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葡萄成熟时》 作者：疯子三三 文案： 叶维臻以为，他和姜钰的结合不过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姜钰的秘密。 而姜钰也一直都以为叶维臻就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错了…… 狗血老梗，不喜勿入。感谢支持。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婚恋 天作之合 主角：姜钰，叶维臻 ============== 　　☆、第一章 　　姜钰很喜欢光顾这家早餐店，店面虽小可收拾的很干净，而且老板娘非常和蔼，每次见了她都是笑眯眯地问：“还是老样子？” 　　每到这种时候，姜钰总会发自内心地也笑着点点头，“对。” 　　老板娘听完无奈摇头，但还是径直走去厨房间准备，而姜钰仍旧选了自己喜欢的靠角落的位置。 　　她每次来都已经九点多，堪堪避开了上班高峰，于是店里总算清静了一些，更不至于和人抢位子。 　　厨房传来炉火的嗡嗡声，很小，可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会儿整个早餐店便开始弥漫着淡淡的馄饨香，高汤的味道也一缕缕飘过来，搅得胃里的馋虫纷纷苏醒。姜钰双手撑着下巴，眼角微微眯起，心底开始蔓延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 　　对，就是这种感觉，像极了“家”的感觉。 　　表姐闻清就总是笑话她，说她有病，要不怎么会找到个和自己以前的“家”有些相似的地方就挪不开脚，还用这种偏执又变-态的方式来寻求心理慰藉。 　　其实姜钰自己也知道，她或许真的有病。她的这种偏执早就到了没药可医的地步。 　　小时候姜钰的父母也是经营早餐店的，家里没什么钱，但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活的很幸福。而且那时候的姜钰对金钱没什么确切概念，所以对那个“家”的所有记忆都只停留在“幸福”这两个字上，更何况后来发生了意外…… 　　那意外之后，父母就彻底离开了她身边。姜钰从此在这世上便只剩孤零零一个人了…… 　　“馄饨好了。” 　　清亮的嗓音打断姜钰的回忆，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老板正上初中的女儿雯雯。 　　看，连这一点也和她的家一模一样，那会儿她似乎也恰好就是雯雯这样的年纪。 　　姜钰嘴角漾起浅笑，一边伸手去拿卫生筷，一边和对方打招呼：“今天不上课？” 　　“唔，教师节放假啦。”雯雯歪着脑袋回她，又忍不住打趣，“你个大作家过到哪年哪月都不知道，会不会老是忘记男朋友的生日？” 　　姜钰还未来得及回答，老板娘的声音已经很快传过来，“雯雯，不许没大没小的。” 　　“没关系。”姜钰淡笑道，“我还没有男朋友。” 　　雯雯瞠目说：“怎么会？” 　　“你想说我年纪大？” 　　“不不不。”雯雯干脆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一本正经地盯着姜钰，“我是想说你长得这么好看。” 　　姜钰被她逗笑了，“谢谢，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雯雯嘴角抽搐了下，“是你不经常出门见人吧，别人都没机会这样说。” 　　姜钰被对面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逗得笑意完全停不下来，“你还真是讨人喜欢。” 　　“当然了，我在班上很抢手的。”小姑娘露出几分得意神色，接着又微微俯身压低了音量，“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我闺蜜她小叔长的还不错，挺像那个谁谁谁，就是最近正在热播的那个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你连闺蜜的小叔都认识？” 　　“她们家的亲戚我都认识，我们俩好的不分彼此。” 　　“哦。你还懂得陪父母看生活片，很孝顺。” 　　“你别看我老和我妈顶嘴，但其实我很爱她的。”雯雯陪她聊了几句之后才觉得不对，“哎，你岔开话题的能力真是一流。” 　　“谢谢，你也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姜钰微微挑起眉，眼底藏着几分狡黠。 　　雯雯皱了皱眉头，“哎呀，我说真——” 　　“真什么？”幸好老板娘及时走过来救场，伸手弹了下雯雯的脑门，“你搅得姜小姐完全没时间吃东西了，没看都凉了。” 　　雯雯吐了吐舌头，“我也是好意嘛，听说恋爱对激发灵感很有好处，没谈过恋爱不利于创作啊。” 　　“还顶嘴。” 　　“好吧。”雯雯老老实实地起身打算走开，末了还是不忘回头对她说，“我真的觉得你们很相配，考虑下。” 　　“还说，快去写作业！” 　　“知道啦，老妈你真啰嗦。” 　　这么一闹，姜钰的心情非但没觉得无奈，还觉得异常温暖，和睦快乐的家庭氛围不就该是这样吗？何况这种事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因为性格使然，姜钰很庆幸自己可以找到一份不用常常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可选择这份工作就意味着她很少有机会接触异性。于是也代表着……她常常会被人拉着介绍对象。 　　而最热衷这件事的，莫过于自己的小姨乔梦婕了。 　　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姜钰是跟着小姨长大的，小姨将她视为己出，也投注了额外多的疼爱。 　　这不，下午还有一场相亲等着她。 　　- 　　“我妈就是太闲了，还真以为相亲能相到什么好男人。”中午时分，表姐闻清上门，一进门就开始抱怨，她向来对乔梦婕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姜钰看了眼她带来的东西，意有所指道：“那你这是？” 　　“我不送这些东西过来、顺带监督你，她能把我耳朵念出老茧。”闻清把手里的袋子往沙发上一扔，抱着胳膊坐下，随后点了点下巴，“这是她挑了整整三天，为你‘用心’准备的战袍，去试试。” 　　姜钰听出了“用心”两个字，也读出了闻清含在眼底的坏笑，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拿起那个袋子进卧室。 　　客厅只剩下闻清一人，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书翻了几页，“有时候我都觉得，比起我来，你更像是我妈的女儿，这么听她话干什么，不喜欢就直说啊。” 　　姜钰的声音过了会儿才从卧室传出来，“没有不喜欢，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闻清翻书的动作停了下，目光定格在卧室门口，仿佛要穿透障碍物直接落在姜钰身上。她不可置信地反问，“挺好的？你也觉得相亲能找到良人？” 　　没等姜钰回答，闻清已经扔下刚才翻了寥寥几页的书，快步走到门口继续对她说：“你，不等你那个谁了？” 　　姜钰原本正在费劲儿地够后背的拉链，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闻清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走过去帮她拉好拉链的间隙又补充，“算了，都十年了，你还真以为能找着人啊。再说也过去了这么多年，没准人家早结婚了呢。” 　　拉链极为顺畅地一拉到底，“呲”一声像是用力滑过了姜钰心口。她沉默了下，这才回过身，脸上依旧是惯常的笑，“唔，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想过？”闻清盯着她眼睛，“我妈让你去相亲，你每次都不反对，除了不想让她伤心之外……其实也想借这种机会看看会不会遇上他吧？” 　　心思被揭穿，姜钰丝毫没闪躲，点了点闻清的鼻尖，猫儿似的笑了一声，“知我者，闻清也。” 　　这话显然没能讨好毒舌的表姐，闻清翻了个白眼，对这种大海捞针的行为很无语，直言不讳道：“这种几率，连万分之一都不到！”她就不明白了，姜钰挺聪明一人，怎么在这事儿上就这么死脑筋。 　　姜钰正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最后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但总归，还是有希望吧——” 　　向来理智的闻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对于表妹那点心思她已经不知道开解了多少回，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她沉默片刻，换了话题，“对了，前两天我遇到韩江，他说有电视台想请你去岐岛录节目？” 　　“对啊，不过我拒绝了。” 　　闻清坐在床沿上，“为什么？要是你怕自己应付不来，韩江不是会陪你一起吗？” 　　“韩江事情也很多，不想麻烦他。” 　　“他是你老板，你为他挣了那么多钱，花点时间心思在你身上也应该。”闻清的话接的十分利落。 　　姜钰终于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须臾，闻清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好吧，其实我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她又说，“韩江是我老同学，人品家世样样我都了解，比我妈介绍那些靠谱不知道多少倍。再说，你们事业上也很合拍不是吗？” 　　又来了。乔梦婕致力于给姜钰推销各种精英人士，而闻清则致力于将姜钰与自己的好友韩江捆绑销售，姜钰觉得自己的生活还真是……狗血满满又精彩纷呈。 　　她把头发绑好，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表姐，“我倒觉得你们俩很合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未婚他也未娶，干嘛不发展一下？他是我老板，要是能再当我姐夫，我会更卖力为你们赚钱。” 　　闻清变了脸，将床上的一个抱枕丢了过去，“臭丫头。” 　　- 　　两人一块吃了个午饭，闻清下午还有事要忙，开车将她送到了约好的地方就离开了。姜钰已经成了相亲专业户，所以闻清什么话都没对她说，早就将她这一次的相亲也定义在“例行公事”的范畴里。 　　这次相亲安排在城北的利群，是一家很清静的私人会所，乔梦婕老早就将对方的条件都跟姜钰说清楚了，不过姜钰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对方姓叶。 　　据说这位叶先生也十分忙碌，只抽得出少许时间陪姜钰喝个下午茶，姜钰倒是无所谓，比起漫长的吃饭过程，她更喜欢这种可以随时结束的会谈方式。 　　姜钰猜想，或许这位叶先生的想法和她一样。 　　她忍不住又想，又或许这位叶先生也是个相亲专业户也说不定。 　　…… 　　姜钰第一次对相亲对象产生如此多的联想。 　　在她胡思乱想的同时，侍应询问她是否定有位子，姜钰报了“叶先生”三个字，对方很快将她领到了楼上的包间，态度十分热情，甚至连茶点都一并送了过来。 　　看来是这位叶先生早早定下的。 　　姜钰喝了口茶，她对茶道并不精通，但喝起来口感非常棒，唇齿间都是余香，让人有种放松又舒适的惬意感。相信这一切都是叶先生准备的，因为乔梦婕也不懂茶。只是这位叶先生似乎有些不太礼貌，约定好的时间已过去十分钟，对方却迟迟未现身。 　　姜钰在心里想，看在茶的味道还不错，再给他十分钟。 　　最后包间门是在她的十分钟时限到达时被人推开的，来人像是踩着点出现一般。 　　姜钰的余光只看到对方澄亮的皮鞋和熨烫笔直的裤管。她沉默了下，抬头的时候一句话脱口而出，“这位先生，你很喜欢让人等？” 　　 　　☆、第二章 　　说话的同时，姜钰已经站起身来，而对方在听到她这句话时也稳稳顿住脚步。于是两人便以诡异的方式正式见了面。 　　“你——” 　　“抱歉，不管什么理由，来晚了都是我不对。” 　　在姜钰震惊开口的同时，对方也开了口，低低沉沉的嗓音，一副真诚的口吻在为自己迟到的行为道歉。 　　“……”而姜钰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居然、居然真的让她等到了？！ 　　以前姜钰总在想，十年，时光漫长到足以改变一切，他的容貌、他的嗓音，又或者找到他的机率真是微乎其微，大概这辈子都是不可能了。然而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哪怕只是这样简短的瞬间，漫不经心的一瞥或者寥寥几字，她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对方，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也铺天盖地地涌来…… 　　叶维臻见对面的女人面色古怪，只盯着自己狠狠打量，他沉默了下，微微抬了抬手，“愿意再坐会儿吗？” 　　姜钰始终盯着他的脸，然后缓缓坐下，全身都紧绷到了极致。 　　她意识到对方不记得自己了，这多少让她有些沮丧，似乎这么多年耿耿于怀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不，其实不记得也正常，那会儿她才十四五岁，正是青春期易胖的年纪，和现在的自己差别实在太大。反倒是他，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但整个人仍旧是清瘦而英俊的，仿佛岁月没在他身上刻下任何痕迹。 　　“似乎给你的第一印象很糟糕。”叶维臻说着话，抬手给她泡茶，动作娴熟而优雅，话中却饱含深意，“但我工作很忙，如果以结婚为前提交往，这可能是我以后的常态。” 　　他在提醒她，如果不能理解他的工作，恐怕他们今天的见面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而姜钰的所有注意力却都在他的手上，他用的是左手，她再次确定就是他没错！当年他正是为了自己右手才…… 　　叶维臻也留意到了她的视线，薄唇微抿，淡然地将茶杯推至她手边，“我想他们已经告诉过你，我的手受过伤，右手使不上力，但正常生活并不妨碍。” 　　姜钰看出了他隐藏的情绪，尽管他始终保持礼貌，却整个人都透着股强烈的疏离感。 　　她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用力紧了紧，伸手将他推过来的茶杯端起抿了口，随后微笑说：“其实我的工作时间也不稳定，需要大量的私人空间，这样说起来，我们正好互补。我不会常常找你约会，所以你迟到的机会应该不会太多。” 　　“如果少而又理由恰当，我愿意原谅你。”姜钰朝他举了举杯，接着一饮而尽。 　　叶维臻看着她，眉峰微凛，大约奇怪她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姜钰又说：“我们谈谈吧。” 　　叶维臻无声看了她几秒，眸色沉甸甸地，片刻后才开口：“我到了适婚年龄，家里逼得很紧，或许很快就会完婚。” 　　“虽然比起你来我年纪是小了点，但家里逼得也很紧，结婚我OK.” 　　叶维臻的左手始终垂放在桌面上，修长如玉的指节轻轻叩着桌面，姜钰觉得他像是在看自己，可那眼神又带着考量和审视，像是面试官，又有点像上学那会儿的教导主任。 　　好在他很快就接了话，不至于令场面太尴尬。他说：“我对太太的要求不高，懂事、善良即可。” 　　“这些我要说自己一一兼备你也未必信，欢迎考察。” 　　叶维臻总算认真看了她一眼，黝黑的瞳仁亮而深，仿佛进来这么半晌，姜钰此刻才真正引起他注意一样。 　　“好，换我问你。”姜钰双手交叠，眼睛眯了起来，“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离你的要求远吗？” 　　“说实话？” 　　“当然。” 　　叶维臻没有丝毫犹疑地说：“漂亮，聪明，有点凶。” 　　所以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姜钰嘴角暗抽了下，脸上笑容不变，“挺记仇啊，我就开口凶了你一句而已。” 　　叶维臻轻轻笑了，眼角有浅浅的纹路，这让他原本稳重的气质又添了分沧桑感。他朝她主动探出手来，认真地说：“很高兴认识你，姜小姐。” 　　姜钰看着他立体深邃的五官，那一刻心底泛起剧烈的波澜，她的手探出后被他轻轻握住了。 　　他的掌心温凉，却又有灼热的温度传递过来，很矛盾的感觉，她都疑心那滚烫是自己身上发出的。她面上始终沉着冷静，对他的问题回答的滴水不漏却又不过分热烈，可心底早就乱成了一片。 　　好像做梦一样，她居然真的找到了他！ 　　姜钰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地对他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叶维臻。” 　　- 　　原本姜钰对这次的相亲是不抱任何期望的，她之前相亲过无数次也失望过无数次，所以这次权当走个过场，她不想让小姨操心。乔梦婕年纪并不大，可她身体不好，这几年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生活十分乏味，每天只能医院家里两点一线。 　　大概唯一的乐趣就是帮她和闻清解决个人问题。 　　闻清个性独立，不喜欢被人操控的感觉，姜钰也不喜欢，可小姨相当于她半个母亲，所以她愿意让乔梦婕高兴。 　　于是姜钰看起来奔走在一个个相亲场合，实则很多时候并不把它真正放在心上。 　　可这次她遇到了那个一直藏在自己心底的男人。这一刻她甚至十分感谢小姨为她准备了漂亮得体的裙子，这让她在叶维臻面前不至于太失礼，他甚至给她的第一眼评价是“漂亮、聪明”，男人这样评价女人，总归不是件坏事。 　　姜钰已经自动忽略了后面那三个令人不悦的字眼儿。 　　两人正式地互相介绍之后，又聊了会儿，很快姜钰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叶维臻和从前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他的话少的可怜，除非必要交代的情况才会知会她一声，否则大多时候都在听姜钰说。 　　姜钰记得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家里意外发生之后，他一直安慰她，说出的每句话都熨帖无比，每个字都深深烙在她胸口上。 　　失去父母的那段时光她觉得暗无天日，全是他在给她信心和鼓励——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他的右手，那只手一直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白皙修长，好看的根本不像是男人的手，可它却安静的了无生气。 　　直到叶维臻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始终微微拧着眉心，等和对方谈完，这才看了眼面前的她，“抱歉，我有点要紧事，先送你回去？” 　　姜钰点点头，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利群。 　　叶维臻是不能开车的，所以他有专属司机陪同，姜钰看他有急事便说什么也不要对方送。何况这里到小姨家已经很近了，坐地铁也不过一站路而已。 　　叶维臻大抵也真的非常忙，并没有坚持，只是叮嘱她，“路上小心。” 　　他绅士地同她告别，居然真的转身就走，姜钰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然喊住他，“叶维臻。” 　　叶维臻疑惑地回过身。 　　“手机。”姜钰在他面前摊开手。 　　叶维臻一怔，随即笑道：“是我疏忽了。”他们还没交换电话号码。 　　那一刻姜钰连耳根都是热的，她镇定地在叶维臻的手机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然后拨通，整个过程她都没敢看对方的眼睛，脑海中只剩三个大字，好、丢、脸！ 　　- 　　回到乔梦婕家，姜钰免不了又是被小姨拉着询问情况，她搓了搓有点发红的脸颊，“那个，我觉得挺好的。” 　　乔梦婕简直喜出望外，又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就是你觉得很满意？” 　　姜钰笑着点点头。 　　乔梦婕总算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这次肯定行！维臻虽然比你大了八-九岁，可他脾气好待人温和，这样的男人才懂疼人。” 　　坐在一边的闻清忍不住撇嘴，“我爸那德行，你不也跟他过一辈子了。” 　　“所以我们一辈子都在吵架！”乔梦婕不理女儿的阴阳怪气，拉着姜钰的手苦口婆心道，“叶家条件很好，想和他家结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可是维臻早几年不想这事儿，也怪了，今年他才好不容易松了口，结果第一个见的就是你。要不怎么说你们俩能成呢，这缘分早就注定了。” 　　闻清被乔梦婕一番陈腔滥调说的眼角直跳。 　　姜钰则心底隐隐有些担忧，“还不一定呢，或许他——” 　　“怎么可能，你哪里值得他挑剔？”乔梦婕安慰地拍了拍她手背，“耐心等他约你。” 　　“这是挑结婚对象，没感觉一切都白搭。” 　　闻清的话刚说出口就被乔梦婕迎面扔来一个橙子，乔梦婕狠狠地指了指她，“乌鸦嘴，我告诉你，接下来就该你了！” 　　闻清哀嚎一声，“妈，要不给您开个婚介所得了，您别拿我折腾行不行？” 　　乔梦婕无视她的怨气，直接去厨房了。 　　闻清等客厅没人了，这才拉着姜钰逼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姜钰欣喜地把一切告诉她，闻清听完微微张了张嘴巴，“还有这么狗血的事？你没弄错吧？会不会时间太久了，把他样子记错了？” 　　姜钰肯定地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他的事我全记得！” 　　闻清皱着眉头，末了还是觉得不靠谱，“你记得的可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谁知道这十年他有没有变。先看看再说吧。” 　　姜钰也是这么想的，她耐心地等着叶维臻主动联系自己，哪知道叶维臻就跟忘了有她这样一个人似的，整整一周都没打过电话给她。 　　姜钰有些悲伤地想，难道她真的被拒绝了？叶维臻其实没看上她？ 　　 　　☆、第三章 　　“不就是个男人吗？没事没事，把他名字写进你书里虐死他！”对于姜钰疑似失恋这件事，闻清是这么安慰她的。 　　可姜钰还是高兴不起来，心心念念找了那么多年的人，神奇地遇上了，结果就为断了她长达十年的暗恋？ 　　她不相信老天居然这么狠。 　　但事实上，叶维臻真的是再次杳无音讯…… 　　两人一块逛商场，姜钰没精打采的，不管闻清问她什么都是一句“很好”。 　　闻清无语道：“相亲这回事本来就不公平，全凭外表和见面的第一感觉。他不联系你，说明觉得你们不合适，证明你们俩磁场不合。” 　　她说完就挑了条裙子去试衣间了，姜钰一手帮她拿着包，一手捧着奶茶狠狠咬吸管，恨不能把所有郁结都发泄在上面。 　　忽然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她有些费劲地腾出手来，闻清的手包袋子缠得她险些把奶茶摔地上。她有些烦躁地接通了，看也没看上面的号码，“什么事？” 　　姜钰以为是韩江打来的。韩江最近一直在催她手上那篇稿子，偏偏她什么都写不出来，思维短路，头发都快被拽光了，语气自然也不怎么好。 　　结果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很快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男音。 　　他说：“我是叶维臻。” 　　姜钰当下就傻眼了，愣愣地将手机拿开一些，屏幕上赫然清晰地显示着叶维臻的名字。 　　她心中一阵懊恼，轻咳道：“你好。” 　　“你好。”叶维臻说，“我出差了一段时间，刚刚回来。” 　　“哦。”旁边镜子里已经清晰地印出了姜钰不自觉上扬的唇角，她问他，“事情忙完了？” 　　“完了。” 　　“顺利吗？” 　　“很顺利。” 　　“那我原谅你。” 　　“嗯？”叶维臻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带着疑惑，他显然并不明白姜钰的这个“原谅”是指什么。 　　姜钰被他低哑的尾音挠得耳根一热，她紧了紧手指，只笑不语。 　　叶维臻看她不说话了，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又问：“方便见个面吗？我定了位子一起吃晚餐。” 　　结果不言而喻，姜钰当然没理由拒绝。 　　挂了电话之后，姜钰整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迅速加入闻清买衣服的行列，“帮我看看，晚上穿什么好。” 　　闻清“嗤”了一声，一脸怒其不争地瞪着她，“你完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他拿捏的服服帖帖，我都怀疑他根本就是个中老手，欲擒故纵玩的挺好嘛。” 　　姜钰挑了件白衬衫比划了下，这才微笑着看闻清一眼，“我相信他。” 　　闻清一脸嫌弃，最后还是指了指她手里的衬衫，“不好看，换一件。” 　　- 　　晚上叶维臻没有迟到，并且亲自来接的姜钰，竟然还给她带了礼物。 　　礼物不算贵重，是只非常精致的瓷娃娃，姜钰看到时忍不住追问，“你怎么会给我买这个？” 　　“作为上次迟到的赔礼。”叶维臻看了她一眼，说：“而且和你很像。” 　　姜钰打量着手里的小东西，色彩浓重的彩釉，娃娃的表情也非常可爱，脸颊上还有两抹可疑的红晕。她失笑道：“你想说我幼稚？” 　　“助理说女孩子都会喜欢。” 　　“你让助理帮你挑礼物？” 　　叶维臻不自在地握拳抵了抵唇角，“我不太懂你这个年纪女孩子的心思。” 　　“所以——”姜钰狡猾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助理是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你的重点，是不是放错位置了？”叶维臻无奈轻笑，“是男生，但他有个女朋友，和你差不多年纪。” 　　姜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认认真真地将娃娃收回礼盒里，“谢谢，其实女孩子的心思都一样，用心的礼物不管是什么都会很喜欢。” 　　叶维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整个晚餐的用餐过程还算愉快，叶维臻虽然话少，但每次都能在冷场时适时地说点什么。而且姜钰发现他做事非常周到，或者说带着这个年纪男人该有的体贴和细心，总会恰如其分地让她感受到被照顾的滋味。 　　这些行为，无疑最容易让女人心生好感。 　　她不禁有些好奇，“你上一任女朋友，因为什么分手的？” 　　或许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叶维臻喝酒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随后才说：“性格不合。” 　　还真是分手的万能理由。 　　姜钰没再问下去，叶维臻这个年纪没点过去显然不可能，重要的是她在他单身的时候终于遇上了他，这就够了。 　　而叶维臻对她的感情经历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一直没问过她这方面的问题，两人在闲聊中结束了第一次约会。 　　那天过后，姜钰偷偷地想，她和叶维臻这样……应该算是在交往了吧？ 　　- 　　那之后叶维臻会主动约她，但频率控制的很好，或许也是因为他工作的确繁忙。 　　姜钰知道他在经营一家中等规模的安保公司，平时会接手一些明星或者有钱人的case，负责他们的人身安全等等。这其实和他以前的工作性质相关。 　　对于这个行业，姜钰有时会拉着叶维臻问些八卦。比如某某女星私下怎么样，真的如传闻那样不堪？又或者他们的公司是怎样运作的，这样方便她积累素材，说不定下次可以写进故事里。 　　叶维臻对此的回答只有一句，“不如改天来我公司亲自看看？” 　　话是这么说，姜钰却一直没去过。 　　日子显然是比从前精彩多了，但欠下的稿债仍然需要偿还，在姜钰装死了几天之后，韩江终于忍无可忍地杀上门了。 　　姜钰开门瞧见对方，脸上顿时堆满狗腿笑意，笑呵呵地说：“怎么还劳烦老大您亲自上门啦。” 　　韩江冷笑一声，一把推开她进了屋，换鞋时凶狠地吐出一句，“不管那稿子你还差多少，现在马上立刻去给我写！” 　　姜钰震惊地看着他，“你要在这等着？” 　　“当然。”韩江转过身，抱起胳膊一副没商没量的样子，继而又讥诮道，“听说有人谈恋爱谈到忘乎所以，我要不亲自出马，杂志社那边大概要开天窗了。” 　　姜钰尴尬道：“肯定又是闻清出卖我。” 　　韩江顿了下，表情有些严肃，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的，先把稿子赶出来再说。” 　　于是姜钰赶稿的时候，韩江就坐在外面客厅里等候，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屋子里始终异常安静。等闻清把稿子赶出来时已经下午四点多，韩江定稿之后站起身，随口问了句：“要一起吃饭吗？” 　　“不了，不过你能顺路送我去个地方吗？” 　　韩江皱起眉头，姜钰眯起眼笑，“反正你顺路。” 　　路上姜钰到自己喜欢的那家西点屋买了蛋糕，上车时递了一盒蛋挞给韩江。 　　韩江看着她手里的另一份，脸色就不大好看，嫌弃地说：“只有女人才爱吃甜的。” 　　“又不是给你买的，你不是要回公司吗？带给同事们。”姜钰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写稿不顺利给他们添麻烦了。” 　　韩江沉默地看了看她，目光再次落在了她放在后座的那盒蛋糕上,还是忍不住问：“你和那个人，来真的？” 　　姜钰和韩江也算是合作很多年了，除了工作关系之外，两人也算朋友。不过姜钰除了闻清之外不喜欢向别人提及自己的感情-事，于是只是冲他微微一笑。 　　韩江有些郁闷地发动车子。如果、如果他不是多了那么几分顾虑该有多好。 　　- 　　姜钰还是第一次见到叶维臻工作的样子，她被前台带进公司的时候，他正在开会。 　　透过偌大的玻璃窗，她一眼就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和平时严谨的穿着打扮不同，他此时只穿白衬衫黑裤，领口微微敞着。他手里捏着几份文件，整个人闲散地靠坐在会议桌最前头，长腿微微曲起，熨烫服帖的裤管将腿部线条勾勒得一览无余。 　　此时此刻的他，有种……有种说不出的诱人味道。 　　姜钰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叶维臻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目光与他隔空对上。 　　他像是愣了下，随后微微牵起唇角对她点了点头。 　　姜钰见会议室里的人也全都看了过来，脸不由有些发热，抬手指了指他办公室方向便急忙跟着前台走了。 　　“怎么会忽然过来？”叶维臻来得很快，他自然地往她身边一坐，修长的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姜钰瞄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了，指了指桌上的蛋糕，“下午茶时间。” 　　叶维臻轻笑，“我不喜欢吃甜的。” 　　姜钰转头看他，叶维臻挑了挑眉，改口说：“吃一点也无妨。” 　　姜钰这才笑笑地接话：“你不是说我可以来你公司参观吗？原来你只是随口说说。” 　　“我亲自做你的导游，你想怎么参观都行。” 　　姜钰笑看着叶维臻吃了口蛋糕，他显然真的不爱甜食，眉心微拧。 　　姜钰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甜蜜感，她端起前台刚刚给自己泡的茶递过去，“很腻吗？” 　　“有一点。”叶维臻自然地接过去，与此同时，他另一只胳膊也轻轻地落在了姜钰肩膀上。 　　姜钰就好似被他揽在了怀里，微微抬头看着他，目光正好落在了他喉结之上。 　　他喝水的时候，喉结轻轻滑动，就连衬衫领口处的锁骨也跟着微微动了动。 　　姜钰忽然有点紧张。 　　叶维臻放下杯子转过头，目光再次撞进她眼底。 　　姜钰猜想，自己此刻恐怕脸非常地红，因为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好像浸在了热水里。 　　叶维臻看着她不安的模样，忍不住溢出一声低笑，他笑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沐浴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姜钰又羞又恼，被他笑得越发难堪，她刚想张嘴骂他几句，结果唇上就是一热。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第四章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叶维臻只是轻轻在她唇上触碰几秒，很快便退开了。 　　“我还有点事要做，你等我一下。”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已经站起身来，往办公桌后走的同时又告诉她，“你可以找本书来看，不过我的书你大概没什么兴趣。” 　　姜钰极力镇定地点点头，“没关系，你先忙。” 　　然而，过了几秒…… 　　“你怎么了？” 　　叶维臻的声音传过来，姜钰瞪直了眼看他。 　　叶维臻眼底藏了些笑意，“你脸好像很红。很热？” 　　姜钰抿了抿唇，坦然道：“严格意义来说，刚才那个算是我的初吻。” 　　叶维臻：“……” 　　“所以我脸红属于正常的生理反应。”姜钰一本正经的样子，“毕竟我没有和异性这么亲密的经验。” 　　叶维臻沉默了下，许久才说：“我应该给你留个更美好的记忆。” 　　姜钰朝他摇了摇头，微笑道：“这样很好。” 　　这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初吻啊，对象是他，且气氛美好而令人心动，周遭都像是有甜蜜的气息，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叶维臻看了她一会儿，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只道：“我很快就好。” 　　- 　　结果这个很快还是因为突发事件而耽搁了，等叶维臻真的忙完，外面早已暮色-降临。姜钰的肚子也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于是晚餐姜钰就吃的有点多，饭后便对叶维臻说想沿着河堤走走。 　　叶维臻对此没有异议，他吩咐司机到前面的广场等候，然后随姜钰一起沿河散步。 　　夜晚河边的空气非常好，偶尔有夜跑的姑娘路过，也有年轻学生一样的情侣，手牵手嬉笑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漫天的繁星下，姜钰看着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它们彼此挨得很近，像是密不可分。可事实上，叶维臻和她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 　　那个吻之后，叶维臻再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是绅士有礼的。姜钰觉得下午那个吻，或许也只是气氛刚好而已。 　　“你为什么会突然想结婚？”姜钰侧过身问他，有些好奇。她听小姨说过，这几年叶维臻一直不提感情的事，可今年忽然就松口了，这多少让她觉得有些奇怪，总该有什么原因刺激到他吧？ 　　叶维臻一直盯着前方路况，所以姜钰无法辨别他此刻眼底的情绪，只听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年龄到了，渴望一个家。” 　　这么说似乎也无可厚非。 　　“那为什么是我呢？”这么问的时候，姜钰觉得自己问的实在太冒险，或许叶维臻会直言不讳地给她一个相当现实的答案，而自己可能会因此郁闷好几天—— 　　然而叶维臻似乎挺认真地思索了下，最后很给面子地说：“和你相亲，比我想象中的相亲，感觉要好很多。” 　　这样的评价听起来虽然有些怪，但感觉好像还不赖……姜钰觉得自己实在太容易满足。 　　只是叶维臻说完，忽然转头问她同样的问题，“你才刚大学毕业不久，为什么也想结婚？” 　　看着他沉浸在路灯灯光下的脸庞，有璀璨的光蔓延过他的眼睛，那双眼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姜钰心里微微一动，歪了歪头，俏皮地逗他：“猜猜看啊。” 　　叶维臻笑着看向远方，“猜不到。” 　　“你都没猜。” 　　“我不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思。”他依旧看着前方风景，“不过你愿意结婚，而我也正想结婚，这就够了。” 　　“真不浪漫。”姜钰无趣地撇了撇嘴巴，心里也说不上究竟是失望还是侥幸。 　　叶维臻对她的事全然没有兴趣，可如果他真的问起到底是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对他的那点心思，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说自己很早就喜欢他了，他会信吗？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那样的纠葛，他知道之后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她试探性地看了眼他的右手，踟蹰道：“你的手，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受的伤吗？” 　　她说话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指，哪知话音落下，便见他的拳头蓦地攥了起来，白皙的手背上筋脉毕现，凸起的血管根根分明，像是在昭示着他此刻的情绪有多失控。 　　姜钰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之大，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什么。”叶维臻的声音很低，可看的出来他很抗拒提起这件事，脸上的表情几近冷漠，“都过去了。” 　　姜钰也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叶维臻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笑，可那笑分明没落尽眼睛里，“晚了，先送你回去。” 　　“……好。” 　　- 　　这一路姜钰都有些闷闷不乐，而叶维臻似乎也有心事，车厢里始终没人说话。 　　等姜钰到了住处楼下，叶维臻在她上楼前忽然又喊住她。 　　她疑惑地转过身，叶维臻已经缓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说：“我有很多坏毛病，脾气也不好，不会哄女孩子。但是对于我们的未来，我可以保证对你做到忠诚、不欺骗。” 　　姜钰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原来他对她的情绪也并非全然没有顾虑。她顿时深感内疚，低声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对你的过去也有点了解。” 　　“因为不是段愉快的回忆，所以我不太想提。希望你理解。” 　　姜钰咬了咬嘴唇，心底反复咀嚼着那三个字——不愉快。 　　的确，当年他因为手受了重伤，不得不离开他那么喜欢的职业，那么对他而言，她确实是段不愉快的回忆。 　　“对不起。”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叶维臻失笑，“没那么严重，说什么对不起。” 　　“不是的。”姜钰心里很难受。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可因为他的那个“不愉快”，她只能把一切都埋在自己心里。 　　叶维臻伸手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上去吧。” 　　姜钰点点头，最后还是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离开。 　　回家之后，她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抱着膝盖发起呆来。 　　十年前，叶维臻确实是她的救命恩人，可相对的，她也成了害他失去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年姜钰还不到十五岁，可她经历了人生最可怕的噩梦。某个深夜，家里有歹徒闯入，父母都惨遭杀害，而她成了唯一的幸存者和目击者。 　　那之后姜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开口说话，她活在极度的恐惧和悲伤之中，当时仅有的亲人只剩乔梦婕，但乔梦婕在国外接受治疗没能立刻赶回来。 　　幸好警队派了专门的人陪同并且保护她，而刚刚实习的叶维臻就是其中一个。 　　那段时光对于姜钰来说，几乎是刻在了骨血之中，痛失双亲的悲痛，加上后来险些被凶手报复灭口，她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切，却也彻彻底底地记得了那个叫做叶维臻的人。 　　姜钰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叶维臻，他阳光充满活力，对一切都怀抱激情。他整个人都像是晕着耀眼的光，走到哪里都能一片明亮。 　　可现在的叶维臻，纵然看起来依旧温柔有礼，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谁也无法靠近的漠然。想到自己带给他的灾难，姜钰觉得异常难受。 　　她抬手搓了搓面颊，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如果叶维臻觉得如今回想起这些令他难受并且抗拒，那么她便缄口不言，愿意把这一切都埋藏在尘埃里。 　　反正她总算等到了他，这才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处非常融洽，叶维臻虽然是工作狂，但也知道抽出时间给姜钰。他会陪姜钰看电影，也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给她送花，偶尔也会快递给她可爱的玩偶。 　　姜钰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那位助理帮忙做的，她不想深究这一切，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个过程。 　　转眼到了入冬，因为两人相处顺利，叶家那边很快提出什么时候安排两家见面吃个饭的请求。姜钰心里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看来叶家的确很操心叶维臻的婚事。 　　聊起这个，闻清见怪不怪地说：“当然要操心，叶家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三都已经结婚，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不知情的看他光棍这么多年，还以为他取向有问题，圈里一直这么传。” 　　“真的？”姜钰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叶维臻也知道别人这么传他吗？” 　　“应该知道吧。”闻清说完斜了她一眼，“你倒是不担心。” 　　“担心什么？” 　　看她一脸单纯，闻清只能叹了口气，“我打听过了，叶维臻只谈过一次恋爱，时间挺久的，后来那女的出国了，好像就在他手受伤的那段时间。” 　　姜钰原本正在修剪那盆玫瑰，闻言手上一划，结果指尖就被尖锐的刺给扎伤了，很快溢出一颗鲜红血珠。 　　 　　☆、第五章 　　闻清看她站在阳台不动弹，以为她在胡思乱想，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我没别的意思，你们毕竟十年不见，你对他本身也不够了解。现在谈了两个月就要论及婚嫁，我当然要去打听下。谁都有个过去，我只是给你报备下怕你以后傻乎乎被人欺。” 　　这个表姐虽然毒舌了点，可对自己的心思姜钰当然懂。 　　从小到大因为那段经历，小姨家人人都对她格外照顾，尤其是闻清。 　　闻清几乎任何事都会挡在她前面。 　　她把剪刀放好，这才转过身来，静默片刻之后忽然笑出声，“你以为我吃醋啊？” 　　“难道不是？”闻清瞥了她一眼，抬手在脸上比划了下，“我说完之后你就一副打击过度的样子。” 　　看她挤眉弄眼地丑化自己，姜钰没好气地走过去弹她脑门，“我只是没想到，他前一段感情是这样结束的。”继而又微笑着说，“一个抛弃过他的前女友，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这才像我妹嘛！”闻清松口气的同时，搂着她肩膀鼓励似的拍了拍，“总的来说呢，他这人没什么出格的事，还算比较正派。” 　　“当然。” 　　闻清嫌弃地翻白眼，“能不能稍微矜持点。” 　　“我尽量。”姜钰眼里憋着笑。 　　闻清摇了摇头，又继续说：“不过这种人说好也好，说坏也坏，专一不是坏事，就怕太重情义。” 　　闻清的担心姜钰都明白，她点点头表示，“我知道。” 　　或许那段感情对叶维臻来说真的很重要，可十年过去了，他选择结婚，他这个年纪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再是意气用事爱冲动的年纪了，姜钰相信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如果要冲动结婚，这十年间任何一刻都可以。 　　- 　　和叶家见面之前，叶维臻独自带姜钰回了趟家。对此他的解释是，“我家人很好相处，但为了不让你紧张，还是该提前见一见。” 　　“可这次见，我也很紧张。”姜钰暗暗捏了把汗，哪有人一声不吭，接了人就往家带的，起码要提前知会她一声啊。 　　见她一脸幽怨，叶维臻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拉过来，熨帖地放在自己掌心里，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姜钰感受着他掌心里的温度，微微抬起眼眸。 　　叶维臻轻声对她说：“还有我，我不会让你难堪。” 　　逼仄的车厢里仿佛都是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姜钰的眼眸不自觉弯了起来，“我得先去挑个礼物。” 　　“我已经准备好了。” 　　姜钰摇了摇头拒绝，“不行，礼物得代表自己的心意。” 　　闻言叶维臻似是怔了怔，随后握着她手的指尖微微加了些力度。他耐心问她，“想去哪里挑？” 　　姜钰说了个地址，叶维臻便吩咐司机将车开了过去，而他牵着她的手再没有放开过。 　　礼物挑的很顺利，姜钰平时也常常给乔梦婕买东西，于是在对待长辈这件事上还算有经验。整个过程叶维臻都在身边安静陪着，等买完之后，姜钰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了？” 　　叶维臻想了下才说：“你很独立。” 　　“你以前遇到的女孩都很不独立？” 　　“你想问什么？”叶维臻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看起来也丝毫不在意，“我这方面经验不多，不过你让我很意外。老实讲，以前我很怕陪女孩子买东西。” 　　姜钰见他神色如常，就像在和自己说平常事，于是继续问：“为什么？” 　　“因为麻烦。”叶维臻笑看她一眼，“这点我也和很多男人一样，很怕麻烦。刚才我以为，你会问我意见，并且犹豫不决。” 　　听了这话姜钰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下，“时间来得及吗？不会迟到？” 　　“不会，这个时间我爸还在陪朋友打球。” 　　果然和叶维臻说的一样，他们的车子刚刚进了院子，叶维臻的父亲叶岐也恰好到家。叶维臻的母亲前两年已经过世，家里的长辈只有叶岐和叶维臻的奶奶两个人。 　　或许也是因为母亲去世都没能看到二儿子成婚，所以叶家更加重视他的婚事，这几年催的非常紧。 　　姜钰进门时悄悄吁了口气，手不自觉地在裙边蹭了下，她一向自诩心理素质还算好，可这会儿也紧张的满手心都是汗。 　　身边的男人忽然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说：“很漂亮，不用担心。” 　　姜钰转头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还有他清爽的呼吸痒痒地落在自己脸颊上，除了上次短暂的那个吻之外，他们从没这么亲近过—— 　　心跳陡然又乱了几个节拍，她红着脸把他推开些，严肃道：“注意影响。” 　　叶维臻的笑又落尽她耳朵里，低低缓缓的，那阵酥-麻瞬间从她脸颊爬进了耳蜗，一路蔓延到心底。 　　他揽着她的肩头，将人稳稳地圈在胸口，结实的胸膛像是硬而坚毅的城墙，瞬时令她安心不少。 　　只是他的唇几乎贴在了她小小的耳朵上，软软地，又有点干燥。他说：“他们看到我们这么好，高兴还来不及。” 　　说完这话，还不忘拍了拍她的头。 　　姜钰抬头的时候他已经率先迈开步子往前走了，高高大大的背影看起来正经极了，只剩她的脸颊烧得像是要着火似的。 　　她怎么有种……被人调-戏的感觉？ 　　- 　　姜钰其实很有长辈缘，叶家奶奶见了她就喜欢的不得了，当下就把她带来的镯子戴在了手上。 　　老人家左看右看，眼角眉梢都是笑，“小钰就是会挑东西，早些时候我说想去槐北那边看看玉，他们父子一个比一个忙，谁也没空陪我。我想自己出去吧，又说我老了不安全不放心，这人一上年纪就成累赘了。” 　　“妈，胡说什么呢。”叶岐一直在边上没怎么说话，听到这儿才忍不住插了句嘴。他是个面容严厉的人，看起来似乎也不善言辞，偶尔会用严肃的目光打量姜钰，这让姜钰有些小小的紧张。 　　幸好叶奶奶看起来非常慈祥和蔼。 　　“奶奶你下次想去可以找我，我其实每周都会去那边转转。”姜钰说着又对她挤了挤眼睛，“我还有几个相熟的老板，可以拿不小的折扣。” 　　叶奶奶高兴极了，两手一拍道：“那敢情好，咱们这周末就去看看吧？我在家都憋坏了。” 　　“奶奶，姜钰她很忙，每天写稿非常累。”叶维臻在边上说着，又压低声音对姜钰道，“奶奶真的会约你。” 　　“没关系，我是真的喜欢去那转，和奶奶正好有伴。”姜钰说完才回过味儿来，“你以为我在讨好你？多大脸啊。” 　　叶维臻：“……” 　　姜钰挑了挑眉，神不知鬼不觉地趁机用胳膊撞了他腰一下。 　　叶维臻瞬时就明白了，这是还惦记着门口被自己戏弄的事儿呢。他不禁被面前这小丫头给逗乐了，鬼使神差地也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记。 　　事实证明叶维臻真没什么恋爱经验，他的力道没控制好，姜钰也没忍住，动静不小地“啊”了一声。 　　叶奶奶：“……” 　　叶岐：“……”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姜钰尴尬的连头都不敢抬。 　　最后还是叶奶奶阅历丰富，非常镇定地转移话题说：“小钰你平时写书，是不是要经常熬夜啊？” 　　姜钰尴尬地坐正身子，“以前有段时间会熬夜，现在很少了，会按照正常的作息来要求自己。不想让小姨担心。” 　　“真是个孝顺孩子。”奶奶又问了点小姨和姨夫的情况，没有追问姜钰父母的事情。 　　因为担心相亲对象家的长辈避讳，所以乔梦婕对外一直没说过姜钰父母离世的真正原因，对叶家也是如此。所以到现在为止，叶家人没有一个知道姜钰的父母到底是为什么没了的，只以为是车祸的原因。 　　- 　　虽然有点小插曲，但和叶家长辈的第一次见面整体来说还是很成功的。临走的时候叶岐还送了一盒他从云南带回的普洱给姜钰，让她带回给小姨和姨丈。 　　司机把叶维臻和姜钰一起送到她家楼下，两人站在路灯下告别。 　　结果姜钰见叶维臻一脸憋笑的样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都是你，是谁说有他在不会让我难堪的？” 　　叶维臻举手做出投降的样子，“我哪知道轻轻碰你一下你就叫啊。” 　　姜钰被他这话说的又是一阵脸红，“臭流氓！幸好奶奶和叔叔不跟我计较。” 　　叶维臻敛了敛眼底的笑意，说的却是，“我家的人很好相处，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虽然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但还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嫁我。” 　　听到“嫁我”两个字，姜钰之前那点小郁闷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时候她和叶维臻离得这么近，她能看到他眼底的真诚，一个人说话做事都可能假，但眼神骗不了人。 　　虽然这桩婚事看似仓促匆忙，可是他也没把它当儿戏，也在认认真真地为她考虑。 　　姜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之前你说，你渴望有个家，其实我也一样。” 　　她说完抬起头，眼底亮晶晶的，像是有钻石的光在闪。 　　她主动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脸颊埋进他温暖的胸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叶维臻，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她说完踮起脚，在他唇边吻了下。 　　叶维臻的双手还插-在口袋里，他安静了一瞬，抽出手来搂住她。 　　昏黄的路灯下有蛾子在一下下扑腾着撞上去，耳边有风清凉地拂过，这样的夜晚安静美好，美好到姜钰觉得……她和叶维臻的将来也一定会很好。 　　 　　☆、第六章 　　两家正式见面之前，乔梦婕找姜钰谈了一次。 　　那天正好是周末，她上门给姜钰收拾屋子，顺便问了问她真实想法。 　　“我是想找个人照顾你，可没想到叶家这么着急结婚。小钰，这事儿你真的想好了？”乔梦婕忧心忡忡地说，“要是你也犹豫，我去跟叶家人说，就说想再留你两年。” 　　姜钰知道小姨为自己的事真是操碎了心，看着她略微憔悴的样子，心疼地搂了搂她肩膀，“小姨，我24了，想要什么在做什么，我都知道。” 　　“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乔梦婕叹了口气，“维臻这孩子我也了解一些，只是你妈妈不在了，我总觉得怎么做都不够好。” 　　如今她都还记得自己刚把姜钰带回家时的样子。明明正是开朗快乐的年纪，却总像是有阴云笼罩着她，可姜钰不会在人前哭或者闹，每天也正常吃饭睡觉，送她到陌生的学校上课也没有丝毫抗拒。 　　那时候乔梦婕就在心里嘀咕，这孩子怎么跟没反应似的？ 　　直到有天晚上，她路过姜钰的房间，看到她坐在床上对着父母的照片发呆，台灯的光落在她小小的脸上，那一颗颗晶莹的眼泪就尤为刺眼。 　　后来她哭得伤心了，就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小小的呜咽声隔着被子低低地传过来。 　　那一声声细碎的哭声，就像刀子一样划过乔梦婕的胸口。 　　那一刻乔梦婕觉得很心疼，她给这个孩子的安全感不够，所以才让她连哭都不能放肆地哭。 　　之后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姜钰卸下心防，甚至为这事儿和丈夫闻定山吵过几次—— 　　“已经很好了。”姜钰的声音打断了乔梦婕的回忆，她亲昵地蹭着她的肩膀说，“小姨你供我上学，把我教育的很好，你不要再为我担心。现在是我孝顺你的时候。” 　　乔梦婕伸手捋了捋她颊边的碎发，慈爱地笑了，“以前你经历了那些，我真怕你会有阴影。你现在能这么懂事，我很欣慰。” 　　姜钰用力挽紧她胳膊，心底忽然有点难过，那是一种类似于每个即将出嫁的女儿在面对母亲时的不舍和留恋。 　　乔梦婕轻抚着她的头发，一下下地，面上有些感叹，“我们那些年，也是没有任何了解和感情基础就在一起了，后来也能过的很好。反倒是现在有些年轻人，在一起好几年，最后刚结婚就闹分手。” 　　姜钰知道小姨有话教给自己，抬头看着她。 　　乔梦婕耐心地握着她的手说：“小钰，作为过来人，小姨没什么成功的经验教给你。只有一句话，幸福这件事除了牢牢抓紧它之外，还要懂得经营。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你足够好，对方也才会对你好。” 　　“我记住了。”姜钰点点头。 　　乔梦婕又说：“你妈妈不在了，所以你的嫁妆就由我来准备。” 　　“不行！”姜钰打断她，“我这几年写书，也有一点积蓄的。”她不能再让乔梦婕为自己破费。 　　“傻丫头。”乔梦婕笑了，“你那点积蓄留着自己用，我是把你当女儿看的，当然该由我来准备。” 　　乔梦婕对姜钰的事真是十分上心，两家人见面时，连在外地做生意的闻定山也赶了回来。 　　事情算是基本定下了，礼金和婚礼等等都由乔梦婕和叶奶奶商榷，姜钰和叶维臻就负责自己的部分就行。 　　婚礼最终被定在年后，还剩不到两个月时间。 　　- 　　不过婚礼前夕，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那天姜钰和闻清一起逛街准备新房的东西，叶维臻担心家里人多影响姜钰的工作，于是婚后决定继续住在他现在的房子里。 　　不过为了添喜气，里边的所有布置都要换。 　　这事儿总算让闻清夸赞了叶维臻一句，“他还挺细心的嘛。” 　　“他一直都很好。”姜钰纠正道。 　　闻清呵呵笑了一声，“你俩就交往了两个月，你的判断没有说服力。” 　　姜钰没吭声。 　　“哎，你俩这算闪婚了吧？进展神速啊，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干柴遇上烈火？” 　　“你就不能用个高大上点的比喻？” 　　闻清摊手表示，“我又不是你，哪有那么多的形容词储备。”她说完看了眼时间，“好了，我得回公司了，你这么多东西怎么办？” 　　“我打车过去。” 　　“不能让他来接你吗？”闻清摇了摇头，“我算看出来了，你以后就是夫管严的命。” 　　姜钰失笑道：“他打算把手头的事忙完，攒了假期去度蜜月。” 　　闻清一脸受不了的样子，“甜蜜吧你就！！” 　　闻清走后，姜钰看着手边一堆的购物袋还是有点发愁，这么多东西，就算打了车待会上楼也费劲儿啊。 　　正好叶维臻的电话打了过来，姜钰以为他忙完了，带着些惊喜地接起来。哪知道叶维臻说：“待会还要见个客户，大概晚饭你要自己解决了。” 　　姜钰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东西多吗？我让老刘来帮你。”老刘是他的司机。 　　姜钰觉得挺麻烦的，再说老刘过来还得半个多小时，半个小时都够她打到车回家了，于是说：“没事，我自己来吧。” 　　“谢谢，辛苦你了。” 　　姜钰被他客套的口吻弄得没话说，于是也客套回道：“不客气。” 　　叶维臻：“……” 　　“没事我挂了。”姜钰对着被自己挂断的电话有些郁闷。虽然两人偶尔也有亲密举动，但那更多的是成年男女间荷尔蒙分泌的结果，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叶维臻对她还是没感情的。 　　她吁了口气，抬头看明晃晃的太阳，接着努力笑了笑，暗暗为自己鼓了鼓劲儿——没关系，来日方长，现在让她难过的早晚让他连本带利还回来。 　　姜钰在心里自我治愈安抚了一番，站在路边拦车，哪知道这个点的出租不好打，一连过去好几辆都载有人。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往前走走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城市SUV停在了她面前。 　　看到车窗里露出的脸，姜钰欣喜极了，“你怎么在这？” 　　“过来谈事情。”韩江看了看她堆了一地的东西，手臂搭在窗沿上，“嚯，大采购啊。” 　　姜钰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该发扬下绅士精神。” 　　韩江扯了下嘴角，“行啊，不过你得答应，这次那个长篇准时交稿。” 　　“趁火打劫。”姜钰咕哝了一句，还是笑笑地表示，“当然，我是个准时交稿的好人。” 　　“说这话你也不觉得脸红。”韩江嘴上这样讲，但还是开门下了车，替她把满地的购物袋都塞进了后座。 　　姜钰感激地表示，“晚上请你吃饭！” 　　- 　　“这就是他的房子？”韩江帮着把东西都搬上楼，站在落地窗前啧啧道，“结婚也不买新房子，没诚意。” 　　姜钰从后面扔过来一个苹果，韩江稳稳地接住了。 　　姜钰说：“你那是资本家的奢侈腐败。” 　　“他不是也自己办公司么。”韩江辩解道，“怎么到我这就资本家了，双标也太明显。” 　　“什么他啊他的，不是跟你说过他叫叶维臻。”姜钰正在忙着把买来的东西分类放置，没时间和他贫嘴，头也不回地问，“你忙吗？要是不忙就等我下，待会一起吃饭。要是忙就改天约。” 　　韩江靠着落地玻璃，那只苹果从他左手扔到右手，又从右手丢回来，他的目光却一直在姜钰身上。 　　姜钰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发现韩江好久都没声了，不解地回过头看他。 　　与此同时，韩江几乎是立刻开了口，“你和他的婚期定了？” 　　“唔，定了。”姜钰倒了两杯温水走过来，一杯递给他，一杯留给自己，“作为你这么拼命的员工，是不是该给我包个大红包？” 　　韩江沉默了会儿，忽然唤她的名字，“姜钰。” 　　“嗯？” 　　韩江：“……” 　　姜钰：“……” 　　空气变得有些古怪，姜钰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韩江忽然走近了一步，将她逼退到了沙发边。 　　姜钰不慎跌坐在了沙发扶手上。 　　- 　　韩江的目光直直地看过来，令她无处闪躲，“有句话，我还是想对你说。虽然大概知道答案，还是想告诉你。” 　　“其实不说也——” 　　姜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韩江已经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姜钰整个人都呆住了。 　　韩江又离得她近了点，“之前一直不说，是怕影响我们的工作关系，谁知道我犹豫来犹豫去，就把你犹豫到别人身边去了。” 　　姜钰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消化这个讯息，说实话，对她来说有些惊吓。 　　她一直以为韩江和她就是朋友和上下级关系，她以前在韩江面前可没什么好形象可言，蓬头垢面的宅女样子，好看不到哪里去。 　　所以她有些惊异于韩江的品味。 　　韩江见她迟迟不说话，又说：“这时候告诉你没别的意思，我不想自己后悔。”他说完又笑了笑，坦诚道，“其实还是抱了点侥幸心思，多个选择，也许你会选我也说不定，毕竟我们俩，更了解对方不是吗？” 　　他的话音落下，门口忽然传来响动，两人一道转过头，正好看到叶维臻站在那里。 　　叶维臻只说：“抱歉，你们没锁门。” 　　姜钰：“……” 　　 　　☆、第七章 　　看到忽然出现的叶维臻，姜钰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见客户吗？ 　　第二反应才是——卧槽，这算不算捉奸在室？还是在他们未来的新房里！！ 　　虽然她和韩江没怎么样，彼此之间也是纯洁的同事友谊，但姜钰此刻还是小小的心虚了一下。而且她并不知道叶维臻听到了多少，会不会只是凭表面看到的来判断，继而误会什么……毕竟此时此刻，她和韩江的动作的确有些古怪。 　　时间像是短暂的停顿了几秒，韩江眯了眯眼，慢慢地直起身来。他看了眼姜钰，眼里泛着浅笑，“不介绍下吗？” 　　姜钰从沙发扶手上退开，退得离韩江有点距离，才为二人做了介绍。 　　“这是叶维臻，这是我老板韩江。”她又对叶维臻说，“路上碰到，韩江帮我拿东西上来。” 　　叶维臻看起来很平常，风度极好地和韩江握了握手，“谢谢你帮忙。” 　　韩江：“应该的，我和她不只是同事，也是朋友。” 　　叶维臻：“是朋友的话，更要说声谢谢了。” 　　姜钰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转，为什么他们看起来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她却觉得空气里有一丝丝火药味呢？ 　　“收拾好了吗？”叶维臻忽然问姜钰，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甚至十分温和。 　　姜钰“哦”了一声，“差不多了。对了，你怎么回来了？忘拿东西了？” 　　“没有。”叶维臻说的很坦然，“之前那通电话好像让你不高兴了，打算回来哄你。” 　　姜钰：“……” 　　叶维臻又说：“工作没有未来老婆重要。” 　　没想到叶维臻居然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种情话！姜钰愕然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刚刚认识的人。 　　叶维臻的眼神没有闪躲，连表情也极为平静，就仿佛他刚才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一样。 　　毕竟还有外人在场，姜钰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她稳了稳躁动的心绪，“那，你可以陪我吃晚饭了？” 　　“嗯，我来做。” 　　“你做？”姜钰再次受了不小的惊吓。 　　“准备哄你，总要做点什么才好。”叶维臻已经将外套脱下，身上只着一件浅灰色毛衣，整个人长身玉立。他淡淡瞧着韩江，“韩先生也留下一起用餐，尝尝我的手艺。” 　　“不了。”韩江抬手看了眼时间，“我还有事，不打扰二位。” 　　姜钰这边刚刚松了口气，孰料叶维臻居然提醒她，“你送送韩先生。” 　　“啊？” 　　叶维臻伸手揽住她的腰，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韩江听到。他说：“别失礼。”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话总让姜钰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 　　一路搭电梯下行，姜钰在斟酌如何开口，韩江抱着胳膊倚靠在电梯墙壁上，似乎也在思索什么。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人都无声抬起头来。 　　“对不起。” 　　“对不起。”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我想你之前会犹豫，应该清楚什么样的关系更适合我们，所以这件事不要再提。我们还是好搭档。”姜钰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韩江就是典型的商人，在他心里显然事业和利益比爱情更重要，或者说他对她所谓的喜欢还远远不能让他毫无顾虑。 　　所以他才会犹豫。 　　也因为他的犹豫，她已经完全不用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眼里，她能创造的价值才更有吸引力。 　　韩江点点头，心中有些懊恼，“今天是我唐突了，大概还是那点好胜心作祟。不管怎么样，我这样的举动都很不应该，别给你造成困扰才好。” 　　“祝福你。”他看着她，由衷地说，“他看起来不错。之前我以为你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基础，可今天这样看，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你。” 　　对此姜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男人这样的物种很奇怪，先不论其他，她毕竟是他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她在婚前和其他男人暧昧吧。 　　但不管怎么样，叶维臻今天的举动还是令她很开心，至少他感觉到那通电话让她不愉快之后，放弃客户回来“哄”她这件事是真的。 　　把韩江送到门口，目送对方的车离开，姜钰这才转身上楼。 　　叶维臻正在厨房忙碌，这间公寓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所以姜钰开门进去就看到他认真专注的侧脸。 　　他将袖口挽高，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用左手正在案板上处理生鱼片。听到她的脚步声，微微低垂的眼眸也并未抬起来，“说清楚了。” 　　果然他什么都听到了—— 　　“嗯。”姜钰应了一声，径直走过去，“要帮忙吗？” 　　“你可以帮我切洋葱。” 　　姜钰瞪他，“切洋葱？” 　　叶维臻停住动作，一手撑着流理台，眼神落在她身上，“比起我来，你流泪可能更赏心悦目一点。” 　　姜钰明白了，鄙夷地骂了句，“小心眼，你这是在吃醋吗？” 　　“我从来不吃酸的。”叶维臻回答，“况且我看出你对他没什么想法，要有早就有了，轮不到我的戏份。” 　　他说完忽然又看了眼姜钰，“不过刚才确实有点不舒服。” 　　姜钰一怔，面上不动声色地追问，“怎么个不舒服法？” 　　叶维臻若有所思道：“可能是中午没吃午餐，胃有点难受。” 　　“……” 　　姜钰非常矜持地回了一个字给他，“滚。” 　　最后叶维臻当然没让姜钰切洋葱，这个话题也就此翻篇。姜钰并不清楚他说的那句“有点不舒服”是真是假，但她并不打算深究，这样的午后，两人一起呆在香气四溢的厨房里，安安静静地做一顿饭，连时光都好像变得温暖有温度了。 　　这个冬天，似是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温暖。 　　- 　　婚礼前夕，姜钰独自回了趟S市——她的父母还葬在那里。 　　寒冬的天，墓地显得十分萧索，姜钰站在父母的墓碑前，拿手帕轻轻为他们擦拭，把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告诉他们。 　　“他对我很好，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有安全感。”她笑了笑，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生活。等有天他爱上我了，我就带他来看你们。” 　　其实姜钰的父母生前也是见过叶维臻的，那时候他刚到警队实习，免不了被人差遣跑腿，于是早上常常光顾姜钰家的早餐店。 　　开朗又乐观的大男孩，正是最阳光热烈的年纪，青春而又张扬着。 　　确切说来，那个时候开始姜钰就已经被他吸引了目光。只是那时候她有些胖，加上那个年纪的羞涩，每次见了也只是躲在后面偷偷多看两眼。 　　再后来发生的事，不过是让她这份暗恋更加偏执而已…… 　　到了一月份，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婚期的日子也更加逼近了，姜钰和叶维臻碰面的机会也更加频繁起来。 　　不知道是上次韩江的事让叶维臻有什么想法，或者是那通电话真的让他意识到两个人相处有问题，总之叶维臻还是愿意腾出时间来陪她完成婚礼要做的事情，甚至连婚纱照都陪她一家家耐心挑选。 　　姜钰其实并不爱拍照，但是婚纱照像是婚礼的一部分，没有就觉得不够完整。 　　于是两人挑了几天，最终定了一家风格比较独特的，姜钰很懂事地没有挑豪华套餐之类的，只是象征性地拍了两套。 　　除夕很快就到了，姜钰回小姨家过年，那几天也住在乔梦婕家里，所以和叶维臻没有见面。 　　大抵是之前两人见的频率略高，所以忽然冷淡下来，姜钰觉得很不习惯。 　　她竟然有些想他。 　　下午陪着小姨在客厅打理年货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看手机，结果闻清瞧见了就笑话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女大不中留啊。” 　　“想他就给他打电话，去楼上。”乔梦婕也逗她，“我们又不会偷听。” 　　姜钰脸红道，“没有，我就是看看出版社有没有邮件过来。” 　　闻清长长地“哦”了一声，一脸坏笑。 　　结果姜钰还是给叶维臻去了个电话，她也想知道他这时候在做什么。 　　叶维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说正在陪奶奶看电视。 　　姜钰随口和他聊了几句，聊了五分钟就进行不下去了，最后大段的空白之后只能闷闷地挂断。 　　不打电话的时候牵肠挂肚，打完电话又觉得失魂落魄，姜钰想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 　　晚饭之后，门铃忽然响了，都以为是闻定山从临市赶了回来。早上一直在下雪，所以他只能换乘汽车，算了算时间估计这个点正好到家。 　　闻清欢天喜地地去开门，哪知道开门之后很久没声音，再回来时表情就略显古怪，“看谁来了。” 　　叶维臻披着一身细碎的雪花站在门口，乌黑的发丝微微有些濡湿，手里还拎着两袋东西。 　　那一秒姜钰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 　　她愣了下才站起身，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来了？” 　　“奶奶让我送点年货过来。”叶维臻颔首和乔梦婕打招呼，抱歉道，“我不懂这些礼仪，晚了点，还请您别见怪。” 　　乔梦婕招呼他进屋，帮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没那么多规矩，你奶奶太客气了，看这一身雪，别感冒了。” 　　叶维臻在姜钰身边坐下，浑身的寒气连她都感受到了，“怎么这么凉？” 　　叶维臻随手抹了抹头顶的湿气，“雪太大，车开不进来，我走过来的。” 　　姜钰顿时有些心疼，“其实不来也没关系，送东西而已，没那么重要。” 　　叶维臻沉默了下，忽然侧过头看她，眼神清亮而深沉，“送东西是其次，主要的……” 　　“嗯？”姜钰不解地望着他。 　　乔梦婕去给叶维臻倒水了，闻清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此刻客厅很安静，只剩他们彼此注视着。 　　然后姜钰就听到叶维臻说：“主要是，我感觉到你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 　　为你喜为你悲，所有情绪都变得不能自已。姜钰忽然懂了，这不是矫情，这是恋爱啊，恋爱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第八章 　　虽然这种恋爱的感觉只是姜钰单方面的，但仍然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喜悦。 　　她意识到了，叶维臻也在为这段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而努力。 　　开心地过完年，婚礼总算如期而至。 　　这个婚礼并不隆重，但非常热闹，闻定山和乔梦婕几乎是按照嫁女儿的规模来操办的。 　　乔梦婕这边已经没什么亲戚了，姜钰父亲那边也是，毕竟都是枉死的，许多亲戚慢慢地也都不来往了。所以到了这时候，反倒请的都是闻定山这边的亲戚，大多还是叶家的人在撑场面。 　　席间，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姜钰觉得十分稀奇，自己的终身大事居然是在一群没怎么见过的“陌生人”的见证下完成的。 　　叶维臻见她发呆，以为她是累了，提议道：“要不要换双鞋？” 　　“不用，平底鞋配起来不好看。”姜钰微微抬眼，视线与他交汇，莞尔道，“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当然要漂漂亮亮的。” 　　叶维臻拍了拍她的头，“那也不能太累，还有好几桌没敬酒，累了告诉我。” 　　“好。” 　　“饿吗？” 　　“有一点。”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姜钰拦住他，也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两颗奶糖，在叶维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踮脚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口腔里都是甜腻软糯的味道，叶维臻垂眸瞧着她，有些好笑，“哪来的？” 　　这举动还真是小姑娘才会有的。 　　“好吃吗？”姜钰也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嘴巴鼓了鼓，眼睛弯成了月牙形，“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她结婚那天饿得快走不动路。所以我一早就备好了。” 　　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好吃吗？” 　　“太腻——”留意到她眯起的眼角，叶维臻又补充说，“但很甜。” 　　姜钰满足地笑起来，“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一种糖了。” 　　知道这势必与她的父母有关，叶维臻执起她的手，目光落在她捏在指缝间的糖纸上，心里默默记下了牌子，极其自然地接道：“喜欢的话，以后我买给你吃。” 　　姜钰摇头，“吃多了会牙疼。” 　　“牙疼我带你看医生。” 　　嘴里的甜味像是瞬间沁入心脾，姜钰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好呀。” 　　- 　　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深深刺激了一旁的伴娘小姐，闻清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她一脸凌乱地骂道：“你们俩够了啊，当我是空气吗？” 　　以前没见过姜钰和叶维臻的相处模式，如今见了简直快要被腻歪死，之前那句干柴遇上烈火还真是没说错！！ 　　“对啊，别以为你们今天结婚就可以随便虐狗。”一旁的伴郎也朗声附和。 　　伴郎是叶维臻的朋友，姜钰之前只和对方打过一次照面，那还是婚礼前几天，在叶维臻的公司。他的名字叫黎智杰，是个非常精神挺拔的男人，皮肤略微有些黝黑，但笑起来很帅。 　　黎智杰的手臂搭在叶维臻肩膀上，笑呵呵地说：“没想到还有人能让你小子这么顺从，不行，我得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幕，回头分享到朋友圈里。” 　　叶维臻将他的手臂撂下，不置可否，“随便。” 　　黎智杰大笑，当真掏出手机调了拍照模式对准他俩，“来来来，再摆个刚才那种亲密相依的姿势。老叶，你眼神不对啊，刚才可比这甜蜜多了。” 　　他说完又招呼闻清，“美女也一起啊。” 　　“免了。”闻清觑他，“谁知道你朋友圈都是些什么人，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评头论足。”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黎智杰道，“听你刚才那话肯定也是单身，我朋友圈可全是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万一一不小心给你推销出去了呢？你得抓紧商机。” 　　闻清斜眼道：“商机？” 　　“口误。”黎智杰纠正，又嬉皮笑脸道，“是机会，机会。” 　　闻清白了他一眼，“油口滑舌，拍你的照吧！” 　　黎智杰撇了撇嘴，飞快地给叶维臻和姜钰拍了两张，还当真立刻就发到了朋友圈里。 　　两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所以朋友圈也是有交集的，除了本市玩得好的那个圈子之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人。 　　这不，他照片刚发出去就得到了不少回应。有点赞的，也有送祝福的，只要稍微沾点边的都会来凑热闹，纷纷表示叶维臻终于把自己打发了，真是可喜可贺。 　　黎智杰一边乐一边挑了几个人回复，恰好叶奶奶过来招呼他们去敬酒。他急忙把手机收好，就在快要退出微信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ID. 　　对方说：“替我恭喜他。” 　　黎智杰看了眼低头和姜钰说话的叶维臻，指尖顿了顿，最后飞快地回了一个字：“好。” 　　当然，他并不打算和叶维臻说这句话。 　　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 　　婚礼还在进行，敬酒也还得继续，幸好叶维臻酒量很好，几桌下来脸色完全没什么异样。几个人到了其中一桌，叶维臻特意给姜钰介绍了一番，“这位是秦叔，是我以前的……上司，他教了我不少东西，待我非常好，我一直称呼他师父。” 　　尽管叶维臻不想提以前的事，可他这么一说，姜钰立刻就明白了。她恭恭敬敬地和对方打招呼，“秦……师父好。” 　　她话到嘴边才转了个弯，最后还非常江湖气地和对方拱了拱手。 　　这可把秦叔逗笑了，“这，我又多了个称呼啦？” 　　秦叔的脸有点红，大概之前就已经喝了不少，但笑起来很随和，言谈举止间仍有股子凛然正气。他笑着捶了叶维臻肩膀一下，“总算等到你这杯喜酒了。不错不错，小姑娘挺有意思。” 　　叶维臻含笑道：“您别笑话我了，她年纪小，我总觉得欺负了人家。” 　　“那你就对人家好点啊。”秦叔冲他使眼色，“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混了，不然小姑娘再被吓跑了，让你哭都没地儿哭。” 　　姜钰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两个“再”字，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叶维臻，但他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只专注地陪秦叔说着话。 　　秦叔和叶维臻聊了几句，目光忽然又落在姜钰身上。 　　他喝了酒，这会儿脑子也混混沌沌的，抬手敲了敲脑门说：“不过话说回来，小姑娘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在哪见过……” 　　姜钰抿了抿唇，“大概是我长得太大众脸。” 　　“不不不，不是——” 　　秦叔还在努力回忆，他身边的朋友一把搂住他脖子，“哎呀，美女不都长得差不多嘛。行了，老秦你别一直拉着他们聊了，他们还得继续敬酒呢。” 　　边上也开始有人起哄，“老秦你是不是想转移话题逃过去？告诉你啊，这杯还是得你干了！” 　　秦叔“哦”了一声，又看了眼姜钰，若有所思，最后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才放他们离开。 　　姜钰在心底暗暗吁了口气，她刚才生怕对方会想起什么来。但秦队长一辈子干刑侦，办了那么多案子，也未必还能记得她…… 　　她抬头看叶维臻，叶维臻竟然也正好在打量她。 　　她忽地心脏一跳，“怎么了？” 　　“师父他平时不这样，喝了酒才会乱说话。”叶维臻说。 　　姜钰点点头，过了几秒才回过味儿，“乱说什么话了？” 　　叶维臻嘴角微扬，附身在她耳畔，“你说呢？”完了又沉声加了句，“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跑掉的。” 　　姜钰的嘴角也不自觉翘了起来，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以后还请多指教了，叶先生。” 　　 　　☆、第九章 　　或许是因为叶维臻的年纪，又或者是因为他早年的职业，总之姜钰发现自己任何一点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秦叔说的那两个“再”字让她联想到叶维臻和前女友的种种，仅仅只是那样揣测地一瞥，叶维臻就发现了。于是对她有了这样的承诺，他说他不会给她机会跑掉，间接地暗示她——他会对她更好。 　　在婚礼上，这句话的魔力已经不亚于“我爱你”三个字。 　　婚礼结束之后，两人一道回了新房，叶维臻身上有浅浅的酒气，但他一直很平静，姜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喝醉。 　　她卸妆的时候，他竟然已经把热水放好了给她泡澡，并且连浴巾睡衣都一并放在了洗手台上。 　　“你买的精油在柜子第二层，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你自己放。”叶维臻说完打算带上门，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姜钰此刻看起来还真像那会儿他送她的瓷娃娃，白净的肌肤被浴室的光照的几近透明，身上还穿着红色的敬酒服，所以映得颊边微微有些发红。 　　他顿了顿，说：“你的衣服，要帮忙吗？” 　　姜钰想起衣服背后的拉链，平时她一个人生活惯了，反手拉拉链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可这件礼服也不知道设计师为何用心十分险恶，拉链延伸的很长就不说了，而且链锁非常紧，一个人单手几乎拉不动…… 　　和叶维臻对视着，他沉静如水的眸子忽然让她产生了一丝丝紧张。 　　姜钰难得磕巴了下，“对，需、需要。” 　　叶维臻看起来比她自然多了，微微一笑，复又推门进来，“转过身。” 　　姜钰依言背过身去，心跳怦怦怦地难以平复。 　　因为叶维臻的右手没法施力，所以他的右手便轻轻地落在她侧腰上，修长的指节带着轻柔的力度，反倒让她觉得气氛越加暧昧。 　　他用左手帮她拉拉链，细细的声响，可此刻两人之间实在太安静，所以这声响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姜钰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肤慢慢暴-露在空气中，而这拉链一直长到腰-臀连接的地方…… 　　不知道是她太紧张了所以觉得时间格外漫长，还是他真的始终都没说点什么，总之这拉链像是拉了许久许久。 　　就在姜钰的手心都溢出一层细汗的时候，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好了。” 　　“嗯。”姜钰低着头，手臂急忙揽住不住往下掉的衣服。 　　她想到后背此刻恐怕风光无限，于是又转过身面对叶维臻，说了声“谢谢”。 　　叶维臻的右手还揽在她腰上，他沉默了下，慢慢俯身吻住了她的额头。 　　姜钰有种触电的感觉。 　　- 　　躺在浴缸里，暖和的水温带着柔软而令人心安的力量，姜钰回味着之前那个吻，抬手捂了捂眼睛。 　　叶维臻到底没继续下去，只是抱着她辗转加深了那个吻，从额头到嘴唇，再到唇齿交缚…… 　　姜钰滑进浴缸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的厉害，那温度像是要将热水煮沸了似的。她从来不知道接-吻的感觉是这样的，虽然她写言情小说，可理论和实践到底还是有差别。 　　原来人的舌头可以这样这样，还可以那样那样…… 　　她捂住脸，脑子里急忙刹住车，勒令自己不许再想下去，她怎么能这么没羞没躁呢！ 　　等她洗完出去，看到叶维臻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他正在和谁通电话。 　　姜钰听了几句，是在交代工作上的事情。 　　他工作的时候永远有种无法形容的吸引力，话不多，但每句都说的坚定有力，有决策者的魄力和果断。男人认真做事情的时候非常迷人，那种目光坚定的样子就很性-感，姜钰盯着他的侧脸看，直到他转过头来。 　　“我好了。”她用嘴型示意，接着对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换他去洗。 　　叶维臻微一颔首表示知道了，结果一边打电话一边进了浴室。 　　姜钰轻轻吁了口气，爬上床躺好，安静片刻之后又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结果他们的初-夜和她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因为姜钰她……不小心睡着了。 　　婚礼实在折腾了太久，她一开始只是有点累，后来迷迷糊糊地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夜里甚至没有醒过一次，一点也没有认床的情况发生。 　　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并且是被叶维臻叫醒的。 　　叶维臻一身清爽地正在扣衬衫纽扣，“我们还要赶十一点的飞机。” 　　姜钰盯着他，脑袋还有点懵。 　　叶维臻见她盯着自己，倾身往床边一坐，他是用一只手扣的扣子，另一只手就稳稳地撑在她身侧。 　　“发什么呆？”他逗她，“我们昨天结婚了，忘了？” 　　“我记得。”姜钰的脸有点红，目光悄悄从他胸口移走，“就是一大早看到你，有点不习惯。” 　　叶维臻低头笑了下，“那你要早点习惯，还要习惯两个人一起睡。” 　　“嗯？”姜钰有点不明白。 　　叶维臻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睡姿实在是，嗯，很有个性。” 　　姜钰：“……” 　　- 　　两人匆匆吃完早餐就去了机场，他们的蜜月并没有定太远的地方，因为叶维臻最近刚接了几个case都非常重要，时间紧迫，于是地点选在了国内。 　　姜钰一路上都在思索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可叶维臻没主动说，她也不好意思追问。 　　于是在候机的时候，她偷偷给闻清发了条微信，“我睡觉是不是有什么坏毛病。” 　　结果闻清发来一长串的“哈哈哈”，姜钰盯着那几个字只觉得眼皮直跳。 　　她侧身避开了正在看杂志的叶维臻，凶神恶煞地逼问闻清，“快点说！！” 　　闻清过了会儿才回道：“你老公昨晚被你踹下床啦，哈哈哈，他有没有恼羞成怒将你就地正法？” 　　姜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继而转身向叶维臻求证，“我昨晚踹你下床了？” 　　叶维臻非常镇定地将杂志翻了一页，然后才说：“准确地说，是踹下床未遂。我反应快，及时拉住了你的脚腕。” 　　“……”姜钰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叶维臻把杂志合住，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后来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你换了另一只脚，也同样被我制服了，最后你居然在我身上翻了个身。我们俩换了个位置睡。” 　　姜钰已经不想脑补那个画面了。 　　叶维臻赞赏地对她说：“身手很敏锐，但是以后需要改正，我不想每晚都跟打战一样。” 　　姜钰旁边坐了个年轻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对方无疑将这席话都偷听了去，一个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姜钰觉得更加尴尬了，血气直冲脑门，她不敢想象当时叶维臻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 　　“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帮你这毛病改掉。” 　　姜钰狐疑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叶维臻在她耳边说：“因为你的精力会被用在其他地方，很快就会老实睡觉。” 　　姜钰：“……” 　　所以这人又在一本正经地调-戏她了？ 　　- 　　蜜月地点是南方很有名的一座旅游城市，二月天，这里却阳光充沛。姜钰也已经很久没度假了，站在酒店窗口往外看，这里连天都蓝的特别纯粹。 　　她欣喜地对身后的人说：“你看，这里离天空好近啊。” 　　叶维臻的手臂落在她肩膀上，微笑着点点头，“对，好像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姜钰侧过头看他，觉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像是在回想什么似的。 　　叶维臻手臂稍稍使力就把她拖过来抱进了怀里，他微微垂眸盯着她，“接下来，做点什么好？” 　　被他那样深沉的视线打量着，姜钰的心又开始狂跳。她极力冷静道：“唔，可以——” 　　“我之前说过要帮你改掉睡觉的坏习惯？” 　　姜钰瞪大眼,“你不会是想？” 　　“不可以？” 　　“现在是白天！” 　　“白天做感觉会更好。” 　　姜钰震惊地看着叶维臻。 　　叶维臻捏了捏她下巴，“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事实证明姜钰再次想多了。 　　“原来你说的是带我来骑自行车。”姜钰抬手遮住从叶缝中漏下来的阳光，不情不愿地瞪着脚踏，狠狠看了眼叶维臻。 　　叶维臻失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姜钰:“……”好吧，是她思想太污了。 　　“这个地方我以前来过，风景很美，现在大概是这城市里唯一还没被开发的景点。”叶维臻长腿长手，车骑的很利落，但他还是刻意放慢了速度等着她。 　　见她一直抬手挡住刺眼的太阳光，他将自己头上的太阳帽取下来按在她脑袋上，然后说：“你说蜜月不想去太远的地方，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这里有我看过的最美的风景，我想带你也来看一看。” 　　姜钰看着他弯起的唇角，心里微微有些动容。 　　叶维臻冲她挑了挑眉，“带你去个地方，跟紧了。” 　　他用力蹬了一脚，车子很快就蹿了出去，姜钰看着他英挺的背影不由笑了下，脚下狠狠使劲儿也跟了上去。 　　带你去看我看过最美的风景，还有人比这个男人更会说情话的吗？ 　　 　　☆、第十章 　　这里是个环海小岛，他们沿着海边的柏油路一直骑，叶维臻带着她把车骑进了附近的小渔村。 　　此时天边的太阳将落未落地挂在了海面上，周围的一切仿若披了层橘色霞光，海水波光粼粼地折射出像钻石一样的光芒，刺眼，却莫名地令人心生安宁。 　　姜钰感叹道：“真的很漂亮。” 　　叶维臻微笑，却抬了抬下巴说：“来这边。” 　　显然他口中的风景并不是指这里，姜钰好奇地走过去。 　　两人将车放倒在路边上，叶维臻率先跳进了一旁的田埂之上，然后将手递给她，“路不好走，抓住我的手。” 　　姜钰自然地将手递进他掌心里，属于男人的滚烫瞬间包裹了她。 　　“就在前面，你跟着我。”两人十指紧扣，叶维臻反手牵着姜钰，一路慢慢地往前。 　　夕阳西下的静谧田埂中，姜钰眼底全是他高大结实的背影，那一刻她忽然生出个毫无理智的念头——多想就和他这样一起慢慢地走下去，走到白头，走到世界的另一边。 　　“不要一直盯着我，好好看路。”叶维臻就像后背长了眼睛，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姜钰脸一红，嘴上死不认账，“谁看你了，自恋狂！” 　　叶维臻发出一丝笑声，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反背在身后的指节动了动，腾出根手指轻轻挠她掌心，“真的没看？” 　　“没有。”姜钰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真可惜，我背影明明很帅。” 　　姜钰被他逗得无语，嗔骂道，“不要脸。”完了又问他，“所以你到底希望我看还是不看？” 　　叶维臻笑了起来，清清朗朗的男声在前方响起，“如果是我，你可以随便看，别的男人不行。” 　　“哦。”姜钰答应着，心底像是有化不开的蜜，脸上也全是笑意。然而叶维臻突然猝不及防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她一脸的浓情全都收进眼底。 　　姜钰：“……干嘛忽然回头看！” 　　叶维臻淡然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眼底却不由地蕴满笑意，“哦，确认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在看而已。” 　　姜钰：“……”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往前走，气氛很好，姜钰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以前怎么会来过这？” 　　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一个地方，怎么想都不合理。 　　叶维臻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卖了个关子，“待会你就知道了。” 　　姜钰被他神秘兮兮的样子闹得更加好奇，但他现在不说，她也就不再追问了，只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几分钟之后，终于听到他说：“到了。” 　　叶维臻停了脚步，然后侧过身空出前方的视野给她看。 　　姜钰立刻就呆住了。 　　在城市生活的久了，像是早已经忘记了大自然最美的样子，所以忽然看到这么原始而干净的风光，姜钰都忘了反应。 　　天边的火烧云层峦叠嶂地躲进了那座雪山之下，只不慎漏了几缕残光下来，座座青砖白墙的民居零落排列着，有大片的薰衣草包围着它们，还有几个孩童在路边嬉闹。 　　它像是幅浓重色彩的水墨画，却又透着生气，透着一股让人忘却烦忧的神奇力量。 　　叶维臻的手按在她肩膀上，忽然对着远处招了招手，叫了个名字，“庄鹏。” 　　一个男孩儿应声跑过来，亲切地和叶维臻打招呼，“叶大哥！” 　　姜钰没料到叶维臻在这竟然有熟人，忍不住抬眼打量着对方。男孩大概十几岁的样子，皮肤有些偏近小麦色，但个头很足，站在她面前比她还高了几公分。 　　“这位是——”被称作庄鹏的少年也同样在打量姜钰，神色有些古怪，尤其是盯着叶维臻落在姜钰肩头的那只手直看。 　　叶维臻给对方介绍：“这是我太太姜钰，你喊她姐姐就行，她比你大不了几岁。” 　　庄鹏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有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依言和姜钰打了声招呼，“姐姐好。” 　　“你好。” 　　少年人是最不懂掩饰情绪的，纵然他做的很有礼数，可姜钰从他眼底看到了几分抗拒。 　　庄鹏似乎不太喜欢她？ 　　- 　　庄鹏很快转过头去，轻快地和叶维臻攀谈起来，“从前天接到你电话开始，爷爷他们就一直在忙活，今天更是老早就让我在这等了。” 　　叶维臻会心笑道：“爷爷他身体好吗？” 　　“好！这几年没少念叨你……”他话锋一转，微微瞥了眼姜钰，像是把什么话咽了回去，“你怎么结婚也没告诉我们？” 　　“唔，这不是带她来见你们了。”叶维臻和姜钰对视一眼，又问庄鹏，“你呢，快上高中了吧，想好上哪个学校了吗？” 　　“我的成绩上一中应该没问题。” 　　叶维臻点点头，“挺好的，要加油，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 　　“那个——”庄鹏很小心地说，“已经解决了，有人给我寄了。” 　　叶维臻神色微顿，搭在姜钰肩膀上的手指倏地紧了下。 　　姜钰感觉到了，虽然那力度不大，但很微妙。她不由蹙了下眉头，再看他时却又没有任何异样。 　　叶维臻神色如常地说：“那我走了，你和爷爷说一声。” 　　“你不去家里吗？”庄鹏急道，“他一直在等你呢！” 　　叶维臻始终将手搭在姜钰肩膀上，并没有让她产生被冷落的错觉，但此时姜钰的感觉其实很不好，有种被人隔绝在外的不舒适感。 　　叶维臻微微偏头就看到了她的反应，对庄鹏婉拒道：“不了，爷爷他没事就好，不打扰你们了。” 　　庄鹏有些失落的样子，吊起眼角偷瞄了眼姜钰，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叶维臻和他道别：“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叶维臻带姜钰离开，可庄鹏又忽然喊住他，“叶大哥！” 　　“嗯？” 　　庄鹏握了握拳头，许久才说：“新婚快乐。” 　　叶维臻嘴角微微扬了扬，“谢谢。” 　　- 　　回去的路上姜钰骑不动了，她平日缺乏锻炼，一到这种时候体力上的不足就特别明显。叶维臻看出来之后，就一直用右手牵着她，两人并排慢悠悠地往回骑。 　　叶维臻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累，一直没开口说话，相较来时的兴高采烈，这会儿就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方便告诉我他是谁吗？” 　　叶维臻回过神来，这才记起自己竟然忘了跟姜钰介绍庄鹏，抱歉地说：“对不起。” 　　“不要紧，不过你们看起来好像很熟？” 　　“我上学的时候做过志愿者，帮助过他们家，这几年也一直在赞助庄鹏的学业。”他说完认真看了姜钰一眼，“但已经很久没来过这。” 　　姜钰了然地“哦”了一声，“所以这次蜜月，你是假公济私了？” 　　叶维臻失笑，握着她的手轻轻晃了下，“的确有一点私心，想借这次假期来看看他们，你知道我几乎抽不出私人时间。但我不是只想自己来看他们。” 　　“我朋友不多，重要的就是这么几个，每个我都想带你见一见。”他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我想带你多了解一点我的生活，见更多和我有关的人，叶太太。” 　　“叶先生真会说话。”姜钰意味深长道。 　　她意识到叶维臻非常善于转化矛盾，说话也很懂技巧。 　　每次她都能被叶维臻说到动容，最后不管心里有多少奇怪的感觉都会被成功安抚。就如之前她一直想问对方，庄鹏为什么看起来对她有敌意，他欲言又止的表象下又在遮掩什么？ 　　可如今这一切都被他一句轻松的“了解我的生活”和“带你见更多和我有关的人”给化解了。 　　姜钰瞥了眼对方，心中仍旧不太舒服，于是说：“既然你让我了解了一点关于你的部分，那我也要礼尚往来，让你了解一点关于我的。”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叶维臻略带纵容地看着她，“但老婆想做的事，刀山火海也要奉陪。” 　　姜钰冲他露出一颗小虎牙，“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 　　到了姜钰说的地方，叶维臻简直哭笑不得，“还说我记仇，你也没好到哪去。” 　　“对呀，所以我们天生一对嘛。”姜钰显然得意过了头，说这话丝毫没有尴尬。 　　叶维臻听了这话也只是笑，但还在垂死挣扎，“你知道我不能吃辣。” 　　“不是要互相了解包容吗？”姜钰偷着乐，面上严肃道，“我喜欢吃的你是不是也要尝试接受，你都只是说说而已？再说了，这是作为你假公济私的惩罚。” 　　“好吧。”看着面前人声鼎沸的火锅店，叶维臻决定舍命陪老婆。 　　结果两个人吃完饭出来，叶维臻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撑着额头，感觉胃里快要着火。 　　姜钰本来只是玩心作祟，哪知道这家火锅店的辣椒简直是变-态辣级别的，连她这个经常吃辣的人都有些扛不住。 　　她看了眼叶维臻紧蹙的眉心，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你还好吗？” 　　叶维臻接过灌了一口，转头看她时额头上都是汗，却说：“没事，这离刀山火海也还差远了。更何况能让你高兴也值得。” 　　“之前没发现你这么贫，刚才不是吃的辣椒，是吃的糖吧？”姜钰抱起胳膊。 　　叶维臻走过来搂住她，微微低头笑了下，然后忽然说：“你要不要检查下？” 　　“嗯？”姜钰一个字的尾音刚刚落下，眼前倏地一黑，他已经揽住她的肩膀俯身吻了下来。 　　陌生的街头，他们站在路灯底下接-吻，姜钰被他紧紧地禁锢在怀中，胸口贴着他的，仿佛连心跳都变得特别近。 　　- 　　后来的一切似乎变得顺理成章，回了酒店，她几乎是被他抱上那张大床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落在自己鼻尖上。他有心逗她，“还觉得甜吗？” 　　姜钰别开脸，“变身速度挺快，看来深谙此道啊。” 　　叶维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明明周遭漆黑一片，姜钰却好像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眼神。 　　他说：“这个，也得你亲自感觉一下才知道。” 　　☆、第十一章 　　因为职业关系姜钰非常善于联想，有时候一句话或者一个关键词都能让她联想出许多。于是叶维臻这句话说完，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出现了一副十八禁画面。 　　平时亲密接触的时候，她难免也会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身体，所以她知道他笔挺的西装下藏着怎样贲张的肌肉线条。 　　姜钰吞了吞口水，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 　　叶维臻忽然出声，“你在想什么？” 　　姜钰狡辩道：“没想什么？” 　　叶维臻低头离得她更近了点，“在想你今天白天想的事？” 　　姜钰呼吸一顿，耳根腾地烧了起来，“什么白天想的？” 　　“嘴硬。”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手也开始不规矩。 　　姜钰被他压的有些喘不上气，抬手想推开身上的男人。哪知叶维臻抱着她轻巧地翻了个身，她便结结实实地趴在了他身上。 　　彼此身体线条服帖，一丝一毫的体征变化都尤为明显，姜钰感觉到自己坐了不该坐的东西…… 　　真要命，她竟然还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下。 　　姜钰悄悄地想挪开一些，哪知道他揽着他的手箍得她越发紧。 　　“别乱动。”他连声音都哑了下来。 　　姜钰：“可是在上面……我不会。” 　　叶维臻笑出声，“下面你会？” 　　姜钰尴尬道：“也不会。” 　　叶维臻这次没出声了，可他分明在笑，结实的胸膛上下起伏着。 　　姜钰恼羞地捶了他胸口一下，反而被他捉住了轻轻捏在掌心里。 　　他逗她，“我教你？” 　　“不要。”姜钰脸红了红，却自有一番说辞强撑着，“我怕累，也怕疼。” 　　叶维臻另一只手的手指插-进她发丝里，一下下顺着，然后沿着她的脊背一路往下—— 　　他说：“我不会让你疼。” 　　紧接着他倏地坐起身，按住她的后脑将人压向自己，吻便铺天盖地地涌来。 　　姜钰瞬间就被他淹没了。 　　他很热，可他粗糙的指腹又带着冰凉的温度，姜钰觉得被他触摸的时候很舒服，她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忘了，只记得紧紧地依附着他，听着，跟着，迎合着。 　　她迷迷糊糊地想，这时候的叶维臻像极了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衣冠禽-兽！还真是变身的够彻底。 　　- 　　结束的时候，姜钰盯着天花板上某个虚空的点发呆。 　　叶维臻问她，“要洗澡吗？” 　　姜钰：“……” 　　见她一直在放空，叶维臻皱了皱眉头，“我弄痛你了？” 　　“没有。”姜钰小声说，“脑子空荡荡的，你让我休息一下。” 　　叶维臻将她颊边一缕汗湿的发丝拨开，继而看着她笑，“你这样，我还真是很有成就感。” 　　姜钰横了他一眼，“不要脸。” 　　“这是夫妻情趣。”叶维臻说完就来掀她被子。 　　姜钰吓坏了，压着被角死死地抗争道：“你干嘛？” 　　“抱你去洗澡。”叶维臻一看她满脸红晕就什么都明白了，“怕什么，刚才我不只看过还摸过，以后看的机会还会更多。” 　　姜钰：“……” 　　这人以后不会就这么一直流氓下去吧！！ 　　接下来几天，姜钰亲眼目睹了叶维臻从“谦谦君子”到“衣冠禽-兽”的完美蜕变，并且将后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平时在外面的时候还好，他看起来仍旧是温柔稳重的，除非在没人的时候才会逗逗她，但也知道适可而止。 　　可回了酒店就—— 　　姜钰又一次被他拦腰抱进浴室，忍不住大声抗议，“你还说我精力旺盛，你才是！早上的时候才……”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她在这方面的经历尚浅。 　　“现在是蜜月期，不节制才是正常的。”他在她耳边吻了下，说的理所当然。 　　姜钰：“……”难道不是他在为自己的流氓属性找借口？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的感情还是在这几天内急剧地升温着。 　　叶维臻会纵容地陪姜钰做很多他从前看来非常幼稚的事情，比如两人一起拍了亲昵的照片发到朋友圈，然后评论里就会哀鸣一片。 　　这和叶维臻从前一本正经的形象大相径庭，于是他的评论里也是笑料百出。 　　每当这种时候，他们便会一起躺在床上，互相分享朋友里最好笑的评论，然后一起回复整蛊对方。 　　叶维臻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天也会干这么无聊滑稽的事情。但事实上，他竟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丝快乐。他看着姜钰枕在自己腿上，捧着手机笑眯眯地滚来滚去，那样的画面让他也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窗外艳阳高照，那明媚的阳光像是直接照进了他心里去。 　　- 　　离开这里之前，姜钰忽然提议再去庄鹏家一趟。 　　这让叶维臻很诧异，“你——” 　　“你说想借这次机会看看他们，可是上次因为我的关系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你还牵挂他的爷爷不是吗？” 　　叶维臻静默几秒，抬手摸了摸姜钰的头发，“你有时候真是让我很惊喜。” 　　姜钰歪着头冲他一笑，“这样不好吗？” 　　“很好。”叶维臻说着，再次把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太阳帽给她戴上，仔细地帮她把一头长发别至耳后，然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庄鹏家住在附近那个海边小岛，离城市还有一段距离，叶维臻来之前提前给对方打过电话。等他们从小巴车上下来，庄鹏早已经在路口等候。 　　今天的他穿了身运动服，看起来更像个学生了，他仍然是跑过来的，见了叶维臻一直很高兴地在微笑，“上次你走了之后，我还怕你就那么回去了呢。” 　　“我们是要走了，明天的飞机。” 　　“啊？”庄鹏说，“这么急？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下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爷爷那天骂了我一顿，他还想你在家住几天呢。” 　　叶维臻不知道说点什么，倒是姜钰接话道：“以后还有机会啊，你叶大哥没空来，你可以去找他。” 　　庄鹏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有点不情愿的样子。 　　姜钰不在意地笑了，从随身的背包里拿了样东西出来。 　　叶维臻一看，居然是几本书，他甚至不知道姜钰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姜钰把东西递给庄鹏，说：“这是我一个朋友写的书，听说在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中很受欢迎，我正好随身带着，送给你。” 　　庄鹏愣了下，狐疑地接过一看，顿时双眸亮了亮。他再抬头看姜钰时有些欲言又止，“这个，我不能收。” 　　“没关系。”姜钰冲他挤挤眼睛，“我都看完了，再带回去的话很重啊。” 　　叶维臻摸了摸庄鹏的头，“喜欢就拿着，姜钰不是外人。” 　　庄鹏又深深看了眼姜钰，最后才把书小心地收好，低头道了声“谢谢”。可后来他还是忍不住追问姜钰，“你朋友是这么出名的作家，你怎么认识的？” 　　“我们一起写书就认识了。” 　　“你也是作家？” 　　“唔，别人是这么称呼我，我自己觉得不算。” 　　庄鹏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作家，当下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眼睛乌溜溜地瞪着姜钰，“姐姐你好厉害啊。” 　　“咳，还、还可以吧。”姜钰抿着唇笑。 　　庄鹏：“能给我讲讲你写书的事儿吗？或者那个朋友，我有个同学特别喜欢她！” 　　叶维臻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一大一小，再看看自己被冷落在后的影子，微微扬了扬眉梢。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姜钰了，居然这么快就和那小鬼打成了一片。 　　- 　　在庄鹏的引路下，姜钰和叶维臻一起到了他家。 　　这大概是这座小岛上比较贫困的一户人家了，房子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陈旧而斑驳，外墙墙壁上大块的石灰都剥落了，露出了里面的黄土土基。 　　院子门口坐了位老人，姜钰猜想是庄鹏的爷爷。 　　果然庄鹏远远喊了声，“爷爷，叶大哥来了。” 　　庄爷爷马上抬起头来，朝着庄鹏出声的方向观望，然后艰难地撑着拐棍打算站起身来。 　　叶维臻率先迎上去，和对方打招呼，“爷爷，我是小叶。” 　　“小叶啊。”庄爷爷瞧了他好半晌才颤抖着握住他的手，“终于来了，来了不上门，哪有这种道理。” 　　叶维臻扶住他，笑道：“我是怕打扰你们。” 　　“说的什么话。”庄爷爷的目光又挪向他身旁的人，眯着眼看了很久，“这是小……” 　　“爷爷，这是叶大哥的妻子，她叫姜钰。”庄鹏开口介绍，说话的同时用力握了握庄爷爷的胳膊，“叫姜钰。” 　　“哦——”庄爷爷沉默了下，看了看叶维臻，又看看姜钰，像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拿拐棍指了指院子里，“进屋坐。” 　　- 　　老人和叶维臻有很多话说，姜钰一直安静地在边上陪着。只是在屋里坐了会儿她就发现了，庄爷爷的眼睛好像有些毛病。 　　他看东西的时候总是会盯着看很久不说，眼角一直流泪。 　　叶维臻也发现了，他握着老人苍老的手背低声问：“爷爷，你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白内障。” 　　“怎么不手术呢？”姜钰说完就有些后悔了，看老人的家境就知道，恐怕还是钱的问题。 　　叶维臻：“您为什么没跟我说？” 　　“我都一把年纪了，害怕去医院。再说这只眼睛还能看，没什么影响。”庄爷爷说完，把头转向姜钰，“小姜啊，你和小叶结婚，我们也不知道，应该给你们备份贺礼的。” 　　“不用。”姜钰也坐到老人身边去，“您看您准备了这么好吃的水果招待我们，已经很好啦。您不知道，现在很难买到这么新鲜的水果了，这在超市买可贵了。” 　　“是吗？”庄爷爷被她逗笑了，“你要喜欢就多吃点，到时候让庄鹏再摘点给你们寄过去。” 　　“寄过去就不新鲜了，下次我和叶维臻还过来吃。”姜钰说，“以后一有时间我们就来看你。” 　　庄爷爷布满皱纹的脸瞬时笑开了花，“这好啊。人老了就是喜欢家里热闹，平时就我和庄鹏，家里太安静了。” 　　姜钰看着老人这副样子，心里实在心酸。 　　她挑了个发红的无花果给老人剥开，然后递到他手中，“爷爷你也尝尝，这个很甜。” 　　庄爷爷尝了口，连连点头，“是挺甜的。”他又交代姜钰，“小叶这几年老说工作忙，再忙也要休息啊，你说话看样子他还会听，你得监督他。” 　　姜钰转头看叶维臻，见叶维臻也在盯着自己，于是她冲叶维臻微微一笑道：“会的，我会好好照顾他。” 　　叶维臻也低头一笑。 　　“对了小叶。”庄爷爷忽然说，“那时候你们一群年轻人过来，不是拍了照片吗？我一直保存着，回头你给他们都寄过去，大家留个念想。” 　　庄鹏愣了下，他之前已经暗示过爷爷，可爷爷怎么还会来这么一出？可他想再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他看到庄爷爷已经起身往房间里走。 　　他忙回头看叶维臻，叶维臻的表情也微微有些异样，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手指慢慢蜷缩起来，最后紧握成拳。 　　而姜钰也很想看看，年轻时的叶维臻和自己记忆里有多少偏差，她欣喜地站起身，等着庄爷爷回来。 　　 　　☆、第十二章 　　庄爷爷去了挺久，等他出来的时候，居然是庄鹏第一个凑了上去。 　　他一边很快地翻着那沓照片，一边跟姜钰解释，“爷爷眼睛不好，我先看看有没有拿错，万一拿了我小时候的照片出来多尴尬。” 　　“你小时候不能见人吗？” 　　庄鹏说：“我小时候拍了很多没穿衣服的照片。” 　　姜钰：“……” 　　被夺了照片的庄爷爷瞪了庄鹏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拉着姜钰坐下，“都是些他们那会儿来的照片，好多年了，我想着怎么也是个回忆。下次再见小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不如让他一起带走。” 　　姜钰理解地点点头。 　　庄鹏检查完了，确定没什么不能给姜钰看的，这才将厚厚一沓照片递到姜钰手中，“好了，你看吧。” 　　姜钰接过来，可连着翻了好几张居然都没有叶维臻？ 　　叶维臻接收到她疑问的视线，说：“那时候喜欢耍酷不爱拍照，所以负责照相的人是我。” 　　“哦。”姜钰有些遗憾，她本来很想再看看叶维臻年轻时的样子。认真算起来，他来这里的时间离她认识他的时间非常接近…… 　　“这是谁？”她的目光忽然被照片最当中的一个女孩儿吸引，微微蹙了下眉头。 　　叶维臻很淡地看了一眼，刚想回答，姜钰忽然又说：“看起来有些眼熟，在哪见过？” 　　“你见过她？”叶维臻愣了下，随即又说，“应该不会，你们没什么交集。” 　　姜钰想想也对，叶维臻的朋友她怎么可能认识？ 　　她发呆的时候，叶维臻已经把照片收起来放进包里，“好了，没什么好看的，这些照片回去交给黎智杰。” 　　“你不自己给他们？” 　　“好多都不联系了。”叶维臻道，“黎智杰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姜钰就不再多嘴，反正他的朋友圈她到现在也不太了解。 　　在庄家又坐了会儿，两人决定离开，庄爷爷一直挽留他们吃饭，最后都被他们婉拒了。 　　- 　　回去的小道上，两人手牵着手，走了一段路，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我有件事——” 　　“我想——” 　　他们相视而笑。叶维臻道：“你先说。” 　　姜钰伸手挽住他胳膊，“庄爷爷刚才一直坚持说眼睛没事，其实是不想再连累你，但老人家眼睛不好真的很不方便。我认识一个朋友，她正好一直在做农村医疗方面的支建工作，我联系看看，看能不能来这个小渔村给大家看一下。” 　　叶维臻没有接话。 　　姜钰又说：“我问过庄鹏了，这里除了他这样的孤儿之外，留守儿童很多，留守老人也很多。很多家庭都是老人和孩子独守，生病了也没法及时就医，小病很可能就拖成大病了。” 　　“他们这个队伍大家也都是自愿来支持的，非常有爱心，像小渔村这种情况应该没什么问题。”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姜钰忍不住顿了顿，“你觉得不好？” 　　叶维臻安静了一瞬，忽然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修长温暖的手指轻轻覆在自己耳侧。 　　他说：“怎么会不好，我也想到给爷爷治眼睛，但没你想的这么彻底。姜钰，谢谢你。” 　　“我正好有这方面的资源而已，如果没有，大概也只能尽绵薄之力帮爷爷一个人。”姜钰深深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气息，慢慢抬头冲他眨了眨眼睛，“我虽然在现实中朋友很少，可是通过二次元认识了很多好人。” 　　“二次元？”叶维臻一脸不明白的样子。 　　姜钰摇了摇头，“这个叔叔你是不会懂的。” 　　叶维臻：“……” 　　- 　　回到酒店，姜钰立刻给那位朋友发了微信过去。对方听说之后很感兴趣，表示需要和队员商定下时间安排问题。 　　姜钰趴在床上回复完最后一条微信，抬头向正在收拾行李的叶维臻汇报，做了个“OK”的手势。 　　叶维臻正好将行李箱扣住，然后就着站立的姿势，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微微弯下腰蹭她鼻子，“夫人如此劳心劳力，我要怎么慰劳你？” 　　“嗯……”姜钰思索着，“最好是一辈子当牛做马啦，任劳任怨啊，对我唯命是从、马首是瞻什么的。” 　　叶维臻笑出声，忽然单手环住她肩膀将人压在了大床上，“再外加一个，以身相许怎么样？” 　　“不要拿你的肉-体诱-惑我。” 　　“那夫人到底喜不喜欢。” 　　“……” 　　“嗯？” 　　“还、还行吧。” 　　“还行？” 　　“……” 　　“好了，专心点。”叶维臻吻住她，双手覆在她颊边温柔摩挲着。 　　明明是你一直在不专心好吗？姜钰哼道：“这次换我在上面。” 　　叶维臻被她逗笑了，“好。” 　　一室的缱绻旖旎。 　　- 　　为期一周的蜜月很快就过去了，两人飞回B市的时候，险些没习惯忽然降低好几度的气温。 　　幸好叶维臻早有准备，他将手里的大衣给姜钰穿上，提醒道：“奶奶刚才打电话过来让回家吃饭，你要不要先给小姨他们去个电话说一声？” 　　这时候姜钰才有很明显的已婚的感觉，她已经是有夫家的人了，不能随随便便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叶维臻在边上和助理通电话，姜钰也把电话打去小姨家，可是家里一直没人接。 　　这个点正是吃饭时间，按理说家里不可能没人，她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叶维臻已经结束通话走到她身边，见她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打了几次都没人。”姜钰皱起眉头，“会不会有什么事？” 　　乔梦婕这两年来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尤其是今年，前前后后已经去医院好几趟了。她心里着急，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 　　叶维臻握住她肩膀，“打给闻清。” 　　“好。”姜钰依言打过去，闻清那边也是过了会儿才接通的。 　　果然和姜钰想的差不多，乔梦婕住院了。姜钰一听这个消息，当场急的眼都红了，“严重吗？你们怎么没人告诉我！” 　　闻清道：“妈说不想扫你们的兴。你回来了？那过来吧。” 　　她说了医院地址，姜钰一一记下连忙挂了电话，转身看到叶维臻，迟疑道：“我得去看看小姨，奶奶那边——” 　　“没事，我陪你一起去，奶奶那里我来解释。”叶维臻将她身上的大衣拢了拢，低声安慰道，“别着急，如果有事，闻清肯定早就告诉你了。” 　　姜钰吁了口气，但心里总归还是担心，她看了眼叶维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结果叶维臻刚陪她到医院楼下，就又接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姜钰停在门口等他，但远远地也能听到叶维臻的声音，音量不小，“我说了这单不接，你自己看着办！” 　　助理都快哭了，“但是，合同都签了。” 　　叶维臻冷笑道：“谁让你私下接的，自己解决。” 　　助理：“……” 　　叶维臻异常烦躁，他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姜钰，那阵浮躁的感觉更明显了，于是对电话那头说：“陪违约金，她要多少给多少。” 　　助理惊住了，“老板！”哪有人送上门这么大笔生意还往外推的？还是贴钱往外推？ 　　不顾助理的惊疑，叶维臻打算挂电话。孰料那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声，久违而又陌生，“你这么怕我？” 　　叶维臻：“……” 　　 　　☆、第十三章 　　天气开始渐渐回暖，可气温比起南方仍然低了好几度，姜钰刚刚回来还有些不适，一直往手心里呵着气。 　　她抽空看了眼叶维臻，他像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烦，声量虽然降低了，可脸色一直很难看。 　　姜钰又低头看了眼闻清刚刚发来的病房地址，一颗心全都纠在这上面。 　　不知道小姨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严不严重……乔梦婕对她而言和母亲一样重要，她很害怕再经历一次“失去”的感觉。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机，心底有些焦虑茫然。幸好叶维臻已经走了过来。 　　“好了？”姜钰抬头问他。 　　叶维臻安静了下，然后对她说：“我有点事得回公司，小姨这里，你自己先上去。” 　　要说不失望是假的，姜钰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都到医院门口了哪有不进去看一眼的道理？但她知道叶维臻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既然这么急着赶回去，大概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她自我安抚了一番，理解地点点头说了声“好”。转身要走，叶维臻忽然叫住她。 　　“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抚了抚她的脸颊，“我忙完就来接你。” 　　姜钰看他一脸不放心的样子，微微笑了下，“知道了，你快走吧。” 　　她说完就大步进了医院大厅，直奔住院部。 　　叶维臻站在一片寒风之中，微微绷紧了下颚。 　　- 　　姜钰很快就找到了乔梦婕的病房，单人间环境很好也很安静，这会儿里边只有闻清一个人陪着。 　　才不过短短几天，闻清整个人就看起来消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她低着头在给乔梦婕削苹果，母女二人一直没有交谈。 　　姜钰推门而入的声音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乔梦婕看到是她，不由露出欣喜的笑容，“小钰回来了？” 　　“小姨。”姜钰强迫自己冷静些，快速走到床边，“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乔梦婕：“我这都医院常客了，能每次进医院都通知你啊。你和维臻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挺好的。”姜钰仔细观察她的气色，“严重吗？医生怎么说的？” 　　乔梦婕避重就轻地道：“年纪大了嘛，你知道的，难免有些小毛病。对了，维臻呢？没和你一起过来？” 　　姜钰说：“他公司有急事。” 　　乔梦婕也表示明白，“男人嘛，事业为重。”又叮嘱她，“夫妻俩要互相理解，你别和他闹脾气。” 　　“我知道。”姜钰心不在焉地回答。 　　乔梦婕招呼她到床边坐下，姜钰还是没忍住继续追问：“到底哪里不舒服，前阵子体检你不是说没事儿吗？” 　　乔梦婕吞吞吐吐地说：“老毛病了——” 　　闻清把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放下，看乔梦婕时眼神非常复杂，“你干嘛还要瞒她，她早晚也会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你以为演电视剧吗？” 　　姜钰被闻清强硬的态度吓了一跳，虽然闻清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可一直非常孝顺，在小姨生病的时候说这么难听的话更不像她会干的事。 　　“你怎么了？”姜钰的心狂跳了几下，心底那阵不好的感觉更加明显了，“瞒我什么了？” 　　闻清的脸色异常难看，沉而严肃，她深呼吸了几次，最后重重地站起身来，“我去卫生间。” 　　姜钰糊涂地看了眼乔梦婕，乔梦婕倚靠在床头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我去年夏天查出子宫长了个瘤，恶性的……” 　　姜钰如遭雷击地看着乔梦婕。 　　乔梦婕笑了笑，“生生死死的，其实我现在看的很淡了，我这辈子也已经够了，想要的，期望的，全都一样样实现了。没有遗憾。” 　　她又伸手握住姜钰冰凉的手指，和蔼地说：“小姨很高兴能看到你结婚，我遇到你爸爸妈妈，总算对他们有个交代。” 　　姜钰咬住唇，许久才摇了摇头，“你骗我的，对不对？” 　　乔梦婕看着她疲惫地笑。 　　姜钰一头扑进乔梦婕怀里，良久都说不出话来。她从小就惧怕死亡，死亡曾经离她那么近，近到她亲眼目睹父母死去也无能为力。哪怕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都会相继离自己而去，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地猝不及防。 　　父母是这样，如今乔梦婕也是这样。 　　- 　　闻清站在走廊尽头抽烟，姜钰走过去时，她抱着胳膊微微侧过了身。 　　窗口有风灌进来，将她一头长发都吹乱了。 　　“我平时告诉她，不要老看那些肥皂剧，现在看得都被洗脑了吧，她一直瞒着我们算怎么回事。要不是这次忽然昏倒，是打算一直拖到最后才说吗？”闻清有些激动，可挟着烟的手指一直在发抖，“她不知道……这样我会后悔一辈子吗？” 　　姜钰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她。 　　闻清：“她总说我这不好，那不对，我想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改正。我不耐烦她唠叨，讨厌她为我安排这安排那，现在，我真的很后悔，后悔的恨不能抽自己几耳光。” 　　感觉到她身体一直在颤抖，声音也几近呜咽，姜钰难受的说不出话，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你冷静点，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也是，但这个时候我们更应该冷静。小姨她不想看到你这样。” 　　闻清将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喉咙沙哑不堪，“小钰，我太不孝了。平时自以为孝顺她，却只知道在物质上满足她，现在想想那些算什么！我还有很多事没陪她一起做，就连结婚，我也一直不愿顺着她。” 　　闻清很少会有这么情绪大动的时候，她长自己几岁，又一直将自己保护在身后，所以这么多年来，在姜钰面前她一直是强势又坚强的。 　　可此刻姜钰才明白，闻清那些看似尖锐的话语后面，其实藏着她的恐惧和不安，还有自责。 　　“闻清，你的难过我都知道。” 　　闻清捂住脸，终于泪流满面，“这几天，我好几次都希望是自己在做梦。” 　　姜钰很能体会这种感觉，父母没了的那段时间，她和闻清的感觉是一样的，她多希望第二天醒来父母都还健在，而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她陪着闻清待了会儿，两人几乎没说什么，只是互相依偎着，在冷风恒流的窗口彼此温暖。 　　姜钰后来又回去和乔梦婕说话，等乔梦婕睡着了才打算离开。 　　这会儿外边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叶维臻一直没打电话过来，兴许还没忙完。闻清问她，“要我送你吗？” 　　“不用，你陪着小姨，明天早上我就过来，到时候你回去好好休息。” 　　闻清满脸倦容，这时候似乎已经冷静了不少，或许她这些天压抑太久，姜钰回来才总算让她找到个人可以说说话。 　　她摇了摇头，“我回去也睡不着，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不想离开她。” 　　姜钰沉默地看了看她，“那你休息，我走了。” 　　“嗯。”闻清送她到病房门口，又说，“你也别太惯着叶维臻，工作再忙也不是理由，老这么忽视你会成习惯的。” 　　姜钰这才想起来小姨父闻定山似乎始终没露面，她猜想闻清是心里憋了气没处发，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路上她给叶维臻打了个电话，那边过了会儿才接通，背景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会。 　　“我回家了，你还要很久吗？” 　　叶维臻说：“很快就好，你自己打车？” 　　“嗯。”姜钰心里沉甸甸地，她看着这个城市闪耀的灯火却觉得无比孤寂，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我想你了。” 　　叶维臻顿了顿，他并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只告诉她，“我很快就回去。” 　　姜钰听着他的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之后就一直看着窗外出神。 　　- 　　“太太打电话查岗？”身后女人的声音让叶维臻回过神，他将手机收好，回头淡漠地看着对方。 　　莫子琪一身修身的职业套装，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描画精致的眉眼始终带着微笑，“既然如此，我们早点结束吧，别让她担心。” 　　叶维臻在办公桌后坐好，“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违约金的问题我会找律师和你谈。” 　　自觉闯了祸的助理在边上没敢吭声，但一直觉得这事儿实在太不可理解，眼睛来来回回在看似古怪的两人身上打量。 　　黎智杰在公司也有股份，单子就是他背着叶维臻授意其助理接下的，虽然知道这个中纠葛，但莫子琪现在身份不同了，能带给公司的名和利也不容小觑。他权衡再三才做了这个理智决定，大不了，接触莫子琪的事儿都由他出面好了。 　　可这会儿见叶维臻态度坚决，他也觉得头疼，压了压太阳穴，试图劝道，“维臻，这事儿——” 　　“你闭嘴。”叶维臻非常冷静地吐出三个字，目光冰冷地略过他身上。 　　黎智杰摊了摊手，靠进沙发里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莫子琪笑道：“连你的助理都知道接了这单生意对你们百利无一害，我不知道你坚持什么。为了个人利益不顾公司大局，是担心你那位小妻子不高兴？” 　　正做龟缩状的助理瞬时瞪大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原来这位莫小姐和大老板曾经—— 　　闻言叶维臻只是轻笑，“没那么复杂，纯粹因为不想看到你。但如果你这么想也无所谓，因为我确实不想做任何让我太太觉得没有安全感的事，哪怕一丁点的可能性都要排除。” 　　“你还真是很爱她。”莫子琪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深深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十年了，她没有一刻不关注着他的动态，知道他没结婚，她一直心中暗喜，总觉得……或许他是在等自己也说不定。 　　可谁知一转眼，他忽然就结婚了，甚至毫无预兆地挑了个不知道哪里冒出头的黄毛丫头。 　　叶维臻没兴趣和她继续聊下去，起身打算离开。 　　莫子琪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握了握拳头，含笑道：“做不成合作伙伴，好歹也是老朋友，一起吃个饭吧？”她说完又接道，“叫上你的小妻子？” 　　叶维臻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听了这话头也不回地说：“不必，比起闲杂人等，我更想和她二人世界。” 　　莫子琪：“……”所以现在，她成闲杂人等了？ 　　 　　☆、第十四章 　　“老叶。”黎智杰追了出来，在停车场拦住叶维臻，然后死皮赖脸地笑着拉开车门，“那什么，我的车送去保养了，顺路捎我一段？” 　　叶维臻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没有拒绝，只道：“送你到前面路口，自己打车回去。” 　　“……”黎智杰嘴角抽搐了下，这小子睚眦必报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知道他这时候不好惹，于是黎智杰非常识趣地上车，颔首道：“也好，不耽误你回去哄老婆了。” 　　叶维臻不置可否，吩咐司机开车。他想起之前姜钰的语气不对，猜想大概是乔梦婕那边状况不好……这时候真应该陪着她的。 　　看他一脸的归心似箭，黎智杰被逗乐了，“哟，还真这么急啊。是弟妹太凶你惧内呢？还是太温柔了，把你块石头都给捂热了？” 　　“关你屁事。” 　　“是不关我什么事，好奇心人皆有之嘛。”黎智杰冲他挑了挑眉，“说说，结婚的感觉怎么样？” 　　认真说起来，黎智杰比叶维臻还大了半岁，可到现在仍旧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会儿倒是口无遮拦地戏弄起对方来了。 　　叶维臻问他，“想知道？” 　　“当然。” 　　“你自己结一次不就知道了。” 　　黎智杰：“……” 　　看叶维臻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黎智杰又是皱眉又是撇嘴，“你完了，看你那风-骚的眼神。不会真爱上了吧？” 　　叶维臻目若深潭，长久地没有说话。 　　黎智杰了然地点点头，“我就知道。”感情毕竟不是自来水，说开就开，说关就能关。 　　“但她很可爱，我会努力爱上她。”叶维臻沉默之后说。 　　这话不知道姜钰听到作何感想，想必也不会太开心吧？自己的老公说会努力爱上她，怎么听都有些心酸。 　　不过想到两人的结合方式，黎智杰又释然了，“我是不懂情情爱-爱这回事，不过既然你选择结婚，当然要承担起责任，对人家尽心尽力才行。”说完，赶紧又顺势接了话茬，“眼下的人和事才是你该珍惜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这话没能成功换来叶维臻的回应，黎智杰有些糟心，接下来的话也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难受异常。 　　他都怀疑叶维臻这小子是故意的！ 　　- 　　车厢里很安静，司机老刘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叶维臻又从来都不是个喜欢闲聊的人，平时黎智杰插科打诨总爱逗对方说话，这会儿也没了心思。 　　他斟酌片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那个，她前几天就回来了，私下找过我几次。你知道她现在混得挺像样的，老朋友间互相拉拔一把不是挺正常的么？” 　　叶维臻面无表情地说：“公司现在混不下去了？” 　　“当然不是。”黎智杰道，“那也不能送上门这么好的机会往外推吧？老叶，你理智点，公是公私是私。再说了，这不还有我挡在你前面呢！” 　　“你？” 　　叶维臻怀疑的眼神深深刺伤了黎智杰那点薄弱的自尊心，他表情扭曲了下，“……虽然我能力是不如你，但是我很机灵啊。” 　　“嗯。”叶维臻赞同，“机灵还把她往公司里带。” 　　黎智杰急道：“是她找上我的！不对，话怎么又绕回来了。你现在得权衡利弊，合同都签了，那笔赔偿金可不是小数目，咱们至少大半年白干了。” 　　见叶维臻不为所动，他又说，“莫子琪现在在娱乐圈的地位我不用多说了吧？她手下那么多知名艺人，就拿这次这个Alex来说，小天王！他的演唱会得多火？我们负责他的安全问题，以后在这个圈子的影响力提升还用我仔细跟你阐述一遍吗？” 　　叶维臻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黎智杰笑了笑，没什么情绪似的，“我是为公司前途着想，手底下一群孩子跟着咱混饭吃，你不能太自私。再说了，你心里要没鬼，怕她做什么？” 　　“我没怕她。”叶维臻皱起眉头纠正，“我就是不想和她再有瓜葛。” 　　黎智杰：“谁让你和她怎么着了？咱们负责安全的对象是小天王，莫子琪只是老板。说白了，签合同谈事情都由我出面，你连和她打交道的机会都没有。” 　　叶维臻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天真的黎智杰，“你觉得她凭什么看上咱们，比咱们规模大名气大的公司她不找，就找我们，你真以为她是重情义？” 　　感情两个字对于莫子琪来说不值一毛钱！没有人比叶维臻更了解这个女人。 　　“我知道。”黎智杰斜眼瞅他，“你不就想说人是冲你来的吗？她就算有那心，你行的正坐得直担心什么？她一女的还能强——” 　　叶维臻沉着脸，下一秒车子被倏地停靠在了路边上。 　　“……”黎智杰的脸差点和挡风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 　　“到了，黎先生。”老刘提醒他。 　　这主仆俩还真是一个臭德行！黎智杰长长吁了口气，“行，话我说到这份上了，你自己看着办。” 　　他临下车又回头看叶维臻一眼，“你不就介意当年那点破事吗？你越这样，她越觉得你没过去那坎儿，这事你拒绝了，下次她指不定拿什么招儿来套你呢。莫子琪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 　　叶维臻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狠狠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黎智杰往后退开一步，“呐，我可是为公司考虑，再说你为了自己私事赔出去一大笔钱，底下人肯定要有意见，我我我是为你好。你别动手啊。” 　　叶维臻看了眼黎智杰，“滚蛋，你他-妈为了钱废话真多。” 　　黎智杰耸了耸肩膀，“我是爱钱，但我更爱你啊，我肯定会替你严防死守。” 　　叶维臻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 　　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七点，门板打开，里面传来新闻联播的开场音乐，叶维臻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有柔软的身体扑了过来。 　　属于姜钰的气息让他心神微微一荡。 　　因为她扑过来的太急，他没来得及防备，单手抱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整个后背都撞在了门板上。 　　叶维臻蹙了下眉，低头看怀里的人，“怎么了？” 　　姜钰的脸始终埋在他胸口，说话时瓮声瓮气地，“想抱抱你。” 　　叶维臻猜想是乔梦婕那边的情况不乐观，他心里有些抱歉，轻轻揉了揉她发顶,“有心事？” 　　姜钰“嗯”了一声，可一点松手的迹象也没有，叶维臻只好纵容地让她挂在自己脖子上，一边抽空换了鞋。 　　他半抱着人往沙发上一坐，柔声问道：“小姨的情况不好？” 　　姜钰红着眼把事情跟他说了，叶维臻听完安静了几秒。他不擅长安慰人，只能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旦夕祸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在我们身上，这一点我们控制不了，只能凡事尽心尽力不留遗憾。” 　　“你还懂煲鸡汤啊。”姜钰低声说，“道理我也懂，就是很难接受。” 　　“明天我陪你去看她。” 　　姜钰这才想起来，“你公司的事解决了？” 　　“嗯。”叶维臻看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原本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小事情。” 　　姜钰不懂生意上的事，听他这么说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彼此间一时无言，若是姜钰不主动找话题，两人其实很容易冷场。叶维臻竟有短暂的不适，他迟疑着，忽然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精美包装的小盒子。 　　姜钰定睛一看，竟然是婚礼上她喂他吃过的奶糖？不由惊讶道：“你怎么买到的？” 　　这种糖果有些历史了，现在在市面上很难买到，得花一番功夫才行…… 　　叶维臻没有接话，而是剥开一颗喂进她嘴巴里，片刻后问：“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所以你是在哄我开心？”姜钰原本满是阴霾的心情终于得到一丝纾解，像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一路照进心底去。 　　她主动倾身过去搂住他脖颈，说了声“谢谢”。 　　叶维臻轻抚着她的脊背。 　　“可是你开始不知道小姨的病情，怎么会想到买糖哄我？”姜钰眯起眼来，“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叶维臻坦然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会给自己机会做坏事。” 　　“听起来不像好话。” 　　叶维臻捏她鼻子，“那要怎么说？我是普通人，只能保证自己够自律，其他的我当然控制不了。” 　　姜钰瞪着眼，“你再说我可能要翻脸了。” 　　叶维臻往她嘴里又塞了颗糖，一本正经地自己也吃了一颗，“唔，太甜，你真的要少吃。” 　　姜钰冲他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的方式太生硬，差评。” 　　叶维臻微笑，低头在她唇边吻了下，然后站起身去厨房，“想吃什么？” 　　“都可以。”姜钰拿着那个糖果盒反复地看，灯光透过指缝一点点溢出来，她眼底也有暖暖的笑意浮起。 　　他……多少还是有些在乎自己的吧？ 　　- 　　隔天叶维臻陪姜钰去看乔梦婕，乔梦婕见了他非常高兴，但言语间还是有些客套，使唤闻清又是倒茶又是削水果的。 　　叶维臻一直拒绝，“不用这么麻烦。” 　　姜钰不想闻清太累，自己拿了水果去洗，闻清也跟着她溜了出去说悄悄话，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叶维臻和乔梦婕两个人。 　　乔梦婕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对叶维臻说：“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所以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 　　“关于姜钰？” 　　“嗯。” 　　叶维臻点头，“请说。” 　　乔梦婕低了低头，表情有些凝重，“这孩子从小就很没安全感，你们的婚姻又太匆忙，我当时一心想早点给她找个归宿，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叶维臻沉默。 　　乔梦婕又说，“我不是要求你承诺什么，只希望你能真心待她，姜钰是个好孩子，你早晚会喜欢她。” 　　“我知道。”叶维臻道，“您放心，我是真心想和她一起生活。” 　　乔梦婕微微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小钰和你不一样，她在你之前见过很多男人，可都没有喜欢的。遇上你之后，马上就答应了婚事，我猜，她是真的喜欢你。” 　　叶维臻之前并不了解这些，他只知道姜钰和自己一样被逼着相亲找对象，后来结婚也只当是两个人各取所需达成协议……难道不是？ 　　但转念一想，哪有人见一面就喜欢的，恐怕只是合她眼缘罢了。 　　“你年纪比她大，遇事冷静沉着，做什么又有分寸。这些都是小钰没有的。”乔梦婕的话打断了叶维臻的思索，只听她说，“小钰看起来懂事，其实遇事很不理智，将来我要走了，她就只剩下你了。” 　　“答应我，要好好陪着她。” 　　看着乔梦婕一脸期许的样子，叶维臻第一次感到心情沉重。 　　他的母亲也是前两年刚刚去世的，他非常理解这种面对生死的无力感。和姜钰在一起短短不到五个月，他看到的一直是开朗乐观的她，不知道如果乔梦婕真的走了，那时候姜钰会怎么样？ 　　叶维臻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看到她的笑容消失。 　　 　　☆、第十五章 　　隔了两天，叶奶奶也来了趟医院，老人家听说乔梦婕的事很是伤感了一阵，甚至偷偷抹了把眼泪，人到了这个年纪总是对这种事感触良多。但不管怎么样，她到了乔梦婕面前还是很懂得克制。 　　奶奶将一个护身符交给乔梦婕，小心叮嘱道：“别嫌我迷信啊，谭山寺这道符最灵验了，我以前有个老姐妹身体一直不好，后来求了这符之后马上就精神了！人现在还能去爬岳山呢。” 　　“这么厉害，那我一定得放好了。”乔梦婕微笑着把附身符放在枕头底下。 　　“这种事关键就是心态要好，配合医生，难保不会有奇迹呢？”叶奶奶把熬了一晚上的鸡汤倒出来一碗，给她端了过去，“人免不了会有病有灾，看开点，什么都没有开心来得重要。” 　　乔梦婕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姜钰在边上听着，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或许她年纪尚轻吧，始终做不到这么豁达。 　　叶奶奶陪乔梦婕又聊了一阵之后，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到姜钰手中。 　　姜钰狐疑地盯着看了很久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 　　“求子符。”叶奶奶笑眯眯地拍她的手，“这个也特别灵，我一道求来的。” 　　姜钰：“……” 　　奶奶是不是太着急了点，他们结婚才几天啊。 　　叶奶奶丝毫没觉着有什么，还安抚她说：“这多正常啊，不用害羞，趁着年轻生完好恢复。再说了，有了孩子，夫妻俩的感情会更好。” 　　乔梦婕听完这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叶奶奶。 　　“我知道了。”姜钰不想扫老人家的兴，也非常听话地把东西放进了口袋里。她从来不觉得两个人的感情是要靠孩子来维系的，如果已经走到这一步，那这样的婚姻也实在太悲哀了。 　　正好医生来查房，一干人都让开了。这个时候刚刚赶回来没多久的闻定山忽然叫了闻清出去，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这边医生检查完之后表示一切都好，从前乔梦婕虽然瞒着家里人，但也在积极地配合治疗，加上她心态一向不错，对病情控制很有帮助。 　　医生还说：“有老公和两个女儿陪着就是不一样啊。” 　　“当然，她们俩就是我的好福气，比灵丹妙药还好使呢。”乔梦婕笑道。 　　“所以说生女儿就是好，多贴心。你看我家……”叶奶奶忍不住又数落了叶岐几句。 　　姜钰的目光时不时投向门外，她有些担心闻清和闻定山，因为闻定山回来的有点晚，父女俩这两天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两句话不和就要吵架。 　　她不想父女俩争执再影响乔梦婕的心情，于是对正在聊天的两人说：“我出去一下。” 　　乔梦婕没有接话，只是眼神变得微微有些凝重起来。 　　- 　　“什么？你要回去？”闻清看着闻定山，忽然笑了笑，眼底却毫无温度，“要是我没记错，你才回来一天吧？” 　　闻定山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别处，眉心皱的很紧，“公司那边走不开，任何一件事都需要我。” 　　“是吗？”闻清抱起胳膊，审视的盯着他问，“没有别的原因？” 　　“能有什么原因？”闻定山的脸瞬时就黑了，“你妈妈看病不需要钱？这么大个窟窿，我不去挣钱难道指望你？” 　　闻清在电视台工作，收入还算可观，这次小姨生病也没少拿出钱来，听了这话更觉得闻定山是在狡辩。 　　闻定山也言之凿凿，“你以为就那点钱够吗？当初你妈妈执意留下姜钰，我一个人拉扯你们俩长大，供你们上大学，之前又帮姜钰置办嫁妆，现在家里哪有什么钱！” 　　姜钰没想偷听的，哪知道开门就听到了这一句。 　　她呆立在病房门口，继而想起乔梦婕还在里边，连忙把门关好了。 　　“嘭”一声响引起那两人注意，闻定山转眼便瞧见她的身影，嘴角微微一抿不吭声了。 　　“小姨父……”大抵是闻定山一直扮演的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姜钰一时竟有些难以面对眼下的尴尬，“小姨的医药费你不要操心，我自己也攒了一些钱的。” 　　闻定山看了她一眼，“小钰，你小姨把你当亲生女儿，这些情分你记住就行。我的想法你不必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她内心深处也一直把闻定山当父亲孝顺，可直到眼下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个自己敬重的长辈其实一直是不欢迎她的？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被她忽略的一些场景都慢慢显现出来，这些年乔梦婕真是没少和闻定山吵架，以前她以为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摩擦，现在想想……或许有她的原因也说不定。 　　闻定山这几年甚至以做生意为名，一直住在另一个城市很少回家。 　　姜钰的心不住往下沉，整个人都像是被凉水浇了个透。 　　闻定山看了眼面色僵硬的姜钰，又看了看闻清，扔下一句“有事打电话”就离开了。 　　闻清握紧了拳头，重重吁出口气来，“真他-妈够了！男人都是这德行。” 　　姜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闻清摆手道：“我不是小孩子，是真是假稍微想想就知道。姜钰，他只是在借题发挥，你别放在心上。” 　　姜钰沉默下来。 　　不管小姨父离开的原因是真是假，但他对她有意见是真的，而且她很有可能为小姨带来了她一直不知道的大-麻烦…… 　　- 　　因为这件事，姜钰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落，但她还得在小姨面前强撑着，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幸而叶维臻下班很早，他来接姜钰，顺道送奶奶回去。 　　三人去停车场的路上叶维臻就注意到了，姜钰兴致不高，话也比平时少。 　　他忍不住问，“怎么了，不开心？” 　　“没事。”姜钰几乎是习惯性地脱口而出这两个字，说完之后顿了下，她看着面前自己的丈夫，有那么一瞬间鼻尖酸的控制不住，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有点累，不要紧。” 　　这些年她很怕给别人带来麻烦或者累赘的感觉，所以小心翼翼地藏着所有情绪，可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她不想让叶维臻也觉得她是这样的，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经不起太多折腾。 　　叶维臻仍旧注视着她，片刻后摸了摸她的发顶没再深究。 　　奶奶倒是拉着叶维臻说了不少事，除了交代他没事多来看看乔梦婕之外，又说让他多关心姜钰别老顾着工作。叶维臻的注意力还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女人身上，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奶奶看他那副样子，眼底的担忧更明显了。 　　结果姜钰或许真是太累了，在车上居然靠着椅背就睡着了。叶维臻和奶奶一道坐在后座，见了这一幕，几乎同时开口，“给她盖个毯子。” 　　老刘会心一笑：“好的。” 　　“知道心疼媳妇，挺好。”叶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己的孙子。 　　叶维臻转头看向窗外，“你也说是我媳妇，当然要对她好。” 　　“有责任心是好事，但也不用什么都归咎于‘责任’两字，也许你是情之所至想对她好呢？”奶奶说完，车厢里一时无人说话。她沉默着，忽然问，“你见过小琪了？” 　　叶维臻没料到奶奶会提这个，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奶奶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她前两天到家里来了，给我买了不少东西，说是来看看我和你爸。当时我就知道，她肯定会去找你。” 　　叶维臻脸色微沉，他没料到莫子琪竟然还跑到他家去。 　　奶奶不放心地说：“维臻啊，你现在已经结婚了，不管当初和她怎么样，现在都不能对不起小钰。” 　　“我知道。”叶维臻握了握她的手，“你不信我？” 　　叶奶奶摇头，“小琪那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太知道她的脾气，她心眼太多。” 　　听到这里，叶维臻坦白：“她找到公司想和我们合作，智杰答应了。” 　　叶奶奶“啊”了一声，随后瞪着他，“难怪你最近天天加班，是不是找机会和她私会去了？” 　　“我最近都在负责以前接下来的案子，她的事给智杰负责。”叶维臻说完又迟疑道，“智杰一直喜欢她。” 　　叶奶奶瞠目片刻，叹了口气：“小琪这孩子真是永远不知道珍惜。” 　　叶维臻没有再谈关于这个人的事，他默默地又将目光移到了姜钰身上，思索起了别的事情。 　　- 　　晚饭后姜钰一直在书房，但她没写稿子，而是对着电脑发呆。 　　这几年其实她赚了点小钱，私下也给过乔梦婕几次，但乔梦婕都没收。当时还总是告诫她，“你们这行没个准头，说不定哪天就什么都没了，有了钱自己留着。” 　　乔梦婕连她的将来都替她担忧到了，真的对她算是尽心尽力。 　　姜钰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当年乔梦婕没收的那张卡，密码就是她的生日。虽然她一直不收，可姜钰还是每年都往里面存一笔钱，现在算算应该也不少了。 　　给闻清恐怕她也不会收，但不如直接拿去续交医疗费。她打定主意之后，把卡放在了包里，但想了下，还是决定和叶维臻说一声。虽然这是婚前财产，但夫妻之间该有最起码的尊重。 　　哪知道她还没主动开口，叶维臻已经敲响了书房门，进来之后直接往她桌上放了张卡。 　　姜钰：“……” 　　“我知道小姨对你的意义不亚于亲生母亲，丈母娘生病了，做女婿的哪有不做点什么的道理。”他穿着家居服，随意地靠在书桌边，像是在谈论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更何况，我不能让我老婆随便被人欺负。” 　　姜钰愣了下，“今天的事，你知道？” 　　“看你不高兴，我刚才打了个电话给闻清。” 　　叶维臻俯身下来，手臂穿透了一旁台灯洒下的暖黄色的光，他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以后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别一个人闷着。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 　　或许从来没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过，姜钰一时有些怔忪，她起身走到他身边，用力抱紧了他。 　　“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这么帅呢。” 　　叶维臻回抱住她，低笑：“难道不是说前一句话的时候更帅。” 　　姜钰笑着闭了闭眼，再抬头看他时眼底有些濡湿，“我今天很难过，因为我发现一个糟糕的事实，我总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为这个，我难过的想哭。” 　　“哭了吗？” 　　“没有。”姜钰说，“因为奶奶在，小姨在，你也在，我不想让大家不开心。” 　　“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叶维臻的掌心覆在她后颈缓缓摩挲着，“我不喜欢你把我归类在他们里面。” 　　姜钰愣愣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叶维臻一字字地说：“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开口和我谈心事，但是你没有，我其实也很不高兴。” 　　“你……会在意？” 　　“当然。”叶维臻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子，“如果和我在一起不能让你卸下防备，那是我做的不够好。” 　　姜钰含着眼泪笑了，“叶维臻。” 　　“嗯？” 　　“没事，就是想叫你的名字。” 　　叶维臻沉默了下，然后在她耳边说：“还有一件事你想错了。” 　　“什么？” 　　他看着她说：“你没有那么糟。你给我带来的不是灾难，遇到你，我觉得很好。” 　　姜钰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忽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你不知道一切的时候，如果知道了呢？还会觉得遇到我很好吗？ 　　- 　　叶维臻见她又在发愣，低下头亲了亲她湿润的眼睫，“好了，这件事翻篇。回房间睡觉。” 　　姜钰拉住他，“不行，我今晚还有事没做完，最近欠了很多稿子。” 　　叶维臻皱眉看了她一会，只好妥协，“好吧，就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好了。” 　　姜钰见他缓缓地往外走，想了想，跑过去跳上他的背，在他耳边轻轻呵了口气：“看你这么可怜，先哄你睡觉。” 　　叶维臻轻笑着将她往上托了托，“要讲故事吗？” 　　“可以。” 　　“那不如，一边运动一边讲。” 　　“叶维臻你个臭流氓！啊——”姜钰被他丢在床上，接着被他结实的身体覆盖住。 　　夜色温柔，姜钰知道自己越来越沉溺在那个叫做“叶维臻”的漩涡里无法自拔。她像是缺氧太久的鱼儿，终于找到了可以赖以为生的供氧源。 　　她想，她大概离不开叶维臻了。 　　叶维臻呢？这么用心地为她做尽一切，也有可能是在慢慢喜欢她吗？ 　　 　　☆、第十六章 　　最后姜钰到底没用叶维臻的钱，原因也说的挺像那么回事——虽然你掏卡的动作很帅，但还是用我的比较有诚意。 　　叶维臻当然也知道她怎么想的，没再勉强，但也没把卡收回，只交代她收好，以后有用到的地方就大大方方地用。 　　他把姜钰送去医院，然后回公司拿东西。 　　这两天叶维臻都在跑外场，负责现场监控维序等事情，今天可能还得在外面待一整天。哪知道拿完东西离开，竟然在楼下遇上了黎智杰和莫子琪。 　　两人像是刚一起用餐结束。 　　黎智杰率先和他打招呼，拦住他的车问，“怎么回来了？” 　　“落了东西。”叶维臻降下车窗，同时非常有风度地和莫子琪微一颔首，但目光几乎没在她身上停留半秒。 　　莫子琪的眼神暗了暗，还是笑着和他搭话，“难怪都看不见人，原来一直在跑外场，很辛苦吧？”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怪，叶维臻没有回答。 　　黎智杰忙打圆场，说：“从公司开业以来，这方面都是他在负责，习惯了。再说他体力好着呢。” 　　“他以前就爱参加户外运动，确实是坐不住的人。”莫子琪含笑注视着他英俊的侧脸线条，无奈叶维臻始终没反应。 　　他只开口问黎智杰：“还有事？” 　　黎智杰嘴巴微微一张，说话的却是他身后的莫子琪。她走近一步问道：“方便捎我一段吗？”又笑眯眯地补充，“就到前面也行。你不会这么小气，连这点路都不肯载我吧？” 　　叶维臻蹙起眉，其实莫子琪这点激将法对他根本没用。 　　可一旁的黎智杰俯下-身来，凑近他嘀咕道：“我待会还有事，你就带她一段吧，好歹也相识一场，这个点不好打车。” 　　看黎智杰那讨好的眼神，叶维臻没再说什么，微微抬眸对老刘示意了下。 　　司机老刘径直下了车，将副驾的车门打开，“莫小姐请。” 　　莫子琪：“……” 　　黎智杰咳了一声，“路上小心。” 　　莫子琪点点头，俯身坐进了前面副驾的位置。她从观后镜里看了眼叶维臻。 　　叶维臻安静地坐在后座，一直低头看手里的文件。 　　- 　　车子一路前行，车厢里总归三个人，莫子琪不可能说什么出格的话。于是她挑了个比较安全的话题聊，“既然你专门负责维序监控这一块，那Alex的演唱会也是你负责吗？” 　　“跟你签合同的是智杰，所以由他负责。” 　　“这话听起来，像是你在有意回避和我接触。” 　　叶维臻仍是没有抬起头看她，“你除了想得多以外，还挺自作多情。” 　　莫子琪被他噎了下，反而越挫越勇了似的，目光直直逼视过去，“是吗？可你似乎一直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我几度想和你做回朋友，你都拒我于千里之外。” 　　这话终于让叶维臻正眼看向她，可那双眼睛却没多少情绪，“你以为这世界上真有那么多情圣？还是你以为我蠢到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这么多年？” 　　莫子琪白了脸色，咬唇看了眼身边的司机。 　　老刘始终目视前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她握紧手包带子，强自镇定，“我当然没那么想，不过你也不用把我想的如此卑劣，做朋友不可以吗？都是生意人，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得多。” 　　叶维臻把文件收好，淡然回道，“既然你说朋友情谊，那么智杰也是你老朋友，和谁合作有什么关系。” 　　莫子琪不吭声，半晌后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是啊，和他合作也很好，我只是随口问问。”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叶维臻转头看着窗外，一副拒绝再交谈的样子。 　　莫子琪一直都知道叶维臻的脾气，只是没想到他能决绝到这种地步，坐在前座忽然有些索然无味，目光转了转，继而看到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叶维臻也看了眼，是个类似符纸一样的东西，他之前没见过。 　　还是老刘接的话，非常自然地说：“是求子符，昨天太太掉在车里的。” 　　莫子琪的表情陡然僵硬了下，嘴角努力弯了弯，“求子？你小妻子很迷信啊。你们打算要孩子了？” 　　叶维臻料想肯定是奶奶求来给姜钰的，这种事向来是老太太的专利。但他没有开口解释，伸手接过来仔细放进大衣口袋里，“我这个年纪要孩子很正常。” 　　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莫子琪被方才叶维臻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给刺伤了。 　　那种纵容的、近乎宠溺的笑……还以为是她一个人的专属。 　　她感叹似的也笑了下：“看来你们发展的很好。以前我记得，你很讨厌小孩子。” 　　“人总会变的。”叶维臻说完，意味深长地告诉她，“以前的事我都忘了，现在只想开始新的生活。” 　　言下之意是，让她不要再打扰他吗？ 　　很快莫子琪便在一个商场前下了车，叶维臻礼貌却疏离地同她说了句再见。 　　车子绝尘而去，莫子琪在原地站了很久，人山人海之中，果然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那滋味颇不好受。 　　片刻之后，她掏出包里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 　　“看你满面春风，是和叶维臻发展的不错吧？”乔梦婕去了治疗室，闻清和姜钰两人坐在走廊上聊天。 　　姜钰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么明显？” 　　闻清面无表情地抗议道：“你要不要稍微照顾下我这个失恋女人的心情？” 　　“失恋？”姜钰吃了一惊，随即张大嘴巴，“不对，你什么时候恋的我怎么不知道？闻清你太不够朋友了，这都失恋了才告诉我！” 　　闻清一副懒得提的样子，“都分手了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以后你和叶维臻少在我面前秀恩爱啊，我最近受不了刺激。” 　　姜钰满眼震惊和担忧。 　　闻清被她看得受不了，只好说：“我没事，真的，那男人一点也不靠谱。我和他在一起挺久了，不过从来没公开过，前两天才知道，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了，直接宣布的结婚。” 　　姜钰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闻清。” 　　“干嘛？” 　　“你没抽他吗？” 　　闻清：“……” 　　姜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种渣男当然要教训一下才行啊，你告诉我，他是谁？” 　　闻清“噗”一声笑出来，“得了吧，就你细胳膊细腿的。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姜钰好奇地问：“怎么教训的。” 　　“哦。”闻清无所谓地，平缓说道，“我把我和他以前的合影发给了他未婚妻。” 　　姜钰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闻清靠着椅背，双手插-进了卫衣口袋里，叹了口气，“曾经觉得非要爱到死去活来才能结婚，现在忽然发现，婚姻和爱情全然就是两码事。” 　　“你为了个渣男，对爱情失去信心啦？” 　　闻清摇头，“不是因为他，还有——”她说了一半停住，看着姜钰轻轻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现在挺轻松的。” 　　姜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我会陪你。” 　　闻清刚想逗她“你的叶维臻不要了吗”，姜钰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随意瞥了眼，发现是韩江打来的。 　　- 　　韩江在电话里问乔梦婕的病房地址，听声音似乎已经到了楼下大厅。他和闻清是老同学，又是姜钰老板，来看乔梦婕是情理之中。 　　姜钰把地址告诉他，几分钟之后，韩江已经拎着一个果篮站在了他们面前。 　　“前阵子出了趟差来晚了，阿姨怎么样？” 　　闻清点点头，“挺好的，医生说马上就可以回家，定期来做检查和治疗就行。” 　　“说明恢复的很好。”韩江说，“心态很重要。” 　　乔梦婕出来之后韩江便主动过去扶她，他嘴巴甜又会讲话，哄得乔梦婕一直在笑。乔梦婕以前就和他相熟，说话也便没什么顾忌，有意无意地说：“你和闻清还真是互补，闻清嘴巴毒老是说话不着调，真得让她跟你好好学学。” 　　闻清又怎么会读不懂乔梦婕话里的意思，跟在后边无奈道：“妈，不要乱拉红线，搞得我嫁不出去一样。” 　　“你这脾气不改改，嫁不出去难道不是早晚的事儿？” 　　一句话戳到了闻清痛处，闻清脸色有些难看，但强忍着什么都没反驳。她现在其实变了不少，以前还会和乔梦婕顶嘴，现在基本能顺都愿意顺着她。 　　韩江陪乔梦婕聊了挺长时间，等离开的时候，他冲姜钰招了招手，“我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和你谈。” 　　姜钰就顺道送他下楼。 　　之前她已经和韩江交涉过以后的工作内容，手头那部长篇小说的截稿日期往后延了，短篇的话也是考虑之后才会接。姜钰在青年作家里还算小有名气，加之她风格独特，读者和出版商都很买她的账。 　　所以姜钰现在还有那么点恃宠而骄的资本。 　　她也就更加好奇韩江要和她谈的工作是什么？ 　　这时候能让韩江劝她接手的，势必很重要才对。 　　两人到了电梯里，韩江这才开口说：“我确实不想打扰你的，但是看样子阿姨的情况好多了。那么这个名利双收的工作，你真的可以考虑下。” 　　姜钰疑惑地挑起眉，只听韩江道：“我有个朋友，在娱乐圈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她想出本半自传书籍，想找你执笔。” 　　 　　☆、第十七章 　　末了，韩江又补充一句，“当然，稿酬也很可观。” 　　姜钰沉吟片刻，还是觉得疑惑，“为什么找我？” 　　“她喜欢你的文字风格。”韩江笑道，“你知道的，这种娱乐圈混久的人，难免也会想沾点文艺气息好好包装下自己。” 　　这个姜钰明白的。 　　她以前也见过很多人出自传，但找的大多是专门写人物传记类的作家执笔，很少有找她这样的言情作者，毕竟又不是写爱情故事。 　　韩江见她一直游移不定，也没有催她，“她包装了很多相当成功的艺人，现在也算是不少年轻人心目中女强人的代名词，你为她写自传，对你也是一种宣传。” 　　思索再三，姜钰只道：“让我考虑下。” 　　若是从前她几乎不会考虑便直接回绝了，她并不缺钱，对“名利”二字也看得相当淡薄。大概也是从出道开始就一路顺风顺水，所以很少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可眼下—— 　　她想到小姨，又想到了闻定山。 　　- 　　这件事姜钰没和叶维臻提，他们的婚姻生活才开始时间不久，还在感情培养期，对彼此工作方面都很少过问。 　　转眼到了乔梦婕出院的日子，闻定山仍旧没有回来，甚至连电话也没打过一个。姜钰知道小姨虽然面上没什么，可心里一定很不开心，于是她悄悄给闻定山去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姜钰以为闻定山正在开会，刚准备挂断，那边忽然就接通了。 　　却是个女人的声音。 　　姜钰：“……” 　　那边狐疑地“喂”了两声，年轻而又清脆，姜钰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给扼住了，几乎呼吸不能，许久才找回声音，“这是闻定山的电话吗？” 　　那边安静了下，过了很久才再次有声音传来，这次总算是闻定山了。他咳了一声，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小钰，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姜钰沉默了下，“刚才的人是谁？” 　　闻定山：“……一个朋友。” 　　姜钰忽然就明白闻清这段时间以来的低落和暴躁了，还有上次那句“男人都这德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窗户纸被捅破之后，原来藏着的竟是如此丑陋的一切。 　　“为什么？”姜钰难以接受，“小姨那么好，你怎么可以……” 　　而且为什么要是这时候？夫妻这么多年，难道一点情谊都没有吗？想起这段时间他的反应，姜钰觉得如鲠在喉，一颗心都凉透了。 　　他连伪装和欺骗都不肯。 　　闻定山那边安静了会儿，“她的好，是对你而言。姜钰，我和小乔很多想法都不一样，我们不止在你的事上分歧，还有很多地方都合不来。” 　　姜钰明明记得以前小姨和小姨父很好的，他们一直很恩爱。 　　闻定山叹了口气，“你父母出事以后，她越来越不在意我了，那时候我的事业正处在低谷期，压力大又很辛苦，我需要安慰和理解。可是小乔她只在意你，她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其实哪怕问了，我的反对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她没有试着去了解我的处境，她的心思都只在你身上。她愿意想尽办法哄你开心，却完全不想分半点精力在我身上。”闻定山像是憋了太久的怨气，“你刚来，小乔怕你不习惯，她天天晚上陪你睡，白天也一样，变着法儿地做你喜欢吃的，她的眼里只剩下你和闻清。” 　　“小乔她是个好女人，可她不见得是个好妻子。” 　　姜钰怔怔地听着这一切，每个字听进她耳朵里都像是一根根绵密而锋利的针尖，刺得她耳根和心脏一阵阵钝痛。 　　她没想到自己给小姨带来了这么糟糕的一切。 　　记忆里小姨很爱小姨父的，他们是自由恋爱，没有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婚姻也是一路顺遂，小姨父创业，小姨在家照顾家庭孩子，因为心疼小姨身体不好，小姨父一直不让她出去工作。 　　每年他们回家省亲，所有亲戚都拿他们做幸福蓝本。 　　姜钰难受的握紧手机，她盯着窗外的风景深深吸了口气，说：“这不是理由。” 　　“什么？” 　　“别再为自己的滥情找理由！”姜钰几乎失控地大喊道，“小姨是不是好妻子，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否定的。她或许有不对的地方，可她没有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这个家的人是你，出轨的也是你，别再诋毁她，你连提她的名字都不配！” 　　姜钰挂断了电话，站在走廊尽头狠狠平复着心情。 　　她毁了小姨的婚姻，或许不是始作俑者，但多少带来了些催化作用。姜钰知道不该被闻定山的片面之词所干扰，可她还是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 　　“姜钰。”闻清的声音传过来，她站在病房门口招手，“来，我有话问你。” 　　姜钰急忙调整情绪，走过去的时候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端倪来。 　　闻清拿着一叠单据，皱眉望着她，“你续交了医疗费？” 　　姜钰点点头。 　　闻清重重出了口气，“真的不用你——” 　　“闻清，我把小姨当妈妈看。” 　　只这么一句话，闻清就干脆地闭嘴了。她们表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实在太了解了，姜钰对乔梦婕是什么样的感情，姜钰是个怎样重感情的人，这一切再没人比姜钰更清楚。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单据，眼眸深深下垂，“虽然这么说很见外，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 　　姜钰看着面前的闻清，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此时正微微耷拉着肩膀。她那副瘦弱的肩膀原来承受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母亲重病、失恋、父亲出轨…… 　　可闻清什么都没跟她说。 　　她主动往前一步，用力抱住了闻清。 　　忍耐许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终究没有掉下来，姜钰抿了抿干涩的唇，说：“我们是姐妹，小姨还有我这个女儿。以后，一切都有我和你一起承担。” 　　闻清愣了下，须臾，抬手扶住她的脊背，“你都知道了？” 　　姜钰松开她，缓慢地点了下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妈妈生病前不久，我去他那出差，结果就撞上了。” 　　闻清说的平静极了，可眼底却有死灰一样的痕迹，“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她，可后来她就生病了，我不敢说，也舍不得说。姜钰，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他们会相爱一辈子，我以为我的父亲和别人不一样，可他有了外遇。他甚至卑劣到这种地步，连妈妈生病都不来陪陪她。” 　　姜钰看着闻清的眼泪扑簌着往下掉，这还是成年以来她第一次看到闻清如此伤心恸哭。她只能握紧闻清的手，无声地紧紧地握着。 　　曾经以为父母离自己而去已经是这世界上最苦难的事了，原来还有太多太多无法掌控、但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姜钰不知道小姨是否感应到小姨父的改变，女人的直觉非常敏锐，但小姨不提，他们也便三缄其口。但有件事姜钰在心底下定了决心，那就是以后小姨就是她的责任了，她不会再给闻定山任何羞辱小姨的理由。 　　- 　　姜钰很快答应了韩江，并约定和对方见一面，任何合作的细节都等见面时再详谈。 　　那天叶维臻顺路送她，到了咖啡馆外还不忘提醒道：“今天要回家给奶奶祝寿，不要忘了。” 　　从蜜月回来姜钰一直没去过叶家，对此她心里真是十二分抱歉，这会儿非常虚心诚恳地连连表示，“放心吧，我一直记着呢，我早就在备忘录里标记好了。连礼物我都订好了。” 　　叶维臻侧身在她颊边亲了下，“这么乖，奖励你的。” 　　姜钰不由笑了，嘴里嗔怪道：“明明是占我便宜。” 　　叶维臻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脸上的表情别提多正经了：“好，那你亲回去。” 　　姜钰真的凑过去，却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接着心情很好地下了车，站在车门外对他挥了挥手，“叔叔再见。” 　　叶维臻觑着她，“待会那个韩江也在？” 　　“对啊，他是我老板兼经理人。”姜钰说完眼珠一转，俯身过去眯着眼瞧他，“你吃醋啊？” 　　叶维臻不屑地扯了下嘴角。 　　姜钰快被他逗乐了，眼底全是藏不住的笑意。叶维臻皱起眉头，耳根却微微有些泛红，扔下一句“结束给我打电话，不许随便搭别人的车走”就离开了。 　　姜钰站在原地一直目送他离开，这才转身进了咖啡厅，上扬的唇角却几乎收也收不住。 　　- 　　远远地看到韩江和一个女人坐在角落位置，他朝自己挥手示意，脸上却有些揶揄笑意。姜钰猜想肯定是刚才她和叶维臻在外面腻歪的情形被他们看到了，脸上有些发热，却还是挺直脊背走了过去。 　　她有些好奇今天要见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目光转到她身上，越走近，心却不由越是狠狠地往下沉了沉。 　　怎么会是她？ 　　 　　☆、第十八章 　　姜钰算不上记性太好，有时候也常干把钥匙锁家里的囧事儿，可她对记住人的长相却很有一套，这也是和叶维臻分开之后养成的……那时候身边所有人都称呼叶维臻“老三”，他在秦队手下年纪排行第三，上警校时同寝室也排第三，于是就这么一个传一个的叫下来了。 　　等他受伤离开之后，姜钰想打听他的消息却已经来不及。 　　叶家心疼儿子，也担心再出什么安全问题，于是坚持不允许再曝光他的任何消息。姜钰从秦队那边什么都没打听到。 　　茫茫人海，她全凭记住了他的样子，峥嵘眉眼、一笑一语，她全都强迫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慢慢找寻。 　　也是在那之后，她几乎快变成人脸识别器，对见过一面的人总能过目不忘。 　　所以姜钰马上就认出了面前的女人，这不正是在小渔村时，庄爷爷拿出那沓照片中的一员吗？ 　　其实当时记住这个女人的原因还有一点，那就是叶维臻拍下的照片里，几乎每张都有她。拍照人是以谁为中心，看照片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感觉得到。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的可怕，几乎是在刹那间，姜钰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了。 　　那女人望着她的眼神像是含了笑，可眸间又隐隐约约覆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总之感觉不太好。 　　“这位是莫子琪莫总，立新娱乐CEO，立新你比我熟，你喜欢的那个男子天团就是她们家的。”韩江主动替二人做起了介绍。 　　莫子琪伸出白净的手指，鲜红色的蔻丹尤为抢眼。她和姜钰握了握手，“姜小姐好，你长得可一点也不像我印象中的作家。” 　　韩江原本要介绍姜钰的话咽了回去，笑道：“那是你没见过她在家赶稿子的样子，典型的宅女。” 　　“这么说，韩先生见过？”莫子琪露出开玩笑的神情。 　　韩江听出这话里暗示的含义，忙笑着摇头，“别误会，姜钰看起来年轻，可人家是有老公的人。莫总千万别乱开玩笑才好。” 　　莫子琪“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姜钰的目光尤为深邃，“刚才看你和一位男士在外面说话，那是你——” 　　“我先生。”姜钰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想看看莫子琪到底想说什么，之前不知道她和叶维臻认识也就算了，现在知道总觉得十分微妙。 　　果然莫子琪低头一笑，做出思索的样子，“这么一说，他倒很像我一个老朋友。” 　　姜钰知道自己没猜错，只含笑望着她。 　　莫子琪没等到她接话，却还是顺着说下去，“他叫叶维臻，不知道我有没有认错？” 　　韩江惊讶道：“叶维臻是你朋友？”连他都皱起眉，怎么这么巧？ 　　莫子琪：“是啊，我刚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认错了。”又顿了顿才说，“没想到他就是你先生，我之前竟然没听他提过。” 　　这话连韩江都听出来有些不对味儿了，干笑了一声，转开话题，“莫总，咱们谈谈合作的事吧？” 　　“当然，现在知道是维臻的太太，合作的事儿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莫子琪笑看着姜钰，眨了眨眼睛，“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你帮我写自传，也能看到很多和他有关的趣事儿。” 　　姜钰看着她没接话。 　　莫子琪又一副自觉失言的样子，“你不要多想，维臻和我只是好朋友，算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位朋友，没有其他关系。” 　　姜钰点点头，正好侍应过来询问她喝什么，她点了杯清水。 　　莫子琪等侍应生走了，就一直目光专注地盯着姜钰，“关于合作的事，姜小姐怎么想的？” 　　- 　　“既然是叶维臻的朋友，那就叫我姜钰好了。”姜钰略微思索了下，说，“实在不好意思莫总，合作的事，我得对你说声抱歉了。” 　　莫子琪挑了挑眉。 　　姜钰接着说：“我恐怕会辜负莫总的心意，因为我实在不太擅长撰写回忆类的东西，比起回忆，我更擅长对未来展开期许和描绘，毕竟，未来比过去更值得期待不是吗？另外你说的关于叶维臻，其实我对他的过去并没有太多兴趣，他的将来属于我就够了。” 　　莫子琪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姜钰又说：“其实我想他也一样的，因为他从不和我说过去，有时偶尔讲起，也说过去没什么可讲的。” 　　韩江就是再迟钝，到了这会儿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了，他始终没有插嘴，一直沉默地观战。 　　姜钰说完这些，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币放在桌面上，然后缓缓地站起身，“很高兴认识你莫总，其实你和我想象中的女强人……也不大一样。我先走了。” 　　她和韩江微微点了下头，离开的时候甚至没去看莫子琪的脸色。不过想也知道，那人恐怕被她气得不轻。 　　站在路边等车，姜钰双手插在口袋里，脑海中一直反复回忆莫子琪的那些话。这么说起来，叶维臻应该已经和她见过面了…… 　　姜钰是写爱情故事的，所以莫子琪那些小伎俩在她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对方故意说些语焉不详的话，不过也就是为了离间她和叶维臻。她当然不会轻易中圈套，但是叶维臻始终瞒着她这件事，令她心里有短暂的不适。 　　叶维臻以前说过，婚后会对她做到忠诚不欺骗。 　　另一个，她联想到了庄爷爷一家，现在回忆起来，其实当时很多蛛丝马迹都被她忽略了。想来庄鹏一开始对她的敌意，包括庄爷爷的一些神情和反应，总能让她猜测到什么。如今看来，那个地方是他和莫子琪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 　　叶维臻说，当时选那里，是因为觉得风景很美想带她去看看，另一方面是想借机去看看庄鹏一家。 　　这些理由都很充分，可如果他能对她更坦白一点该有多好。 　　姜钰吁了口气，看着街对面的人流发起呆来，这种自己一头热的感觉果然很不好。虽然知道不该被莫子琪左右，也不该胡思乱想，但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总是一碰上就怎么都理智不起来—— 　　“姜钰。”韩江忽然追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 　　看着他略微凌乱的发丝，姜钰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这事儿我办砸了，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韩江嗤笑一声，“当然不会，我和她又没那么深的交情。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吧。” 　　韩江目光笔直地盯着她，大概隐约猜到了什么，最后低头笑了笑，“行，那我就自己走了。”他还记得莫子琪就在咖啡馆里，别到时候又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嚼舌根，给姜钰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姜钰感激地冲他一笑，“再见。” 　　韩江准备要走，却又停了步子，踟蹰着说了一句，“虽然我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最好当面问一问叶维臻。” 　　姜钰没想到韩江会和自己说这个，轻轻笑了笑，“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路上小心。”韩江冲她摆摆手，径直朝街边的车子走过去。 　　莫子琪透过落地玻璃阴郁地看着这一切，她没想到那个小姑娘这么不好对付，不过不着急，她和叶维臻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不相信是姜钰短短几个月就能代替的。叶维臻现在仍旧对她有敌意，说白了不还是在怨当年她抛弃他的事实？只有伤的越深，也才会对她的怨气越大。 　　她扬了扬唇角，优雅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没关系，有个强劲的对手才有意思，好戏才刚刚开始，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 　　叶维臻回到叶家时刚好赶上饭点，一家子人都齐了，只差他的位子还空着。他脱了外套，一边将袖口挽起，一边走到姜钰身旁，从后方轻轻敲了敲她脑袋，压低声线问，“不是说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姜钰神色自若道：“等你忙完，咱们俩一起迟到吗？” 　　叶维臻眼底含笑，往她身边一坐，却板着脸问：“谁送你过来的？” 　　“你猜？” 　　“看你这么理直气壮，显然不是韩江。” 　　姜钰无趣地撇了撇嘴巴，“你就不能配合我下，让我看看你吃醋的样子呀。” 　　虽然知道不现实，可姜钰有时还是会偷偷希冀着，能看到叶维臻对自己表现出一丁点不一样，哪怕一点点也好。 　　叶维臻闻言，顺从地在桌子底下伸手拧了她腰间一把，姜钰一个机灵脊背挺得笔直笔直地。 　　叶奶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行了，你们俩别闹了，赶紧吃饭！维臻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就是，我是小孩子我都没闹。”大哥叶维宇的孩子多多忽然出声，小脸耷拉在饭桌上，别提有多可爱了。 　　姜钰眯着眼掐了把他肥嘟嘟的小脸，“你二叔有时候幼稚起来，比你还像小孩子。” 　　多多瞪圆了眼睛，“那他还结婚呀，小孩子不能结婚的。” 　　全家人都被小家伙逗笑了，叶维臻也笑。他规规矩矩地端起碗，心里却忍不住问自己，怎么和姜钰在一起当真是越来越幼稚了？眼下这一切就是自己再年轻十岁也未必会这么干。 　　姜钰看了眼他始终安静的侧脸，那样沉着冷静的人，像是随时随地都在保持理智，他这个年纪，的确也早就过了会疯狂爱一个人的年纪。 　　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她狠狠咬了下唇，也低下头认真吃饭。 　　- 　　今天的饭局很热闹，叶家的人全都到齐了，饭后大家聚在一起吃水果聊天，话题始终围绕在姜钰和叶维臻身上。 　　他们新婚，催促两人要孩子自然成了家里乐此不疲的话题，姜钰被大嫂和小妹围剿的几乎喘不上气，好几次朝叶维臻投去求救的目光。 　　哪知道叶维臻老是装作没看到，只顾着和大哥叶维宇聊天。 　　叶维宇和他坐在吧台旁边，“听说你们在和小琪公司合作？” 　　“听奶奶说的？” 　　“奶奶也是关心你。”叶维宇看了眼不远处的姜钰，又说，“小钰虽然年纪小，但很懂事，你来之前都是她陪着奶奶在听戏。你大嫂和小妹都找借口溜了，像她这么耐心又孝顺的女孩子真不多。” 　　叶维臻也看了眼姜钰，低低“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啊，我就是提醒你对人家好点。”叶维宇往他胸口擂了一拳，“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人家半点不上心，工作再忙再重要能比家庭重要？更何况现在你们和小琪公司有来往，最好避避嫌，或者把这事儿和小钰报备下。” 　　叶维臻想了下，点点头，“我会和她说的。” 　　之前一直不说，是因为总有这样那样的事错过时机，但他并没有意隐瞒姜钰，现在想想，的确该对她好好交代下。 　　哪知道晚上离开叶家，叶维臻还没来得及开口，姜钰就忽然毫无预兆地对他说：“叶维臻，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叶维臻愣了下，心口莫名地狠狠一跳。 　　 　　☆、第十九章 　　或许是叶维臻平时稳重惯了，忽然看到他眼中露出错愕，面上又有些慌乱的样子，姜钰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收敛神色，继续让自己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叶维臻看了她挺久，郑重地点点头，“知道。” 　　“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叶维臻的眼神并没有闪躲，坦然而直接，只是说的话真让人哭笑不得，“你，现在还想听吗？” 　　姜钰绷着脸，继续一副准备秋后算账的口吻：“那要看你对我隐瞒了多少。” 　　叶维臻马上说：“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小时候两家认识，后来上学一直同校，慢慢地就走到了一起。” 　　“唔，青梅竹马啊。” 　　对于姜钰的感叹，叶维臻不置可否。 　　后来他有短暂的沉默，姜钰知道他要讲两人分开时那段最煎熬的时光了。 　　哪知他只是轻描淡写道：“和所有情侣一样，我们度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时光，但还是走到了分手的地步。大学毕业，择业时我们产生了分歧，并且互不相让，最后她为了她的理想出国，我为了我的理想去了其他地方。再没有联系过，其实是个很平常的故事。” 　　看着他认真的双眸，姜钰也说不上到底该失望还是欣慰。 　　他确实在用心解释，可关于他自己，又一直有所保留，那些他内心深处的秘密从没敞开对她说…… 　　他年轻时的理想是什么？后来发生了什么？这一切他只字未提。 　　姜钰这时候才想，当初叶维臻说过，他们的婚姻没有感情，两个人在一起更像是各取所需搭伙度日。从前觉得没什么不好，可这时候，这样的相处模式让她浑身发冷。 　　人心果真如汲水的海绵，越接纳，就越会渴望更多。 　　贪婪，人之本性，她姜钰再理智也不过是俗人一个。 　　叶维臻见她不说话，也猜不透她此刻的情绪，只接着说：“她前段时间找了我们合作，但你放心，我和她不会有任何接触。” 　　姜钰安静下来，“没有别的了吗？” 　　叶维臻眼底露出一丝疑惑。 　　姜钰提醒他：“庄鹏一家……” 　　叶维臻马上伸手过来揽她肩膀，将她的小脸紧紧贴上自己胸口，“对不起，这个是我考虑不周。当时想带你去那里，并没有将她的因素考虑在内，我甚至没有往她身上联想过，只觉得那里值得一去。” 　　“庄鹏和爷爷是我们共同帮助过的一户贫困人家，虽然我和她分手了，但我也一直在坚持做这件事。我想这与分手无关，这是责任。”叶维臻说着，“但我不知道她也还在继续帮助他们。” 　　“叶维臻。”姜钰抬头注视着他，“跟我说实话，你心里还有她吗？” 　　叶维臻摇头，随即失笑，“我是个寻常男人，十年都钟情并等待一个人，这不现实。” 　　“那为什么这十年，你都没有别人？” 　　叶维臻蹙了下眉，“当年因为一场意外，我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有过失落沮丧的日子，后来重拾信心也花了不少时间。再后来有了事业，基本没考虑感情问题。” 　　她用心问，他也用心答了，姜钰告诉自己这就够了，不能苛责。 　　这本就是他不愿提起的往事，她不该因为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揪着不放，更何况此时听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当时的辛酸又有几个人懂？ 　　姜钰转过身慢慢地沿着马路往前走，“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 　　看着她的背影，叶维臻轻叹口气。他快步走上去，并没有伸手去碰触她，而是低声问：“姜钰，我们吵架了吗？” 　　姜钰脚步一顿。 　　叶维臻忽然从身后抱住她，温暖的大衣一并将她包裹的很严实。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越加温柔，“婚前我对你承诺过忠诚、不欺骗，可婚后第一件事就打破了承诺。姜钰，我没有经验，以后会做的更好。” 　　“什么没经验？”姜钰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闷闷地问，“你和她在一起从不吵架的吗？” 　　叶维臻低低笑了声，在她耳边呵出口白气，唇却是贴着她冰冰凉凉的小耳朵，“傻瓜，我是说结婚。” 　　“毕竟第一次，我还有很多不足，我们慢慢来好吗？”他对她说，“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 　　一辈子。 　　姜钰想着这三个字，心里渐渐温暖起来。 　　她转过身给了他一个拥抱，踮着脚，脸颊深深地贴在他胸膛上，却伸手拧了他一把，“什么第一次，你还想结第二次婚吗？” 　　叶维臻笑着抱紧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辈子只结一次婚。” 　　“我们没有吵架。”姜钰在他怀里低喃，“我不会因为别人和你吵架生气，那样显得我又小气又不懂事，我们两个人的事，也不会被别人干扰。我会问你这些，只是不喜欢被你隐瞒的感觉。” 　　“我知道。”叶维臻不由软了腔调，他忽然发现怀里的小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明理，随后又无奈看她，“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让我紧张？” 　　姜钰仰起脸，“你紧张吗？我一点也没看出来。虽然这事我不想和你计较，可你说谎是事实，为了防止以后再犯，一定要惩罚。” 　　“行。”叶维臻心甘情愿的问，“打算怎么罚我？” 　　姜钰想了下，“洗一个星期的碗。” 　　“好。” 　　“陪我看完正在追的韩剧。” 　　“好。” 　　“每晚帮我按摩。” 　　“好。” 　　“还有——” 　　“姜钰。”叶维臻抚了抚额，眼底却净是笑意，“适可而止才可爱。” 　　姜钰哼了一声，忽然绕到他身后，一下子蹦到他宽阔的脊背上。叶维臻急忙牢牢地接住她。 　　“还有就是，罚你背我，从这里到前面路口。”考虑到叶维臻的右手手伤问题，姜钰终究是没敢太放肆，指了指很近的一段距离。 　　叶维臻踩着昏黄的路灯灯光，一步步稳稳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摇头，“和你在一起久了，我常常觉得自己不像三十四岁的人。” 　　“那像四十三吗？” 　　叶维臻没理会她的调侃，而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圈在自己脖颈间的胳膊。 　　人生总有无数的意外，在他酬云满志的时候，命运忽然将他推进了低谷。当他终于认命，想要平淡无奇过完这一生的时候，另一个意外又降临了。 　　这个意外，总让他忍不住生出几分欢喜。 　　- 　　两人的第一次摩擦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经过这件事，姜钰发现叶维臻对自己反倒更加体贴。不管他是在殷勤弥补也好，还是真的在修补两人的感情，总之这事儿都挺让姜钰开心。 　　叶维臻每天加班的时间也明显变少了，除了正常上下班之外，其余时间全都由姜钰差遣。 　　姜钰写稿子的时候，他还会细心到给她送进来一杯清茶，有时还有削好切块的水果。姜钰再次觉得……嗯，抓住某人小辫子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当然，某人也不是事事都任由她左右的。 　　比如不管白天多温顺，到了晚上就—— 　　姜钰在床上被叶维臻折腾的受不了，也会拿出这点劲头来恐吓对方，“叶维臻，你欺凌弱小！”白天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怎么到了晚上就化身为狼了，姜钰再度怀疑她家老公其实演技超群。 　　叶维臻到了这会儿也半点都不好说话了，动作利落干脆地制服不听话的小丫头，将人剥得干干净净，嘴上还是温声哄着，“我明明是在疼你。不舒服？那我们换个姿势，到你舒服为止。” 　　姜钰忍不住“呸”了一声，“需索无度，你还有点叔叔的样子吗？从今天起，洗碗的惩罚取消，改罚你睡一周的沙发！” 　　叶维臻将人按住，不容置喙地狠狠收拾了一遍，姜钰被他变着花样折腾，折腾得都快哭了。那人还说的有理有据，“乖，说话要算话，说了罚什么就要罚什么，哪能出尔反尔？” 　　姜钰在心里哀嚎：叶维臻你最好别让我再抓到其他小辫子！ 　　- 　　日子算是平静了一段时间，之后叶维臻的公司出了点小状况。原本负责小天王演唱会的黎智杰忽然出了问题，反反复复地拉肚子，已经持续两天了。 　　叶维臻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很是诧异，“怎么好端端地就生病了？” 　　对此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莫子琪捣鬼，但可能性并不大。莫子琪虽然心眼多了点，但还不至于这么不择手段，这种伤害他人身体的行为她做不出来。 　　黎智杰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脸色白得有些吓人。他躺在沙发上直抽气，“昨天前台小周买了个披萨回来，他们都说吃着有味儿，我吃着没啊！这不想着别浪费嘛，然后就……” 　　叶维臻真快被他给气死了，“你赚的也不少吧？怎么总在这种事上抠抠巴巴的，而且这省得还是别人的钱？” 　　黎智杰沮丧地呻-吟一声，“别人的钱，我的钱，这不都是钱吗？浪费可耻啊。” 　　叶维臻无语地转过头，真怕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想揍他。 　　“吃了几块？” 　　“全、全吃了。”黎智杰虚弱道。 　　叶维臻把拳头捏的吱吱响，面上却是一笑，“恭喜你啊，省下来的钱大概全都要贡献给医院了。” 　　黎智杰刚想反驳他两句，忽然脸色剧变，接着起身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卫生间。 　　叶维臻头疼地出了口气，看这小子的样子，恐怕明天的演唱会得他亲自负责了—— 　　果然等黎智杰出来，他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扭曲了，哆哆嗦嗦地扶着墙壁道：“不行，我得去医院挂水了。那什么，明天的演唱会就交给你了。” 　　叶维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合着闹了半天，他和莫子琪划清界限这事儿又给绕回来了？ 　　不过也好，想到莫子琪主动找姜钰的事，叶维臻脸色微微沉了沉。 　　他正好也有话要跟莫子琪说。 　　☆、第二十章 　　叶维臻和姜钰说这事儿的时候，姜钰正在厨房切橙子。炉子上炖着汤，咕噜咕噜的声音让她有些没听清，于是拿着水果刀就转了过来，“什么？” 　　“你先把刀放下。”叶维臻好心提醒。 　　姜钰皱起眉头，“我又不会拿刀扎你。”她依言把刀放回案板上，一手掐着腰，“你刚说要和莫子琪干什么？” 　　“你现在这样子，真像某种动物。” 　　“什么动物？”姜钰成功被他带偏了。 　　“老虎。”叶维臻说完，拿起她切好的一瓣橙子准备往嘴里送。 　　姜钰及时回过味儿来，一把抢掉，“你要去和前女友见面，还说我母老虎！” 　　叶维臻弯下腰，就着她白净的手指成功咬到了橙子，这才再一次强调：“是公事，再说——”他顿了顿，在她变脸前柔声安抚，“人家都欺负到老婆头上了，我当然不能再忍气吞声。” 　　姜钰看了他一会，眼底渐渐蕴了笑，“说的还挺像回事儿。” 　　“吃一堑长一智，我也不想再陪你熬夜追韩剧。” 　　姜钰想起他那段时间窝在沙发里，一脸忍耐克制的样子，不由轻轻笑出声，“那你会和她单独待在一个房间吗？” 　　“不会。” 　　“那你会顺路送她回家吗？” 　　“不会。” 　　“那你会和她一起吃饭谈工作吗？” 　　“不会。” 　　“那没问题了。”姜钰把橙子装进玻璃盘，非常认真地摆出漂亮的图案，“你去吧。” 　　叶维臻绕过流理台，走到她身后，双臂将她圈在胸前，“就这样？” 　　“你都说了是工作。”姜钰回头看他，“而且我相信你。” 　　叶维臻在她鼻尖亲了下，“谢谢组织信任我。” 　　姜钰淡淡一笑，“智杰好点了吗？” 　　叶维臻想起那小子就好笑，“应该会在医院待两天，这以后大概会学乖一点。” 　　“那我明天去看看他。” 　　“嗯？” 　　“我正好要陪小姨去医院。”姜钰想起小姨的医疗费就有一丢丢发愁，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只是问叶维臻，“橙子甜吗？” 　　叶维臻扬了扬眉梢，还是那句话，“少吃点甜的。” 　　姜钰把嘴一撅，哼了声就抱着盘子自己走开了。 　　- 　　虽然黎智杰之前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但隔天叶维臻还是提前去了现场。演唱会晚上八点才开始，然而到了现场一看，果然莫子琪也在。 　　她正在皱眉和一个工作人员交涉着什么，余光瞧见他，目光在他身上顿了几秒。 　　叶维臻没有和她四目相接，他抬手招呼队员过来。 　　莫子琪打发了那个员工，也很快走了过来，“今天麻烦你了。” 　　“没事。”叶维臻低头看调度名单，只顾着和身边的队员说话，“小六那边再派两个人过去，还有C点，这里要特别留意。” 　　“好。”队员答应着，眼睛却好奇地直往莫子琪身上瞟。 　　莫子琪也不觉得尴尬，就那么一直等着，等到叶维臻和队员完全讲完，仍旧一言不发地站在那。 　　叶维臻拍了拍队员肩膀，“去吧。” 　　莫子琪见他终于得了空，说：“晚上叫上你的队员一起宵夜吧，我做东，当是答谢他们了。” 　　“莫总这么大方。”叶维臻转过身，眼神冰凉，“你找我太太做什么？” 　　“哦。”莫子琪耸了耸肩，又微微一笑，“她回家找你告状啦？” 　　叶维臻只说：“以后离她远点。” 　　“你这算是警告我么？”莫子琪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只是找她帮忙写点东西。” 　　叶维臻没有接话，但脸上分明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 　　莫子琪轻叹口气，“维臻，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 　　叶维臻面无表情道：“那真不好意思，我早就把你给忘了。” 　　“……” 　　“我想你非常了解我，我从不说没意义的假话，所以之前说的全都是真的。”叶维臻难得一口气肯同她说这么多话，“我不会无聊到跟你玩欲擒故纵，我要是真喜欢一个女人，从不做那些无用功。” 　　莫子琪整个人都呆怔在那里，错愕，却又满眼不甘。 　　“失陪，我还有事做。”叶维臻迈开步伐往后门走，想了想又转过身来，“子琪，都过去了，她才是我的将来。” 　　莫子琪背对着他站在原地，嘴角渐渐裂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再见之后，终于从他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却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和叶维臻从小一起长大，从情窦初开，到后来相伴相许，那么多的印记刻在她生命里，一笔一划都被她妥帖珍放。可这时候他却说，他早就忘了，他的将来是另一个女人？！ 　　莫子琪握紧拳头转过身，叶维臻的背影却早已经消失了。 　　场馆里的灯光恍恍惚惚地落在那一处，空荡荡地，无尽凄凉。 　　她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拿出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对，越快越好。” 　　- 　　演唱会开始之后，叶维臻就一直在后台监控室，他的眉心蹙得很紧，视线一直落在每台监控仪上。 　　身边的小六也在盯着仪器屏幕，“啧”了一声，说：“这哥们的歌吵得我头疼，不知道我女朋友为什么这么迷他。”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叶维臻搭话道：“你女朋友喜欢他？” 　　“老大，你这话有歧义啊。”小六纠正，“是明星里边最喜欢他，她心底最爱的肯定是我了。” 　　叶维臻笑了笑。 　　小六歪过头来，“现在好多女孩子都迷他迷得不得了，嫂子也是吧？她年纪算起来和我女朋友差不多。” 　　叶维臻想了下，他还真不知道姜钰喜不喜欢这些…… 　　事实上，他除了姜钰喜欢吃甜食之外就对她一无所知，这么想，确实像大哥说的，他对姜钰未免太不上心了。 　　小六没发现他神游，接着说：“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结束时一定得给她要个签名，你要不要也带一个回去给嫂子？你说我们找莫总走个后门没问题吧？” 　　叶维臻看了他一眼，小六呵呵笑道：“我平时还是很专业的，偶尔动用下私权也没什么吧。” 　　叶维臻没理他，而是目光继续落回了屏幕上。 　　莫子琪一直在后台，免不了总是入镜，不过已经没了之前的干练自如，反倒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叶维臻移开目光，起身去门口抽烟，抬脚踢了下小六的椅子，“盯着点。” 　　“好了，你也别太紧张，能出什么事！”小六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叶维臻其实没什么烟瘾，叼着烟靠在墙壁上并没有点燃，而是拿出手机给姜钰去了个电话。 　　“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姜钰也觉得稀奇。 　　叶维臻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于是问道：“你喜欢Alex吗？” 　　“小天王啊。”姜钰一边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还凑合吧。” 　　叶维臻在心里斟酌了下这个答案，嗯，那就是还是有点喜欢了？ 　　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姜钰觉得好笑，“你不忙吗现在？” 　　“不忙。” 　　“嗯。”姜钰说完，见对方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于是就着椅子转了个圈，“怎么了？是不是你前女友又骚-扰你了？” 　　叶维臻被她成功逗笑，“没有，就是……”他忽然咳了一声，匆匆说道，“忽然想给你打个电话。还有，记得按时吃饭，就这样。” 　　他说完就迅速掐断了通话，姜钰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最后无声地笑了起来，捧着手机狠狠亲了一口。 　　叶维臻揉了下眉心，难道真是空窗期太久了，怎么说句情话这么别扭呢？ 　　“老大！”在屋子里的小六忽然大声喊他，“你快过来！！” 　　叶维臻神色一凛，马上大步走进去，看到屏幕上的一切马上寒了声音，“通知二组的人全都过去。” 　　“好。”小六马上拿起对讲机照做。 　　- 　　舞台发生塌陷，小天王受伤，现场观众乱作一团，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意外了。叶维臻指挥队员维护秩序，一边防止踩踏事故发生，一边冲到舞台帮忙将受伤的Alex救出来。 　　幸好塌陷不严重，叶维臻出声的时候，Alex还知道呻-吟一声回应他。 　　莫子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焦急地对叶维臻说：“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在场的人谁也不敢贸然搬动Alex，叶维臻学过简单的急救常识，确认他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气。这时候另一个意外却忽然发生了，舞台上的背景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倒了下来，而莫子琪正好就站在下面。 　　叶维臻几乎是立刻就伸手将她拉到一旁，那是一种男人在危急时刻的本能，又或者是他的责任心使然，总之叶维臻当时并没有多想。 　　架子落地，振起满地尘埃，灯泡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叶维臻的右胳膊再次被拉伤了，倒地时还被莫子琪压到了右手。 　　他疼的脸上瞬时苍白一片。 　　莫子琪也吓到了，惊魂未定，回过神来立刻爬到他身边，“维臻，你——” 　　“没事！”叶维臻咬紧牙关，可额头上净是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看了眼一脸震惊的小六，低声交代：“剩下的事交给你了。还有……” 　　他每个字都说的非常困难，“不要告诉我家里人，尤其是姜钰……别吓着她。” 　　到现在他还记得那晚姜钰说过的话，她红着眼眶说自己老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其实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但他不能让那丫头再胡思乱想。 　　莫子琪刚刚亮起的眼眸渐渐暗淡下去，她看着叶维臻，垂放在身侧的手指攥得越发紧了。 　　- 　　小六最后还是偷偷给姜钰去了个电话，医生交代说让叶维臻留院观察一晚，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知会对方一声。 　　姜钰知道消息，整个人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半晌才找回声音，“他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 　　“你别急嫂子，就是旧伤犯了，那什么，你过来陪陪他吧。” 　　姜钰试了几次才将电话挂断，她的手指一直在发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站在原地脑袋里仍是空白一片，过了好久这才记起要给他带两件衣服，然后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 　　在出租车上，姜钰一直用手掐着掌心，她来来回回琢磨着小六的话，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叶维臻肯定没什么事。 　　一路紧赶慢赶，等到了医院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朝她行注目礼。 　　低头一看，竟然慌张到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幸好她怀里还抱着叶维臻的外套，连忙打开给自己穿上。 　　她按照小六给的病房号很快就找到了，这个点儿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小六的身影也不见。姜钰自己走过去，可刚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是莫子琪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走廊上的壁钟已经显示时间为夜里十二点整，姜钰没想到都这会儿了，莫子琪居然还在。她微蹙眉头，伸手准备推开病房门，动作却因为里面传来的一句话而陡然停住了。 　　莫子琪的声音虽然小，却很清晰，“你的手已经为我伤过一次，这次要是再有什么问题，我会内疚一辈子。” 　　透过未关严实的门缝，姜钰能看到她低垂着脑袋十分难过的样子，还有细细密密的呜咽声传出来。此时叶维臻的模样姜钰看不到，她只觉得自己原本就混沌的思维越发糊涂了。 　　什么叫“你的手已经为我伤过一次”？ 　　叶维臻的手难道不是当时和凶手搏斗时伤的吗？ 　　她整个人愣在那里，走廊上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或许真的太-安静了，总觉得有股不知名的寒意顺着她的脚腕往上爬。 　　恍惚间听到叶维臻回了句什么，姜钰没听清楚，等抬头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莫子琪直愣愣地盯着叶维臻的方向。 　　“过去那么多回忆，你真的全都忘了吗？你那么爱我，我不信你转身就可以去爱其他人。” 　　姜钰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外套纽扣，心跳频率忽然快了好几拍。 　　病房里却是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姜钰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经快把那颗纽扣给拽掉了，她才听到叶维臻的声音。他说：“今天那个情况，换了谁我都会救她，我不希望这件事再给你任何误会。我已经结婚了，过去的事怎么样对我都没意义。” 　　“我知道，你说你的将来是她嘛。”莫子琪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爱她吗？哪怕一点点。” 　　叶维臻沉默，姜钰在那段沉默里，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扼住了喉咙。 　　“我会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其他的不重要。”叶维臻最后是这样回答的，大抵伤口真的不舒服，他的声音显得低而疲倦。 　　接着莫子琪再说什么姜钰已经没留心听了，她松开被自己拽的满是汗渍的那颗纽扣，紧握拳头，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答案她一直都知道，可大概是叶维臻这段时间来表现的太好了，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为她做了那么多让她欢喜的事情，于是她也以为……他对她上心了。 　　她要求并不高，只要莫子琪口中的那个“一点点”就足够了。 　　可是，可是叶维臻不肯给。 　　几天前她还觉得“一辈子”三个字是最美的承诺，这时候听来却觉得喉间满是苦涩。 　　纵然有无数的心理准备，听到这样的回答，她还是控制不住地难过了。 　　是责任吧，对，叶维臻做这一切，都是在尽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他已经三十四岁，该经历的都已经经历过了，所以到了这个年纪，做任何事都理智又周全，包括婚姻。 　　姜钰这一刻才真实地体会到那种腿有千斤重的形容，她要推门进去，可是四肢都像被灌了铅似的，心却又像是被掏走了什么，轻飘飘地空的厉害。 　　- 　　病房里的谈话还在继续着。 　　“所以是责任，对吗？”莫子琪也这样问叶维臻，见他不回答，苦笑一声，“好，我也不自讨没趣了，我知道你一旦决定什么一百匹马也拉不回来。我现在做这一切，还不知道被你讨厌成什么样了。” 　　叶维臻看了她一眼。 　　莫子琪自嘲地看着他笑，“你总觉得我做什么都目的性很强，但是维臻，对你我从没有过什么心机。这么多年，我并不缺追求者，可我一直想着你，越是站得高了，我就越怀念那时候我们快乐的日子。可是这次回来，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谁会永远不变。”终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等她看起来正常了些，叶维臻说话也没那么尖锐了。他有心提点她，“其实智杰对你很好。” 　　莫子琪低头摩挲着指尖，良久才抬起头，眼眶竟有些发红，“你现在是迫不及待想把我推远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维臻说完也觉得自己不该提这句，“算了，已经很晚了，你——” 　　“你有没有想过，她还很年轻，如果你不爱她，这样的婚姻对她真的好吗？”莫子琪忽然打断他，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 　　叶维臻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刚才那副走神的样子越加明显了。 　　莫子琪看的很清楚，之前问他爱不爱那个小姑娘时，他的表情就在犹豫，她非常讨厌看到叶维臻脸上露出这种犹豫的神情！于是安静片刻，忽然慢慢地走到床边去。 　　叶维臻的眼角眯了起来。 　　“你总说过去你都忘了，不如试试，是不是真如你所说？”莫子琪说完，双手缓缓地落在了他肩膀上。 　　叶维臻眸间一闪而过的厉色，“莫子琪！” 　　莫子琪说：“你怕什么？心里要是没鬼，何必紧张。如果我确定你对我没感觉了，我会放手的。” 　　叶维臻见她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那一刻心中切切实实地生出一股厌烦，他刚想抬手将人推开，病房门忽然“嘭”一声被人踢开了。 　　没错，是踢开的！ 　　那力道不算大不至于扰人清静，但足以震慑住房间里的两个人。 　　叶维臻愣了下。 　　姜钰站在门口，神色看起来并无异样，但说话时语气冷冰冰的，“莫小姐，你在做什么？” 　　莫子琪缓过那阵惊愕，也直起身来回视她，“没什么。” 　　姜钰似乎笑了笑，可脸上分明又没什么表情，她迈开步子走过来。莫子琪也丝毫不惧怕地站起身。 　　然后姜钰在她面前停住，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你一次又一次勾-引我老公，不觉得很没廉耻吗？” 　　莫子琪大概没料到她会说这么直接的话，表情蓦地僵硬住，“什么？” 　　“前女友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的也不少。”姜钰看着她的眼睛，言语间非常平静，“但既然分手了，对方也有家庭，是不是互不打搅才是最礼貌的做法？在对方一次次拒绝之后，你仍然纠缠不休，不担心令人反感吗？” 　　这话说的让莫子琪很下不来台，她咬了咬唇看向叶维臻，她不相信叶维臻真的对她觉得厌恶。可转头之后才发现，叶维臻的目光全在姜钰身上。 　　她的牙根咬的很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和他有工作往来，他又因为救了我而受伤，我们之间的来往很平常。小妹妹，别想太多。” 　　“是吗？”姜钰微笑道，“可现在看来，似乎想得多的人是你。” 　　莫子琪眼神凉了下来。 　　“莫小姐很聪明，就不要总做让大家困扰的事情了。”姜钰在她耳侧低语，“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做让对方厌恶的事，连最后仅有的一点回忆也彻底折腾光。” 　　抬头成功看到莫子琪苍白的脸色，姜钰扬了扬手，一副送客的姿态，“你再待下去，传出去可能会不太好听。” 　　莫子琪紧了紧手指，拿过沙发上的手包，“好，那我先走了。” 　　姜钰没有说话。 　　叶维臻当然也没有，他看姜钰的眼神也愈发变得琢磨不透。 　　- 　　病房里只剩下姜钰和叶维臻两个人，谁也没主动开口。过了会儿，姜钰折回去把门板合上了。 　　她转过身来，目光不期然地撞上了叶维臻。 　　他身上还是今天出门前那件白衬衫，只是这会儿有些皱了，脸色也不太好，唇色很白。他无声地和她对视，朝她伸出左手，“过来，小钰。” 　　叶维臻还是第一次这样喊她。 　　姜钰走过去，却没伸手与他相握，而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目光近乎审视，让叶维臻不禁失笑，“没碰到。如果你不进来我也会推开她。” 　　“嗯。”姜钰点点头，“先不说这个，是谁跟我说，不会和她独处一室的？” 　　接着姜钰又看到了床头上的餐盒，看起来像是莫子琪特意给叶维臻买来的。她意有所指道：“哦，还一起吃饭了？叶维臻，你都承诺过些什么还记得吗？” 　　叶维臻看着她这幅样子，反而眼底的笑意更浓，他艰难地侧过身去，把那个餐盒打开。 　　里面的粥满满地没动过。 　　“为了避嫌，门也是开着的。”叶维臻看着她耐心地说，“我记得每一句承诺。” 　　姜钰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叶维臻将左手又往她面前抬了抬，温声道：“消气了吗？” 　　姜钰缓慢地将手放进他掌心里，叶维臻便顺势将她带了过去，稳稳地贴近自己怀里。 　　“小六通知你的？是不是吓到了？”叶维臻在她耳边低声说话，将她散落在颊边的头发别到耳朵后，“傻瓜，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这样在路上出事怎么办？” 　　姜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黝黑的眼睛，那里面藏着笑意和温情，他说的话更是熨帖无比，可这一切……没有爱情。 　　姜钰没谈过恋爱，她写了那么多的爱情故事，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没有爱情的甜言蜜语就和毒-药一样。 　　叶维臻见她一直不说话，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真的吓坏了？我没事，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姜钰心乱如麻，只能快速移开视线，“不用再观察看看吗？你的旧伤——” 　　“不要紧。”叶维臻讲完停顿了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这件事之后，可能和莫子琪那边还有后续问题要处理，但是我会避开，你放心。” 　　这怎么看都是个合格的丈夫，换做平时姜钰也会欣喜若狂，可现在她笑不出来。 　　她真讨厌越来越贪心的自己。 　　姜钰转过头，沉默地将带来的换洗衣服递给叶维臻，“把衬衫换了，她碰过，我不喜欢。” 　　叶维臻愣了下，随即笑出声，“原来我的小姑娘吃醋是这样的。” 　　说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侧过身去想要吻她，这种冲动异常强烈，几乎是无意识的。可姜钰居然也侧了下-身子，毫无征兆地躲开了。 　　叶维臻：“……” 　　姜钰：“……先去换衣服。” 　　叶维臻以为小姑娘脾气上来了，还在和自己闹别扭，于是没往深处想，揉了揉她的发顶，起身去卫生间。 　　他准备把身上的衬衫给扔了。 　　等叶维臻离开，姜钰才轻轻地喘了口气。 　　她有种从未有过的焦虑和茫然，这焦躁不安的感觉不知道是为莫子琪那句“你的手已经为我伤过一次”，还是因为叶维臻那句“我会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其他的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爱情对于婚姻来说，是不是真的可有可无？那么如果只有一个人的爱情，也能天荒地老吗？ 　　姜钰不知道答案。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每一步究竟有没有走对，她曾经深信不疑的一切，忽然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第二十二章 　　隔天黎智杰一大早就赶了过来，买了早餐不说，还殷勤地忙前忙后替叶维臻办出院手续，嘴里也不住道歉，“要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是晕在现场也得亲自上。” 　　“得了，只是意外，谁受伤都不好。”叶维臻倒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黎智杰见姜钰去找医生了，这才凑过去和他低语：“子琪说不想给你添麻烦，她就不过来了。” 　　“哦。”叶维臻低头转着手腕，无所谓的样子。 　　黎智杰继续八卦，“听说她昨天和姜钰撞上了？” 　　“听谁说的？” 　　黎智杰也不回答，只呵呵笑了一声，“她回去以后其实挺懊恼的，打电话和我说了，还让我跟你赔罪呢。姜钰没和你闹吧？” 　　“没有。” 　　黎智杰“啧”了一声。叶维臻皱起眉头，“你啧什么？” 　　黎智杰眨了眨眼睛，“我啧了么？” 　　叶维臻点头，“就刚才。” 　　“哦——”黎智杰拖长尾音，嬉皮笑脸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就想找个听话懂事的么，看看人姜钰多好。” 　　叶维臻怎么听这话都不顺耳，依旧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黎智杰翻了个白眼，一副“别装了”的眼神，“看到你和前女友差点亲上都没闹，这样的老婆去哪找。” 　　叶维臻越听这话越不对味儿，“你小子故意笑我？” 　　“没啊。”黎智杰马上否认，笑容更贱了，“我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不是说不喜欢人家嘛，这么看小姑娘好像也不太喜欢你。她这个年纪……你说是不是以前受过情伤啊？要不怎么会疯了和你玩闪婚呢。“ 　　一句话说的叶维臻心里很是别扭，他也不知道别扭什么，总之连带着瞧黎智杰都不太顺眼了。 　　“关你屁事。”叶维臻忍无可忍爆了句粗口。 　　黎智杰一下就乐了,“嚯，我没看错吧，怎么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你是不是对人家动心了，嗯？” 　　叶维臻懒得理他，目光朝门口看了过去，姜钰似乎去了挺长时间了？ 　　黎智杰见他一直在分神，迟疑了下，问说：“那你对那谁，真没意思了？” 　　“谁？”叶维臻回过头来。 　　“就是——”黎智杰捻了捻眉心，像是极难开口的话，最后干脆拐了他胸口一记，“装什么装，你知道我说什么。” 　　叶维臻无奈道：“你对人家有意思就去追，老跟我这墨迹什么。” 　　黎智杰瞪直了眼，“那我也得确定你对她没感觉了啊！老叶，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当初你俩怎么在一块怎么分开我可全记着呢，你这手还是为了救她才——” 　　叶维臻的眼神凉凉地看过来，黎智杰微微一颤，“就别说她了，我这心里都没底。你不也没爱上姜钰嘛？” 　　病房里此时只有他们俩，叶维臻本不想再提年轻时的那些荒唐事，可黎智杰一脸期盼地看着他，非听他给出个说法不可。 　　于是他说：“如果我在意的话，就不会选择结婚，那是对妻子的不尊重。” 　　黎智杰大致听明白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接着忽然又听叶维臻说，“而且我对姜钰，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他说完就不再继续了，俯身收拾东西，他向来不善表达自己的情感，都这个年纪了，也早就过了和朋友讨论感情问题的时候。 　　黎智杰半晌才回过味儿来，眼睛瞪得溜圆，“什么叫不是我以为的那样？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他之前以为的动心呢，还是他后来以为的没爱上？这小子上次还言之凿凿，这回态度怎么忽然就暧昧不清了？ 　　面对他的刨根问底，叶维臻皱了下眉头，最后淡然说道：“你要追人就赶紧去追，磨磨唧唧，准备再等十年？” 　　“那十年……”黎智杰结巴了下，最后摇了摇头，“随缘吧，这事强求不来。” 　　叶维臻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他只是忍不住又看了眼病房门的方向，就听医生交代个注意事项至于去这么久么？ 　　好不容易等姜钰回来了，脸色却看起来很不好看。叶维臻看了她好几次，结果发现她的目光有些闪躲，甚至很少和他对视。 　　他直觉向来敏锐，马上就觉察出不对了，但他当着黎智杰的面什么都没说。 　　- 　　黎智杰负责开车把两人送回家，临走时叮嘱叶维臻，“你在家好好养着吧，剩下的事还有我呢，这次我肯定不掉链子。” 　　叶维臻笑道：“行，再信你一次。” 　　黎智杰和姜钰挥手道别，接着很快就把车开走了，一时之间只剩下夫妻二人站在原地。 　　叶维臻都没等上楼，马上捏住姜钰下巴将人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对上自己的，逼得她退无可退，“你怎么了？” 　　姜钰怔了下，强行挤出点笑来，“什么怎么了？” 　　“强颜欢笑。”叶维臻对她的表情下了结论，旋即微微蹙起眉，“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躲了吗？” 　　“没躲？” 　　姜钰沉吟，“我昨晚没睡好，现在很丑，不想被你看。” 　　听完这话，叶维臻之前被黎智杰噎住的胸口忽然就顺畅了不少，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脸上的笑容比以往还要深。他打量着姜钰的脸，“眼袋看着是有点大，不过别有一番韵味。” 　　“没想到叶先生这么重口味。”姜钰转身上楼，说，“快走吧，冷死了。” 　　她转身的瞬间，笑容却渐渐消失不见，脑子里一直反反复复都是医生的那句话——叶先生的手伤是车祸造成的。 　　那位医生是叶维臻的主治大夫，他这几年旧疾发作也都是对方帮着看的。当时听到姜钰问起叶维臻的旧伤，对方还一脸惊讶，大概疑惑她身为叶太太居然也会不清楚？ 　　姜钰已经越来越茫然了，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中既难堪又尴尬，她向对方匆匆道谢就离开了，根本来不及追问其他。 　　也或者是根本不敢问下去。 　　- 　　接下来几天，叶维臻难得有耐心每天亲自买菜下厨，他本想借这个机会好好陪陪姜钰，可姜钰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忙。 　　姜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赶稿，她最近接了不少杂志稿，乔梦婕那边每月都有一笔不小的支出，她想替闻清分担一些。可对着文档，常常脑子一片空白。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 　　姜钰抱起膝盖坐在椅子上，盯着桌面发起呆来。 　　其实她并不介意叶维臻的手到底是为什么伤的，她想嫁给他也和他救没救过自己没关系，只是那句话隐隐让她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冒出头来。 　　她把这事和闻清提了提，闻清也忍不住问：“会不会认错人了？毕竟十年，那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人的记忆难免会产生偏差。”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怀疑，就会越来越不确定，就像此时姜钰也第一次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 　　如果真的认错了—— 　　书房门忽然被人叩响，姜钰抬起头，一眼看到叶维臻站在门口。 　　他穿着家居服，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提醒她，“你已经待在里面六个钟头了，休息一下。” 　　姜钰伸了伸懒腰，“唔，好。”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她每天待在电脑前十几个小时，后来还落下了脊椎病，和叶维臻结婚后，他总是时不时地提醒她。 　　见她一直低着头想事情，叶维臻沉默了下，忽然说：“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姜钰的动作顿住，片刻后仍是微笑着，“就是太累了，最近有很多短篇要写，脑细胞都快死光了。” 　　叶维臻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姜钰在他锐利的逼视中险些败下阵来。最后还是叶维臻走过来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出去走走。” 　　他不容置喙地催促她换衣服，然后带着她就出门了。 　　- 　　暖春的天，但风依旧有些微微地发凉，叶维臻干燥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纠缠着一起揣在他大衣口袋里。他这两天都没让老刘跟着，于是两人就这么手牵手漫无目的地走。 　　后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商场，叶维臻也没征求姜钰的意见，居然带着人就往里面走。 　　姜钰：“你要买东西？” 　　“嗯，买份礼物，你帮我挑挑。” 　　姜钰狐疑地看着他，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下，最近没什么节日，奶奶的寿辰也刚过，叶岐的生日还没到……难道是他家里其他人的生日？ 　　结果叶维臻径直带着她去了一个珠宝专柜，让姜钰挑一件喜欢的。 　　姜钰呆了下，滑稽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送给我的？” 　　叶维臻点点头。 　　姜钰又说：“可我生日还没到啊。” 　　叶维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忽然想起，好像没送过什么礼物给你，上次出差带的瓷娃娃还是助理提醒的。” 　　姜钰看着他明亮而深沉的双眼，深深吸了口气，最后挽住他胳膊往回走，“没诚意，要送礼物就自己挑啊。” 　　叶维臻奇怪地看着她。 　　姜钰想了下，忽然停了脚步。她认真地看着叶维臻，问了个自己以为永远都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第二十三章 　　“能告诉我，你的手是怎么伤的吗？”姜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看到叶维臻变了脸色。他额头上的筋脉甚至一根根凸起，好似下一刻就要爆裂开一样。 　　姜钰知道他不想面对，可她还是想证明什么，她迫切地想知道她等了十年的男人就是他！没有认错，更没有嫁错。她甚至想从他这里看出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叶维臻不再那么防备她的眼神。她不想永远被他隔绝在世界之外，连他最深的秘密都无从得知。 　　这几天的怀疑已经快把她逼疯了。 　　然而叶维臻脸上没有再露出往日面对她时的温柔和纵容，他的眼神渐趋冰冷，甚至有些说不出的戒备。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冷风不住地往姜钰毛衣缝隙里钻，让她全身内外都冷的快要打颤。 　　叶维臻许久才出声：“这很重要？” 　　“重要。”姜钰坚定地点点头。 　　叶维臻笑了下，嘴角带起一抹冷漠弧度，“可我不想回答。” 　　姜钰：“……” 　　叶维臻的脸色非常之难看，甚至可以用铁青骇人来形容，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微偏过了头，“记得婚前我就说过，我需要的是一个懂事的妻子，我以为我们达成了协议。” 　　姜钰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缩紧，她怔怔地看着叶维臻，那一瞬间竟有些陌生。 　　叶维臻将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一点，所以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说完顿了顿，补充，“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姜钰呆立在那里，叶维臻已经和她错身而过，他身上挺括的大衣布料擦过她的手背，带起一阵暖热的触感。 　　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捕捉那一点余温，可是手指碰上去，皮肤却是一阵冰凉。等她回过头，叶维臻已经大步走远了。 　　他甚至没有等她。 　　姜钰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变得那样快，他想过叶维臻可能出现的无数种反应，独独没料到会是这一种——他连敷衍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回答。 　　那个答案为什么那么难以说出口，只因为和莫子琪有关？或者这背后藏着什么他无法开口的秘密？但什么样的秘密，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权知道？或者，在叶维臻眼里她彻头彻尾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姜钰想不明白，她只觉得此刻心脏一阵阵地抽搐着，后背发寒，整个人都难受到了极点。 　　她慢慢地往外走，下午四五点钟，连阳光都变得让人感伤。周遭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群，却再没有叶维臻的影子。 　　原来他们之间第一次吵架竟是这样的。姜钰低着头站在路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回去吗？回她和叶维臻的家……可想到那个男人，她忽然觉得那也不能称之为自己的家…… 　　- 　　姜钰在广场前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等意识到手脚都有些发凉发麻时，周边早已灯火通明。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不管怎样争吵，最后能回的仍旧只有那一处。 　　等打开家里的大门，一眼就看到叶维臻坐在了客厅沙发上，他慢慢地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神色已经恢复平常，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劲。 　　他甚至和往常那样，温声对她说：“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姜钰没回答，只低着头换鞋。外面实在太冷了，她的手试了好几次才把脚上的靴子脱下去。 　　可还有另一只。 　　这时候她感觉到叶维臻缓步朝她走了过来，然后他忽然膝盖点地俯身蹲下，帮着她把另一只靴子往下脱。 　　其实这一路上姜钰已经冷静了不少，但看着他这样狎昵的举动，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执拗起来。她往后退开一大步，动作不小，还带了些负气的成份。 　　叶维臻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粉饰太平的气氛再度被撕裂开来。 　　他没有发作，静了静才抬起头看着她，而后微微笑了下，“生气了？下午是我不好，我那时候语气太重。我跟你道歉，嗯？” 　　姜钰端详着他脸上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在笑，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底没有半分笑意，隐隐还藏了些忍耐和克制，这时候她才记起，其实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叶维臻的眼神就很冷淡。他或许从来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只是如他所言，如果她足够懂事，他就愿意做出那副好丈夫的姿态和她和平共处。 　　姜钰的指尖并不长，可这会儿却掐的掌心一阵阵发痛，她哑声问道：“在你眼里，婚姻到底是什么？” 　　叶维臻一点点直起身，高大的身形很快将玄关的灯光给挡住了，面容瞬间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安静了会儿才说话，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姜钰，我们相处的很好，你要什么做什么我都会配合你。这不够吗？” 　　“配合？”姜钰被这两个字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叶维臻唇角微抿，他似是想说什么，但嘴唇微微蠕动之后又再度沉默了。 　　姜钰笑了下，那笑容落尽叶维臻眼睛里尤为刺目。只听她喃喃低语了一句，“是啊，我也觉得自己该知足了。” 　　要是从前，她真的觉得这就够了，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他对她好。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因为还有爱情在，她爱他，所以多少渴望能从他那得到少许回应。 　　人心不都是这样的吗？哪有人能一味付出情感却不奢望回报的呢？ 　　从前她自诩自己足够理智，可仔细想来，爱情本就是件没有理智的事情。当她发现叶维臻不爱自己，当她发现叶维臻甚至还将自己排除在内心之外，当她发现叶维臻不知道她的喜好和习惯，甚至在她生气难过的时候将她丢在商场一坐几个钟头时……她不免于俗地失望了。 　　婚姻里若是双方都不爱彼此，不抱有期待，便能相安无事。但是只有一个人在爱，在爱的那个人难免就要辛苦和失望。 　　姜钰知道如今的一切是自己咎由自取，她高估了自己的应对能力，在这场婚姻里，她失控了，也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儿。她扶着墙一步步地往书房走，叶维臻皱起眉头，他伸出手来，但又慢慢收了回去。 　　“姜钰。” 　　“我没事。”姜钰背对着他抬了抬手，话语里带着几分颤音，“叶维臻，你说的对，是我违反了我们婚姻的初衷。你不用管我，让我冷静下。” 　　她说的每个字都让叶维臻眉间的皱褶更加深邃，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摇摇晃晃地走开，胸口异常地憋闷。 　　叶维臻的右手慢慢紧握成拳，最后捏的指节处传来尖锐的疼痛感才肯罢休。他有些不明白，那件事早就过去了，对姜钰而言答案就那么重要吗？他好不容易摆脱那些回忆，姜钰为什么还要提？ 　　两个人好好在一起，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不好吗？ 　　- 　　那天之后，两人间爆发了第一次冷战。叶维臻每天早出晚归去公司，姜钰则一直在书房里很少出来。明明生活在同个屋檐下，两个人却基本没什么机会能撞见。 　　叶维臻出门前还是会准备早餐，后来发现姜钰几乎没怎么动过，再后来他也懒得做了。 　　有时候也会在卫生间门口碰上，他主动示好，姜钰便会回应他，但那种若有似无的抗拒还是非常明显。 　　晚上姜钰甚至睡在了书房，对此她的解释是，“我写完稿子可能都天亮了，回房睡会影响你休息。” 　　叶维臻知道她还在闹别扭，对此他虽然有些不适，但内心深处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好。在他的认知里，姜钰从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婚姻里有点摩擦再平常不过，所以叶维臻并没有将这件事看得太严重。 　　当然叶维臻也不可能知道，夫妻间一旦有了嫌隙，如果不及时修补，那根线就会越绷越紧，最后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第二十四章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闻清递了瓶水给姜钰，绕过长椅往她身边一坐。今天两人说好陪乔梦婕来复诊，这会儿乔梦婕还在走廊上和医生说话，姜钰却独自在院子里发起呆来，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她。 　　姜钰看了眼闻清，摇了摇头，“没事。” 　　闻清看她一眼就猜到了，“和叶维臻吵架了？” 　　“你怎么这么神啊。”姜钰笑了下，没再继续否认，“我们在冷战。” 　　闻清拧开自己那瓶水喝了口，这才说：“夫妻俩吵架多正常，冷战纯属浪费时间，睡一觉就没事了。” 　　姜钰笑她，“你怎么还是那么流氓。” 　　“夫妻生活夫妻生活，还不知道这事儿在夫妻间有多重要呀。” 　　姜钰咕哝了一声，“没这么简单。” 　　见闻清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闻清听完只道：“叶维臻这样的人，如果是小事的话他不屑和你计较，所以这件事，大概对他而言真的很难启齿吧。” 　　“我明白。”姜钰点点头，“我知道这是他的忌讳，一直记得，所以从不主动去碰它。事实上在这段关系里，我始终记得要理智，但是最近——” 　　“最近你发现，要做到理智越来越难？”闻清说话总能一针见血，“很简单啊，因为你越来越爱他了。” 　　姜钰哑然，指尖用力摩挲着手里的矿泉水瓶。 　　闻清盯着她看了会儿，“姜钰，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姜钰隐约知道她想问什么，果然闻清开口就是，“你爱的到底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还是叶维臻？” 　　“他们是同一个人。”姜钰立刻接口，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和考虑。 　　闻清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反问，“是吗？那你这么急着找他要答案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开始怀疑了？” 　　姜钰脸上已经开始出现烦躁的迹象，闻清却继续逼视着她的眼睛，问：“如果不是呢？你知道会有这种可能，所以你现在告诉我，如果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你打算怎么做？” 　　“我——”姜钰抬起头，眼底有些茫然。 　　“我来告诉你答案。”闻清一字字缓慢地说，“你发现自己离不开他了，可这个时候却意外得知他很可能不是当年那个人，所以你慌了乱了，迫切需要他给你肯定的答案。但是叶维臻非但没给你答案，他还让你发现了他根本不爱你。” 　　姜钰攥着水瓶的手指已经用力到骨节泛白。 　　闻清顿了顿，又说：“所以你真正伤心的，是因为他不爱你对吗？” 　　姜钰低下头，许久都没再说话。 　　答案或许她自己也是知道的，那段年少时的暗恋虽然漫长，可到底被岁月模糊的不剩多少印迹了。而她和叶维臻之间渐渐生出的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但在她可能认错了人，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对方时，却得知对方根本不爱自己…… 　　这不仅仅让她感到失望，还让她伤心难堪透了。 　　而最糟糕的是叶维臻早就告诉过她，他们的婚姻与爱情无关，所以她只能自己和自己较劲。 　　也就越来越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叶维臻。 　　“小钰。”闻清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语气软了下来，“你们之间的问题其实没那么复杂，你只需要确定自己的心意，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猜忌是夫妻之间的致命伤，拖久了早晚要出问题。 　　姜钰愣愣地看着闻清，最后默默点了点头。 　　- 　　哪知道姜钰这边还什么都没做，叶维臻就主动找上了她。他在她书房门口静默良久，说的却是：“我明天要到长海出差，大概三天后回来。” 　　姜钰原本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点点头，“要我帮忙收拾东西吗？” 　　“已经收拾好了。” 　　两人对视几秒，姜钰率先移开目光，她继续盯着电脑屏幕，轻轻“哦”了一声。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是以姜钰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被叶维臻看得十分鲜明。他看着她沉浸在暖黄色灯光中的面容，苍白、疲倦，还有几分淡淡的忧愁，他忽然觉得很不习惯。 　　姜钰平时是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她总在他耳边说些令人愉悦的话语，似乎每时每刻眼里都泛着开心的波纹—— 　　叶维臻叹了口气，“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开心一点。” 　　姜钰也沉默，最后抬头认真地对他说：“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没想明白，你给我点时间。” 　　叶维臻不明白，“什么意思？” 　　姜钰笑了下，“没什么。你路上小心。” 　　叶维臻看她很快又低下头去，刚刚弯起的唇角渐渐平整，眉峰之间还隐隐多了一缕折痕，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什么……他主动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肩膀，将人密密实实地揽在怀里。 　　姜钰也安静下来。 　　只听他在耳边低声说：“这么久了，再生气就该长皱纹了。” 　　姜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眼睛忽然异常干涩。 　　叶维臻就是这样的，总让她觉得他在乎她疼她到了极点，可事实上呢？她总会记起那天他说话的样子，他说愿意配合她，那是不是现在也是在给她台阶下？如果她聪明一些，顺着他，他们就还能回到从前的日子。 　　可那样的日子，真是她想要的吗？ 　　守着一份只有单方面爱情的婚姻，真的比她想象的要艰难多了。 　　姜钰再度混乱了，她汲了汲鼻子，“嗯”了一声，试图集中精神继续写稿。 　　叶维臻却不容她分心，吻着她耳后的肌肤，低低缓缓地说，“以后我不对你大声说话，也会用心给你买礼物，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避开了那个敏感话题，求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姜钰转过头来，叶维臻用心地俯身上去亲-吻着她的嘴唇，干燥的掌心也灵活地钻进她胸口。紧接着姜钰被他抱起放在书桌的另一头。 　　他在这方面向来都是好手，以往姜钰根本招架不住，然而今天这突然而至的激-情却并没有让她浑身发热，反倒心底觉得空虚的厉害。她攥着桌沿的手指终于还是松了开来，继而按在他胸口慢慢将人推开了些。 　　叶维臻蹙眉看着她。 　　姜钰吞了口口水，说：“我还有事情要做。” 　　叶维臻低头俯视着她，目光严厉，像是在分辨这话里的真假。片刻后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好，那我不打搅你了。” 　　姜钰有种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 　　叶维臻眸色沉了沉，忽然抬手指指自己的脸，“那你亲我下，当做补偿。” 　　姜钰微愣，但还是依言过去吻他的脸颊。叶维臻却微微侧了下脸，这个吻如愿落在了他唇上。 　　她被他抱着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彼此呼吸急促才松开。 　　叶维臻深深看了她一眼，离开时什么都没说，但他心里已经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姜钰仍然在抗拒他。他隐隐觉得她心里藏了什么事，或许还和他有关？因为他联想到姜钰这段时间来的不对劲，似乎是从那次医院回来之后开始的—— 　　但他想来想去，又猜不出到底会是什么。叶维臻最后决定，等出差回来以后好好和姜钰谈谈。 　　- 　　第二天一早叶维臻就走了，因为赶早班机，所以他并没有叫醒姜钰。姜钰醒来时屋子里好像更空了，可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她走到餐桌前，看到上面留了张字条，是叶维臻的字迹——他叮嘱她要按时吃饭。 　　姜钰打开冰箱一看，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新鲜食材，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鼻尖酸涩的厉害。 　　那一刻她好像就想明白了，她所有的别扭所有的焦虑，其实都是因为太害怕叶维臻不是那个人，其实她是不是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也不管叶维臻是不是喜欢她，她都决心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 　　如果……如果他愿意尝试着喜欢自己，她会耐心等待。 　　姜钰做好了告白的打算，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了她的计划。 　　 　　☆、第二十五章 　　叶维臻原本说好三天就回来，可到了第三天却忽然给姜钰打了个电话，说合同出了问题要延期。 　　姜钰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她晚上还准备了惊喜给他呢？但想到这人对工作的事历来严谨，于是理解地问：“很严重吗？” 　　叶维臻那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嗯，不过有办法解决。” 　　“那就好。”姜钰说完停顿了下，几次张了张嘴也没把告白的话说出口。 　　这种事大概还是得面对面，且气氛合适才行…… 　　叶维臻也在沉默，或许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闹别扭？僵持几秒，只听他说：“那先这样。” 　　“叶维臻。”姜钰在他挂电话前喊住他，“你忙完早点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叶维臻停下步子，握着手机的手指倏地一紧，“……什么话？” 　　“等你回来再说，现在说了影响你工作效率怎么办？”姜钰偷偷笑了下。也许叶维臻知道以后不会给出什么让人高兴的回应，但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慢慢来，他总会在未来的某天爱上她吧？ 　　但她得让对方知道，她已经在爱了，那个关于幸福的终点，她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叶维臻那边安静了一瞬，最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 　　结束通话之后，姜钰把手机搁回桌面上，这才整个人都好似轻松下来。她调整思绪准备继续赶稿子，可是刚刚放下的手机忽然又开始震动，屏幕上骤然出现了乔梦婕的名字。 　　姜钰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狠狠跳动了两下。幸好接起来时乔梦婕说话很正常，语速平缓，“闻清去临市做采访了，我一个人吃饭有点闷，你来陪我好不好？” 　　这段时间她忙着赶稿，见乔梦婕的次数都减少了，姜钰有些愧疚，马上就答应了。 　　她乘了出租过去，乔梦婕开门时还朝她身后看了眼，“维臻没回来？” 　　“嗯，可能还要晚两天。”姜钰歪着头打量乔梦婕，见她一直微笑着，最近半年她已经不再染发，所以白头发长出了大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她心疼地挽住乔梦婕的胳膊，扶着她往沙发那边走，“你先坐，想吃什么？” 　　乔梦婕笑了笑，“你准备下厨？” 　　“对啊。”姜钰蹲在她面前，微微仰着头，“所以别点太难的啊，万一到时候做的不好吃多浪费呀。” 　　乔梦婕盯着她看了会儿，最后说：“那做咱们小钰最擅长的西红柿炒蛋，醋溜土豆丝。” 　　“再来个三鲜汤？”姜钰用力握了握乔梦婕的手，“等着啊，马上就好。” 　　乔梦婕的手有些温凉，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手心滚烫，可手背又凉的厉害。姜钰不由皱了下眉头，起身去房间拿了条毯子过来，仔仔细细地给她盖好，“小姨你累吗？先睡会儿？” 　　乔梦婕摇头，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叹了口气，“不睡了，每天睡那么久。”她看着阳台方向说，“今天太阳很好，不想睡。” 　　“那你看会儿电视。”姜钰把电视打开之后就去了厨房，临进门前回头看了眼乔梦婕。 　　她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转到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 　　姜钰平时很少下厨，乔梦婕点这两个菜对她而言真算是最拿手的了，所以她做的很顺也很快，等第一盘菜上桌时，才过了短短几分钟。 　　乔梦婕撑着额头，眼睛微阖，听到动静时嘴角还向上扬了扬，“这么香啊，难得没炒糊。” 　　“当然，我这次很小心。”姜钰冲她笑道，“今天肯定是我发挥最好的一次。” 　　乔梦婕从鼻子里嗯出一声，“那我等会儿可要好好尝尝。”她说完忽然撩起眼皮，艰难地朝门口看了眼，“闻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要我给她打个电话吗？”姜钰从厨房里探出头。 　　乔梦婕摆了摆手，“不要催她，她那个人性子急，开车老是风风火火的。” 　　姜钰靠在门框上打鸡蛋，点头附和，“坐她的车得心脏特别好才行。” 　　乔梦婕笑了一声，感叹似的说：“闻清啊，不会做饭，你好歹还会两样……她这人脾气又坏，朋友也少，将来肯定没人疼。” 　　说着说着音量就小了，姜钰以为她瞌睡犯了，忍不住提醒一声：“小姨你想睡吗？等吃完饭再睡。” 　　“我不睡。”乔梦婕闭着眼回答，“我在听你说话。” 　　姜钰便接着她之前的话往下说：“谁说没人疼闻清了，还有我呢。谁欺负她我揍谁。” 　　乔梦婕又笑了，“好。” 　　姜钰准备折回厨房，乔梦婕忽然又对她说：“你要劝劝闻清，不要总和她爸生气，再怎么样那都是她爸爸。将来……还有个爸爸……” 　　姜钰见她说完就静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知道。” 　　她在厨房做饭，心却总觉得不安宁，这边油才刚刚热上，心脏忽然狠狠抽了一下，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抖着手迅速关了火往客厅里走。 　　乔梦婕还是维持着刚才那样的姿势，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双眼紧合，和她以往任何一次睡着的样子差不多。 　　只是，只是姜钰刚刚给她盖好的毯子有一大半滑落在了地板上。 　　姜钰走过去，慢慢地俯身将它捡起，然后一点点在她腿边掖好，一边掖一边说：“饭马上就好了，最多再等十分钟啊，小姨，我这次真的做的特别好吃。” 　　没有人回应。 　　姜钰接着说：“其实我还学会了好多大菜，我还会做红烧肉了，你不是爱吃吗？下次我做给你吃。” 　　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空荡荡的很是寂寞，阳台的阳光依旧充足，就像乔梦婕说的，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 　　姜钰闭上眼，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她的手已经碰到了乔梦婕的手背，那里很凉，凉的刺骨，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姜钰整个人慢慢滑下去，身子佝偻着，最后将乔梦婕紧紧地搂在怀中。 　　第二次，她第二次一个人独自面对亲人的离世，没有任何征兆，猝不及防。 　　姜钰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艰难地呼吸着，“你不等闻清了吗？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等她吗？她都没有回来，你怎么就不等了——” 　　有风从窗外徐徐地吹进来，撩动着窗纱微微摆动，像是呓语，又像是低喃。姜钰还记得乔梦婕年轻时的样子，她和母亲长得很像，都是标准的美人，相比起来乔梦婕更爱打扮更懂得经营自己。小时候她最常听到乔梦婕和母亲说的一句话就是，“哪天我要是变得不漂亮了，我觉得这日子也没什么意思了。” 　　小的时候姜钰不懂，长大了也依旧不太懂，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懂了。 　　这段时间以来，病痛的折磨没让她吭过一声，外表的改变她也从没抱怨过，她坚持着这段觉得没意思的人生，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为了她和闻清。 　　她放不下她们俩。 　　到了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她还在想着闻清以后的日子，她想着如果她离开了，闻清什么都没有，但好歹还有个父亲。 　　姜钰难受的把脸埋在乔梦婕胸口，许久许久才咬着牙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 　　闻清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她从见到乔梦婕开始就没开口说过话，她没哭也没崩溃，只是一直握着乔梦婕的手不肯松，仿佛那样握着，乔梦婕就永远不会离开她一样。 　　姜钰没逼她，她明白闻清此刻的心情，她强打着精神处理接下来的所有事。 　　她先打电话联系了闻定山，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乔梦婕的丈夫，很多事宜仍旧需要他出面。 　　闻定山听了这个消息，很久没接话，再开口时嗓子暗哑，像是被无数的风霜碾压浸透过，“我已经在路上了，她上午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觉得不太对劲——” 　　后来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姜钰也没再追问，现在问再多都没意思。只是挂了电话之后她会忍不住想，乔梦婕当时一次次看向门口，到底是在等闻清还是闻定山呢？如果是闻定山的话，她最后那一刻没再继续等下去，是不是因为失望了？ 　　答案已经无人得知。 　　甚至到了最后，姜钰都不知道乔梦婕是不是还爱着闻定山，她只记得，自从闻定山不回家以后，乔梦婕就不再照镜子了…… 　　姜钰忽然有种主心骨都被人抽走的错觉，她强迫自己冷静，可是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双手双脚都失去了所有力气。她靠着墙壁滑坐到地板上，捂着眼睛，眼睛却干涩的厉害，已经没有液体再往外涌。 　　她突然很害怕这种一个人的孤独感，脑海中想着乔梦婕，又想起父母离开时的情景，全身都有冷汗溢出来。 　　姜钰像是猛然间想起了叶维臻，她需要叶维臻在她身边，从没有任何一刻这样想念过他，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他的一句简单安慰也好。 　　她拿出手机给叶维臻打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听。 　　姜钰不死心地打了好几次，一次又一次，电话那边都显示无人接听。 　　这是第一次姜钰打给叶维臻没人接听，也是叶维臻第一次不想接来自姜钰的电话。 　　他坐在吧台边上喝着酒，苍白的手背旁边就是不断震动的手机，嗡嗡的声音被嘈杂的音乐笼盖住，但却一下下震得他骨节发麻。 　　原本以为已经神经迟钝的右手，也被震得一阵阵发酸发痛。而在手机旁边，零零散散地扔了几页纸，全都是关于姜钰的过去…… 　　 　　☆、第二十六章 　　看出叶维臻明显是在买醉，身边的黎智杰终于按捺不住，讷讷劝了一句，“行了，待会该喝多了，你都几年没这么喝过酒了，很容易醉的。” 　　叶维臻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将杯中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 　　黎智杰蹙着眉，刚想说什么，手臂就被一旁的人给按住了。 　　莫子琪冲他摇了摇头。 　　黎智杰这次却没听她的，反而冷笑道：“怎么，我不该说吗？之前是他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人家，那现在是在干嘛呢？” 　　“你闭嘴。”莫子琪低斥道，“他们之间的事，我们不要插手。” 　　黎智杰坐正身子，目光充满威压地逼视着她，捏紧那几页纸晃了晃，“那你把这些东西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莫子琪沉默了下，居然坦然迎上他的视线，“我承认这很不光彩，但如果姜钰没有其他心思，为什么要瞒他？如果维臻喜欢她，她也真心喜欢维臻，这些东西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 　　“呵——”黎智杰笑了，眼底满是讥诮之意，“这么说他还得谢谢你是吧？” 　　莫子琪的脸色很不好看，大概是黎智杰极少会这么直接拆她的台。她心里有些异样，最后抿紧双唇，“这都是事实，并非我捏造的。我也觉得维臻有必要知道这一切。” 　　黎智杰怒极反笑，“真能给自己找借口啊，莫大小姐，要不要我提醒你，当初是你先放手的！” 　　莫子琪咬着唇，垂放在吧台上的手指一直在微微瑟缩着，连说出口的话都在颤抖，“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把他找回来啊！他明明不喜欢那个小丫头，他们在一起能幸福吗？要是那丫头喜欢他也就算了，可现在看来，她嫁给他是有其他原因的！” 　　“和你在一起就幸福了？他看着你更能想起曾经那些破事儿你懂吗？！” 　　两人横眉冷目地对视着，越吵越激烈，气氛就像炸-弹随时都有被引爆的危险。 　　原本正在喝酒的叶维臻忽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莫子琪愣了下，马上站起身，拿了桌上的东西就往外追。 　　黎智杰也连忙跟了上去。 　　- 　　叶维臻已经有些醉意，但他走的非常快，很快就到了酒吧门口。晃眼的灯光将他的身形拉的又长又落寞。 　　“维臻。”莫子琪在他身后轻轻喊了一声。 　　叶维臻伸手松了松领带，下一秒却陡然转过身去。 　　许是他回身的速度太快，身后两人都吓了一跳，结果看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更是惊得都说不出话来。尤其是莫子琪。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叶维臻，双目赤红，眼角眉梢都染满了戾气，因为喝了酒他的眸色越发清冷，浑身都像是有寒意不断蔓延出来。 　　他一步步走近她，不急不缓，可那样骇人的气场不自觉就令人全身发抖。 　　莫子琪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的叶维臻，让她联想到来自修罗场的恶鬼…… 　　“好玩吗？”叶维臻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高大的身形也欺压上来。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莫子琪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这一刻莫子琪相信，叶维臻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同她从小就一起长大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失控愤怒的一面？他的失控和愤怒……是因为那个小姑娘？ 　　“我烦透了你这样纠缠着我。”叶维臻狠狠盯着她的眼睛，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容忍你是因为你是个女人，可这不代表我允许你随便对我的生活指手划脚，你以为你是谁？” 　　因为呼吸困难，莫子琪整张脸都红透了，可叶维臻不留情面的话更令她难堪。 　　黎智杰大步冲了上来，一个劲儿地扒拉着叶维臻的手，“老叶！老叶！你冷静点，你会掐死她的。” 　　“我他妈冷静不了！！”叶维臻陡然从胸腔处激烈地喊出口，那一声震得两人都呆住了。 　　他凶狠地看着莫子琪，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意恨意全都发泄在她身上一样，“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跟着我，也不要再接近她，否则我一定不饶你，我说到做到。” 　　叶维臻甩开手，莫子琪整个人都虚脱似的沿着墙壁往下滑，她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原本通红的脸色刷地苍白一片，显然是被吓坏了。 　　黎智杰也怔了怔，“老叶你，你怎么了？” 　　叶维臻收紧拳头，指关节绷得吱吱作响，半晌之后，转身离开了。 　　怎么了？叶维臻也一遍遍反问自己到底怎么了，莫子琪那些小手段对他来说本该没有任何意义的，他本就不再渴望爱情，对这段婚姻也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到姜钰的那些经历之后，判断出她嫁他的真正原因之后，他还是难以遏制地失控了。 　　有太多的蛛丝马迹可循，他想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乔梦婕说过，姜钰在他之前和很多男人相过亲，但见了他以后就马上同意了结婚。就连黎智杰上次也奇怪，她这个年纪，又没经历过情伤，怎么会好端端地和男人玩闪婚？ 　　还有姜钰最近的反常，她一次次追问他手伤的原因，在没有求得答案之后的冷淡和刻意回避…… 　　这一切都太明显了，她嫁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想报答当年救她的那个男人。 　　这样荒唐的事情，在他看来滑稽又可笑，可对于一个十几岁就亲眼目睹父母惨死的小姑娘来说，却是那么坚定又神圣的。 　　叶维臻闭了闭眼睛，眼前的世界都在摇晃，灯火通明的街头，一切却虚幻的好像泡影。他好不容易将那段记忆封存要开始新的生活，现在却再度因为它什么都变了。 　　如果姜钰发现真相并非她以为的那样……她会怎么做？ 　　他们的婚姻虽然本就无关爱情，可对她来说，意义总归是非比寻常的。那么事情揭开之后，这段婚姻恐怕还是会走到尽头吧？ 　　这样想的时候，叶维臻发现自己竟然比想象中要难以接受。 　　他发现自己，居然很难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姜钰在上午那通电话里说有话要对他说，是什么呢？分手吗？想到她最近面对自己的闪躲，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叶维臻自嘲地笑了一声，枉他这个年纪，竟然也有遇事逃避的一天。他看着她的电话不想接，他没想好要怎样面对姜钰，要把一切实情都告诉她吗？可是怎么开口呢，哪里开得了口，有些事情连他自己都羞于启齿。 　　- 　　后来的事情叶维臻有些记不清了，连怎么回的酒店也不记得，再然后便是倒头就睡，梦里回忆起了太多的往昔。 　　等第二天醒来已经时至中午，宿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头疼，叶维臻撑着额头看向窗外只觉得头痛欲裂。长海今天是个阴天，这个城市的上空长年都聚满雾霾，还真是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起身去浴室洗澡，水流冲洗在身上，顿时让他的思绪清醒了不少。似乎从昨晚看完那些资料之后他的脑子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这一刻才好像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于这件事，他决定和姜钰好好谈谈，可怎么谈还没想好，是实话实说还是—— 　　但有一点叶维臻已经很确定，那就是他对这段婚姻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叶维臻很快洗完澡出来，房间里这会儿已经多了个人，黎智杰一脸疲倦地倚靠在床头，见他出来才微微撑开了眼。 　　“醒了？” 　　叶维臻却是说：“我要马上回去一趟。” 　　黎智杰睁大眼，顿了顿才道：“想清楚了？” 　　“没有。”叶维臻俯身拿腕表的动作停了停，“但我现在得回去见她。” 　　黎智杰笑道，“能想明白这个也不简单。如果可以，我建议你如实告诉她。姜钰她，我觉得她喜欢你。” 　　叶维臻转过头，濡湿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可此刻他的眼眸异常黑亮，透着某种兴奋和神采。 　　黎智杰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叶维臻是在从他这找寻勇气一般，他鼓励地点点头，再度重复，“我觉得她喜欢你，喜欢现在的你。” 　　叶维臻低头轻笑了下，“谢谢。” 　　他很快换了衣服，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边打电话订机票，等这一切做完才给姜钰回电话，可是那边也一直无人接听。叶维臻觉得奇怪，可转念一想，或许那丫头在生气，生气他昨天没接电话？ 　　这么一想，他心尖突地变得柔软，想见她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路上他又给奶奶去了个电话，哪知道叶奶奶接通之后，劈头就是一句，“你个死小子，你是要气死我吗？做出这种事你对不对得起小钰！” 　　“……” 　　 　　☆、第二十七章 　　第27章（修） 　　叶维臻被奶奶这话说的一阵糊涂，“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叶奶奶很少会这么严厉，也很少会有如此大发雷霆的时候，气得像是连话都懒得和他说，“小钰她姨昨儿白天没了你知道吗？” 　　叶维臻登时就愣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知道。”想起昨天姜钰打来的电话，原来她当时是要和自己说这件事？ 　　想到她当时的无助和难过，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蛋。可他这懊恼还没结束，奶奶又说：“还有，你自己看看今天的新闻！” 　　“什么新闻？” 　　奶奶只是抽了口气，极力克制着没乱吼，“你自己看！看完马上给我滚回来给小钰赔礼道歉。” 　　叶维臻：“……” 　　奶奶说完也不等他再多问，“啪”一声在那头扣了听筒，那气势像是恨不能此刻扣上的不是话筒而是他的头。 　　叶维臻是真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样的新闻值得老太太这般生气？打开新闻软件，马上就跳出几张偌大的图片，而图片上的人他再熟悉不过……刺眼的新闻标题更是看得他狠狠握紧了拳头。 　　- 　　而姜钰这边也不太平，昨天晚上对她来说是极其煎熬的一晚，闻清让她去歇会儿，可她睁着眼一直盯着屋顶发呆，几乎不敢合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小姨和已故的父母，还能想起曾经经历过的那场噩梦，于是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结果客厅里闻定山和闻清忽然吵了起来。 　　父女俩之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争，闻清本就是个火爆性子，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这一刻终于发作了。 　　闻定山开始还在忍让，后来脾气也上来了，父女俩吵得不可开交。 　　听着那一声比一声尖锐的吵嚷声，姜钰躺了会儿还是开门走了出去。 　　“小姨才刚走，你们一定要这样吗？”她站在房间门口，平静地看着那两人，守夜守成这样，分明是让乔梦婕没法安心离开。想到小姨临走时担忧的眼神，她心里越发心酸。 　　闻清紧紧咬住唇，沉默几秒，侧过身努力平复着呼吸。 　　而闻定山的脸上显然余怒未消，他下午匆匆赶回来，回家之后闻清便关着门死活不让他见乔梦婕一面，这会儿父女俩又言辞激烈不留情面的大吵一架，显然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他陡然看到姜钰，眼神越来越冷，忽然指着她破口大骂：“你怎么还有脸说这些？如果不是你，我和她不会走到这一步！” 　　姜钰怔了怔，急忙伸手扶住旁边的门框，闻定山的这句指责犹如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几乎下意识地出声反驳，“不、不是我！” 　　闻定山眼圈发红地一步冲过去，抬手便给了她一耳光，那一下他是卯足了劲的，姜钰险些被他打得摔倒在地。 　　这一记耳光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刚刚冷静下来的闻清立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闻定山，“你疯了！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闻定山咬牙看着姜钰，那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一般锋利逼人，“我们一家原本好好的，就是你个扫把星来了之后才出了这么多事。小乔要不是因为你，会和我出现这么多问题？要不是我和她之间有了嫌隙，我也不会——” 　　他说到这猛然停住，眼底满是痛苦，垂在身侧的拳头也握得死紧。 　　但他盯着姜钰的眼神却越发冰冷，“她得了这样的病，全是你害的，你克死了父母，现在又克死了她！你真是个扫把星！” 　　姜钰张着嘴，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 　　她感觉有咸湿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来，一路流进了喉咙里。明知道不该去听更不该轻信，可是那些都是她最在意的人啊，这样的指责对她而言简直比杀了她还令她难受。 　　闻清红着眼一把拽住闻定山的胳膊，大声吼道：“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你以为这样把错推给她就完了？” 　　闻定山僵着脸，最后慢慢撑着膝盖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很多事情走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他心底当然知道错的全是自己，从第一次禁受不住诱-惑背叛这段婚姻开始，小乔就给他判了死刑。他以为自己不会后悔，一辈子都不会，可知道那个和自己执手大半生的人忽然不在了，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的那一刻，他的心却远比想象中要疼痛一百倍。 　　如果不找个人让他恨着怨着，他哪还有脸再面对小乔呢…… 　　闻清抬手揩了下眼角，走过去轻轻拉着姜钰的手，“别理这个疯子，再进去休息会。” 　　她显然也已经精疲力尽，实在无心再安慰姜钰，打开卧室门就把人推了进去。 　　窗外晨曦微露，可屋子里拉着厚重的窗帘，所以漆黑一片，方才姜钰也没有开灯，这会儿忽然就像是被黑暗给吞噬了。 　　她呆立了好一会儿，耳边仍是“嗡嗡”地响个不停，有那么几秒她甚至恍惚到不知身处何处。 　　姜钰摸着墙角慢慢坐了下去，呆呆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明明什么也看不清楚，可还是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 　　这样的夜晚，还真是像极了父母离开她的那段日子，黑暗、孤单，那时候她也像眼下这般悲伤绝望过，难受到再也不想理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可那时候还有个人愿意一直和她说话，不断地，从未放弃地陪着她…… 　　姜钰在床上摸到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出了叶维臻的手机号，这个时候她也只有叶维臻了。 　　可就在要拨通的那一刻，姜钰的手指又慢慢停了下来，最后选择挂断。 　　他说过他工作忙，她真的不该打搅他……可是工作再忙，连回她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叶维臻是不想接她的电话，这一点姜钰还是感觉到了。 　　一个人若是有心不想接电话，打一百个都白搭。 　　姜钰用双臂抱住自己，只能自己给自己一些温暖，她迷迷糊糊地想，原来不管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只剩她自己一个人。 　　她很想去另一间房里陪着乔梦婕，她非常非常想念她，可是外面闻定山和闻清还在吵。多糟糕啊，她才刚走自己就开始思念她。可据说这样对往生之人并不好，她会走的不放心。 　　这么一想，姜钰连眼泪都不敢掉了。 　　- 　　等天彻底亮开，姜钰便打起精神陪着闻清忙乔梦婕的身后事，联系殡仪馆，给乔梦婕换衣服。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想，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直到韩江的电话忽然打进来。 　　姜钰恍惚了会儿才知道是自己的手机在震动，再看到韩江的名字，还以为又到了截稿日。 　　结果韩江只是含糊其辞地问她，“你还好吧？” 　　“还好。”姜钰说完又觉得不对，“你知道了？” 　　乔梦婕的事只通知了几个闻家的亲戚，朋友都还未来得及知会，更何况像韩江这种还隔了层关系的，闻清显然也不可能特意通知他…… 　　韩江那边叹息一声，“我看新闻才知道的，这种事新闻总爱乱写，也未必就是真的。你先听他解释看看。” 　　姜钰：“……什么新闻？”她直觉韩江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 　　“你没看今天的娱乐头条？”韩江说完也自觉失言，支吾道，“哦，没事，对了，你声音怎么这样？生病了？” 　　姜钰心里仍然觉得疑惑，但还是如实回他，“小姨昨天没了。韩江，这两天我恐怕没时间写稿了。” 　　韩江马上说：“放心，工作的事还有我。” 　　通话出现短暂的空白，姜钰问：“你刚才说什么新闻？” 　　韩江否认，“没什么。” 　　“你瞒不住，我也可以自己看。”姜钰依稀猜到了什么，可心里始终抱了些侥幸。 　　直到片刻之后，韩江亲口说了出来，“新闻拍到了叶维臻和莫子琪，图片有些暧昧，我以为你早就看到了。” 　　要是平时姜钰可能早就看了，她这种职业当然经常泡在网络上，可昨天出了那样的事，她根本无心关注这些。韩江有些郁闷，觉得自己似乎办了件坏事，“你别乱想。” 　　姜钰握着手机，只觉得掌心和后背突地冒出一片冷汗。 　　“我没乱想。”她努力睁大眼睛，可眼圈依旧觉得热辣的厉害。她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几乎是本能地回答，“我很好，放心。先这样。” 　　匆忙挂了电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 　　人真的不能好奇，往往好奇心带来的准没好事，可她这一刻根本按捺不住，还是伸手点开了新闻。 　　莫子琪在娱乐圈是有些地位的，可姜钰万万没想到有天会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她一起出现在娱乐版头条——立新美女老板夜会男性友人，激情难耐，酒吧门口激吻，随后同回酒店。 　　图片拍的很模糊，前面几张仔细看也只能看到两人缠得非常近，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所以他们看起来确实像是在……而后面几张，的的确确也是莫子琪和叶维臻相携回酒店…… 　　姜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信也不可以信，说不定就是莫子琪的手段。可想到那个时间，叶维臻不接她的电话却是和莫子琪在一起。而且怎么就那么巧，他们都同时在长海出现，叶维臻原本说好的三天也忽然延误…… 　　她到底不是圣人，也不是完全没感觉的怪物，这一刻还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阵难过。 　　- 　　不知道是宿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叶维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他看着那乱七八糟的标题，恨不能把手机给砸了！ 　　这显然是有心人在误导一切，当事人最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这照片明明是他和莫子琪争执时被偷拍的，只是角度太刁钻罢了。可后面他和莫子琪一起回酒店是怎么回事？当时他喝醉了记忆断片实在想不起来，但当时黎智杰也该在才对，怎么偏偏就—— 　　他沉脸盯着那照片，与此同时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 　　是莫子琪。 　　叶维臻寒着脸接通了。莫子琪的语气难得有些慌张，“维臻，你、你看新闻了吗？” 　　叶维臻冰冷地“嗯”了一声。 　　莫子琪急忙道：“相信我，这不是我做的！” 　　“我凭什么信你？”叶维臻狠狠盯着那些刺眼的照片，一字字咬牙道，“这怎么看都是你莫子琪的手段！” 　　莫子琪哑口无言，忽然有种自食恶果的苦涩感。她默了默，苦笑着回答：“是，看起来确实像是我做的。” 　　叶维臻已经不打算和她废话，莫子琪忽然喊住他，“我会帮你向姜钰解释……” 　　“不必。”叶维臻此刻听到“姜钰”两个字只觉眼皮直跳，越发觉得心烦意乱，只冷声对那头说，“不要再烦我们！” 　　他说完就彻底结束通话，心里却隐隐惊慌起来，不知道姜钰看到这新闻会不会误会？那天正是他没接她电话的时候，虽然这两件事根本毫无关系，可所有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倒显得他和莫子琪真有什么似的。 　　叶维臻从来没这么焦心过，这还是第一次有种烈火焚心的感觉，恨不能立刻就飞回她身边去。 　　 　　☆、第二十八章 　　第28章（修） 　　叶维臻是在殡仪馆外见到姜钰的。她穿着一身黑色走在最后面，闻清和闻定山都离她有几步远，两人在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谈事情，不过看样子已经快结束了，一行人正朝着路边的车子走过去。 　　姜钰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她身边有人陪着，叶维臻记得那个男人，好像叫做韩江。 　　他们婚礼前夕，他还在新房里对姜钰告白来着—— 　　叶维臻皱了皱眉头，开口想叫姜钰的名字，可姜钰和韩江说着话，路过他身边时居然都没看到他。 　　叶维臻只得伸手拉住她胳膊，嘴唇动了好几次，半天才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姜钰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满是疲惫，隐隐还有些其他情绪在里边。 　　可叶维臻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她只是点了点头，还和以往每次那样看似懂事地问：“忙完了？” 　　“嗯。”叶维臻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先安慰她？还是先解释？平时的冷静理智也难得有派不上用场的时候。 　　两人面面相觑，居然像是无话可说，姜钰复又低下头去，“先回家吧，这边的事已经定下了。” 　　“好。”叶维臻松了口气，哪怕有一肚子话想对她说，这会儿显然也不是时候，于是搂紧她肩膀低声哄道：“没事了，我会陪着你。” 　　姜钰什么表示也没有，这样的反应让叶维臻琢磨不透。 　　她是因为之前的事在和他置气？还是因为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安慰，因为他已经不太可能是“那个人”？ 　　这么想的时候心里陡然蹿起一股无名火，但很快就被他克制住了。他搂着姜钰往自己的车边走，一旁的韩江突然开了口。 　　“既然叶先生回来了，那我也走了。”韩江向姜钰告辞，“我的车在那边。” 　　姜钰回身朝他点点头，“谢谢你特意赶过来。” 　　“我们之间还要说这些客套话？”他这样说着，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碍着身份也不能说什么，只低声提醒她，“脸上的印子已经不明显了，但回家还是记得再敷一敷。这个，收好了。” 　　手心里被他塞了一支消炎药膏，姜钰再抬头看他时也只是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本来今天一整天面对闻定山确实很尴尬，还好韩江赶了过来，没想到最狼狈最孤独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人竟然是他…… 　　韩江见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没再继续说什么，看了看叶维臻，转身走了。 　　姜钰回头就发现叶维臻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咯噔了下。然而他再开口只是说：“走吧。” 　　望着他率先朝前的背影，姜钰不由自嘲地笑了下，叶维臻哪里会误会她和别人，她在他心里到底有多少位子都不得而知。 　　- 　　接下来几天叶维臻都表现的无可挑剔，扔下公司里的事不再管，全心全意地守着姜钰，直到乔梦婕的身后事彻底忙完。这种时候连闻清都忍不住称赞他，“还真是个好老公。” 　　“是啊。”姜钰笑了下，没再往下接话。 　　新闻的事闻清还来不及知道，姜钰也没打算特意告诉她。在她看来，叶维臻或许还带了点弥补的意思在里边。 　　当天晚上回家，姜钰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那个新闻已经越演越烈，甚至曝光了叶维臻的已婚身份。她知道不应该再去关注，可好像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 　　网上一搜就能搜出太多东西，除了那些照片之外，竟然还有人曝光了他们年轻恋爱的细节始末。 　　看来那时候还真是一对璧人，她也从来都不知道叶维臻爱一个人是那样的，他能表现得那样疯狂那样热烈…… 　　看着“知情人”爆出的信息，她甚至觉得那样的叶维臻陌生极了，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姜钰觉得头痛欲裂，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的原因。关了网页窗口，她伸手捻着太阳穴，书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叶维臻做了吃的给她送进去，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你老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 　　姜钰哪里有胃口，敷衍说：“我待会再吃。” 　　叶维臻看着她的侧脸，迟疑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姜钰转过头看他。 　　是时候该谈谈那件事了，叶维臻下意识地十指交握，那一刻居然有些紧张。 　　他深深凝视着她，这时候才发现姜钰好像瘦了，可他们明明才分开几天而已。对啊，才几天，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叶维臻握住她的双手，倾过身子离她更近了些，盯着她的眼睛说：“对不起，我那天太忙了，没及时接你的电话。如果我知道是这样，一定会陪着你。” 　　姜钰只是一直看着他，叶维臻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懂要怎么安慰人，这时候只能笨拙地说：“真的，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 　　“你当时在忙什么？” 　　叶维臻语气微顿，“我知道你一定看了那个新闻，但那都不是真的，只是角度问题，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那时黎智杰也在场，你可以问他。” 　　“可那晚你们的确在一起，并且你故意不接我的电话。”经过几天的沉淀，姜钰以为自己再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不会太难受，可这会儿讲出口时胸口还是会觉得憋闷，“为什么不想接，因为觉得不方便？” 　　叶维臻拧着眉，在她逼视的目光中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语气也变得微微有些僵硬，“你还是不信我？” 　　“我相信你太多次了。”姜钰坦然迎视他的目光，“可结果呢，你每次说着不会和她有什么的话，但每次都做不到。” 　　叶维臻承认，“这确实是我不对，但那新闻纯属子虚乌有。” 　　“以前我问过你，婚姻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我现在明白了，你是想借此忘记过去，开始新生活对吗？”姜钰说着，随即笑了笑，那笑怎么看都有些苦涩在里边，“所以你对她，还是有些旧情的吧？” 　　叶维臻松开她的手，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因为背光而坐的姿势所以目光显得明灭不清，“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承认这件事我做的有欠妥当，可不代表我心里还有她，这对你对这桩婚事都极其不尊重。你现在这么着急地给我定罪又是为什么？” 　　姜钰被他这话说得一怔，“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很清楚。”叶维臻俯身挨近她，近到她将他眼中的寒意看的一清二楚。 　　姜钰只觉喉中一紧，胸口又突突跳个不停，脑子里隐约有个认知要冒出头来，可仔细去想又怎么都想不明白。 　　等她再想问他什么，叶维臻已经起身离开了。 　　两人又一次地不欢而散。 　　- 　　他们的关系像是再度回到了叶维臻出差前那几天，无休止地冷战，谁也不再搭理谁。 　　其实姜钰觉得很无语，明明现在做错事的人是叶维臻，被拍到和前女友暧昧的也是他，他究竟有什么立场生气？还反过来指责她？ 　　姜钰更想不明白他那天没头没脑的话语，后来也索性不管了。 　　夫妻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可过了几天连身边的人都看出来不对劲了。姜钰总是去闻清那吃饭，一待就待到晚上九点往后，她口口声声说是怕闻清寂寞，可后来闻清还是觉察出了几分异样，“怎么总是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他不来接你？” 　　姜钰正在厨房洗碗，听了这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有地铁直接到，那么麻烦做什么？” 　　闻清接过她刚刚洗好的碟子拿干毛巾擦拭，眼神却若有似无地观察她，“又吵架了？因为那新闻？” 　　听她提起这个，姜钰也不觉得奇怪，那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她身边的人恐怕全知道了。 　　闻清又问：“他没解释吗？” 　　“解释了。”姜钰想起叶维臻当时的态度，心里越发烦躁，那样子还不如不解释呢！ 　　闻清看着她变了脸色，不由笑道：“你不理他，不是正合了别人的心意？” 　　姜钰纠正她，“他也不想理我。闻清，其实我对他来说真没那么重要。” 　　看清她哀伤的双眼，闻清总算知道姜钰这回是真伤心了，上次的问题还没解决，一股脑又发生了这么多误会，也难怪她会胡思乱想。 　　她刚想开导对方几句，哪知道姜钰的手机忽然响了。 　　姜钰看着手机屏幕迟疑了下，闻清以为是叶维臻，伸长胳膊拐了她一记，“行了，人家都主动求和了，快别端着了。” 　　闻清说完就出了厨房，刻意给她腾了地方，姜钰等她离开之后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其实电话那头的不是叶维臻，而是莫子琪。 　　她倒想看看，这女人找她还能有什么事。 　　☆、第二十九章 　　第29章（修） 　　“可以见个面吗？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找你聊聊。”莫子琪在电话里这样对姜钰说。 　　姜钰没什么耐心，更没心思同她虚与委蛇，直接回道：“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聊，有事还是现在说吧。” 　　莫子琪竟然也没生气，反而低声笑了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在这时候见你，这样只会更加惹他厌烦。但有些话我想必须对你说清楚，还是见面谈吧，电话里不方便。” 　　姜钰沉默着。 　　莫子琪又说：“一定是你感兴趣的话题。” 　　“明天下午两点，上次见面那个咖啡厅。”姜钰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既然对方都找上门来了，她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 　　离开闻清家的时候，姜钰下楼居然看到了叶维臻。他的车也不知道在楼下停了有多久，竟然也没打电话提醒她下楼？ 　　她慢慢地走到车边，抬手叩了叩车窗玻璃。 　　车窗降下，露出叶维臻有些疲倦的面容。他安静地打量她一眼，主动替她开了车门。 　　姜钰也没矫情，径直上车往他边上一坐，“今天怎么会有空过来？” 　　“我特意来接你。”叶维臻说着，微微侧过脸来看她，很快又目视前方，“奶奶让明天回家吃饭。” 　　“哦。”姜钰心想叶维臻还真不怕麻烦，就为了说这个特意跑来闻清家接她？ 　　只是过了没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叹，“其实我在主动讨好你。” 　　姜钰惊愕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叶维臻已经探身过来将她抱进了怀里，车子缓缓前行，两人的身体也轻轻摩擦着。他的嗓音低低沉沉地在她耳畔轻喃絮语，“小钰，每天回家看不到你在，我真的很不习惯。” 　　老刘一向对后座的事视而不见，但姜钰还是有些微微的脸红，又觉得气恼，伸手推他，“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算了！” 　　“不算。”叶维臻在她耳边哄道，“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嗯？” 　　姜钰还是瞪着他，“你和前女友在酒吧暧昧，不接我电话，回来还凶我！” 　　“没有暧昧，但凶你确实不对。” 　　姜钰继续指控，“你和她以前爱过，还有共同的秘密！” 　　这次叶维臻没再接话了。 　　姜钰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黢黑的眼，“叶维臻，我没有自信你懂吗？她让你难过了那么久，你选择结婚却不再渴望爱情，这足以看出她在你的爱情里扮演过很重要的角色。可我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的妻子。”叶维臻低声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是我将要共度一生的人。” 　　“可是这不够。”姜钰缓缓摇头，“我说过不会因为其他人和你争吵，可是看吧，事情一旦发生，我们自己就先误会了。” 　　叶维臻终于明白，姜钰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认真。 　　“你最重要的秘密，我问你你不愿告诉我，可她全都知道。我们之间信任度不够。”夫妻之间连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就算这次风波过去了，仍然下次，或者下下次等着他们。 　　一段婚姻能经历多少误会和猜忌呢？ 　　许久才听他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那个问题，它和我们的婚姻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那是他和莫子琪共同的回忆，可他却一直不愿面对甚至告诉她！这才会让他们之间不断产生误会和嫌隙。 　　往再深一层说，还是因为他不够爱吧…… 　　叶维臻看着她这副倔强、不愿妥协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已经拉下脸来主动示好，可姜钰却依旧揪着那个问题不松口。其实在她心里，真正想嫁的还是“那个人”！ 　　- 　　车厢里无人说话，可气氛却忽地降入冰点，终于叶维臻松了手，慢慢地转过身去。 　　窗外有灯光扫到他身上，可一闪即过，只能听到他略微冷淡的声音，“姜钰，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一个问题前前后后闹了这么久，我没有耐心陪你一直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姜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叶维臻闭上眼，一副彻底拒绝再交流的样子。 　　姜钰只觉得之前那阵郁气堵得更加厉害了，胡闹？在他眼里，她为这段婚姻做出的争取和努力都是在胡闹？ 　　对，她差点忘了，他结婚的初衷就只是为了结婚而已，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和期望。是她不死心，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 　　姜钰扭过头去，此时窗外的街头热闹且灯火通明，她的心却像是彻底地沉进一洼寒潭之中，冻得她四肢百骸都无法动弹。 　　这样的婚姻，真的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 　　- 　　第二天姜钰还是如约去见了莫子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莫子琪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肤色苍白，再精致的妆容都没能掩盖住眼中的倦意。 　　她喝了口咖啡，随即才抬头看向姜钰，“你是不是也以为那个新闻是我故意安排的，可那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现在我也被它搅得焦头烂额。是竞争对手故意借机抹黑我。” 　　身陷第三者传闻，如今公众对这种事更几乎是零容忍，不只是她，现在就连公司微博底下也是骂声一片，董事会向她试压，很有可能会逼她辞职…… 　　但这些事她决计不会在姜钰面前说的，来见她也不过是为了让叶维臻少恨她一点。 　　以前姜钰告诫她说，别把成绩那点美好回忆给折腾光了。当时她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可如今叶维臻对她真是厌恶至极，电话不接，就连她直接上公司去登门解释他都闭门不见。 　　她总算知道自己是彻底把过去那些情分给折腾没了。 　　姜钰似乎也猜到了她的心思，直接拆穿道：“你约我来，应该不只是解释这么简单吧？” 　　果然莫子琪摇了摇头，“当然不止这个原因。那个新闻是假的，但我想你和他之间本身也有问题吧？否则怎么可能让我有机可乘。” 　　姜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莫子琪耸了耸肩，“sorry，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你和他不合适。没有爱情的婚姻能走多远呢？你还这么年轻，何必执着。”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走不远，他也不爱你了不是吗？”姜钰看着她，也眼底含笑，“至少他对我许诺一辈子，你知道他向来多重视承诺。” 　　莫子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很久才故作淡然地说：“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够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姜钰端起面前的温水喝了一口，“还有别的话说吗？” 　　她来见莫子琪本意是想漂亮有力地回击对方，可现在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其实莫子琪说的也没错，不管她口头上占了多大上风，认真想想，依旧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毫无胜算。 　　因为她总觉得对方能从她眼里看到心虚。 　　叶维臻不爱她，这是她们彼此都共知的事实，只要这个事实在，她在莫子琪面前就永远挺不起脊背。 　　莫子琪抱着胳膊，深深打量着她，忽然说：“你不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十年前那个男人吗？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姜钰蓦地抬起头来。 　　莫子琪一笑，“不用担心，我不会编些假话来欺骗你，因为假话早晚会被拆穿。”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莫子琪说，“我敢保证，维臻肯定不会告诉你这件事，与其你和他在那浪费时间，不如我一次性告诉你，你好早日离开他。” 　　对方这笃定的话语让姜钰很不舒服，“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会离开他？他的手因为你受伤，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不见得我会介意。” 　　“那天晚上你果然听到了。”莫子琪也不意外，缓缓开口道，“但事实或许比你想的更糟一些呢？” 　　姜钰抿紧双唇，可交握在桌面上的手指却死死地缠在了一起。 　　- 　　晚上回叶家之前，叶维臻吩咐老刘先去接姜钰，可很快老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太太不在家里，电话也打不通。” 　　叶维臻当时还在开会，闻言抬手示意会议暂停，等走到会议室外才问：“闻清家里也没有？” 　　“没有，闻清还给她相熟的同事打了电话，都说没看到。”老刘如实回答。 　　叶维臻沉默了下，“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静立片刻，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姜钰的号码，可结果一样，那边一直无人接听。叶维臻强压着胸口的怒气，他实在想不明白就为那点破事姜钰居然越来越出格，这是连叶家都懒得去了？ 　　他连续拨了两次，最后也没耐性了，沉吟片刻直接发了条短信过去。 　　此时的姜钰正一个人坐在江边，今晚气温有回升的迹象，混着江水刮过来的晚风居然也不觉得冷，可她还是觉得四肢冰凉。 　　一直握在手心里的电话忽然短促地震动了下，她迟钝地低下头，看到那个让她难过的名字。 　　——姜钰，你非得这样？ 　　姜钰把手机屏幕按灭，目光重新落回了平静的江面上，可视野却渐渐模糊，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非得这样吗？她也忍不住问自己，非得一厢情愿地活在自己以为的一切里吗？ 　　当真相揭穿的时候，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第三十章 　　第30章（修） 　　姜钰最后也没出现在叶家。今天的饭局本来就是奶奶为了撮合两人安排的，整个席间老人欲言又止的眼神，好几次都快叶维臻险些控制不住心中的火。 　　他连续打了几次电话，那边都没人接，发出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一样。 　　以前姜钰可不是这样的，想起她当初面对老太太时的耐心，如今这样就显得尤为讽刺。 　　一旦发现他可能不是那个“救命恩人”，她连敷衍都不愿意了。 　　叶维臻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忽然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等他离开的时候，奶奶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他，“她小姨才刚走，这时候心情肯定不好，不管那新闻是真是假，她肯定免不了要乱想。你耐心点，女人一定要哄的。” 　　叶维臻没有回答，只是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继而转身就走。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步子却又快又急，叶奶奶还是忍不住直叹气。 　　女人伤心起来，其实无非就是想听在意的人说几句好听话而已，可偏偏他这个孙子嘴最是笨拙，希望别把事情越办越糟才好。 　　叶维臻憋了一肚子火回家，结果开门之后入目的依然是满屋的漆黑冷清，那女人居然到这会儿也没回来！ 　　这下子他多年的修养也在一瞬间被怒气给撕碎了，他慢慢解开领带攥在手心里，然后闭目坐在了沙发上。 　　- 　　姜钰回来的时候，试了几次才把门锁打开，哪怕夜晚的温度开始回升，可坐久了还是受不了。这会儿她全身上下都像是披了层寒意，手指也凉的有些不听使唤了。 　　哪知道打开客厅里的灯，忽然见沙发上坐了个人，等回过神来，叶维臻也堪堪好睁开眼看向她。 　　两人四目相接，姜钰心里只觉得悲凉，想起莫子琪下午的那番话，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率先移开目光，失魂落魄地往书房走。 　　而她这副样子让叶维臻眼角狠狠跳了好几跳，他深深汲了口气，开口喊住她，“站住。” 　　姜钰依言停了下来。 　　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几欲爆发开来。 　　叶维臻缓缓站起身，随即一步步朝她身后走过来。 　　姜钰握紧了拳头，掌心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这才让她稍稍平静一点。 　　她回过身去，然后看到叶维臻通红的双眼和满身的酒味。这样的他异常陌生，看她时双眼都恨不能迸出火来。 　　他逼视着她，语气薄凉地问，“不解释下今天失约的事？” 　　姜钰看了他很久，久到叶维臻以为她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她却慢慢地别开了头，平静地说了声“对不起”。 　　叶维臻垂在身侧的手指也一根根蜷缩起来。就这样？她连个理由都不给？ 　　他忽然古怪地笑出声，这笑声让姜钰意外地转过头来，可下一秒下巴倏地一痛。他用力捏住她下颚，迫她退无可退地看着自己。 　　“就这么难以忍受吗？”他往前一步，她就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整个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叶维臻狠狠盯着她，这样的距离足以将他眼里的怒气一览无余，他一字一字缓慢地问：“我是不是那个男人，对你来说真这么重要？” 　　姜钰一怔，再抬头看他时眼睛里陡然覆满了悲伤。他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她藏在心里那个不敢触碰的秘密，那份被她视若珍宝的感情，在他眼里到底算是什么？他瞒她骗她，甚至看着她一次次笨拙地试探却对她冷言相向—— 　　姜钰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在他更难听的话开口前，狠狠拂开了他钳住自己的手。 　　- 　　叶维臻也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眼底一闪而过的愕然，转而就是更加难以描绘的愤怒。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不顾风度的一天，狠狠攥住她的肩膀，将她用力抵在了墙壁上，那一刻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莫名哀痛。 　　这感觉太陌生了，像是比当年被抛弃时还要让人无法承受。 　　他刚才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脑子乱糟糟地，可依然记得要自我保护，说出口的话也完全无法控制，“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不好？” 　　姜钰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以往那些疯狂的爱慕，那些他曾经给过的温柔和体贴，在这一刻像是被人揉碎了变成粉末，风一吹就什么都不剩了。 　　她终于醒悟，原来自己从来不曾得到过他。一个人在你面前刻意地有所保留，不愿给你看到他真实的一面，那怎么算是得到过呢？ 　　此刻他终于像个寻常人一样，有了愤怒和失控，可却也不是因为她，而是她失约让他的家人不高兴了，或者因为她连日来的“不懂事”，终于让他彻底爆发？ 　　姜钰只觉得眼眶越来越痛，痛的快要有什么东西溢出来。她下意识地转身要走，但身体就仿佛被他钉在了墙壁上无法动弹，只能颤声道：“松手，叶维臻你放开我，你喝醉了，我们明天再谈。” 　　叶维臻双眼猩红地瞪着她，就跟没听到她说什么一样，固执道：“我没醉。我就是那个男人，但不是你以为的英雄。” 　　姜钰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再看他的双唇，可哪怕如此，耳朵仍旧将他的话听得字字清楚。 　　“那时候我和莫子琪在闹分手，她希望我和她一起出国，放弃这份危险职业，但我没同意。那次她又来找我，我们为此再一次发生争执，没想到送她回B市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我的手是那时候受的伤。” 　　叶维臻盯着她垂下的脑袋，只能看到她头顶小小的发旋，有那么一秒钟，他真觉得自己说不下去，“当时为了救她，我的手已经伤的很严重了。可在我手受伤的时候，得知她竟然还是离我而去……那时候太年轻，固执又偏激，或许是自尊心受挫，也或许真的是对爱情失望，我那时候有多爱她，就有多失望。所以我的手伤还没完全痊愈就回了队里。” 　　每个字落尽姜钰耳朵里，都像是有千斤重，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身来。 　　“那晚你家里出事，面对歹徒我也是抱着一股狠劲在拼，当时的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正直高尚，那时候我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小子，我的伤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像是飘进了姜钰耳朵里，姜钰还是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可心底蔓延起的那股悲伤终于将她淹没了。 　　听他亲口说，和听莫子琪说原来是全然不一样的…… 　　莫子琪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在听别人的爱情故事，可听叶维臻说，她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这个故事，真的从头到尾都与她无关啊。 　　按照正常的故事发展顺序，她就是那个不该有姓名的路人甲，彻头彻尾的炮灰才是。 　　难怪她心心念念地惦记了他十年，他根本就不记得她……姜钰觉得自己很可笑，十年的坚持，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可比她嫁错了人还要让她难堪。 　　- 　　见她一直不说话，叶维臻也开不了口再继续说其他，只是攥住她肩膀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这是他一辈子做过最荒唐耻辱的事情，那时候年轻气盛，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难堪。 　　曾经那么渴望想做个正直坦荡的人，到最后却背道而驰。 　　那之后他从警队退了下来，不知情的外人都以为他的伤是在那场意外中造成的，每每有人提及，都对他露出一脸的钦佩崇敬和惋惜，哪怕警队内部都知道实情，和他相熟的朋友也都知道，可叶维臻还是觉得羞耻。 　　这成了他一生的污点。 　　为了个女人闹成那样，可最后仍旧被抛弃被轻视，这对于那个年纪的他来说成了永远不想示人的疮疤。 　　年轻时为了尊严觉得难以启齿，等年纪大了，渐渐成熟就更不愿提及。无关其他，只是觉得荒唐。 　　谁年轻时都做过荒唐事，可他万万没料到，这一场荒唐，他恨不能永远不要再提及的往事，却成了另一个人心里的执念。 　　可她爱的，终归是她心里那个“英雄”而已。 　　以前叶维臻每次想到这些，就觉得无法对姜钰开口说出真相，他哪里开得了口？说我不是你心目中的英雄，你给我的光荣我也承受不起……你嫁错人了，离开我吧？ 　　想到她的离开，他有种再度要陷入黑暗的无措和恐惧感，这一刻他才恍恍惚惚明白，原来他对她……并不是全无感情的。 　　面前的人始终低着头不肯看他，这让叶维臻那不安的情绪更加明显，他脑子空白了几秒，忽然俯身就开始亲吻她。 　　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压制住了他心里陡然升起的燥闷，他只能越加用力地将她揉进自己怀里，恨不能就这么把她藏起来关起来不让她有机会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姜钰忽然抬起头来，接着脸颊上忽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 　　叶维臻偏着头，闭了闭眼睛，再看向她时却是全身一震。 　　姜钰脸上全是泪水，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或许已经不止哭过一次了……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果然姜钰看着他，语速极慢地说：“我知道，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会——”叶维臻的话不及说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眼神在愠怒和懊恼之间来回转变，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姜钰悲伤地看着他，“我很早就知道你可能不是他，但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我执着那个答案，而是因为……我对我们的婚姻还抱有希望。我想离你更近一点，不希望你一直对我有所保留，我希望你更在意我一点。” 　　叶维臻已经彻底呆住了。 　　姜钰抬手擦了擦眼睛，勉强接着说下去，“我没有在胡闹，我是真的伤心，我在吃醋，我在难过。我难过你心里没有我。” 　　她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现在，我不想再争了。” 　　叶维臻一时失神，姜钰已经挣脱他往门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因为酒精和一连串的突发状况，叶维臻的脑子更加浑浑噩噩地，他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拽住她胳膊，“你去哪？” 　　“我们都需要冷静，我去闻清家睡。”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身子倏地一轻，忽然就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她不由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叶维臻！” 　　叶维臻垂下眼看她，呼吸和思绪一样混乱。他抿紧唇，语气僵硬地说：“我们现在还是夫妻，我没有分居的打算！” 　　“你！”姜钰完全逃不开他的束缚，很快就被他抱着直接回了卧室。 　　他一脚踢开房门，姜钰挣扎着被他扔到床上。 　　脑袋一阵晕眩，她从床上弹起来，抓了枕头砸过去，“混蛋，你还打算婚内强-奸不成！” 　　叶维臻床腿一跨就上了床，他欺近她，却只是说：“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但你现在不能走。” 　　姜钰气得脑袋疼，伸手指向门口，“滚出去！” 　　结果叶维臻自然不会听她的，而是和衣在她身边躺下。他大力平复着呼吸，睁眼看着屋顶，“我说了，没有分居的打算。躺下。” 　　姜钰还想说什么，他忽然翻了个身，胳膊一抻就将她捞进了怀里。 　　姜钰被他身上的酒精味呛得直皱眉头，胸口那郁气更是久久地挥之不去，气氛的话还没骂出口，他的唇就滚烫地压了上来。 　　☆、第三十一章 　　第31章（修） 　　第二天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剩窗外投射进来的几率刺眼阳光。叶维臻抬手捂住额头，思绪也渐渐回笼。 　　昨晚发生的一切让他方寸大乱，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本想找个最好的时机和她谈，哪知道却挑了个最不合适的机会。想起她昨晚的眼泪，他恨不能再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实在太多，他非但没做到理解和安慰，居然还将她逼到这样的田地。其实现在想来，都是太害怕失去她，可惜他想明白的太晚了。 　　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将她推得更远了。 　　想起昨晚她在他怀中哭着指控，“你每次对我承诺过的，从没有一次做到过……” 　　他根本无从反驳。 　　就连昨晚说了不碰她，可最后还是没忍住。 　　面对她，他早就越来越做不到理智和冷静了。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要是有个孩子多好，有个孩子她会不会就不离开他了？虽然这样想很可笑，可他那一刻能想到的唯一的留住她的方法只有那个。 　　可是昨晚似乎有些不知节制，也不知道有没有弄痛她…… 　　想到这里，他迅速起身，整个房子都找了一遍，最后发现她随身的衣物、笔记本电脑和她一起失踪了。 　　叶维臻在沙发上坐下，脑仁突突地疼，已经很久没喝酒了，可是为了姜钰他最近已经宿醉过几次，此刻胃也开始隐隐作痛。 　　茶几上放着一张便签，是姜钰留下了，短短一行字，他坐了很久才俯身拿过来。 　　她说：“我们暂时分开吧。” 　　暂时，谁又知道这个暂时是多久呢？ 　　叶维臻捂住胃，只觉得内里绞痛的更加难以忍受，额头上都有冷汗溢出来，他闭着眼睛忍了许久才稍稍好受一点。 　　姜钰只说暂时分开，那就是没给他判死刑，他还有机会。 　　叶维臻想清楚这个，马上起身去了浴室，他做错的一定会承认，既然想明白她对自己很重要，那更没有错过的道理。 　　- 　　姜钰没其他地方可以去，所以叶维臻直接去了闻清家里，可是姜钰一直避而不见，他最后没办法，只能给她发短信。 　　他站在闻清家门口，对着手机却有些为难。 　　以前从没费心想着说什么好听话的时候，对姜钰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倒好像是信口就来，这会儿反而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原来真正想用心待一个人好时，反而是更加小心谨慎的，每说出口一个字都慎而又慎，生怕允了诺自己又做不到。 　　最后编辑好了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反复几次，只发了三个字过去，“对不起。” 　　后来姜钰也没回复。 　　连着几天，他根本没机会见姜钰，姜钰那样的职业不会成天出门，他连制造个巧遇的可能性都没有。 　　闻清现在见了他也是一脸的嘲弄加讽刺，“哟，叶先生最近真有空啊，天天来我家楼下报到，不用去陪前女友啦？” 　　叶维臻忍耐地对她说：“她现在恼我恨我，是因为我让她失望了，你知道她在意我，现在这样只会让她更难受。不如——” 　　“你还真是自信啊。”闻清笑着上下打量他一眼，“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哦，对，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你就仗着这个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叶维臻沉默了一瞬，笃定道：“我以后不会。” 　　“得了，也就那丫头傻了吧唧什么都信你的。叶维臻，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的就是让人伤心之后的承诺，男人的诺言最不值钱。” 　　叶维臻算是领教到了，姜钰这个毒舌的表姐不仅仇恨男人，还护短的厉害，他想从她这找突破口几乎不可能。 　　他最近都心神不宁，连黎智杰都看出来了，抱起胳膊嘲笑他，“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叶维臻黑着脸，满脑门写满了“不爽”二字。 　　“老叶，你是真不知道问题在哪？”黎智杰简直哭笑不得，“就你这种态度，啊？我手伤是因为其他女人，拼死救你也是因为在气头上被失恋情绪所操控恨不得一死了之，总之这一切和你没半毛钱关系，你不要自作多情。最要命的是，以前还口口声声只谈婚姻不谈感情。” 　　他学着叶维臻的语气，阴阳怪气一通之后冷笑道：“人家姑娘得疯了才由着你这么作-贱人家。” 　　叶维臻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人，表情沉重而阴郁。 　　黎智杰见他双眼发红地直直盯着自己，这才吞了口口水，“那，我就事说事，你以前对待婚姻的观念本身就有问题。这对姜钰来说，她只会觉得你是没彻底走出过去那道坎儿啊。” 　　“我真这么……过分？”叶维臻沉吟片刻竟是这样问出口，眼底有些不确定，“我没有想作-贱她，我对她一开始没感情，可是还是想认真对她。” 　　“没感情谈个屁的认真。”难得见他露出一副困惑的样子，黎智杰心里偷着乐，摆出过来人的姿态，“你当初对人家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做了多少体己事儿，这一旦没了爱情为前提，那一件件可都和砒-霜差不多啊。没有真心的婚姻，算什么婚姻，你还是趁早别耽误人家了。” 　　叶维臻冷眼看了他半晌，狠狠骂道：“你他妈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给我添堵的？” 　　他如今一想起姜钰那天晚上的样子就觉得揪心，心里烦闷难安，可惜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找不到。 　　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个着力点都找不到。 　　真他妈憋屈透了。 　　- 　　黎智杰眼见着对面的人脸色彻底转黑，估摸着刺激得差不多了，再刺激估计自己就真要成炮灰了，于是赶忙说：“这夫妻俩啊，原本就是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因为互生好感而在一起。所以你不能不付出光要回报啊，现在就是你表现真心的时候。” 　　叶维臻依旧是冷眼瞧着他。 　　“维臻，婚姻得经营，得用心！你给人十分，人家才能回应你十分，再说了，你这眼下明显是给十分，人回应你十二分啊，你还赚了。结果你连这十分都不给，也太抠了。” 　　“你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叶维臻嗤了一声，可到底还是将话都听进了耳朵里，几秒之后，硬邦邦地问，“问题是她现在就不愿意见我。” 　　黎智杰哼笑道：“这就看你对人家了解多少了，她工作上的事，你知道多少？不知道的话，找个知道的人了解下不就好了，总能找到机会的。” 　　叶维臻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黎智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榆木疙瘩能不能开窍。他端起叶维臻面前助理刚刚冲好的咖啡打算喝一口，那人忽然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哎，去哪？” 　　“找机会。”叶维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智杰低头抿了口咖啡，忽然回过味儿来，转身朝门口大喊，“公司你又不管了！叶维臻，到底你是老板还我是老板！” 　　门外早没声了。 　　黎智杰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 　　要想找姜钰的工作行程表，只能找韩江，可是叶维臻知道要从韩江这下手成功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于是他找了姜钰的另一个同事。 　　对方在他们结婚时出席过婚礼所以记得他，因此叶维臻很顺利就要到了姜钰的行程表，也很顺利地在她回公司开会时把人堵到了。 　　姜钰看到他时愣了下，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你怎么在这？” 　　叶维臻心底一时间五味杂陈，仔仔细细地把人看了一遍，这才说：“我想见你，小钰，我们谈谈。” 　　姜钰摇了摇头，继而侧过身往另一边走，“我还有事，改天再说。” 　　叶维臻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好脾气道：“好，那等你谈完事。” 　　姜钰的脚步一顿，沉默半晌，回身安静地打量他一眼，“叶维臻，你现在想怎么样，哄我原谅你之后，继续过以前那种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 　　在她澄澈的目光中，叶维臻喉咙一紧，他正想说话，姜钰已经转身大步离开，“我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以前我说过的大话也全部收回。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妻子，不要再纠缠我了。” 　　叶维臻听了这话只觉得胸口一窒，他快步跟上去，一把将人带回胸前狠狠固定住，“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姜钰咬牙说着，身子也在用力，试图挣脱他。 　　叶维臻也同样咬着牙追问：“字面上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就是我比想象中还在意你！我爱的是真实存在的你，所以你如果给不了我回应，你如果不爱我，就离我远远的！我——” 　　“我爱你，姜钰，我……”叶维臻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顺嘴就说出了这句话，表情明显一顿。 　　姜钰也愣住了，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再将他此刻的表情收进眼底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无奈笑了一笑，“这是不是就和你以前说，要对我好，要好好和我过一辈子一样，只是句随口说说的话？” 　　叶维臻只是不擅长在人前表现自己，可不代表他真的不懂感情，他在意姜钰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所以乍一听她这样否定自己的感情，马上就出口反驳，“当然不是！我是真的——” 　　“可我怎么感觉不到呢？”姜钰认真地看着他。 　　叶维臻因为她这话彻底地沉默下来。 　　姜钰慢慢将他牢牢箍在自己腰间的手拉开，“叶维臻，我说我喜欢你，你怀疑过吗？” 　　叶维臻如实答道：“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冷静下来，很快就能感觉到了，姜钰对他的一次次信任和包容，不是因为爱还能是因为什么？就连她的伤心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是因为他的原因造成的。 　　她的所有喜怒哀乐，全都是因为他—— 　　在姜钰的注视下，叶维臻忽然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明白了，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会证明给你看，这次我不止是说说而已，我一定能成为你一生的依靠。 　　这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决不食言。 　　 　　☆、第三十二章 　　第32章（修） 　　接下来的日子，叶维臻果然表现得很积极，但他没有再急于求成，也没有再逼着姜钰做决定的意思。 　　两人见面的频率不是很高，但每次主动权都在姜钰手上，偶尔他也会忽然出现在楼下，下班了刻意让老刘绕过来，似乎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见面了，说的也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话题，也不问姜钰气消了没有，这种情形倒是有点像他们刚认识那会儿的样子—— 　　黎智杰在边上看了都替叶维臻着急，“你怎么回事？这样磨磨唧唧不符合你风格啊？” 　　叶维臻一边处理公事，一边回道：“我觉得挺好，补上恋爱的过程了。” 　　“两口子谈恋爱？”黎智杰摇了摇头，“果然是老夫少妻，很疯狂啊。” 　　叶维臻笑了下，没再说什么，这个年纪再谈恋爱，给他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现在做的事确实有点愣头青的架势，送花送礼物，没事找媳妇约会，可还常常被拒绝……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孰料黎智杰真是专业泼冷水一百年，似笑非笑地问他，“你不怕姜钰最后忽然发现，和你代沟太深，你离她预期的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最后把你给踢了？你可是一把年纪了，人家却还是花样年华呢。” 　　叶维臻直接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你一天不给我添堵心里难受是吧？” 　　黎智杰呵呵笑了下，“怎么会，我是让你有点危机感，毕竟她长得不错，身边肯定不缺追求者，你要严防死守才行。” 　　经黎智杰这么一说，叶维臻也开始犯愁，姜钰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已婚女人，而且和他吵架以后，会不会已经把结婚戒指给摘了？他看过姜钰最近的工作行程，她有本小说正在影视化，和影视公司碰面的时间很多，和异性接触的几率也大了不少。 　　黎智杰见他脸色忽明忽暗，有点搞不懂，最后索性不管他的事了，只是迟疑道：“那什么，子琪找过你好几次了，说有要紧事找你谈。” 　　叶维臻马上神色淡漠地睨了他一眼。 　　黎智杰连忙摆手以示清白，“我当然知道你不肯见她，不过她现在也挺麻烦的，大概很快会辞职，只是这样辞职的话，以后在国内娱乐圈可很难混开了。” 　　叶维臻全无反应的样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黎智杰被噎了半天，“你真不打算管她？” 　　“我没找她算账已经不错了，智杰，就算以前还念着什么情分，现在也早就没了。以后别再我面前提她。”叶维臻说完已经低下头去。 　　见他这么冷漠，黎智杰欲言又止好半天，最后也只能怏怏地点头，“让她早点死心也好。” 　　叶维臻见他一直坐那发愣，蹙眉瞧着他，“还有事？” 　　“没事没事。”黎智杰摸了摸鼻尖，“你不用管我，我想事情呢。” 　　叶维臻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最后合住手里的文件，郑重道：“我之前之所以一直忍让，除了她同我们一起长大的旧情之外，还因为你。” 　　“因为我？”黎智杰愣了下。 　　叶维臻点点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这么多年的感情有好的结果。但我不能再让姜钰伤心。” 　　“我知道。”黎智杰心里清楚，莫子琪在姜钰的事上办得不地道，要搁平时叶维臻早就找她麻烦了，可偏偏还有自己这层关系在。 　　叶维臻：“我想过借这个机会，逼她离开B市，让她彻底离姜钰远远的，但想到你十年等待，我不忍心。” 　　黎智杰闭了闭眼睛，嘴唇微颤，“谢谢，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叶维臻浅笑，低下头继续看文件，“如果是你的话，我大概可以考虑帮一下。” 　　- 　　姜钰没想到会在餐厅遇到黎智杰和莫子琪，韩江见了也觉得尴尬，低声问她，“要不要换一家？” 　　“我干嘛要避开她？”姜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那边莫子琪也很快发现了姜钰，居然主动走过来同她打招呼，“这么巧。” 　　“是啊。”姜钰撑着下巴看她，一副耐心等她开口的样子。 　　莫子琪不由笑了下，“你不用每次见我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吧。” 　　“不啊。”姜钰眨了眨眼睛，如实说道，“我没觉得你是我对手，我在意的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对手也只有他。” 　　莫子琪被她说的一愣，随即失笑：“你们俩，还真是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什么意思？”姜钰敛了笑意。 　　莫子琪不答只说：“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过阵子就离开这了。” 　　姜钰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们俩的关系应该不需要告别吧？ 　　“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也不想听我说什么，但我还是要说最后一句。”莫子琪叹了口气，“当年我做的那些事，大概还是伤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所以面对感情他才一直有所保留，既渴望爱情又害怕爱情。他对待感情又向来迟钝，但他真的很在意你。” 　　姜钰只是看着她，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保重。”莫子琪又奇奇怪怪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转身走了。 　　姜钰看着她重新回到和黎智杰那一桌，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就一道离开了。 　　韩江全程都在旁观，这时候煞有介事地发表意见，“看样子，她的麻烦都解决了。” 　　姜钰瞧他一眼，韩江又说：“听说有人帮她联系了新东家，发展前景还不错，只是新东家不在B市而已。” 　　“有人是指谁？”姜钰听不得他这幅语调，直接道,“你说叶维臻？” 　　“我猜的而已。”韩江耸了耸肩，“而且你关注点怎么在这？新东家和叶家是世交，大概会卖叶岐几分薄面吧，不过叶维臻这么做，应该只是想让莫子琪离你远远的，让你以后眼不见为净。” 　　姜钰垂下眼，所有情绪都藏得干干净净，“什么眼不见为净，我是不喜欢她，但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哦。”韩江拖长音调，“那不谈莫子琪的麻烦，谈谈你的吧？” 　　“我有什么麻烦？” 　　韩江拿出手机翻了几下，然后推到她面前，“莫子琪全身而退，可是之前网上曝光了叶维臻的已婚身份，现在还波及你了。你自己看看。” 　　姜钰随意瞄了两眼就不看了，她以前也没少被人在网上黑过，这年头是非黑白，已经不是一张嘴就能说清的了。 　　韩江知道她怎么想的，但还是劝道：“你现在正好有作品要开拍，这时候传出这种绯闻总归是不好，趁这次岐岛的访谈澄清下吧。” 　　“怎么澄清？”姜钰笑道，“我嘴里说出来的，你以为别人就信了？” 　　总是有那么一群人，很奇怪，她们宁可相信自己杜撰的真相，偏偏不愿意相信你口中说出的。 　　韩江附和，“虽然如此，但还是要做，至少不能让支持你的人失望。到时候让叶维臻一起去吧。” 　　姜钰喝进去的果汁成功喷了出来，韩江面不改色地用餐巾挡住了。 　　- 　　隔天叶维臻约姜钰见面，姜钰本来不想答应，但敌不过韩江狠狠瞪过来的眼神，还是默默地回复了个“好”字。 　　临走前，韩江还在办公桌后叮嘱她，“记得跟他说录节目的事！” 　　姜钰翻了个白眼。 　　别说她不乐意了，就是叶维臻估计也不会答应，他向来低调惯了，尤其这么出现在媒体面前，很有可能会被人直接追问当年那些事，他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东西，怎么可能当众撕开了给大家看？ 　　于是姜钰连提都没提。 　　两人一起吃完饭，叶维臻难得还有闲情约她看电影，姜钰想了想也同意了。 　　看完电影叶维臻送姜钰回家，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姜钰是有心事，叶维臻似乎也心不在焉。 　　直到姜钰打算下车，叶维臻忽然也跟了下来。 　　姜钰奇怪道：“你做什么？” 　　叶维臻站在路灯下，看了她很久，忽然说：“你昨天见到莫子琪了？” 　　姜钰呆了下，“对。” 　　叶维臻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姜钰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韩江肯定会跟你说她换工作的事，也一定会暗示是我帮她的。” 　　姜钰惊奇，“你怎么知道？” 　　这话问出口，叶维臻的神色更加暗淡，他走到她跟前，踟蹰道：“他肯定会想趁机离间我们。可是你为什么不问我？我这样一方面是想帮智杰，想到他十年苦恋，我就想到你，只是想帮他有个结果而已。而且莫子琪离开这里，于你而言会安心不少。” 　　姜钰愕然地看着他，叶维臻又离她近了一步，“可你为什么不问我，你……现在不会为我吃醋了吗？” 　　姜钰：“……” 　　姜钰许久才明白过来，和着这人别扭了一路，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她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最后绷着脸道：“不是你说的吗？你和她什么都没有，我干嘛要吃醋，还是你和她真有什么，需要我吃醋？” 　　叶维臻站在那半天说不出话来，显然被她噎得不轻。 　　姜钰几乎没看过叶维臻这么好笑的样子，差点破功笑出声。这么久以来的郁结好像一扫而空，她转身打算上楼，叶维臻忽然几步走上去，牵住她的手，然后和她十指相扣。 　　姜钰侧过头看他。 　　叶维臻说：“我送你上去。” 　　“不用。” 　　叶维臻坚持，“必须送。” 　　姜钰：“……” 　　她家叔叔的恋爱方式虽然老套，不过怎么觉得有那么点可爱了呢？ 　　 　　☆、第三十三章 　　第33章（修） 　　姜钰没和叶维臻说要去岐岛的事，计划只是三天，所以说不说应该关系不大。 　　只是韩江得知她连提都没对叶维臻提一起录节目的事，马上横眉冷对，“他是不是你老公，啊？他帮你做点事怎么了？你不是要考验他是不是真爱你吗，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再说了，又不是让他帮忙接受采访，只用露个脸做出恩爱的样子炒作一下啊！” 　　姜钰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了，“我是想看他证明他爱我，但不是用这种方式，我不喜欢把他放在众人前面的感觉。” 　　韩江忍耐地看了看天，“行，我知道了，你这辈子算是中了叶维臻的毒，没救了，等着毒发身亡吧！” 　　姜钰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放心，我能应付的。” 　　韩江冷笑道：“你应付不了，最后还不是又把摊子甩给我。” 　　“那说明你应变能力超强啊，这样都能摆平，多厉害。”姜钰狗腿地夸赞对方。 　　韩江根本不买账，扭过头不再理她。 　　两个半小时以后，航班在岐岛机场降落，韩江帮着姜钰拿行李，“对了，明天才开始彩排，今天咱们自由活动可以四处逛逛，当是散心了。” 　　岐岛是著名的旅游城市，还有个很风情的外号——艳遇之岛，所以平时来这旅游的人几乎络绎不绝。 　　认真说起来，蜜月之后姜钰也的确没放松过了，听了这话还挺期待，“好啊，我上次看网上攻略时留意过，这附近有个巷子里的咖啡厅不错，他们家的玫瑰拿铁很出名。” 　　“又是甜的。”韩江一脸嫌弃，“你这牙到现在还没坏，也是奇迹啊。” 　　姜钰瞪他一眼，“我平时很注意的好不好，我们家叔——” 　　话到嘴边又狠狠被她咽了回去，姜钰恨不得用力戳自己脑门几下，没出息，怎么三句话都不能离了叶维臻！ 　　韩江也听出来了，丢给她一个“你就认命吧”的眼神，接着问她，“要去海边吗？” 　　“不想去。”姜钰摇头，“和你一起，穿泳装，太别扭。” 　　“你结婚以后思想真是越来越保守了。” 　　姜钰看着他直笑，“我是给你留艳遇的机会，万一在海滩上遇到了你的美人鱼呢？” 　　韩江若有所思地眯起眼，“也对，你在确实不方便下手。” 　　“……” 　　- 　　结果韩江还真就扔下姜钰，自己一个人去海滩寻他的美人鱼了。姜钰躺在酒店大床上便无事可做，最后想了想，起身拿了背包出去闲逛了。 　　这个海岛城市她是第一次来，可之前已经在网上整理了好几个攻略，姜钰骨子里的文艺气息很浓厚，所以一直不大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反而净往些小街小巷里面钻。 　　一路上遇到了好吃的路边摊，也会停下脚步买来尝尝，遇到了漂亮的景色便拿出相机拍下来。 　　后来姜钰很快就发现了，有个人和自己的步调基本一致。 　　她买小吃时就留意到了那个人，会注意到他，实在是因为他身上的气质和周边的一切太不搭调。就像是一个极度孤独的人，怎么都融入不到那快乐里边。 　　眼下姜钰拿着相机正对准窝在花藤下的一只白猫，结果那人也以同样的姿势蹲在另一边，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对方时微微有些尴尬。 　　对方看起来年纪和叶维臻差不多，五官却比叶维臻要凌厉不少，总之一眼看上去，唔，有些不好相处的样子。 　　他冲姜钰扬了扬手，一副女士优先的样子，自己也起身退开了几步不至于抢镜。 　　姜钰拍完那只小猫，抬头看过去，只见那男人正拿着相机在拍街边的风景，专注认真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注意她这边。 　　她便没和对方打招呼，冲小猫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可说来也真巧，两人居然又在那间传说中的咖啡厅里遇到了。 　　对方像是在低头写东西，听到门口的风铃响声，本能地抬头看过来，待目光与她相撞，略点了点头。 　　姜钰觉得两人一再碰上实在是太巧了，于是走过去往他对面一坐，“你也是来旅游的？” 　　“对。”对方说完又低头盯着面前的明信片，像是在费心想祝语，眉心微微拧着，有些苦恼的样子。 　　姜钰也拿出自己买来的明信片仔细打量，她没人可寄，但是很喜欢收藏这一类东西。有人说孤独的人都有恋物癖，姜钰也不清楚自己这算不算是恋物癖？ 　　等她将手中的明信片都翻看了一遍，对面的男人竟然还在盯着明信片发呆，不由笑道：“是寄给朋友吗？” 　　那人沉默了下，像是在斟酌答案，最后才回答：“很重要的朋友。” 　　姜钰心里有了答案，“那写想写的就好了，心里想的。” 　　孰料对面的人轻轻摇头，低头看明信片时唇角有些苦涩的弧度，“不能写，她看了会难过。” 　　姜钰意外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个年纪的男人，想来都鲜少会把情绪放在脸上，可这一刻她明明白白地看到这个男人脸上的挣扎和痛苦。可如果爱一个人，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呢？ 　　对面的人没看她，而是握着钢笔端端正正地只写了两个字——念好。 　　他写的字很漂亮，写字时有种力透纸背的苍劲感，像是每个字都寄托了深厚的想念和渴望。姜钰无意间瞄到他最上面写的那个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绣。 　　看来还是个多情种。 　　姜钰是写爱情故事的，难免脑子里便联想了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码，或许他的那个心上人已嫁做人妇？又或者是远在他乡？总之两人应该是彻底错过了。她不免有些心酸，待服务生过来询问想喝什么的时候，便主动问对方，“你喝什么？” 　　那人看了她一眼，姜钰怕他误会，解释说：“我们也算有缘，一起喝点东西。” 　　果然听了这话那男人才舒展脸部线条，微微颔首道：“我请你。” 　　两人便坐在咖啡厅里一起喝东西，偶尔闲聊一句，其实也算不上是聊天，因为对面的男人实在不善言辞，甚至有些惜字如金。不过姜钰倒没在意，反正也是萍水相逢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和这位先生还真是有缘极了，姜钰回酒店才发现对方竟和自己住对门！！ 　　这下不好好认识一番都不行了，姜钰主动向他伸出手，“我姓姜，你呢？” 　　对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伸出手来，“陆。” 　　姜钰笑道：“还真是巧，一天之内遇到好几次。” 　　陆先生不爱笑，倒是非常诚恳地点头附和，“确实很巧。” 　　姜钰看他始终不爱讲话，这会儿看自己的眼神还透着几分古怪，于是耸了耸肩膀告辞，“那不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陆先生二话不说就合住了门板。 　　姜钰皱起眉头，这人可千万别以为自己在故意搭讪才好啊！ 　　- 　　也不知道是不是韩江的乌鸦嘴太灵验，姜钰躺下去没多久就开始觉得浑身不适，最后肚子疼的几乎动弹不得。她打开床头灯艰难地爬起来，一看已经十点多，可这疼痛的感觉怎么忍也忍不住，于是给韩江打了电话过去。 　　哪知道韩江那边居然一直没人接，姜钰猜想这人莫不是真找到了美人鱼，这会儿正和人乐不思蜀呢？ 　　但这疼痛感实在太要命，她捂着肚子去敲韩江的房门，结果里面压根没人应，看来这男人十有八-九是真碰上艳遇了。 　　他艳遇是没关系，可因为姜钰平时做事总是粗枝大叶，所以银-行-卡什么的都一并在韩江那里。她身上只装了点零花钱，这会儿就算要去医院也不够啊。 　　姜钰疼的汗如雨下，回房间前忽然想起了对面的陆先生。虽然这么做确实冒昧又唐突，可是眼下也只能求助那一个人了。 　　于是她忍着疼，还是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幸好那位陆先生虽然看起来不太乐意，到底还是朝她伸出了援手，马上叫了出租亲自将她送去了医院。 　　也好在还有这位陆先生，因为姜钰是阑尾炎，必须马上手术。 　　陆先生问她，“有亲人吗？要打给谁？” 　　姜钰想了半天，脑海中第一个冒出头的名字自然是叶维臻，可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 　　她鬼使神差地就只说了闻清的号码。 　　……　 　　等姜钰再次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刚蒙蒙亮，病房里很安静，陪在身边的仍然只有那位陆先生。 　　这会儿麻药的劲儿已经过了，她稍稍动一下就觉得全身都疼，忍不住嘴里“嘶”了一声，就是这么轻轻地一声响，那位陆先生马上睁开了眼睛。 　　他坐在一旁的扶手椅里，神色有些倦怠，但还是耐心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钰摇了摇头，又点头。 　　陆先生拧了拧眉心，“什么意思？” 　　“全身都不舒服。”姜钰说，“但我知道这是术后的正常反应。” 　　陆先生难得笑了下，“你朋友会赶早班机过来，忍耐下。” 　　姜钰知道他说的“朋友”是指闻清，点点头道谢，“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陆先生看起来不好亲近，但似乎很细心，这会儿还知道安慰她两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姜钰由衷地称赞他，“您真是个好人。” 　　陆先生听了这话却是一怔，“好人？” 　　“嗯。”姜钰没什么力气，可她真是很怕一个人待着，陌生的城市，突如其来的病痛，幸好身边还有个人。 　　这时候便觉得这人都变得格外亲近起来，于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心里话，“我这个人很倒霉，每次出事身边都没什么人，所以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陆先生微微眯起眼角打量她。 　　“等我好了，一定要认真答谢你。”姜钰忽然记起自己还不知道恩人的大名，“方便告诉我全名吗？” 　　“你——”陆先生的话才刚开了个头，病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原来是护工开始打扫卫生。 　　陆先生站起身来，又奇奇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去了走廊。 　　姜钰猜想他烟瘾犯了。 　　- 　　病房里只剩下她和埋头干活的护工，姜钰盯着屋顶的灯泡走神，脑子里不期然又想起了叶维臻。 　　其实她还真是挺倒霉的，每次需要叶维臻的时候，偏偏他都没法在身边。 　　记得以前闻清就说过，说她根本没把当年那场意外给忘了，只不过把恐惧和阴影都藏了起来，而一味将安全感都寄托在叶维臻身上。因为那时候叶维臻给过她希望，所以在她眼里，叶维臻就象征着安全感。 　　姜钰想了很久，发现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一直以为和叶维臻在一起，生活就会变得踏实温暖，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等了很久陆先生都没回来，姜钰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等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几点。而此时陆先生也早就回来，手边放了一个餐盒。 　　“醒了？”他折起手中的报纸，抬眸看过来，“现在只能吃流质食物，你自己可以吗？” 　　姜钰“嗯”了一声，“不过要麻烦你扶我起来。” 　　陆先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沉吟片刻，还是走过来将床头摇高，最后拉了椅子到她跟前，“我喂你吧。” 　　姜钰停下起身的动作，表情依旧有些扭曲。 　　陆先生一双黑眸平静无波，淡淡瞧着她，“扯到伤口很麻烦。” 　　姜钰觉得对方这般君子，自己再拒绝反倒看起来十分矫情，于是微微抬了抬下巴，“辛苦你了。” 　　虽然陆先生是好意，而她也确实因为伤口疼痛根本没法自力更生，但眼下的情景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而且这样的动作看起来还真是过于暧昧…… 　　几次之后，姜钰就借口胃口不好中断了这诡异的相处模式。陆先生似乎也松了口气，“这个确实不好喝，我在医院食堂买的，等你朋友来了，可以让她去附近的餐馆看看。” 　　姜钰琢磨着闻清应该也快到了，于是又一次想起了追问对方名字的事，不管将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面，眼下都该要好好答谢人家才是。 　　陆先生正好给她递了半杯温水，姜钰随口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对方盯着她喝水的动作沉默了下，忽然说：“姜小姐，我想有些话得和你说清楚。我有喜欢的人，虽然她离开了我，但我会一直忠诚于她。所以——” 　　姜钰从水杯里抬起头，嘴巴鼓鼓地，半天没明白过来。 　　陆先生又说：“艳遇之类，你可能找错人了。” 　　“……”姜钰一口水没咽下去，呛得昏天暗地。 　　简直荒天下之大谬，她她她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误会！！ 　　她一个劲儿地摆手想要解释，可越心急就咳得越厉害。陆先生皱着眉头，抽了纸巾递过来，“我帮你没其他意思，希望你别误会。” 　　卧槽，这人是要气死病患吗？！ 　　姜钰哪还有闲心接他的纸巾，恨不能一口气把事情解释清楚，偏偏老天和她过不去，就这个要命的当口，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 　　叶维臻站在病房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天穿了黑色衬衫的缘故，整个人的脸色也看起来有些阴沉沉地。 　　 　　☆、第三十四章 　　第34章（修） 　　姜钰因为憋气憋得脸颊通红，愣愣地看了门口那人好几秒，都忘了和对方打招呼，也忘了思考这人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叶维臻静立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过来，等和陆先生正面遇上，眸色更加深沉。 　　“你好。”叶维臻主动朝陆先生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姜钰的丈夫。” 　　陆先生挑了下眉，像是飞快地捋了下思路，随即嘴角噙了一抹古怪笑意，慢慢地伸出手去，“你好。” 　　叶维臻握着对方的手不放，脸上半点笑意也没有，只是认真地打量着对方，待看清对方的面容和气质之后，似乎声调更加冷硬，“你是——” 　　“哦。”陆先生淡道，“姜小姐住我对面，昨晚是我送她过来的。” 　　叶维臻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客气道：“谢谢你送她过来。” 　　“不客气。” 　　两人又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陆先生才朝姜钰微微一笑，“既然你先生来了，那我就告辞了。” 　　姜钰心有余悸地冲对方说了声“再见”，又抬眼偷瞄叶维臻，然后发现这人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 　　陆先生临走忽然又折回姜钰跟前，微微俯下身，音调不高也不低地说：“我叫陆澜川，记住了。” 　　他冲姜钰眨了眨眼，姜钰像是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狡黠的光。 　　她还未想明白什么，陆澜川忽然又说：“我还会在岐岛多留几日，再见。” 　　姜钰身子微微有些僵，怎么陆澜川这些话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等陆澜川一走，她侧身看了眼身边的叶维臻，这才发现对方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很是令人琢磨不透。 　　- 　　姜钰的伤口还在痛，可思绪尤为敏锐，依照眼下这情况分析，她猜测叶维臻是真的误以为她在搞外遇？ 　　她咳了一下，还是非常认真地解释，“我和他刚认识，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这个黑锅我可不背。” 　　叶维臻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姜钰又说：“我们偶遇过几次，又住同一间酒店。” 　　可这么说，好像还是不对？ 　　姜钰皱眉想了下，“我昨晚不舒服，韩江又不在，所以只能找他。” 　　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嫌疑。姜钰见叶维臻一直不说话，自己反倒像是个小丑一样急于辩解，后来干脆也不吭声了。 　　反正叶维臻也不可能吃她的醋。 　　叶维臻拉开刚刚陆澜川坐过的那把椅子，视线掠过桌上的餐盒时微微顿了顿，最后又转回到姜钰身上。 　　姜钰看他自始至终都古里古怪的，也就安静下来等他主动开口。 　　叶维臻神色不明地看了她很久，开口果然没提刚才的事，只是问她：“为什么通知闻清不通知我？” 　　姜钰也静了下，“是闻清叫你来的？” 　　叶维臻不答，反而继续发问：“是不是就那一次，你打算再也不信任我了？” 　　“闻清怎么不来？” 　　“那次我不是故意的，可你不该就此判我死刑。” 　　两人所问非所答了半晌，根本说不到一起，最后叶维臻把手里的外套狠狠往床尾一掼，俯身撑到她枕侧。 　　姜钰这才发现他眼底拉满了血丝。 　　面前的男人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深深吸了口气，可胸膛仍在剧烈起伏着，姜钰瞪着眼和他四目相对。 　　“我第一次恋爱是十八岁，莫子琪主动告白，我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亲近的异性，于是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叶维臻忽然开口说，“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她离开我的时候我难过过也伤心过，甚至为此不再相信感情。所以我以为，这样的感觉对其他人不可能再有。我只知道从决定和你结婚开始，我便很珍惜你，不想让你伤心。” 　　姜钰：“……” 　　叶维臻：“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人，我真的是第一次。” 　　姜钰眨了眨眼睛，叶维臻低头深深地看着她，“姜钰，我想我对你是不一样的。看到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那样的画面。” 　　姜钰回过神来，“叶维臻，你——” 　　叶维臻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下，声音近乎低喃，“我想我是吃醋了。所以，这算不算是，我已经喜欢你了？” 　　- 　　这还是叶维臻第一次认真而又严肃地对她告白，这算是告白吧？姜钰的脑子有一瞬的短路，随即又有些恼，哪有人这样告白的？喜欢不喜欢就不能讲清楚吗？！ 　　她被对方气得想破口大骂，可一动又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瞧瞧，这一个两个的绝对不是来看病人的。 　　她狠狠瞪了眼叶维臻，无奈两人离得实在太近了，根本无从对焦，于是这凶狠的意味也半点没表现出来。 　　叶维臻垂眸只见她眼眶红红的，眼底装满了委屈，联想两人这么久以来的别扭，心底不免有些自责，掌心覆上她苍白的小脸轻轻摩挲着，“就算闻清不通知我，今天也是打算过来陪你的，我不想你和韩江单独在一起。” 　　姜钰狐疑地看着他。 　　或许是叶维臻以前说的甜言蜜语也不少，但他始终都没往里面放过真感情，所以现在再听他说这么好听的话，她第一感觉就是仔细观察他眼底的情绪。 　　叶维臻已经退开了些，所以彼此的视线黏的很紧，见她总是一脸不确定地打量自己，又说：“我比你虚长几岁，已经不可能再像年轻人那样疯狂热烈地示爱，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无法确定自己的感情。包括看到你和陌生男人亲近，我也只当是占有欲作祟。” 　　他说完耳根有些可疑的发红，“但我刚才听到那个男人的话，心里确实很不好受，我恐怕会越来越不理智。” 　　姜钰看了他半晌，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故意移开视线不再看他那双蛊惑人的黑眸，“可我看你挺平静的。” 　　叶维臻失笑，“到了这个年纪，要是再动不动就发脾气，不是显得我太小心眼了？” 　　说完却伸手把桌上放着的，陆澜川刚刚买来的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都凉了，我去重新给你买。” 　　姜钰：“……”到底是谁刚才说不想显得小心眼的！ 　　姜钰拦住准备起身的他，“现在不想吃。还有，你刚才那话是在说我动不动就发脾气，很小心眼？” 　　“怎么每次听话都不抓重点。”叶维臻附过身去，微微低了嗓音，“你比我小，所以这是你的特权。再说我愿意纵容你的小心眼，你怎么样我都觉得很好。” 　　姜钰就算是有天大的怒气也快要被他给平息掉了，可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确定，“你真的喜欢我？” 　　叶维臻同她对视着，似是在心里斟酌了很久，“你口中的喜欢，让我既惊喜又受宠若惊，我曾经想过，如果不能以相同的感情回应你，我大概会选择放手。” 　　姜钰胸口猛地一震，她没想到叶维臻会考虑这么多。 　　之前她甚至还怨怪过，从他这得不到半点安全踏实的感觉，可原来他对待爱情的方式比她还要成熟理智。 　　“那你现在，是想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吗？”姜钰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问出这句话时她整颗心都是颤抖的。她生怕叶维臻又是摇头否认，如果他仍旧对她没感觉，真的会选择分手？ 　　叶维臻凝视着她看了好久，最后低声道：“想清楚了。” 　　“就是你口中的，‘算是’喜欢？”姜钰不甘心地小声嘟囔，好不容易听他表白一次，居然这么含糊其辞。 　　叶维臻伸手捏了捏她高挺的鼻梁，“我先是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哪怕我的感情和你的不能对等，我也不舍得放手。” 　　姜钰瞪大眼。 　　叶维臻又说：“然后我便想明白了第二件事。” 　　“是什么？”姜钰心里有些暗喜，期待地看着叶维臻，那人却只是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好了，你脸色不好，别说这么多话。休息一下。” 　　姜钰再次确定，这人一大早赶过来真的不是为了告白，绝对只是想来噎死她！ 　　她生气地抽回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却一个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倒抽了口凉气。 　　叶维臻皱起眉头，“你就不能安分点？” 　　“我生气，不要理我。”姜钰闭上眼睛恨恨地吐出一句。 　　结果叶维臻当真点了点头，说了声“好。”说完就拿过一旁陆澜川放下的报纸看了起来。 　　姜钰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真恨不能爬起来狠狠咬对方一口。 　　- 　　下午的时候，韩江总算来了电话，姜钰一直无所事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这会儿被铃声吵醒，睁眼就看到了病床前的叶维臻。 　　他正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见她睁开眼，这才神色如常地将手机递过来，放到她面前。 　　却是直接开了免提，用嘴型示意道：“长话短说。” 　　姜钰白了他一眼，随即顿悟，这人刚才不是打算趁她熟睡挂韩江电话吧？ 　　韩江的声音已经透过电波稳稳地传过来，“你去哪了？房间里一直没人应，不会昨天真碰上艳遇了吧？” 　　姜钰感觉到面前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像是晃了一晃，等再抬头看过去，叶维臻似乎又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甚至连目光都没集中到她身上。 　　于是她对着电话那头说：“我在医院，真难得你老人家这会儿才想起我。” 　　韩江静了几秒，“怎么跑医院去了？” 　　“进医院当然是生病了。”姜钰气道，“你昨晚上干嘛了？” 　　韩江咳了一声，不答反问：“你怎么了，我现在过来找你，哪家医院？” 　　姜钰刚想回答，旁边的叶维臻就出声了，“不用了，我和她在一起。”说完居然直接挂了电话。 　　姜钰嘴角抽搐地看了他一会，“是谁说的这个年纪不会动不动就吃醋的？” 　　叶维臻将她的手机放回床头柜上，闻言居然十分无辜地反问：“是谁？”复又认真更正道，“你会错意了，我说的是不会动不动就发脾气，你看我一点也没生气。” 　　姜钰：“……”所以这人的脸皮其实是和他年龄成正比的。 　　叶维臻的视线转到电视上，抱着胳膊闲闲地又说：“你现在需要休息，无关紧要的人最好不要出现，省得刮噪。” 　　姜钰：“……” 　　- 　　可不管叶维臻怎么反对，姜钰还是必须得和韩江碰一面，因为节目录制的事恐怕要因此有变动了。幸好节目组那边也非常理解，同意将录制往后延期。 　　因为节目录制往后顺延，所以姜钰出院也只能继续住在酒店里，叶维臻自然而然地跟着她进了同一间房。 　　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到了晚上该休息的时候，姜钰就直接给他下了逐客令，“我已经给你单独开好了房间，就在楼下。” 　　叶维臻看着她，表情一时有些滑稽，说不上是该笑还是该怒，“给我开房？” 　　“对啊。”姜钰提醒道，“你忘了，我们在某个问题上还没达成共识。” 　　她就不信这样叶维臻还不说出那句话来！ 　　叶维臻失笑，随即走过来抱住她，在她脸颊上亲了口，低声哄着，“不闹了好不好，你这样我哪里放心让你一个人？” 　　姜钰把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拨开，“你知道我没在闹。” 　　叶维臻无声看了她一会，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姜钰就算有心想抵抗，力气到底是没他大，很快就被他牢牢抱住然后攻城略地吻得气喘吁吁。 　　叶维臻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唇沿着白皙的颈项还想继续往下，接着门铃忽然响了。 　　两人对视着，姜钰伸手将他推开，狠狠冲他瞪眼睛，“别以为睡一觉就能敷衍我，还有啊叶维臻，我现在是病患，你给我老实点。” 　　叶维臻看着她气汹汹地去开门，无奈笑了下。 　　这傻丫头，非得逼他把话说的那样明显吗？ 　　可转念一想，这么晚了，姜钰的门铃不该再有其他人来按响才对！他脸色微沉，目光不善地朝门口看过去，结果就看到了早上刚刚拒绝和她媳妇艳遇的那位陆先生。 　　- 　　“陆先生？”姜钰没料到陆澜川竟然还在，脸上露出欣喜神情，“我以为你离开了？” 　　陆澜川说：“是打算离开了，想来和你告别一声。” 　　姜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对方仍旧只是个旅途中的匆匆过客，可大概是他帮助过她，又在她面前露出过那种近乎悲伤的样子，她对对方忽然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情。 　　她郑重地拍了拍他肩膀，“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陆澜川挑眉一笑，“这什么告别语？” 　　姜钰也笑，“你知道的，你丢失了什么，想找回什么，我希望你能早日找回来。” 　　陆澜川含笑点头，“谢谢你。” 　　“进来坐吧。”姜钰侧过身招呼他，“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陆澜川说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朝这边冷眼相看的男人，他原本要告辞的话忽然就咽了回去，冲姜钰道，“方便进去吗？” 　　“当然。”姜钰可没想那么多，陆澜川也算她半个救命恩人，她又从头到尾没答谢过对方，这会儿自然想好好款待人家。 　　陆澜川双手插兜，嘴角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那就打扰了。” 　　叶维臻也没想到这男人还在，而且看样子他和姜钰似乎很聊得来？明明对方看起来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对着姜钰，总是会时不时地露出几分浅笑。 　　“喝这个吧，这么晚喝咖啡会睡不着觉。”姜钰还热情地给对方泡了茶，然后坐在那和陆澜川聊了起来。 　　叶维臻抱着胳膊一直没吭声，可视线始终都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姜钰掏出手机来，对陆澜川说：“你有微信吗？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还没转给你呢，之前给你你一直不收，这次可不能再推脱了。” 　　陆澜川还没说话，叶维臻便已经开了口，“账号给我，我给你转。” 　　姜钰侧过头看他，“不用这么麻烦，发个微信红包就可以了。哦，对，你不玩这个估计不太懂。” 　　“……”他媳妇儿这是在嫌他跟跟不上自己的脚步？ 　　陆澜川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笑意，“我也不玩微信，垫付的钱不多，当是交个朋友吧。对了，我有微博，以后可以用这个联系。” 　　姜钰惊奇地瞪大眼，“你没微信但是有微博？” 　　陆澜川难得停顿了下，“对。” 　　他说完这个就不多说了，姜钰却隐约猜到了点，或许他是为了某个人专门注册的？ 　　果然输入对方的账号之后，他的关注人只有一个，昵称也是极不显眼的英文像是怕被人发现，甚至连一条微博都没发过。 　　所以和她猜的一样，他只是用来关注某人的生活—— 　　姜钰不知道一个人要孤独成什么样，才能让他的世界都只剩下一个人，好像做什么想什么时时都是围着她展开的。她再看陆澜川的眼神便多了些同情。 　　这眼神落尽叶维臻眼里可就不太一样了，他的眉心越加用力地拧了拧，但一直克制着没表现出来。 　　陆澜川那边正低头看手机，倒是不由笑了下，“原来你是个作家，我居然一直不知道，真是失礼。” 　　“失什么礼啊，混口饭吃而已，哪天读者不买账了就什么都不是了。”姜钰说完停了停，丝毫没注意到叶维臻越加复杂的视线，只说，“陆澜川，你生活未免也太寂寞了。” 　　陆澜川的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再抬头看她时却比之前笑的还要开心，“小姑娘，别动不动就同情心泛滥，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姜钰有些不懂，可她还没说什么，身边忽然有声音插进来。 　　叶维臻冷淡道：“姜钰，你当我是死人吗？”这么大喇喇地当着他的面和其他男人搞暧昧！ 　　姜钰：“……” 　　- 　　姜钰就是再迟钝也发现了，叶维臻不高兴，或者说，这次叶维臻的情绪表现的相当明显。 　　当面说这么令人难堪的话也就算了，而且他当时就气鼓鼓地摔门走了。 　　陆澜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将手机慢慢收好，这才对有些呆怔住的姜钰说：“唔，吃醋了。” 　　姜钰想了想，又沮丧地坐回沙发上，“不会的，明天就好了。”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叶维臻对她好，甚至比对其他人好很多，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怨念很深啊。”陆澜川伸了伸胳膊，“要我帮你吗？” 　　“什么？”姜钰看着一脸莫测高深的人。 　　陆澜川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其实以你先生这个年纪，就算爱上了，也不可能像你期待的那样热烈疯狂地回应，这大概是你们之间年龄差距造成的。但是似乎他不表现出来，你就一直觉得很不安，所以得需要点小手段。” 　　“你倒是看得比我还清楚。”姜钰这么说着，心里却认真地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或许陆澜川说的很对，他们之间因为存在年龄的问题，所以对待爱情和婚姻的表达方式也是不同的。 　　“我也年轻过，也错过，所以很明白这种感受。这个年纪，有些话确实不容易说出口。” 　　姜钰盯着他看了会儿，“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话问完，陆澜川有短暂的沉默，“因为你说我是个好人，所以我就好人做到底了。” 　　“好人”两个字对他的意义这么大吗？ 　　姜钰没把这个疑问问出口，他们彼此能相处愉快，大概就是因为都藏住了心底最不堪的秘密。 　　她吁了口气，对陆澜川说：“不用了，我们之间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吧。经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陆澜川道：“也好，那我走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姜钰忽然又叫住他，“虽然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我想，有些话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给对方知道。” 　　陆澜川看了她一会儿，微笑着摆了摆手。 　　- 　　隔天事情的发展却和姜钰预料的一点也不一样，叶维臻竟然一直没出现。她原本想认真和他谈一谈，这下连人都见不到了。 　　打了电话也一直没人接，正好她今天还得去电视台录节目，因为她住院耽搁了进度，所以这次没有彩排直接开始录制。 　　于是只能先把这事儿搁一边。 　　韩江倒是始终都跟在她身边，和她说着工作进程，“先是会做个采访，问题都是围绕你之前的作品，也有一些关于创作的，不用紧张，和你以前接触过的书刊访谈没什么不同。只是后面会和读者有现场互动，这个也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边上，主持人也会想办法不至于冷场。然后——” 　　姜钰转身看着韩江，“叶维臻的电话打不通，要是他晚点打过来，你告诉他我在录节目。” 　　韩江简直哭笑不得，“大小姐，我现在在跟你谈公事！” 　　“我都听进去了。”姜钰说完微微低下头去，“韩江，我一直听不到他口中那个确切的答案，心里始终觉得遗憾。可昨晚我想了很久，他经历过那样的事，或许对爱情也是恐惧的吧。” 　　韩江瞪着眼，不明所以地听着她说。 　　姜钰笑了下，“他打电话来，你就说让他来接我，录完节目……我们一起回家。” 　　韩江这才听出来，“你原谅他了？” 　　“没有原谅不原谅，只有甘不甘心。”姜钰深深汲了口气，“想了这么久，我发现自己就算不甘心，可还是不想放弃。闻清说我偏执，叶维臻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偏执，到了这一步，我还是只能一路走到底。” 　　韩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心里有些替她不值，“兜兜转转，还是决定这样，我只希望叶维臻不要负你。” 　　姜钰抿唇笑了下，“我进去了。” 　　她刚进入演播厅没多久，韩江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正是叶维臻打来的。 　　 　　☆、第三十五章 　　录制节目的时候，姜钰一直在努力集中精神，她以前很少会有这么不敬业的时候，这一刻却整颗心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直到主持人问她，“前段时间网上有些不好的流传，是关于姜钰你的私生活的，请问你看那些新闻了吗？” 　　姜钰知道这是韩江和主持人提前商量好的，不管自己怎么回答，对方都只会问正面的问题，并且问这个其实也只是让她有机会澄清而已。她想了下，说：“老实讲，开始我并没有关注过，因为我坚定婚姻只是两个人的事，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主持人微笑了下，“那就是说，那些都是传闻，你们夫妻感情一直都很融洽？” 　　“任何一对夫妻都会有问题，我们也会吵架，也会闹别扭。为那个新闻，我的确不开心过，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婚姻真的和爱情不同。” 　　主持人一时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拼命朝韩江使眼色。 　　韩江这边刚接完叶维臻的电话，脑子也有点懵，完全顾不上台上的主持人。 　　于是主持人只能自己临场发挥了，“那么你先生也和你的想法一样吗？” 　　姜钰低头笑了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底下有观众在窃窃私语，显然已经议论开了，她这样的回答无疑坐实了之前网上的揣测，猜测他们夫妻感情出了问题。 　　主持人也没想到姜钰会这么老实，这种时候不是该说些场面话吗？ 　　幸好姜钰很快就又开口了，“我的经纪人让我借这个机会澄清下，算是给关心我的读者朋友一个交代。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要澄清什么，一段婚姻难道不都是这样吗？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相互扶持一路往前走？我和他结婚的时间不长，对于婚姻，我们都有很多不足。我一直将它当做爱情去经营，忘记了包容和体谅，只有计较和逃避，可幸好我们都没有想过要放开彼此的手，对于我来说，这已经足够支撑我走下去。” 　　在场的观众仍在低声议论，主持人笑着想做话题总结，可下一秒，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 　　姜钰也下意识朝底下看过去，一下子就愣住了。 　　叶维臻怎么会在这？ 　　他穿着一身深色西服，整个人看起来挺拔清俊，嘴角含着浅笑，一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姜钰冲他回以微笑，一颗心忽然就安宁下来。 　　- 　　节目录制到了尾声的时候，姜钰和主持人已经打算下台，叶维臻忽然抱了一大束百合朝姜钰走过去，姜钰愣愣地看着他，都忘了做出反应。 　　镜头连忙捕捉到二人，姜钰呆滞地看着叶维臻，然后叶维臻低声对她说：“韩江之前找过我，我才知道那个新闻也连累了你。姜钰，你到了最后一秒，还是在为我着想。” 　　姜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么多的辞藻，这一刻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 　　叶维臻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缓慢地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自我怀疑中，我已经为了一个人做到那种地步，还是会被放弃，所以我没有勇气迈出一步。更何况，你的喜欢让我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我不是你心目中的英雄，为此我自卑了很久。” 　　他的每句话都让姜钰意外，身边依然还有很多人，可姜钰眼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 　　叶维臻微笑着注视着她，“我为此别扭了很长时间，直到我想明白，哪怕是这样的我，这样的感情，我也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因为你给我的这份光荣，让我想重新爱一个人，全心全意并且勇往直前，想为了她，成为她心目中真正的最好的那个人。” 　　姜钰抿着唇，一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他们在这段婚姻里都是初学者，摔过跤流过泪，说过狠话办过错事，可幸好他们都心意相通，一刻都没有想过要放弃。 　　她伸手抱住叶维臻，在他怀里轻轻汲了汲鼻子。 　　叶维臻伸手覆住她后脑，在她耳边低声笑了笑，“我来迟了，你会原谅我吗？” 　　姜钰还是没有说话，叶维臻低叹了一声，一下下抚着她的长发，“小姐，你这样会一直冷场，他们一直在拍很尴尬。” 　　姜钰忽然回过味来，马上抬起头怒瞪着他，“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吧？”不是为了节目效果故意做出来的？ 　　想想还真有可能，就韩江那商人本性，很有可能让人写那么多酸了吧唧的话让他背。 　　姜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叶维臻简直被她气得半死，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下，“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我看你直接是负的。” 　　姜钰依旧瞪着他。 　　叶维臻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我不告白的时候你没安全感，第一次告白你居然不相信，姜钰，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姜钰：“……” 　　- 　　事情后来的进展姜钰没再关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网上开始有了不同版本的关于她和叶维臻的故事，但无一例外都将她描绘的励志又传神，什么成为不再相信爱情的男人的救赎等等。姜钰看得牙都酸了，后来她问叶维臻，“是不是你私下找记者写的？” 　　叶维臻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拿着她的手机问：“你和那个陆澜川还在联系？” 　　姜钰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人家和女朋友都和好了，说起来还是我的功劳呢，他只是特意打来感谢我的。” 　　叶维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彼时两人已经回了B市家里，窗外有大片的阳光照进来，金灿灿地落在她身上，照的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格外清晰。他忽然扑上来将她压在沙发里，轻笑着对她说：“是吗？既然你撮合了好姻缘，那上天肯定会好好回报你。” 　　姜钰愣了下，“回报我，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叶维臻说的一脸正经，“今天黄历上有写，宜房-事，天时地利人和，老天在暗示我们需要个宝宝。” 　　姜钰这才明白过来这人的心思，一边躲一边笑，“叶维臻，我还没过够二人世界呢！” 　　叶维臻在这种事上，向来是行动代替一切废话，很快姜钰就被他折腾的说不出话来了。 　　姜钰回闻清那收拾东西的时候，闻清少不了要笑话她几句，“就是耳根子软啊，他一哄你你就投降了。” 　　姜钰难得有些脸红，“你早就说我有病，我病了十年，哪是那么容易说好就好的。” 　　闻清也只是逗她，这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情，你和他幸福就好。婚姻是一辈子要经营的事，这只是你们人生的一段路，以后还很漫长，自己好好走下去吧。” 　　姜钰伸手回抱住她，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坐起身狐疑地盯着她看，“你这话怎么怪怪的，跟要和我告别似的。” 　　闻清看了她好一会，最后笑道：“还不算太迟钝嘛，闻定山出事了，我得去他那一趟。” 　　“怎么回事？” 　　闻清说：“他被那狐狸精骗了，公司现在就剩个空壳，人也在医院住着不知是死是活，我去看看，没准见最后一面呢。” 　　姜钰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可眼底到底还是藏了些忧虑，于是开口道：“我陪你一起去。” 　　“别，去多久还不一定呢。”闻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头，“看你和叶维臻没事了，我也就可以放心过去。所以说人不能作孽太多呢，闻定山以为把错都推给你就没事了，抬头看看老天到底能饶过谁。” 　　姜钰知道闻清就是嘴巴坏，这会儿心里要说一点不操心闻定山的事根本不可能，她只能用力握紧她的手，“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啰嗦。”闻清笑着捏了捏她下巴，“别一副我去上刑场的表情，万一这次去我就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呢。” 　　姜钰吁了口气，半晌才说：“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我还挺好奇他什么样呢，能制得住你恐怕嘴巴比你还要坏。” 　　“臭丫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 　　闻清走的那天早上，姜钰和叶维臻一起去送她，两人送完机时间还很早。回去的时候，叶维臻问姜钰：“要回家吗？” 　　姜钰忽然对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维臻一脸狐疑。 　　结果姜钰带他去的是一家早餐店，叶维臻站在门口，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姜钰和老板娘一家热情地打招呼，老板娘的女儿今天像是起晚了，匆匆忙忙叼着个包子就往外跑，路上只来得及和姜钰挥了挥手。 　　叶维臻看着这一切，忽然微微笑了下。 　　那年似乎也有个小丫头，每天早上都会迟到，匆匆忙忙地从他身边跑走。那时候他还奇怪，这丫头怎么这么爱睡懒觉呢？原来—— 　　原来只是为了偷看他。 　　而此时此刻，那个少女已经长大，隔着蒸笼冒出的一层层白色雾霭朝他微笑，她已经变成了他的妻，成了他余生信仰。 　　姜钰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进来啊，愣着做什么？” 　　叶维臻也对她微微一笑，抬脚走过去。 　　早餐店的后窗户有翠绿的葡萄枝探出头来，结出了小小的果实。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全部完结了，修文修了太久，对还在等待的妹纸们说声抱歉，为了感谢还在等的姑娘们，24小时内只要在本章登录留言的都送红包一个，注意要登录，不登录收不到的！然后24小时内有效，我睡醒再送哈。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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