,我希望这个低谷,不论是我的事故,还是言先生面临的困境,都会过去。现在发生的是事故,等到以后成为笑谈,就是故事。而且要给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 一个记者适时地插话,“是你怀孕了吗?” ……哦,并不是。 “相信大家都有关注,言亦初的公司,国内的一审判决已经下来,言亦初的企业拥有商标使用权,并且所有旗下子公司皆符合法律条款,对方公司败诉后提出申诉,同时向欧盟请求再次判决。我们非常有信心,无论是在国内,还是海外,取得最后的胜利。”谷粒言辞恳切,言亦初这个护妻狂魔看她的眼神满眼都是爱。 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谷粒把话筒递给言亦初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些打鼓,她心中也不确定言亦初是不是彻底摆脱了公众演说的恐惧。 但她没想到的是,言亦初不仅言辞流畅,还直接掀起了高~潮,只见言亦初走到台前,单膝跪下举起一枚闪耀的戒指,望着谷粒的眼睛问道:“谷小姐,你愿意做言太太吗?” 谷粒惊讶地捂住嘴巴,她愣住两秒,结结巴巴的说:“言先生,你确定你不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忘记,我的记忆……”说到这里谷粒有些哽咽,但她很好地掩饰住内心中翻腾的情绪。 她和言亦初虽好,但是她没有考虑婚姻,因为婚姻生活离她太远了,她想象不到,一个像她这样的患者要如何拥有正常的婚姻生活,她觉得能够拥有如今的平静,已经知足,至于更多,她不曾奢望。 言亦初很肯定地说:“西方婚礼的誓词说,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快乐忧愁,是否愿意携手一生,而诗经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所以我再问一遍,谷小姐,你是否愿意做我的言太太?” 谷粒站起来,走到言亦初的面前,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相机快门疯狂的响动,记者没想到一场为了谷粒康复举办的发布会,接连收到这么多惊喜。 日后言亦初回想起来,才发现,他在公众场合说话最溜的一刻,只有两个场合,一个是求婚,另外一个就是婚礼呀! 谷粒答应了言亦初的求婚,不仅扁嘴埋怨道:“早知道你要求婚我就穿另外一条裙子了,这件多不合适。” 言亦初情不自禁,把她搂在怀里。 这么温馨的气氛里,记者都不好意思再刁难他们原本准备的问题。 原本他们很想知道,言家倒台以后,连带着言亦初的公司也跟着股价狂跌,他们很想知道,对于自己那个一手扶植了不法组织,行尽伤天害理缺德事的父亲,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妻子一家,被查出重大*问题,都还在检察院待审,对于这些人这些事,言亦初有什么看法? 但场合实在是不合适,他们也就偃旗息鼓,反正头条的料已经足够多,这种情况下还要戳人家的伤口,不是砸场子吗。 于是他们转而问起了谷粒,“谷粒小姐,那你日后还准备继续拍戏吗?你知道你的粉丝一直在等你回来。” 谷粒很高兴,终于有人认可她的努力,她非常肯定地说:“我一定会演戏,也一定会给大家尽职尽责的带来更多的科普,人生的意义有很多,对于我来说,演习和娱乐圈不仅仅只是一份工作,没有它就没有言亦初,就没有今天的我,它是我的事业,也是我人生意义之一。” 谷粒甚至自己打趣自己,“可能你们经常要看见我一遍失忆一遍还要拼命回忆,但我想……” “我会帮助谷粒习惯这件事。”言亦初默契接道,两人相视而笑。 当天,言亦初公司的股票狂涨,感谢八卦事业对投资者风向作出的巨大贡献。 后来,他们收养了谷雨,家里有了萌宠大王,还有了小孩子的笑声,在未来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但他们彼此都不知道的是,他们同时隐瞒了一些秘密。 言亦初当时制造了一场车祸,处理掉了周冬晴,她是驾驶豪车飙车的时候车祸意外身亡的,他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幕后最大的黑手。 他原本稳坐钓鱼台,姜太公钓鱼,只等愿者上钩,但没想到浮出水面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言峰! 因为舆论的限制,最后报道出来的内容也十分有限,只是说著名企业家言峰利用不法组织疯狂敛财,并与国外黑手党勾结。 财富积累的过程看似很快,可消散的速度更快,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谷粒问起来的时候,言亦初也没有跟她说非法人体试验的事情,他把一切的阴暗都很好的隐瞒。 如果有一些事谷粒不知道,是一种幸运,那么就让她永远不要知道吧。 可是谷粒没有告诉言亦初的是,在周冬晴死前,其实她和周冬晴有过短暂的对话。 周冬晴对她叫嚣,把什么都与她说了,想来是因为周冬晴看她,就像是看死人一样,但没想到最后命丧黄泉的不是谷粒,反而是她自己。 她和谷粒说了,“你知道,你现在能活着,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谁,不是老天,不是运气,是我们。” “你们?”谷粒啼笑皆非。 “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的老板就是言亦初的父亲。”那时候的周冬晴多么的耀武扬威啊,“对于人类大脑的记忆储存的实验,是我们进行的,没有我们的研究,不会有你今天的苟延残喘。” 毫无疑问,谷粒把人赶了出去。 周冬晴问她:“你就不想知道你当年是怎么失忆,怎么接触我们?” 谷粒笑了,“不好奇,不想知知道。” 周冬晴错愕。 过往并无太多稀奇,这些事情谷粒没有和言亦初说,言亦初眼里,她对这些丑恶一无所知,她也乐得配合。 有些事,不必问,有些事,不必说。 当谷粒裹着毛毯,坐在壁炉旁,和他一起在阿拉斯加看极光的时候,言亦初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无论让他选择多少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谷粒。 ……但是他有点郁闷的是,这已经是他们这一年第五次来阿拉斯加了,谷粒每忘记一次,就会重复同一个问题,“我们居然一起去看过极光?天呐好棒,我们再去一次吧!” 他暗搓搓决定,下次,一定一定他要把记录视频里面的约会地点换个近一点的地方。 曾经的一方巨富言家就像没有存在过,只在那些旧报纸的只言片语里。但是取而代之的是言亦初这个新秀,可能他离一方巨贾还有距离,但生活蒸蒸日上,就是最大的幸福。 言亦初也不再纠结于究竟治愈谷粒的技术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完善、成熟、安全使用,因为他可以做谷粒的记忆,谷粒大脑记不住的,身体也会帮助她记忆。在言亦初身边的安全感,无人可比。 余生很长,余生很短。 短暂的是人生,而长久的是陪伴。 言亦初始终信守他对谷粒的承诺——“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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