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ww(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 ================= 书名:说谎 作者:苏鎏 文案: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正经版文案】 赵惜月这个人看似没心没肺,其实很少与人掏心窝子。 唯独对许哲的感情,真得不能再真。 然后,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他的那个小青梅。 【不正经版文案】 婚后某天,许哲上网翻到一个充满鸡汤味的微博,发现上面有一段矫情的话。 这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许哲在下面留言回复:因为我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会减肥,还如此成功。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主角:赵惜月,许哲 ┃ 配角:齐娜,谢志 ================== ☆、第1章 错过   刚进九月,天气依旧酷热难耐。   赵惜月提着两袋子东西靠刷脸进了小区大门,身后一个背双肩包的年轻男子假装和她是一道儿的,也跟着混了进来。   进了5号楼大厅,眼尖的保安同她打声招呼,一眼看到跟在她后头的陌生男子,于是上前去拦。   赵惜月往电梯走的时候就听保安在那里问:“你找谁,哪楼哪户,你怎么进来的?”   戒备森严的高档住宅小区,即使你跨过了第一道坎,也一定会死后后面的某一道上。   电梯直上十二楼,赵惜月出来后左拐,到了门前费力把挂了袋子的手往上一伸,手指摁在门前的指纹识别器上。机器很快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门“咔”一声打开,她身子一晃便钻了进去。   屋里开着空调,一下子解了她的暑意。她把环保袋拎进厨房,将刚买的水果蔬菜整理出来,有些放冰箱,有些则放果盘里。   冰箱上贴着记事贴,她看了最前面的一张,上面留了一行字:“赵阿姨,麻烦临走前做个蔬菜沙拉,谢谢。”   她心想,字写得真漂亮,不知道人长什么样儿。   然后她又拐进客厅,发现沙发上叠了两件衬衫,旁边也有张记事贴。   “赵阿姨,麻烦把这两件熨一下,谢谢。”   除了记事贴,衣服上还搁了一张五十块,算是对她额外工作的报酬。   赵惜月是给人当钟点工的,刚做了一个月,主人家长什么样没见过,只知道是个医生,姓许,就在附近的省一院工作。   家里一张照片没有,也没有女主人的气息,看来是一个人住。她每隔一天来一次,给人买点蔬菜水果补充一下,又给人擦桌子扫地拖地板,偶尔还给洗洗衣服。   一般都是衬衫西裤什么的,没见着过内衣。   熨衣服是头一回,主家给了报酬,意思是这活儿不在当初说定的范围内。   赵惜月就想自己真是碰上阔佬了,上回请她给阳台上的花浇水给了五十,这回熨两件衬衫又是五十。这个许医生到底多大年纪?   应该不年轻了吧。住着一百多平米的一室一厅,厨房大得能跳舞,又是个医生,想来奋斗很多年,不是个教授也得是个主任什么的。   可他怎么没有老婆孩子?   赵惜月一边八卦一边给人熨衣服,熨完后又进房间找衣架挂起来。   男人的卧室,干净得一尘不染,她每次抹灰尘都觉得对方这钱花得浪费,因为从来都没抹出什么灰来过。   床上被子铺得整齐,白色床单深色被套,配上清一色的白灰色家具,屋子里没什么暖意。   她拉开衣柜门,顺手把几件外套往边上推一推,那挪点空间出来。结果不知从哪间外套口袋里掉出了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把衣服挂好后蹲下来捡那东西,发现是张名片。很不错的材质,设计却并不繁复,黑色的背景上印了银色的字,头一行是公司名:弘逸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看到这个名字,赵惜月心头一颤,捏名片的手不自觉加重了点力道。   她又往下看,名片主人叫霍子彥,抬头很简单,只“董事长”三个字。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是个座机,一看就是公司的。   霍子彥这人赵惜月知道,弘逸集团董事长,四十多岁的年纪,听说长得英俊潇洒,很有成功男士的风度。   想不到这位许医生和弘逸集团有交情。   赵惜月起身,下意识地就把名片塞进自己口袋里。结果出去厨房给人做完沙拉后又觉得不妥,重新把名片拿出来,掏出手机拍下正面。   为什么要拍照她自己也不明白,反正和弘逸有关的一切,她都不想错过。   拍完后她把名片重新塞进某件外套里,收拾一下屋子后便出门去了。   许医生应该快回来了,要不不会让她做沙拉。可惜她没时间继续待下去,没能和对方打个照面多少有些遗憾。   电梯下到二楼的时候门开了,有人走进来。正巧这时候赵惜月手机响了,电梯里信号不好她就出去接,等接起来说了两句一回头,发现大家没等她,电梯门就在眼前合上了。   于是她只能走楼梯。   电话那头是好友齐娜来的声音:“在哪儿,忙完了吗?”   “刚完,是不是有活儿?”   “嗯,晚上要拍几组照片,店家点名要你,你赶紧回来。”   “成,等我二十分钟,马上。”   齐娜有点八卦:“见着人了吗?”   “没有,家里没人。”   “真是奇事儿,你给人工作一个月了,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这阿姨当得够失败的。”   赵惜月就笑,心想医生都忙吧,忙得不着家。然后她伸手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正巧看到一楼电梯停在那里,不少人依次往里走。   有个高瘦的男人走在最后,看背影很年轻。赵惜月心想这倒是个衣服架子,光看斜侧面都很有型。然后她又暗笑自己,动不动职业病发作。   大约是那男人的身材确实太出众,叫人想不看都不成。   结果她就有点走神,那边齐娜说什么也没听清。等她哼哼哈哈应付完对方后,走到电梯门前时正好门合上。   她只看到两寸大的缝隙,那年轻男人的脸就在眼前匆匆一瞥,一时没看清。   赵惜月心里下了个结论:不丑。   然后她又忍不住想,许医生长什么样?   不知怎么的,她鬼使神差地又往后看了眼紧闭的电梯门,想着刚才那堆人里不会就有许医生吧?随即想起齐娜给她接的那个活儿,赶紧拿出遮阳伞来,冲进了外头的烈日下。   许哲上了二十四小时班后,带着一丝疲倦搭电梯上楼。电梯停在二十楼,他出门左拐,刷指纹进屋。屋子里一直打着冷气,客厅沙发上的衬衫没有了,他就知道阿姨来过了。   他走过厨房,一眼看到摆在台面上的沙拉盘子。再拉开冰箱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各种蔬菜水果还有矿泉水牛奶。   他看一眼正准备关门,鼻子里闻到点气味,拉开某个格子一看,拿出一把韭菜来。他随即找个塑料袋包上,下楼去给扔了。   回来之后他撕了张记事贴贴在冰箱上,写了一行字:赵阿姨,以后别买韭菜,谢谢。   贴完后他正准备进房去冲澡,手机却响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话很恭敬,一开口便道:“少爷,我去看过了,是个骗子。”   “怎么说?”   “名字是一样,但是是后改的。我跟邻居打听过,那姑娘从前不叫那个名儿。我又验了血型对不上。至于长相嘛,过了太多年没有可比性。”   “所以你肯定她不是?”   “肯定不是。估计不知从哪儿打听知道咱们在找这么个女生,就找了个年纪差不多的来顶替。我看了出生年月确实是一天,纯属巧合。”   许哲没说话,安静了几秒后才道:“行,我知道了。”   正准备挂电话,那头又问:“少爷,还找吗?”   “找,继续找。”   说完他挂掉电话进浴室去。冲澡的时候他又想起刚才的那番对话,听手下的口气显然是想放弃了。   其实也是,除了他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连她父母都不抱希望了,早几年带着后来生的弟弟移民美国去了。   现在的s市,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费心去找她?一个也没有了。   可他还继续找着,一天也不会放弃。只要没死总能找着,就算死了也得见着墓碑才是。这是他和她的约定。   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家长带他们去游乐园,她贪吃冰淇淋跟大家走散了,后来他找了半天,在一家卖糖果的小摊子前找到她。   当时她头发散乱哭得跟什么似的,抓着他的衣服不住地问:“许哲,我丢了你担心吗?”   他回道:“不担心。”   她又问:“要是我哪天丢了,你会来找我吗?”   他又回:“会。”   两个问题一个是真话一个则是撒谎。其实他当时心里想的是,你丢了我当然担心,而且非常非常担心。   于是他一这担心就是十八年,也找了十八年。   人海茫茫,他心里的那个女孩儿却不知道流落何方。   洗完澡穿了浴袍出来,许哲开衣柜拿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那两件刚洗好的衬衣挂在那里,他随手拿了一件,打起来打量两眼。   赵阿姨熨衣服的手艺不错,改天找机会当面谢谢她。   他正这么想着,眼神无意间落到了旁边的一件外套上。外套斜斜的口袋里插了点东西,他拿出来一看是张名片。   这是他爸的名片,那天不知怎么的拿出来本来是要给医院某位院长的,结果临时来了病人给忘了。后来随手放进了外套里。   只是他记得,似乎不是放在这件里。   他把衣服一拨,看了看后面那件,记起来应该在那件里。   名片自己不长脚,所以是别人动过了。   许哲没把这件小事儿放在心上,躺床上看了会专业方面的书,一拉被子便睡了。   那一晚他睡得不太踏实,一会儿梦见从前游乐园里的一幕,一会儿竟又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端了盘炒韭菜送到他面前。   然后他便醒了。 ☆、第2章 相见   赵惜月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天,收工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快熟了。   她今天没课又不用去许医生家,连接了三个拍摄任务。最后一个跟齐娜一块儿,忙完的时候已近五点,太阳却还毒得跟什么似的。   在更衣间收拾东西的时候,齐娜终于逮着机会凑过来道:“你这工作有点奇怪啊,怎么一直见不到人呢。当初怎么找到的?”   “中介那里找的,跟个男的打过电话,说是主家的朋友,帮着找阿姨的,我就去了。”   “那都一个月了,你隔一天去一次,十几次都没见着人?”   “医生嘛比较忙,你不是跟咱们学校医学院的师哥熟嘛,人家没跟你说过?”   齐娜撇撇嘴:“那些算什么,最多是支潜力股。你这个不错,成功男士没家没口的,搞不好有机会……”   “也搞不好人家喜欢男的。”   赵惜月收拾好东西催齐娜快走:“别磨蹭了,我一会儿还去医院看我妈。”   “真是命苦的孩子。要我说不如一咬牙豁出去算了,来钱不比这个快?”齐娜说着朝后面的露天摄影棚努努嘴,“一次一两千的,你这得攒到什么时候。”   “蚊子肉也是肉嘛。”赵惜月冲她笑笑,正准备往公交车站走,齐娜到了门口大手一挥,十分豪气的模样。   “打的算了,我请你,别让你妈等久了。”   “谢谢你。”   “跟我客气啥。早去早回,明天早上有课,也让你妈早点睡。”   赵惜月坐在出租车里,透过玻璃看外面的城市。有件事情她一直没跟齐娜说,她最近总在考虑,要不要退学算了。   当初考上的时候很不容易,名牌大学不好考,她的分数擦边过,进了外语系。这个系在她们那所以医科闻名的高校并不打眼,很多人和她一样都是调剂进来的。   她本想熬过四年找个好工作,以后和妈妈也能过得不错。   可偏偏大三下半学期她妈查出得了重病,原本平淡的小日子瞬间被打破。   然后她就开始考虑,这学还要不要上。学费已经交了,咬咬牙熬一年出来后找份工作,肯定比辍学强。   可现在是时间不等人,她妈那边的医药费跟无底洞似的,靠她兼职做小模特儿加上给人当阿姨,似乎也有点吃力。   继续还是中断,成了摆在她面前的两条岔路。   想了想还是没跟齐娜说,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她把装衣服的大包交给齐娜,只揣了个钱包进医院。   刚走出没几步,迎面两个年轻女人走过来,其中一个穿着病号服。三人在一棵大树前交错而过,赵惜月没认出对方,本想侧身让过,手臂却让人一把抓住。   那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恶狠狠冲她道:“赵惜月?”   她抬眼一看,恍然大悟:“娄丽丽,你怎么在这儿……”   “装什么蒜,还不是让你害的。”   赵惜月莫名其妙,旁边娄丽丽的姐姐娄婷婷立马抓住自家妹妹,努力安抚她:“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咱们回去吧。”   “我不,我再走两圈。”   娄丽丽放开赵惜月,收回那杀人般的目光,临了还是忍不住狠狠瞪她一眼。   赵惜月一头雾水,不知她这仇恨从何而来。   娄丽丽她不熟,是她一个同学的女朋友。那同学和她不同系,叫秦轩,两人因为同给一家杂志拍内页认识,平时没什么交情。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的女朋友。   她快步离开,进了住院大楼搭电梯上楼看妈妈去。母女两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旁边就有病友的家属过来找她,说跟她商量个事儿。   那是病友的姐姐:“小赵是吧,我们几个家属商量了一下,决定都去做个配型。不管成不成试一试吧,多个人多个希望,你去不去?”   这一病房里住了四个病人,得的全是白血病。各家想尽办法都没能给自己的亲人找到合适的配型,到这会儿已是有点绝望。所以他们想死马当活马医,各自给其他病人配一个型,搞不好奇迹会发生,人海茫茫也许能救自己亲人的那一个,就在同一间病房里。   赵惜月感同深受,当然不会拒绝,笑着点头应下了。   病友姐姐脸上立马露出和煦的表情,整个人仿佛都被希望点燃。   那是一种绝望中生出的希望,赵惜月看得有点难受。   然后她转头去看母亲,见她脸色还好,不由放下心来。她们是最后一个住进来的,她妈妈的病情也最轻。医生说了只要找到合适的配型,康复的机会很大。   可惜她去做了配型,却没能和妈妈配不到一块儿。想到这里她削苹果的手一顿,刀刃擦着指腹过去,还好没破皮。   赵母有点心疼女儿,就劝她别削了,说反正自己也不吃。赵惜月怕她难过,撒着娇道:“我吃呀,我可喜欢吃了。”   正说笑着,一个陌生电话打来,赵惜月接起来一听对方自称叫娄婷婷,是娄丽丽的姐姐。   赵惜月就很客气地也管人家叫姐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娄婷婷语气十分不好:“你赶紧上天台来,急诊大楼的天台,我妹妹要跳楼,她说要见你。”   赵惜月一愣:“这事儿和我有关吗?”   “当然有关,你跟秦轩那点儿破事儿我妹都知道了,她前天吃药叫我们救了,刚才趁我上洗手间的功夫上了天台。你赶紧过来劝劝她,我妹要是死了我跟你没完,闹到你们学校叫你书都念不下去。”   电话那头有风声,听起来确实像在天台。赵惜月还没说什么,就听娄丽丽在那里声嘶力竭喊:“姐,给秦轩打电话,叫他过来!”   赵惜月一听不妙,赶紧放下苹果往外走。心里忍不住想,医生都干嘛去了,怎么没人发现她上了天台呢?   急诊科里也是乱作一团,许哲今天上中班,才刚查完房,实习医生小李就冲了过来,一脸惊慌道:“许医生不好了,娄丽丽跑天台上去了。”   旁边同为住院医师的谢志凑过来问:“哪个娄丽丽?”   “6床,昨天晚上吃安眠药送来的那个。”   许哲回他一句,又问小李:“哪个楼?”   “就咱们这个,正在天台上闹呢,说要自杀,嫌咱们救活她了。真能添乱!”   许哲转头冲谢志道:“你看着这里,我上去看看。”   说完他带着小李搭电梯上了顶楼。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天台上已经围满了人,全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有人在劝她,有人在打电话,一见许哲来,所有人自动让到两边,给他留出地儿来。   许哲穿过人群走近一看,娄丽丽的姐姐正拿着电话冲对方吼:“喂姓秦的,我妹妹为了你差点没命。她现在在省一院急诊楼楼顶,你要不来的话,我饶不了你。”   挂了电话后娄婷婷看一眼许哲,似乎显得有几分犹豫。许哲冷静地站在那里,和旁人看起来很不同。   他就是有那种让人安定的能力,再浮燥的人看到他,也会平静下来。   她准备收起手机,开始劝妹妹下来。结果娄丽丽不依不饶,冲她吼道:“赵惜月呢,她怎么还不来!是不是没胆来,有种抢人男朋友却没脸来见我,是不是?”   许哲在旁边听着,心想又是个姓赵的。   娄丽丽又催:“姐,你再给那个贱/人打电话,叫她过来。”   赵惜月一上天台,就听到有人在骂自己。仗着晒了一天脸皮够红,也没把这话儿放心上。   其他人一见她就安静下来,似乎猜到了她是谁。有人心里就想,这姑娘一件白t恤牛仔裤,扎个马尾辫挺清纯的样子,不像会做那样的事情。倒是这个要跳楼的,看起来更像疯子。   不过她长这么漂亮确实挺吸引人,男人们就腹腓,要这两个给自己挑,肯定是挑这个啊。   许哲也在打量她,他看的点和别人不同。晚霞渐渐铺洒开来,照得她整个人充满红晕。但即便这样她的脸还是红得很不自然,像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暴晒。   然后他就想自己还是职业病发作,这时候还有心思研究这个。   赵惜月却没看到他,目光落在了娄丽丽身上。刚刚看着还行一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居然玩起了自杀。   她就劝她:“你先下来吧。”   “我不,我要等秦轩来。”   “那你下来等。”   “我不下来,我今天就死在你们这对狗男女面前。”   赵惜月有点无奈:“我跟你男朋友真没什么,就一起工作过两回。我答应你,以后避开有他的工作成吗?”   “不行,他说了他要跟我分手,他看上你了。一见钟情!”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我毕竟不是他,但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接受他,这样可以吗?你先下来吧,挺危险的。”   娄丽丽却是火爆脾气,一点不听她的,仍是吵着要跳楼。赵惜月没办法,只得下剂猛药:“那样不值得。你要是跳了,不是正好成全他来追求我吗?”   许哲眼前一亮,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第3章 修理   娄丽丽一愣,显然有点被说服了。   “你还是下来吧,不管怎么样,活着才有机会。”   语调平稳声音清亮,有点掌控力。现场有些人不由暗叹,怎么这姑娘说起话来,和许医生的调调有点像。   可惜许医生没开口,否则倒是有场好戏看。   娄丽丽脸色微变,像是有些触动。但心里依旧不爽:“就这么下来,我脸都丢光了。秦轩那个王八蛋还没露面,我不下来,我要等他。”   赵惜月看了看周围,没见到秦轩。她想这人可能不会来了,可娄丽丽总得下来。她这会儿浑身酸痛,没精力陪她在这里耗。   为了速战速决,她想了个招儿:“这样吧,你下来,我让你打两下出出气,怎么样?”   她看出来了,娄丽丽根本不想死,就是心里一股邪火没地儿出。   果然对方立马上钩:“打你,打哪儿?”   “哪儿都成。”   “你说的,这些人可都听着呢。”   “嗯,请他们为我作证。你下来吧,我让你打,我不还手。”   娄丽丽终于妥协,冲她嚷道:“你过来一点,我打完再下来。”   赵惜月上前几步,站到了她面前。对方立马跳下来,抡起手臂就朝她的脸上招呼去。   打人就要打脸,这样才痛快。   一直安静观战的许哲到了此刻终于出手,他一手拉过赵惜月,另只手推了娄丽丽一把,将她推得一个趔趄。以小李为首的为观人群立马一拥而上,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   娄丽丽自知中计,气得大喊大叫,却又无可奈何。   人墙将她和赵惜月隔开,内心充满怒火,却碰不到她一根头发丝儿。且她面前还站着个高瘦的男人,浑身散发冷漠的气质,清俊的脸面无表情,被月光一照有那么点戾气。   娄丽丽只得认命,被人推搡着往前走。   赵惜月站在那里看她,脸上没有表情。隐约间她看到秦轩从角落里出来,趁人不注意偷偷从安全门离开,那样子就跟只猥琐的老鼠似的。   原来他早就来了,就是不敢出来,是怕担责任吧。现在见人没事儿了,又不声不响走掉。没见过这么没担当的男人。   娄丽丽离开他,其实是好事儿。   天台上很快安静下来,这么多人来去都如一阵风。赵惜月一抬头,看到刚才救自己那男人的背影,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眼熟。   他拉她的时候力气有点大,她摸了摸腕子,冲对方客气道:“刚才谢谢您。”   “不用。”   淡淡扔下一句话,许哲连头都没回,大步离开。赵惜月忍不住又想,又是个衣服架子,这两天怎么净碰到这样的男人。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学校,一沾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去上课,整个人晕乎乎的,台上教授说的什么也没听清。好容易捱到中午去食堂吃饭,结果齐娜有事先走了,剩她一个打了饭找个人不多的地方,窝在那里快速吃起来。   她现在时间宝贵,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可偏偏就是有人喜欢占用别人的时间。赵惜月饭刚吃到一半,只觉眼前一黑。抬头一看有人站在跟前,挡了大半的灯光。   她扫那人一眼,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秦轩本带着一脸笑意过来,结果一上来就碰钉子,一时有些尴尬。   然后他开口道:“惜月……”   赵惜月觉得既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人充分说明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境界。   她正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吃,秦轩又开口:“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真是对不起。”   “是你不好,你早点出来就没事儿了。”   意思很明显,暗示他自己看到他躲在暗处不敢出头了。   秦轩脸一红,更显尴尬。幸好这里紧临员工餐厅,学生怕跟老师们碰面,一般不在这几张桌子上吃饭。要不然让人当众抢白一顿,他这f大机械系校草的脸还往哪里搁。   张张嘴,他又继续解释:“丽丽精神太紧张,可能是最近学习太累,对我有些误会。其实我……”   “对不起秦同学。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工作学习也挺累的,就不陪你了。你有空还是陪陪你女朋友,毕竟相爱一场,何必呢。”   “什么女朋友,我们已经分手了。惜月,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还没等对方表白的话说出口,赵惜月直接拒绝。   真是恶心人不遗余力,他以为他是谁?   秦轩却不放弃:“你相信我,我跟丽丽真的分手了。给我个机会好吗?”   “我不怀疑你跟她已经分手了,毕竟你是人渣。可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抱歉。”   说完她站起身来,拿着没吃完的午餐准备离开。结果秦轩再次人渣附体,不假思索便伸手去拉她。   亏得赵惜月早有防备,一闪身避开他的手,拿起手里的饭盒直接扣他脑袋上。一时间饭菜弄得他满头满脑,旁边就人围过来看热闹。   员工餐厅有几个年轻老师走过,也跟着探头。赵惜月隔着玻璃看他们一眼,本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系的导师,结果一眼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像是昨天救她的那个医生,但又不敢确定。当时没看清脸,也没问人名字,这会儿他没穿白大褂,她不十分肯定。   她这么一愣神倒叫秦轩抓住机会,一抹脑袋上的饭菜,抬手就想打人。   赵惜月身体反应比头脑快,对方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脸,便被她反手捏住手腕,直接一扭就抵到了背上。   秦轩立马尖叫起来,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断了。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赵惜月却鬼使神差的又去看那个男的。他在员工餐厅出现,所以他是本校的老师?可年纪未免太轻,比那几个老师年轻了不止一轮。   许哲今天来学校看望以前的教授,临了教授请他吃饭,他推不掉。   没想到饭还没吃倒看了一场好戏。看她这身手昨天倒是他多此一举,早知道就不出手了。   正好这时教授招呼他过去,他就收回目光跟人走了。赵惜月就这么盯着他,一直到他走到窗口打饭才收回目光。   结果光顾着看别人,倒把秦轩给忘了。害他受了老大的罪,最后哭着喊着求饶,才算保住了一条胳膊。   下午赵惜月只有两堂课,想起要去许医生家,上完课回宿舍拿了东西就走,又给人买了点蔬果去补充。   进到家里后许医生依旧不在,厨房里留了张纸条,说让她以后别再买韭菜。她打开冰箱一看,发现里面有被擦拭过的痕迹,还放了特别的冰箱除味剂。   她就想这个医生果真龟毛,不吃肉也就罢了,连韭菜也不吃。他是不是只吃黄瓜番茄这种没什么味道的东西?赚这么多钱过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   想着她拐进了浴室,给人打扫浴房。先开了花洒把浴房整个淋湿,正准备关了洒清洁剂,也不知是她太用力还是水龙头本就不好,一拧竟是爆了。一下子水喷涌而出,毫无防备的赵惜月给浇了个满头满脸。   她有点慌,赶紧去翻手机,找出当初中介给她留的主人家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办公室里许哲正看片子,旁边谢志的电话突然响了,接起来说了两句后挂掉,转头冲他道:“哎,你家阿姨来电话,说浴室水龙头坏了水流个不停,也不知道家里总水闸在哪里。怎么办?”   许哲还没接话,谢志又说开了:“我说你请阿姨怎么留的我的电话?”   “方便。”许哲打量他一眼,“你快下班了吧。”   “干什么,不会这也要我帮你吧?”   “我今天夜班,这会儿没法回去。你替我走一趟吧。”   谢志撇撇嘴,冲他来了句:“你可真会使唤人。”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赶紧去了。开门后直奔浴室而去,一推门就见一个年轻姑娘蹲在里头,正拿盆儿趴浴房里接水。她身上薄薄的衣服让水打湿了,头发全贴在额头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赵惜月一听身后有动静便转头,正好撞上谢志的目光。然后她就愣了下,心想许医生原来这么年轻,长得还不赖,之前倒是误会他了。   谢志看着被水淹没的浴室,上前一步道:“什么情况,水龙头掉了?”   “嗯,大概我拧过头了,现在水停不掉,你能找到总水闸吗?”   谢志心想这玩意儿我平时也不弄啊,但当着小姑娘的面不好露怯,只得一拍胸脯转身出门,给物业打电话去了。   折腾了十几分钟总算把水给断了,谢志松一口气,进浴室一看,只见那姑娘从头湿到脚,被外头空调打进来的冷气一吹,冻得直哆嗦。   男人对漂亮的女人多少有点怜惜之情,见她这样谢志赶紧拿块浴巾给她擦擦,又进许哲的房间找衣服给她换。   找了半天全是男人衣服,谢志没办法,随便拿件衬衫让她换上,随后又打电话找人来修浴室,忙完这一切才提议开车送赵惜月回家去。   赵惜月身上一半湿一半干,下面的裤子沾嗒嗒沾身上不舒服,却也不愿坐人家的车,怕给人把车弄湿。   她推辞了几句说过两天再来,不等谢志把话说完,就拿着自己的包匆忙跑掉了。 ☆、第4章 少爷   夏天的夜晚注定属于啤酒和小龙虾。   经历了水龙头事件之后,赵惜月紧张了好几天。但隔一天再去许医生家时,发现浴室已经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龙头,积水也全排干。对方什么也没说,电话也没打一个,还是像从前一样给她留了几张纸条。   本以为工作要砸锅,结果却安然无恙,赵惜月松一口气,这天收工后被朋友孟雪拉着去了大排档。   孟雪说她请客,让她随便点,赵惜月却感觉她似乎有话要说。   两人点了两斤小龙虾和四瓶啤酒,将减肥的事儿暂时扔到一边。   大排档有个常年不拆的棚儿,老板和老板娘在里面炒菜,外头则摆了七八张桌子,一到晚上天天爆满,这股热闹劲儿要持续到凌晨三四点。   她们到的时候不过六点,天色还亮着,人不算多,除了她们外就一张桌子有三个男人围在那里吃。   等上菜的功夫孟雪的话闸子就开了,一边喝酒一边同她叨叨:“惜月,我对不起你,我这个人特别不是个玩意儿。那一年周导的戏,那个女三号试镜,我故意跟你说错时间,害你没赶上。本来想挤掉你自己上的,结果啥也没捞着,去了不过就让人吃两把豆腐。如果换了你,搞不好就成了。”   “没有的事儿,你不行我肯定也不行。”   “你长得漂亮啊。是我嫉妒你,毁了你的前途。”   赵惜月拍拍她背:“没事儿,娱乐圈太乱,进去了搞不好就没法儿全尸出来了。就跟现在这样,在外围转悠两圈挺好的,赚的不多也能糊口。”   孟雪摇摇头,依旧说着从前的旧事。大多是她怎么算计赵惜月,抢她的工作,抹黑她的人品,散布她的谣言。听得赵惜月一愣一愣。   敢情这个圈子里,还真没有朋友可言。   幸好她还有齐娜。   两个人正说着,孟雪突然从包里翻出个瓶子,开了盖子倒了一手心的白色药片,一仰头就是啤酒就吃了下去。   这下赵惜月急了:“哎你干什么,这什么东西?”   孟雪似醉非醉,推开她的手:“没什么,就点维生素。你赶紧吃东西,我知道你喜欢这个,今儿管够,你吃多少我买多少。”   赵惜月心想她也不是饭桶啊,两斤下去就差不多了。   这么想着她把手伸进盆里,又拿了一只出来。刚准备剥呢,大排档上突然热闹起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十来号人,男的女的都有,穿着大多随意,t恤短裤什么的。只有一位这么热的天居然还是长袖衬衣配浅色西裤。衬衣只解了最上面一个钮扣,两边袖子各卷起一寸,一看就是十分讲究的那种人。   赵惜月打量那人几眼,觉得有点眼熟。像前两天救她的那个医生。   虽然没穿白大褂,但气质很类似,一看就是十分龟毛的类型,和其他人坐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赵惜月没看错,那就是许哲。   他平生头一回来大排档这种地方,竟叫她撞见了。   许哲本来是很排斥这种地方的。卫生不过关,人多口杂,而且他吃素多年,就算来了也没什么适合他吃的。大排档嘛,还是肉和海鲜为主,蔬菜不过是点缀。   但今天被谢志那么一搅和,他就来了。   原来下班前,科室里几个实习医生聚在那里谈论他,谢志路过正好听见了,便一把拉住他推进办公室,擅做主张宣布:“大家不要报怨,今天许医生请客。”   许哲来急诊室这么多年,从没请人吃过东西。一听他请客,众人立马来了精神。   许哲还不算太轴,顺水推舟道:“嗯,我请客。”   “吃什么?”有人问。   “龙虾。”   科室里安静了三秒钟,随即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   结果没想到是这个龙虾。   不过大家也不贪心,这东西接地气,大排档比高级餐厅更自在。   七八号人拥到大排档,一张桌子坐不下,就把两三张拼在一起。拼桌的时候许哲站在旁边没动手,顺着别人移动的身影,目光无意间落到了赵惜月身上。   正巧赵惜月也在看他们这帮人,两个人的视线就在空中交错而过,然后各自撇向一边。   许哲想的是,居然这么巧。   赵惜月想的却是,哪来的少爷啊,别人都在忙,就他负手站着,跟领导人检查工作似的。这种人一看就不合群,居然会跟同事来吃这么平民化的东西。也不怕脏了他的手。   拼完桌大家就坐下来点菜,要了啤酒和龙虾,还有烧烤之类的东西,又额外替许哲点了一碗白米饭两碟蔬菜,随即边喝边聊起来。   许哲安静地坐在那里,从头到尾没吃没喝,也不说话儿,跟尊漂亮的雕像似的。   他从小话就少,后来有一阵儿人略活泼些,可自从她不见了之后,他又把自己封闭到了小小的世界里,轻易不与外界接触。   原来谢志在这里他还能说上两句,结果走到一半他临时有事被叫了回去。剩下许哲一个人坐在一帮不怎么熟悉的同事中间,就像赵惜月想的那样,当真格格不入。   赵惜月和他隔了一张桌子,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有点怪,明明和周围的环境十分不搭,却能气淡神闲坐在那里,不露一丝尴尬儿。   再看他这身打扮,他不热吗?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汗迹,虽是一脸不苟言笑,但因为长得太好,便让人心生喜欢,仿佛嘴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想起前两天她在食堂收拾秦轩叫人瞧了个正着,赵惜月又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收回目光。   结果旁边桌上最早来的那三位却误会了。   三位都不是什么好人,附近的流氓混混,一见赵惜月长得漂亮口水都快流下来,什么小龙虾,都比不得这女人的一根手指头。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他们的老大,微胖的身形个子不高,头上剃了个青瓢儿,拿油乎乎的手抹了把头发,就起身凑上去打招呼。   “两位小姐喝闷酒没意思,不如跟我们一道儿吧。咱们来划拳,输了的请吃饭,怎么样?”   孟雪有点醉糊涂了,大着舌头瞎哼哼,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赵惜月却是口齿清楚,面带微笑道:“不用了,谢谢。”   青瓢儿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一听对方拒绝,欺负她们没有男人保护,直接伸手就去拉赵惜月的手。   这一回和对付秦轩不同,赵惜月没拧他手腕,不过伸出脚来趁对方上前的时候绊了他一下。青瓢儿喝多了酒身子不稳,面朝下摔了下去,牙齿正好磕在旁边的椅子上,顿时鲜血直流。   另外两个有点傻眼,愣了十来秒才冲上前来,扶起青瓢儿仔细看。磕断一颗门牙,牙龈也磕伤了一片,血正汩汩往外涌,弄得他一脸红儿。   这是怎么回事儿?三人都没搞明白。看赵惜月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神情自若,以为碰上行家了,轻轻一脚就叫人头破血流。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见这模样不敢再纠缠,匆匆扔下菜钱,扶了青瓢儿就往附近的省一院跑。   其他几桌也有人看到这情景,纷纷掩嘴偷笑。许哲因为不吃东西,对周围的动静就比较敏感。从青瓢儿离桌开始调/戏对方起,他就一直看着。   然后他就想起大学食堂那一幕。   这个姓赵的小姑娘看来不简单,身手好不好在其次,脑瓜子还挺灵活。至少几次见她她都没叫自己吃亏,不是那种需要男人一味保护的女人。   他正准备收回视线,却发现赵惜月也正盯着自己看,于是微微皱眉,和她对视片刻。   很少有人能经得起许哲的眼神较量,厉害如赵惜月这样的也不行。她在这方面稚嫩得很,不好意思和个英俊的男人赤/裸裸互看,于是很快低下头去,佯装关心孟雪:“别喝了,回头把身子喝伤了多不好。”   “没事儿。姐姐我千杯不醉。”孟雪推开她的手,拿起瓶子喝干最后那一点。   赵惜月没办法,一脸无奈看着她。倒是孟雪先笑了:“你这什么表情,再漂亮的脸也不好看了。急什么,附近不有医院嘛,回头我要倒了,你就送我过去。”   她这话声音有点大,许哲他们一帮人就听见了。小李嘴欠道:“回头真倒了,咱们就地给她抢救也成。”   其他人听了都笑,只有许哲依旧毫无表情。   那边孟雪喝干了之后不满意,便伸手去拿最后一瓶啤酒,可手刚放到酒瓶子上,脸色却突然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就跟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似的,立马起了一头的汗。   她摁在瓶子上的手一歪,那瓶子就被打翻在地,激起的动静又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赵惜月的反应不如许哲快,刚想伸手去扶人,那边许哲已如风一般冲了过来,将几近昏厥的孟雪扶住,慢慢放倒在地。   忙完了事情的谢志惦记着小龙虾,急急往这儿跑。刚跑过来就瞧见这一幕,心里不由咂舌。怎么好端端的吃个饭,还能碰到病人?   就听旁边有人骂小李:“就你嘴欠。这下真说中了。” ☆、第5章 抢救   大排档里瞬间活了过来。   孟雪突发性痉挛,身子不住颤抖,人很快失去意识。赵惜月蹲在她身边,紧张地盯着许哲看。   其他医生也都冲了过来,谢志走在最前头,一看这情景就问:“酒精中毒?”   许哲抬头看看桌上空着的三个酒瓶子,摇摇头:“不像,不过三瓶啤酒。”   他看一眼赵惜月:“除了喝酒,她还吃了什么?”   “没有,她连龙虾都没吃。”   许哲仔细观察孟雪的情况,见她面色潮红多汗、瞳孔扩大呼吸急促,加上她有抽搐和昏迷的症状,觉得更像是服用某种药物过量。   于是他又问赵惜月:“你仔细想想,你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还吃过什么别的?或是喝过什么?”   经他这么一问,赵惜月终于想起来:“有,她吃过一把药。”   “什么药?”   “不清楚,她和我说是维生素,可我觉得不像。”说着她翻开孟雪的包,把药瓶递给对方。   许哲拿过来一看,光瓶子连标签纸也没有。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白色的药片儿。谢志凑过来轻声道:“这是磕了药吧。”   许哲看他一眼,目光里透露着赞同,然后他伸手把孟雪抱起来,招呼谢志:“拿我车钥匙,赶紧回医院。”   一顿麻辣小龙虾还没吃几口,就这么泡了汤。   赵惜月上了许哲的车,一路跟着去到医院。路上谢志给医院打了电话,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搁下电话他回头看一眼后排的赵惜月,觉得有点眼熟。但情况紧张,两人的心思都不在对方身上,谁也没认出对方。   车一开到急诊门口,里面平车已经推出来准备就绪。人被抬上去后直接送去急救室。   赵惜月被拦在外面,只能隔着玻璃看里面的抢救情形。许哲的身影在她眼前来回晃着,有种精英男人特有的干练和果断。   过了一会儿,实习生小李出来向她询问患者的基本情况。赵惜月一一同他说了,临了儿拉住小李轻声问:“麻烦问一下我朋友情况怎么样,主治医生是哪位?”   小李一看许哲,再看看赵惜月,自以为明白了什么。他正准备调侃两句,突然觉得这姑娘有点面熟,仔细一想回过神来。这不是那天娄丽丽大闹天台时来救场的那位吗?   小李觉得她挺仗义,跟她没什么关系的事情还能尽心尽心,比起娄丽丽那不要脸的男朋友来说好太多了。   于是他改变主意,回答道:“那是我们许医生。”   说完觉得没回答完整,又加一句:“许医生很厉害,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赵惜月有点意外这人也姓许,但没多说什么,谢过小李后给齐娜打电话,想问问她有没有孟雪家人的联系方式。   齐娜一听有点不高兴:“这种人你管她死活,早跟你说了别同情她,她从前那么对你,你怎么还犯傻。”   赵惜月不跟她废话这些,要来了联系电话,主动给对方家人打了过去。   孟雪不是本地人,家乡距离s市有点距离,接到电话马上出发,慌得跟什么似的。   赵惜月就留在医院里等着。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孟雪总算救了回来,被推到了病房重点观察。她没有立马走,而是坐在病房前的椅子里怔怔出神。   她手里拿着从孟雪包里找到的烟和打火机,犹豫着要不要抽一口。大概十分钟前她接到一个电话,是个好消息,却也是个坏消息。   老天爷待她们家总算不薄,前两天家属们去做的配型结果出来了,这么多病人里就她妈妈运气最好,竟给配上了。   配上的那人就是那天跟她说这个事的病友的姐姐。   刚接到电话的时候,赵惜月简直高兴坏了,觉得她们老赵家的祖坟肯定冒了青烟。命运当真神奇,她那时候找了妈妈家里所有的兄弟姐妹,这么多人试下来都不成,没想到峰回路转,希望就在身边。   可坏消息也伴随而来。除了巨额的医药费外,还有另一个难题。对方家属电话里和她说了,要求不高,就要十万。他们也有亲人生病,花费实在太大,拿骨髓换钱,这是他们唯一的要求。   赵惜月这些年来东拼西凑努力工作加上卖了老家的房子,刚刚勉强攒够手术费。她上哪儿再找十万块给人家?   如果拿出十万来,那手术费又不够了,有了骨髓依旧做不了手术。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一条道走到黑,进入一个死胡同了。   这些天来压在身上的稻草,几乎将她压垮。所以她想试着抽抽烟,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齐娜一直劝她试试这东西,说特别好使儿,一抽上就能暂时忘记所有的烦恼。她嫌抽烟有味儿又会黄牙,所以一直不想试。   可今天在医院空旷的走廊里,她特别想来一根儿。   结果她刚打开烟盒,手指头还没碰到烟嘴儿,就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说:“医院不准抽烟。”   赵惜月一抬头,见是许医生,下意识就把烟盒盖上了。   总觉得他这人很干净,在他面前抽烟会有种把他弄脏的错觉。   她冲对方挤出一点笑容:“今天真是谢谢您,救了我朋友,还给找了间单人病房。”   “应该的。”救人本就是他的职责,至于病房,急诊室那边刚好没空床儿,就问别的科室借了一间。   他把手里的化验单往赵惜月面前一放:“你看看这个。”   赵惜月接过来仔细一看,老实回答:“我看不懂,您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她抬头说话的时候,表情特别真诚和无辜,一点儿不像爱玩的那种人。和第一回见她一样,她依旧没化妆,皮肤好得自带反光,透明如果冻一般。眼睛长得也漂亮,不带一丝媚气儿,是那种干净的漂亮。   不知怎么的,许哲突然想和她说说话儿,于是在她身边坐下,解释给她听:“太复杂的你不懂,我只说简单的。我们在孟雪的血液里检测出高浓度的□□,这东西你听说过吗?”   “看电视里说过,是不是毒/品的一种?”   “可以这么算。医学上某些药物会含有这种成分,但一般人接触不到。所以我想你朋友应该是私自购买了大量违禁药物,并且一次服食过量,加上她当时在饮酒,才会出现之前的情况。”   赵惜月并不意外。她们这些人虽说不算踏入娱乐圈,但也在其边缘活动。这年头明星吸/毒已经不算新闻,小模特染毒也是常事儿。   只是没想到,孟雪也栽进去了。   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再次谢谢您,救了她一命。”   许哲看她一副疲倦的样子,又想起她和孟雪是朋友,于是多嘴问了一句:“你吃药了吗?”   赵惜月瞪他一眼,有点不满:“你怎么骂人啊?”   许哲没想到她误会了:“我是说,你有没有吃那种药?”   “哦那个啊,我没有。这东西不便宜,我没钱买不起。”   说完这话赵惜月有点后悔。非亲非故的,跟人家说这个干什么,搞得他们好像很熟似的。   还是情绪太差,满脑子都是挣钱的事儿,让她的神经总处在这个频道,轻易转不出去。   许哲没再追问什么,把报告塞她手里,起身便走了。他走的时候很安静,连再见都没说,只留给赵惜月一个挺拔的背影。   孟雪的家里人很快赶了过来,赵惜月就告辞准备走人。临走前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妈妈,但一看时间还是算了。   心里那两个消息正在博弈中,她想不好该高兴还是难过。   下楼的时候正巧碰上谢志,两人擦肩而过,赵惜月满腹心事没看见他,谢志却是停下脚步留意了几眼,这才回了办公室,同许哲谈起这个事儿:“那个孟雪的朋友,我瞧着有点眼熟。”   许哲正写报告,头也不抬回他一句:“漂亮的你都觉得眼熟。”   谢志就笑:“这话一点儿不像你嘴里说出来的。怎么,你也觉得她漂亮?”   “不丑。”   “只是不丑?太违心,这年头素颜长成这样不错了。不过你不一样,你是情圣,再漂亮的姑娘也入不了你的眼。你心里有了个白月光,看谁都像白米饭,真是没意思。”   小李正好进来,听到这话不由好奇:“许医生有喜欢的人了?”   谢志拿文件夹拍他脑袋,把他往外轰:“去,赶紧回去,一会儿来病人又走不掉。”   等小李走后他才又问:“话说那姑娘到底长什么样,让你如此念念不忘。你们认识多久?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你才多大,十四岁的小屁孩儿,也没见你身边有个相好的姑娘。那就是上大学之前的了?高中还是初中认识的,总不会是小学。话说你跳级这么厉害,身边姑娘都比你小,真能产生什么朦胧之情吗?”   说完这话他也没指望许哲会回答,结果许哲打完报告站起身来往更衣室走,临走出办公室前回了他一句:“幼儿园。” ☆、第6章 绝境   赵惜月到宿舍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齐娜也才回没多久,刚洗了澡正拿黄瓜敷脸,一见她回来就问:“怎么样,死了吗?”   赵惜月看她的眼神就很无奈:“没有,救回来了。她爸妈来了,我就回来了。”   “可惜了”   “别这样,到底朋友一场。”   “朋友?”齐娜夹在黄瓜片里的两根眉毛竖了起来,“当初坑你害你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朋友。你还不知道吧,娄丽丽为什么这么闹?就是她在搅浑水,要是杀人不犯法我就宰了她,这叫我为祖国除四害。”   “行了,越说越来劲儿,黄瓜都要掉下来了。”   齐娜白她一眼,一边揭黄瓜片一边感慨:“我有时候真觉得你不适合吃这碗饭。光有脸蛋没有心计怎么行,傻得跟个二百五似的。这个圈子人这么多,但凡有鼻子有眼的都能来分一杯羹。可机会就这么多,你不争不抢就会吃亏。明明叉开腿就能来钱的事儿,偏偏要卖脸。算了,跟你说再多也没用,你啊就继续高冷去吧,总有一天把自个儿活活累死。”   以往她这么说,赵惜月总是笑笑,要不就借故走开。   但今天她没有,反倒安静地站在那里,片刻后抬起头来冲她道:“齐娜,把你的生意,介绍给我吧。”   齐娜整整三分钟没说出话来,黄瓜片掉了一地儿。回过神来后她重重拍了下赵惜月的背,差点把她拍吐血。   “亲爱的,你终于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是屈服了。”   “怎么了,你妈又不好了?”   赵惜月就把配型成功对方要十万的事儿同她说了,听得齐娜直咂嘴:“趁火打劫啊。”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也有个病人,每天流水似的花钱,总得要点好处。她姐姐得照顾生病的妹妹,若给我妈捐髓,短期内身体会受影响,可能得花钱雇人帮忙。他们要钱我能理解,可我掏光口袋,实在没有。”   她干这一行有几年了,认真说起来也赚到过一些钱。她平日是个极节俭的人,可架不住母亲得的那个病太凶险。挣的钱都拿去付药费了,哪里来十万块的积蓄给别人。   齐娜点头:“也有道理。不过惜月,你要不想做的话不要勉强,十万块我也能帮你凑一凑……”   “不用了,靠人不如靠己,我们家的无底洞太大,欠了亲戚朋友一屁股的债。还有我妈手术后的治疗费用也不小,十万块只是开始,我不能永远靠你帮忙。”   这话有理,齐娜便不再坚持,转而开始半开玩笑给她分析:“其实也不算很亏,女人那一张膜,卖谁不是卖。你说你找个男朋友跟他好,一分得不到也就给他了。他要有良心回头娶你就算了,没良心的转身拍拍屁股走人,跟娄丽丽似的,有什么意思。”   赵惜月就笑:“也不是人人都是秦轩。”   “是,就算这样,结婚了又能怎么样。女人那一层膜能得到什么?现在咱们市的房价当真吓死人,运气好的找到个能出首付将来和你一起供房子的就不错了。运气不好的一穷二白,两人租房住,赚不到还得往里贴钱,一层膜,一钱不值。还不如像我这样,痛痛快快卖出去,明码标价,起码钱到了手里,夜里睡觉也踏实。”   四人间的宿舍如今只住她们两个,另两个出去跟男朋友租房住了,所以齐娜说起话来永远这么无所顾忌。   赵惜月却没她这么豪放:“瞧你说的,婚姻又不是做买卖,都跟你这么算,还有谁真心结婚。”   “有啊,傻瓜女人多得是。贴钱贴人生孩子养孩子,到最后让人一脚踹开,这种例子还少吗?不少了!”   说完齐娜冲她眨眨眼,转身洗脸去了。等收拾妥当出来后,她又冲赵惜月道:“过两天香港有个展会,是个好机会。你到时候跟我去,肯定有活儿。我挑好的介绍给你。”   真决定走出这一步,赵惜月反倒没了踌躇,就像齐娜说的,得不到别的,得到真金白银也是好的,毕竟能拿来救命。   她有点好奇:“什么展会,又是富二代们的聚会?”   “什么啊,不是小屁孩玩的,真正的豪门大聚会。海南那什么破盛筵拍马也比不上。相信我,没钱没势的绝对走不进那里,随便拎一个出来,身上拔根毛下来都够你吃一辈子的。”   说完她在赵惜月身上拧了一把:“瞧这一身嫩嫩的小肉,肯定有人吃了忘不了。”   “去你的,我这都卖身救母了,你就不能滴两滴同情的眼泪?”   “搞不好这是个新开始呢?人这一辈子就那样儿,眼睛一闭就过来了,想那么多干嘛。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倒霉,趁年轻多赚点,比什么都重要。”   赵惜月很了解齐娜的背景,从小父母双亡,讨饭捡垃圾长大的姑娘,幸好老天爷还算留情,给了她一张好皮囊,才有机会上大学,否则当真活不下去。   她是那种早就看破一切的人,觉得这世上什么都是狗屎,唯有金钱才是王道。   当然除了钱之外,对她也是很不错的。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哪天我要是挂了,我的财产就全留给你。”   赵惜月听了笑笑,笑过后又替她难过。一个人活在世上无依无靠,连接收遗产的亲人都没有。相比之下她幸运许多。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留住母亲,不仅仅是为了报答养育之恩,也是为了留住一个这世上最后一个爱她的人。   活着总是好的,像今天孟雪那样,一只脚都跨进棺材里了,要不是有许医生帮忙,搞不好……   头一回亲眼见证与死神搏斗,赵惜月还有点心有余悸。然后又想搅了人家的饭局,也不知他下班没有,还是留着继续加班?   许哲也没那么拼命,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走了。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接到父亲的电话,要他回家一趟。   电话里没说什么事儿,他进门后佣人带他去了书房,刚走进去父亲霍子彥就拿了张邀请函给他。   “过两天香港有个活动,你替我去参加一下。”   “那您呢?”许哲不想去,他本能地排斥这种活动。   “我有更重要的事,陪你妈去法国购物。”   许哲无语。父亲是爱妻狂魔,他又是孝子,两个男人每次博弈都把最重要的这个女人抬出来,几年来互有胜负。   “活动您去吧,我陪妈妈去法国。我对那里比较熟。”   “熟什么,四岁前你就回中国了,装什么海外侨胞。再说你陪跟我陪一样吗?你妈需要的是我这个丈夫,不是你这个已经长大的拖油瓶。”   “爸……”   霍子彥看一眼儿子,觉得逗他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从小就古板的孩子,只有逼他做不喜欢的事情时,才有那么一点年轻人的味道。   “许哲,”霍子彥换了副口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也长大了,该为家族考虑一二。弘逸终究要传到你手里,这种活动你需要去见识见识。爸爸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应付周全。”   “我不这么认为。”   “你妈对你很有信心,不要让她失望。再说,偶尔放松一下也好。你不是在找人吗?离开本市去其他的城市,也许更有收获也未必。”   “医院很忙,我……”   “就三天,我给你们院长打电话,请他通融一下。今年过去大半年了,你自己数数你加班多少天休息多少天?再好的兵也得养着用,要劳逸结合。”   许哲无语,知道这回是自己输了。他收起邀请函,回家收拾行李。   快忙完的时候无意间想起头一回去香港的情景。那时他大概五岁,和她一起去。两家父母带他们去香港旅游。她别的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落地后能吃什么。   五岁的她因为好吃长得珠圆玉润,在去往香港的飞机上不停地和他介绍那里的美食:“要吃烧鹅、乳鸽、虾蛟、肠粉和海鲜。还要喝奶茶柠檬茶吃刨冰……”   说到最后竟不自觉地咽起了口水。   她是许哲生命里碰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那么好吃的人。   赵惜月第二天去医院看妈妈的时候也说起这个:“听说香港那边好吃的东西不少,烧鹅、乳鸽、虾蛟什么的。回对我给您带点回来?”   赵母苍白凹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摇头道:“不用了,这里也都买得到。再说我现在也吃不下,没胃口。”   “等病好了就能吃了。要不这样,到时候我带您去趟香港,咱们吃最正宗的。”   “小月啊。”   “怎么了妈?”赵惜月看母亲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隐约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你去香港干什么,真的是工作吗?”   “对啊,有个杂志要拍。”   “怎么去香港那么远。”   “不远啊,坐飞机不到三个小时,很快的。是香港的杂志,所以得在那边取景。”   “你去几天啊?”   “不超过一个星期,你要想我我每天给你打电话。”   “那倒不用,我就是担心你。再说你不还有个钟点工的工作,走这么久不要紧?”   “我请假了,没事儿。”这事让她有点意外,她打电话过去请假,是许医生的那个朋友接的。对方一听之后给许医生去了个电话,后来回话同她说没问题,只要求她一回来就去许医生家一趟,给他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好像每个人都在给她行便利,推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既然注定如此,索性不必再纠结。 ☆、第7章 私心   为了省钱,赵惜月跟着齐娜坐了夜班飞机。   到香港的时候一通忙活,等到了预订的旅馆天都快亮了。   两个人拎着包进去,坐在大厅里歇脚。为了省钱,她们没有立马入住,准备等到下午三点再拿钥匙,可以省一天的房钱。   赵惜月坐那儿看旅馆四周的环境,靠着一条满是店铺的街,刚才搭车过来的时候还看到有商场。旅馆本身不大,就是一般的快捷酒店,收拾得挺干净,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就她们两个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齐娜就趁机跟她介绍情况。原来这附近有两家超五星级的酒店,离这次的会展中心不远,受邀的政商名流大多入住这两家酒店,而她们则选在附近的小旅馆开/房。   离得近方便“工作”,又可以省下不少住宿费。最近因为这个展会的原因,附近的几家快捷酒店都爆满,住的全是她们这样来“掘金”的年轻姑娘。   她们正说着话,外头门一开,进来两个浓妆艳抹打着呵欠的女生。看她们凌乱的头发随意的衣着,就跟刚从床上起来似的。赵惜月虽然不懂这些,但也看明白了,立马脸一红,默默低下头去。   若不是生活所逼,她真不想干这种,太丢脸了。那一刻,她隐隐有些后悔,可既决定走这条路,就没办法回头了。   昨天出发前隔壁床的姐姐又打电话来了,话里话外都在催她。听她的意思若再不给钱,她就要反悔不干了。   想到这里,赵惜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天亮了之后,外头的街很快就热闹起来。早茶店一家家开门,操着一口粤语的阿婆大叔们开始闲聊,整个城市充满了活力。   因为过了困的时间,赵惜月反倒睡不着了。她和齐娜一商量,把行李存放在前台,只带了个包出去吃早餐。   赵惜月头一回来香港,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本想和齐娜一起去逛逛。结果大概十点的时候齐娜接了个电话,回头便冲她抱歉道:“不好意思亲爱的,只能你自己去了。我有活要开工。”   “大白天就要那个啊?”   齐娜就笑了:“不是,就是陪人出席个饭局。你知道有些人嫌家里老婆带不出去,就喜欢找年轻的嫩的。你要不要接这样的?”   说着她伸出手来,揉了揉赵惜月的头发:“算了,嫩得跟葱似的,这种场合你也应付不了。还是我想想办法给你找个钱多的,咬咬牙挺过去算了。与其侍候十个人赚点小钱,不如侍候个大人物一次性就赚足它。”   赵惜月后来一个人逛商场的时候,总想起这个话来。虽说为了钱不得不低头,可一想到男人肥胖的身体,微秃的头顶,她就一阵阵恶心,仿佛早上吃的虾饺都要整个儿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想,到时候她不会受不了,直接把人揍一顿跑出来吧?   正这么想着,迎面不小心跟个人撞了一下。赵惜月抬头和人说了声“抱歉”,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对方就擦身而过,没说一个字。   她便扭头去看那人,浅蓝的衬衫配灰色西裤,身形高高瘦瘦,走起路来样子很好看,有一种从容优雅的气韵。   不知怎么的,她竟觉得这背影有点眼熟,很像许医生。   她暗自笑话自己,莫不是犯花痴了,怎么一件小事也能想到他?他们非亲非故,他救过她朋友一次,她就对他念念不忘了?离了s市还想着他,实在说不过去。   赵惜月是个对男人不轻易动感情的人,所以对自己现在的状态犹为感到惊奇。真是年纪到了想男人了,碰到个长得眉目端正的就忘不了了。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结果那男的却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朝着身后看。   许哲心里在想,刚刚撞到的那个,是不是熟人?   正巧这时一个旅行团过来,十几号人成了人形肉墙,阻挡了许哲的视线,他就没看见赵惜月,也就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刚才两个人撞一起时,他正在想事情。他是今天早上的飞机,刚到香港。本来中午受邀参加一个宴会,但他以刚下飞机水土不服为由推了。   对方明知他这是借口,碍于霍家的名头什么也不敢说,还得赔着笑脸。   许哲入住了附近的丽晶大酒店,放下行李后他洗个澡,换身衣服便到附近来逛逛。他经常来香港,对这里并不陌生。逛商场不是他的爱好,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被不喜欢的人找到而已。   这次一起来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世交家的孩子。比他略小几岁,玩世不恭的一个人,身边总围着一群狐朋狗友,到哪里吃喝玩乐都不落下。   他们来时坐同一班飞机,在天上的时候许哲就嫌他们吵,假装睡觉不搭理。到了酒店后怕逃不开,索性不打招呼直接走掉。   而且商场有好处,可以把手机调成静音,如果他们打电话来找,就说没听到,可以毫无负罪感地撒谎。   许哲小时候觉得撒谎不是件好事儿,长大后才发现,人生有时候没办法,不撒两个谎这日子过起来太辛苦。原来长大就意味着妥协,这话儿一点不错。   他穿过几个专柜,搭扶手梯上楼。梯子快到达上一个楼层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个一身灰衣的男人来。对方狠狠撞了他一下,随即转身就跑,搭了旁边向下的电梯飞奔而去。   许哲明白过来,伸手一摸口袋,发现钱包没了。   他想追,算了算两人的距离觉得麻烦,就没去管。他的钱包里没什么东西,除了钱就两张□□,重要证件都不在。   那小偷却是十分慌张,跑得时候动静很大,连下一层的人都听到了。   赵惜月本来走了,后来拐回来想进一家女装店看看,正好看到许哲被人偷钱包这一幕。当时她一愣,许哲白皙的侧脸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墙挡住了。而那小偷她反倒看得比较清楚,贼眉鼠眼的样子,脸上写满“恶人”二字。   她当时没追,觉得不该多管闲事儿。结果往下走的时候,到了二楼拐角的地方,正巧看到那小偷,正缩着脑袋左右张望。发现没人跟着他便一闪身,拐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这一下赵惜月没忍住,跟着他一起过去。   那小偷有点警惕性,赵惜月刚推门进进去,他就停下脚步,紧张地回头看她。一见她是个女的,立马露出放松的神情,甚至有点想来勾搭她的意思。   赵惜月心想当真是狗改不了□□,这刚犯了抢劫罪,转头又想再加一条猥/亵妇女罪。   她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她的身手参加比赛当然不行,以一敌十也没戏,但对付一个一看就是四体不勤只会偷鸡摸狗的男人还是有把握的。   更何况这男人色心大起,显然对她疏于防范。   那小偷肯定特别后悔那天碰到赵惜月,一分钱没得着还差点赔进去一条胳膊。   两人在楼梯间纠缠了不过两三分钟,对方就识相地扔下钱包夺命而逃,比刚才抢许哲钱包的时候,跑得还要快。   小偷跑了之后,楼梯间就剩赵惜月一个人。她捡了钱包坐在台阶上,翻开来细细看。   她想看里面有没有放什么女生照片之类的,但翻开却很失望,放照片的一栏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才留意到,这钱包材质不错,摸起来很舒服。找遍整个钱包只在很小的一个角落发现个logo。   赵惜月是混这个圈子的,没吃过猪肉可整天见猪跑。这个牌子她认得,一个钱包搞不好得小十万。   想不到许医生如此有钱。这年头姓许的医生都很有钱。   价值不菲的钱包让她心头一动,她没控制住自己,又去翻现金那一格。里面装了不少钱,拿出来一看有人民币也有美金。人民币大概两千块左右,美金也有一千多块,算下来价值小一万。   再看那两张卡,其中一张是黑卡。赵惜月刚把卡抽出来,只看了一眼心脏就停跳两秒。   不是她崇拜金钱,只是在如今这种极度缺钱的情况下,这个钱包以及这张卡,让她有了别的想法。   她不清楚这张据说能用来买飞机的黑卡能不能直接刷,但她知道光这个钱包就能值很多钱。卡的话私用可能有麻烦,但一个钱包卖了应该不会有人找到她。毕竟这钱包还没高级到印上全球唯一代码之类的,属于捡到了就归谁的类型。   有那么一刻,她当真心动了。可该死的那点子自尊又让她觉得不该这么做。仿佛出卖*也比当个小偷来得光彩些。   前者好歹自食其力,后者则是不劳而获。   她想了想,将卡插回钱包,合上后从台阶上起来,准备走出去想办法找找许哲。   结果刚一转过身,就看到对方站在安全通道口,颀长的影子几乎落到她脚边,而两个人也不过就四五米的距离。   赵惜月突然有种做坏事让人抓个正着的感觉。 ☆、第8章 一夜   许哲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都说安静是种强大的力量,赵惜月今天算是感受到了。平日里凑在一起的全是来去如风拼命三郎的家伙,很少有像他这样平静如水的人。   可他这个样子,比那些扯着嗓子张牙舞爪的,更加震慑人心。   她就站在那里没动,突然听见对方问她:“可以把钱包还给我吗?”   赵惜月把钱包往身后一藏:“能说说什么款式吗?”   “黑色,长方形。”   “还有呢?”   “没有了。”   确实没有了,这钱包样式非常简单。   “那说说里面有些什么吧。”   “人民币,还有美金,加两张□□,一黑一银。”   明知道钱包就是他的,赵惜月只是忍不住想和他打打擂台,仿佛这样可以化解一丝尴尬。   问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再问下去的必要了,赵惜月上前一步,把钱包递了回去。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我本来就想找找联系方式,把钱包还给你的。”   许哲收了钱包,平静回她一句:“我没说你是小偷。”   “我当然不是。”   “我也没说你想要据为己有。”   这一下赵惜月没立马反驳,因为这话戳中了她的痛处。她刚刚确实有那么点意思来着,只不过犯罪未遂。   既是未遂就不算有罪,当她把钱包交还回去后,心里的那点负罪感立马烟消云散。   有时候当个良心太旺的人并不好,她这么想着。   安静的楼梯间里,只有她和许哲两人的呼吸声。对方拿了钱包没有马上走,想了想又开口:“谢谢你替我找回它。我想要谢谢你,你喜欢什么样的方式。直接给你钱,你会不会觉得是冒犯?”   一般人都会这么想,但显然赵惜月不是一般人。   她是个被医疗费逼疯了的穷人。   于是她立马接嘴:“不会,我这人喜欢直接。”   于是许哲也很直接,打开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抽了出来,递到赵惜月面前。   本来挺豪气想着多一块也是好事儿的赵惜月,看对方比自己更豪气,一下子有点懵了。她的原意也不过拿人一两百块钱,补贴一下这几天的花费而已。没想到碰上了土豪,一下子把她来香港的费用全都包了,而且还有得剩。   对方太大方,她反倒犹豫了。   许哲在这方面没什么耐心,也不喜欢跟人扯皮。他是个表面淡漠内心坚毅的人,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他看得出来,赵惜月刚才想把钱包占为己有。   本就是丢了的东西,找回来算幸运,钱什么的就给她吧。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比他更需要金钱。   于是他把那叠人民币和美金塞进赵惜月手里,这个过程两人的手难免碰到一起。两个人都有点尴尬,默默收回手。而那钱也在这个过程中顺利完成了“交接仪式”。   钱包被偷事件就此告一段落,两人各自回酒店休息。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会那么快又有机会见面。   赵惜月在回旅馆的路上找了家茶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去拿了房卡等齐娜回来。大概傍晚时分一身脂粉气的齐娜带着浓浓的酒味儿回来了,走路东倒西歪,说话大着舌头,看起来跟快要升天似的。   赵惜月已经习惯了她这样,赶紧扶她坐下,拿了浓茶给她解酒,齐娜虽有点头疼,但还记着正事儿,从包里拿出份资料来递她手里,喃喃道:“亲爱的,生意来了。大、大买卖,有人开口十万,买你一晚上。”   赵惜月心里咯噔一下,既难过又开心。难过的是要陪人睡觉,开心的则是或许只需要陪一个就行了。   她就问:“点名要我?”   “当然不是。人家要个雏儿,要没经验的,纯得跟水仙花似的。我敢保证,把咱们这里掘地三尺找出来的女人摆在一起,也没一个有你一半的纯。这桩买卖就是你的。”   “对方是什么人?”   “不清楚,说是大财团的小开,年轻有为英俊帅气,独一无二的人才。亲爱的,你可真是走运啊,头一回就碰上条件这么好的,不用去侍候老头子。”   赵惜月不由苦笑。听起来条件确实不错,但难保是什么货色。要是正经人也不会花钱玩这个。   她又问:“在哪里,什么时间?”   “明天晚上丽晶酒店,顶楼总统套房。知道那房间睡一晚多少钱吗?你是赚到了,姐姐我干这行这么多年,都没碰上过这样的。说实话要不是对方点名要处,我早自己上了。不说那点钱,去那房间睡一晚也好啊。”   说完她敲敲那份资料:“赶紧背背,对方要求的东西,到时候别说错了。你的照片我给人看过了,他们挺满意。就是有一个要求。”   “什么?”   齐娜冲她坏笑一下:“到时候……浪一点。”   赵惜月没来由有点反胃,没接她的话茬翻开资料看:姓名,孙月莹。年龄24岁。父亲孙晋扬母亲连翘楚……怎么这么详细,祖宗十八代都有啊。”   齐娜也有点好奇,凑过来翻了翻:“五岁前就读s市圣安娜私立幼儿园,小学在第一小学。六岁和父母分开,之后的记忆没有,请自行发挥。什么玩意儿啊。”   看到最后,齐娜也傻了:“这是约/炮啊还是写小说啊,怎么分开的,被绑架还是拐卖,也不说清楚。之后的记忆怎么没有了,要怎么发挥啊。简直神经病啊。”   “亲爱的,这人是电影导演吧。他真的要女人吗,还是在招女演员?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齐娜翻个白眼:“肯定没拿错。当时中间人就说这个有点意思,想不到这么个有意思法儿。惜月啊,你就担待一些吧。这年头钱不好挣,没办法,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我有一回碰到个神经病,非让我假扮成莞嫔娘娘,他要当皇帝。一口一个莞莞的,没把我恶心透。你这个名字目前看起来还算正常。”   也就名字正常吧。   许先生。   赵惜月忍不住皱眉,巧合的事情可一不可再,没这种事儿吧,一个多月里碰见三个姓许的。什么时候“许”也成了中国的大姓?   “这人干什么的?”   “不清楚,富二代吧,要不也不能这么胡来。一晚上十万,不是自己挣的到底不心疼。”   赵惜月一晚上没睡好,满脑袋都是这个事儿,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可人都在船上了,只得奋勇向前划,搞不好能有条出路也说不准。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再说后悔也迟了。   第二天她哪儿也没去,把那资料通篇背了遍。上面要求务必真实,要把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齐娜在边上看着不由吐槽:“这年头,卖/春还得先做功课,看来咱们这一行,钱也是越来越难挣。”   赵惜月花了大半天背了好几遍,眼看时间快到了这才打扮一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既娇艳又美丽,然后换上齐娜给她准备的小礼服,搭车前往一街之隔的丽晶大酒店。   凭着对方给的一张“入场券”,她顺利到达顶楼,敲响了总统套房的门。   那个时候,许哲刚洗完澡,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   听见人敲门他转身进房,找了身衣服换上,只是头发来不及吹,有几绺湿漉漉地挂在那里,和平时稳重斯文的他有些不同。   他去开了门,走廊的光线不甚明亮,赵惜月又化了浓妆,他一时竟没认出来,只知道是个女的。   于是他问:“请问你找谁?”   赵惜月却是一眼认出了他,心脏几乎瞬间停跳。她没说话儿,退后一步看了看门牌号,问:“这是顶楼a座?”   “是。”   “许先生?”   “是。”   听他承认,赵惜月松了口气,不免又有些失望。本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想不到竟也道貌岸然,私底下和花花公子没什么两样。   到了这会儿许哲才听出她的声音来,他的心里也满是震惊,盯着面前这个打扮得如假人一般的美艳女子看了很久,才开口道:“赵小姐……”   然后他竟说不下去了。   许哲不是傻瓜,他虽从不乱搞男女关系,却对这个圈子里盛行的东西很清楚。毕竟看得多听得多。可他当真没想到,赵惜月也是干这个的。   放着好好的学不上,跑来出卖*换钱,她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那一刻许哲觉得有点恶心也有点恼火,一抬手就要关门:“对不起赵小姐,我不需要这种服务。”   赵惜月见他认出自己,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大脑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伸手去推门。结果许哲太用力,门缝夹了她的手。   她立马把手抽回,只听门砰地一声关上,那声音就跟打雷似的。   一点犹豫都没有,仿佛她就是堆垃圾,急于想要扔出门去。   赵惜月站在那里,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侮辱。她摸着被夹到的右手,心想真他妈疼啊。   可不知为什么,最疼的竟不是这个地方。 ☆、第9章 交易   许哲站在门后,眼里流露出一丝难过。   他和赵惜月见面不多,谈不上多少交情。但就仅有的几次接触来看,他一直觉得这姑娘其实还可以。   头一回她为了劝娄丽丽放弃寻短见的念头,自愿让对方打脸。第二回在学校撞见她,她教训了一个对她不甚友好的男生。第三回在大排档,她对朋友有情有义,一直陪到很晚。第四回就昨天,她从小偷那里替自己抢回了钱包。   尽管她有时候做事略冲动,性格不算十全十美,但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姑娘。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表面文章。她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这一面是丑陋和颠覆的。   许哲有点厌恶这样的赵惜月。   可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却又主动把门开了。他想起刚才夹了她的手,觉得有必要问一声。   结果门一开,赵惜月还站在那里,正在揉手指头。那样子有点可怜,许哲觉得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   他就问:“痛吗?”   “有点儿。”   其实更痛的不是这里。可她说不出口。   许哲真不想看到她这副模样,偏偏做不出赶人走的事情,他想看在钱包的份上,还是放她进来吧。   于是他往里让了让:“我屋里有药。”   赵惜月刚才有点气不过。明明是他花钱召她来的,两万块订金都付了,怎么一见面又翻脸?   是觉得熟人不好意思?   当时真有股敲门的冲动。结果这会儿人家放她进去了,她又犹豫了。她看一眼对方,刚洗完澡的男人白得很有味道,湿湿的头发显出几分不羁来,和从前的高傲有一丝区别。   好歹颜值还算高,赵惜月想想咬牙走了进去。   第一次卖给这样的男人,总好过卖给一堆肥肉。她这么安慰自己。   进屋后她低头往里走,没有东张西望。走到沙发边就听许医生在后面道:“坐吧。”   她刚坐下对方的身影就走过她面前,进到里屋去。片刻后他出来,手里真拎了个药箱。   赵惜月原以为他刚才的话不过是借口,想不到他来真的。   许哲在她身边蹲下,拿起她的手认真瞧了瞧,打开药箱取出瓶药膏给她涂上。他工作的时候神情严肃专注,看在赵惜月眼里又成了和从前一样的人。   可刚涂完他立马翻脸,冷冷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赵惜月却不愿走。她抬头看对方:“许先生,做人要有信用。”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花了钱请我来,我现在人来了,你却又要我走,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满意我,当初看照片的时候就不要定我。我现在要是走了,这个损失谁来承担?”   许哲听她一副谈生意的口吻,心里更来气。不自爱的年轻女生,说起这个来竟没一点不自然。   她以为他们现在在谈地皮买卖吗?   他不知道赵惜月说那番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紧张。毕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可她说的也是事实。齐娜说了,原本另外有一家出五万要她一晚上,因为看这家出得高才给推了。   现在许医生翻脸不认人,她也不能再回去找人家。   那一刻她完全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交易,就好像在谈一单拍摄任务似的。   她看着对方,眼波清明。   许哲撇开头去,皱眉道:“我没有找过你,我想你是弄错了。”   “应该不会错,许先生是不是因为我是熟人,所以想临时退货?”   “赵小姐,请你自重。”   被人这么说赵惜月有点难过,但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收不回来了:“您别给我说这些,我只知道我收了钱就要办事儿,我有职业道德,也希望您守点诚信。”   “谁叫你来的?”   “戴宏才戴先生,您认识他吗?”   许哲一愣。这个人他认得,是弘逸的员工,他来香港都由他安排,算是这里的一个负责人。   原本许哲在气头上,把赵惜月看成自己送上门的那种。但这会儿他脑子里一个念头认过,觉得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赵惜月看他的表情知道自己赌对了。戴宏才这个名字是齐娜说的,其实本来她们都不知道是谁在中间拉线,因为两边都有中间人负责谈。   这单生意是齐娜昨天陪人喝酒的时候接的,当时她无意间听到中间人在打电话,提到了这个名字,回头就跟赵惜月说了。   这会儿说出来是走投无路,却不料令事情有了转机。   许哲安静了几秒,重新开口:“所以是戴宏才找的你?”   “没有面对面见过,但确实是他牵的线。许先生,你我既是成年人就不要拐弯抹脚,生意我是接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们并不熟,就当不认识也没什么。您喜欢玩角色扮演我也陪您玩,资料我都背齐了,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屋子里灯光不亮,许哲又没刻意看她,就没留意到赵惜月涨得通红的脸。说出那番话,她也是鼓足勇气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卖给他好歹是种享受,她不确定这单生意黄了后,她还有没有勇气再接下一单。   让人侮辱的感觉实在太差了。   许哲认真听着她的话,瞬间捕捉到了关键点:“什么资料,戴宏才让你背什么?”   “您给的东西自己不知道?”   “我没给过任何东西,也没叫人来这里。”   “真的?”   “真的。”   虽然认识不久,但赵惜月觉得他不像爱撒谎的人。或许潜意识里她也不愿意相信,一心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脱了白大褂后是个衣冠禽兽。   那是什么情况,难道戴宏才私自做主,安排了她给人享受?   赵惜月不知道戴宏才的背景,但听齐娜说这个人是某集团在香港的一把手,地位应该不低。这样的人给人拉皮/条,可见这位许医生的身份地位更在人之上。   想到这里赵惜月有点沮丧。若真不是许医生主动要的她,她少不得要打道回府。这种事情讲个你情我愿,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尽管失望,她还是起身准备走人。结果对方反而叫住她:“戴宏才许你多少钱?”   “十万。给了两万,还有八万尾款事成之后付。”   十万块买一夜,出手挺大方。许哲开始怀疑这事情背后有更大的人在操纵。戴宏才不过一个打工的,赚得虽不少也没这么讨好他的道理。自掏腰包十万块只为替他的一夜*买单,除非这人是个傻瓜。   而且这种事情更像是某人会做的。   于是他又问:“他们给了你什么资料?”   赵惜月有占谨慎,意识到事情有变之后,她想给自己找条退路。她摇头道:“我不能说,如果不是您花钱找我来的,我没义务同您说这些。”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付你八万,你就告诉我?”   被人拆穿意图有点难堪,赵惜月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许哲少见地笑一笑:“赵小姐,咱们不如做笔交易。你把资料告诉我,我帮你要回八万块,如何?”   “你先付钱,我再告诉你。”   许哲往沙发里一坐,再开口的时候带了几分霸气:“你也可以选择不说,现在走出这个房门,我们两不相欠。说还是不说你自己考虑,钱,我现在不会给。”   看来有人想和他玩,既然对方愿意花这点钱,他也不必替人省着。他只是喜欢与人为善,不代表他真是个任人拿捏的软骨头。   他自小被当作集团继承人培养,该有的心机狠辣,一点儿不少。   赵惜月陷入两难的境地。现在就走钱就彻底没着落了,就算找着戴宏才也讨不回说法来。但就这么告诉他,万一他翻脸不认人还是不给钱,她也没办法。   她站在那里看着许哲,觉得他又变得陌生起来。一点不像那天晚上在急诊室专注救人的那个男人,他的身上有着复杂的气质,处处显露着不好惹的味道。   两个人对视许久,还是赵惜月败下阵来。本以为是场*上的较量,最后竟成了精神上的。   她想了想决定妥协:“好,我可以告诉你,但希望您也能遵守约定。”   “一定。”   于是赵惜月就把资料上的内容背了一遍,背完后道:“我也不清楚什么意思。本来以为是你的意思,想让我扮成个别的人,现在看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收声,因为她发现面前的许医生神情一变,又有刚才有所不同。   刚才的他带着调侃的霸道,现在则是充满怒意,让人不自觉想避开。   赵惜月看得没错,许哲确实在生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在听对方说出第一个名字时,他就已经明白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件事情。   这次和他同来香港的人中间,有一位从小与他不和,关于孙月莹的事情他也知情。想不到戴宏才背着他爸和他搞到一块去了,看来他一早就准备好了后路,这是准备在坑自己一把后跳槽另谋高就了。   只是他太蠢,莫杰西那样的人会许他什么,不过利用完了随手就给打发了。   许哲打从心底厌恶姓莫的。从前只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现在看起来倒更像个人渣。 ☆、第10章 鄙视   兰桂坊的某间酒吧包厢里,一帮男男女女正搂在一起放肆地胡闹着。   莫杰西坐在正中的位子上,两边各有一名美女,一个喂他喝酒一个喂他吃水果,间或还身材妖娆的美女凑上来撒娇:“莫少,你要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啊。”   莫杰西伸手拍一下她屁股,回道:“你唱什么我都听。”   结果打翻了旁边两位的醋坛子,三个人你争我抢的,闹得不可开交。莫杰西仰头喝干杯里的酒,看着她们为自己争风吃醋,觉得特别有意思。   也就这种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被人认真看待的。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戴宏才的,便走到外头去听。那头的人声音带了点窃喜:“莫少,事情成了。”   莫杰西看看表,刚过十点,这么快就成了?   他有点不信:“真的?”   “真的,那小妞找人来要钱了。我也给我们许少爷打了电话,他在那头谢谢我,说我安排得不错。”   莫杰西不由笑起来:“老戴啊,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出卖旧东家让你心情不错?”   “哪儿的话,他也没亏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雏儿,头一回出来接客,以前连酒都没陪过,还是名牌大学大学生,我这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儿。”   莫杰西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又有点不放心:“这么快就来要钱,这还没过夜呢。”   “过夜恐怕不行,许少爷的脾气你也知道,让他跟个女人睡一晚上,恐怕难。尽兴就行了,又不是夫妻还非得睡一张床。”   “也是。老戴你这回事情办得不错,回头我跟我爸说一声,莫氏在香港的分公司,以后说不定就要交给你来打理了。”   戴宏才一听眉开眼笑,连连道谢。然后他又问:“那剩下的钱,给吗?”   “给,爷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事情办得好,爷给钱从不手软。”   戴宏才得了莫杰西的首肯后,痛快地把剩下的八万块给了赵惜月。付的是现金,钱由中间人交到齐娜手中,顺便抽了五千块的成。   那个时候赵惜月还在许哲房里,看着他和人打电话,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等挂了电话后,他才冲她道:“钱已经付了,你现在回去应该还是热的。”   这话听着让人有点不是滋味,但赵惜月顾不得这么多,谢过对方便走。今天晚上的情况当真出乎意料,本来以为事情黄了,没想到许医生打了几个电话,那边居然痛快把钱付了。   她既不用做那肮脏的事情,还得偿所愿,真有点云里雾里。只是她还记得两人的约定,回去后一定不能说漏嘴,连齐娜也得瞒得,得让所有人以为她今晚真的和他发生了点什么。   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但对方不解释她也不能问。临出门的时候她想□□事儿来,停下脚步问:“冒昧问一句,您叫什么名字?”   见过好几回了,却只知道他的姓。   许哲皱眉看她一眼,淡淡道:“不用记得我叫什么。记得你自己叫什么最重要。有些东西轻易丢了,捡不回来。”   说完他再次用力关上门,这一回没再夹着赵惜月的手。   她被他这突然的翻脸弄得有些莫名。刚刚合作的时候人虽然冷,好歹还客气。这会儿却十分不给面子,只差骂她不知羞耻。   总觉得他像学校的教导员,道德标准奇高。   许哲其实也有点意外,自己今天的情绪不大稳,做出来的事儿也出格。先是跟赵惜月联手骗了莫杰西八万块,转身又将她扫地出门。   他一点都不习惯她的妆容,妖艳得可怕,比前几回见面丑多了。   关上门后他想上床睡觉,结果了无睡意。这房间太大,空荡荡的住着不舒服。加之今晚听赵惜月说起的那些资料,好像前程往事又被撕开,血淋淋地露在面前。   凡事只要一扯上她,他就无法淡定。   于是他拿起件外套披上,索性下楼去走走。   酒店外头的街道空荡荡的,人烟稀少没有其他建筑。他特别讨厌这种空旷的感觉,于是往外走,拐到了旁边的街道上。   只不过一街之隔,却明显热闹许多。时间虽晚却还有不少店在营业,他漫无目的地走,走过一条街后又到了另一条街,远远望过去灯光闪烁,像是个不夜城。   这里和酒店附近不大一样,档次低了许多,人员也更为混杂。好在许哲是个男人,一时也没人找他麻烦。   结果没走出多久,突然听得前面有人一声尖叫,仔细一看便见十几个男人气势汹汹朝他这个方向走来,还没到近前就拐进旁边的某间店铺,随即传来一阵打砸声。   店铺里动静很大,那些人进去没多久又都跑了出来,身后又多了十来个人,全都抄着家伙什,看来要火/并。   想不到离得这么近的两个地方,竟像两个世界一般。   这些人一打闹起来,整条街都被封掉,旁边的店铺纷纷关门歇业,人人都往屋子里跑,很快街道上就只剩那些人。   许哲也就不往前走,准备打道回府。可刚想转向,视线却不经意落到了不远处一个人影身上。   在这瞬间变空旷的街道上,这个身影十分打眼。那些人还在那里互砍,她就站在某个电线杆后面,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往前。   许哲就想,这女人胆子怎么这么大。换作别人大概早掉头跑了。   赵惜月也想跑,可她要回旅馆。她心里惦记着那笔钱。虽说齐娜肯定不会吞,但钱一刻没捏在手上,她就不放心。   再说除了那里她还能去哪儿?她出来时就带了个手机,钱包都留在房里。这会儿身上只穿件礼服,被夜风一吹冻得直抖。   可看那些人,似乎是准备打到天亮了。她对香港不熟,不知道绕出去走别的路还能不能拐回旅馆。就算能拐过去似乎也没用,因为他们就在旅馆门前互砍,警察没来之前,她根本过不去。   要不要冒个险?赵惜月掂量自己的身手,没把握能穿过厮杀的人群安然通过。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不知从哪儿伸出只手来,一把拽着她的胳膊,拖着她往街道另一头走。   赵惜月愣了,挣扎一下却没能挣脱,心里不由一愣。再一抬头就见许哲站在那里,目光有几丝不悦。   “离开这里,不安全。”   他说了这话后拉着她继续走,这一走就又走回了丽晶酒店。赵惜月不清楚他的用意,但也不害怕,到了酒店门口才问:“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你住哪里,我开车送你回去。”   “就刚才那儿,那□□的地方,有家快捷酒店。”   许哲一时没说话,两人站在酒店门口的灯下看着彼此。他这才发现赵惜月穿了件露肩小礼服,冻得嘴唇直抖。   刚才在屋里只顾着别的事儿,他连这都没留意。   恰好一阵风吹来,赵惜月忍了忍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许哲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站定后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愿再往前。他想了想脱下外套递给对方,冲她道:“跟我来吧。”   赵惜月接过衣服披上,却没有跟上去:“你要带我回房?”   他是不是觉得钱都付了,不上一把可惜了?如果是这样赵惜月肯定不会就范。都逃离虎穴了,没道理再跌入狼窝。   许哲看破她的心思,不屑道:“我要想对你做什么,刚才就不会放你走。再说……”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你本来就有那个意思,是我没要。”   这是在讽刺她投怀送抱,却被他嫌弃的事实。赵惜月脸皮再厚这会儿也忍不住红了脸,为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后悔。   他一定十分瞧不起自己,将她鄙视到了泥里吧。   这滋味有点不好受,但这会儿再纠结也没用。她没说什么,默默跟上他的脚步,到了前台后尽量低头不让人看到脸孔,只听见对方问前台要了间标准间,随后把房卡递到她手上。   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去搭电梯,进去后电梯先停在六楼。赵惜月出去后想起身上的外套,刚准备脱下来还给对方,结果一回头发现许哲似乎摁了个关门键,看都不看她一眼,将视线落在了别处。   不知为什么,电梯门关上前他的那个样子落在眼里,让赵惜月觉得有些眼熟。   许哲懒得理她,径直上了顶楼。   他们两个这一路走来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发现某个角落里,一个身影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戴宏才本来想出来吃个宵夜,绝对没想到能撞见许哲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不是许少爷觉得不过瘾,想想反正是包夜,索性把人拉回来。瞧她身上穿的那件外套,明显是男人的,戴宏才不由咂舌。   真没想到从来一本正经的许哲,也有这么放纵的一天。果然男人都这样,一旦□□就收不回来,再正经的人从此也有了邪念。   他将这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拍下来,传给了正在和人鬼混的莫杰西。   对方收到照片不由一笑,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第11章 陷阱   赵惜月第二天一早回到旅馆。   按照她事先和许哲的约定,没跟齐娜说实话,只说是在他房里过的夜。齐娜一脸好奇,抓着她不停追问细节,害她只能往浴室里躲,冲了个澡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钱既然已经挣到,她就不打算继续待下去。齐娜有点遗憾,还想撺掇她多留两天。赵惜月疲惫地看她一眼,故意道:“我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得好。”   齐娜自以为懂了,就没再拦她。她把收到的现金拿出来给赵惜月,又帮她在附近找了银行把对方给的港币存了进去。   然后她赵惜月改签了最早的一班航班,匆匆赶回s市。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在处理这个事情。先是把钱兑成人民币给了病友的姐姐,又去医院交了一笔费用,随即就跟医生商定手术的时间,一大通事情忙下来后,才有时间去许医生那里给他打扫屋子。   她现在一想到许医生三个字,面前就会不自觉出现那张脸。一样的姓氏,同在省一院工作,会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说其实是父子叔侄,多少有点血缘关系?   上次水龙头坏掉的时候,本以为来的那个就是主家,没成想他却自称是主人的朋友。于是这个颇为神秘的许医生,到现在依旧没有浮出水面。   因为好奇,抹灰的时候赵惜月特意找了找,却还是没能找到一张照片。   接下来的生活过得很平静。手术即将到来,赵惜月不免有些紧张。好在齐娜从香港回来后,一直陪在她身边,总拿各种好话安慰她。加上医生那边也比较有信心,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也让赵惜月松一口气。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国庆就要到了。赵惜月家不在本市,但妈妈在这里治病,她也不会回去。并且她已有了打算,毕业后也不准备回老家,继续留在s市打拼。   她这几年一直在做兼职,人脉机会全在这里,老家的房子已经卖了,回去也没地儿住,倒不如攒点钱,以后和妈妈在这个城市落脚生根。   这大半个月她一直很忙,一方面跟进手术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在拼命接活。赚来的十万块转眼给了别人,手术费付了之后她身边也没多少钱。   之前的香港额外得的一万来块花了一部分,剩下的则存了起来,加上这些日子接的活陆续收到钱,她的□□里总算有了一点结余。   有钱傍身之后,赵惜月才没那么不安。作为一个穷人,她有时候真羡慕那些不必为钱发愁的人。比如她打工的那家主人,又比如差点和她上/床的另一位许先生。   他们都不像她,不必做金钱的奴隶,有时候确实有点羡慕。尤其是后一位,因为见过几回印象深刻,想起来更是清晰无比。   偶尔有那么一点空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会闪过对方的身影。然后就想,这辈子最好都不要见到了吧。   许哲离开香港的时候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竟不得不找上门去。   起因并不复杂。刚从香港回来后不久,某天因为家族间的聚会,许哲不得已和莫杰西见了面。   他们两人从小就不合。莫杰西年纪并不大,还不到二十,算起来就是个黄毛小子。但不知为什么,他对许哲这个世交家的所谓哥哥相当不服气,总想找他的茬儿。   大约是因为许哲太过优秀,从小就是他们这一帮人里最出众的那一个。不管是长相、头脑还是家世,甚至是性格,都被各家长辈纷纷赞扬。   和许哲站在一起工,莫杰西总是被数落的那一个。   所以他才找了赵惜月,想要给一直以来被竖为标杆的许哲一点麻烦。   如果长辈们知道他也就是个会招/妓会玩女人的男人,或许能将他从此拉下神坛。   那天的聚会给了莫杰西很好的机会。当天在场的人中有几个平时和他玩得不错,家世背景不如他,胆子却不比他小的主儿。他不方便自己出面,就把抹黑许哲的事情交给他们来做。   那几个喝了点酒头脑就不清醒,趁着长辈们都在的当口,其中一个拿出手机来,故意摆到许哲面前:“兄弟,想不到你也这么会玩,照片里那姑娘是谁?”   许哲脸色未变,仔细瞧了一眼,发现是他领着赵惜月进酒店的画面。本以为对方不过想找个人来拖他下水罢了,没成想这事情还有后续。   他也不慌,随口答了句:“一个朋友。”   另一个浑小子就接嘴道:“别拿朋友糊弄我们,老实交待,那晚上你们干嘛了?”   他们这么一闹,几个家长就好奇凑了过来。许哲的父亲霍子彥拿过手机一看,倒是先笑了起来。   他看向儿子的目光充满赞赏,仿佛对他迟来的男性觉悟感到相当满意。   二十四岁的年轻人,确实该有点感情生活。总活得像佛陀一样,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会心疼。   许哲没被照片弄得尴尬,倒被父亲看得有点不自在。那几个人还在唧唧歪歪,拉着他非让老实交待。   莫杰西的父亲莫立仁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颇感欣慰道:“我们许哲也会恋爱了,好事情。”   “只是普通朋友。”许哲解释,“前一阵我们医院有个姑娘上天台要自杀,当时她出面把人劝了下来。后来她朋友突发性急病送来急诊,我们又打了一回照面,仅此而已。”   莫杰西有点忍不住:“普通朋友大晚上你带她回酒店,这不合适吧。”   “那晚有点突发情况,我确实带她回了丽晶,开了一间房给他。你这么关心倒是可以去查查酒店的开房记录,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莫杰西脸上一讪,有点沉不住气:“别说得那么好听,这女人我认识,就是个出来卖的。你那晚上把人叫去房里,还敢说什么也没做?”   “这么说起来我在香港的事情你好像比我更清楚,谁跟你说的,戴宏才?”   本来不想暴露这个人,但话赶话说到这里莫杰西也没忍住,脱口而出道:“正好碰见聊了几句,你叫他帮你拉/皮/条,我也当真没想到。”   许哲一早有准备,这会儿浅浅一笑,不在意道:“戴宏才在香港这几年捞了不少,子公司发展不顺,钱有一半进了他的口袋。他这会儿大概忙着应付香港警方的调查,居然还有空跟你造我的谣?”   听到这话莫杰西脸色一变,有种掉落陷阱的感觉。   他还没说什么,许哲再次开口:“这姑娘是正经的大学生,你别红口白牙诬陷人家。到底是我的朋友,说话注意点。你说她做那种生意,那不如找个和她有关系的人出来说一说。我知道你在这一圈混得开,但凡爱玩的没有你不认识的。”   一番话说完,现场哑雀无声。霍子彥对儿子投去赞许的目光,莫立仁则是二话不说,往自家儿子后脑勺重重打了一巴掌。   “别把许哲想成跟你一样的人。你再不给我收收心,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莫杰西不敢和父亲当众顶嘴,心里却将许哲恨出个洞来。想不到那个女人是个臭婊/子,明明跟许哲认识还装得挺像,两个人联起手来耍他。   这么看起来,许哲那晚上根本没碰她,可还帮着她敲了自己一笔。   这股子窝囊气,他绝对忍不下去。   许哲深知莫杰西的个性,看他那晚的神情就知道他一定会去找赵惜月的麻烦。所以第二天就抽空去了趟学校,准备找赵惜月好好谈谈。   他事先做了一些调查,查到赵惜月念外语系。加班到七点直接去了她们学校,在教学楼下等着。那天外语系晚上有选修课,他看了课表后掐着时间站在布告栏前,大概八点左右课结束后,楼里涌出来一大波学生,大部分是女生,凑在一起说笑个没完。   许哲一声不响,如雕塑般站在阴影里,但依旧逃不过女生们锐利的眼睛。   外语系向来阴盛阳衰,难得见着有个帅哥大家都很好奇。有几个爱八卦的眼尖认出了许哲,知道他是从前医学系的传奇人物。十四岁念大学,二十一岁医学硕士毕业,如今在省一院急诊科工作,典型的男神级人物。   于是八卦的话题立马转到许哲身上。   赵惜月跟着同学一起走出外语系的大楼的时候,就听人不停地在说“许哲”“许哲”什么的。她就想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新晋校草,让一干女同学这么花痴?   结果刚走出大门,就被前面放缓脚步的同学拦住去路。她有点莫名,四处张望一下,因为天色的关系只看见有个人站在门前布告栏下,却看不清长相。   但不知怎么的,她的心竟惴惴不安起来,总觉得那人在看自己。   旁边齐娜发现她的异样,小声凑近了道:“怎么了,这人谁啊?”   “不知道。”   听到她们的对话,有好事之人就开始宣传:“许哲啊,医学院的传奇人物,你们居然不知道。”   一说这名字齐娜了然地哦一声,笑道:“知道,我知道。”   然后她看赵惜月:“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还真没有。”   几个人正说着话,那边许哲也看到了赵惜月,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当走近之后赵惜月才注意到他,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他还是后悔了? ☆、第12章 下手   事情都过去了,他还来找她做什么?   周围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一个准备走的。许哲只当他们不存在,直截了当冲赵惜月道:“你下课了,我找你有点事儿。”   赵惜月反应慢了半拍,就没接嘴。   许哲又道:“有时间吗?”   齐娜推了赵惜月一把,替她回答:“有,她有。”   赵惜月瞪她一眼,发现周围人全在看她,为免尴尬继续,她只能顶着一片艳羡的目光,默默跟在许哲身后离开。   走的时候她不由想,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许哲,许哲,听起来还不错。他这个人本就高深莫测,有那么点哲学家的味道。   只是有时候,未免太过固执。   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些不留情面的话,赵惜月不免情绪低落。   夜风有点凉,两人进了学校的某小咖啡馆,赵惜月点了杯奶茶,许哲却只要了杯水。   坐下后赵惜月问他:“找我什么事儿?”   许哲开门见山:“你最近最好小心一点,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待在学校里,尤其是晚上。”   “为什么?”   “怕你有危险。”   说起这个事许哲有些许抱歉。本以为事情在香港就结束了,没想到他一时心软带赵惜月回酒店,倒让人抓住把柄。   昨天聚会的时候他考虑不周,只顾着打击莫杰西,却无意间将赵惜月卷了进来。   虽然对她的工作不屑一顾,但许哲还是不想她出事儿。   “最近这段日子特殊,如果你觉得有危险的话,我可以派人保护你。”   赵惜月一头雾水:“你能不能详细解释一下,到底怎么了?”   “具体的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香港的事没完,有人盯上你了。”   “盯上我?”赵惜月皱眉一想,有点明白过来,“对方是不是发现我们那晚什么也没做?”   “差不多。你收了钱没办成事,他可能会找你麻烦。”   事情抖然变得复杂起来,赵惜月想了想道:“钱我已经花掉了,没办法还给他。”   “就算还了也没用。现在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如果莫杰西只是心疼钱,许哲分分钟可以甩一叠钞票在他面前。   关键是他觉得自尊心受损,在动不了他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朝赵惜月下手。   “总之不管如何,你最近都要小心。”   “我知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一般男人近不了我的身。”   许哲就想起上次食堂的事件:“你会两下子,这个我知道。但有时候最忌轻敌。我留个电话给你,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记得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问赵惜月要了纸笔,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   赵惜月拿着纸回宿舍细细研究了一番,发现真是字如其人。人好看连字都这么有味道,简单的一串阿拉伯数字让他写出了男人味儿,害她小小花痴了一下。   本来至少可以做个朋友的,现在却是……   转念一想要没那个事儿,他们搞不好从此再也碰不到。   齐娜冲了澡出来看到赵惜月坐那儿发呆,走过去一瞧立马笑起来:“哟,连电话都给了。你们什么关系,他在追你吗?”   赵惜月不愿多提,含糊着敷衍了过去。   第二天就是国庆,学校里照例放假。赵惜月和齐娜都留在宿舍没出去,除了接点活外,她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医院里。   妈妈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手术过后需要一段观察期。她每天都去见医生,看各种报告,眼看着各项指标越来越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但她还记得许哲说的话儿,所以每次天不黑就离开医院,宁愿第二天早点去看妈妈。   国庆七天一眨眼就过去了,许哲说的那个人并未来找她麻烦,渐渐的她的警惕心也放松下来。   她并不知道这段时间莫杰西被他爸送去国外住了几天,这才没腾出手来对付她。   到了十月下旬,莫杰西终于回了s市,心里那口窝囊气依旧没消,便开始找人打听赵惜月的情况。   这段时间赵惜月特别忙。她平时给不少淘宝店家拍产品照,双十一前夕各家都争着上新,她的工作也变得特别多。   看着□□里日益增多的钱,赵惜月觉得自己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大约十月下旬的某天,那天是周末,她没去许医生家里干活,拍了一整天的照片后累得东倒西歪。结果晚上收工的时候有人提议去附近酒吧喝酒,生拉硬拽把她也给带上了。   赵惜月从前很少参加这种应酬,工作忙完就回家。但那天情况特殊,提议的那个是个经纪人,专门给他们这种小模特接活儿的。一想到将来还得仰仗对方多接点工作,赵惜月就没拒绝。   走进酒吧的时候许哲的警告在耳边响了一回,但很快又被她忘了。   都过了大半个月,那个无聊的人大概早就气消了吧。更何况他们这么多人,其中不乏男生,想来应该没问题。   他们也没去包厢,就在大厅里坐着,男生们叫了酒过来,女生有些喝酒有些喝饮料,倒也没人灌酒什么的。   赵惜月拿了杯果汁缩在角落里喝,偶尔跟人搭几句话,显得安静又乖巧。就有人在那里拿她开玩笑,说她这样的不适合吃这碗饭,不会来事儿。   可又有人说了,她这条件太好,当模特都可惜了。改天应该进军影视圈,从女三女四拍起,说不准哪天让人瞧上了,就演女一号了。   这种话赵惜月不过听听,她是个没有远大志向的人,觉得一辈子赚点小钱过安稳日子也不错。娱乐圈那么复杂,就像先前那人说的,她不会来事儿就混不出个人样来。搞不好一辈子演个女三女四,到老也不能混个脸熟。   说话间就有人按捺不住,跳进舞池扭腰甩臀起来。赵惜月不喜欢跳舞,就没凑这个热闹。眼看身边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便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等回来后发现有个男同事坐在那里打电话,她也没在意,依旧拿起自己那杯果汁喝了两口。   但这饮料一下肚她就觉得不对劲儿,整个人晕得慌。舞池里那些熟悉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紧接着又是四个八个的。周围似乎全是人,带着重影走来走去。   她努力眨两下眼睛,却没能将困意赶走。慌乱间她伸出手去,想向那个男同事求助。但见对方转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赵惜月隐约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莫少,事情都办好了。”   许哲加班刚结束,接到莫杰西的电话时正好处理完一个交通事故的病人。当时他满手是血,匆匆拿下手套后接了起来。   他的电话很少响,因为知道的人不多。接起来那一刹那他还在想,会不会是赵惜月打来的。   结果说话的人虽不是她,事情却真和她有关。   莫杰西在电话那头很是得意,一开口满是挑衅:“哥,你赶紧来一趟红日酒吧,来晚了会发生什么,我可不保证哦。”   许哲神情一凛,问他:“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这里有个小妞儿,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赵惜月。就是那天晚上我找来给你□□,结果没开成的那个。你说你也是的,我多么善解人意,找个女人来帮你开荤,你还不领情。知道你嫌脏,我特意找了处/女,你倒好送到嘴的肉都不会吃。这样吧,你赶紧来,今天弟弟免费教你一次,现场表演给你看,叫你以后自己做起来,也能找得着地儿。”   许哲耐着性子听他讲了一通污言秽语,到最后有些忍不住,咬牙道:“我警告你,别动她一根手指头。”   “哟,心疼啦。心疼好啊,你这人从小就没心,冷血动物一个。居然也会有心疼人的一天。看来这个赵惜月挺厉害。能入得了你那法眼的姑娘,我倒是要好好尝尝。她的头一回不如就给我得了。你赶紧过来,搞不好还能欣赏到高/潮部分。”   许哲没回话,“啪”一声挂了电话,直接冲出办公室。因为走得急连白大褂都没脱。   驱车去往酒吧的路上,他想了到了各种最坏的可能。如果赵惜月真被莫杰西糟蹋了,他要怎么跟人交代。   原本以为赵惜月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没想到她是头一回接这种生意。如果莫杰西真做了什么,她会不会活不下去?   想到这里他有点后悔,后悔一时义气,为了自己的面子驳了莫杰西,倒叫他狗急跳墙。   想到这里他又给对方去了个警告的电话:“你等我过来,在我来之前如果你碰了她,你别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那声音冷酷无情,倒叫莫杰西吓了一跳。他其实一直有点怕许哲,觉得这人高深莫测。又想到他们霍家的势力以及他爸对许哲的偏爱,心里倒有点没底了。   但他还是嘴硬道:“怎么,你还想杀我不成?”   “你以为我不敢吗?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也别忘了霍家是什么人家。你觉得我杀了你,会有人敢说一个字吗?” ☆、第13章 冲动   这下子轮到莫杰西扔电话了。   许哲的话叫他火冒三丈却又忌惮不已。他说得没错,就算被他杀了,莫家也绝不会为他出头。他早就看出来了,哪怕没有霍家罩着,他那个爹也是一心向着许哲的。   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小父亲就偏爱许哲,明明只是世交家的孩子,却对他比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   是嫌弃他妈的出身吗?   莫杰西没见过自己妈,只知道她跟父亲一夜风流有了他。莫家去母存子,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打发了。而他父亲也没有再婚。   也许是这不光彩的出身叫父亲不喜欢,所以对他一直不冷不热。   可许哲又算什么东西。一个随母姓的霍家人,天知道是不是哪来的野种,偏偏从霍家到莫家个个人都器重他。甚至有一次他听父亲酒后说胡话,说以后要把莫氏集团交到许哲手里。   有没有搞错,他才是正宗的莫家人。   正因为这样,他十分忌惮许哲,对他的警告不敢置之不理。只是赵惜月肤白腰细地躺大包厢的沙发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诱人的气息,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真差。   莫杰西今年十九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却面对比自己大好几岁的赵惜月产生了冲/动的感觉。于是他就想,许哲看上的女人当真有点魅力,不能叫人小瞧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想要解开她的扣子吃点豆腐,却最终没有下手。   是因为对方的警告吗?   莫杰西想了想,不由皱起眉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仰头一干到底。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许哲人也到了。   莫杰西在外头派了不少人拦着他,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不过片刻功夫走廊里哀嚎一片,许哲带着点点血迹推门进来,整个人如同暗夜里的修罗。   看到这样的许哲,莫杰西不由一愣。   借着酒意他胆子大了许多,冲对方笑道:“看来你身手退步了,这些小喽啰居然也伤得了你。”   许哲看一眼被划破的手臂,不在意道:“细节不重要,结局才重要。”   “什么结局,你以为你能轻易带走她?”   莫杰西轻拍两下手,包厢里的暗门瞬间打开,从里面走出一排穿黑西装的保镖,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许哲看得出来,这些比刚才外面的身手要好许多。   莫杰西有人撑腰胆儿就更肥了,抽出把刀贴在赵惜月脸颊边,冲许哲一努嘴:“英雄救美的时候来了。看在咱们从小认识的分上,我给你指条明道。一只手换一张脸,怎么样?”   “什么意思?”   莫杰西冲手下人一示意,其中一个就扔出把刀来,落在许哲脚边。   “拿着这把刀,把自己的右手废了,我就保住她的脸。否则……划成什么样我还真不敢保证。”   许哲眼睛一眯,二话不说捡起那刀,心想这人当真不聪明。打架还给他送武器,真不知道那脑子是怎么长的。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收拾那些保镖的时候,一直昏睡的赵惜月慢慢醒了过来。   她看到头顶亲着的灯光不由一怔,随即觉得脸颊一冷,立马紧张起来。   她想要起身,却被人摁了回去。一个陌生男人凑近道:“别着急赵小姐,收了我的钱总得付出点代价。你就先乖乖躺着吧。”   赵惜月看到闪光的刀刃,听话地躺了回去。然后她开始品对方的话,这么说起来他就是那个花钱请她去“勾/引”许哲的男人。   只是他什么来头?   恍惚间她看到许哲站在那里,一身白色里面夹杂几许鲜红。那一刻她的心抖然揪紧起来。   身边那个男人还在说话儿:“怎么样,这笔交易做还是不做?”   “不做。”   “那你是要放弃她的脸了?”   “也不会。”   莫杰西就笑了:“你以为你能从这些人手里讨到便宜?我劝你还是想想好,不过一只手的事儿,最多以后拿不了手术刀。反正你也不缺钱。你要自己动手我就放了她,要是让我的人下手,你们两个都没好果子吃。”   许哲懒得和他废话,趁他在那里喋喋不休之即迅速出手,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离他最近的两个大汉给撂倒了。   莫杰西一愣,赶紧让其他人出手。那些人都经过专业的训练,在有了防备的情况下许哲以一敌十,解决起来就慢了许多。   赵惜月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因为药物的关系看东西还有点模糊。隐约间她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一片黑色中来回穿梭。黑影接二连三倒了下去,到最后只剩一对一的对决。   到了这会儿,莫杰西不由害怕起来。架在赵惜月脸上的刀一用力,差点划破她的皮肉。   他冲许哲吼道:“你再不收手,我现在就一刀下去,大家同归于尽!”   许哲一转头,不免有点分心。就在这时手里的刀被对方卸去,一个转手直插他的心脏部位。   赵惜月吓得头脑一片空白,也不管脸上还架着刀,直接出手拧了对方的手腕,一把将他推开,直奔许哲而去。   那边许哲一抬手,将对手的手往上一抬,刀尖滑过衬衣,重重扎进了他的肩膀里。   血瞬间流了出来,浸透了白色的衣服。   许哲咬牙忍着疼,一抬脚踢中对方下身的要害,将人踹了出去。那人手里还捏着刀柄,这一下连人带刀飞出去,许哲忍着闷哼了一声,没去管身上的伤口。   那边莫杰西被赵惜月撞倒在地,刚爬起来就感觉眼前人影闪过,混乱间只见许哲捡起地上的刀,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摁在了冰冷的台面上。   然后他手起刀落,包厢里立马爆发出痛苦的尖叫声。   莫杰西的左手小指,生生被割了下来。许哲看着地上那截断指,语气轻松道:“以我的经验,这会儿去接成功率还很大。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赵惜月在旁边简直看傻眼。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温文尔雅道德感极强的男人吗?为什么这会儿的许哲,给她一种来自地狱的感觉。   莫杰西疼得脸色发白,极力克制才没再痛叫出声。他眼睁睁地看着许哲带走赵惜月,临出门前还不忘再次警告他:“这次能让你接回去,如果再有下次,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接不回去。”   说完他带人离开,砰一声把门关上。   酒吧里已乱成一团,经理见出大事缩在一边不敢出声,目送满身是血的许哲离开。   许哲的车就停在门口,他本想自己开车,但肩上的伤口实在太疼,血又止不住,想了想把钥匙递给赵惜月:“会开车吗?”   “嗯。”   “那你开。”   赵惜月拿了钥匙钻进驾驶室,还没开口旁边许哲已经打开导航仪,设定了个地扯冲她道:“去这里。”   “不去医院吗?”   “就是医院。”   赵惜月不敢耽搁,立马开车。开出一段路后她又道:“为什么不去省一院?”   “太麻烦。”许哲靠在椅背上,外头的光照进来,将他的脸照得一片惨白。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赵惜月不敢再多说什么,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许哲头脑还清醒着,知道自己这样子肯定不能去自家医院。同事们除了谢志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不想闹得沸沸扬扬。   车子一路开得飞快,有几次颠得厉害。许哲闭目养神,听着导航仪里的女声一路指引,最后车子停下的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冲赵惜月道:“你回去吧,这车你开回去,我自己进去。”   赵惜月哪里肯,坚持要陪他进去。两人没再多话,一前一后进了这家私立医院。   许哲在这里认识人,进去后直奔急诊大厅,推开门后医生一见他这模样赶紧迎过来,他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一直到进诊疗室坐下后才忍不住轻哼一声,咬牙冲对方道:“麻烦处理一下。”   值班医生认出他是弘逸的许少爷,吓得不知所措,赶紧叫人进来处理伤口,又给医院老板李默打电话,向他汇报情况。   李默正在家里给老婆做宵夜,一听这情况冲他道:“你把电话给他。”   许哲接了电话跟对方道歉:“不好意思李叔叔,吵着你了。”   “你小子怎么了,听说受伤了?”   “一点小伤。”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听说有个姑娘陪着你,你跟人争风吃醋了?”   许哲看一眼赵惜月,露出一点惨淡的笑容。正巧护士给他剪开衣服擦拭血迹,他疼得一皱眉,就没说出话来。   电话那头也不追问,只说:“要我过去吗?”   “不用,您帮着保密,别告诉我爸就行。”   “成,等你哪天领了人回去,让他们大吃一惊。”   挂了电话后许哲又去看赵惜月,她身上沾了一点血迹,是一开始冲过来的时候碰上的。瘦瘦的人站在灯下,显得有点无措。   然后他又想起李默的话来。争风吃醋?今天这情景勉强也能算,只是比起一般的来说,情节惨烈许多倍。   还是不应该割了莫杰西的手指,是他冲动了。 ☆、第14章 生气   伤口处理完都快凌晨了。   许哲本来说要回去,赵惜月却坚持开个病房让他观察一晚上。虽说伤在肩膀和手臂上,这两个地方都不算要害,但还是谨慎为上。   许哲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就同意了,把车钥匙往她手里一塞:“车子你直接开回学校去,随便停哪里都行,我明天自己去取。”   赵惜月看他一身斑斑血迹,有点过意不去:“今天真谢谢你。”   “不用,是我惹出来的事情,合该我来解决。”说到这里许哲话一顿,微眯起眼睛打量她,“你怎么被他带到酒吧去的,他到学校找你去了?”   “没有。”然后她把事发经过说了,“……橙汁里被人下了药,我不知道给喝了。”   病房里灯光柔和,赵惜月一脸素颜站在那里,又恢复到了往常那个清纯女学生的样子。但不知怎么的,这样的灯光让许哲不由自主想起香港那一晚。   她化着精致浓重的妆,穿着露肩礼服站在他的房门口,开口闭口就是要和他睡觉,为了几万块钱不惜把自己踩到泥里。   这样的两个女人,当真是一个人。   想起莫杰西说她是处/女的事情,许哲又问:“那天在香港,你是头一次接生意?”   怎么又说到这个了?   赵惜月有点不想谈:“嗯,头一回,比较没经验。”   许哲一来就来气。这是打算以后继续积累经验的意思?   “所以下次你会处理得更好?”   赵惜月没想到他会突然生气,虽然目前没有继续做这一行的打算,却还是忍不住顶了句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香港那一晚是她的软肋,偏偏他总爱提起。   “确实没关系,早知道你这么爱玩,今天也不该去救你。你这样过生活,今天不出事明天也会出事,我救不过来。”   “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跟朋友聚个会而已。”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要你小心,晚上别出门。你以为我只是吓唬吓唬你吗?今天是绑架,明天是什么你有想过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找刺激。”   许哲有点莫名的烦燥,他想大概是伤口在痛的缘故,让他一向绝好的涵养也变得糟糕起来。   赵惜月则是被气到了。本来他舍身救她令她很感动,可他反过来又开始指责她,仿佛她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如果不熟的人这么说,她大概会一笑了之。可这个男人让她冷静不了,一想到自己在他心里是那个样子,赵惜月就有种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的感觉。   偏偏许哲又添了一句:“算了,就当我多事,你喜欢过这样的生活,随你。”   他的神情有点恨铁不成钢,充满了浓浓的失望。   赵惜月再忍不住,咬牙怒道:“是,我是自甘堕落,比不得你清高正直。你出身富裕头脑聪明,想得到什么都易如反掌。像我这种身无长物屁本事没有的人,除了去卖身还能干什么?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钱,我这人最喜欢钱,有钱我就高兴,没钱我就发慌。这种感觉你一定体会不到,因为你从来不知道缺钱的滋味!”   相比于赵惜月的激动暴躁,许哲显得十分平静。他这个人就这样,别人越是暴跳如雷,他越是平静如水。他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也就今天接了莫西杰的电话后有片刻的不冷静。   而现在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又成了那种冷淡疏离不带一丝人情味的许哲。   听完赵惜月的话后他不置一词,拿起那件满是血迹的白大褂,直接走出病房,大步离开。   他走得太突然,以至于赵惜月没有反应过来。等想起来去追他的时候,走廊里已是空无一人。   他的车钥匙还在她手里。   赵惜月用力敲自己的额头,一时十分懊恼。   好好的干嘛和他吵架,明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可她就是想诉委屈。像这种大少爷哪懂人间疾苦,一心只把她当成贪慕虚荣的那种女人。   而她也是傻,明明一句“我妈病了”可以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扯那么多有的没的。搞到他连院都不住直接走人,可见心里有多生气。   他身上还带着伤。   赵惜月垂头丧气上了车,发动之后往学校开。开到一半才留意到这车的牌子。别克,一般的家用型轿车,价格应该不贵。   于是她又想,自己是不是冤枉他了。他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有钱,他也是靠自己的奋斗才拥有了今天的一切。同学们说他是富二代她就信了,她怎么这么人云亦云。   所以说人其实都一样,只看表面的东西,听风就是雨。她在香港时做那样的事情,今天又是在酒吧出的事儿,他会想歪也正常。   于是这一路赵惜月再次懊悔不已,等车开到学校的时候,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   其实今天真不该出去的。   因为到学校的时候门都关了,她被保安拦在外面,学生证仔细检查一通,还打电话给辅导员查她的名字,最后确定她是本校学生才放行。   那一刻,是赵惜月最后悔的时候。   接下来一连几天,她都没有见到许哲。车子被她停在学校的某个访客停车位上,她每天都去转一圈,确保车子安然无恙。   车钥匙一直在她这里,许哲不来拿车子就一直停那里,积了厚厚一层灰。   难道她又想歪了,他当真是财大气粗的,好歹也是二三十万的车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带着满心的失落,赵惜月又去了许医生家打扫卫生。说来也奇怪,她隔一天去人家那儿,却从没碰到过对方。   一般她都是白天下午去,那时候大部分人都在上班,碰不到也正常。但有时候周末她也去,家里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这个许医生,未免也太神出鬼没了。   赵惜月不知道,那套房子许哲只在上班的时候住,并不天天在。如果是白班,他就晚上回去睡个觉。如果第二天上晚班或是轮到休息,他就回家住。   霍家大宅才是他的家,那套公寓只是一个临时的休息场所。   受伤的第二天许哲正好休息,于是前一晚就回家去了。到家的时候太晚,父母和妹妹都睡了,第二天早上在餐厅看到他的时候还没发现什么。但几个人一拿筷子吃早饭,霍子彥立即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   许哲的左手一直放在桌下,只用一只右手吃饭。他通常不这样,他从小就是个很懂礼仪的孩子。   霍子彥当时没说什么,吃过饭后把儿子叫进书房,指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心知瞒不过父亲,许哲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最后补了一句:“对不起,我割了莫杰西的小指。”   霍子彥一副平光镜戴着,四十多岁的人身上带着儒雅的气质,听到这话却是神情一变,露出几分严肃来。   “为了个女人,你把杰西的手指切了?”   “其实和女人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他需要一点教训。我下手的时候很注意,应该能接回去。”   “许哲,你该知道他是什么人。”   许哲一抿嘴:“我知道,他是我弟弟。可他不知道,他把我当敌人。”   “因为他不知道你和他同一个父亲。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你莫叔叔的立场。”   提到莫立仁,父子两人皆是一阵沉默。往事如烟,在这个明媚的清晨提起来,让人觉得有点沉重。   许哲想了想认真道:“莫叔叔对杰西太过纵容,我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让他清醒一番。”   霍子彥露出一丝笑意,上前拍拍儿子的右肩:“这是要行使哥哥的特权?算了,你一向有主意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有件事情我要问。你救的那姑娘和你什么关系,就是在香港被拍到的那一位?”   “是,只是普通朋友。”许哲突然摇摇头,“只是认识,算不上朋友。”   “那天你不是这么说的。”   那天他确实说过赵惜月是他的朋友。但昨晚他过于生气,突然就很后悔认识她。如果不当她是朋友,或许会好受一些。   于是他又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这姑娘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满的事情?你们吵架了?”   许哲本不觉得那是吵架,事实上应该算是赵惜月单方面和他争执。但仔细一想事情是他挑起的,说吵架也说得过去。   霍子彥见他点头,便安慰他:“儿子你要知道,女人是需要哄的。你妈妈算是女人堆里少见的不争不闹的典型,但我还是时不时要哄着她。你跟女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她们不听这一套。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不要拿你对付病人那一套冷静的办法对付女朋友,那样你永远抓不到她们的节奏。”   许哲静静听完后,开始认真分析。他向来这样,冷静的时候喜欢把一切都拿来分析。   然后他承认父亲说得有道理,昨晚的赵惜月显然是气坏了,才会那么口不择言。她后来说的那番话,有赌气的成分在。   但很快他又想到一桩事情,立马澄清:“您别误会,她不是我女朋友。” ☆、第15章 怀疑   和父亲谈完后,许哲的那点纠结很快就没了。   但他还是没去取车。因为他伤了手,就算去取也开不回家,于是想索性放在赵惜月那里,让她开几天也好。   他完全忘了两人刚刚争吵完,任何一个有骨气的女生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着这么得来的车到处跑。   所以从某些方面说,许哲是个脑回路和别人很不一样的人。   而赵惜月和大多数女生一样,很自然地认为他还在生气,并且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和自己和解。   这让她有些苦恼,学校的访客停车位有限,她不能无限期地停下去。再这么下去车非得让人拉走不可,得想个办法把钥匙还回去才行。   干家务的时候,赵惜月就在想这个事情。也许可以邮寄回医院,反正她跟这个家的主人一样,都在省一院工作。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正好进卧室,正准备擦床头柜,却注意到了旁边的床单上有一小滩浅浅的血迹。   赵惜月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凑过去仔细一看,还真像是血迹。   许医生的床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仔细看看,那是靠近枕头的地方,如果人睡在上面,这个部位应该就是肩膀。所以说许医生肩膀受伤了?   这个发现叫赵惜月十分吃惊,心里一直怀疑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怀疑这套房子的主人和她认识的那个许哲是同一个人。   他们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首先都姓许,都在省一院工作,性格也有相似之处。许哲这个人一看就很龟毛,应该还有洁癖。上次在咖啡馆点的那杯水,他一口没喝。还有那次吃大排挡,他似乎也没动筷子。   而这家的主人同样如此。   赵惜月想起刚来的时候她好心给人把窗户打开通风,却被他嫌弃窗台上落灰的事情。   十二楼风很大,两边窗户一开就有穿堂风,只要不是四十度的高温,一般不必开空调。可她才开了一天,第二次来的时候纸条就留下了:赵阿姨,以后不要开窗,谢谢。   还有他家里过分的整洁,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冰箱里连韭菜这种略重一点口味的菜都不能有。他穿衣服也很注意,哪怕让她洗的其实也都不脏。   想到这里赵惜月赶紧去洗衣房,想找找有没有带血的衣服。结果找了一圈洗衣房十分干净。因为她不知道许哲回了霍家就把衣服处理掉了。   但床单的血迹是个很好的证明。他整天忙于工作,伤口好得就慢。赵惜月去的前一天晚上伤口有点渗血,他睡着了浑然不知,第二天起来急着去上班没注意到,床单上就留了一点小小的证据。   凭着这点证据,赵惜月觉得自己的怀疑有几分道理。   她走出洗衣房进厨房洗手,猛然间又想一桩事情来。那天在大排档事发突然,她没留意看清楚,现在想想最后来的那个男人,和那天来帮忙关水闸的那个人很像。   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的话,这家的主人满分之八十就是许哲。   不知怎么一想到这个赵惜月竟有点兴奋。转头又去看了一眼那带血的床单,赶紧揭下来把血迹用洗衣液搓掉,然后扔进了洗衣机。   就着洗衣间有节奏的声音,赵惜月走进客厅,抬头一看墙上的钟已经快五点。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家的主人可能是许哲,她就想多做些什么。   于是她进了厨房,擅自做主煮了一锅汤,虽是清一色的蔬菜,但她还是很用心地做了。最后尝了下觉得味道不错,就给主人留了张字条。   许先生,擅自做了锅汤,希望你会喜欢。   然后她看看外面的天色,想起许哲说晚上不要到处走的忠告,赶紧拿包走人。   许哲那天下班晚了点,到家的时候发现厨房的那锅汤,不由愣了下。然后他看到了那张记事贴。   赵阿姨不怎么给他留言,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给对方留话。今天他特意看了两眼,发现上了年纪的人字写得却有几分稚嫩,有点小女生的清秀味道。   然后他揭开锅盖一看,萝卜番茄玉米汤,汤水还算清澈,只是有点凉了。   许哲正好饿了,就把汤热了下,打开电饭锅一看饭也煮好了,索性便吃了起来。   然后他就想,这个阿姨请得不错,做菜的手艺很好。要不要以后多付一倍的工钱,让她时不时给自己做顿晚饭。   吃过饭后他故意留了张记事,谢谢对方为自己做的汤,顺便压下五十块钱。   于是赵惜月又发现一个发财的好办法。   原来钱是可以这么挣的,额外收入需要自己去发掘。熨两件衣服五十块,做个汤又是五十块,那她回回给他做的话,是不是往后月收入就能翻倍?   想到这里赵惜月来了干劲儿,接下来又连做三回,把能想到的蔬菜汤全都做了一遍。   许医生出手依旧大方,每回都给钱,并且永远客气地谢谢她。   于是她又想,这两人应该不是同一人。一个这么有教养一个那么难侍候。   一想到许哲她又想起那辆让人糟心的车子。在等了大约十来天后依旧不见人来拿车,赵惜月终于忍不住,决定把车开回医院还给对方。   就这么还回去似乎有点不妥,为缓解上次两人争吵产生的尴尬情绪,赵惜月决定带点东西去医院“探望”许哲。   好歹是为她受的伤。   于是某天她趁着没课,去医院看完妈妈后回宿舍偷偷开了电磁炉,给许哲煲汤。齐娜在旁边看了直咂舌:“亏得咱们跟校医一幢楼,要不你这么使用大功率电器,回头非跳闸不可。”   赵惜月悠悠看她一眼,吐槽回去:“谁半夜三更煮泡面来着。”   因为宿舍条件有限,不能处理肉类的东西,她只能拿些素食食材对付一下,勉强煮了一锅汤出来。   汤煲完后她装进保温瓶里,剩下的拿来塞齐娜的嘴。可就是这样临出门的时候还是能听到对方在那儿哀叹:“唉,果然女大不中留,才陪人睡了一晚就掏心掏肺,都快成老妈子了。”   赵惜月赶紧关门,把唠叨隔离在了门背后。   然后她开车去了省一院,拎着保温瓶找到急诊大厅。接诊台有个漂亮女护士,一听她找许医生,又看她拎着吃食,不由脸色一变。随即又客气道:“不好意思,许医生今天不上班。”   一听这话赵惜月有点失望,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做。然后就看那小护士往后退了两步,拉了同事说悄悄话,显然是在议论她。   看来她的举动让人误会了。   为免闲话不断,她只能先拎着汤往外走。刚走出没几步被迎面来的一个人挡住去路,于是她往旁边躲了躲,想给人让道。   可那人却不走,也跟着往边上一挪,照旧拦着她的去路。   这下赵惜月明白过来,这人大概认识自己。   她抬头看一眼对方,觉得十分眼熟,眨巴两下眼睛想了起来。这不是上次水龙头坏了跑来帮忙找物业的那位嘛。   看他身披白大褂的样子,赵惜月心想这人果然就是大排档里碰上的那个。这么说起来他跟许哲认识?   于是赵惜月冲他笑笑,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上回谢谢您。”   谢志刚送完一个病人出院正准备下班,没料想往回走的时候能碰上赵惜月。他对她印象不错,年轻漂亮充满活力的女生,是个男人都喜欢。   他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她拎着东西便问:“怎么,探望病人?”   “没有,找个朋友,不过他今天没上班。”   谢志听出弦外之音:“你这朋友也在急诊上班,医生还是护士?”   “是医生。”   “医生,姓什么,你跟我说说,我应该认识,回头帮你找找?”   谢志这人长得不赖,性格外向活泼,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赵惜月觉得他人不错,又想向他打听屋主的情况,便没隐瞒直接道:“我找许医生,谢谢他前两天帮了我个忙。”   “许医生,许哲?”   “嗯。”   谢志不由八卦心想。许哲这人他再了解不过,冷得跟块冰似的。两人也算多年好友,平日里想得他一句安慰的话都千难万难。   结果谁知道这小子只是装得正经,一碰上美女立马不一样。他除了救人什么时候帮过别人,可对这姑娘却是特别对待。   难怪人都说男人都这样,有异性没人性。   他看一眼那个保温瓶,冲赵惜月笑:“怎么,特意煲了汤过来?这样你等我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他去医院了。”   “医院?”   “哦,不是咱们这的。他前几天受了点伤……”谢志正掏手机,说到这里脸色一变,试探着问,“他受伤的事情你知道吗?该不会跟你有关吧。”   还真有关系。赵惜月不好意思冲他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其实就等于承认了。谢志心想乖乖,这是什么情况,千年老玄木也开窍了?   他突然有点替赵惜月可惜,这么漂亮讨喜的姑娘,怎么偏偏跟许哲搞在一起了。许哲那个人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在那里当个门面绝对有面子,真要谈起恋爱来,乏味到能让人发疯。   当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第16章 讨好   尽管心里略有不爽,谢志还是很够义气地给许哲打了个电话。   许哲那时在李默的医院里处理肩膀上的伤口。李默亲自操刀给他弄,拆下沙布的一刹那忍不住教训他道:“年轻人要懂得爱惜身体。你这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天天上班,手不要了是不是?”   对方是长辈,许哲一向懂礼貌,于是不吭声任由对方骂。   李默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许哲又是他看着长大的,骂了两句自己先心疼上了,夹了医用酒精给他清理伤口。   就在这个时候,谢志的电话打了过来。他一听对方说赵惜月去医院找他,神情微微一变。   李默多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端倪来,却是不动声色。   电话那头谢志问许哲:“人家女生来看你,结果你不在。她拎了东西来,是什么来着……哦对了,她说是汤。怎么,东西我替你收了?”   许哲本来也有这个意思,转念一想却变了主意。他说:“你把电话给作她。”   赵惜月站在大厅里,时间一长就很尴尬。走过的医生护士老往她身上瞧,就跟瞧新鲜玩意儿似的。她哪里知道急诊王老五最多,谢志也算钻石级的,两人往那儿一站,自然很惹眼。   她接过谢志递来的手机,突然后悔来之前没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许哲也是这个意思:“来之前怎么不打我电话?”   “忘了。”其实不是忘了,是鼓不起那个勇气。好像打电话比直接过来更令她尴尬。她当时想来这里还车也算个由头,如果他态度不好她扔下钥匙转身就走,回头把汤拿给妈妈。   若是打电话就不好翻脸,因为翻了脸车子还在那里,问题依旧没解决。   许哲也没追究这个,只跟她道:“我这会儿有点事儿,今天不回医院。”   “那我把东西留你同事那儿吧。”   “不行……呲。”   也不知李默是不是故意的,正说话着呢他略一用力,许哲就疼得一抽气。对方冲他露个抱歉的表情,他也没办法追究。   赵惜月听到那声音不由关心道:“怎么了,痛吗?”   “没事儿。汤你别留给谢志,我今天不回医院,放到明天该坏了。你先回学校去,我一会来找你,把车取走。”   赵惜月听话地嗯了两声,然后把手机还给谢志。那边两人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谢志没让她走,反倒好奇起来:“看来许哲身上的伤真跟你有关,你这汤是煲来赔罪的还是关心的?”   二者皆有,可这话不能对他讲。所以只能冲他笑笑。谢志觉得她笑起来更好看了,于是有意和她亲近,就聊起上回的事情来:“上次你没事儿吧,没淋病了?”   “没,挺好的。对了那衣服怎么办,我后来想还来着,觉得就这么还回去不大好。是不是要买件新的赔他?”   “不用不用,他这人虽然面瘫,其实很大方。再说你们不是朋友嘛,一件衣服而已。”   赵惜月本来也只是问问,可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瞪着谢志:“你的意思是,许医生就是许哲?”   这下轮到谢志吃惊了:“你不知道吗?你不是他家保姆,你们没见过?”   赵惜月呆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头脑飞快地转着。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很尴尬:“没有,我每次去他都不在,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两个人。”   谢志就乐了:“省一院能有几个姓许的医生,急诊就他一个。这么说起来,许哲知道你给他打扫房子吗?”   “应该不知道。”   谢志觉得这事儿太好玩了。当初碰到赵惜月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后来孟雪的事情出了,他本来想同许哲讲的,结果一转身太忙就给忘了。   今天听这姑娘一讲,这两人还真是稀哩糊涂,明明都是朋友了,怎么反倒没把这事儿捅破。   赵惜月看着他,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他?”   “为什么,觉得不好意思是吗?”谢志看得出来,赵惜月的家境不算太富裕,穿着很普通。加上她又在做兼职,可以想像她的家境。会觉得难堪也正常,年轻姑娘给人当钟点工,说出去确实不大好听。   他对赵惜月很有好感,也就愿意帮她。年轻男子在遇到有好感的姑娘时,会下意识地想要讨好对方。   于是他点点头:“好,这事儿不跟他说。不过他尽早会知道,你们总有碰上的一天。”   “碰上了我自己跟他说,比较没那么尴尬。”   然后她又想,或许应该辞了这个工作,另谋高就去。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赵惜月拎着汤告辞回去。走到停车场取了车,却没有立即开,坐在那里消化刚刚得到的消息。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个就是许哲的家。怎么这么巧,她上他家工作也就罢了,第一次卖/身居然也卖到了他面前。他们两个人当真有点狗血,巧合得过分了。   想起对方还要来拿车,她只能先回学校。结果学校里的访客停车位让人占了,她找了一圈没找着,只能把车开到校外,在路边找个地方停下来。   回宿舍的时候齐娜不在,她就一个人坐那里看书。本想复习功课来着,可心里乱的什么也看不进去。那些英文字母密密麻麻,最后全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于是她放下书给上次找工作的中介打电话,说自己准备辞职,想再找一份差不多的钟点工,请对方帮着留意一下。   大约快六点的时候,赵惜月正准备去食堂吃晚饭,就接到了许哲的电话。对方说自己在女生宿舍门口,叫她出来一下。   赵惜月就拿了车钥匙出去,结果匆忙间把那汤给忘了。两人见面后赵惜月有点不自在,不好意思看对方的脸,只把钥匙递过去。   “学校里没车位了,我停在了门口的路边。你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   许哲神情淡淡的,十分镇定的模样。他把钥匙往兜里一揣,却并不马上走,而是问她:“还有呢?”   “还有什么?”   “我的汤。”   赵惜月一愣,有点不好意思。下午送去的时候还有那么点勇气,磨了几个小时一下子全没了。   她就说:“没有,汤我喝完了。”   许哲就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她。长时间的沉默叫人难受,赵惜月忍不住抬头,和对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然后就听许哲道:“我的汤,你为什么喝了?”   “那是我煮的。”   “不是说给我的吗?”   赵惜月好气又好笑,故意道:“汤里有肉你不能喝,我就喝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肉?”   “谢志说的。”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说你这个人很龟毛,很难侍候。”   这倒是像谢志会说的话。许哲也没追究,想了想又道:“那好,今天不追究,你欠我一碗汤,下回补上。”   怎么绕到最后成她欠他的了。赵惜月心想她都不打算在他家干了,以后难不成还要巴巴地煮了送去医院?还不如今天给他算了。   于是她又改口:“我骗你的,我没喝,汤里也没肉,我现在拿来给你。”   说完她转身进宿舍,几份钟后小跑着出来,把保温瓶递给他:“还热着,你喝吧,喝完了把瓶还给我。”   “要我在这里喝?”   赵惜月看看四周,正是吃饭的点儿,宿舍门前很热闹。有吃完了结队回来的女生,也有跟男朋友手挽手甜蜜蜜往食堂走的。   那些人无一例外不在看他们,尤其是看许哲。路灯下许哲的轮廓清秀柔和,是那种看了就让人心头一暖的美男子。   于是她摇摇头:“你拿回车上去喝吧。”   “可我还没吃饭。你吃了吗?”   “没有,正准备去吃。”   “一起吧,我请你吃饭。”   理智告诉赵惜月应该拒绝,可身体却不由自主跟了上去。走在后面的赵惜月忍不住偷偷打量许哲的身影,想起有一回从他家出来看到电梯里的那个人。当时那个应该就是他吧。   那时候就觉得他是衣服架子,现在一看更这么认为。简直比她见过的那些走t台的男模更好看。   两个人晃到了食堂,赵惜月看看那些餐具,觉得有点委屈许哲,于是道:“要不换个地方吧,这里可能不太卫生。”   “学校里都一样。”他是有洁癖,但也不喜欢特立独行。当年七年医科念下来,他也忍着不适吃了七年的食堂。   见他不反对,赵惜月笑笑:“那就好,怕你不习惯。”   许哲就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发现你对我似乎挺了解。知道我不吃肉,还知道我有洁癖。都是谢志跟你说的?谢志今天话未免有点多。”   赵惜月缩缩脖子没敢认,走到某个窗口前看里面的菜。一般晚上的菜比中午差些,很多都是中午剩下的,也不太新鲜。   打饭的阿姨问她要什么,她就问人家:“有素菜吗,晚上刚炒的有吗?”   阿姨就笑:“小姑娘减肥啊。”   “不,他吃。”   赵惜月点点许哲,阿姨就笑得更欢了:“原来给男朋友问啊,这年头这样的女朋友少见哦。都是男生帮女生打饭讨好得多。”   听到这话,赵惜月和许哲同时一脸红。 ☆、第17章 管教   打完饭后,许哲下意识地摸出钱包。   结果还没抽出钱来就听食堂大妈道:“同学,我们不收现金。”   他看一眼赵惜月,对方默默掏出饭卡。许哲不客气地拿过去,刷卡付钱。   两人端盘子找地儿坐的时候赵惜月就想,亏大了,本来就不想吃他一顿饭的,结果倒好,成了她请他了。   坐下后许哲悠悠说了句:“吃过饭把钱还你。”   赵惜月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人还真是爱干净,嫌钱太脏吃饭不卫生。   这人到底怎么长大的,一般人从不会计较这些细节,偏他做起来十分自然,好像已养成多年的习惯。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说话。赵惜月本来是个挺随意的人,结果对面坐着一位如标兵般的人物,害她也不自觉地认真起来。一顿饭吃得腰酸背痛,菜是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   吃过饭后她准备走人,许哲终于掏出钱来,递了张一百给她。   “谢谢你替你保管这么久的车。”   赵惜月不客气收了钱,没有还他的打算:“没事儿。我本来以为你不要了,正准备拿去卖掉呢。”   “是吗?那你还拎着汤来医院找我,是打算卖之前先给我灌碗*汤?”   看着桌上摆的那个保温瓶,赵惜月觉得有点打脸。   她刚想伸手把汤要回来,许哲却已经在拧盖子。赵惜月就道:“你的手刚摸过钱,不洗一下吗?”   许哲不看她,悠闲地往碗里倒着汤:“我跟你一样,是正常人。”   赵惜月撇撇嘴,心想你才不正常呢。结果一看他倒汤时左手提起来有些费劲的模样,讥讽的话又咽了下去,改成关心道:“你肩膀没事儿吧?”   “没事,处理好了。”   “不能请几天假吗?”   许哲把汤倒在一个干净的碗里,舀了一勺搁嘴里一尝,视线瞬间定住。这汤看起来有点面熟,尝起来也很熟悉,怎么跟赵阿姨做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看一眼赵惜月,跳过她刚才的问题,反问她:“你平时在家总做饭?”   “还行吧,我爸走得早,家里就我跟我妈,我就经常帮着她做点家务。”一说起这个赵惜月的神情有点黯然。爸爸死的时候她还小,一切记忆都很模糊。后来只偶尔听妈妈和别人提起过,却也记不清细节。   年幼的她只记住了一个名字:弘逸集团。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在搜集和这个集团有关的一切,即使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   然后她想起许哲外套口袋里的那张名片,便有些坐不住。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问他,可问了也没用。她甚至没搞明白父亲的死和弘逸是不是有关,贸然做些不合时宜的举动,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但交一个像许哲这样的朋友,却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于是她果断忘了那天在医院里的争吵,开始和他修补关系。   “汤好喝吗?”   “还不错。”   “你要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做。”   这话说的时候很顺溜,一说出口却觉得哪里不对。赵惜月赶紧心虚得解释:“你的伤总是为我受的,我有点过意不去。”   许哲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懂男女之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点头道:“好,那就交给你。”   喝完汤后赵惜月收了保温瓶,准备回宿舍去了。结果许哲叫住她:“陪我去拿车吧。”   本来想拒绝的,一想到要跟他搞好关系,赵惜月欣然同意。   两个人顶着月光往校门口走,一路上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赵惜月就想这男人当真有点闷骚,话少得够可以的。从前对他没想法,觉得他话多话少无所谓。现在有意同人交好,她就觉得闷葫芦不是件好事儿。   哪怕她有心追求他,可他这么高冷她也无从下手啊。   一路上走过的人还是有意无意往他们这里瞧,明明不长的一段路却走得叫人五味杂陈。好容易到了校门口,找着了许哲的车,赵惜月总算松一口气,便主动和对方道别。   结果刚说了“再见”两字,许哲就开了副驾驶的门,请她坐进去。   “干嘛?”   “上车,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就在学校里没有危险。”   “你上次跟朋友们出去也以为没有危险,结果怎么样?”   一提起这个赵惜月心有余悸,于是乖乖上车。因为天色已晚,校门关了大半,许哲的车开不进去,停在了门卫那里。   赵惜月看他掏出什么证件给人一瞧,电动门便缓缓开了。   车子绕着校园慢慢往前开,赵惜月就问他后续的情况:“那个人怎么样了,他的手指……”   “接回去了,过段日子就会好。”   “他是什么人?当初出十万雇我的人,就是他吗?”   许哲看她一眼,不答反问:“你还做那种生意吗?”   “没有,你是我的第一个客人。”   “我不是你的客人,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有客人。”   他训起人来很严肃,跟学校教导员似的。赵惜月就想这人怎么这么少年老成,简直无趣死了。   但再无趣也得努力搞好关系。   “嗯,我不会了。但那个人以后还会不会找我麻烦?”   “应该不会,他年纪不大好冲动,受了这次教训后会收敛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晚上别乱跑,乖乖待宿舍里。”   赵惜月有点头疼,感觉两人差了一辈。她年幼失父,不知道她爸教训起人来什么样儿。但许哲这样子真让她觉得跟父亲差不多,就像长辈在教训晚辈。   赵惜月到底还年轻,有点受不了他的唠叨,等车子一开到宿舍门口便赶紧下车,冲他挥手道别:“行了我知道了,叔叔。”   说完这话她冲许哲咯咯一笑,潇洒地摆摆手便进了宿管科大门。留下许哲一人坐在车里,还在琢磨她刚才的话。   她刚刚管他叫什么?叔叔,是嫌他唠叨她吧。   其实许哲自己也有点意外。他虽从小就是个品行端正道德感极强的人,但他一般不跟人废话。他只喜欢做好自己,教育人的事情不归他管。有时候看到不好的事情,他会出手阻止,但一般不说教。   他懒得教他们。   可面对赵惜月,他骨子里就忍不住。总想说她两句,把她从还不算太偏的路上拯救回来。他这是怎么了,同情心泛滥还是闲得无聊,居然开始关爱失足女青年了?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事儿。小的时候他有轻微的自闭症,几乎不说话儿。后来碰到某个小话唠之后,才被带得活泼一些。   那个话唠当真话很多,自打有一回将他从幼儿园的楼梯上推上去后,从此便缠上他了。每天在他耳边唧唧喳喳说无数的话。从今天午餐好不好吃说起,到哪个老师的裙子漂亮,哪个老师的头发太乱。还有隔壁班的谁谁谁请她吃东西,谁又总想掀她的裙子。   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那时候她最喜欢追在他的屁股后头,整天“许哲”“许哲”地叫个没完。有段时间许哲一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头就立马大了。   后来两个人就熟悉了,他就开始“管教”她。她是个过分活泼的女孩子,优越的家庭环境把她养得心无城府,单纯得冒傻气儿。有时候有些举止不合适,许哲就会纠正她。   比如夏天的时候她会旁若无人在他面前脱裙子,许哲总要先一步拦下来,只防她露出带猪尾巴的小内/裤。有时候正说着话呢,她就凑过来亲他,哪哪儿都亲,亲完了还说:“许哲,你好香好甜哦,我真喜欢亲你。”   他又不是水蜜桃!   每次她有这种类似女色/狼的不合宜举动时,许哲就会纠正她:“你是女孩子,要矜持。”   她就一脸苦恼地问:“什么是矜持?许哲,你为什么总说很难的词,我都听不懂。”   于是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就是叫你要知道害羞,在男孩子面前不可以这么做。”   “可是我喜欢你呀,喜欢你就要表示,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呢?”   许哲无奈地想翻白眼,但还是忍住了:“那你说就好了,不要做动作。”   “可是你真的好香好甜。”   许哲从小就是个智商超群的孩子,自认为没什么是搞不定的。可是碰上那个小话唠后他就投降了。果然这世上没有人是万能的,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或是事儿,是让你感到苦手的。   那时候的许哲不像现在是个富二代,曾经的他就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而她却不一样,典型的白富美。虽说那时候还太小,白和富是有的,美嘛就不好说了。但他们两人就好比现实版的公主与平民,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可她就是喜欢粘着他,久而久之许哲也对她越来越上心,关心她爱护她甚至教育她,对他来说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除了她,没有人能让他再这么操心过。   可如今他是怎么了,一个平淡无奇的赵惜月,竟打破了他坚持了十几年的原则。   可她明明不是她。 ☆、第18章 竞争   十月一眨眼就过去了,赵惜月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妈妈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连医生都说这是很少见的事情,让她再留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于是赵惜月就满世界开始找房子。房子不用太大,主要给妈妈住,离学校要近,最好走路就能到。到时候她可以经常回家甚至就住家里,方便照顾妈妈。   许哲那边的钟点工她彻底辞了。不知怎么的,自打知道他就是屋主后,她就特别不想给他干活。仿佛那样两人就处在不平等的地位上,总叫她觉得低人一等。   家政公司那边有新的工作介绍来,但她一时也没时间立马去上班。从十月开始她的活便多了起来。双十一双十二加元旦,这段时间是各家店主抢着上新的时间,赵惜月的私活多得接不过来,也没时间去做钟点工。   等房子找好后又是一通收拾,那天齐娜正好有空,跟着她一起去。房子就租在学校对面的小区里,十几年的旧房子,空间不大地段却不错,生活十分方便。租金不算太贵,赵惜月为了妈妈一咬牙就定下了。   房子在二楼,老式的两居室。齐娜搬着东西进去的时候就跟她提议:“不如一间租给我得了,有时候收工晚我都不想回宿舍,直接上这儿来住。房租算我一半。”   赵惜月知道她是仗义帮自己,笑着把钥匙递过去:“钱我就不收你了,你想住就过来住,别太晚就好。有空帮着做饭打扫房间,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成。”齐娜收了钥匙,把盆绿植搬到窗台边上,“你还挺小资,弄什么花啊草啊的。”   “我妈喜欢,买了让她老人家高兴点。医生说了心情好病就好得快。”   齐娜就回头冲她笑,刚想说什么不知怎么的手一抖,那盆绿植在窗台上晃了晃,竟是掉了下去。   “啪嗒”一声响,花盆砸到了一楼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齐娜愣了,赵惜月也很意外,赶紧跑到窗台边往外看。齐娜在旁边小声嘀咕:“不会砸到人吧。”   结果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男人抬起头来朝她们这边看。他一手抚着额头语气有点不高兴:“刚刚那花盆你砸的?”   齐娜也傻,直愣愣点头。点完了才后悔,赶紧改口:“不是我。”   谢志气得说不出话来。本来让个花盆擦了下也就流点血的事情,结果闯祸的人居然不承认,真没见过像她脸皮这么厚的。   谢志刚打算刺她两句,一眼看到旁边的赵惜月,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赵惜月也认出他来,立马赔礼道歉:“对不起谢医生,你还好吧?”   谢志抬起手来,给她看手心里的血迹。这下子连齐娜也不好意思了,缩着脖子不说话。赵惜月想了想招呼对方:“要不您上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谢志没拒绝。他本来来这里是看个老朋友的,事情办完了正准备回去,没走几步从头掉下个花盆来。饶是他身手不错也没躲过,花盆底擦着他的额角,破了一块皮。   于是他上了二楼,赵惜月请他进去,拿出药箱来替他上药。   齐娜就在一旁打下手,给他倒了杯水,顺便解释刚才的事情:“我那是不小心,你别介意。伤口不大不要紧,应该不会留疤的。”   赵惜月就笑了,谢志也笑,不过是怪笑:“我是医生,这方面我比你懂。”   齐娜觉得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差,大男人斤斤计较,真不是玩意儿。于是她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搁,理都不理对方,直接进房间收拾去了。   谢志也不想她在这儿,走了更好。客厅里就剩他跟赵惜月两个,说起话来也方便点。他任由对方抹血擦药,随便找了个话题和她聊:“听说你不在许哲家干了?”   “哦,最近太忙没时间,只能辞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就是我给他去中介找的,你走了我就得再给他找一个。”   “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这个人对不在意的东西一向没话说,只让我赶紧再找个阿姨。”   听到这话赵惜月略感失望。本以为干了这么些天,两人多少有点感情了。谁知道在他心里一个赵阿姨和别的阿姨没有不同,走了就再找一个,日子还是照样过。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可她还是难受,就好像一腔热血付诸东流一般。   白瞎她那些日子给他煲的汤了。   正给人处理大出血的许哲突然后背一凉,差点打个喷嚏。   那一边谢志还在和赵惜月闲聊。她和他离得很近,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他坐着她站着,一睁眼就能瞧见她胸前的风光。   刚进十一月还不算太冷,又是在室内,赵惜月就在衬衫外套了件薄薄的毛衣,看得谢志一时有些眼晕。   他不是没谈过恋爱的男人。他跟许哲不一样,医学院在读的时候就交了个女朋友,后来因为工作太忙才分手。平日里因他长得帅家境又好,不少女医生小护士都朝他抛橄榄枝。   要说受欢迎程度,他比许哲高多了。   许哲是块冰,别人只敢远远望着,稍微走近一点就被冻得半死。而他是一抹阳光,让人不自觉就想亲近。   所以谢志并不缺女性朋友。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和赵惜月没见过两次,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却让人心神荡漾,仿佛心脏里灌着一汪水,来回不停地摇晃着。   他想是因为头一回见的时候她*的样子刻进他心里了吗?   所以他才一直没跟许哲说赵惜月就是他的阿姨。他嘴上说因为忙给忘了,其实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告诉对方。   他对这姑娘上了心,所以不想有别的竞争对手。   赵惜月完全没留意到他的心思,拿了纱布盖他脑门上,边剪胶布边问:“我是他家钟点工的事情,你说了吗?”   “没说,答应了你的事情怎么能不做到呢。”   话音刚落齐娜正好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轻轻吐槽一句:“真够酸的。”   然后她看都不看谢志,直接冲赵惜月道:“我先走啦,东西都给你摆好了。有需要就打我电话。”   赵惜月笑着目送她离开,又给谢志贴好纱布,总算能松一口气。   谢志很懂分寸,没有死皮赖脸留着不走,客气了几句便告辞了。   赵惜月收拾完药箱后开始给屋子打扫卫生,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的功夫妈妈就出院了,这个小小的两居室便热闹了起来,她苦难的生活终于结束,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相比于赵惜月的平淡小日子,许哲这些天却不大好过。新请的阿姨不如原来那一个,勾通有点困难。说了不要买韭菜,结果下一回就给他买一把大蒜回来。害他仅有的那点时间都用来洗冰箱,恨不得扔掉再买一个。   衣服似乎也没前一个熨得好。这个阿姨给他一种很赶时间的感觉,他是那种很好说话的雇主,虽说每次说好三小时,一般人家两个小时干完他也不会说什么。   可这个阿姨大约见他总不在家就偷懒,匆匆忙忙干完活就去赶下一家。于是他经常能在家里各个角落抹到灰尘,厨房里也显凌乱,用过的东西很少归位。冰箱里的菜更是没有归类,胡乱堆在一起。   这些许哲都能忍,大不了自己动手做一做。可有一件事情他却有点不习惯。   新来的阿姨也会煲汤,但味道不好。大约做惯了肉汤,蔬菜汤无论怎么做都一个味儿,寡淡得很。许哲前些天喝了赵阿姨做的,当真是有了比较,就看现在这一位有点不顺眼。   可赵阿姨辞职了,他也不能硬把人叫回来。于是这股无名火又发到了赵惜月身上。   上回在食堂吃饭她明明说了要给他再做的,结果那天一别之后就没消息了。他没她手机不能打电话,她就不会主动联系他吗?   不会处理男女关系的许哲一个人憋着不痛快了几天,某天值完夜班回家后有些忍不住,终于打电话给朋友打听赵惜月的电话号码。   他在学校里认识些重量级的人物,打听外语系一个女生的电话不是难事儿。   打听到了他就直接给人去电话。   赵惜月正在做午饭,接到电话不由一愣,问他:“什么事儿,你不上班吗?”   “晚上才上。你在干嘛?”   “做饭啊。”   不说还好,一说许哲更来气,语气生硬道:“答应我的事情忘了吗?”   赵惜月傻了:“我答应过你什么事情?”   “汤,我的汤,只做一回就不干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他听到“噗嗤”一声笑。   赵惜月确实笑了。她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有趣。有着比实际年龄成熟得多的技术和果断以及心理承受素质,可一旦涉及到生活,他似乎又有几分天真。   这年头智商高的人情商都不怎么样吧。   于是她哄着他道:“这不正在做嘛,你想喝了?”   “嗯。你在学校吗?我去找你。”   “我不在,我在家呢。”   情商其实并不低的许哲立马道:“你住哪里,我自己去取。”   赵惜月就想这人八辈子没喝过汤吗?她客气一句他还当真了。   但对方主动来找她让她很高兴,于是就报了家庭住址。   挂了电话后妈妈从里屋出来,一见她就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你谈恋爱了?” ☆、第19章 吃醋   恋爱算不上,但赵惜月确实挺高兴的。   许哲到她家门口后给她打电话,她就下楼把汤给了他。两个人坐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赵惜月突然想到个事情就问他:“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她想不会是谢志给他的吧。   结果许哲少见地冲她一笑,却不说话儿。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赵惜月觉得自己就快要沦陷了。难怪当年他在学校的时候,那么多学姐学妹为他疯狂,至今学校里还到处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男神就是男神。据说f大在许哲之前还从没有过这么风云的人物,他走了之后校草们的素质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于是他就成了所有女生们心头的朱砂痣。   谁能想到这颗朱砂痣现在就坐在她身边,正冲着她笑呢。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赵惜月心情都很好。   许哲回家喝了汤后心情也不错。洗干净的瓶子本想还给她,却因为正好赶上医院里忙,倒把这茬儿给耽搁了。   一连忙了四五天,许哲每天几乎只睡两三个小时,仗着年轻身体好,在急诊室里轮班倒,好让那些拖家带口上了年纪的同事多点休息时间。   但即便再年轻,这么忙下来也有点受不了。那天事情终于完后他倒在办公室的沙发里,不顾一切睡了过去。   隐约间感觉有人走过,似乎围着他做什么。他这人警惕性高,即使再困也立马睁开眼睛。   结果就看到同科室的程护士在给他盖毯子。   程护士年纪不大,比他小一岁,算是科室里有名的美人儿。   医院里追程护士的医生不少,偏偏她就喜欢许哲这块大冰块。   可惜妾有心郎无意,许哲对她没想法,立马起身道:“我该回去了,毯子你收起来吧。”   程护士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伤心得差点掉泪。听说那天有个年轻女生来找许医生,说是他朋友,这么说来他已经名花有主了?   程护士更难过了。   许哲走得太急,拐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谢志。对方一把拉住他,冲他道:“总算忙完了,大家商量着过两天趁休息去烧烤,你去不去?”   许哲其实还挺困,也没听清他说什么,胡乱回了句:“去去。”   于是这事儿就算他一个。   到了放假的前一天,谢志来找他分配任务:“每个人都带点东西,肉你不吃不用你操心,蔬菜什么的也有人弄。酒和饮料归我管,你干什么呢?这样吧,你开辆大车出来帮我们装东西,顺便搭几个没车的同事。”   许哲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烧烤啊,那天你可答应了的,别又给我变卦。”   许哲心想我有吗?   “当然有,说过的话要算数。再说了你得跟同事们多亲近。最近这几天大家忙得脚不着地,好容易连休两天,你要抓住机会跟大家搞好关系。”   许哲心想我又不想和人搞好关系。但话没出口谢志的机关枪又来了:“机会难得别错过。我还邀了母校的几个学妹,就上回孟雪那朋友也去,我都跟她说你去了,你别不给我面子。”   谢志约了赵惜月,这点出乎许哲的意料。原本都打算拒绝的他,立马改口道:“行,那就给你一回面子。”   赵惜月确实也去。正好是周末,谢志打电话邀请她,怕她推辞就说许哲也去,赵惜月就动心了。   谢志想的是多个她认识的朋友也好,总比她不去强。虽说许哲这人天生受女人欢迎,但大多多数人对他都只是看看并不下手。像程护士那样敢直接追的还是少。   他觉得恋爱就得找像他这样的,从里到外都是正常人。许哲那样的,太极品也太奇葩。   赵惜月电话里和他说得好好的,又问能不能再带个人。毕竟她认识的两个都是男生,到时候一起玩可能会尴尬。她想带齐娜去。   齐娜是活泼好玩的人,有她在不用担心冷场。   谢志就问:“是你同学?”   “嗯,就是上次在我家那个。”   “那你可让她小心点,别烤肉的时候把叉子扎人眼睛里。”   后来齐娜听说谢志这么说,气得要命,恨不得往他的鸡翅上浇汽油。   约定出发的那一天赵惜月起了个大早,和齐娜在校门口等着谢志来接她们。然后她就想起前一次说要出去时妈妈同她说的话。   妈妈说:“小月你真的不是谈朋友了?”   “没有,只是学长,大家一起玩的,齐娜也去。”   赵母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挤出一点笑意道:“去玩吧,好好玩玩,这半年可把你累得够呛。”   看着女儿兴奋地出门,赵母不由叹息一声。有些事情想和她说,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谢志到的很准时,停好车后还主动给人开车门。齐娜看在这个份上对他脸色略好,但一路上还是不怎么和他说话儿。   大概开了十几分钟,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口,谢志说要等一下同事,顺便装东西上车。赵惜月就下车来准备帮忙,一抬眼就看到许哲从一辆黑色卡宴上下来,正和一个漂亮女生一起往车上搬东西。   她本来想上去打个招呼,一见这情景就退缩了。结果对方倒也看到她,搬完东西后主动走过来问她:“刚刚为什么不过来?”   被他看出来了。赵惜月不好意思吐吐舌头:“看你身边有红颜知己,我识相地没有上来,怕打扰你们。”   许哲都想不起来刚才和他一起搬东西的是谁。看看周围同事觉得哪个都像,转而又去看赵惜月:“你是不是想多了?”   她也希望自己想多了。但女人直觉很准,不管许哲对那女生有没有意思,反正对方看他的眼神,绝不像普通同事。   但她做不出当众吃醋的事儿,只能顺着他的话头:“嗯,大概真是想多了。”   那边齐娜凑过来一见许哲,笑得比花灿烂:“又是学长你啊,你跟我们惜月到底什么关系,老实交待哦。你们是不是在恋爱?”   赵惜月有点不好意思,许哲却一本正经道:“没有,只是朋友。”   “当真?”   “如果真在恋爱,她怎么会坐谢志的车来。”   许哲其实有点不高兴,但为什么不高兴也不明白,就是看到赵惜月从谢志的车上下来时,那股子不痛快就收不住了。   结果他直白的话却叫赵惜月误会了。她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以为他问你要一两回汤喝就是对你有意思?这人就是个二愣子,有什么说什么,不喜欢她就直接跟齐娜说了,连点面子都不给。   气得她瞪许哲一眼,走回了谢志车上。   人很快到齐,这么多人挤进三辆车里,浩浩荡荡往郊区的果园进发。   那是近几年新开发的,有农家乐有烧烤,也能自己进园子摘水果,城市里的年轻人累了就很喜欢去那里聚会。   谢志一早定了烧烤位,到了之后直接和同事拎了东西过去。每个烧烤位附近都有座椅,东西往上一放就算占了位子。   许哲是爱干净的人,又不吃肉,来这里纯粹是捧谢志的场。所以烤东西的事情不归他管,他只管高冷地拿着杯水坐在那里看别人忙活。   赵惜月却不像他这么不合群,跟着谢志忙前忙后。一会儿分肉串,一会儿给人倒饮料,又把各种零食拆分,细致地擦每一个凳子,干净了才请人做,什么会来事儿的样子。   许哲知道她在干网拍模特的事情,心想她大概习惯了跟一堆人一起。而且她性格不错,总喜欢笑,不多时就跟所有人打成一片。   除了程护士。   等到众人开始烤肉的时候,终于有人想起许哲来了,非拉着他一道围着烧烤炉坐下聊天。赵惜月知道他吃素,看看周围没什么他能吃的,就从包里拿出一早买的蔬菜沙拉。   沙拉一出手就有人笑道:“哎哟,还是小赵美女想得周到,这不我们许医生该饿肚子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时间赵惜月许哲谢志还有程护士全都有了想法。   赵惜月挺尴尬,多余地解释一句:“我怕大家吃多了油腻,不是特意为谁带的。”   众人就起哄地笑。   许哲看她一副局促的样子心头不悦。刚才明明和别人打得火热,这会儿一扯到自己身上她就不自在了?   没谈过恋爱的许医生,终究对女人不了解。   不过那盒沙拉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从赵惜月手里拿过来,挑出一些放进一次性的碟子里,慢慢吃起来。   赵惜月看他那么自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总觉得他好像对刚才的玩笑并没想法。这么说来他是真的对自己没意思了。   一想到这里,赵惜月连吃烤肉的心思都没了。   好在人多说说笑笑,没人注意到她那淡淡的落寞。玩了大约两个小时后,烧烤接近尾声,正有人提议要不要去后面果园摘水果时,天公不做美竟是下起雨来。   豆大的雨点落下来,砸得众人赶紧四处跑。慌乱中赵惜月不小心撞着个人,一抬头就看到许哲清隽的眉目。 ☆、第20章 表白   被雨水一浇,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正在赵惜月不知如何进退的时候,被人从后面一拉,头顶上就多了把伞。   谢志打着伞催促她:“赶紧往那边躲躲。许哲走啊,别傻站着。”   三个人挨挨挤挤冲进了旁边的遮雨亭里,谢志收了伞骂道:“这什么鬼天气,昨天查了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啊。”   旁边有人接嘴:“郊区,跟咱们市区不一样,一片云管一处地儿。”   突来的大雨搅了大伙儿的兴致,摘水果看来是去不成了。一时间众人抬头看天,眼上有难以掩饰的失望。   赵惜月也一样。她很久没出来玩了,今天玩得实在尽兴,认识了一些朋友。还有女生认出她和齐娜来,因为买了她们拍照的那几家淘宝店的衣服,开玩笑说要签名。   她本想着摘水果的时候能想办法跟许哲亲近一番,结果却让场大雨弄得泡了汤。   旁边谢志体贴地拿纸巾给她,甚至还帮她擦额头前的雨水。赵惜月顾着想心事一时就没推开他,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擦拭。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却有了更多的想法。   赵惜月是谢志带来的,很多人一开始就在猜测她和齐娜哪一个是谢志的追求目标。目前看来显然是赵惜月。   有些爱八卦的就在那儿窃窃私语,拿谢医生打趣儿。许哲坐在他们中间,很难听不到。   从那天谢志说赵惜月会来起,他就一直在想,这两人是不是在恋爱?   结果到今天抬眼一看,似乎真有那么点意思。谢志是他的好友,他恋爱他没什么不高兴的,可恋爱的对象出乎他的意料,而他的反应更让自己意外。   他居然有点看不顺眼。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没什么顺眼不顺眼的事情。喜欢的东西执着追求,不喜欢的根本连关注都不会有。念书的时候同学间总有远近亲疏,只有他一视同仁。除了像谢志这样私交不错的朋友,其他人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很多时候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赵惜月搅得他有点心神不宁。他想这感觉叫什么,传说中的嫉妒吗?什么时候这世上竟也有让他嫉妒的东西了。   结果心里想着这个,他也跟赵惜月一样走起神来。旁边程护士见他脸上有雨水,便递了纸由给他。换作平常许哲一定会谢绝,但今天他竟接了,还冲对方道了声谢。   一时间所有的焦点又从谢志那儿转移到了许哲身上。   谢医生谈恋爱最多算是花边新闻,许医生谈恋爱却是国际新闻,并且在急诊科众人心里引起了巨大的震荡。   程护士追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刚进急诊科起对方就频频献殷勤,可永远没有一丝回应。   今天是怎么了?许医生当真变了。从不参加聚会的他居然来了,来了后又跟程护士有了互动。虽说只是一张纸巾,那产生的震动却像是引爆了□□。   本以为永远不会开窍的许医生,终于也要迎来爱情的春天了?   这所有人中最激动的当属程护士。她都努力这么些年了,说实话都到了快放弃的边缘,结果峰回路转又有了转机,不能不叫她激动。   她完全不知道许哲接纸巾的时候根本没留意对方是谁,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赵惜月身上,只是非常隐晦,以至于没人发现。   赵惜月也没发现,但她看到对方和程护士互动的全过程。那一刻她当真很不舒服,就跟自个儿的东西被人抢了一样。   可回头想想又觉得矫情,人家好不好跟她什么关系。当真像齐娜说的睡了一夜就念念不忘了?   事实是,她根本没跟他睡过。   香港那晚的事情过去许久,久得她都快忘了。很多时候她刻意不去想那晚的情景,总觉得是种侮辱和讽刺。   因为那一晚,她觉得许哲根本不可能喜欢她。任何一个正直男人都不可能喜欢一个出卖肉/体的女人,更何况许哲是个道义感极强的人。   那一刻赵惜月心灰意冷,旁边齐娜和她说什么没听清。雨下了近一个小时,一开始大家都坐着枯等,后来就开始分发零食讲各种八卦。赵惜月叫冷风一吹有点冷,靠着齐娜话少了许多。   好容易天放晴了,大家也没了再玩的劲头,纷纷打道回府。   谢志依旧送赵惜月和齐娜。车子先开到f大宿舍门前,齐娜心领神会下车,不再做电灯泡。只是下车时意味深长看一眼赵惜月,那眼神叫她心里毛毛的。   然后谢志又拐出学校,拐进了对面的小区。   车子停下后赵惜月还没下来,对方倒先下车来给她开车门。她笑着道了声谢,说道:“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和你的同事们。”   “不用客气,我看他们都很喜欢你。”   “我这人没心没肺的,就跟大家一起瞎玩。我没说错话吧?”   “没有,你表现很好。”   赵惜月带着一脸笑意冲他摆手,示意他:“回去吧,一会儿该堵车了。”   谢志却不走,倚在车边直勾勾盯着她看。在赵惜月即将转身的一刹那,他突然开口道:“其实,不光我的同事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赵惜月脸色一变,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两个喜欢的含义是不同的,他这是在跟她表白。   其实赵惜月不讨厌他,觉得他是个不错的朋友。她甚至想如果早几个月碰上他,他跟她表白的话搞不好她还会很高兴。   那时候的她无依无靠,母亲重病危在旦夕,很多时候她也想找个肩膀靠一靠。谢志这样的条件在曾经的她看来堪称完美。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遇见了许哲,是知道对方对她没意思,可她还是喜欢他。哪怕两人在一起不说话,哪怕听他教育自己,也会觉得是一种幸福。   因为有了许哲,她不得不拒绝谢志。   于是她故意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表情自然道:“我知道啊,你和他们一样都喜欢我的傻啊。我妈说了,我这样的性格讨朋友喜欢。”   得到这样的答案谢志有点意外。但他没有步步进逼。刚刚说那一句本来就是试水,既然对方没接招他也不想捅破。   反正来日方长,追女生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若轻易到手了反而无趣。那种追而未得的过程,其实也叫人享受。   于是他也冲对方笑笑,摆摆手道:“嗯,和你做朋友很好。上去吧,我走了,回家补觉去。”   “嗯,你小心开车。”赵惜月说完这话转身上楼,一直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悬哪,差点就说破了。要真说破两人的友谊恐怕要完蛋。   赵惜月在那儿醒神,大概十几分钟后齐娜的电话来了,一开口就是一通审问:“赶紧老实交代,你到底跟哪一个看对眼了?”   “什么意思,我是去烧烤的,又不是去相亲的。”   “别跟我打马虎眼,一个姓谢的一个姓许的,你到底喜欢哪个?”   “姓许的?”赵惜月当真愣住了。   齐娜以为她不知道在说哪个,不由提高嗓门:“许哲啊,男神啊,你不会忘了他今天也有去吧。要我说呢这两人各有各的好,许哲不用说了,颜值高智商高家世高,属于三高族群。就是冷了点,话太少的人比较闷。那个姓谢的性格倒还行,就是各方面条件比许哲略差一些。看你怎么选啦,如果是我的话呢……”   “等一下。”赵惜月终于忍不住打断她,“你为什么说他们两人个都对我……有意思?”   “你是瞎子吗,谢志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吧。至于许哲嘛,虽然他深藏不露,但依旧逃不开我这一双天眼。他老借故打量你,后来那女的给他递纸巾,他看都不看就接了过去。这完全不符合传说中的许男神该有的样子,很显然他因为你走神了。”   “也许人家跟那女生关系好。”   “完全没看出来,我看他连那女的是圆是扁都分不清。”   要说齐娜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嗅觉比旁人灵敏无数倍,连许哲那样的高手都能被她看穿。   赵惜月知道她这本事,原本死了心在挂了电话后又胡思乱想起来。   真像她说的那样,许哲一直在看她吗?所以说他其实对自己有意思?   这个想法叫她很无语。她用力拍拍脸颊,示意自己从花痴中醒过来。八辈子没见过男人吗,看见个模样出众的就恨少是占为己有。   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就想果然是天黑了,都到了该做梦的时间了。   进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赵惜月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越是这样那人的身影越是挥之不去,镜子里的自己仿佛都带了几分他的神情。   就在赵惜月云里雾里的时候,手机响了。她冲了出去,没看清是谁打来的就接起来。   结果许哲的声音就在对面响起来:“你在家吗?”   赵惜月停顿半天没说话。她想这是错觉吧,因为喜欢一个人以至于听别人的声音都以为是那个人的。   许哲等半天见她不说话,又道:“赵惜月,你在家吗?”   “哦,我在我在。什么事儿?”   “你能下来一下吗?我在你家楼下。” ☆、第21章 情商   赵惜月匆匆忙忙跑下楼,一头扎进了外头的夜色中。   赵惜月站在那里看了半天,也没找着许哲在哪里。   冷不防似乎有股气息贴着她过来,她心里一惊想避开,却听得对方在耳边道:“你饿吗?”   明明挺浪漫的开场,怎么一下子俗气起来了。可赵惜月真有点饿了,烧烤这东西一吃就饱却很容易饿。   她不争气地点点头:“有一点儿。”   “我们去吃饭吧。”   “啊?”赵惜月看看二楼亮的光,“我妈还等我吃晚饭。”   “那我跟你一起上去,你分一碗给我。”   瞧这话说的,好像她一次得吃两碗似的。   赵惜月当然不能让许哲上去。妈妈本来就在怀疑她交男朋友,若贸然请他进门,肯定要误会。谢志也就算了,没感情让她瞎猜也没什么。可许哲不一样,不能在一起却总要被人误会提及,就好像反复在割开心头的伤口似的。   于是她赶紧改口:“算了,我跟她说一声,我们出去吃吧。”   说完她给妈妈打了电话,说跟朋友有点事情。挂了电话后她上了许哲的车,两个人一路无言。   她就默默地看对方开车。许哲的手指修长漂亮,衬着黑色的方向盘更显白皙。无意间她看到了方向盘中间的那个保时捷标志,心里不由想,他果然如传言说中的那样,是个富二代。   先前看他开别克,以为传言有误,想不到人家深藏不露。   这车算不上顶级豪车,但对学生来说显然高不可攀。就算许哲工作了几年,以他在医院的收入也绝不可能买得起。   再看他住的那房子,那样一套一居室比这辆车还贵。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就像齐娜说的那样,是三高族群。   这样的人当朋友就很有压力,若是当恋人……   赵惜月立马甩甩头,扔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许哲发现她在看自己,便问:“怎么,想好吃什么没有?”   “啊,我以为你来找我,肯定已经想好了。”   “并没有。”   “那你怎么突然找我吃饭?”   这话问了后赵惜月有点紧张,偷偷打量对方。许哲一张脸四平八稳,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澜。   然后他说:“太累不想做饭,家里换了个新阿姨,手艺不错但不对我胃口。”   这个答案叫赵惜月暗自窃喜,于是再次试探:“那原来那个不错?”   “嗯挺好,是你的本家,做汤技术比你更好。”   那一刻赵惜月几乎呼吸停滞,正巧车子开上了某个减速带,她身子微微一晃,下意识哎哟了一声。   许哲就道:“不好意思,我开慢一点。我妈的车,我不大开得惯。”   一听这话赵惜月面前立马浮现出一个中年贵妇的模样。盘着精致的头发,妆容考究细腻,全身上下皆是名牌,整日里开着车出去喝咖啡喝茶,顺便跟一群同样的女人聊天打发时间。   有些人命真的好。   再想想自己的妈妈,赵惜月有点伤神。   许哲发现她情绪不对,突然打个方向盘,把车停在马路牙子边。然后他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他来找她只是一时情绪上头,现在想想有点后悔,不该让她太累才对。   赵惜月赶紧摇摇头:“没事儿,你开吧,难得吃你一顿饭,我得挑个好的。”   许哲就笑笑,重新将车驶入车流中。他找了一家很有名的粤菜馆,停好车带赵惜月进去。结果今天来得不巧,大厅里座无虚席,认得他的经理上前来热情招呼,给他们开了个小包厢。   进了包厢后有点热,赵惜月就把外套给脱了。结果坐下来没多久就觉得还是热,一壶茶水她一个人喝了大半,却依旧渴得慌。   她想一定是跟许哲独处一室的原因。   许哲吃素,于是把菜单递给赵惜月,由她来点。   赵惜月觉得虽然对方财大气粗,可她也不能贪得无厌,于是只点了三菜一汤并两碗米饭,连饮料都没要。   这算是他们两个人真正意义上头一回单独一起吃饭。第一次在学校食堂,周围闹哄哄的全是人。今天白天也是一堆电灯泡。唯有此时包厢里灯光不甚明亮,许哲就坐在她左手边,安静吃饭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多欣赏两眼。   这包厢不错,还配了电视。赵惜月觉得光吃饭不说话气氛有点僵,便做主开了电视看。电视里看播新闻,许哲也不介意,跟着一起看了半天。   吃饱饭后经理特意送了茶水过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走的事情,就这么坐在沙发里继续看电视。新闻结束后演起了电视剧,拖拖拉拉吵吵闹闹,两个男的为一个女的争得面红耳赤。   许哲看了有感而发,想起现在自己面临的困境,便问赵惜月:“你跟谢志在恋爱吗?”   赵惜月正准备换台,听到这话一愣:“你怎么这么问?”   “我觉得他喜欢你。”   这人怎么这么直接,赵惜月心想。她好不容易跟谢志打马虎眼把事情掩了过去,他这是准备捅破窗户纸的节奏吗?   她有点不高兴:“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你都没有经验,凭什么说他喜欢我。不懂不要瞎猜,回头闹了误会可不好。”   许哲淡淡一笑:“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有经验。我有眼睛也有智商,会看就行。”   “这事儿光有智商没用,得有情商。这东西你有吗?”   “你觉得我没有?”   “你自己应该也这么觉得吧。我几次看你跟同事聚餐,连点交流都没有,你平时工作的时候是不是也不跟人说话儿?”   “说,交接工作当然要说话。”   “那闲聊呢,肯定没有。”   “我们很忙,没时间闲聊,偶尔有点空也只顾着休息。”   这是实话儿,前一阵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忙了起来,许哲一连加班数天,某天回值班室的时候心脏竟有些不舒服,后来一查竟有些心脏早搏。按理说今天玩过之后他就该回家睡觉的,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车去找赵惜月,非要拉着她一起吃顿饭心里才安稳。   他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种嫉妒的心理,嫉妒谢志和赵惜月走得过密。这一点儿也不像从前的他。   赵惜月也有点嫉妒,因为突然想起下午他拿人纸巾那一幕。   她就改口说:“其实你也不完全是根木头。我看你下午跟你同事互动就挺好。果然美女待遇就是好。”   许哲有点迷茫:“你在说什么?”   “别装听不懂啊。你跟那个程护士什么关系,听说她一直在追你,你们好上了?”   她故意装作轻松的口吻,把自己弄得跟个好打听八卦的无聊女生似的。   许哲就皱起眉头:“我跟她什么事儿也没有。我下午也没和她说过话。”   “可你拿了她的纸巾,不是吗?”   “有吗?”   赵惜月看他那样子不像撒谎,一时也有些糊涂:“难道你真不记得了?”   “确实不记得。一张纸巾而已,你准备衍生出多少故事来。同事间递张纸巾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听说,她喜欢你呀。”   “你也说了是她喜欢我,不是我喜欢她。那谢志喜欢你,你也喜欢她吗?”   怎么又绕回来了。   赵惜月简直头大,看许哲那样子跟个固执的小青年似的。学生时代她碰到过这样的人,当时就觉得难缠。想不到如今身边又有一个,而且属于高智商范畴,无论你怎么打马虎眼儿,他最后都能给你绕回来。   她赶紧假装换台,故意忽略这个问题。   许哲看在眼里却起了误会,只当她是喜欢人家不好意思。   他靠在沙发里,仔细看赵惜月的侧脸。她长得很白净,撇开香港那一晚的事情,她其实挺单纯挺天真。这样的女生配谢志也不错。谢志这人年轻有为又有幽默感,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和他恋爱一定不闷。   他想起有一天妹妹和他这么说:“哥,因为你是我哥,我才这么喜欢你。你要是我男朋友的话,我一定会和你分手的。你这个人太闷了。”   相似的话不止妹妹说过,只是她说得最直接。从前许哲不在意这个,今天却想问问赵惜月:“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赵惜月正在想他不会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吧,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他竟又抛出个更加重量级的问题来。   这要怎么说呢,他指的又是哪方面?   她回过头去,一脸疑惑看对方。许哲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觉得我这个人闷吗?”   要说闷是有一点,但并不会很严重。赵惜月觉得他是话少,但和他在一起似乎也不觉得闷。只要这么并肩坐着,哪怕不说话心里也满满的。   于是她笑道:“你这个人话太少,闷嘛是有一点儿,不过还可以,有时候你也会唠叨个没完。我有时候觉得你是二十岁的身体里住了个四十岁的人。数落起我来就跟我爸似的。你对别人也这样?”   许哲闭目养神,睡意渐渐袭来。听到赵惜月问,他含糊着答了一声:“偶尔,对我妹会这样。”   “你还有妹妹,多大年纪了?”   “十九岁。”   “真好,还能有个妹妹,我小的时候特想有个哥哥。我妈妈那时候总说,我缠着她要哥哥。可哥哥哪里去找,也不能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于是我就哭啊闹啊,吵得我妈头疼。”   说到这个赵惜月微微一笑,随即又觉得遗憾。儿时的事情其实她都不记得了,这些趣事都是妈妈同她说的。她有时候真恨自己,记性怎么这么差?   结果她还在那里纠结这个,肩膀上突然一重,像是什么东西靠了过来。转头一看许哲的脸近在咫尺。   他居然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第22章 约会   自打那一天后,赵惜月和许哲就没见过面。   谢志因为她婉转的拒绝放缓了追求的速度,赵惜月身边一下子又没有男人围着了。   突然没了两朵桃花,赵惜月竟有些不习惯。当然她主要还是想念许哲,想念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觉的样子。   那天他们两个在包厢待了很久,她见许哲睡得香就没吵醒他,还把电视声音调到很小。后来电视里演了什么她根本记不得,满脑子全是许哲微温的呼□□致的五官,看着看着竟有了吻他的冲动。   他就像是小时候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那个哥哥,一个可以保护她照顾她,给她温暖令她心情愉悦的哥哥。   只是这个哥哥意义非同一般。小的时候不懂男女之情,当时她或许只是想要个依靠。但现在她却清楚,自己那颗如花骨朵儿一般的心正在慢慢盛放,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将花期给提前了。   也不知道许哲睡了多久,久到赵惜月因长久的坐姿而身体发僵。就在这个时候,对方的手机响了。被吵醒的许哲从她身上挪开,接了电话后回头看她一眼,竟什么也没解释,只说了一句:“走吧,我送你回家。”   赵惜月也就没跟他“算账”,乖乖回到家里。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懊恼不已,暗骂自己没出息。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抓住,明明应该就坡下驴,缠着他要他负责的。   她很清楚若真爱上许哲,这恋爱的第一步必须要由自己主动出击。因为他那样的人绝不会向人表白,更不会追求女生。若她也矜持着不动,很可能就错过了。   于是懊恼了几天后,她终于忍不住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那时候大概是十二月中旬,临近圣诞上映的电影便特别多。赵惜月挑中了一部爱情喜剧片,想约许哲一起去看。   打电话之前她斟酌了一番用词,找了个借口。她跟对方这么说:“齐娜买的票让我陪她,结果那天她有拍摄任务冲突了,你要不要去看?”   许哲是个从不看电影的人。   电影里的悲欢离合在他看来特别假。他自己就是一个极其有故事的人,把他的身世经历写出来,可以拍一部很精彩的电影。   别人只当他自小一番风顺,是少见的天之骄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背负着什么。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虽然养父母对他特别好,可真是这样他越是不安。   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后来被人杀死,他曾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后来好不容易有人将他拉了出来,可那个人因为他的缘故,如今生死不明。   他就是一个大灾星,凡是和他亲近的人总要倒霉。   这也是他从家里搬出来的主要原因,他怕对父母和妹妹不利。他不想和他们过分亲近,尤其是妹妹。她是父母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很怕哪一天因为他妹妹会受到伤害。   有时候他也会想,他的人生就如一部狗血剧。再狗血的电影也比不上。   但赵惜月一约他看电影,他竟有了别的想法。   忘了电影里那些虚假到不忍直视的画面,也忘了独来独往不愿与人接近的真正原因。他开始犹豫起来。   他问对方:“什么电影,大片儿?”印象里谢志提过,最近有几部美国大片正在上映。   赵惜月有点不好意思,含糊道:“喜剧片,听说挺好玩的。你工作不是很累,我是想让你放松一下,没别的意思。你那天是不是要上班啊,那样的话就算了吧。”   唉,到最后还是没勇气,对方还没拒绝呢,她先给他找理由和台阶下了。   可许哲是个不懂圆滑的人,直接回道:“不,那天我上早班,六点应该能下班。你几点的场次?”   “晚上九点。”   “时间上是来得及,只不过……”   “什么?”   “我不爱看电影。”   赵惜月气得想摔电话。你不爱看你说没空不就行了,干嘛给她希望又令她失望。而且这个理由比起加班更让她难受。加班是客观因素,而他这是主观原因。   他就是不想和她看电影。   她很不高兴地吐槽一句:“早知道你不爱看就不打你电话了。算了,我找谢志好了,他说过他爱看电影。”   这话对许哲来说就是一个刺激。   他本来也没说不看。他是不爱看那玩意儿,但不介意陪赵惜月一个半小时。只是话还没说完,对方就炸了。   于是他接嘴道:“谢志那天没空,他上夜班。”   “你骗人。”   “我没骗你,你可以自己打电话问。”   赵惜月一阵尴尬地沉默,跟许哲讲话真的很费脑子,他的脑回路和别人太不一样了。   沉默间,就听对方又道:“谢志没空我有空,我去看。”   “你不是说不喜欢嘛。”   “是不喜欢,但你喜欢就去看。”   赵惜月的心跳突然急剧加速。她再蠢也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了。许哲要陪她看电影,明明不喜欢可因为她的关系,他居然要去看。   这意味着什么?后来齐娜听说这个事儿点了点她的脑袋:“傻瓜,这说明他喜欢你啊。”   因为这个事儿,赵惜月傻笑了一整天。   齐娜有点羡慕,酸溜溜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抢手,这年头当医生的都喜欢你这样的?”   赵惜月心情好不跟她计较,还得瑟了一句:“对啊,我这样的多好啊。”   齐娜翻个白眼,往她身边凑:“唉,这么说来你跟那个谢医生没戏了?”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只是朋友。”   “这样啊,那你把他让给我得了。”   赵惜月还沉浸在狂喜中,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喜欢谢志?你不是不待见他嘛。”   “没说喜欢,就是觉得条件不错,可以试一试。我打听过了,他家条件很好,父亲是做生意的母亲是机关干部,如今这种组合多吃香。虽说比不上许哲,配我还是够了。他长得也不赖,性格也还可以。虽说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有点讨厌,但男人嘛,漂亮女人一撒娇没有不动心的。我吃点亏主动追追他,应该没问题。”   赵惜月了解齐娜的个性,她不大害羞,喜欢什么就勇往直前。有时候这样也挺好。她也是受了她的影响,才在许哲这个问题下这么放得开。   要搁从前,她非臊死不可。   只是她也有点担心:“你要追求谢志没什么,但你打算跟他说你以前的事儿吗?”   “说什么说,谁没点过去。他就没有女朋友没跟人上过床?他念大学的时候就交了个女朋友,当了医生身边全是女护士,真能把持得住?大家彼此彼此。”   赵惜月见她这样也就没再往下劝。别人的姻缘她不想瞎插手,成不成得看他们个人。   而且她有那么点私心,觉得谢志跟齐娜好了也不错。至少可以解决她目前的小小困境。她答应不了谢志,看他和别人好心里也高兴。   于是她笑着鼓励齐娜,提前祝她马到成功。   两个好友各自为爱情奋斗。   赵惜月约了许哲周六晚上看电影。那天她没课,大早上起来就开始倒腾自己。先把衣服都拿出来挑挑捡捡一番,务必把便宜货穿出质感和美感来。   然后又是洗澡又是护肤,最后换好衣服又化了个淡妆,顺便把头发盘一盘,弄得更淑女一些。   按她对许哲的了解,道德感太强的人一般就喜欢这种风格的,太夸张的他们接受不了。她还特意挑了条及膝的裙子,配上黑丝袜和靴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以表示自己改邪归正,再不像从前那么犯浑。   长这么大,赵惜月头一回这么想讨好一个人。   吃过晚饭后她就开始紧张,还不到七点就想出门。赵母以为她跟齐娜看电影,就拉住她:“九点开场的电影这么早去干嘛,外面风大。听说今天夜里要下雪,你穿这点够不够?”   赵惜月里面一件毛衣外头一件大衣,确实单薄了点儿。但这年头爱美的姑娘穿得都不多,再说电影院里人多会热,穿多了冒汗会糊妆。   于是她没再加衣服,又说要跟齐娜先去附近逛逛,好歹跟妈妈磨到了七点半出去搭公交车。   许哲本来说要来接她,她却说不用,让他下了班休息一会儿再去电影院。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体贴的人。   公交晃晃悠悠到电影院的时候,才不过八点十分。赵惜月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等待之旅。电影院大厅挺暖和,她就四处逛逛,看看电影海报什么的,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她长这么大都没怎么紧张过,上一回是在香港,为了十万块主动卖/身,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觉得羞耻。   但今天这一回,她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内心里住进了一头小鹿,正四处乱蹿。   她等了二十分钟,终于忍不住给许哲去了条短信,说自己到了。   许哲那边一直加班到刚才,才处理完一个有心脏问题的病人,正打算走人。看到短信后他不由微微一笑,然后回了一条:“等我,我很快就到。”   短信发出后他刚要收起电话,手机震动起来。他接起来一听,是一直帮他找人的那个阿明。   阿明的声音有点激动也有点不安,一开口便道:“少爷,人找着了,但情况不太好,你赶紧过来,我怕晚了恐怕……”   许哲觉得心里像是有颗雷突然炸开了。他二话不出冲出急诊大楼,去到停车场取车,顺便问阿明要了地址。   阿明说了个城市名字,又报了家医院的地址给他,催促道:“您最好快一些,我觉得她不大好。”   许哲没说什么,一脚油门已然踩了出去,以从未有过的速度一路疾驰,往临近的云城赶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除了年少时那个胖胖的身影,竟再装不下别的。   赵惜月还傻呼呼地站在电影院里等。等到九点都没见许哲来,打电话他又不接,她不由有些担心,生怕这个看聪明实际不大会照顾自己的男人会找不着入口。   于是她走到外头,探头四处张望。冷风一阵阵吹来,灌进了她的脖子里,她开始后悔穿得太少出门。   等待是件漫长又孤单的事情,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看身边成双成对的人走过,最终却依旧形单影只。   也不知等了多久,就在她觉得身体快要僵硬时,一片薄薄的雪花落下来,打在她的头上。   于是她想,妈妈说得真对,今晚果然要下雪。   她转头看看身后电影院的大门,将手放到嘴边呵气。刚转回来面前突然一黑,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   紧接着他们迅速出手,一左一右架着她,直接塞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车门砰一声关上,赵惜月脑海里警铃大作。 ☆、第23章 心事   天黑得浓重,跟泼了墨似的。   云城第三人民医院门口的路上,稀稀拉拉见不到几个人影。   一辆别克突然出现在路口,以略快的速度驶向大门,转弯的时候没减速,直接开到了急诊大楼前。   许哲从车上下来,随手锁了门便冲了进去。阿明一早等在那里,见他过来便迎上来。两个人边走边谈。   许哲问:“确定是她?”   “不能百分百,但可能性很大。出生年月日对得上,曾用名孙月莹,现在叫吴霜。是收养她的老夫妻给改的。听他们说孩子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在路上捡垃圾叫他们瞧见了,于是带回家。老吴夫妻没自己的孩子,当她独生女儿养。”   “其他呢?”   “血型也一致,就差验dna,我已经叫人去做,结果最快后天早上出来。”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间病房前,阿明抢在前头开门,许哲便大步走了进去。   重症监护室里布满仪器。许哲上前几步,见病床上躺了个年轻女子,双眼紧闭脸色发白,全身插满医疗器械,确实情况不大好。   他转头问阿明:“怎么出的事儿?”   “是交通事故。她骑电瓶车上班,转弯时跟辆小汽车撞了。医生说救回来的希望不大,就算侥幸活了,也可能是……植物人。”   阿明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他悄悄抬头去看许哲的表情,意外发现他镇定如常。   他跟着对方的时间尚短,不知道许哲是个情况越坏越冷静的人。他找她这么多年,其实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分开时她不过六岁,这样一个孩子若能活到二十多已是幸运。   只可惜人现在这么躺着,连开口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阿明有点不死心,打量那人一眼:“看起来跟照片上不大像。照片上小姑娘是圆脸,她的脸挺长的。”   “年纪大了长相会变。”   “您觉得是吗?”   “我相信科学结果。”   阿明不再说什么,病房一时陷入沉默。许哲想了想冲他道:“你先去休息,明天早上再说。这边的事情先别跟我父母讲。”   阿明连连应是,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许哲就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想多陪陪她。看着对方陌生的面容,他想到的却是从前的往事。   从小她就是个吃货,那时候许哲总想长大了她肯定会成为个大胖子。但一轮轮找下来,似乎每次找到的疑似对象都瘦瘦的。   于是他想大概女生长大了都爱美,再馋也会减肥。胖子要减瘦子更要减,他们医院里那些女医生女护士,一有点空闲时间就在那儿谈减肥的事儿。   上回谢志组织烧烤,在场的女生也是,个个嚷着怕胖怕胖,吃东西都哆嗦。倒是赵惜月,听说她在做网拍模特,应该是很要保持身材的那种,但几次和她吃饭她都吃得挺多,看起来是个幸运儿,光吃不长肉。   想到赵惜月,许哲神色一变,立马掏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刚才走得太急,忘了和她有约,一看时间都十一点了,她大概已经走了吧。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她打来的。他上班的时候手机不小心调成静音,后来忘了调回去。   结果电话打过去半天没人接,刚开始还响,后来再拨却是熟悉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许哲心里有了不好的念头,心想她是不是生气了?若只是生气还好办,就怕是别的。   他不该让她一个人大晚上去电影院,万一碰上危险……   赵惜月这会儿确实有危险,一碰到莫杰西她就觉得自己没办法善了。   这人简直强盗做风,在电影院门口碰上她,二话不说就让人把她塞进车里。上车后车子迅速驶离电影院,赵惜月看着越来越远的大门,紧张不已。   莫杰西一脸混账模样,似笑非笑冲她道:“赵小姐你放心,你乖乖合作我不伤你。”   赵惜月不说话,想开车门跳下去,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我说了,我不伤你,你不要自找麻烦。”   然后她被强行带到了附近的茶室。进去后两人在角落的位子坐下,莫杰西打量她两眼,问:“大晚上的你在等谁?”   “一个朋友。”   “是男的吧。”   “跟你有关吗?”   “我来猜猜你等的谁,是不是许哲?”   赵惜月捧着茶杯的手一抖,不小心泄露了心事。   莫杰西就笑起来:“就知道你在等他。他那个人约好的时间从不做数,你等他不过是白等。”   赵惜月瞪他一眼:“你找我过来就为说这个?”   “你了解许哲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看你一点不知道。”   莫杰西喝了口茶,皱眉道:“真他妈苦,早知道不来这里。我跟你说,他这个人是冷血动物,你追他没戏儿。我记得小的时候他说要带我去钓鱼,我好容易从家里跑出来到河边等他,结果等了一下午他都没来。后来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又跑去找那女的了。”   赵惜月眼前一亮,好奇心被勾起:“哪个女的?”   “你连这都不知道,还跟人看什么电影。趁早收手吧。他从小有个相好的,后来不知怎么不见了,他就跟疯了一样,年年找月月找。人亲生爹妈都不找了,他还不放弃。你说是不是有病?你跟这种人没前途,你要喜欢钱找我啊,我也不比他差。”   赵惜月不由气乐了。关于莫杰西许哲跟她提过一嘴巴,十九岁的小屁孩,毛还没长齐。   “你才多大,跟我说这种话,别装得跟情场老手似的。”   “我年纪比你小经验比你多,你不试试?”   茶室幽暗的灯光里,莫杰西的脸显得有些狰狞。赵惜月不由反胃,把头扭到一边。然后她想起什么:“你说的那个女的,是不是上次资料上写的那个?”   “没错就那个,也就认识一两年,搞得跟山盟海誓似的,没的让人腻味。”   莫杰西在那儿唠唠叨叨,赵惜月却一句没听进去。她的心情无比震憾,就跟被人搧了一巴掌似的。   原本她都快忘了那些资料了,现在想想才明白莫杰西的用意。   原来许哲一直喜欢那个叫孙月莹的,自己却还傻呼呼地凑上去。他今天为什么不来,是不是后悔了?   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见是许哲,正打算接莫杰西却直接出手,把手机抢了过去。   “哎,你还我。”   “哟,他还给你打电话。想告诉你不来了吧,我真替你不值,也有点可怜你。”   “关你屁事!”   赵惜月终于怒了,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莫杰西倒没生气,拿着手机看了半天,眼见它响了又停停了又响,那表情竟有些陶醉。   大概来回三四次后,他终于没了耐心,直接出手关机,随后“啪”一下把手机砸桌上。   “你说他会不会担心你,以为你出事了?咱们打个赌,看他会不会给我打电话,他要打我就把你还给他,他要不打嘛……”   赵惜月咬唇不语,头一回觉得所谓的纨绔子弟让人这么厌恶。   云城那边许哲已经离开医院,重新开车往s市赶。他直觉要出事儿。   他边开车边打电话,打给莫杰西身边的一个手下,问他对方的行踪。那人畏惧他是弘逸的继承人,勉强说了个地址。许哲一听离电影院不远,心里便猜到了结果。   然后他又给莫杰西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莫杰西笑得放肆:“哟,我还以为你不会打呢。挺聪明啊,还不到十分钟就来了。”   “忘了我上回说过的话?”   “没忘,您说的话我哪敢忘。我可没对她做什么,请她喝杯茶而已。她也不是你什么人,我们正常朋友交往,你总不能找我麻烦吧。”   许哲懒得和他废话:“把手机给她。”   莫杰西把手机递给赵惜月,颇为婉惜道:“真没意思,本来想留着自己用的。”   赵惜月接电话的时候手有点哆嗦,那头许哲的声音温暖有力:“你在哪儿,还好吗?”   “我没事儿,他没对我做什么。”   “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你在哪儿?”   “云城。”   “你怎么跑那儿去了?”   许哲一阵沉默,片刻后道:“见面再告诉你。”   赵惜月还想说什么,莫杰西又把手机抢了回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真没对她做什么。茶水钱还是我付的,她又不吃亏。总好过大雪天站电影院门口等你,冻得脸色发白。”   许哲心有愧疚,没想到赵惜月等了他这么久。   一路飞奔回s市,到茶室的时候都过十二点了。赵惜月一直坐在那里走不掉,期间妈妈打来电话,她只能撒谎回宿舍睡了。挂了电话后她无奈看莫杰西。   “能放我走了吗?”   “那不行,得等他来才行。我得完璧归赵啊。”   赵惜月心想二流子还懂成语,真是讽刺。   两个人枯坐半天,就在赵惜月耐心快用完的时候,许哲推门而入,径直朝他们走来。   走到跟前他拿出张一百块,“啪”一下糊莫杰西脸上,然后拉起赵惜月,再次快速离开。 ☆、第24章 过夜   送赵惜月回去的路上,车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当车快开到小区的时候,赵惜月突然想起跟妈妈撒的那个谎,于是道:“回学校吧,我妈睡了。”   许哲一打方向盘,到旁边的小路里调个头,出来后就往学校开。   结果开到校门口又有了麻烦,保安说时间太晚,要出示学生证还要给辅导员打电话。赵惜月出来得急,又是看电影,学生证落家里没带。她就在那儿跟人解释,说能不能给同屋打个电话,让她出来做个证什么的。   偏偏那保安轴得很,或许也误会她大半夜坐男人车回来不是好人,死活不同意,只问她辅导员名字,要给人打电话,听起来像要告状。   许哲平时挺冷静一人,今天却有点烦燥,直接把赵惜月那边的玻璃一关,调头开车走了。   赵惜月看他也不像送她回家的样子,不由紧张起来:“你干什么?”   “给你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你放心,我不是莫杰西。”   赵惜月脸微微发烫,光顾着害羞也没看路,等车子拐进小区时才发现,许哲竟带她回家去了。   这地方她熟得很,从前一星期来好几回。自打辞职后她就没进过这里的大门,夜深人静透过车玻璃看周围的环境,竟有种亲切感。   许哲把车停在5号楼前面的车位里,带着她搭电梯。保安正打瞌睡,见到许哲一个激灵,看到他身后跟着的赵惜月更是眼前一亮。   这不他家从前小保姆吗?   赵惜月心虚得缩缩脑袋,快走几步去搭电梯。   许哲有点意外:“你知道电梯在哪儿?”   “猜的,看结构应该在这儿啊。”   她收回摁电梯的手,尴尬地立在那儿。好在许哲没追究,电梯门开后两人进去直上十二楼。出来后赵惜月默默提醒自己,千万别条件反射去扫指纹。   许哲家还和从前一样,干净整洁东西摆得一丝不苟。看来新来的阿姨除了做菜不对他胃口,其他的都很过关。   赵惜月看看客厅里大得能躺两个人的沙发,喃喃道:“借我条毯子吧,我在沙发上睡一晚。”   许哲却指了指房门:“你睡那儿。你要不要先个澡?”   赵惜月赶紧摇头。跟他回家已是不合适,再洗澡再成什么了。可她又想许哲有洁癖,于是坚持要睡沙发。   “别把你的床单弄脏了。”   “弄脏了可以洗,我给你找身睡衣,你要觉得不舒服就去冲个澡,房门可以上锁。”   说着他带她进屋,开了衣柜找了套新睡衣出来。然后他又打开浴室门,把里面的日用品指给她看。赵惜月看着那个后装上去的水龙头,不由想到那天的事情。   幸好那天来的是谢志。   她这么想着,拿着睡衣站在浴室门口发呆,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许哲已经出去,并且把门给她带上了。   好像从头到尾他的神情都很自然,没有一丝尴尬和不自在。赵惜月忍不住想歪,他是不是经常带女生回家过夜?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他这么爱干净的人,那时候也没天天让她换床单啊。   她在熟悉的屋子里踱一圈,习惯性伸手到处摸摸,看有没有灰尘。最后她停在门后,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门锁上了。   安全为妙,她也不想两个人闹得不好看。   锁上门后她进浴室洗澡,冲完后正在那儿吹头发,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   她就顶着半湿的脑袋去开门。许哲站在那里解释:“我拿床被子。”   “哦,我给你拿。”说完她转身到柜子前,拉开最里面的一扇门。   刚开门就觉得不对,赶紧解释一句:“你拿睡衣的时候我看见了,上面有床被子。我拿不着,你来吧。”   许哲压下心里的一点疑问,进屋拿了被子。然后他打量赵惜月一眼,冲她道:“吹干头发早点睡。”   赵惜月目送他离开,这才松一口气,回浴室继续吹头。   等上了床她才想,许哲好像没洗澡,那他今晚怎么办,还能睡得着吗?   今晚真的太戏剧化了。请人看电影被放鸽子,在冷风里吹了好久。后来又被人“绑/架”,跟个无赖磨了大半天。最后居然被许哲带回家来,还睡在了他的床上。   这算是高级待遇吧。以往给他打扫卫生的时候,她也不过摸摸罢了,谁能想到有一天她竟能睡在这张床上。   满脑子都是事情,赵惜月就没睡好,在床上烙了半天的饼子,拿出手机一看都快三点了。   屋子里打了暖气,待久了口干舌燥,她就索性爬起来去厨房倒水喝。   外面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一点月光洒进来。她没开灯,熟门熟路绕过所有障碍物进到厨房,开了油烟机上的小灯,只照出一点光来。   她轻手轻脚拿了个杯子,从冰箱里拿矿泉水出来倒。倒了之后又觉得太冰,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微波炉里打一打时,听到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哼哼声。   许哲睡在那里。赵惜月一下子紧张起来,借着一点微光走过去看他。他那床被子几乎盖住整个脑袋,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显得闷闷的。   赵惜月忍不住,拿着杯子就往他那儿走。走近后拉下被子细细看,发现许哲脸颊微红,呼吸有点急促。   她就去摸他的额头,有点烫手,不知是发烧还是捂出来的。   她就轻轻推推他:“要不要喝水?”   许哲意识模糊,隐约间吐出两个字:“不用。”   赵惜月就想去找个体温计来给他量量。结果刚站起来,对方突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就她扯进怀里。   沙发不算很宽,她跌进对方怀里,手里那半杯水直接泼在了被子上。然后她屁股撞在沙发边沿上,整个人没坐稳,一咕噜摔到了地上。   好在沙发下铺了地毯,这一下倒不太疼。只是摔倒了不免心慌,她就挣扎着想起来。   可还没等爬起来,沙发上那人竟也是一个翻身,直接压到她身上。   这一下可就重了,许哲再瘦骨头也有不少分量,把赵惜月压得“哎哟”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深吸几口气,伸手去推对方。可许哲似乎睡得很沉,压她身上一动不动。   赵惜月慌了,难道就要跟他两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贴饼子睡一晚吗?   她只能又去拍对方的脸颊。许哲身子微微一动,眼睛睁开又合上,似乎并没看见她。然后他突然出手,紧紧抱住赵惜月,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里。   赵惜月整个动弹不得,身子微微发颤,只觉得对方贴着自己的皮肤烫得灼人,叫她既尴尬又担心。   许哲在睡梦里喃喃自语,反复说着一句话:“你怎么还不回来,为什么还不回来。我一直找一直找,可你就是不回来。”   他的声音低沉含糊,带着浓浓的悲伤,赵惜月听了就鼻子发酸。一方面为他难过,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原来她真的搞错了,对方根本对她无意。他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久到她完全没办法撼动她的地位。   她不由伸出手来,轻轻搂住他的身体,像安抚孩子那样轻抚他的背。大概过了几分钟,她听到对方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那一刻赵惜月再次无语。所以他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什么人。或许只是一时情绪上头,才想借由她发泄一下。   做了别人的替身,赵惜月很是伤感。   唯一庆幸的是许哲终于放开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沙发上抚着额头闭目养神。赵惜月尴尬得要命,慌慌张张爬起来,连掉在地上的杯子都捡,就冲回了房里。   关门声有点响,许哲睁开眼睛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捡杯子的时候他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她不是她,却还是忍不住想抱抱她。好像把她抱在怀里,失去的她就能回来一样。   一个赵惜月,把他二十四年平静的心湖,搅得乱七八糟。   那一晚他们两个谁都没睡好,第二天起床后赵惜月在浴室找了个新牙刷刷牙,不敢用他的杯子只用手接水。然后又胡乱洗个脸,拿纸巾擦干净水。   等她换好自己的衣服出去后,发现对方已经起了。   许哲吃了退烧药,人好了许多,就是脸色还有一点苍白。工作了一整天又在两个城市间打了个来回,他的身体也开始发出抗议。   听到动静他没转头,只和对方说:“我在煮粥,你喝吗?”   赵惜月的肚子叫了一串声儿,她只能屈服道:“喝。”   粥很快煮好端了上来,许哲又把炒好的两个配菜往赵惜月面前一放:“家里没肉,你将就点。”   他看起来厨艺不错,虽说都是素的,倒叫人很有食欲。赵惜月冲着粥碗吹了两下,拿起筷子吃起来。   许哲解了围裙在她对面坐下,却没有立即动筷子。而是盯着赵惜月看了许久,才开口道:“昨晚的事情,不好意思。”   赵惜月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他怎么还记得?他不是发着烧嘛,睡一觉应该忘了才对啊。 ☆、第25章 碰壁   一想起那个事情,她就尴尬得无以复加,于是想也不想就否认。   “昨晚?你是说放我鸽子的事情吧,你是该好好同我道个歉,太过分了。我是被莫杰西硬塞进车里的,这全是你害的。”   许哲微微一笑,并不放过她:“我指的不是这个。当然那件事我也会道歉,但你知道我指的是半夜里那桩事。”   赵惜月眨眨眼睛,决定装糊涂到底:“半夜里怎么了?我睡得好好的,家里进贼了?”   “嗯,进了个女贼,还占我便宜。”   赵惜月一口气上不来,刚想骂明明是你占我便宜,转念一想这是个陷阱,于是立马改口:“那你可亏了,对方劫色还劫财吗?”   “没有,就是个色贼。”   心里说不出的郁闷,这是拐着弯骂她呢。赵惜月憋得差点吐血,偏偏还得忍着。   许哲难得起了点恶趣味,捉弄她几句后也就算了,开始一本正经讨论昨晚的问题:“我被子上那摊水怎么回事儿,你给倒的?”   这他真不记得。   “我不知道,搞不好你半夜尿床,自己弄上去的。”   说时图嘴快,说完又后悔。在许哲这样高洁如明月一般的人面前谈什么尿床问题,太煞风景了。   许哲倒不生气,只是说:“我当医生几年,倒不知道发个烧还有返祖现象。”   “那你还需要学习。”   “看来你经验丰富,你经常发烧,还是经常……”   到底那两字不雅,他最终还是没说。   但赵惜月听懂了,立马举手投降:“吃饭的时候能不说这个吗?”   “是你说的,我没说。”   “好吧,算我错了。”   “不是算你错了,就是你错了。”   “行行行我错了还不行。我就是多管闲事,早知道昨晚让你烧死算了。”   “所以你承认是你弄湿了被子?   赵惜月瞪他一眼:“是,我正倒水喝,听你有动静就过去看看。不小心把水倒你被子上了。”   许哲知道她故意隐瞒那事儿,也不戳穿,只点头道:“好,那吃完早饭你收拾一下。”   “碗筷?”   “是被子。”   赵惜月有种被人讹上了的错觉。   吃过饭后她乖乖给许哲收拾那条被子。被套拆下来扔洗衣机里,被子则抱到阳台上去晒。找两张椅子分开放,被子就往上一铺。   许哲家的阳台采光很好,玻璃折射进来照得人暖融融的,被子也晒得干。   忙完后她出去一看钟,都快十一点了。许哲又在厨房里忙开了,脱了的围裙再次穿上,看起来跟个家庭煮男似的。   赵惜月就笑,问他:“这么早就准备午饭?”   “几个菜,一个小时眨眼过。你喝粥很快会饿。”   这是要留她吃午饭了。   大概算是补偿吧。赵惜月这么想着,洗了手进厨房帮忙。许家的东西她都是用惯的,有些厨具搞不好她比许哲用得更多。   她想起他爱喝汤的事儿,就拿出萝卜番茄和玉米,准备煮一个。   许哲负责打下手,洗番茄的时候随口就说了句:“我真觉得你跟我从前的阿姨挺像的。”   “哪里像?”   “她头一回给我做的汤就是这个,你也爱做这个?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赵惜月没敢抬头,随口应付:“能有什么关系。”   “都姓赵,又都爱做这个汤。你们家里是不是有人在做钟点工?”   赵惜月看他一眼:“我老家不是这里的,就我妈在这儿。我妈不做钟点工。”   许哲以为她生气了,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也别觉得做钟点工有什么丢人的。”   “你当医生的,这算是同情弱者吗?”   “不是,就觉得大家都一样。当医生有什么了不起吗?每天弄那些血和排泄物,有一回我给人插管,刚掰开人嘴病人正好吐了,我凑得近喷一脸。还有一回给人吸痰,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弄我满身。你看电视里医生多潇洒,白大褂干干净净,其实我们最脏,我那衣服一天下来,就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赵惜月听着有点反胃,看许哲一脸白白净净的模样,想像他被喷一脸呕吐物和痰的情景,当真替他委屈。   “那干嘛还当医生,还是急诊科的,没想过转专科或是直接辞职?”   “人生哪里都有坎,躲得过这个躲不过那个。干哪行都一样。”   话说得挺有道理。赵惜月心想她不也是这样。班里同学听说她当模特拍照,一个两个羡慕的,觉得她总有漂亮衣服穿。她心里想的却是,我顶着四十度的烈日在大太阳下暴晒的时候,你们在屋子里喝冰茶。我换衣服摆姿势累得手都抬不起来时,你们在讨论新出的剧哪部好看。   人都这样,只看得到别人的风光,却看不到苦楚。   她接过许哲递过来洗好的番茄,开始挑刀下手。许哲拿了把切水果的给她,赵惜月摇摇头:“这把不好,手柄处打滑,得拿这把。”   说着她拿起把做菜专用的刀来。她一直用这把,习惯了。   许哲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心里的疑问更大了。和赵惜月处得越久,越觉得她熟悉。尤其在他家的时候,好像这家里很多东西她比自己更熟。   赵惜月切完一个番茄伸手问他要另一个,对方却没动静,于是抬眼看他。这一看简直把自己吓死,许哲眼神锐利,盯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害她以为自己脸上长了花。   “怎么了?”   “你对我家还真是了解,连哪把刀好用都知道。”他都不知道,每次胡乱拿。   “你跟从前我们家那阿姨……”   赵惜月把刀一搁,神情有些慌张,随口扯了个谎:“好像我手机响了,我去接一下。”   进到卧室后她把门一关,那声音大得连许哲都吓一跳。   手机当然没有响,但她还是假装打了几分钟的电话,然后拿了自己的包出来跟许哲告辞:“我妈找我有事儿,我得回去了,午饭你自己吃吧。谢谢你昨晚的收留。”   说完她匆匆换鞋,一阵风似的走了。   许哲拿着番茄沉思,他们家有恶狗好咬人吗?   打那天起,赵惜月再不敢主动招惹许哲。怕被他发现身份只是小部分原因,最主要的还是莫杰西说的那番话起了效果。   本以为他单身一人,她就厚着脸皮先下手为强了。结果人家心里一直住着个青梅竹马,倒是她想多了。   香港那本资料原本是留在旅馆里的,后来齐娜回来时不小心装箱子里了,整理东西的时候顺手搁在书架上,赵惜月就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其实内容不多,全是关于一个小女生的描述。从脾气爱好到性格,写得很详细。当时背的时候赵惜月没走心,也没细研究。如今再看一遍却颇多感触。   这就好像在看个情敌似的。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想像着这姑娘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儿。同样名字里有个月字,这是不是许哲对她比较和善的主要原因?   那天晚上他抱着自己轻声抱怨的时候,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心头的苦闷一吐而快。   都十八年了,他还不能释怀。她有什么能力跟这样一个人竞争。   想到这里赵惜月心灰意冷,决定把那点刚冒头的绮思压下去。   许哲也没来找她。他是大忙人,急诊科里每天从早忙到晚,有时候连吃饭时间都没有。亲子鉴定很快就出来了,阿明打电话的时候松一口气:“少爷,搞错了,不是一个人,dna对不上,您就放心吧。”   “人怎么样了?”   “走了,没捱过去。爹妈哭得跟什么似的,要跟那个开车的司机打官司。”   许哲想了想道:“你拿十万块给人家,好歹打搅过别人,就说是一点心意。”   阿明自然应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由他处理。   许哲依旧每天忙工作,空闲的时候想想孙月莹,但更多的时候却会想起赵惜月。那晚他爽约没去,害她被莫杰西劫了去,结果也没跟人解释一句。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再解释会不会迟了?   元旦期间医院人人轮流值班,许哲本来有一天放假,结果科里有个主治医师孩子病了,他看不过去替人顶了一天,于是就半天休息也没了。   眼看着快要过新年,许哲不想把这个事儿闹到年后,于是主动联系赵惜月。结果手机打过去对方总不接,他就索性去学校找她。   可第一回去没见着人,倒碰见她那朋友齐娜。齐娜转头把这事儿跟赵惜月说了,得到的却是对方不咸不淡的回答:“以后他找我你就说我不在。”   “什么情况,你们吵架了,电影不好看吗?”   “没有的事儿。”   “那什么情况。”   “别问了,是朋友就帮我这个忙。”   赵惜月铁了心不再见他。他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放了电自己都不知道,还当普通朋友交往。可她不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要再这么三番两次来撩拨她,她就该举手投降了。   于是许哲一连几次碰壁,不巧都没见着赵惜月。去她家也不大合适,怕碰上对方妈妈。   某一天他终于反应过来,觉得世上哪这么多巧合,对方分明在躲着他。 ☆、第26章 厚颜   许哲是个一根筋的人。   从小到大想干成的事儿,就没有不成的。本来找赵惜月说清楚只是为了向她道个歉,结果她这么故意躲着他,倒激出了他身上的干劲儿。   他已经很久没有生出一种想干成一件事儿的冲动了。   一月学校放假,赵惜月也鲜少在校园出没。他不想上她家去,以免吵着人家妈妈,于是就利用了一点“富二代”的优势,叫阿明帮忙找出她最近的行踪。   最近这段日子,赵惜月一直在工作。也不知是真心热爱这工作还是缺钱花,一天到晚来回跑,每每收工都三更半夜。   许哲嘴上说职业不分贵贱,其实心里并不想她长久干这份活儿。生活不规律人际圈太复杂,一个年轻女孩儿身陷其中,很容易吃亏。   某天他正好下班早,听阿明说赵惜月在城南的一栋大楼里拍照,他就开车赶了过去。   他把车停在楼下,安静地等对方出来。大概六点多赵惜月收工,跟同事一道出来,刚走出在门就瞧见那辆熟悉的别克。   然后许哲从车上下来,径直朝她走过来。   旁边有好事的就开始起哄,赵惜月有点无奈,想起刚才结束时一个男同事约她吃晚饭,于是故意冲许哲道:“我今天有约不好意思,得跟朋友去吃饭。”说着她往那个男同事身边靠了靠。   同行的几个女生不由吸一口气,都觉得赵惜月脑子坏掉了。   那个男同事也是受宠基惊,她刚刚明明说累了想回家的,这会儿居然同意了。因为太兴奋以至于一时脑子打结,竟没看出来被人拿来当了挡箭牌。   许哲喜怒不形于色,竟是点点头,冲她道:“好,你先吃。”   说完他走回车上,似乎在找钥匙准备开车。   赵惜月不敢看他,匆匆和那男同事一道去取车。走的时候心里还犯嘀咕,以前觉得这人挺轴的,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光看他找个姑娘找了十八年就能知道。怎么今天这么通情达理?   到底还是不喜欢她吧。   结果半个小时后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许哲所谓的“你先吃”并不是今天放过她的意思,他就这么一路开着车,跟在他们车后面,然后停在同一家停车场里,又进了同一间餐厅,最后在他们不远处的位子坐下来,点了份素套餐悠闲地吃起来。   赵惜月这才知道,这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是: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本来这顿饭就是临时起意吃的,加上许哲跟个保镖似的在不远处盯梢,赵惜月简直食不知味。   但她还不是最惨的那一个。最倒霉的是那个男同事,本以为能跟喜欢的姑娘有所进展,却不料最后如芒在刺,一顿饭吃得他满头大汗。   到最后上甜品的时候他实在崩不住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惜月,不如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跟你男朋友好好聊聊。”   说完那人脚底抹油溜了,连账都忘了结。   男同事走后,赵惜月一个人傻呼呼坐那儿,盯着面前的那份焦糖爆米花发呆。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吃时,许哲居然坐过来了。   赵惜月轻叹一声,埋头吃东西不理他。   本以为这样他会尴尬,没成想这人也有脸皮厚的时候。男同事走的时候他那份西瓜蛋糕刚送上来,一口都没动。许哲居然拿起配套的勺子吃起来,一点儿不在意这儿曾经坐了另一个男人。   赵惜月看傻了,喃喃道:“这是阿木的。”那是同事的小名,大家都这么叫。   许哲扫她一眼:“他没动过。”   想一想又添一句:“跟个木头吃饭,有意思吗?”   赵惜月无语,从前觉得他才是木头,现在倒是误会了。这人只是深藏不露,对不感兴趣的事情懒得搭理罢了。   想想也是,十四岁就考上顶尖医学院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个傻瓜。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许哲速度比较快,吃完之后就冲赵惜月道:“行了,走吧。”   “我还没吃完。”   “那给你打包。”   “不用了。”   “甜食吃多不好,坏牙。”说着许哲拉起她,就跟拉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   赵惜月抗议:“你自己也吃。”   “你要相信一个医生的判断,你吃那么点够了,再吃真对牙不好。”   “你又不是牙科的。”   “一通百通。”   两个人正纠缠着呢,服务生过来了,客气地冲他们笑:“先生,麻烦请买单。”   许哲看赵惜月一眼,那目光明显在说,看你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吃顿饭还要你掏钱。赵惜月则想,还不是你跟门神一样坐在那里,害人家落荒而逃,哪里顾得上结账。   好在许哲对钱很不抠,连同自己那桌一起结账了事。   两人走出餐厅取车,一路上吹了点冷风,彼此都冷静了一些。   坐进车里许哲问:“想去哪儿?”   赵惜月知道他有话跟自己说,觉得去咖啡馆太拘束,想了想道:“灯光球场。”   许哲一愣,随即启动车子。   球场离这儿不是太远,开车大概十五分钟。那是一个露天球场,外面用铁丝网围起来,进去得付费。球场四周立了无数大灯,照得里面一片白。   许哲从前很喜欢来这个地方。他自小喜欢篮球,四五岁的时候就总跟着大人去看球,并且能看出里头的门道。   长大后就自己打球,约三五个好友一起来,痛痛快快出身汗洗个澡,心里的那点烦闷就都没了。   当了医生后没时间,他已经很久没来了。   想不到赵惜月也知道这里。   两人买票进场,绕着球场外围慢慢走。许哲就问她:“你也常来这里?”   “也不是常来,就偶尔。我们有时候会来这里取景,这里夜景特别棒,拍出来效果很好。”   “小时候来过吗?”   “没有,我不是本市人,我们家在云城,念大学考到这儿来的。现在我妈为了我也搬来这里了。”   许哲一听心念一动。怎么这么巧,她也是云城来的。那天放她鸽子他就是去了云城,本以为找到了,结果还是空欢喜一场。   赵惜月见他不说话就主动找话题:“我们云城没这么大的球场,你以前常来打球?”   “嗯,念书时常来,上班后太忙,没时间。”   “你们这个工作也真是,我听学校医学系的学长们抱怨,说一进急诊误终身,忙得饭都吃不上,更别说娶老婆了。”   “所以你在操心我的终身大事?”   “没有,随便聊聊。”赵惜月有点尴尬,正好那边球场有人进了个三分球,引起旁边几个围观女生的尖叫,她就借故看过去,转移话题道,“技术还不错,你行吗?”   “不行的人不会来这儿。”   赵惜月就想这人还挺臭屁。看他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居然还是个运动高手。   两人走出一段,在观众席找了个位子坐下。周围特别安静,一个人也没有,他们也不说话儿,空气里安静的气息挠人得很。   静静地看了会儿球,还是许哲先开口:“那天晚上不好意思,害你等了很久。”   “没事儿,其实也没多久。”   “我后来问过莫杰西,他说他到影院门口的时候都十点多了,你就这么在外面冻了一个多小时。你不冷吗?”   “一开始没在外面,后来给你打电话不接,我怕你找不到入口才去外面。没想到被他撞见了。”   许哲微微皱眉:“我看起来这么笨,连影院的大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你不笨,我们学校关于你的传说特别多。什么少年天才啦,年纪最小成绩最好,用智商碾压一干前辈,绩点高到吓死人,林林总总,要真说起来说到天亮也说不完。”   “你说的这些都是念书上的,跟生活没关系。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人?”   他问得直接,赵惜月答得却很不好意思:“没有,你大概比较忙,又整天在医院待着。我想很多玩乐的事情你可能没尝试过,或许也不感兴趣。”   “上次你说我这人情商低,其实你没说错。我小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只忙自己的事儿,跟别人没一点交流。”   赵惜月打量他的侧脸:“所以你小时候有自闭症?”   “亚斯伯格综合症,属于孤独症的一种,算是症状最轻的吧。”   “我听说过这个病,据说得这个病的人都特别聪明,难怪你念书这么好。据说比尔盖茨也有这毛病。”   “谢谢你安慰我。”   “真不是安慰。不过我看你现在挺正常的,你病好了?”   “算好了吧,但跟你们比还差一点。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她一直在的话,可能我现在真的完全好了。”   赵惜月心头一紧,呼吸瞬间停住。她想总算要说到正题了,那个住在许哲心头的白月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摒住呼吸静待下文,本以为对方一定会说些溢美之词。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来一句:“她小时候很胖,特别馋,又很闹腾,属于那种让人头痛的小孩子。” ☆、第27章 青梅   原来男神喜欢的姑娘,不一定都是女神。   “所以你和她做朋友,是为了改造她,或者说是挽救她?”   许哲看她一眼:“我只挽救过一个失足少女。”   赵惜月赶紧撇开头不理他。但很快好奇心又起来了:“你们到底怎么做的朋友?”   “我们上一个幼儿园,我是转学生,她是幼儿园一霸。刚去的时候有一回她不小心把我推下楼梯,被她妈押着来我家道歉,后来慢慢就熟了。”   “初恋吧?”   “五岁的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你初恋这么早?”   赵惜月吐吐舌头,心想当然没有。她还没恋过呢,一眨眼的功夫都二十多了。   “我们只是好朋友。她这人闹腾又外向,偏偏爱缠着不说话的我。我有时候没办法,被她缠得烦了,就说两句应付应付。好像就是这样慢慢的,我话就开始多起来,人也活泼了些。当然我那时候也有接受系统的治疗,功劳不全是她的。”   赵惜月眼前出现一幅画面,一个话唠的五岁小女孩儿,整天追在一个冷面小男孩屁股后头,“许哲”“许哲”地叫着。小男孩不理她她也不气馁,无论对方怎么冷待她,她依旧热情如火。   这画面竟让她有种熟悉感。她想大概是许哲描述能力太强了。   “那后来你们怎么分开了?”   “大概六岁的时候,刚上小学没多久,有一回学校排演节目。演完之后我准备换衣服,她却硬把我拖进更衣室,说要跟我换衣服。我那时演王子她演只蜜蜂,她穿了我的衣服后拉我跑出去乱逛,后来就不见了。我那时候太小,记不清事情怎么发生的,只是隐约觉得如果不换衣服的话,可能失踪的那个会是我。”   “所以你一直很自责,很想把她找回来?”   “是,她是在我手上丢的,我得负责把她找回来,给她父母一个交待。”   赵惜月有点失落,既为那个女孩子难过,也替许哲难过。从六岁起背负一个不必要的责任这么多年,他这日子到底怎么过的?   “如果找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和她结婚吗?”   “我没想那么远,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天不把她找回来,我就没办法开始新的生活。那天和你约了看电影,结果我接到个电话,说在云城找到她了。于是我就赶了过去,不小心把你给忘了。这些天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清楚,可你总是躲着我。你是不是还生气?”   “有点儿,那天下雪啊,我冻得要命你却没出现,多少有些不高兴。可听了你这么哀惋凄凉的爱情故事,我又释怀了,想想还是原谅你算了。”   “谢谢你。”许哲想了想又添一句,“但这不是爱情故事。”   “那是什么?”   “是责任。”   “所以你打算担负这个责任多久,是不是一天不找着她,你就不恋爱也不结婚,永远不开始自己的生活?”   听她说这个许哲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盯着她看,突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赵惜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紧张得连连摆手:“你胡说什么,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约我看电影?”   “都说了是齐娜没空才约的你。我本来要约谢志的,可你说他那天上班。”   “所以说你其实喜欢的是谢志?”   赵惜月又开始咳嗽:“没、没有。我谁也不喜欢,我就是找个人陪着看场电影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许哲伸手拍拍她的背:“没有就没有,不用这么紧张。”   他不说还说,一说赵惜月更想咳,怎么听都有种自己欲盖迷障的感觉。   她赶紧换话题:“那你找到她了,那个人是她吗?”   “不是,只是有些情况碰巧相同而已。”   “也是,要真是她你现在肯定没空陪我在这儿看球。”   许哲扫她一眼:“应该让你多咳两下。”   “小气鬼,开个玩笑都不行。你这人是不是一直这么较真儿,你吃素也是为了她吗?你信佛,想靠宗教的力量找到她,所以才不吃肉?”   “我小的时候吃肉,高考结束的时候我妈带我去庙里烧香,碰到个老和尚。他说话很玄,有些东西我没听明白,但有一点我懂了,他说我心里有业障要消,如果想消的话不要吃肉。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吃肉了。”   “就为了老和尚一句话?”   “是,我这个人较真啊。”   拿她说过的话堵她的嘴,赵惜月真服了他。   “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生少了很多乐趣?”   “其实没什么差别。我刚开始吃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学校食堂的菜不卫生,蔬菜好点儿,肉总觉得有味儿,所以索性就不吃了。你整天吃学校的菜,不觉得难吃吗?”   “本来没有,被你这么一说真有了。”   “你大四了吧,今年就毕业了,想好去哪儿工作没?学外语的,想做翻译吗?”   “不行,我这水平当不了翻译。四年没好好念,也没考翻译证,有点时间都拍照去了。”   “所以你喜欢拍照?”   “是,刚开始为生计才去,后来发现真心喜欢。你是不是特瞧不上我的工作?”   “没有,就是觉得不太规律,而且不安全。”   许哲说着站起身来,看着远处奔来跑去的年轻人,扭头问赵惜月:“你只会看,会打吗?”   “不会,你别指望跟我来一局,我细胳膊细腿跑不过你。再说你穿着皮鞋呢。”   许哲就没逼她,走过她身边道:“那回去吧,下次再说。”   赵惜月有点郁闷,今晚这事儿真叫人不痛快。听喜欢的人讲述他自小的情史,又被他逼着有可能要陪着打球,都是她不喜欢的事儿。   好不容易活到二十三岁,有了一个心动的男人,可没开始就夭折了。许哲的意思很明白,一天不找着他那小青梅,他连恋爱都不会谈。   为了她他吃素十年,还敢说这不是爱情。这人果然情商低,或许都分不出什么是心动的滋味。   走出球场的那一刻,赵惜月彻底放弃追求他的想法。   爱情没了生活还得继续,就像许哲说的,她都大四了也该找工作了。但在找什么工作上,她和妈妈发生了分歧。   赵母是传统女性,当然更希望自己女儿有份稳定的工作。她学校不错,专业虽说不是很出挑,但大城市里对口的工作并不难找。她希望女儿找个公司职员的位子,每□□九晚五就好。   可赵惜月有自己的想法。她从进大学开始在齐娜的介绍下进入模特这一行,虽说干的是最底层的小模特儿,但四年下来经验人脉都累积了不少。   说放弃就放弃她有点舍不得。   如果进公司的话,拍摄时间将大大减少,可能慢慢的也就接不到类似的活了。所以她想转做全职,放弃本科的专业。   一方面赚多些,另一方面时间也更灵活。   这一提议却遭到赵母的严词反对。她的理由很简单,赵惜月不过就是给网店小杂志拍拍照片的小人物,能混出什么名堂来?这一行多乱她一个外人都知道,从前小打小闹没什么,真要当成份事业来做,她要付出的可不止时间青春这么简单。   想要往上爬,年轻姑娘总要吃点亏。有时候吃亏了也未必能有机会,白让人占便宜罢了。   所以她坚决反对女儿进这个圈子,一心催促她赶紧参加各种企业招聘会,争取一开春就把工作定下来。   母女俩为了这个事儿还吵了几句嘴,最后还是赵惜月妥协,不敢惹妈妈生气,乖乖上网递简历,也在学校的招聘会上试了几次。   结果就在她一心一意想往大公司挤,想找个稳定又高薪的职业时,一个天大的机会突然落到了她头上。   某天她接到个电话,对方自称是弘逸集团旗下所属模特经纪公司的经纪人妮娜,说在某本杂志上看过她的照片,希望她能去面个试。   这就跟天上掉了个大馅饼似的,差点没把赵惜月砸死。她一路晕晕乎乎到了面试的地方,又稀哩糊涂拍了几套样片,最后被妮娜叫进办公室,直接把份合同砸在她面前。   妮娜是那种典型的职场精英型人才,和赵惜月从前接触的圈子里乱七八糟的经纪人完全不一样。她看看赵惜月,和她解释合同内容。   原来他们模特公司最近想培养一批新人,为弘逸新出的几个年轻化品牌培养新鲜血液。合同内容很简单,赵惜月与公司签定五年合约,这五年里公司会从各方面训练打造她,到时候除了给公司旗下各类品牌出镜外,也会把她推向市场接各种工作,包括进军影视圈。   妮娜同她说:“有问题吗,有问题现在提,签了之后说什么也没用。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跟你竞争的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你自己心里要有底儿。再说你身高不够,走t台恐怕不行,专心往其他方面发展更好。你对自己的职业有规划吗?”   她一连问了数个问题,赵惜月却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从前太天真,以为混混网拍圈就能吃一辈子,真正进入高规格的经纪公司,她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   妮娜特别强调一点:“还有一件事,公司不许私下接活,我不管你从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儿,从签约那天起,你再不许碰那些东西。别把自己搞得那么廉价。” ☆、第28章 发泄   从经纪公司出来时,赵惜月的包里多了份签好的合同。   新人约其实算不上多优厚,每个月有一定的底薪,但并不多。头几个月主要是进行密集的训练,方方面面都要顾到。妮娜说起她从前的工作总是不屑一顾,就好像专业出片歌手谈起酒吧驻唱一样,觉得那是两个世界。   她说开头几个月会比较辛苦,每天忙到深更半夜。除了上学时间其他时候都必须听从公司安排。等过了培训期会给她安排工作,收入按工作多少来定,但不会比她从前瞎胡闹挣得少。   最后妮娜送她出门时又说了一句:“你这是走了狗屎运,要珍惜。别人给你铺了道,你要学会走下去。”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赵惜月回到家就开始琢磨其中的深意。听妮娜的意思好像她进公司是有人在背后帮忙的。可她哪里认识这么高规格的人物,有这么大的能量把她送进弘逸旗下的经纪公司?   要知道这可是全国乃至世界都有名的经纪公司。   听说弘逸这几年开拓海外市场,经纪公司在世界各地都有分支,手里外国名模一抓一大把,挣钱的同时也靠着他们将弘逸的品牌在世界打响知名度。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其中一员。   然后她就想,到底谁在后面给她开了这个后门。现如今这道门是打开了,可以后她又要怎么走下去?   一头雾水的赵惜月什么准备也没有,唯有闭上眼睛向前冲。   她回家又把合同仔细研究了一遍,虽然条条框框和限制很多,但机会也不少。看完后随手往床头柜一扔,蒙头睡大觉。   第二天一早赵母进来给她收拾房间,一下子就发现了那本合同。   于是母女俩免不了坐下来长谈一番。赵惜月本来担心妈妈生气,准备把这公司好好夸耀一番,没想到赵母什么也没说,只把合同塞还给她,又同她说:“既然签了合约就好好干,总要干出一点成绩来,别让人家觉得白培养了你。当然你也要注意身体,你如今还念着学,文凭总要拿到。以后就算不干这一行,也得有一技之长。这个他们知道吗?”   “知道,他们的意思是除了上课,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要去培训。我倒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担心您……”   “不用操心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除了定期去复查,我也不干别的。每天煮两道菜喂饱你就行了。”   赵惜月一歪脑袋:“妈,我怎么觉得你像在说喂猪啊。”   “你不就是头猪嘛。”   过几天赵惜月正式去公司报道,才发现自己还真就是头猪。她这身高体重在一般女孩堆里算瘦的,纤细骨感穿什么都好看。   结果一进弘逸才发现,那里的人简直不是瘦,根本就是一堆堆行走的骨头。都说模特就得是一副骷髅骨架,衣服穿身上飘飘荡荡,人就跟行走的衣架一样。   赵惜月就想自己要不要减肥,结果妮娜又过来了,叮嘱她说先不忙减肥的事儿,把基本功练好最重要。   “反正你也不走t台,一七零还差一点,你也走不了秀。平面不需要太瘦,但也不能更胖了。”   说完这话她又拿先前那种眼神看了赵惜月一眼,看得她心里直打鼓。   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背后撑腰?   她忍不住找齐娜吐槽这个事儿。齐娜对她走的狗屎运也相当好奇,帮着一起分析。   “最近追你的人里有什么来头大的?”   “根本没人追我。”   “好吧,那最近有没有人欠你钱?”   “我根本没钱。再说欠我的钱的人有什么能量送我进弘逸。”   “也是。那最近有没有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想要补偿你?”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赵惜月。她好像不久前才会错意,以为某人喜欢她。结果一圈闹下来尴尬又无奈。   但许哲有这个本事吗?   想起从前在他外套里发现的那张弘逸董事长的名片,赵惜月有点犹豫不定。   但她没直接找人对质,只是绝口不提。公司安排的训练非常紧张,强度大到超乎她的想像。才不过一个月她就累得脱了形。所谓的不减肥也成了一句空话。   当你一整天吃不了二两饭却要完成铁成三项运动员需要完成的运动量时,消瘦就成了一种必然的趋势。   变瘦还能忍受,可长时间大劳动量的训练真叫她受不了。偏偏她觉得自己是走后门进去的,半句抱怨也不敢有,每每总要比旁人更加认真,好不叫人小瞧了去。   这样一来她就更累了。   整个春节她都没好好过,别人忙着大吃大喝穿衣打扮的时候,她却像活在地狱里一般。   刚开春的某天晚上,赵惜月又是练到七八点。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外套没系上,冻得她直哆嗦。她就想去系扣子,可练僵了的手指怎么也不听使唤,系了几下都没好。急得她一时火气上涌,一用劲就把扣子扯掉了。   扣子掉在地上,一下滚出几米远,赵惜月站在空旷的公司广场前,突然悲从心起,疲倦和委屈同时袭来,竟是一屁股坐台阶上哭起来。   但凡言情小说里这个时候,总有风度翩翩多金帅气的男主出来拯救水深火热中的女主。可赵惜月哭了半天才发现,搞半天自己就是个悲情女配。什么男主,连个保安大叔都没有。   她有点气不过,掏出手机给许哲打电话。   许哲那天正好放假,吃过晚饭正打算洗澡,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赵惜月的抱怨便席卷而来。   “我真是恨死你了,好端端的干嘛给我介绍这份工作。”   “怎么,不喜欢?”   这个回答间接证明了赵惜月的猜测,于是她火就更大了。对着手机噼哩啪啦一通骂,毫无章法乱七八糟,一听就是憋久了想找个释放的渠道。   许哲也不打断她,任由她发泄。大概十分钟后赵惜月骂累了,住了嘴不住喘粗气。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骂人也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   她这边一停那边许哲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过来:“怎么,消气了?”   “没有。”   “你在哪儿?”   “公司门口。”   “吃饭了吗?”   “还没!”   “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过来。”   说完他挂了电话。赵惜月拿着手机傻笑,觉得能敲人一笔晚饭也不错。   很久以前许哲听谢志说过,人在生气或是沮丧的时候,如果能多多摄取优质蛋白质,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于是那天晚上,他把赵惜月带去了一家烤肉馆,点了两大盘拼盘,堆在她面前由她吃。   那一刻赵惜月热泪盈眶,庆幸没因为电影事件和他闹翻。当不成情侣当个饭友也是很不错的。   她也不顾忌许哲吃素,端起一盘呼啦啦就把肉全倒在了烤炉上。许哲在旁边拿夹子给她翻肉,顺便“教育”她:“你这样容易烤不熟。吃不熟的肉容易得病,万一拉肚子或是食物中毒,还得上医院看病。”   赵惜月没空理他,扒拉着刚上的石锅拌饭。那边许哲专心烤肉,每烤好一片都仔细检查两遍,才放进赵惜月的碟子里。   两个人互相配合,一个烤一个吃,很快就把面前的东西消灭了七八成。   赵惜月摸着滚圆的肚子满意地准备打个饱嗝,看对面许哲眉眼如画跟个烤肉西施似的,又强行把那嗝咽了下去。   许哲却还不停手,把剩下的肉也一并烤了,并且诚意满满地堆在赵惜月面前,一副要她吃光的架势。   赵惜月刚开始还勉强着吃,到后来实在受不住,不由连连摆手:“不行了,我真吃不下了。”   “我不吃肉,就该浪费了。你再努力一把。”   “肚子就这么大,真没办法了。我最近大概饿久了,胃都变小了,以前两大盘没问题啊。”   她完全忘了那时候是跟齐娜一起来的,当然没问题,可能还不够。   许哲却在这时发挥了他执着的个性,依旧在那里劝说:“吃吧,努力努力,也许可以。”   他那淡然的表情配上精致的五官,和他所做的举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长得不错,非要干这种可恶的事情。   赵惜月一搁筷子,举手投降:“真不行了,你饶了我吧。要不我打包?”   “这东西凉了不好吃。”   “不好吃我也吃,我明天当早饭成吗?”   许哲看她这个样子,终于放下夹子,面无表情道:“还生气吗?”   “不了,撑饱了没空生气了。”   “那就好。以后你冲我莫名其妙发脾气,我就请你吃肉,吃到你吐为止。”   赵惜月这才明白,他刚才一副唐僧模样逼她吃肉,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人心眼儿实在太多太坏了。   赵惜月默默流了一把眼泪。   许哲见她情绪恢复了大半,这才提起刚才的电话:“你那时怎么了,受委屈了还是累着了?”   “一半一半,主要还是累了。”   “所以拿我当出气桶了?”   “大家朋友一场,偶尔一回你别介意,就多多包涵吧。”   许哲心里想的却是,他还从没对哪个冲他大呼小叫的朋友这么和颜悦色过。难道真如谢志所说,女生就是用来宠的? ☆、第29章 车祸   有了许哲那顿肉,赵惜月总算熬过了最初的三个月。   三个月的密集训练后,她的生活算是有了阶段性的改善。一方面训练课程减少许多,妮娜开始叫手下人安排一些零碎的小活给她练习和壮胆。另一方面她的身体也几乎适应了这种生活,体能得到大范围提高。   齐娜看她这样不由羡慕道:“你这真是天下掉馅饼,那个许哲当真对你没意思?”   “没有,人家有青梅竹马。”   “你说他到底什么背景,还能往弘逸里插人?”   关于这个赵惜月也问过他,但他没细说,只说是家里的关系,三言两语就带了过去。   赵惜月不能问太多,只得作罢。   许哲还同她道:“不用有心理负担,就当是对你的补偿。”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若再抱有幻想未免不识好歹。   好在生活节奏很快,她根本没时间伤春悲秋,眼看大四下半学期都过半了,身边大部分同学都签了合同,连齐娜都规规矩矩在外贸公司找了份工作,准备当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对此赵惜月很是意外,齐娜却有自己的想法。网拍的工作还会兼着,她人脉比赵惜月广,靠业余时间接点活不成问题。至于别的工作她暂时不打算再接。   用她的话说:“从前趁着年轻放纵一回,现在年纪大了也该从良了。”   赵惜月看得出来,齐娜也想正正经经找个男人结婚生子了,再不像以前那样只挥霍自己的青春。   她真心为她感到高兴。那种工作做久了会消磨人的斗志,趁现在陷得不深□□,总好过以后万劫不复。   齐娜这些年攒了一笔钱,赵惜月本以为她会想办法买套小房子。结果人家还是比她洒脱,房子且租着,倒是先花几万块买了辆国产小车。   她说:“挤公交地铁太累,妆会花。”   看她那得瑟的小样儿,赵惜月毫不怀疑她一进公司就能引起内部年轻男员工的围追堵截。   没想到齐娜这车才买了没多久,开上路半个月就跟人撞了。撞的不是别人,而是谢志。   赵惜月接到齐娜的电话时,整个人都傻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对方好不好。齐娜在电话里没好气道:“我没事儿,擦破点皮。他断了腿送医院了,应该死不了。”   赵惜月就赶去医院看他俩。齐娜伤得真不重,擦点药就好。赵惜月到的时候她正在病房叉着腰跟谢志吵架,为车祸到底谁该负主要责任争论不休。   许哲负责谢志的治疗,看他这样淡淡说了句:“你明天出院回家养着吧,也不用转骨科了,中气十足精力旺盛。”   齐娜就在那儿笑。没想到许哲看她一眼,来了句:“你的责任比他大。”   “怎么说?”   “你俩相对行驶,你左转他右转,按规定你得让他。”   “我这儿绿灯他闯红灯。”   “可你开到他的道上去了。”   齐娜语塞,她刚拿本没多久,确实开得不熟练。   谢志见状不免得意:“看看没话说了吧,你这本是买来的吧。有你这么开车的吗?”   许哲拿笔敲敲他脑袋:“闯红灯,你这罪也不小,腿断了算你活该。”   赵惜月推门进来时正好听到这一段,当下就觉得许哲这人简直残暴。   见她进来三人都止住话头,赵惜月先询问齐娜的伤势,见她只是额头擦伤一小片便放下心来。然后她又问许哲谢志的情况。许哲扫她一眼,见她流露满满的关心,突然就不想告诉她了。   旁边那两人不知怎么了,一言不和竟又争了起来,许哲索性把赵惜月叫到外头,上下打量她一番。   他们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没见面,赵惜月看起来比上一回清瘦一些,但精神状态很好,不见丝毫疲态。   他问她:“工作还适应吗?”   “挺好的,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忙了,也接了一些小工作,正在进行中。”   许哲拉她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认真道:“看你能适应我就放心了。本来给你介绍这个工作,就怕好心做坏事。万一你熬不下来倒成了我的错。现在看来还好。”   “我这人本来就能吃苦。”   “那还大半夜把我电话抱怨,非得吃了肉才能恢复正常。”   “哪里大半夜,正好吃饭点儿。”   “所以你只是想打我钱包的主意,是吧。”   赵惜月就掩着嘴咯咯笑。她到底年轻,笑起来自有一股婉转的味道,青春气息浓烈逼人。那种女性特有的荷尔蒙传到许哲身上,倒像是唤醒了他身体里潜在的情绪。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儿,像是洗发水又像是沐浴露,带着点果香,并不叫人讨厌。   赵惜月来之前刚洗完澡,头发才吹干,那股子清新味儿正浓郁着。她坐在那里想谢志的伤势,完全没留意到身边那个以自律出名的男人,竟有了点心思浮动的味道。   她转过头来想问点什么,一见许哲那严肃的模样,不由失笑:“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   许哲少见得有些不好意思,收回目光后又成了那个严谨自持的大夫。   “谢志的伤问题不大,不过要躺一段时间。大概三个月后可以拆石膏。”   “这么久,那他的工作?”   “只能先暂停。”   赵惜月不由一声叹息,开始心疼许哲。急诊科的工作量出了名的大,许哲经常一忙起来就没觉睡。现在谢志伤了急诊少一员大将,少不得他就要更累了。   她这边为人家着想,那边许哲听到叹息却误会了。   “你别担心,谢志的伤不会有后遗症。今天晚了,明天等骨科的专家上班了,我亲自联系他们进行个会诊,保证他拆了石膏后行动一如从前。”   赵惜月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关心的话她说不出口,说出来怕对方误会,既然决定放手做回朋友,就不能再搞暧昧。   正巧这时齐娜从病房里出来,她就和许哲道别,挽着齐娜的手先走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齐娜连连跟赵惜月抱怨谢志这个人难搞,听得后者不由好奇:“你怎么一见他就吵,好歹也是你撞了他呀。”   “你没听许医生说吗,他那是活该,谁让他闯红灯的。”   “那你也别把人说得太狠了。他因为你得在床上躺三个月,遭老大罪了。”   “太好了,看他受苦我就高兴。”   “你前一阵不还说要追他嘛。”   齐娜翻个白眼:“不追了,命盘不合硬追也没意思,给你算了。反正你跟许哲也没戏,你就当可怜可怜谢志,凑和过吧。”   赵惜月笑着打她两下,心里觉得肯定没那么简单。果不出所料,过几天齐娜跟她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漏嘴,说公司有一个高层对她有意思,频频向她放电。   原来是找着更好的了,难怪看不上谢志了。   医生虽好但太忙,比不得高管年薪高有风度,还懂得玩浪漫。   赵惜月嗤笑了她两声,就扯开去聊别的了。   过了两天谢志出院,因他不是本地人,在医院附近买了套两居室。出院那天许哲开车,赵惜月硬拉了齐娜过来给人收拾东西,还小声劝她:“人家挺不错的,交警都说你责任更大,可他连医药费都没问你要。”   齐娜不以为然:“本院职工,各项费用都能减免,他能花几个钱。”   话虽这么说,到底给人好好收拾一番,又坐许哲的车到了谢志家,扶着他上楼休息。   赵惜月也跟着忙活,趁齐娜在房间里扶谢志上床的当口,把他家里好好收拾了一遍。许哲大少爷脾气发作,就这么双手抱腰靠在窗边看她忙活,真看越觉得她手脚麻利动作熟练,就跟常干这活儿似的。   赵惜月擦桌子收杂志忙活了一通,一抬头见许哲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瞧,便问他:“你看什么呢?”   “我看你干得不错,以前常干?”   “那是,我这是熟练工。”   “你干过这活儿?”   赵惜月刚要承认,一想不对赶紧否认:“我妈身体不好,家里家务我干得比较多。这就叫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们这种富二代是不会明白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富二代?”   “学校里传的,大家都这么说,说你是某企业的二世祖。还有上回看你开那车,虽说是你妈的,但也知你家里条件不错。那车一百多万,普通工薪阶层怎么买得起。”   许哲对二世祖这个称呼不太满意:“我每天忙成这样,跟二世祖不沾边儿。”   “行行,那你就是富二代中的精英。难怪学校里满世界你的传言,那些学妹们一说起你就脸红,有一回我听一个姑娘说,说在食堂碰见你,紧张得手一松,饭盆都掉地上了。”   许哲就笑:“难怪上回你一见我,就把饭盆扣人脑袋上。你这也是紧张的吧?”   赵惜月知道他说秦轩那事儿,也跟着一起笑。边笑边擦他身边的窗台儿。   齐娜从房里走出来见他们说笑的样子,不由酸了一句:“哎哟真是的,还没到七夕呢就在这儿虐狗了。” ☆、第30章 认真   许哲不常上网,不知道虐单身狗的典故。   赵惜月就跟他解释,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她说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许哲又是一脸温和的表情,视线一直落她身上没移开过,看得齐娜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说你们虐狗还来劲儿了。行了行了,要腻回家腻去,里头的病号发话了,说饿了要吃饭。我做菜水平太差,惜月你来吧,顺便也让我们沾沾光,我也没吃呢。许医生你呢?”   许哲本来有点不满齐娜使唤赵惜月,但一想到她的手艺,便改了口:“我也饿了,一起做吧,你炖汤。”   赵惜月只能卷起袖子洗手做菜。齐娜有意给他们制造机会,借口说厨房太小,只倒了水进去给谢志喝。   那两人跟从前在许哲家一样,一个洗菜一个切菜炒菜。许哲不吃肉,但赵惜月觉得他是医生刀工肯定很好,就把切肉的活儿交给他。   看对方熟练拿刀切肉片的样子,就跟精细技术似的,那一丝不苟的样子,就跟做手术似的。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赵惜月十分认同这句话。   因许哲在边上,她的发挥有些失常,总分神去看他。炒菜的时候不是油加多了就是翻炒得厉害,把油花溅手上了。还有一回她开了水龙头洗焯过水的肉,洗了很久也没停,害得许哲出手,关了水龙头抬手摸她的额头。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为什么总走神?”   因为切菜洗手的关系,他的手指冰冰的。那冰凉的感觉一下子就把赵惜月带回现实里,她赶紧低头,找了个借口掩饰:“我是在想排骨汤你不能喝,要不要再多做个别的。”   “不用,我不是伤病员。”   正说着谢志从里屋出来了,拄着打拐杖一脸不高兴,冲赵惜月道:“你这个朋友我算是服了,她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对?”   后面齐娜也跟出来:“你别不识好人心,我见你手笨才喂你喝水,你自己一动泼在身上,这也要怪我啊?”   赵惜月一见他们两个吵就头疼,看谢志身前一片水渍,赶紧让许哲进屋替他找衣服换。   齐娜把杯子往厨房里一放,恨恨道:“狗咬吕洞宾。”   “我说你是怎么了,你挺好相处的一个人,怎么总跟他过不去啊?”   “是他针对我。”   “我觉得你也不对,好像总憋着股劲和他吵似的。这样不大好。”   齐娜笑着往她身边凑:“我吵我的你好你的呗,是不是刚才我们出来打扰到你们了?要是的话我去替许大夫,你们继续默契合作啊。”   “做个菜也能叫你说这么多话,我真有点同情谢志。你这张嘴哟……”   “谢志的事情先摆一边,我看这个许大夫……”她边说边往身后瞧,怕许哲突然出来,“你真觉得他对你没意思?”   “真没意思,都说了人家心里人了,像白月光一样的人物。”   “得了吧,有些人也就是迷恋那种感觉,得不到的最好,等真得到了也就那样了。我看你们做菜的样子真是般配。”   “这年头做菜样子看着顺眼就要在一起了?”   “他不是还给你安排工作了嘛。”   “那是补偿。他害我差点被人绑架,心里过意不去。他这个人道德感极强,其实没别的意思。”   齐娜依旧不信,一个人在那里叨叨半天。她这么说这要紧,赵惜月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儿。本来已经没什么了,可齐娜老把许哲对她的好一次次提起,害她又有点想入非非。   只得趁着清醒的时候不停给自己打预防针,以免一个不小心又跌进从前的大坑里。   那天的晚餐成果还算丰硕,没了许哲在旁边干扰,赵惜月发挥稳定,一口气做了四菜一汤。最后四个人吃得精光,连汤都没剩下。   谢志直夸赵惜月手艺好,要不是现场还有另外两人在,搞不好他就要告白了。   自打那天之后赵惜月就常去他家。大部分时间都是谢志给她打电话,聊着聊着就会说到做饭的事情,谢志说自己手脚不便不能下厨,总叫外卖吃。赵惜月一想觉得好朋友闯的祸有点抱歉,就拉着齐娜一起去给人做饭。   齐娜一眼看出谢志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愿做那三千瓦的大灯泡,几次去了没多久就借口有事儿走人,给他俩制造独处的机会。   她自己现在跟那个高管打得火热,当然也希望赵惜月赶紧脱单。甭管是许医生还是谢医生,抓着一个是一个。   许哲偶尔有空也会去看谢志,就这么在他家撞见过赵惜月好几回。头一回齐娜在他也没多想,可后面几次总见他们单独相处,他就品出点味儿来了。   有一天他故意待到很晚,等赵惜月走了才问谢志:“你这是认真了?”   谢志知道他指什么,点头道:“非常认真。”   “准备娶回家当老婆?”   “有可能的话当然好。不过你也看到了,她目前对我好像兴趣不大。我之前总觉得她对你有点意思,你们之间……”   “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就把去年十二月看电影的那事儿说了。谢志听了又无语又同情:“你这痴情劲儿我真是服了,你要一辈子找不到她,还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不会找不到,时间问题。”   “算了,我也说服不了你,你就继续找吧。不过也多亏你痴情,要不你先我一步下手,我倒不好撬你墙角了。赵惜月这样的女生不可多得。”   “好在哪里?”   “清纯漂亮性格不错,厨艺又好说话也挺有意思,反正没什么不好的。比她那个朋友强,齐娜一看就是个不正经的。”   许哲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他想他还没跟谢志说赵惜月曾经被人用十万块买了一夜,差点就滚到他床上去呢。   他本来觉得她就是做那种生意的人,但观察了大半年觉得似乎不是,也不知那一次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总之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好,跟所有的良家妇女没有差别。   既如此他也不说人坏话,只叫谢志加油,既然要追就认真点,别跟人玩玩害她伤心。   谢志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借着月光打量许哲的侧脸,好半天问出一句:“你是不是其实也有点动心?”   许哲没马上回答,非常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回他:“有过那么一点,但都过去了。就像你说的,我这个人无情无欲最好,不打扰别人也不想让人打扰。我暂时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谢志又想到个事儿:“你家阿姨现在怎么样,煲汤技术有所改进?”   “一般般,我也不叫她做,打扫卫生就好。”   “你是不是还觉得从前的赵阿姨好?”   许哲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赵惜月从前的表现。汤煲得好,打扫卫生有一手,除了年纪不像做钟点工的,其他竟都符合。   “你上回去我家见过赵阿姨,忘了问你她是什么样的人?”   谢志有点心虚,把头撇开随意道:“就是个中年妇女呗。”   “长得怎么样?”   “你还管阿姨长得好不好看,口味也太重了。”   “问你话,别转移话题。”   “一般吧,挺和气一个人。就是出了事儿有点手足无措,傻傻的。”   他说这话时心里想的却是那天赵惜月被水淋湿时的模样,虽然傻而呆,却因为长得好看又年轻,缺点也成了优点。   许哲听了他的话暗笑自己傻,赵惜月怎么可能是他的钟点工呢,就像她自己说的,不过是因为家境缘故做这些事才熟练,生活所迫罢了。   从谢志家出来,许哲没回家,反倒是开车去了从前的母校f大。时间尚早大门还没关,保安看了他的特别出入证件后痛快放行,他就把车子开进校园,找了个访客停车位停下。   然后他下车来,漫无目的在校园里乱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是为了看赵惜月吗?可她早就不在这里住了,自打和弘逸签了约后,她经常早出晚归,除了偶尔回来上上课写写论文外,整天泡在校外。   听她的意思她现在总回家住,和妈妈在一起。所以这个时间点她要么还在忙,要么已经回家休息了。   他无论走多少圈,似乎都不可能遇上她。   天气还没完全转短,晚上的校园很安静,只偶尔有人从身边走过。他双手插裤子口袋里,走得既慢且闲适,就跟在逛公园似的。有女生下晚自习结伴而行,路过他身边时总会忍不住回头偷看几眼。   许哲从小接受了太多这样的目光,已经显得有些麻木。但他想起有几次赵惜月这么看他时自己的心情,似乎真的不太一样。   人一旦对某个人留了意,她的所作所为都能激起心头的水花。   许哲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绕过图书馆走到了后面的操场。这个时间点已经没人锻炼了,他本以为操场上该空空荡荡,结果一进去就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在塑胶跑道上慢慢地挪动着。   她从他的面前跑过,许哲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赵惜月。 ☆、第31章 醉酒   赵惜月正在那儿呼哧呼哧地跑,冷不防后面追上来一个人。   她回头看那人却没看清,长长的刘海被汗水浸透,全都沾她眼睛上了。   直到许哲开口:“这么晚还跑步?”   “是你啊,吓我一跳。”   “你以为是谁?”   “我当是哪个爱慕我的小学弟,准备趁机表白呢。”   两个人都笑,许哲穿着皮鞋跑不快,不紧不慢跟在赵惜月身边。对方看他一身和跑步不搭的装束,便把他往旁边赶:“你就算了,跑什么步啊,身材够好了。你这会儿一跑,回头各个宿舍的小姑娘全都睡不着,跑操场上来围观你可怎么办?”   “那你也别跑了,咱俩一快走,省得你那些爱慕者组团参观你。”   赵惜月累得够呛,听到这话立马自我放松,停下来喘粗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天就到这里。”   许哲没戳穿她的小心思,点头认下:“是,全是我的错。否则你肯定还能跑三圈。”   赵惜月走到边上的休息区拿水瓶,一连喝了大半瓶才缓过劲来。许哲拿起她的运动外套,招呼道:“走吧,刚跑完不能站,得走一段儿。”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操场,许哲问她:“你回哪儿,回家吗?”   “不,回宿舍,怕吵着我妈。”说着她往食堂的方向遥遥一望,“学校食堂怎么关这么早,我还想吃口宵夜呢,真没劲儿。”   “你才跑完就吃东西,这肥算是白减了。”   “我不是减肥,妮娜说我体能不行,应付不了长时间的拍摄,让我长跑练耐心。要不我也不会大晚上来这儿跑步,真是自虐啊。”   许哲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便提议:“出去吃吧,在附近找个地方。”   “你开车来了?”   “嗯。”   赵惜月眼前一亮,刚跑完真是饿得慌,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三碗饭。可看自己那一身臭汗,立马又歇了这个心思。   “算了,我满身汗,回头把你车弄脏了。”   “你宿舍有换洗衣服吗?”   “有啊。”   “那你回去冲个凉换身衣服,我等你。”   赵惜月心头一动,不为那口吃的,只为许哲这个人。他这么秀色可餐,她真有点放不下。   于是她一路小跑着回宿舍,进宿管大门的时候还回头叮嘱他:“等我一下啊,很快的。你要无聊去旁边小超市逛逛。”   许哲冲她笑笑,摆手示意她进去。他就这么站在路灯下等对方,灯光把他的影子照得老长,下自习的女生们一路走来,那些眼睛全粘在他身上,跟强力胶似的。   许哲还是头一回这么晚在女生宿舍门前等一个人。上一回来拿车天还亮着,他也没等多久。但今天情况不一样,他今天什么也不拿,只为等一个女生,并且想要掏钱请她吃饭。   他在f大念了七年医科,从没有过这样的举动。从前他是班里最小的一个,和同学们玩不到一块儿。他总是独来独往,念书吃饭自习,也就跟谢志走得近些。   但谢志那时候有女朋友,经常撇下他满世界约会,还总劝他:“你也找一个啊。只要你点头,咱们学校的校花系花班花还不随你挑。”   可他一个也看不上,宁愿独自生活。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也跟谢志一样,傻傻等在女生宿舍门前,期盼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他突然有点负罪感,觉得对不起谢志。好像趁他腿脚不方便撬他墙角似的。   正这么想着赵惜月出来了,刚冲完澡的她身上有股子香味儿,就跟那天在医院走廊里闻到的一样儿。   许哲心里那点负罪感立马就没了。   两人坐上车离开学校,许哲边开车边问她:“想吃什么?”   “唔,吃小龙虾,就上回你救孟雪那地方。”   天气渐渐热了,夜排档的生意又红火了起来。一想到那些美味,赵惜月直流口水。   许哲却道:“不卫生,吃点别的吧。”   “不不,我就要吃小龙虾。其实饭店都一样,不比大排档干净多少。在外面吃饭就不要想那些东西,想得越多负担越重,那多没意思,平白辜负了大好美食。”   许哲拗不过她,反正他也不吃,索性随她的意。他们到的时候大约十点,夜排档生意正红火,老板夫妻两个几乎忙不过来,好容易才找着张空位坐下。   赵惜月跟上回一样,要了两斤小龙虾几瓶啤酒,又问许哲要什么。见对方摇头她又道:“你能喝酒吗?”   “我不喝酒。”   “还真当和尚啊,不吃肉不喝酒,你是不是也不抽烟?”   “嗯。”   “那你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乐趣有很多。比如救回一个病人,看一本好书,这些都是乐趣。”   还有和你坐在大排档里看你吃小龙虾。这话许哲没说出口,总觉得太暧昧。   老板先把啤酒拿过来,许哲虽不喝却很绅士的帮赵惜月开酒瓶子,边倒酒边劝她:“少喝点,这东西对身体没好处。”   “难得难得,我高兴嘛。”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见到你啊。”赵惜月一时嘴快说漏嘴,赶紧补一句,“想起你给我介绍那工作,我打心眼里感激你。妮娜姐派了个经纪人给我,头两个工作都完成了,出片效果特别好,我简直喜欢死了。”   两人边吃边聊,赵惜月戴着手套剥龙虾壳,吃得满头冒汗,感觉那澡又白洗了。头发很快耷拉下来,弄在眼睛里很不舒服。她手脏不能弄头发,就用手腕去蹭。蹭了几下都不行,不免有些着急。   正当她上火的时候,许哲突然伸手,将她那一绺头发夹在耳朵后面,细心地固定好。   他指尖的温度传到赵惜月皮肤上,害她起了一阵颤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却要强自镇定,生怕叫对方看出端倪来。   原来暗恋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她突然有些同情从前那些不被她接受的学长学弟们了。   为缓解尴尬的心情,她故意找话题和他聊:“你怎么会想当医生呢?我看你这条件当模特儿管够,你多高?”   “一八一,走台不够。”   “那就走平面,要不上媒体,或者演戏也很。你这身高演男主角正合适,肯定爆红。当个医生可惜了。”   “我不觉得可惜,医生治病救人意义更大,演戏谁都行,多我一个不多。”   赵惜月觉得有道理,重重点点头,可还是觉得遗憾:“要不你偶尔客串拍几组照片也行,典型的衣服架子,我听说弘逸男装做得也很不错,有个创立了很多年的品牌,专走高档定制路线,你去拍太合适了。你听说过那个牌子吗?”   “嗯,知道。”那是他妈和莫叔叔年轻的时候合创的品牌,现如今也成了弘逸的主打品牌之一。   想起小时候的光景,他和赵惜月说:“其实我拍过这种,不过是童装。”   赵惜月酒喝多了,头有点发晕,眯着眼睛一脸不解地看他。   “小的时候拍过,那时我妈是设计师,搞了个童装品牌,因为没钱请不起小模特,就拉我上阵儿。”   “原来你妈这么有才华,她就光设计男童装?”   “不,那品牌女童装也有。”   “那小模特找了谁?”   许哲话头一顿,沉默片刻才道:“是她。”   “她?”赵惜月脑子犯浑,反应慢了半拍,“哦,是你那青梅竹马是吧。”   说到这个,刚才不错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赵惜月眼睛酸酸的,恨自己太不争气。她用力一吸鼻子,抬手重重拍了许哲的肩膀两下:“没事儿,别灰心,你一定会找到她的。等哪天找到了你们结婚,记得请我喝喜酒。我要好好看看新娘子。”   许哲却回头看看自己油乎乎的肩膀,心想这衣服该怎么洗才能洗干净。要不索性不要了吧?   接下来赵惜月话明显少了很多,埋头喝酒吃肉,两斤小龙虾其实没多少,很快她面前就填起一堆虾壳,啤酒也瓶瓶见底,她还犹自拿着酒瓶在那儿倒。   结完账回来的许哲见这情景不由失笑,给她摘了一次性手套,扶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赵惜月是真醉了,说话都大舌头,含含糊糊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许哲竖起耳朵很认真听了半晌,最后还是放弃。   一直到许多年后他才想起问赵惜月:“你当时嘀咕什么呢?”   赵惜月洗完澡一身清凉坐床上翻杂志,想想才道:“哦,我说你丫怎么这么死心眼,我这么好你居然不要。”   把赵惜月弄上车后,许哲就往她家开。结果开到小区楼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抬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这会儿把个醉醺醺的人送上去不妥。   他又开回学校,给齐娜打电话让她出来接人。结果齐娜说她不在宿舍,嘱咐他好好照片赵惜月。   许哲一下陷入尴尬的境地。副驾驶上一股浓烈的酒味儿,赵惜月睡得跟死猪似的,根本推不醒。   学校他进不去,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再说都这么晚了,他要这么把人送回去,让人看见影响不好。   思来想去他重新启动车子,一踩油门往自己家的方向开了过去。 ☆、第32章 吃亏   赵惜月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宿醉的脑袋一团浆糊,她就觉得头顶的天花板异常熟悉,连同那盏吸顶灯也同样眼熟。   她费劲地翻个身,正好看到大衣柜镶的镜子里,自己那略显浮肿的脸。她当时就想,这女人谁啊,怎么这么丑。   三秒钟后她意识那是自己,惊得尖叫一声,立马从床上蹿起来。   蹿得太猛供血不足,她一阵头晕又坐回到床上。   许哲在外面听到动静,在那儿敲门:“出什么事了?”   听到对方的声音,赵惜月情绪更加混乱,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外头许哲得不到回应,又敲两下门:“你没事儿吧,我进来了?”   “别别,你别进来!”赵惜月赶紧冲过去把门锁上,贴在门板上喊,“我、我还没起床。”   “好,那你赶紧收拾,弄好了出来吃早餐。”   “知道了。”   赵惜月蔫蔫地应一声,感觉许哲应该走了,这才起身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   进入六月天气已十分炎热,许哲家照例打着空调,她正好走在出风口,冻得人直哆嗦。然后她低头看自己的装束,就是昨天洗完澡换的那身运动装,总算放下半颗心来。   按许哲的脾气,应该不会趁她醉了占便宜才是。可也不一定,不说男人都是狼嘛,万一他兽性大发……   昨晚该不会是满月吧?   赵惜月敲敲闯得要炸开的脑袋,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收场。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先拾掇好了出去,才能从他嘴里套话。   于是她一头钻进洗手间,刷牙洗脸一通忙活,最后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走出房间。出房门前她还特意看了看那张床,双人床乱得一塌糊涂,上面全是被人睡过的痕迹。也看不出是她一个人造成的,还是两人一起完成的。   唯一庆幸的是床单上没有血,应该不是有事儿。可转念一想有些女的第一次不会流血,又或者许哲完事后龟毛地换了床单。   她越想越不安,走进餐厅的时候五官纠结在一起,看得许哲想笑。   “怎么,醉酒的感觉不好受?我早劝你不要喝,你偏不听我的。”   赵惜月冲他敷衍地笑笑,鼻子里闻着点香味:“你做什么呢?”   “鸡丝粥。”   “你们家有鸡肉?”   “没有,一大早去市场买的。”   “那你吃吗?”   “我有别的,你吃就好。”   赵惜月看看钟大概九点,也就是说许哲至少七点就起了,跑去菜市场买了只鸡,回家给她熬粥。   干嘛没事儿对她这么好,害她小小感动了一把。   鸡丝粥果然香,比从前那白粥好多了。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碗,捧着坐到桌边慢慢吃。要不怎么说聪明的人做什么都出色呢,瞧瞧这粥煮的,他一口没尝却能把味道调得恰到好处,可见他这人有多厉害。   那边许哲端了面包牛奶过来,随便对付着吃了。吃完后就安静坐那里看赵惜月喝粥。   赵惜月觉得自己脸皮还算厚,可大清早让个帅哥这么瞧着,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你瞧我的粥干嘛,你想吃自己去盛一碗啊。”她故意这么说。   许哲却再次发挥他“实在”的本性:“我不是看粥,我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不大好看,醉酒后的人都丑。”   赵惜月摸摸脸颊:“嫌不好看就别看。”   许哲只笑不说话,更显得她恼羞成怒。   “你昨晚干嘛把我带你家来,你是不是想干坏事?”   “我要想干用得着耍这么下流的手段?你不是说很多女生喜欢我,我直接挑一个就是了。”   “那你怎么不送我回家?”   “夜里十二点,送你回家肯定吵醒你妈。而且还得解释你这一身酒味儿。”   “那你送我回宿舍呀,我记得你有齐娜手机号的。”   “打了,她人不在,把你托付给我。”   赵惜月暗骂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女人,怎么偏偏昨晚就不在。转念一想按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尿性,就算在也会说不在。   “所以你看,我只有把你带回来了。”   “那你带我回来后,有没有……做什么?”   “能做什么。你一身酒臭,还指望我占你便宜?我把你扶上床盖上被子就走了,在沙发上窝了一晚。”   赵惜月下意识去闻身上的味儿,好像不臭啊。但脸还是不自觉红了。   “你就该拦着我,干嘛让我喝这么多。”   “酒是你点的,我拦着你说我怕花钱。我劝你少喝点,你又嫌我啰嗦。喝的时候只顾高兴,这会儿倒晓得来怪我了。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赵惜月一口粥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   “别这么看我,真当我什么都不懂。”   赵惜月依旧震惊:“你居然会说这个?”   “谢志最近天天说,每次谈到齐娜必提这句话,我就拿来用用。”   赵惜月一想起那两个人也是满脑袋的包,上辈子的冤家说的就是他们俩吧。   吃过饭赵惜月乖乖洗碗,还把许哲的牛奶杯和碟子也一并洗了。洗完后她想回房拿东西走人,却被对方叫住了。   “还有个活儿你得干一下。”他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件衬衫来,塞赵惜月手里。   “这是你的衣服,干嘛叫我洗?”   许哲翻出被她一手拍油的肩膀:“你的杰作。洗手房有洗涤剂,你随便用哪种,想办法洗干净就成。”   赵惜月头上的包更多了。   这一滩油渍不大好洗,应该刚沾上的时候就拿洗衣液抹上,放几个小时再搓才有效。这都过了一晚上了,还能洗干净吗?   可因为理屈,她只能默默照办。   看她走进洗衣房的身影,许哲心情意外好。一件本来要扔掉的衬衣,现在倒有了新的用途。   他顺手打了个电话,打完后就进洗衣房做“监工”。赵惜月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妈肯定急了,你把我手机拿过来我给她打个电话,一晚上没回家,她非打死我不可。”   “不用,我叫齐娜打过电话了,说你喝了点酒在学校睡。”   “你干嘛提我喝酒的事儿啊?”   “这样显得真实。要不你妈会以为你跟哪个男人干坏事去了。”   赵惜月心里想,那个男人不就是你嘛。   “那齐娜知道我上你这儿来的事的?”   “就是她让我带你回家的。”   “这个浑蛋。”   “别管她了,认真洗衣服,要洗得没有一点油渍才行。”   赵惜月搓得手都红了,还是不行。她立马求饶:“我赔你件新的吧,什么牌子的,多贵?”   “没牌子,我妈给设计找人做的,全球独此一件。你要赔也行,去找我妈拿原稿,再找制衣师傅裁一件。我妈看我面子上应该会给你打个折,那老师傅就不好说了,你准备个一两万应该够了。”   赵惜月赶紧把衬衣摁进水里,拼命揉搓起来。心里不免想,都是贪吃惹的祸!   费了半天的劲儿,总算把那油渍洗得一点不剩。赵惜月去阳台上晾的时候拿这东西对着阳光看,觉得自己真像电视广告里的全能家庭主妇。   给心爱的男生洗衣服,竟是件挺让人高兴的事儿。她把衣服套衣架上,没找着晾衣杆,又不会用许哲家的升降晾衣架,只能冲他喊:“许哲,你出来帮我一下。”   许哲踩着拖鞋出来,把衣架给她放下,又教她怎么用,两个人就这晾衣架讨论了好几分钟,最后同时抬头看那件衬衣。   那一刻赵惜月当真觉得,这怎么跟小夫妻俩过日子似的。   许哲也有相同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竖立的良好道德观正在慢慢崩塌。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和赵惜月有亲密的举动。   昨晚带她回来的时候,他扶着她下车进电梯又进房间,这一路她明明酒味很重,可他一点儿不介意,甚至有点不想放开。   后来把她扶上床后他又盯着她瞧了老半天,并不是像先前说的那么轻松。什么扔下就走完全是骗她的。   两个人站阳台上各怀心事,沉默良久后才想起来回屋去。赵惜月不敢再待下去,借口还有事儿拿起包就走。许哲因为晚上要上班也没留她,两人就此道别。   接下来又是几天不见。赵惜月那边工作忙得跟陀螺似的,还要照顾妈妈,有时候还被齐娜拉着出去吃饭逛街,事情一多就想不到许哲。   许哲比她更忙,他的职称考试已经结束,顺利考核后当上了主治医师。谢志因腿伤没赶上考试,不免愤愤不平:“你小子当真运气好,要不是我伤了,这回升谁还不一定。不过你怎么连住院总都没当,就直接升主治啊,你想气死我啊。”   这事儿许哲也说不好,医院里确实有这个传统,但并没有写进规章制度里。所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上面看他家的背景故意照顾他,他也不能直愣愣地跟人去吵去闹。   有时候他只是懒得理一些事情,并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   反正当什么都无所谓,好好治病救人才是正理儿。   -------------------------------------------------------------------------------   整个六月是赵惜月最忙的一个月。   毕业论文答辩结束后,大学生涯也就算堪堪划上了句点。一个前她以为自己根本熬不到毕业。那时妈妈重病,她被钱逼得山穷水尽,差点就走上了不归路。   想不到现在她竟安然站在这里,跟同学们说说笑笑,穿着学士服人模狗样的拍毕业照,俨然一副新时代五好青年的样子。   那天天气特别好,太阳晒得人眼晕。厚厚的学士服穿在身上,闷得人人出了一头汗。赵惜月素面朝天倒还好,齐娜这两天爆痘,化了浓浓的妆来,一轮拍下来那脸就跟遭了灾似的,只得拉着赵惜月到旁边的树荫下去卸妆。   两人正忙活着,齐娜突然手一顿,抬起那张卸了一半的面孔冲赵惜月诡异地笑。   赵惜月被她这样子吓一跳,问:“怎么了,抽筋了?”   “不是我抽筋,是有人抽风。”   “谁啊?”   齐娜冲她努努嘴,赵惜月一转头,就看到许哲手插口袋慢慢朝这里走过来,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热得满得汗的赵惜月赶紧拿张湿巾,背过身去擦,再次庆幸自己今天没化妆。   齐娜在那里推搡她:“行了别擦了,挺漂亮的。都去过他家了,他还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儿。”   话音刚落许哲已经到跟前,他先跟齐娜打招呼:“是不是很热?”   齐娜没料到他这么问,随即见他抬手指指她的脸,厚脸皮的齐娜也是脸上一烧,赶紧借口告辞去擦脸。   然后许哲才后赵惜月的肩膀:“结束了吗?”   “嗯,合照拍完了,不过要跟几个朋友拍单人照。得等等齐娜,她那脸毁了。”   说到这里她打量许哲:“你怎么来了,又是母校一日游?”   “来找老教授谈点事儿,听说今天拍毕业照就来看看学弟学妹们。”   原来不是特意来看她的,赵惜月有点小失望。   “那看完了吗?”   “还没,有人不说要跟朋友合照吗?”   正说着几个跟赵惜月关系不错的女生涌了过来,一边拉她去拍照一边偷看许哲,边看还边笑,就跟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奸/情似的。   赵惜月真想跟她们说不是她们想的那样,可那些人哪给她开口的机会,一个两个我了解我们明白的神情,倒叫她无从说起。   最后照片拍了一箩筐,半个小时眨眼就过。   这半个小时里许哲就站在刚才的树荫下,一直看着赵惜月。外语系的拍照安排在下午,这会儿过了最热的时候,四点多的阳光没那么灼人,只斜斜地照在他的腿上。   许哲安静靠在树上的模样,被许多学弟学妹偷拍,搞到最后不是拍毕业照,倒像是拍他个人的写真集似的。   有那些胆大的还凑过去表白,问:“师兄,你有女朋友吗?”   许哲不爱撒谎,直接道:“没有。”   “那我可以追你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赵惜月拍完照片摘帽子的时候,听到两个女生走过身边,大声地谈笑道:“许师兄说有喜欢的人了,被他喜欢的女生会是什么样啊,真是太好奇了。”   赵惜月心想你们还是不要好奇了,因为是你们绝对想不到的类型。谁能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许哲,喜欢的竟是个吃货呢。   几次下来她对这样的事情多少有点免疫,人家喜欢谁是人家的事儿,她只管喜欢自己的。哪怕不能在一起呢。   她就走过去找许哲,问他一会儿有什么安。许哲看看表:“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你今天休息?”   “难得。”在这之前他刚加完三十六小时的班,昨晚八点到家,睡到中午才起来。   赵惜月刚想约他吃饭,那边齐娜过来笑道:“许师兄今天运气不错,咱班有人请吃散伙饭,你一道儿去吧。”   赵惜月班上有个土豪男同学,家里开厂的,临毕业前豪气一把,说要请全班同学吃饭。本着有饭不吃白不吃的心理,大家呼朋唤友不放过一张能吃的嘴儿。   许哲不想凑他们的热闹,刚想拒绝齐娜又道:“女生搞不好今天要被灌酒了。许师兄你去给我们壮壮胆,回头真要喝醉了,也能送送我们啊。”   她那嘴真是厉害,一下说得许哲改变主意。   土豪同学一见风云人物来捧场,激动不己。听说他是赵惜月的朋友又有点不安,瞅着个机会拉过齐娜来问:“许师兄是小赵的男朋友?”   齐娜心想什么小赵啊,叫得这么亲热。她眼珠子一转,“老实”回答:“不是啊,他们只是朋友。我跟许师兄也是朋友。”   这下土豪放心了,暗暗握了把拳。   他这动作没逃过齐娜的眼睛,对方微微一笑,觉得今晚大概有好戏看了。   因为人太多,酒店一下子订不到这么多桌,聚会的地点就改在土豪父母朋友开的一家ktv里。开了个最大的包厢,据说能容纳一百多人,这么多人坐进去倒还挺宽敞。   ktv有配餐,自助形式,土豪大手一挥,什么香的辣的都端了上来,食物饮料还有酒,反正是管够。   赵惜月其实并不爱凑热闹,别人在那里笑啊闹的,她就只安静地吃东西。知道许哲不吃肉,还特意给他拌了份蔬菜面,塞到他手里。   即将离别大家的情绪有点复杂,有些人就借机发泄,抢着唱歌搂搂抱抱,把平时压抑的感情都释放了出来。   土豪蕴酿了半天的感情,又让人送了一大束红玫瑰进来,壮壮胆就往赵惜月走过去。他暗恋人家四年,一直不敢开口,觉得今天再不说就真没机会了。   赵惜月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当玫瑰递到眼前时,她整个人惊呆了。就算这时候许哲突然跟她表白,都不能让她更为震惊。   土豪居然喜欢她,她从前咋一点儿不知道?   其他人见状也停止打闹,关了音乐摒住呼吸等待结果。土豪一番表白说得有些磕巴,因为紧张额头直冒汗,略显发福的身体横肉微抖,跪在那里摇摇欲坠。   赵惜月尴尬得要命,一束灯光就打在她坐的附近,明明不大亮的光却烤得她浑身发热。   早知道就不来了,土豪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她脑子里一团乱,想不出该怎么拒绝对方又不伤人,正在踌躇之际又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多的,开始学电视里那样,嚷着“答应他”“答应他”之类的话。   以前看别人似乎挺萌的,自己一遇上怎么这么别扭。真想塞住他们的嘴巴啊。   齐娜坐她另一边,这会儿冷眼旁观,一直盯着许哲的表情。早看出这男人对她们家惜月不一般,偏偏端着架子就是不肯低头,土豪今天这事儿干得棒,也该逼得他出手才是。   她这么想着,许哲竟真的出手,接过了那捧红玫瑰。然后他看了土豪一眼,说了句:“谢谢。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全场所有人都懵了。齐娜第一个反应过来。   刚才土豪表白的时候没叫赵惜月的名字,就这么往她面前一跪。跪还没跪准,跪在了她和许哲的中间。而他那番表白则说得很含糊,结巴之下谁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啥。   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是向赵惜月表白,但许哲要揽下这事儿也说得过去。他那样的有个男人表白也不稀奇。   关键是他接花的姿势太帅太自然,那红色的阴影投在他脸上,更衬得他肤白如玉。一时间男生女生全看呆,好像也没人记得赵惜月那档子事儿了。   土豪本就是个胆子小的人,要不也不会喜欢人家四年都没下手。原本靠别人壮胆才出的手,现在叫人一打击,立马又打回原形,灰溜溜地起来,缩到另一个角落不敢说话了。   很快他那些朋友就涌过去,围着他说笑起来。不知是谁又开了音乐,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那点尴尬很快消弥于无形,那番表白也就成了毕业前最后的一场闹剧。   聚会结束后,许哲送赵惜月回家。ktv前面不好停车,他那车停到了两百米开外的地方。   这会儿夜风习习星斗密布,正适合两人散步消食。   许哲手里还捧着那束花,也不给旁边女伴,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觉得这两人的搭配真是奇怪。   赵惜月也看得别扭:“你刚刚干嘛接这花?”   “我要不接你就得接,你想接吗?”   “不想。”   “既然如此我就当一回恶人。反正我拒绝他也在情理之中,你那些同学总也不会逼我接受他。”   “可这样你有点吃亏啊。”   “吃什么亏,平白无故得束花我还不掉一块肉,哪里吃亏?”   赵惜月想说你让人占便宜我心里不爽,结果话还没出口那束花就塞到了她怀里:“还是你收着吧,总是给你的。你们同学一场他喜欢了你四年,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我真没想到啊,他平时连话都没跟我说过几句。”   “越是喜欢越是小心翼翼,这世上就这么一类人,他们或许不够大胆,但对待感情是很认真的。这样的人远比那些嘴上说着甜言蜜语,过几天就把你忘了的人强。”   话说完正好走到车边,赵惜月盯着他使劲儿瞧,突然来了句:“师兄,我怎么觉得你像个情场高手啊。你以前的那些是不是装出来骗人的?” ☆、第33章 礼物   毕业之后,赵惜月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这一忙,跟许哲就没了见面的机会。想想对方肯定也忙,她就连电话都不敢给他打。   结果她跟许哲没什么进展,那边腿伤好了的谢志又对她展开了热情的追求。   他从许哲那里知道赵惜月如今在弘逸旗下的经纪公司工作,于是下了班就到门口等她。   那天收工赵惜月正巧跟妮娜同路,两人出公司的时候同时看见谢志的银色奔驰停在那里,妮娜不由脸色微变。   赵惜月却没留意到对方的变化,很自然走过去跟谢志打招呼。妮娜站在旁边没有立马走,少见得做了一回电灯泡。   赵惜月就有点意外。眼见着两人打了招呼,妮娜从前永远一本正经的脸上居然有了几丝笑意,赵惜月就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然后她就被谢志带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忍不住八卦他和妮娜的关系,谢志倒是很大方,直接承认:“大学里同学,我念医她念商科。”   “那你们还能做朋友,看来关系不一般。”   “她以前喜欢我,追过我。”   赵惜月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那我惨了,今天和你来吃饭,回头妮娜姐肯定要打击报复了。”   “没事儿,她要下手太狠你同我说,我去给你求情。基本上我说的话她还是听的。”   这话有点侍宠而娇的味道,赵惜月就划拉着咖啡不住地笑。还没笑两下又听谢志道:“以后你做了我女朋友,我总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了。”   幸好赵惜月没吃东西,要不然肯定喷他一脸。   “那什么,这个事儿……”   “我看得出来,你现在还没喜欢上我,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发展。”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   “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谢志这话问得轻松,其实心里也在打鼓。他隐约觉得赵惜月喜欢的是许哲,但看他们两个也没什么进展的样子,有时候又会觉得他想多了。   他对答案既期待又害怕。   赵惜月也在琢磨该怎么回答。她确实喜欢许哲,可好像没什么用。人家也有喜欢的人,跟她走不到一块儿。既如此又何必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更何况谢志是许哲的好友,告诉他只会更尴尬。   于是她摇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试试?”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因为什么,工作原因?”   “是,刚开始工作我不想分心,妮娜姐挺严格的,因为恋爱耽误工作有点不值得。”   谢志一抬眼:“看不出来你是事业心这么重的人。”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那种一谈恋爱就深陷其中的蠢女人啊?”   她歪着脑袋说了这话,眼角眉梢还带着笑意,看得谢志怦然心动。从头一回在许哲家看她满身是水可怜兮兮的模样时,他大概已经喜欢上她了。   因为喜欢,对她的拒绝也就不在意了。   “没关系,你可以全力以赴在工作上,偶尔分点时间给我就行。咱们不当情侣当个朋友总可以,你也总需要有点社交活动吧。”   赵惜月想想:“当朋友还是可以的,改天我们找齐娜一起吃饭。”   一听这话谢志立马变了脸色:“哦不,能不能不找她,我一看到她就头痛。”   “别这么说,齐娜人挺好的,又仗义。”   “简直就是个女魔头。我真担心她嫁不出去。”   “那你倒是多虑了,她最近新交了男朋友,感情生活稳定,搞不好会结婚呢。”   谢志就撇撇嘴:“就她那样,能找到个什么好的。”   赵惜月没说话,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其实她心里也有点没底儿,齐娜那个男朋友她没见过,但听她的描述似乎挺神秘,两个谈个恋爱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赵惜月就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只是不好意思多问。   她跟谢志就有一搭没一搭聊别的,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   临了对方送她回去,赵惜月看时间晚了也没叫他上去坐坐,划清界限的意味比较明显。   谢志倒是不在意,先从朋友做起,慢慢攻破她的心房。本来追求这种事情就该男生主动,一追一个准的那是情圣,细水长流未必不好,感情基础还更牢靠些。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又约了赵惜月好几回。   这期间齐娜也出席过两次,三人行的格局有点奇怪,其中两个又是一见面就吵架的主儿,倒把赵惜月闹得很尴尬,成了调停居中的主要人物。   谢志见赵惜月没拒绝自己,心情就不错,整天在急诊室里哼着小曲儿,工作再累都笑眯眯的样子,好几次那笑容都晃着了许哲的眼睛。   有一回小李按捺不住问谢志:“谢医生,你这是怎么了,恋爱了?”   谢志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回了句:“快了。”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正在那儿打报告的许哲听到后,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   赵惜月哪里知道谢志这么“放肆”,自己一点儿没同意,到他嘴里却成了“快了”。她这段时间焦头烂额,一方面工作繁重压身,因压力过大夜夜睡不好觉。另一方面又总被齐娜占据仅有的那点时间,陪着她去给男朋友买礼物。   原来七夕快到了,齐娜的男朋友又正好八月里生日,两桩事情撞在一起,叫她这个小女朋友很是重视。   这可苦了赵惜月,白天上课兼工作,经常一拍片就是一整天,累得四肢僵硬。晚上收了工还得陪好友压马路,不闹到十点十一点都回不了家。   偏偏齐娜最近作得很。以前挺豪爽的一个人,这次为买个礼物绞尽脑汁儿,挑三捡四地厉害。   赵惜月给她出主意说送钱包领带,她嫌没新意。她说那袖钉,齐娜又嫌东西太小拿不出手。好容易挑中瓶香水吧,造型价格都不错,结果她闻了一下说味儿太冲,容易勾搭狐狸精。   赵惜月真是败给她了。   “亲爱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两人坐在商场的椅子上休息,赵惜月喝饮料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也不怎么样,就想挑个合心意的礼物。”   “要不这样你把自己打上蝴蝶结,给他送去不就得了。”   “这我也想过。可这梗这几年都让人用滥了,也没意思。”   “那这样,你给他挑个别的女生,打上蝴蝶结送去如何?”   齐娜抬手就打她,两个人闹成一团。   正说着齐娜突然问她:“你要不要也买一样?”   “我买了干嘛,又没人收。”   “真没有吗?”最近谢志不是挺积极嘛,当她是眼瞎看不出来啊。   赵惜月却想到了别人身上:“我也不知道送什么,不如不送了。”   “送钱包呗,你之前自己说的,实用。”   确实很实用,可一想到他那个价值十万的钱包,赵惜月哪里送得出手。她也没土豪到这地步,挣的都是辛苦钱。   于是她摇头:“他的钱包很贵,我送不起。”   齐娜想想谢志开的那车,觉得有道理。   “领带总行了吧。”   “他工作穿制服,没什么系领带的机会。”   齐娜想起谢志的职业,也觉得有道理。   “那袖钉也不行,他们医生不用这种东西。香水吧,我看他挺骚包的,应该会喜欢。”   “他这人很内敛,从来不用这种东西。他连韭菜这种有味儿的蔬菜都不吃。”   这下齐娜疑惑了,她觉得赵惜月不像在说谢志。谁说谢志不吃韭菜的,上回去吃饺子,韭菜鸡蛋馅的,就数他吃得最欢。   她盯着赵惜月瞧:“亲爱的,你这说的谁啊?”   “许哲啊。”   赵惜月脱口而出,随即立马捂住嘴巴。怎么回事儿,居然说出来了。   齐娜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许哲,居然是许哲。原来你还喜欢他啊,你们不是没戏吗?上回散伙饭吃完我问你来着,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你怎么还惦记他啊?”   “这我也控制不住啊。”   齐娜就有些发晕:“真不明白你们这是搞什么,生生要弄出个三角恋来吗?”   “没有的事儿,我跟他俩都只是朋友。”   “朋友,自欺欺人,谢志追你追得这么紧,你还只当人家是朋友。”   “他要追我也没办法,但我肯定不会答应他。算了,以后我也不见他了,省得欠下一屁股人情债。”   齐娜就笑她,又把她拉起来继续逛。最后逛到了商场外的一条小弄堂里,找到了一家很富有艺术人文气息的小店。   店主是个年轻女生,不到三十的样子,本身是搞设计的,小店里所有的东西均出自她的设计。从富有童趣的咖啡杯垫,到奇形怪状的鼠标垫,也搁一些原创的衣服,多是棉麻质地,很有女青年的范儿。   赵惜月很喜欢这家店的风格,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捡捡,最后看中个钥匙圈儿。她拿着那东西正准备问店主价格,就听门口挂着的风铃一阵乱响。   店门叫人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居然是许哲。三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   不大的小店里暗流涌动,总叫人觉得尴尬。   店主妹子很机灵,一眼瞧出端倪来,于是立马隐身,缩在电脑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齐娜则是在两个人脸上瞧来瞧去,总觉得很有意思。   她跟着参加过几回赵惜月和谢志的饭局,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以她多年在情场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这回的事情绝不是赵惜月一个人一厢情愿。   身为好友,此时不出手还算是人吗?   于是她假装没看见许哲,故意拿手肘推推赵惜月:“哎,你挑的这钥匙圈不错,谢志肯定喜欢。”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赵惜月瞪她一眼,轻声道:“不是给他的。”   齐娜继续火上浇油:“别不好意思,刚刚商场逛那么一大圈,这也不成那也不行的,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放心买吧,谢志肯定会喜欢。他这人又没什么品味,只要是你送的,他都会喜欢的。”   要不是地方太小施展不开,赵惜月真想揍齐娜一顿。   她丫故意的吧。   那边许哲倒是一脸淡定,就跟没听到齐娜的浑话似的。他走过来跟赵惜月打招呼,还没说几句又被齐娜抢了话头:“许师兄,你也来买东西?你给谁买,女朋友吗?”   赵惜月突然觉得,齐娜今天的脑壳一定是坏掉了。   “不是,给我妈妈买。她是设计师,喜欢这样特别的东西。”   两个女生彼此对视一眼,眼里各有表情。   不管怎么说,排除了许哲买东西讨好女生的嫌疑,赵惜月还是挺高兴的。可她又烦齐娜说的那几句话。   这钥匙扣明明是她给许哲挑的,被她这么一挑拨倒害许哲误会了。这要怎么跟人解释呢?   这会儿一直隐身的店主妹子终于探出头来,冲赵惜月笑道:“那个很不错,我就做了这一个,今天刚出的货,下手要快哦。”   “多少钱?”   “七百八。”   一个钥匙扣这么贵,赵惜月有点发懵。连齐娜也在边上咂舌,缠着店主求她便宜一些。对方笑得有点无奈:“这东西造价不便宜,用料都是最好的。我就做了一个,成本太高了。你要成心要七百五,不能再便宜了。”   赵惜月倒不是掏不出这些钱,只是觉得有点浪费。想了想她问许哲:“好看吗?”   “不错。”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赵惜月立马二话不说掏钱买下,喜滋滋地将包装好的盒了放进包里。   于是那天晚上倒是她有了一点收获,至于齐娜忙着搞破坏,屁东西也没买着。   许哲给母亲挑了一条手工挑染的丝巾,付了钱跟赵惜月她们一道出门。   齐娜是个天生厚脸皮的,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搭了人家的顺风车。上车就上车,嘴巴还不停,一路上不停介绍她们此行的目的。   什么七夕快到了,要给男朋友准备礼物啦。礼物要仔细挑选,绝对要有特色还要有诚意。好几次赵惜月都想拿东西塞住她的嘴。   许哲先送齐娜,转过头来送赵惜月回家。到她家楼下的时候,车子停下两人坐那里有短暂的沉默。也不知怎么了,赵惜月突然脑抽似的来了一句:“那个钥匙扣,真不是买给谢志的。”   “没事儿,我不会和他说的。”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赵惜月转头看他,正巧路灯透过玻璃打在许哲脸上,衬得他更加翩翩公子。   她一下子想起灯光球场那一回的谈话,于是话锋一转,把到嘴的表白咽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不想你和他误会。”   说完她赶紧下车,一阵风似的跑上楼去,就跟后头有狗追似的。   许哲不由失笑,车子转了个方向,回家去了。   到家后先把丝巾给妈妈,得了好大一通表扬。妹妹霍羽心在旁边看得直撇嘴:“在哥哥心里,只有妈妈是最重要的,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妹妹啊。”   许哲回她一句:“你有那些整天跟在屁股后头的小年轻喜欢就行了。”   这话一出立马惊起千层浪,许母抓住女儿开始追问她的恋情,把她问得苦不堪言。   于是霍羽心再次明白一个道理,跟谁斗也不要跟哥哥斗啊。   那边霍子彥叫了儿子去楼下客厅喝茶,顺便谢谢他的孝心:“你妈就喜欢这种东西,你这礼物挑得很用心。”   许哲有些心不在焉,想起买丝巾时碰到的事情,心里少见的有些不是滋味儿。他还是头一回因为别人的事情影响情绪呢。   霍子彥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直截了当道:“怎么,有心事?”   “有点。”   “那跟爸爸说说。”   许哲和父亲属于半路父子,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意外地相当投缘。很多时候不愿意跟妈妈讲的事情,他反倒愿意跟父亲吐露。因为在他看来,男人有时候需要男人来开解,女人未必懂他的心思。   他想了想,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霍子彥认真听着,等他讲完后才问:“所以你喜欢那个女生?”   “不知道。”   “不讨厌吧。”   “嗯。”   “那就是喜欢了。让你不讨厌也是件挺困难的事情,你仔细想想你有对什么人或事这么上心过吗?别人买个钥匙扣关你什么事,又不花你钱,你却惦记这么久,很能说明点问题。”   许哲认真点头:“我也觉得是,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儿子啊。”霍子彥微微叹了口气,“你从小就聪明,什么数学物理看一眼就会,高科技也是一玩一个准。但人无完人,你也有犯蠢的地方。追女生就是你的软肋,要不改天找你李默叔叔出来,叫他传授你几招。”   “不用了,他的都是馊主意,我不想用。”   “也是。”霍子彥附和着点头,害得十几公里外的李默在家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然后许哲就向他讨教。霍子彥在这方面也不算太出色,毕竟一辈子就恋爱了一回。但比起儿子来还是强了许多。   他给他出主意:“要是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意,不妨约她出去几次,慢慢相处看看。”   “去哪儿?”   “去你常去的地方。”   “不是应该去她喜欢的地方吗?”   “对一般人是这样的,但这招在你身上行不通。恋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那么闷,你得叫人姑娘知道你这脾气。所以没确立关系前就要叫她体会一番,如果她能接受,证明你们有缘。如果接受不了……”   “我可以尝试着去改变一下。”   霍子彥眼前一亮,显然对儿子的反应十分满意。曾几何时这孩子固执到令他也头痛的地步,比如在寻找孙月莹这件事情上。想不到现在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竟能叫他轻易妥协。   这姑娘不简单。   许哲和父亲谈过之后,回屋躺床上计划行程。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会看球赛或是钓鱼。   球赛太闹,还是钓鱼更好。   许哲只是不喜欢在这方面动脑筋,并不代表他傻。他也知道挑一个风景优美人烟稀少的地方,和喜欢的女生沿河边散步钓鱼,是有很多种可能性会发生的。   第二天霍子彥找机会问他的安排,听得去钓鱼后欣慰地点头。所以说男人追女人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大概一出生就被写进基因里了吧。   赵惜月完全没料到许哲会约她去钓鱼。   那天的钥匙扣事件实在太尴尬,让她忍不住第二天找齐娜好一通抱怨。结果对方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反倒拿手指戳她的额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没看出来。”   “可许哲看出来了,你没见他当时的反应,多好玩。”   赵惜月用力想了想:“他很正常啊,没什么不对的。”   “所以说你傻,不懂得察言观色。许师兄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闷葫芦一个,你要什么都不做指望他来倒追你,比登天还难。就得叫他着急让他心焦,得让他有危机感才行。谢志这个靶子不错,至少可以刺激到他。”   “万一他没受刺激反倒误会了呢?”   “一个男人要是误会这么点事儿就裹足不前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丢了吧。要不以后恋爱会累死你。他要真对你有意思,肯定会有所行动。你就等着瞧吧,哪天真成了记得好好谢谢我,请我喝酒啊。”   赵惜月真是服了她,黑的都叫她说成白的了。   但齐娜当真有两下了,因为没过几天许哲真的来约她了。   他给她打的电话,说自己轮到一天休息想要去钓鱼,问她感不感兴趣?   八月上旬天气还很热,一想到湖边微凉的风,赵惜月就觉得很舒服。更何况还有许哲陪着。   她觉得前者才是重点,后者不过是点缀。于是压抑住狂喜的心情,淡淡地答应了下来。   那天是周末,天气不错,气温不算太高。赵惜月换了身清凉的裙子带了遮阳帽和一些防暑药品,背着包就出门去了。   临走前她从抽屉里拿了那个钥匙扣,决定找个机会送给对方。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天到最后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第34章 轻吻   许哲开车来接赵惜月,车后摆了一堆钓鱼用具。   赵惜月头一回去钓鱼觉得很新鲜,拿着钓鱼杆研究了半天,觉得跟自己想的那种一根竹杆一只钩子的差太多了。   s市往南开在城郊有一片淡水湖,因为远离市中心,来的人不算太多。许哲却是熟门熟路,一路上连导航都没开。   到了后他跟赵惜月解释:“那一片有家医院,我念大学时在那儿实习过一阵子。有时候下了班就来这里钓鱼,早上空气很好,上了一天夜班的人在这儿待一两个小时,很快就精神了。”   赵惜月初听觉得那画面挺美好,想了想忍不住笑出来。   许哲就看她:“怎么了?”   “没事没事。”   “是不是觉得我生活得特别像个老头子?”   赵惜月笑得更欢了。   许哲看着她的笑颜出神。她笑起来和孙月莹很像,眉眼弯弯特别甜的样子。小时候孙月莹爱笑,一笑就停不下来,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把眼睛都给挤没了。   他那时候也曾劝她少吃点,以免越来越胖把衣服撑破。她怎么回答来着:“许哲,我就喜欢吃东西,我都没有别的要求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能吃了,以后要赚很多钱养我呀?”   当时的他翻了个白眼,觉得她真是想太多。现在想想却觉得如果真是那样也不错。   这会儿看到赵惜月他又有了别的想法,如果她真的听了他的话减肥的话,现在是不是也跟赵惜月一个样儿。瘦瘦的纤细的姑娘,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让人平添几分保护的欲/望。   把东西从车子后备厢拿出来后,许哲开始调试鱼杆,寻找最佳的落点。赵惜月跟在他屁股后头空忙,帮着把折叠椅拿出来摆好,又铺了餐布将许哲准备的饮料食物摆放到位。   许哲边往钩上挂饵边道:“我买了两种色拉,海鲜那个是给你的。”   “你真不吃吗?”   “不吃,我怕吃了会拉肚子。”   赵惜月郁闷地看着他,突然见许哲笑了笑,才明白他在捉弄自己。   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哪怕是闷死人的钓鱼活动,她只消坐在草地上看着他的侧脸,就能好好地打发无聊的时间。   许哲当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从前常在这儿钓。不过半个小时已经收获了一条五六寸的肥鱼。他把鱼从钩上拿下来,扔进带来的小桶里,继续往湖里投杆。   赵惜月蹲在桶边,看着那条肥溜溜的鱼,开始流口水。许哲带的色拉虽然不错,可惜是冰的,她很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比如烤鱼。   于是她问:“你会搭架子生火吗?”   “会。”   “会烤鱼吗?”   “会。”   “所以……”   “你要是愿意杀鱼的话,我可以教你烤。”   赵惜月一脸苦相:“我哪里会杀鱼啊,你会啊,你是医生。”   “我不爱杀生。”   于是烤鱼似乎吃不成了,赵惜月十分郁闷。她还有点不死心,尝试着去桶里捞鱼,结果那鱼滑溜得很,一下子从手心里钻出去,反倒溅了她一脸水。   于是她想还是算了,抓都抓不住,怎么可能杀得了呢?   一想到没得吃她又有点百无聊赖,许哲俊美的容颜似乎也少了点吸引力。她从草地上爬起来开始四周乱转悠。   这里就如许哲说的,相当偏僻。湖边有一片小灌木丛,绕过去之后是另一片草地,看起来荒废已久,杂草长得很高,里面还夹杂了各种不知名的花草,风一吹跟麦浪似的往一边儿倒。   草地外面还围了一层铁栅栏,有一扇生锈的了铁门,上面绞着一圈铁链子。赵惜月想伸手推那门,看到上面倒挂的尖刺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她沿原路返回,正巧许哲又钓上一条更大的鱼,她正准备帮着去将鱼解下来,突然听到小树林的对面传来一声惊叫。   两人同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许哲把赵惜月拦在身后:“你别去,在这儿等我。”   赵惜月想说什么,又听那边有人大叫救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遇劫的感觉。   “我会保护好自己,一起去吧。”   许哲想想她的身手,点头同意。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小树林,还没走出去就看到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个人似乎躺在那里。他身边跪着个年轻女人,正在那儿嚎啕大哭。   又走近几步才发现是个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头上戴着骑车用的小头盔,脖子里一道长长的伤口,从一头割到另一头,血正汩汩往外冒。   赵惜月头一回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人一激灵。   相比之下许哲镇定许多,立马冲过去查看孩子的伤势。   赵惜月愣了两秒随即跟上,蹲到了孩子的另一侧。她忍着恐惧去看孩子的伤势,那像是被什么利器割开的,伤口很宽皮肉外翻,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肌肉和气管。   气管已经被割开,伤口极为狰狞。   许哲伸手解下孩子的头盔,试图与他说话。但孩子这时已发不出声音,只能通过脖子里的那个洞艰难地呼吸。   许哲起身往回跑,像是回车里拿药箱。孩子母亲在一旁哭得不成人形,不停地说着胡话。从她散乱的话里赵惜月拼出了个大概的情节。   这孩子是跟母亲来这里郊游的,本来在草地上骑小电动车,不知怎么地撞上了围栏上的铁门,被上面带刺的倒钩割断了脖子。   赵惜月回头看那铁门和铁链,上面满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可见当时情况的惨烈。   她又回头看那男孩,发现他两眼上翻似乎要晕过去,大约是缺氧所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赵惜月突然俯下身去,对着孩子的气管处吹了几回气。孩子挥舞了几下手,似乎重新可以呼吸了。   就在这时许哲赶了回来,把药箱往地上一搁,打开后拿了一卷导管出来。他把手伸进孩子的脖子里,将气管撑开,用导管吸出里面积聚的血液。   这一切不过几分钟的过程,却让赵惜月感觉像是过了几个小时这么漫长。这期间孩子一直保持清醒的意识,并没有因此昏倒。他甚至还打着手势与他们交流,坚强得叫人动容。   简单的处理过后,树林那一头传来救护车的声音。那是许哲刚才往回跑的时候打的附近医院的急救电话。   急救人员很快抬了担架过来,将小男孩抬上去,送往旁边的医院救治。   许哲随车前往,赵惜月则陪着孩子的母亲,开了许哲的车往医院赶。等她们停好车到达的时候,孩子已经进了手术室。   那一刻孩子母亲突然瘫倒在地,怎么都扶不起来。   赵惜月也是心有余悸,看着手上身上的血迹,脸色有些发白。   许哲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两只手的血还没干透。他走上前来拿手腕用力将赵惜月搂进怀里,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好了,没事儿了。”   那声音温厚又沉稳,叫人内心平静。   赵惜月喃喃问他:“能救回来吗?”   许哲还没说话,手术室大门被人推开,两个医生走出来,上来同许哲说话。赵惜月就在旁边听,将情况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家医院条件不够,做不了这么复杂的手术。目前他们只能在孩子的气管里插一根管子令他保持呼吸通畅,需要紧急将他送往市区大医院进行手术。   赵惜月原本放下一半的心重新又提了起来。   听这几个医生的意思,离这儿最近的就是许哲工作的省一院,所以他们希望许哲能随救护车前往,并且能帮着跟省一院一起勾通。毕竟他是参与抢救的第一拨医护人员,对孩子的情况比较熟悉。   许哲责无旁贷,安抚了赵惜月几句,怕她不能开车想让她打的。   这个时候赵惜月骨子里坚强的一面又表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瘫坐一旁的孩子妈妈,冲许哲笑笑:“没事儿,你赶紧去忙,我开车送孩子妈妈去医院。你们一路小心。”   许哲低头看着她的脸,感觉她双眼里流露出亮亮的神采,有种叫人感动的温暖。他一时没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好,你开车也要小心。”   赵惜月简直叫他给吻懵了,于是凭着这股子劲儿,硬是一路开车把孩子妈妈顺利送到省一院,并且路上不停安慰她给她打气,叫她不要放弃希望。   她这么说:“你看那么偏僻的地方,平时都没人去的。结果今天我们去了,我朋友还是急救医生,这就说明老天爷想叫你孩子活着,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孩子妈妈就停冲她道谢:“赵小姐,回头小喆好了,我一定让他给你们磕头。”   赵惜月一愣:“你孩子叫什么名字?”   “姓徐,叫徐喆,陶喆的喆。”   赵惜月心想真是太有缘了,连名字都差不多,这个孩子是老天爷派来,特意让他们救的吧。   那一刻,连她自己都生出几分信心来,觉得这孩子一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   小喆的手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期间赵惜月一直陪在他妈妈身边。   两个人坐在手术室前枯等,赵惜月忙前忙后,又买吃的又买饮料,好说歹说劝她吃下了一些。   至于许哲则一起跟着进了手术室。他这样的级别做这么大的手术当主刀不合适,当个助手没问题。   赵惜月想像着他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心里就安心许多,觉得小喆一定没问题。   手术结束的时候,外头天色都有些暗了。赵惜月撑了一天实在有些累,却第一时间跳起来奔向许哲,向他询问情况。   许哲摘下口罩向孩子妈妈解释现在的情况。手术还算顺利,他们缝合了小喆的气管和食道,还有声带以及肌肉。目前因麻药的关系他还处于昏迷当中,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很难说会不会产生其他的并发症,许哲要她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接下来可能还有别的情况发生,请一定要坚强,相信我们,也相信孩子。”   小喆妈妈哭成泪人儿,嘴里还在说着抱怨自己的话。突然她双膝一软,冲着许哲就跪了下来,把在场所有人唬一跳。   许哲赶紧弯腰去扶她,对方却边哭边道:“许医生,真的是谢谢你,谢谢你们。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可我还记得你。当年小喆他爸就是在这里没的。那时候你给我们很大的帮助,今天又救了孩子的命,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是认识的。许哲细细打量她的长相,记忆瞬间浮上心头。   “你是徐海东的老婆?”   “是我,孩子他爸狂犬病发作,送到这里来就是您给接手的。他发病的时候差点咬了您。想不到您还记得我们。”   “当年没能救回徐海东,我很抱歉。”   “这也不怨你,是我们自己不小心,没有打疫苗。这病一发作就没得治,您也尽力了。后来孩子不高兴,一直在那儿哭,你就给他买了和吃的,还哄了他很久。我打从心里感激您。”   孩子妈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差点晕过去,还是护士们过来扶起她,送到一旁休息去了。   许哲就看一眼赵惜月,用嘴形示意她:“等我。”   说完他转身回手术室,不多时换好衣服出来,人虽有点疲惫眼睛却很有神。   赵惜月累了一天,这会儿有些撑不住,等许哲的时候就靠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这一下就没熬过去,不小心睡着了。   许哲出来的时候看她这样有些心疼,坐到旁边的椅子里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本来今天想带她出去散散心的,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幸好孩子还是救回来了。   他记得那个孩子,叫徐喆,名字和他很像,人很机灵懂事。他爸爸走的时候他才两岁多,坐在走廊的椅子里木然着一张脸,没有了往常的生气。   许哲自认是个挺冷血的人,可看到他这样却很同情,于是破天荒地主动和他攀谈,想尽办法开解他的心结。   孩子离开医院的时候脸上有了笑意,还特意和他挥手道别,最后送了他一个飞吻。   想不到两年之后,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见面。   想了一会儿他起身,轻轻去拍赵惜月的脸。知道她累,可这里打着空调不适合睡觉,他怕她感冒。   赵惜月睡得正沉,被人吵醒有点不高兴,嘟囔着抱怨了几句,就跟小孩子似的,许哲看了不由笑起来。   最后他伸手把她扶起来,就跟扶病人似的。   刚走出两步就听“啪嗒”一声,许哲低头一看,见脚边躺着个小盒子。盒子掉地上的时候盖子开了,里面跌出个钥匙圈来。这东西有些眼熟,似乎是赵惜月买来送给谢志的那一个。   她没送出去,还随身带着?这么看来似乎有问题。若真是给谢志的,她今天跟自己出去,不应该带着这东西才是。   许哲目光一黯,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他弯下腰捡起钥匙圈和盒子,重新塞回赵惜月的提包里。   结果走出大门的时候迎面来了辆平车,他就搂着人往旁边让了让。一抬头只见谢志的脸从眼前滑过,很快就闪进了大门里。   不知道他刚刚有没有看到自己?   来不及多想,他把迷迷糊糊的赵惜月带上车,直接往她家开去。   车子开到楼下的时候,赵惜月终于醒了,一脸茫然地望着对方:“这是哪里?”   “你家。”   “你送我回来的?”   许哲抬起两手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就算是回答。   赵惜月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傻,就敲敲自己脑袋:“刚睡醒,脑容量不够用,你别介意。”   “不会。其实该抱歉的是我,本来想带你出去散散心的,结果搞得你这么紧张。”   “这也不是你造成的,意外而已。更何况能救到一个小朋友,我觉得特别高兴。只是跟你一比我太菜鸟了,紧张得都忘了打电话叫救护车。”   “你没经历过这些,这样的反应已属不错。你其实帮了很大的忙。”   许哲的肯定叫赵惜月心花怒放,上楼的时候都哼着小曲儿,进门撞见妈妈,对方一见她这样就笑:“你这丫头肯定是谈恋爱了,整天这么高兴。”   话音刚落就看到赵惜月身上的血迹,立马又担心起来。   赵惜月没办法,只能解释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末了加了一句:“我一想到孩子的性命保住了,我就特别高兴。”   说得特伟大似的,似乎不屑于男女之情这种小爱,更热衷于人类生命这种无言的大爱。   她被自己酸到了,进屋换衣服洗澡。   接下来的几天赵惜月忙晕了头,一直到第四天才抽出时间去医院看望小喆。结果一去就听到令她震惊的消息。   原来小喆的颈动脉受伤,里头因此形成一个血块。他现在的伤势太重,没办法使用稀释血液的药物,所以血块转移到了他的大脑,引发了中风。   她到的时候小喆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去了,他妈妈刘凤玲担心得不得了,一见到赵惜月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似的,不住地问她该怎么办。   赵惜月除了安慰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说的还有那样一番话。老天爷既然叫他被救了,就不会再带走他。现在只是一点磨难而已,孩子以后会好的。   她十分理解刘凤玲的心情,因为不久以前她也曾经受过同样的折磨。妈妈突然查出白血病,家里既没钱又没人,生活的重担几乎将她压垮。   还记得妈妈手术前一天的晚上,她紧张得一夜没睡着。最累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要是这个病得的人是她就好了。这样就不用那么辛苦为钱发愁了,如果真的不行,她就结束自己的生命,走得干干净净。   好在她终于挺过来了,所以她相信小喆也一定可以。   手术很复杂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医院出动了脑科方面最顶尖的专家来为小喆做这场手术,持续几个小时的手术时间叫人等得心焦,好在最终的结果依旧不错。   手术很成功,只是孩子一直昏迷,需要在重症监护室持续观察。刘凤玲一边担心孩子一边还要筹集医药费。赵惜月听她的意思,她已经准备卖车卖房了。   提起那辆车她就无比痛恨,这车买了没多久,就因为有了车,孩子才吵着要出远门。否则他们也不会去到郊区。   现在面对巨额医药费,她必须卖车。如果不够房子也得卖掉。她一个人辛苦几年攒下的家业,一夜之间几乎损失殆尽。   赵惜月实在同情她,中午吃饭的时候悄悄去银行提了五千块出来,包在信封里塞到刘凤玲包里。   她如今差不多还清了亲戚们的欠款,日子过得有了些许富余。看到和自己同样惨的人就忍不住想要帮一把。   要知道当初妈妈生病的时候,她多希望别人也帮她一把。幸好病友的姐姐信守承诺,最终还是捐了骨髓。   虽然她给了钱,但她始终觉得人家帮了她。   和刘凤玲分开后,赵惜月一个人往医院外走。走出几步听到身后有汽车喇叭声,一扭头就见许哲摇下车窗冲她打招呼。   “上车吧。”   赵惜月没推辞,顶着毒辣的太阳钻进车子,人立马凉快起来。   许哲知道她来看小喆,就把对方的情况说了一遍:“……目前看来还好,但得等他醒了做进一步观察。”   “会有后遗症吗?”   许哲抿了下嘴:“有瘫痪的可能,但也不一定。像这样的情况即便真的暂时瘫痪,通过复健也有可能恢复正常,你别太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但许哲的话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随即两人又聊起了别的话题,许哲问赵惜月工作的情况,她都报喜不报忧地说了。末了还神秘兮兮地笑:“你知道吗,妮娜姐以前追过谢志。”   “想不到你还挺八卦。”   “只是好奇嘛。你那时候跟谢志同学,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所以你是想向我打听他们的情况,好确定妮娜是不是你的情敌?”   赵惜月脸一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许哲踩了一脚刹车,将车稳稳停在赵家楼下,“赵惜月,那个钥匙扣真是买给谢志的吗?” ☆、第35章 拆穿   赵惜月进屋关上门的一刹那,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许哲这个人太难搞了,在他面前简直无所遁形。他怎么能趁自己刚睡醒还迷糊的时候打突击战呢。害她差点没忍住说出实情。   早知道就不该买那钥匙圈,害她花了近八百大洋,却搞了个烫手山芋回来。   本来是想送给他来着,可惜气氛还没培养好,那边小喆就出事了。   勇气好像也随之跑掉。果然她也不是个脸皮够厚的人,要换了齐娜,搞不好直接就上了。   她从包里掏出那个小盒子,拿出钥匙圈默默看了两眼。突然烦燥起来,把东西往盒子里一塞,拉开抽屉扔进去,又砰一声关上,那声音大得连自己都一个激灵。   睡觉睡觉,她决定把许哲暂时抛到脑后去。   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躺那儿发呆的时候才想起另一桩事情来。   昨天在医院他似乎占自己便宜来着。先是抱了自己,后来居然还吻了她的额头。虽然当时只有小喆妈妈在,可那也太……   她居然忘了找他算账!   可转念一想又不妥当。就这么上去质问,若他真有意思也就罢了。万一人家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做出的意外之举,她这么直接问反倒像是表露心意似的。   听说许哲小时候在国外待过,他这人情商又低,做出来的事情不能以常理推断。拿一般男人的举止去套他,大概会死得很难看。   于是赵惜月只能咽下这口气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凭什么要她主动。她已经主动过一回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她不想让人看不起。   于是八月就这么安静地滑了过去。   这期间赵惜月去看过小喆两回,都没撞见许哲。   小喆手术后昏迷了一个多星期,醒来后左半边身子就如许哲预料的那样,暂时瘫痪了。脖子里缠着厚厚的纱布,头部有些水肿,脸看起来就比同龄的孩子大了一圈。   他一见到赵惜月就冲她挥手,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虽然还不能说话儿,但却能打着手势同她交流。他还喜欢听故事,拉着赵惜月要她坐下,一个又一个给他讲书本上的小故事。   刘凤玲对赵惜月特别感激,每次见她都是谢了又谢。而且她发现了赵惜月给她的那五千块钱,非要拿出来还她。两个人在那儿推搡半天,最后还是赵惜月胜。   第二次看完小喆离开的时候,赵惜月在楼下大厅碰到了谢志。他当时没穿白大褂,看起来刚下班的样子,一撞见她也有点意外,但立马又上来打招呼。   说起来他们也很久没见了,似乎钓鱼事件之后就没见过。不知是因为他忙还是有别的原因。   谢志提出请赵惜月吃饭,却被她拒绝了。   “还是我请吧,吃了你好几回,有两次还带着齐娜,我该回请你的。”   谢志就笑:“请你心甘情愿,至于齐娜,她也太能吃了吧。下回别带她,得把我吃穷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好,两人就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个家环境优雅的小餐厅用餐。   吃饭的时候他们聊起小喆的情况,谢志连连咂嘴,表示这绝对是个奇迹。伤成这样一般来说人当场就会失血性休克,甚至直接死亡。而他不仅清醒着,还顽强地活了下来。   他当医生好几年,这是见过最惊险的一次。   赵惜月也不住附和:“幸好当时我们在附近钓鱼,要不然恐怕真不行。我看他妈妈当时整个人都傻了,连电话都不会打。”   这个话题给了谢志一个契机,他顺势就问:“你怎么跟许哲钓鱼去了,你们在约会?”   “没有,就是去郊外走走。我还跟你吃饭呢,难道我们也在约会?”   “我倒是想呢,可惜你不同意。”   “你就开玩笑吧,反正我脸皮厚,随便开。”   其实她脸皮有时候也薄,对着许哲的时候尤其薄。   谢志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发现既坦荡又自然,也就相信了。但他不相信许哲会无缘无故找赵惜月去钓鱼。   他俩相识多年,许哲是那种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跟女生有任何牵扯的人。以前念书时上课两两搭档做练习,有一回他们几个男生使坏,故意把许哲排除在外,一个男生也不同他搭。结果他居然撇下一众眼冒星光的女生,去找教授做练习对象。   那天的练习是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隐约似乎很私密。可怜教授近七十的人了,叫许哲来回摸了个遍。   事后他赏了他们一人一记白眼,一个星期不肯借出自己整理的课堂笔记,害他们苦不堪言。   这样的人,有点时间肯定窝家里看书,就算钓鱼也能一个人去。他找赵惜月,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有点意思?   谢志一下子紧张起来。本来赵惜月就难追,要再加入了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他还有戏吗?   结果两人正吃着饭呢,齐娜突然打电话过来。赵惜月接起来一听就觉得不对,电话背景非常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吵闹,夹杂着辱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男人在怒吼,女人在尖叫,齐娜的声音有些发抖,说着说着突然叫了一声,像是被人给打了。   赵惜月吓坏了,赶紧挂了电话要走。谢志问明了情况也要跟着一起去,他不放心赵惜月一个女生去冒险。   两人开车赶到齐娜现在租住的地方,车刚停到楼下就瞧出阵仗来了。   楼下停了好几辆车,歪七扭八一看就像赶时间的样子。一走进楼道里吵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越往上走声音越响,到齐娜住的那一层时迎面飞来一个东西,谢志眼明手快拉开赵惜月,定下神来一看发现居然是只高跟鞋。   赵惜月心想这是怎么了?   齐娜家的门开着,对面邻居家门口坐了几个人,正探头探脑看好戏。谢志就跟他们打听,结果他们七嘴八舌说开了。   “哎呀,大老婆打上门来了。”   “原来对门住着的是个小三啊,看着挺漂亮的,没想到这种人。”   “漂亮才会有人包/养啊,长你这样谁要。”   “了不起死了,还不是叫人打个半死。今天那个姘头也在,大老婆捉奸在床,弄得难看死了。”   “听说那男的也被打了,大老婆厉害的,带了这么多人来,估计屋子里东西全要给砸了。”   赵惜月听得目瞪口呆。齐娜那个男朋友是有家室的,她怎么一直没跟自己说啊?   再说了,她怎么跟了这种人!   旁边谢志也是脸色铁青,他让赵惜月在门口等着,自己上前去跟人交涉。   说来也奇怪,谢志真有点手段,原本里面吵翻了天,一副要拆房了的架势。他进去没多久就偃旗息鼓安静下来。再过一会儿里面走出来几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年轻的大概就是大老婆,年纪大的想来是丈母娘。两个人还余怒未消的样子,倒是其中一个男的跟谢志点头哈腰,一副挺恭敬的样子。   等这些人一出来,赵惜月赶紧冲进屋子里查看情况。   客厅里跟遭了灾似的,满地的碎玻璃茬子。杂志、鞋子还有各种摆饰扔得到处都是,叫赵惜月有些无处下脚。   客厅里站着个男人,原先长得应该还可以。就是这会儿脸上像被猫爪子挠过似的,狼狈得不成样子。   赵惜月心想这个应该就是姘夫了。她问他:“齐娜人呢?”   “在房里。”   赵惜月就往房间走,那男人也一并跟了过来。   房里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碎玻璃没外头多,但衣服裤子满天飞。齐娜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一听见有动静就抬起头来。   她见着赵惜月忍不住撇撇嘴想哭,结果一看到身后那男人,立即怒不可遏,抓起个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冯建康,你他妈给我滚,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那男的一脸为难:“小娜,你听我解释。”   “听个屁,你要不滚我今天就拿菜刀把你剁了。”   正说着谢志也来了,厌恶地看了那个姓冯的一眼,示意他马上离开。姓冯的眼看没办法,只能灰溜溜先走。   他前脚刚走,后脚齐娜就嚎啕大哭,扑进赵惜月怀里上气不接下气。   赵惜月想安慰她几句,旁边谢志冷冷开口:“有什么好哭的,人家还算手下留情了。做这种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我做什么事情了!”   “人家有老婆的,你凑什么热闹。”   “我哪知道他有老婆。公司里都当他单身,他瞒得跟铁桶似的,我怎么会知道。”   谢志没料到是这个结果,表情有些尴尬:“那你也该留个心眼儿。同事不知道是因为接触不多,你们都谈恋爱了,整天在一起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儿来?”   齐娜不说话了。要说一点没察觉也说不过去,连赵惜月都觉得不大妥当。可女人一旦陷入爱河就很麻木,她那时候想着他大概就是脚踩两条船,还有一个女朋友罢了。毕竟公司里所有人都说他没老婆。   没想到他不仅有,老婆还这么凶悍。她那些家里人一看就是混混,身上还有纹身。真不知道冯建康怎么会娶这样一个老婆,他看起来挺斯文一人,原来也是禽兽。   齐娜越想越气,哭得也愈发大声了。   -------------------------------------------------------------------------------   家里搞成这样,今晚肯定是不能住了。   赵惜月就带齐娜回自己家。想到房子的事情她又问:“这屋子谁给租的,那男的?”   “哪儿啊,我自己租的。我算是看透了,什么高级主管全是狗屁,小气得要命。算我瞎了眼。”   赵惜月跟着叹气,想不到齐娜头一回正经谈恋爱,居然碰到个极品渣男。   回到家里妈妈还没睡,赵惜月也没多讲,只说齐娜家水管爆了没法儿住,要上这儿挤两天。赵母连连点头,还关心对方有没有吃晚饭。   进了房间齐娜不住叹息摇头:“一世英明全毁了。我自认为对男人有点了解,想不到阴沟里翻船,被那种人给骗了。好死不好还叫谢志看到,我以后真没脸跟他吵了。”   “今天多亏有他。他怎么把人劝走的,你听到了吗?”   “我当时在房里听到一耳朵,谢志他们家好像有人在公/安系统做事,来头似乎挺大。我就听他报了个名字,那几个流氓立马没声了。这些人进派出所跟进自个儿家似的,对这方面的大人物比我们清楚。”   赵惜月就想这个谢志,来头也不小啊。   两个人洗了澡挤在一张床上睡觉,齐娜一晚上都在同她讲自己跟冯建康的那点子破事儿。说着说着又伤感起来。   “唉,平心而论,他对我还算不错,不管是公司里还是私底下,没那么多臭毛病,有点绅士风度。可打死我也想不到,他居然有老婆。他年纪也不大啊,还不到三十。我们都当他是黄金单身汉,公司里追他的小女生不要太多。这样的人娶那样一个老婆,我真是无语。你看到他老婆了吧?”   “看到了。”   赵惜月仔细想了想,撇开别的不谈,冯建康和他老婆从外形和气质上来说确实不太搭。不过那又怎么样,人家结婚了,是受法律保护的,说其他都没用。   “你以后别跟他再联系了,这种事情沾上了对你没好处,吃亏的只有你。你今天挨打了吗?”   “还没,那个混蛋还算有良心,拦着人不让他们打我。他大概也是理亏,知道我是上当受骗的。我他妈要知道他有老婆,死也不会跟他。公司里又不是没有人追我!”   “算了算了,幸好没受伤。就当被狗咬了,以后小心点。”   “我真是越想越生气,窝囊死了。明天我就去辞职,再不要见到他。”   齐娜说得咬牙切齿,又把冯建康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这才裹着被子睡着了。   赵惜月却了无睡意,想到今天的情景,真有点触目惊心。   她们两个果然是难姐难妹,感情路都一样坎坷。   齐娜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去公司辞职,两天后就托朋友找到了新的工作,工作地方变近了,连工资都涨了一点儿。   赵惜月就安慰她塞翁失马,眼下这情形也算因祸得福了。   齐娜租的那个家乱七八糟,收拾起来得有一阵子。她刚失恋情绪不佳,也没空去理会,就一直住在赵惜月家。   赵母对她很是热情,总叫她不要见外。   “你从前帮了我们小月这么多,你们感情又好,你就在家里住下吧,想住多久都行。”   齐娜就有点眼眶湿润,回头跟赵惜月开玩笑:“阿姨太煽情了,搞得我控制不住。”   哭过后又是笑,神神叨叨站床上做□□姿势,一副要告别过去迎接新生活的姿态。   “哎月儿,咱们办个生日会吧。”   赵惜月忍不住一哆嗦:“你能好好叫我的名字吗?”   “好的,月儿,这个月我生日啊,咱们办个生日派对吧。”   “怎么办,请人吃饭吗?”   “对,就在家里吃,我们来下厨,请几个朋友来。我想想请谁,那些酒肉朋友不要,一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笑话我,嘴巴太碎了。就请许师兄谢师兄吧。”   赵惜月正喝水,差点喷出来:“你确定?”   这不才跟谢志吵过。   “确定啊,许师兄长得帅,就算什么也不干,往那儿一坐就是一幅漂亮的风景画,养养眼也好。谢师兄嘛,嘴巴毒了点,可他毕竟帮了我,就当谢谢他吧。我才不想欠他人情呢。”   赵惜月有那么点心动,可又不大想许哲来家里。   跟他们家一比,她家就太寒酸了。   “要不在外面吃吧,家里太小了。”   “才四个人,小什么小啊,阿姨也来吧,叫她见见许师兄。”   “见什么见啊,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你不是喜欢人家嘛,正好让丈母娘见见,给把把关啊。”   “谁说我喜欢他了。”   “那还给人买那么贵的钥匙圈,我都肉痛死了。话说你送给他他什么反应?”   赵惜月有点无奈:“我没送。”   “什么,没送?你也太孬种了吧,我怎么交了你这么没用的朋友。行了行了,那这回他来了你找机会送啊,当着谢志的面送,气死他!”   “你也太毒了,人家才刚帮过你。”   “我在他面前那么尴尬,我得扳回一局啊。亲爱的,全靠你了。”   生日会的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敲定了。   约人的电话还是齐娜打的,她难得淑女一回,在那儿一口一个师兄地叫。先请了谢志壮壮胆,然后又给许哲拨电话,想拿谢志“诱惑”他。   结果出乎她意料,许哲答应得非常爽快,几乎没有犹豫。这下子可把她美的,以为自己的魅力又上升了好几级段数。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赵母却突然有事儿,被个老朋友叫去家里吃饭。她走的时候说:“正好我走了,你们年轻人才能放得开。今天小娜生日,你们随便玩,不要喝醉就好。”   齐娜立马冲她行个军礼:“阿姨您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送走赵母后她们两个就在厨房忙开了。都是从小就自立的孩子,做菜这种小事儿难不倒她们。尤其是齐娜,那一手菜烧得真叫好。   她还给两人做了分工,她主烧肉菜赵惜月则负责蔬菜部分。   为此她特意解释:“许师兄吃素,他的部分就归你了。让他好好尝尝你的手艺啊,搞不好抓住了他的胃,人也很快就抓住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两个女生都干劲十足。   大约十二点的时候,谢志接了许哲一道儿过来。这两人难得一起放假,也算是老天爷给齐娜面子。   两个人还算懂礼数,没有空手来。谢志拿了个包装得挺漂亮的礼盒进来,许哲则是捧了束花。   当他把花递给齐娜时,齐娜一脸不好意思:“哎哟,我怎么抢在惜月前头收许师兄的花了呢?回头她一定会掐死我的。”   赵惜月立马踩她一脚,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许哲就说:“花是谢志买的,没关系。”   言下之意他生命里的头一次送花机会还在。   赵惜月更尴尬了,赶紧找了个别的话题扯了开去。几人坐下来拆谢志拿来的礼盒,拆开包装打开一看,里面精美的盒子里装着的居然一整套的百科全书。   看到这个齐娜的脸瞬间绿了。她最讨厌看书了,尤其是这种书。当年考大学是拼着一股劲儿,不愿叫亲戚朋友小瞧。一上大学就开始混日子,现在毕业了更是一个字也不想再看了。   谢志在旁边笑:“这才是许师兄挑的,瞧人家多么用心良苦,知道你肚子里墨水少,叫你多多补充知识。”   “你还真神,连我肚子里墨水多少都知道。我没这个本事,不过我可以揍你一顿,把你肚子里的东西揍出来,好好瞧瞧是什么。”   四个人笑闹成一团,许哲破天荒地脸上一直维持着笑意,偶尔也插嘴说几句调节气氛的话,冷幽默式的风格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菜炒得差不多了,齐娜和赵惜月就一道道往桌上摆。齐娜特意买了红酒,一上来就给大家一人倒一杯,豪气地说了句“我干杯你们随意”,仰头就把酒喝了。   这一杯下去,就跟打开了匣门似的,再也收不住了。她心里那点不痛快还没退去,这会儿借酒浇愁,很快就三杯下肚。   赵惜月看她喝得有点猛就劝她,结果反被她支使着去厨房里看汤炖好没有。   结果赵惜月一走她又立马满上,一伸手就往许哲跟前递,似乎是要敬他酒。   可她没掌握好力道,酒倒得太满从杯子里飞了出来,泼了许哲一身。白色的衬衫被染红一片,显得有些刺眼。   齐娜的酒醒了一半,赶紧同他道歉,又拿纸巾给他擦。可红酒哪里擦得掉,许哲胸前就跟受了重伤似的,一大片酒渍十分搞笑。   齐娜见擦不掉灵机不动,立马跳了起来,冲进赵惜月的房间。片刻后她拿了件男式白衬衫出来,边走边说:“我在惜月衣柜里找到件衬衫,许师兄你进去换一下吧。看样子挺合身的,你穿正合适。”   正巧赵惜月从厨房里端了汤出来,看到那衬衫眼睛瞬间瞪大,两手一软几乎端不住那锅汤。   还是许哲眼明手快,赶紧过去从她手里接下锅子,还关心地问她:“没事儿吧?” ☆、第36章 心疼   这话像是话带双关,听得赵惜月愈加不安。   她眼看许哲把汤锅放下,接过齐娜手里的衬衫,转身拐进了洗手间。   早知道该把衬衫扔掉才是,留下就成了祸害。   她恨恨看齐娜一眼,那个罪魅祸首却在那儿咯咯傻笑,显然已经醉了。   大概五分钟后许哲换好衣服出来,手里还拿了那件染了红酒的脏衣服。他问赵惜月:“有没有袋子给我一个。”   赵惜月手里那两只厚厚的棉手套还没脱,听到这话转身进厨房找。找了一会儿觉得怎么这么别扭,一抬手看到防烫手套,自己先笑起来。   怎么这么蠢啊,一对上那个男人,智商就跟跳闸似的。   她找了个前几天齐娜买衣服的袋子给许哲,眼看他把脏衣服放下去,然后自然地坐下来吃东西,似乎一点儿没发现那件衬衫的端倪。   可他真发现不了吗?   自己的东西,哪怕是马路上千遍一率的白衬衣,总也有点感觉吧。   而且这衣服穿上身这么合身。   赵惜月坐立难安,老是偷偷往许哲身上瞟。说实话他穿白的真的好看,纯情如少年一般,那种干净通透的味道,就好像燥热的天气里一壶清泉涌过喉头的感觉。   她记得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说有人天生自带光圈,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看了几下后许哲似乎感受到了她目光,不经意往她这儿一瞥。赵惜月赶紧装没事儿人,把视线落到了旁边。   那边是谢志,他也正在看自己。两人目光一触到,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谢志是知道这件衣服的由来的,却一直瞒着许哲不说。万一这小子看出来了,以他“阴险狡诈”“睚眦必报”的性格,自己回头会有好果子吃?   于是他用目光责备赵惜月:怎么不藏藏好呢?就应该扔了啊。   赵惜月无奈低下头去,接受了这无声的谴责。   于是这顿饭四个人吃得心情各异。   齐娜是情场失意借酒浇愁愁更愁,一个人灌了一整瓶红酒,最后醉得跟条死鱼似的,只知道趴她床上打呼噜。   赵惜月和谢志是做贼心虚,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秘密。东西吃到嘴里都不知什么味儿,有一回谢志犯浑,还把筷子伸进了齐娜的碗里,被她一记豪气的巴掌拍在后背上,懵得他差点吐血。   只有许哲,从头到尾安静地吃着饭,还时不时夸奖赵惜月几句。   这个菜不错,味道很清淡。那个选料好,新鲜又爽口。整得跟美厨比赛似的,他一个人在那儿当评委,底下坐两个战战兢兢等结果的参赛选手。   太煎熬了!   许评委对此相当满意,冷眼看着这一切。   这两人肯定有事儿瞒着自己,居然敢暗渡陈仓联起手来对付他,看他回头怎么收拾他们。   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才散。安顿好齐娜后,赵惜月送两位男士出门。   谢志转头看一眼赵惜月,趁许哲不注意给了她一记自求多福的目光。结果赵惜月回望他一眼,那意思明显是在说,你才应该烧烧香吧,待会儿回去的路上千万挺住啊。   谢志一脸灰心丧气,默默跟着许哲下楼。   车子是他的,他得负责送许哲回家。   到了许家楼下,他终于松一口气。但很快那颗心又提了起来。因为许哲淡淡同他说:“上来喝杯茶吧。”   他以前从不主动请他去他家,这会儿突然献殷勤,绝对有问题。   谢志想起赵惜月的嘱托,决定死扛到底。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特别骨感。他才刚进许哲家三分钟就感受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斗不过这个男人。   明明年纪比他小,长得也很斯文,可瞧瞧他办的那些个事儿。他还算是人吗?   谢志走出许哲家的时候,心里不住骂:简直禽兽!   居然威胁要拿刀割他的生殖器,谢志气得七窍生烟。立马一个电话打给赵惜月,将许哲的“暴行”痛斥一番,末了抱歉地道:“对不起惜月,我没能顶住,辜负了党和人民对我的期望。”   赵惜月算算时间才不过一个小时,这家伙在许哲的“淫威”下居然只坚持了六十分钟!   于是她幽怨地道:“那你就自绝于党和人民吧。”   挂了电话后,她开始琢磨这事儿该怎么办。其实她也没做错什么,工作按时完成保质保量,不做了也提前打招呼了,既没多拿他钱也没偷懒耍猾,其实她是一个很合格的阿姨。   于是她又想,那她为什么要心虚呢?她就应该挺直腰板和他平视才是啊。   赵惜月回到房里,看到睡得人事不醒的齐娜,心里忍不住抱怨了她几句。   全是她多事惹出来的,干嘛非得拿那件衬衫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赵惜月一直处在矛盾的心理当中。一方面怕许哲找上门来质问她,另一方面又抱着一种我又没欠他何必要听他训的无赖心态,左右摇摆了很长时间。   可许哲真是个浑蛋,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电话也没打。就这么把她晾在那儿,任由她内心深深煎熬了无数个夜晚。   就这么过了一星期,许哲都没消息。赵惜月就想他是不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其实不是许哲忘了,而是他太忙了。那天谢志离开后没多久他就接到医院电话,把他急召回去加班。这一忙就忙了一整个星期。   过去的七天他体力严重透支,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最后那两天他连续工作四十八个小时,最后在办公室里倒水的时候心脏又开始抽痛起来。   他深知不妙,立马跟主任请假。主任一想到他这些天连轴转的辛苦,又见他脸色不好,吓得赶紧叫他回家休息。   许哲换了衣服去开车,走到车门边时又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撑在门上做了几个深呼吸,等这一阵抽痛过去后,才疲倦地拉开门钻了进去。   医院离他家不算很远,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却开得很慢。路过某个红绿灯的时候一恍神,没看到红灯就冲了出去。结果对面驶来的车来不及刹车,直接撞上了副驾驶那一面。   许哲的车在马路中间打了半个圈儿,从左边来的巨大冲边撞他整个人往左推,左侧额角狠狠撞到了车玻璃上。   撞得挺重,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马路四面所有的车都停下来,另一辆车的司机也赶紧下来查看他的情况。许哲头脑还清醒着,自己解了安全带开了车门,一开口就道:“不好意思,是我的全责。”   对方看他一边脸上流下的血迹,哪里还管全不全责的事儿,马上掏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好在离医院不远,许哲才刚下班,又坐进车里被送了回去。   进了急诊后谢志一看他这样吓得目瞪口呆,赶紧过来帮忙。许哲头上的伤口挺长,大约七八公分的样子。主任亲自会诊,研究了半天说要缝针。   许哲一脸淡定的样子,倒是谢志在旁边有些担心,一个劲儿问主任:“您看这么长的伤口,会留疤吗?”   主任倒很实在,直接点头:“应该会。”   说完他自己心里也很懊恼。怎么就让他一连工作这么多天呢,大财团的继承人差点叫他累死,回头怎么跟人父母交待。   挺帅气一小伙儿,从此要留疤了。   缝合由主任亲自做,不少下班了的护士医生都挤在那儿看着,生怕男神受一点丁儿疼。   另一边关于许医生受伤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连住院部的护士们都在暗中嘀咕。刘凤玲打水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听到一耳朵,想起许医生人不错,赶紧向她们打听。   谢天谢地只是伤了额头,全身拍片结果还算理想,并没有骨折骨裂等情况。   即便这样还是叫人惋惜。   到了黄昏时分赵惜月正好打电话来问小喆的情况,刘凤玲问她知不知道这个事儿。   电话那头安静了三秒钟,才听她道:“哦,我知道了。”   刘凤玲就纳闷,听起来赵小姐不知道啊。可她不是许医生的女朋友吗?   那一头赵惜月挂了电话后有些郁闷。她本以为自己还算是许哲的朋友,但现在看来其实什么也不是。   他明明知道自己曾经是他家的保姆,可对此只字不提。现在缝针住院也不说一声,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幸好没把那个吻当回事儿。   她暗骂自己矫情,晚饭的时候拿了个脸盆大的碗装了满满一碗饭菜,一口气全给吃了。   吃完后才觉得吃撑了,心想没事儿学什么韩剧女主角,当什么饭桶啊。   因为太撑她就下楼去散步消食。小区里环境不太好,她就走到外面沿着马路边的绿化带一直往前走。   就这么走了半个小时,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离家很远了。   原本这个时候她就应该往回走才是。可不知怎的,她发现这是去省一院的路。她想起许哲和他头上那道伤,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正好走到公交车站台的时候,一辆停靠省一院的公交车停到面前。她一摸口袋里有几个钢磞儿,眼一闭心一横就上去了。   她怎么就那么想见他一面呢?   -------------------------------------------------------------------------------   赶到医院的时候,许哲正在病房里睡觉。   他两天两夜没睡,这会儿累到极致,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赵惜月进病房前敲过门,许哲完全没听到。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没反应,这才轻轻开门走进去。   病房是一般的单人间,并不很豪奢,里面东西不多,摆放整齐干净。许哲一身病号服躺在那里,素净又漂亮。   长得好果然怎么穿都好。   赵惜月上前去看他的脸,额头上贴了厚厚的纱布,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口。刘凤玲在电话里说得也不清楚,只说许医生受伤住院,还缝了针之类的。   看完脸部她又去看露在外面的胳膊,同样没有问题。于是她就想看腿。   可腿在被子里。她有点做贼的感觉,悄悄走到床尾,掀开被子正准备看,就听许哲轻轻问她:“你干什么?”   吓得她一哆嗦,赶紧把被子盖回去。   “没什么,给你盖盖严实。”   许哲刚醒,人还有些虚。他冲赵惜月招手:“你坐,想吃什么自己拿,有水果。”   “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我没事儿,除了头上有处伤之外,其他都没事儿。”   “不是说出车祸了吗?”   “运气比较好,撞到了副驾驶那一边。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不缺条胳膊少条腿的,你就不满意啊。”   话有点指责的意味,可许哲说得很柔和,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就没有杀伤力。   赵惜月就笑:“是啊,总要少点什么才行。”   “你不会难过吗?”   赵惜月不敢看他的脸,半天才憋出一句:“才不会。”   “其实真断了点什么也没关系。你从前做家务是一把好手,我要残了就再雇你去我家,给我料理家务。”   果然还是谈到这个问题了。赵惜月觉得避不过,索性实话实说:“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你家。”   “后来怎么知道的?”   “几次和你接触觉得有点像,后来又问了谢志。对了,听说你威胁他来着?”   “他是怎么说的?”   赵惜月有点难以启齿:“说、说你拿刀威胁他,要……割了他那里。”   “那里是哪里?”   “就是男人有女人没有的东西。”   “哦,你是说胡子吗?”   赵惜月冲他瞪眼,真是彻底败给他了。   许哲逗玩她又道:“其实我只是想切个橙子找他吃。结果他心里有鬼自己吓自己,我还什么都没问,他就招了。”   居然有反转。赵惜月本来觉得那句自绝于人民有点狠,现在还觉得说轻了。明明都是男人,谢志替齐娜赶走那些混混的时候也是很男人的,结果一见到许哲居然萎了。   事情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说开后似乎也没那么难过,赵惜月大大方方做自我“检讨”:“……还是我太小鸡肚肠了,自尊心太强又觉得自卑。我们也算相识,结果我却给你当保姆,我心里过不了这道坎儿。你别介意。”   “我没有。其实我也没把你看得低人一等。无论做什么,只要不违法不违法道德,其实都一样。还记得以前我同你说过的吗,做医生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光鲜。你那时候不过整天跟灰尘打交道,我却是跟血分泌物排泄物打交道。这么一比你就不会自卑了。”   “还是会啊。你们家那么漂亮,我每次打扫的时候就在想,这家的主人一年挣多少啊。”   “那是父母给的,不是我挣的。我自己每年未必比你挣得多。”   “那也是你会投胎。”   许哲笑笑没说话,想起从前的一些事儿。那时他还年少,其实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外公外婆家那阴暗的木质小楼,无论怎么小心地板总是嘎吱响。房子很旧,各种设施也都老化了,洗澡的时候有时候会不出水或者只出冰水。楼梯上有一块踏板松了,他有一次从上面踏空摔下来,跌破了好几处地方。   许多细节不一而足,仔细想想还真是一箩筐。   他其实也不是一出生就过好日子的。   当然他的苦日子过得时间不长,母亲带着他嫁给父亲后,他的物质生活就好过起来了。可他生命里那点子阳光又突然没了。孙月莹不见了,他的精神生活一直空虚到现在。   直到赵惜月的出现,似乎慢慢又被填补起来。   他没同她说自己的身世,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他看她空着两只手便问:“你怎么过来的,怎么包都不带。很少见你穿运动装。”   “我其实是晚饭吃多了散步消食而已,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   “走过来的?”   “是啊,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吹牛很厉害。”   从赵惜月家到医院,走路至少一个多小时,她来的时候一滴汗没流,这样的天气里她肯定不是走着来的。   被戳穿的赵惜月吐吐舌头:“骗你的,刚开始半小时是走的,后来就搭车了。幸好我带了钱,要不真来不了。”   她能来,许哲挺高兴的。   “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还有零钱。”她边说边把手伸进口袋里,拨弄那几个硬币,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给许哲听。   许哲觉得她这个样子特别可爱,一点不物质,跟那个化着浓妆站在自己房门口,非逼他做那种事的人完全不同。   想到她曾给他做过钟点工,许哲问:“你那时候家里是不是有困难?”   “是有点,我妈生了场大病,不过已经好了。就在你们医院治好的,她现在在家休养。”   “所以在香港那回,你其实是想筹医药费?”   “算是吧,不过现在都好了,你又帮我介绍了工作,我其实挣得还可以,搞不好真比你当医生多。”   她边说边笑,那笑容开朗从容。许哲想起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心头不由一动。   是同情还是怜悯?似乎都不是,大约是心疼吧。   赵惜月是真忘了那时候的事儿,都快一年了谁还记那么清楚。她问许哲:“你要不要吃水果?”   “好。”   于是赵惜月拿了两个苹果去洗手间里洗,出来的时候轻轻甩着手上的水渍。   “我真是佩服你,那天你是怎么发现衬衣是你的。明明就是白衬衣,谁都有啊。”   “你房间里有男人的衬衫,似乎不大合适。”   “我爸的嘛。”   “以你父亲的年纪,应该不会穿这样的款式。其实是因为我妈的缘故,我说过她是设计师,我的很多衣服都是她设计订制的,基本都只有一件。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我能看出细节上的不同。而且你没发现这衣服连洗标都没有吗?”   所以说还是她太疏忽了,就像谢志说的那样,她就该把衣服收起来。或者不挂起来就好了,又或者齐娜不住她家也行。   所以绕了一圈,得怪到冯建康头上才是。   赵惜月郁闷地削着苹果,手一滑又差点削到手指头。   许哲见状便接了过来,默默把剩下的半只削完。削好后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咬了一口。   赵惜月没想到最后是许哲给她削了苹果,原本味道普通的苹果,一下子变得又甜又脆起来。   “想不到你削苹果手艺这么好,当初给你做阿姨太委屈你了,你得找个更能干的。”   “我觉得你挺好的,做事认真负责,基本不出差错。请你做的事情也都能一一完成,还煲得一手好汤。说起那汤,我还曾怀疑过你就是那个赵阿姨。”   现在怀疑成了事实,赵惜月再次就这个事情向他道歉。   “骗了你是我不应该,女生嘛,总有点小小的虚荣心。”   许哲本来想说“没有,你挺好的”,结果突然话锋一转,点头道:“确实不大好,因为你突然离开,我临时找了个阿姨顶上。可太仓促了,并不能叫我满意。于是我又换了一个。”   事实是因为那个阿姨儿媳妇怀上了,她回老家准备带孙子去了。   赵惜月哪里知道他会骗他,傻呼呼全信了。   “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你要不要补偿我一下?”   “你要什么?”   “钥匙圈给我吧。”   赵惜月一脸没听懂的样子。   许哲就解释:“那天那家小店里买的钥匙圈,七百五那个。”   “你也知道那个要七百五,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你。你喜欢吗?”   “还不错。”   “那我卖给你好了。”   “这样就没有补偿的意义了。你得有点诚意才行。”   “可是,那个真的有点贵。”   “既然是补偿,总要割点肉出点血才行。”   “那哪是割肉啊,都是挖我心肝了。要不便宜点卖你?”   许哲固执地摇头:“不,就送给我吧。”   不花钱才有价值,他不缺那几百块,缺的是赵惜月的心意。   赵惜月也是有点怪,明明就是买给他的,现在他要了又舍不得了。两个人就在那里展开了长时间的拉据战。   许哲本来有点困,和她闹了一阵儿反倒清醒起来了。眼见赵惜月始终不松口,他终于祭出了自己的大招。   “你买那东西,原本就是要送给我的,不是吗?”   赵惜月咳嗽两声,差点没叫自己的口水呛死。 ☆、第37章 追求   赵惜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当时就想,打死也不能承认。   许哲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收回目光笑道:“不管是不是吧,总之现在你把它给我,咱俩的事儿就算两清了。”   “可我没带在身上啊。”   谁出门散步带那个啊。   “那过两天我去你那儿取,顺便可以拜访一下阿姨。上回没见着,有点遗憾。”   “你见我妈干嘛?”   “作为朋友,晚辈拜见长辈是应当的。你总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吧。”   她从前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单纯呢?男人该有的坏心眼,他一点儿不少啊。   赵惜月很无力,觉得自己今天算是自投落网。   “你还要住几天吗?”   “明天如果没什么大碍就出院了。你明天有空吗?”   “没有,我得上班。怎么了?”   “没事儿。”   想找她接自己出院,这下找别人吧。   许哲看看外头天色:“回去吧,挺晚的了。我叫人送你。”   “不用了,都说我有钱。”   “好几大洋是吧。那更要小心,万一遇上劫道的,人家不要色只要财,你损失也不小。”   赵惜月伸手点他的额头:“活该你破相。”居然敢说她没人劫色,就她这姿色……   许哲满不在乎:“没关系,留条疤也好。哪天走散了也比较容易找回来了。”   “真会留疤吗?”   “应该会。”   这下子赵惜月又心疼了,盯着那块纱布猛瞧。   “就没有办法去掉吗?你家那么有钱,整容行不行?”   “可以,不过我不喜欢。头发一遮就看不见了,没必要整容。”   赵惜月还是觉得可惜,挺好的一张脸上留了条疤,多遗憾哪。   那边许哲早就不理这个话题了:“我给司机打了电话,他一会儿就来。女孩子晚上不要一个人随便出门,不安全。”   “除了工作我一般不单独出门。你放心,就我这身手,一两个男人近不了我的身。”   “我知道,中国功夫么,你挺厉害的。”   “我觉得你更厉害呢。上回在红日酒吧,我都没看清楚。要不改天我们切磋一下?”   许哲越来越觉得她有点与众不同。   一般女生跟男生相处,说的最多的无非是,改天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们去哪里玩吧,我们一起逛街吧。她倒好,一开口就是,改天我们打一架吧。   是因为父亲早逝母亲体弱,需要她来撑起一个家的缘故吗?   司机很快就来了,到了门口打许哲电话。许哲亲自送赵惜月下楼,看着她上了自家的车,这才转身回病房。   赵惜月隔着玻璃看他清瘦的身影,突然有点小感动。他那么绅士,那钥匙圈就给他吧。   然后她又想起刚才许哲说过的话,“现在你把它给我,咱俩的事儿就算两清了。”   两清什么啊,说得好像她真欠了他什么似的。   跟许哲谈话,一不小心就叫他带沟里去了。   许哲家的司机很安静,虽对这姑娘很好奇,一路上却没搭话。车子平稳地开在路上,赵惜月舒服地靠在后排座椅上,渐渐的竟有了几分睡意。   于是她没有留意到,车子在某个路口转弯时,一个从便利店走出来的男人目光一闪,盯住了他们的车。   莫杰西今天本来跟朋友出来玩,结果来了个扫兴的人,他嫌烦扔下一堆人先出来,一个人踱到旁边的便利店买烟。   出来时正在那儿点烟,看到前面许哲家的车一闪而过,当时皱起眉头。   那是专为许哲准备的车,平日里他不坐就不开。今天他这是要去哪儿?   莫杰西跳上路边自己的跑车,一路尾随着那辆车,直到进入一个有点年头的老旧小区,眼看着赵惜月从车里走下来,他便也跟着下车。   赵惜月正弯下腰跟许哲的司机道谢,冷不防旁边蹿出个人来,一把抓着她的胳膊,扯得她一个趔趄。   身体立马做出自然反应,赵惜月下意识就去拧他手腕,不料对方身手在她之上,力气也远胜于她,她非但没能挣脱,反倒被钳制得更紧。   于是她心里大叫不妙。   司机一见这情形就下车来,结果突然愣住了:“莫少爷?”   赵惜月一抬头,认出是莫杰西,当下就头痛起来。怎么又碰上这个浑世魔王了,他属牛皮糖的吗?   莫杰西皮笑肉不笑,冲司机道:“你回去吧,我找赵小姐有点事情。你要不放心就跟姓许的说。不过他现在在住院,要为这事儿跑出医院,回头霍先生霍太太肯定不高兴。”   这是在威胁司机了。   赵惜月心想这人简直无耻到家了。她趁对方不注意用力踩了他的脚,然后狠狠将他推开,转身就要上楼。   莫杰西也不追,悠悠说了句:“原来你家住这儿啊。”   赵惜月脚步一滞,心里十分懊恼。怎么就被他缠上了呢,他到底想干嘛。   她重新走回来,忍着怒意道:“莫先生,你有事儿吗?”   “有事儿,不过不大。你让他回去我就跟你说。”   说着他指指那司机。   赵惜月无奈,只能冲司机笑笑:“您先回去吧,挺晚了。”   “赵小姐,你一个人不安全。”   “你留下也没有用,他对付我们两个绰绰有余。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要真怎么样你也拦不住。回去吧。”   她本能地觉得莫杰西不会伤她。以他那样的势力背景,要真想朝她下手,许哲得派专业保镖来才行。   上回电影院掳了她走,也就请她喝点东西。大概是红日酒吧那一次切掉的手指起了作用,大半年了他也没胡来。   司机有点犹豫,最后在莫杰西的逼视下上了车。不过他还算有良心,挣扎了半天到底还是给许哲去了个电话。不过那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许哲接到电话后没说什么,只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他坐在病房里想,莫杰西这是要干什么?他这样子特别像冲动的青少年,正用笨拙又粗鲁的方式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所以莫杰西喜欢上了赵惜月?   这一点莫杰西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以前觉得自己不可能喜欢上这样的。年纪比他大,长得也就那样,小清纯有点姿色,但身材太平坦,远不如那些□□的有意思。   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他就老想招惹她。他觉得一定是因为许哲的关系。   凡是他喜欢的他都要抢过来,哪怕到手后就扔掉。   他跟赵惜月对视了片刻。对方目光凌厉,不像一般柔弱的少女。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没哭也没躲,跟只进入战斗状态的小野兽似的。   莫杰西觉得有点意思。   “你这是打哪儿来,怎么坐了许哲的车。”   “你跟踪我就为打听这个?”   “没想跟踪你,我不知道你在车上。”   “那你是要跟踪许哲?你想干什么,上回得的教训还不够?”   莫杰西脸色一沉,换了别的女人早一巴掌上去了。可对着赵惜月的脸他有点下不去手,自己在那里纠结了一会儿,又释然了。   他举起左手在赵惜月跟前晃:“医生技术还行,接回去了还能用。拜赵小姐所赐,我得记一辈子呢。”   “是你自己先挑的事儿,你不绑架我,后面的事也不会发生。”   “所以你想说我这是自找的,是不是?”   是!但赵惜月没说出来,怕刺激到他。   莫杰西却突然笑起来:“没错儿,我还真是自找的。不过没关系,我身上伤多,再多一处也不在乎。”   赵惜月有点不信他的话。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伤。蒙鬼呢。   她把头撇向一边,看得莫杰西很不舒服。他就伸出手来想捏她下巴。赵惜月赶紧往旁边躲,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意:“你到底想干嘛?”   “骗了我十万块,总得有点表示吧。撇开别的不谈,我请你做事明码标价,你当时可是答应的。后来事情没做成你就该把钱还给我。不管做哪一行,都得有点职业道德吧。”   这话有几分道理。那种工作虽然上不了台面,到底是你情我愿的。她跟着许哲一起坑他钱,说到底是她不仗义。   可是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   “钱我花掉了,你要想讨回去的话我分期付款还给你。”   “不用,给了就给了,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这样吧,你请我喝杯咖啡,咱们的事儿也就两清了。”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尽有人追着她要债啊。   “你要喝咖啡我给你钱,一百块够不够?要不给你两百。”   “你打发叫花子呢?有点诚意好不好赵小姐,至少得陪我喝一杯才行。”   “上次不是喝过了。”   “你喝了吗?半道儿就跟许哲走了。打量我傻是不是?”   赵惜月心想你看起来还真有点傻。不过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长得虽然不错,穿得也挺刮,可骨子里跟个傻小子没什么两样。   她想了想没办法,冲莫杰西道:“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小跑几步进了旁边的超市,后面莫杰西紧随其后也跟了过来,边走边问:“你要干嘛?”   赵惜月不理他,连篮子都不拿就进去了。   -------------------------------------------------------------------------------   莫杰西望着她的背影,突然翻了个白眼。   他随手拿过辆推车,也一起进了超市,穿梭于各个货架间。   赵惜月目标很明确,找到了盒装咖啡那一片儿,随手拿了两盒,一转身看到推车的莫杰西吓一跳:“你拿车干嘛,就买两盒东西。”   莫杰西瞪她:“你就请老子喝这个啊?”   “爱喝不喝,不喝拉倒。”   这种立乐包装的咖啡价格不便宜,一盒十多块。平时她都舍不得买,不管是训练还是工作一率喝水。   请他喝这个就不错了。   莫杰西眼珠子瞪得溜圆,自个儿在那气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奈接受这个结果。   他发现他居然搞不定赵惜月。   面前的大推车显得有点讽刺,他一抬手扫下半个货架的东西,哗啦啦全进了车子。   这么大动静引得旁边人纷纷侧目,赵惜月尴尬地上前阻止:“你干什么?”   “买东西啊。”   “买这么多?”   “老子有钱不行吗?这家店还会不卖不成。”   说完他高傲地仰头,推着车子往收银台走去。赵惜月跟在后面一头黑线,觉得就跟带了个不成熟的大孩子出来似的。   他爹妈到底怎么教的他。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横行霸道,这样的脾气迟早要吃亏。事实上那一手指头,已经是吃亏了。   可她拦不住他,在去收银台的路上莫杰西又扫了好几个货架,把个推车装得满满当当。收银员扫了二十多分钟才把车里东西扫空,正准备报价格,莫杰西拿过赵惜月手里的咖啡,一并搁到收银台上。   “还有这两个。”   结果还是他付的钱。赵惜月心想他那么大方,那就随他吧。   一车东西花了他近两千,刷卡的时候莫少爷眼睛都没眨一下,可等到拿东西的时候却傻眼了。   那么多东西,装了足有十来袋,莫杰西再厉害也就两只手,拎了六袋后实在不行了。   于是他冲赵惜月眨眨眼。   “干嘛,你不会让我一个弱女子拿吧?”   “你哪里弱了,拧我手腕劲儿那么大,赶紧拿上!”   赵惜月没办法,孬种地拿起塑料袋跟他走出超市,边走边骂他:“简直脑子有病,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办年货啊。”   “爷高兴。”   “有本事自己全拿着,别使唤女人。”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啊。”   “嫌我啰嗦你就不要来找我,又不是我请你来的。”   莫杰西突然停下脚步,后面赵惜月没留意,差点撞上他。   “怎么不走了?”   莫杰西居高临下看她,表情十分严肃,看得赵惜月心里毛毛的。她刚刚好像太嚣张了,一时忘了这是个什么主了。   她以为莫杰西在生气,其实对方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干嘛非要找她啊,确实有点说不通。   既然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他冲赵惜月一抬下巴:“你家在几楼?”   “干嘛?”   “把东西给你拿上去啊。”   “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我拿这些干嘛。你们这个低档小区超市里卖的东西,难道我会用吗?”   既然不用买那么多干嘛!   赵惜月真觉得他脑子有洞,原来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都跟许哲似的那么天资聪颖啊。这个莫杰西,从小到大吃的牛排肯定都用三聚氰胺泡过!   她哪里会让他上楼,到了楼下就开始赶人:“你的东西我不要,你要不用就都扔了。咖啡我请过你了,喝不喝随你,我要上去了。”   说着她就把袋子往莫杰西怀里扔。   莫杰西平时放肆惯了,今天却是完全吃憋。他手里拎那么多东西,想揍赵惜月两下都腾不出手来,只能费劲巴拉搂着那堆东西,眼睁睁看她上楼去。   他现在连走路都困难了。   眼看赵惜月的身影在楼道口消失,莫杰西郁闷地骂了一句:“kao!”   她骂得太对了,他今天真他妈脑子有病!   赵惜月累得手发酸,进了家门后还心有余悸,悄悄溜到厨房里躲在窗户后头看楼下的情景。莫杰西十分狼狈但也很有毅力,居然真的又拿又抱的,艰难地挪到车子边,最后全都放进了后备箱里。   一直到他开车离开,赵惜月才松一口气。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一听是许哲的声音。   “你还好吗?”   “挺好的。”   “听声音心情不错。”   “是啊,刚刚赶跑了一条疯狗,心情当然好啦。”   许哲在电话那头满脸黑线,那毕竟是他亲弟弟。   “杰西年纪还小,又是被宠大的,有时候做事比较夸张。”   赵惜月心想他哪里是夸张啊,根本就是太夸张了。她冲许哲呵呵两下,冷笑味十足。   许哲并不生气,声音依旧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吐血三升:“既然心情不错,赶紧把钥匙圈找出来,我急着要用的。”   那一刻赵惜月真想冲着手机大喊:你们都是讨债鬼!   许哲的伤好了之后,请赵惜月吃了顿饭,顺便拿走了那个钥匙圈。那天他们去的是家海鲜餐厅,赵惜月放开肚皮狂吃一通,像是要把钥匙圈的本钱都给吃回来似的。   结果吃得太多,一夜过去长了两斤,第二天被妮娜姐拿着小尺子满世界追着打,哭得那叫一个惨。   她哭不是因为打疼了,而是妮娜姐规定她接下来的一周都不许吃饭。   “每天一个苹果,做得到你就继续干,做不到你就滚。”   她说这话的时候,赵惜月真觉得十足女王范儿。   女王说的话自然要听,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赵惜月饿了个七荤八素。到最后一天上仪态课的时候,她身子虚得腿肚子直打颤儿,连站都站不稳。   从那以后她再不敢暴饮暴食,将体重管理当做革命事业来做。对此齐娜连连摇头,背地里将妮娜骂了个狗血淋头。   进入十月,赵惜月的工作陡然增加。妮娜姐见她瘦了下来,便给她安排了一系列的拍摄任务。赵惜月在各个摄影棚里连轴转儿,慢慢找着了点感觉。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以前拍的那些都叫什么啊,真就跟个人形布景板差不多。那些个照片既没张力也没表现力,什么衣服套她身上都一个效果。   以前她觉得这叫风格统一,现在才明白根本就是不会拍照,不懂得根据作品的特点调整自己的状态和情绪,完全是过家家式的小打小闹。   妮娜姐狠虽狠,对她的帮助还是很大的。   某一天她跟摄影团出远门,去隔壁云城取景拍摄。外景结束转战摄影棚的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   自打咖啡事件后,赵惜月一个来月没见过莫杰西了,想不到他会不请自来。   一开始赵惜月没发现他来,她那会儿正跟个男搭档斗志斗勇。那就是个流氓,借着拍摄的机会在她身上乱揩油。赵惜月一边躲一边还要对着镜头摆出各种表情和姿势,累得都快虚脱了。   正在那儿烦恼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怒骂一句:“去把那小子的手给我剁了!”   话音刚落那个男模特就被人从她身边拉走,就跟拉个破麻袋似的。   紧接着莫杰西凑了过去,冲她笑道:“那个浑蛋吃你豆腐,我替你收拾他。”   “你打算怎么收拾?”   “卸他一只胳膊。”   赵惜月觉得这一点儿不过分,流氓就该受点教训。不过嘴上还是说:“那样不太好,打一顿就算了。”   “好,那就打一顿。”   他直起身子,冲手下道:“拖下去给我打,我叫他这辈子都碰不了女人。”   旁边妮娜姐脸色发青,却也不敢惹这个主儿,只是上前来赔笑:“莫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听说惜月在这儿拍照片,我过来瞧瞧。结果我瞧见了什么。没你们这么糟践人的,你们看不到他占人便宜吗,一个两个都不说话,成心恶心人是吧。”   妮娜姐笑得有些尴尬。她确实看见了,顾忌那个男模特的面子她就没说话。毕竟这人级别比赵惜月高许多,也算是正当红。   结果莫杰西一句话,这人这辈子算是毁了。   “您别生气,过来喝杯茶消消气。”   “没空儿,把他那衣服拿来我试试,我跟小赵拍两张。”   赵惜月连连后退,一副不愿意的样子。谁跟他拍啊,那岂不是更要被占便宜了。   那边妮娜姐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笑得愈发欢了:“哦唷,这恐怕不行了。下一组照片的男模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就过来了。”   “那就叫他走呗。”   “那可不行,我没这权力啊。”   莫杰西并不真傻,他从妮娜的脸上读出了不一样的讯息。顺着对方的目光他转头看去,就见许哲一身白色休闲西装走了过来,看他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警告的味道。   莫杰西当场石化,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冤家路窄啊。   他又去看赵惜月,对方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显然事先并不知情。他眼睁睁看着许哲走到赵惜月身边,双手插兜里直直地望着她,就跟王子看公主似的。   于是他觉得,自己刚刚那英雄救美的举动,也太糙老爷们了。 ☆、第38章 同屋   赵惜月一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她茫然地看着许哲,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怎么来了?”   “来工作。”   “医院不做了?”   “做,明天接着做。”   “哦,那你这是兼职哦。”   “是,赚点零花钱。”   莫杰西站在边上,将这一番奇葩的对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然后他就很想暴走。什么时候许哲这个闷葫芦居然会调/戏女人了。而赵惜月居然跟他一搭一唱。   她当初对自己是什么嘴脸啊。   简直不能更气人。   那气氛实在浓烈得腻死人,莫杰西一个箭步上前正准备将他俩分开,许哲突然转过身来,看一眼旁边莫杰西带来的几个男人,轻飘飘吩咐一句:“照顾好你们少爷。”   那几人心领神会,冒着被少爷打死的危险,好说歹说劝住他。有一个甚至打起了温情牌:“少爷,咱们要支持赵小姐的工作,这样的男人最帅了。”   莫杰西瞪他一眼,心想当老子是个傻瓜蛋吗?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上前抢人的冲动,全程坐在边上黑着脸看这两人“秀恩爱”。   许哲天身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气质也很出众,一个眼神甩出来,连久经沙场的摄影师都一个哆嗦。   更别提旁边的赵惜月,跟个人形木偶似的任他摆布,时不时还花痴地看两眼。   他真的只是小时候客串过淘宝店模特吗?   一连拍了近两个小时,摄影棚里除了摄影师和两位模特勾通的声音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杂音。连莫杰西到最后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姓许的还是一如既往惹人讨厌。   他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出色,总要压他一头!   拍摄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两尊大佛立在那儿,总算没有硝烟四起。   收工后没人敢招惹这几位爷,全都识相地收拾东西走人。赵惜月去换衣服卸妆,出来的时候发现许哲和莫杰西并肩站在那里等她。   她突然觉得这两人也挺般配的。   时间不早,莫杰西提出去吃饭。赵惜月没回话,默默看许哲。许哲点头同意,带着赵惜月走在前面,剩下莫杰西一个人跟在后头十分郁闷。   明明是他提议的啊。   一顿饭下来他就更郁闷了。   许哲这个人不喜欢献殷勤,吃饭的时候也很自然。可他就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总觉得赵惜月那一双眼睛就挂在许哲身上了,根本没瞅自己一眼。   吃过饭后赵惜月回房休息。他们一行人在这里有两天的拍摄任务,住在离拍摄地不远的度假酒店。   她走了之后,许哲也要走,莫杰西却叫住他。   “哥,咱们谈谈吧。”   看在这声“哥”的份上,许哲勉强点头,和他一道散步往后头的酒店别墅走去。   莫杰西是个直肠子,一上来就问:“你是不是喜欢赵惜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是,我是喜欢他。”   “你真变态。”   莫杰西一愣:“啥意思?”   “她比你大好几岁,我没想到你喜欢成熟型的。”   “她哪里成熟,看那身材跟没发育的中学生似的。”   “所以你才更变态,喜欢中学生。”   “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不正说着么。我倒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她。上回你不是要划花她的脸?难道这就是你的喜欢?”   莫杰西有点尴尬:“那不一时冲动嘛,想到她跟你一块儿耍我。”   “你要心疼钱,我还你。”   “不用不用,谁心疼那点钱。再说了,就算要还也得让她还,你凭什么替她出手。”   许哲停下脚步,深邃的目光扫了过来:“别打她的主意,我警告过你。”   “我不伤她,追她总可以吧。你们恋爱了吗?”   “还没有。”   “那不就成了。男未婚女未嫁,我追她也不犯法。你管那么宽做什么。”   “随你便。”   一拳头打出去落在棉花堆上,莫杰西有点无趣。想了想又放软声音:“哥,你真要跟我争啊?”   “没跟你争,本来就是我的。”   “什么你的啊,你不是有小孙了嘛,你不要她啦?”   “你不也有这个莺那个燕的,放弃环肥燕瘦去追中学生,不觉得委屈?”   莫杰西呲牙:“哥,我发现你是真毒舌。”   “我也发现,你是真愚蠢。”   要不是打不过,莫杰西真想揍他。   谈话进行不下去,两人不欢而散。莫杰西咽不下这口气,转回酒吧喝酒去了。结果那夜喝得烂醉如泥,跑赵惜月房门口耍酒疯去了。   赵惜月正巧一个人住,他大半夜发神经,别人也不敢管,剩她站在那里束手无策,只能给许哲打电话。   许哲赶过来一瞧这情形,一只手就把这无赖从地上拉起来,就近送进了赵惜月的房间。   莫杰西还真是无耻,一下扑到赵惜月的双人床上,赖着不起了。   满屋子的酒气熏得人难受,赵惜月真想揍他。然后她就想,她今晚要怎么睡?   许哲站旁边略一思索,一本正经道:“这会晚去敲妮娜的门另安排房间不大好,你去我那儿挤挤吧。“   赵惜月眨眨眼。   “你可以睡客厅沙发。”   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就泻了。   不过诱惑还是有的,赵惜月没能拒绝,看看床上死狗一样的莫杰西,突然觉得他跟齐娜挺般配的。   她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物,跟许哲去到后面的别墅区。两个人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赵惜月不免要问:“你今天为什么会来?”   “听说杰西要过来,怕他一时冲动,所以来看看。”   “你怕他对付我?”   许哲推门进去,开了客厅的灯:“不,我怕他一时把持不住,占你便宜。”   “怎么会呢?”   “如果我今天来晚一步,应该已经会了。”   “他这个人这么难缠吗?”   “自小被宠大的孩子,没什么不顺心的。他既然看上你了,就会想办法弄到手。”   “我不会答应他的。”   “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吗?”   赵惜月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回和从前不一样,挺认真的。其实从根上说他没什么不好的,除了比你小几岁外。对了你多大?”   “刚满二十四。”   许哲就想比自己小一岁,看起来却跟二十似的,跟莫杰西站在一起也不显得老。   难怪他会喜欢。他们俩兄弟大概随父亲,都喜欢这种样子的女生。   许哲就继续:“他长得不丑,个子也高,手里又有钱。要是绞尽脑汁向你献殷勤,你未必不会动心。”   这是大实话。赵惜月仔细思考一番觉得有道理。如果没有提前遇到许哲,要是碰到个莫杰西这样霸道又有钱的男孩子,整天痴汉似的追着她跑,她真能一点不动心?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许哲还算讲义气,没真让她住客厅。别墅里不止一间房,许哲把她带到客房前,示意她随意就好。   赵惜月就拿了衣服去洗澡,出来时头发吹了半干,上头一股洗发水的香味儿,身上一条不长的睡裙,露着白白的大腿。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几眼,觉得有点不妥。   早知道该带睡裤的,谁也想不到她会跟许哲住一个屋檐下啊。   于是她想要不就别出去了。可刚这么想着就听外头许哲在敲门。   她不能不开,把裙子往下拉了拉,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有事儿吗?”   许哲看她一副谨慎的样子不由失笑:“想问你要不要吃点宵夜,刚刚晚饭你吃得不多。”   确实不多,莫杰西在旁边跟狼似的瞪着她瞧,她哪里吃得下。   于是这会儿肚子就唱空城计。   “嗯,吃点吧。”   为了美食她只能豁出去。   等她将门全部打开,许哲才明白过来。   这裙子还真是够短的,太短不好,容易着凉。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想,赵惜月没走出几步就连打两个喷嚏。   “我拿条裤子给你。”   说完许哲转身进屋,很快拿了条睡裤出来。赵惜月躲起来套上,立马觉得自在多了。   两人坐下来吃东西。桌上摆了七八个碟子,中式西式都有。赵惜月想起听来的传言,就问他:“听说你小时候在国外待过?”   “嗯,在法国住过几年,后来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   “因为国外特价太高,我妈负担不起。”   完全是撒谎啊,可他说起来面色平静。   赵惜月听出弦外之音,想打听几句,又觉得挖人*不好。结果许哲自己倒先开口说了:“我带带我回来后碰上我爸,嫁给他之后我们家日子就好过多了。”   “你不会真的是富二代吧?”   “你看着像吗?”   “挺像的。这一间不便宜,一晚上上万吧。”   许哲笑笑没说话。世叔家的酒店,对别人要收一万,对他免费。   “你这么有钱干嘛当医生呢,这么累。那天还累得出车祸,你额头上伤还好吗,真有留疤?”   “留了,一时半会儿消不掉。”   赵惜月就去掀他的额发。此时离车祸发生也就一个来月,伤口还很狰狞,和他的脸一点儿不相衬。   “可惜了。”   “没什么,这也不是第一次。我小的时候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额头上也缝了几针。”   “谁干的?”   “孙月莹。”   -------------------------------------------------------------------------------   赵惜月听到这个名字有点过敏,讪讪把手收了回去。   这名字就跟根刺的,不仅扎在他心上,现在也扎到她胸口上来了。   许哲见她表情不自然,便道:“如果你介意,以后我可以不提。”   “没关系,我哪有介意。我就在想你这个朋友还是很厉害的,把你打得满头包。”   “我那时候刚转去她们幼儿园。我是新人她是地头蛇,而且我也没料到一个女生这么厉害。说起来,你也很厉害。你这一身功夫哪学的?”   “中学的时候我们班有几个男生总欺负我,我打不过他们郁闷得很。后来我拿压岁钱找了个武馆的师傅,他有点真本事,就教了我不少。时间一长我们都成朋友了,他就不收我钱了。每年寒暑假我都跟他学,直到后来我妈生病搬来这里,我才没再回老家去过。”   “老家还有人吗?”   “还有几个亲戚,不过来往不太深。我妈得了这个病他们借了钱给我,后来我把钱还清了就想,以后别再麻烦人家了。逢年过节走动走动就是,去得频繁了怕他们有心理负担。”   说到这里她摇摇头:“穷人的悲哀啊,都不敢生病。你能不能让我劫个富?”   “你可以去劫莫杰西,他也有钱。”   “算了算了,他是脑残儿童欢乐多,我可不想沾他。”   正在赵惜月床上呼呼大睡的莫杰西,睡梦中打了个冷战。   想起莫杰西喝得酩酊大醉的样子,赵惜月不由感慨:“酒大概真是个好东西,这么多人都喜欢。”   “你也喜欢?”   “偶尔喝一点不错,多了不行。你有酒吗?”   良辰美景,她突然想喝一杯。还能跟许哲多待一会儿。   许哲起身到酒柜里拿了瓶香槟过来,给赵惜月倒了半杯:“就喝这么点儿,有助于睡眠。”   赵惜月拿起杯子喝得挺快,一会儿功夫杯子就见底了。香槟不怎么厉害,半杯下去跟没喝一样。她就缠着许哲又倒了半杯。   这一回她喝得比较慢,时间一长喝下去的酒开始上头,她就有点云里雾里起来。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   “重感情不好吗?”   “也不能说不好,得分什么事儿吧。”   许哲发现她有了几分醉意,就故意逗她说话儿:“你给具体说说?”   “好比说孙月莹吧,她肯定喜欢你这么重感情。十几年如一日地找她,你说她知道了得多感动啊。可这事儿搁我身上吧就觉得不好。”   “哪里不好?”   “当然不好,你整天惦记着别人,叫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机会接近你。你整天嘴巴吃素不说,连身体也素得不行。哎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碰过女人吗?”   果然酒壮怂人胆,这种话都敢问。   许哲一脸淡然:“没有。”   “我就知道。清心寡欲的男人,太无趣了。”   “所以你不喜欢我这样的?”   “我喜欢,可你太冷了,一靠近你就冻得半死。我这么瘦,肉这么少,经不起你冻的。三两下我就冻僵了。”   “那你多吃点吃胖点。”   “不行啊,一吃多就挨打。妮娜姐跟女霸王似的,那天吃你一顿海鲜大餐,转头第二天被她打个臭死。我不能多吃,一吃就胖。身体是赚钱的本钱,得好好爱护。”   “所以你是易胖体质。”   “是,喝水都胖的那种。我小时候一直挺胖的,有一阵儿还被同学嘲笑来着。后来跟着师傅练武,人才瘦了下来。可是太瘦也不好。”   “哪里不好?”   “没有胸,平平的。”   赵惜月一边说还一边自己伸手去摸。她那脸上带了点稚气的表情,做这样的动作并不让人觉得下流,反倒冒了点傻气。   许哲的眼神随着她的手上下起伏,心里便想,还真挺平的。   摸完后赵惜月吐出一口气,转身去拿酒瓶子。   许哲就拦她:“行了,不能再喝了。”   “再一点儿?”   “喝酒会胖,回头妮娜打死你。”   赵惜月一哆嗦,还真放开了瓶子。   许哲就扶她回房休息。扶的时候他掂量了一下,发现确实比从前轻了一些。再看自己那条裤子,穿她身上特别肥大,简直能把两条腿塞一条裤管里。   于是他就想要不要和妮娜说说,不要逼得太紧。模特儿瘦是应该的,但未必人人都要瘦成骷髅。赵惜月是走平面路线的,不上t台的话可以适当放宽要求。   思考的当口已经到了房门口,他正准备松手,赵惜月倒是转身过来盯着他瞧个不停。   “你看什么?”   “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   “哪哪儿都挺好看的。许哲,有人说过你长得好看吗?应该不少吧。”   确实有,但他听过就忘了。   “我有说过吗?”   “似乎没有。”   “那好,那我今天郑重跟你说,许哲啊,你长得真好看,你身上怎么有股子香味儿,让我忍不住想要亲你。”   话音刚落,她突然踮起脚尖,冲着许哲的唇就贴了过去。   浅浅的一个吻,只是皮肤相触而已,却在许哲心里引暴了一颗□□。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赵惜月笑着和自己挥手道晚安,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突然很想伸手拦下她。   那样的话那样的举动,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睡觉的时候他一直在想那个吻,进而又开始想赵惜月的情况。   他也曾有过几回刹那间的恍神,觉得从前那个小胖子又回来了。她们笑起来一样甜,但因年纪相差太多,在长相看不出太多相似之处。   她们的性格中也都有豪爽的一面,甚至“武力值”按年龄比例来算也是相当。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两个都叫他有不一样的感觉。   对孙月莹是朦胧的友情,愿意和她亲近,忍受她的坏脾气。而对赵惜月,更多的则是男女之情。   如果不喜欢她,就不会每次想到她出卖身体换取金钱都那么不舒服。   可认识越久对她了解越多,越觉得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首先年纪不对,算起来赵惜月比孙月莹小一岁。其次人家有父母,虽父亲早逝母亲总还健在。最后她不记得自己。   以孙月莹当年对他的热着,他相信即便过去很多年,她依旧会记得他。   所有的一切都说明赵惜月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生而已,而他却对这个女生动了心。   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让他一夜不能安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罪魅祸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依旧穿着他那条过长过肥的裤子冲他打招呼。看起来她似乎忘了昨天的一切,还有心思在那儿做早餐。   “我在煮面,你吃吗?”   许哲点头:“麻烦你了,赵阿姨。”   说完他迅速回房,关门的时候听到赵惜月在那儿抱怨连连。   等他打完几个电话出来时,面已经煮好了。别墅厨房里东西备的不多,她做得却很用心。   意面上浇了红红的酱,闻着味道不错。   “没有放肉,因为也没有肉。我看有洋葱就切了点,搁番茄酱炒了炒。做法不太正宗,法国来的少爷千万不要嫌弃啊。”   许哲看她,心想这也是个有仇必报的嘛。   吃饭的时候客房里赵惜月的手机响个不停,许哲就问她要不要接。结果赵惜月连连摇头:“是莫杰西,烦死了,一大早酒醒了就找我吵架。他怎么有我号码的,你给的?”   “不是,但他总有办法的。”   “搞得我头大,想睡懒觉都不成。要不是怕妮娜姐找,我真想关机。”   “你一会儿直接去棚里?”   “嗯,妮娜姐说她来接。”   “那我就不送你了。医院还有事儿,我得回去了。你放心,走的时候我会把杰西一起带走。”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赵惜月现在简直不想跟他打照面。这男人头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跟她嚷嚷,质问她为什么昨晚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赵惜月就想冷笑,心想先生我们什么关系哪,难道我还要留下来侍候你不成?给你张床睡就不错了。   后来许哲说到做到,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总之顺利把莫杰西带走,没叫他吵着她。   赵惜月全身心投入工作里,忙到黄昏时分才搭同事的车回s市。   快到市区的时候收到许哲的短信,问她在哪儿。她就报了个地址。对方便说叫她在那儿等,他一会儿就过来。   见着许哲的时候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儿,赵惜月就问他:“你今天这么早下班?”   “不早了,都快八点了。不过最近医院还行,不是太忙。”   更何况男人想要见女人,再忙也能挤出时间来。   哪怕不睡觉呢。   知道她还没吃饭,许哲就带她进了附近一间餐厅,要了个小包厢。   进去后坐下倒茶点菜,顺便说点闲话儿。说起许哲怎么劝走莫杰西,许哲只轻描淡写来了句:“我的话他不会不听。”   不是不会,是不敢吧。   就这么聊了许多,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许哲却突然开口道:“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谈谈昨晚的事儿。”   赵惜月一脸茫然:“什么事儿?”   “关于你不打招呼,自作主张吻我的那事儿。” ☆、第39章 出事   赵惜月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她腆着脸笑:“这那能呢。”   “我本来也以为不可能,没想到……”   许哲脸上露出为难尴尬的表情,活脱脱一个演技帝,把赵惜月唬得一愣一愣的。   看他这样子,自己好像当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儿,倒叫他受尽委屈。   可真有这回事儿吗?   赵惜月绞尽脑汁儿想,记忆里只有穿了许哲的睡裤和他一起吃宵夜的场景。后来好像喝了点香槟,再后来就是醒来后躺床上的画面了。   这中间有断层,可恶的是她竟想不起来。   她心虚地瞅瞅旁边的男人,内心颇为纠结。   “你不会不承认吧。”   “这个……我真不记得了。你不会……讹诈我吧?”   许哲立马翻脸,沉着一张脸道:“我有什么理由讹你?”   也是,无论是长相、家世还是聪明才智,他都碾压她十条街,没必要把这种事赖她身上。   赵惜月颇为头痛:“我真亲了啊?”   “嗯。”   “那你该拦着我的呀。”   “事发突然,你也没打招呼,我没料到。”   听听听听,她怎么就成了强占“花姑娘”便宜的“臭流氓”了呢。男神再好也不能这么把持不住啊。   所以说喝酒误事,都是莫杰西给害的。   已经到家正泡澡的莫杰西要是知道这事儿,肯定得气出一口老血来。   “那,你想怎么办?”   “你要补偿我?”   “我跟你道个歉吧。喝醉了占了你便宜,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一点赵惜月和单纯的女大学生不同。她到底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几年,脸皮练的厚一些,加上最近被妮娜姐疯狂“折磨”,身心得到了强大的锻炼。只要没把许哲给睡了,她都有信心把这事儿当小概率事件给抹过去。   但许哲显然不同意。   “当道歉太没诚意了。”   “那怎么办,我再买份礼物给你?”   “还想拿个钥匙圈打发我?”   什么叫打发他呀。那钥匙圈明明是他自个儿要去的,她还舍不得呢。   “那你想要点什么别的?你说吧,只要我买得起的,我都给你买。”   于是许哲顺利拿到张空头支票。   他一手支着下巴,望着餐厅的落地玻璃出神,优雅得如同电影胶片中的人物一般。   片刻后他开口:“我想想,回头告诉你。”   赵惜月瞬间觉得日月无光。   许哲拿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示意她:“多吃点,要不撑不住。”   还真撑不住,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非人的虐待。赵惜月看看那鱼片,想想妮娜姐挥舞的大鞭子,无奈道:“我还是和你一样,吃素吧。”   “不要委屈自己,要对自己好点。”   “那你还那么对我!”   “那是因为你先那么对我了。”   正巧一个男侍应走过,听到他俩这对话虎躯一震,立马衍生出无数少儿不宜的画面来。   这段时间对赵惜月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关于小喆的了。   进入十一月后,在病床上躺了近三个月的小喆终于被准许出院了。刘凤玲卖了房子和车,在省一院附近租了一个两居室,每天陪伴在儿子身边。   为此她只能辞了工作,靠卖房剩下的积蓄暂时度日。因为小喆还有后续治疗要做,除了手术移除还留在他气管里的管子外,他还要定期回医院接受复健训练。   因为声带受损,他目前无法说话,医生也说不好将来他还能不能说话。   刘凤玲却总是说着感激的话,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孩子是她全部的希望,他现在能顺利活下来,对她来说已是最大的安慰。   出院那天赵惜月休息,一大早就赶到医院帮忙。把孩子带回家后,她还帮着收拾屋子打扫卫生,忙完后又陪小喆一起玩。   小喆爱听她讲故事,每次都安静地坐她身边,听得聚精会神。赵惜月手里拿一叠小人书,讲到最后口干舌燥,小喆又递杯子给她喝水。   因左半边身子还没完全恢复,他拿杯子的时候只有另半边能发力,显得特别艰难。赵惜月赶紧去接,拿在手上喝了大半杯。   喝完后一低头,发现小喆拿着自己的小书包,正在拉拉链,赵惜月又伸手帮忙,从里面拿出两幅画来。   画上的图案歪七扭八,几乎辨不出来是什么。但小喆能分得清,他把一幅递给赵惜月,打手势说是给她的。另一幅则比划了半天,赵惜月才明白是送给许哲的。   这孩子真是太贴心了。   赵惜月感动地想要抱抱他,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轰隆”一声响,紧接着又是打破玻璃的声音,令她心头一凛。   小喆眼里露出焦急的神情,赵惜月赶紧安抚她:“可能是妈妈打破杯子了,姐姐去看看,你别着急好吗?”   小喆信任地点点头,赵惜月冲他微微一笑,转身出了房门。   进到厨房看到的景象却叫她大吃一惊。刘凤玲晕倒在厨房地面上,旁边是打碎的玻璃杯。赵惜月伸手轻拍她的脸叫了她几声,对方一点反应没有。   她赶紧起身去找手机,给省一院的急救中心打电话。原本刚刚从医院回来,一转眼的功夫却又回去了。   小喆离不了人,她只能把孩子一并带上。去到急诊中心后又给许哲打电话,待见到他人的时候,赵惜月已经累得快虚脱了。   刘凤玲被送进了抢救室,许哲给小喆找了处休息室,让他暂时待在里面。并叫赵惜月陪着他,说有一进展就会电话向她说明。   小喆受了惊吓情绪有些不稳,赵惜月哄了半天才把他哄着,让他在自己怀里好好睡一觉。大概两个小时后许哲过来找她,把刘凤玲的情况简单作了个说明。   “是轻微脑溢血,情况不算太严重。”   脑溢血?赵惜月十分意外。印象里这种病不是老年人才会得的吗?   “她还那么年轻。”   “确实比较少见,但也偶有发生。她应该是最近照顾儿子太累,心理压力太大所致。”   “会有后遗症吗?”   “目前不能肯定。但从症状来说情况比较轻微,如果好好治疗完全恢复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惜月发现,许哲说话很注意措词,绝不会大包大揽,也不会拍胸脯保证什么。他通常选择比较平和的词,并且很留有进退的余地。   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既然敢这么说,刘凤玲的情况就是相当乐观的。   一口气终于松下来。   “孩子怎么办?刘凤玲得住院观察吧。”   “确实。他有没有别的亲戚朋友?”   “好像没有。他住院这么多天,全是刘凤玲一个人在操持。我听她说起过家里的事情,说她父母早亡,亲戚朋友也不怎么走动了。上回狂犬病去世那个是她第二任丈夫,不是小喆的亲爹。至于她那个前夫,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是不可能管她和孩子的死活的。当初那套房子要不是她的婚前财产,早被这男人抢走了。她也怪不容易的,一个人挣钱养家,还能买房买车,本来过得好好的,结果飞来横祸。”   这和她曾经的境遇有点像,只不过她运气略好一些罢了。   刘凤玲的突然发病,把个重伤未愈的小喆推入了尴尬的境地。赵惜月想了想,喃喃道:“要不我先带他回我家?我妈在家,能帮着搭把手。”   “不行,你妈妈手术不过一年,不能太累。”   许哲突然掏出手机,去到外头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冲赵惜月道:“送我家去吧,我和阿姨打了招呼,将她从钟点工改成全职保姆,先让她照顾小喆几天。”   “住你家啊,那你住哪?”   “我住书房,地方太小打地铺就行。”   “那你得破费了啊。”   阿姨本来兼几家的活,为了他得推了别人家的,这里面的损失他要付。以后阿姨全职再转钟点工,找工作的时间损失也得他付。一项项加起来可是不少钱。   许哲却不以为然:“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于是当天小喆就被送进了许哲家。他现在身体行动不便,每天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只需要阿姨时时留意就好。   另外就是定期送他去医院复健,还要带他去病房看妈妈。   刘凤玲刚醒的时候语言功能没完全恢复,只能抓着儿子的手不停地流眼泪,对赵惜月和许哲是谢了又谢,那手势打得叫人眼花燎乱。   赵惜月看她这样很是难过,走出医院的时候看看头顶那一片蓝天,就自我安慰地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终究都会好起来的。   因小喆住进了许哲家,赵惜月这些天一有空就往他家跑,帮着照顾孩子。一来二去阿姨就跟她熟了,话里话外就拿她开玩笑。   “小赵啊,许医生帅伐?”   “挺帅的。”   “侬喜欢伐?”   “这个嘛……”   “哎哟不要不好意思嘛,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喜欢就要追呀。”   “阿姨,您这么说,我无言以对呢。”   “有什么好对不对的,看上了要提早下手的,不然被人抢跑了怎么办。”   赵惜月忍不住脸红起来,吱吱唔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外头门开了,许哲走了进来,一见这情景就问:“怎么了?”   阿姨嘴快,立马接上:“我在问小赵是不是喜欢你,她不好意思了。我跟她说的,喜欢了就要出手,出手晚了就没有了。”   -------------------------------------------------------------------------------   许哲站在门口换拖鞋,末了一本正经点头:“我觉得您说得有道理。”   赵惜月差点厥倒。   阿姨姓童,不是她走后接替的那个。那一位时间太赶,每次在许哲这里三小时的活压缩成一小时干,害他好几回穿着没洗干净的衬衫就去上班。   有一回叫谢志瞧出来了,对方就笑他:“怎么了,最近没给阿姨工资啊?”   于是他头一回炒人,随即又招了这一位。   阿姨是临近城市的小镇上来的人,很热情很风趣,在s市时间久了,讲话喜欢故意带点方言味道,调节下气氛。   许哲和她关系不错,也不介意她偶尔开开玩笑。   赵惜月就吃不消了。当众被人这么调/戏,她很是郁闷,瞪许哲一眼,转身进房陪小喆去了。   客厅里就剩童阿姨跟许哲两个。   阿姨先给许哲倒了杯水,又说了点晚上吃什么之类无关紧要的话,最后才旁敲侧击问他:“许医生,小赵姑娘人挺好的吧。”   “嗯。”   “那你不要欺负她呀。”   “我没有。”   “你刚刚把她弄得下不了台,躲房间里去了,肯定是害羞了。”   许哲差点被水噎着:“话不是您说的吗?”   “我说的时候她好好的,你一附和就出问题了。根子还在你身上呀,你要不要进去哄哄?”   许哲真想给童阿姨竖大拇指,所谓颠倒黑白如入无人之境,说的就是阿姨这样的吧。   童阿姨还在旁边催他:“去呀去呀,小姑娘脸皮薄,要哄的,不然以后不理你了。”   许哲心想,她不理你才是真的吧。   不过他还是进房去了。房里赵惜月正给小喆擦脸擦手,见他进来也没说话儿。   倒是小喆冲他笑笑,招呼他过去坐。   许哲坐到床边,没话找话:“这一天要擦几遍?”   “不知道,白天都是阿姨擦,我就这会儿过来帮把手。”   “你一会留下吃饭吧。”   赵惜月心想我本来就要在你家吃饭的。跑过来干活难道还不给饭吃?哪里就那么倒贴了。   嘴上却道:“我喜欢吃肉的。”   “叫阿姨做。你不吃小喆也要吃,小喆不吃阿姨也要吃的。”   “所以现在这个家里,就你一个人吃素?”   “是的。”   “那是不是很麻烦,盛过肉的碟子都不能用来盛蔬菜,还有炒菜锅也得分开?”   “我没那么龟毛。饭店里都是混着装的,难道我也要叫人分开?”   赵惜月觉得后半句说得有道理,至于前半句嘛……他哪里不龟毛了,简直龟毛透了。   许哲想想又道:“刚刚阿姨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我这人听过就忘了。”   “是吗?不会晚上想得睡不着觉吧。”   “哪能啊。我这人睡眠一向挺好的。”   “也是,最多也就喝醉的时候做事出格点儿。”   这是旧事重提了,赵惜月扫他一眼。   “回头搞不好你喝一瓶下去,就有勇气给我打电话了。”   “那我从此滴酒不沾。”   “人生岂不少一乐趣。”   “那也得忍着。万一我喝大发了跑你家来,把你大卸八块这可怎么办?”   许哲握拳捂嘴轻咳两声:“当着孩子的面,不要这么暴力。”   赵惜月就摸摸小喆的脸:“不好意思啊,姐姐以后不说这种话了。”   小喆说不出话来,可脑子还是好使的。快五岁的孩子已经能听懂一些成年人间的打情骂俏,所以这会儿就忍不住笑,伸手指指许哲,又指指赵惜月,意思是他俩是天生一对。   赵惜月赶紧纠正:“不要胡说哦,叔叔会不高兴的。”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细品之下就觉出不对来了。   那天晚些时候吃过饭,阿姨给小喆的擦身,他们两人在厨房里洗碗。许哲就开始追究这个事儿:“小喆管你叫姐姐,管我叫叔叔,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比他大那么多,当他爸爸也没什么。”   “说得你有多小似的。你这年纪生娃的也不少。我们医院前两天收了个急诊,十五岁的姑娘怀孕生子,到临产了才知道,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胖了。”   “父母呢?”   “离异了,她跟爷爷过。爷爷年纪大又是男的,不会留意孙女身材的变化和例假的规律,最后搞成这样。”   “你说这些人生孩子干什么,生了又不好好养。”   “这年头这样的人不少。生了又不养,一甩手扔给别人。最后被人找到了也不愿要回去,巴不得别人替她养一辈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严肃,不像刚才那么轻松。赵惜月直觉他话里有话,却不好意思问他。   万一戳到人家的伤心处呢?   许哲确实在说自己的事情。他是父母一/夜/情的产物。他妈生他的时候连他爸是谁都没搞清楚,后来养到两三岁没钱了,把他扔给同屋的室友自己跑了。   那个室友就是他现在的养母。养母把他养大,四岁的时候带他回国,和养父走到一起后,他就成了真正有父有母的人。   外面的人看他光鲜亮丽,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有这么复杂的身世背景。   这也是为什么养父对他很好,他却一直没改姓霍的原因。尽管他们都说他将来要继承弘逸,可他自己却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   他只要做许哲就够了,治病救人过普通的生活,财团的事情他不感兴趣。   可父亲不这么想,总是理所当然就把他当作未来的接班人。有一回许哲很无奈地冲他道:“要不你和我妈再生个儿子吧,养大了把弘逸交给他?”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你爹我白胡子一大把了还得送小儿子上大学。养得好也就罢了,养得不好跟杰西似的,家里不得乱套。还是你最好。”   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烦心事儿。   洗完碗许哲给赵惜月泡茶,水还没烧开赵惜月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甜甜叫了声:“妈……”   听得出来,母女感情很好。   只是电话那头赵母的情绪似乎不大好,赵惜月一连问了几句“怎么了”,情绪也变得焦急起来。   许哲就问:“出事了?”   “好像是家里来亲戚了,我妈叫我赶紧回去。”   赵惜月收起手机就去换鞋,许哲转身进房间和阿姨说了句什么,随即出来道:“我送你。”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赵惜月家的小区。   许哲不方便上楼,只同她说:“要有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要没事儿晚点也给我打一个。”   “嗯,应该不会有事儿,是我舅舅他们。”   她冲许哲笑笑,关上车门上楼去了。   许哲在楼下等了十几分钟,见楼上没大的动静,这才开车离开。   他并不知道这会儿在赵家小小的两居室里,正上演着怎样的一场闹剧。   来的人是赵母的弟弟,叫陈明,除此之外还有他的老婆和儿子。原本他们过来赵母挺高兴的,以为是小弟一家特意过来瞧她的。   说起来她手术也做一年多了,跟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结果坐下来没聊两句,倒聊出大事来了。   陈明是个比较嘴笨的男人,他老婆桂虹却是个能说会道的,先是跟赵母一通问好,又拉了几句家长,话里话外抱怨这几年厂里效益不好,家里日子不好过。儿子又是一天天大了,眼看也到结婚的年纪了。   赵母当时就想,是不是来找她借钱啊?可应该不会啊,家里人都知道她和惜月是个什么境况,没道理找她借钱。   结果她还是想得天真了。桂虹不是来借钱,是来讨债的。   她拿出一张借条来,落款时间是去年八月中旬,借款人是赵惜月。借款内容大致是说赵惜月问舅舅借三万块,每年百分之八的利息。还款日期定在两年后,如若不还就要重新打借条。   赵母一看这借条就懵了,仔细看那个签名,认出来是女儿的字迹。   她原先也问过女儿借亲戚朋友钱的事儿,她说已经都还清了。没想到这丫头欠了舅舅三万块也不同她说,现在叫人上门来要,未免有伤和气。   所以她赶紧打电话把女儿叫了回来,想问个清楚。该不会是丫头太忙忘了吧?   赵惜月到家后气还没喘均,就把妈妈拉到一边问借条的事儿。这下子轮到赵惜月发懵了。   钱她早就还了,舅舅家因为有个厉害的舅妈,她还是特意第一个还的。按八点的利息和借钱月数算了本金和利息,一分不少全还给他们了。   还的那天她记得挺清楚,自己拎了东西去的,舅妈对她特别热情,见她掏出钱来还一个劲儿地假客气。后来数钱的时候眼睛眯起一条缝。   怎么现在又来讨钱了。   她拿着那张借条看了好几眼,确定是当初自己签的那一张,一时想不明白。   钱还回去之后,舅妈当场拿出欠条来,当着她的面撕了扔进了垃圾桶。就算后来捡起来再拼上,也该有痕迹才是。   可是这张借条是完整的。借条本身是舅舅起草的,最后由她签了名字,怎么也瞧不出破绽来。   真是神了,难道他们还有超能力?   可要真有也不会需要上门来讹诈了。   赵惜月捏着欠条不说话,眼神有些冰冷。 ☆、第40章 感动   陈明跟儿子缩在一边不说话,只让老婆桂虹打冲锋。   要说赵惜月的这个舅妈也是个不要脸的,谎话说多了自己都认为是真的了,还没等赵惜月想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就迫不及待上前哭诉来了。   她看赵惜月不好惹,眼神里透着凶光,就转而拉赵母诉苦:“姐姐你也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良心最好了。当初小月求上门来借钱,我二话不说就借了。我做事情还是很地道的吧。今天上门来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弟弟老实一辈子,靠我一个人也攒不下多少钱来。这不前些时候小栋谈了个女朋友,大家都挺满意的,就想替他们赶紧把婚事办了。趁着我年轻给他们带带孩子,也好让他们轻松点不是。”   赵母也跟弟弟一样老实,面对弟媳妇唯有点头的份儿。   “可这结婚花销大啊,酒席彩礼四大金钢一个都不能少的,要不然人家女孩子哪里肯进我们家门。房子是早些年买的一套小户型,装修一下给他们小两口住。小栋说公司离家远要买辆车,我们就算苦也得咬牙给他买了。所以才想着你们能不能把这钱先还给我们。等以后哪天我们手头宽裕了,再借也是可以的。”   赵惜月真觉得她说得比唱得好听。她那表哥陈栋初中毕业就在离家不远的厂子里打工,她早些年还去厂里看过他,骑个自行车也就十五分钟的距离,有必要买车吗?   辛苦是假,虚荣才是真吧。   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她管不着。可那钱她确实是还了,再叫她掏三万块却是不可能的。   趁着桂虹还在那里叨叨,她仔细回忆那天的情景。当时舅妈把她拉到沙发里坐下,让表哥陪她说话,然后自己进屋去拿借条。   印象里那天一向木讷的表哥还挺活络的,跟她说了不少话。两兄妹从前感情还可以,赵惜月也就跟他聊得很兴起。   后来舅妈把欠条拿出来了,没交到她手上,只是展开了冲她抖一抖,说了句:“你看,是这张吧。”   当时她觉得是,现在想想却知道肯定不是。   那张应该是后来舅舅重新写的借条,她的签名是别人代签的。如果细看肯定能看出来。可她当时哪像到亲戚会骗她啊,一看字迹是舅舅的,自己的签名也没细细看。   关键是舅母手法奇快,那纸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就拿了回去,没几下就给撕了个稀巴烂,显得十分仗义的样子。   要知道那时候她可连钱都没数呢。   当时赵惜月觉得她是豪爽,现在才发现根本是自己愚蠢,让人摆了一道。   他们撕了假借条收了她的钱,现在跑来拿真借条让她再还三万块。而且还要算上一年多的利息,这不是讹诈是什么。   那边舅妈还在自我标榜:“其实上半年家里就琢磨着办婚礼的事情,就是钱不够。当时我想小月还没毕业,不好找上门来给你们添乱的。现在她毕业了也工作了,我们才厚着脸皮来的。”   还挺聪明的,等她找到工作再来要,否则家里没钱,撕破脸又要不到钱,岂不白跑一趟。   他们以为s市遍地是黄金,她才工作几个月就能挣大钱,就能随便被敲诈了?   赵惜月去看舅舅和表哥,见他们低头坐在那里,跟两尊石像似的,想来心中有愧,都不敢抬头和她对视。   只有她那个舅妈,一张嘴叨叨叨说个没完儿,吵得她脑仁疼。   说到最后赵母有点吃不消,说要坐下来休息一下。赵惜月以此为借口送母亲回房,刚一出来就被舅妈拉住了。   “小月,现在你家你做主,这个钱的事儿舅妈就问你的态度了。”   赵惜月也不跟她翻脸,反倒客气笑笑:“您让我想想吧。”   “怎么,你不是不想还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挺尴尬。陈明赶紧站起来劝老婆:“你不要这么说,小月刚回来,你让她休息休息。”   桂虹瞪着眼睛还要说什么,赵惜月又道:“舅妈你们住哪儿?”   “就在这附近有个招待所,我们就住那儿。”   “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妈身体不好我也不能送你们了。钱的事情你别着急,三万块也不是小数目,我才刚工作没多久,你说是吧。”   言下之意就算要还钱,也要想想办法。   桂虹一听有道理,也不愿意把人逼急了。这终归是飞来横财,逼急了鸡飞蛋打多不划算。   于是几个人便告辞离开。   他们一走,赵惜月整个人跟被抽去骨头似的,默默坐在客厅里发呆。   后来赵母出来问她要不要紧,赵惜月冲她挤出个苦笑:“没事儿妈,这事我来解决。”   “小月,要真欠了你舅舅的,要不就……”   “妈,钱我已经还了,多余的我一分也不会给。您别管这事儿了,我会有办法的。”   具体办法还没想出来,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叫他们如意。   哄妈妈回房之后,赵惜月回房给许哲打了电话。   她也不遮遮掩掩,一开口就把家里发生的事儿给对方说了,末了她问:“你有没有认识的厉害的律师,我想咨询一下。”   “怎么,想打官司?”   “总要做好几手准备。我舅妈这个人不好搞,他们手里又握着真的借条,到时候上法庭我很被动。我得找律师问问,有没有办法证明我还了钱借条可以作废了。三万块我是有,可我不想就这么给出去。”   “你想要什么级别的律师?”   “这还分档次?”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收费越高本事越大。我给你介绍的肯定不是骗钱的,但如果你要好的,收费确实不便宜。光咨询一趟可能就要……”   “没事儿,你给我最好的。我宁愿拿这三万块去打官司,也不给贪得无厌的人。”   本来舅舅一家借钱给她她是很感激的,如果今天舅舅找上门来问她借钱的话,她肯定会借。毕竟他们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她。   可现在他们玩这一手,让她觉得受到了侮辱。显然他们一开始就合计好了要骗她的钱。   既然别人不拿她当亲戚,她也就不客气了。   先把三万块这个事儿搞定,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许哲听出她语气不大痛快,便安慰她:“别担心,会没事儿的。”   “我知道,有你帮忙问题不大。我就是觉得有点窝囊,我当初怎么这么傻呢?”   “这事儿不怨你,换了谁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都是同样的反应。你舅妈三两下撕了借条,你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从垃圾桶里翻出来拼好仔细看。她是长辈,她存心不叫你看,你也不好同她争。她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许哲……”赵惜月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还是你人好。”   “我确实是好人,你也不坏。”   “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多好。我从想过害人,只想别人也别来害我。没想到……”   “这世上的人形形□□。你如今刚出社会,以后会遇到更多的坎儿。就当提前操练了,以后遇事多留个心眼儿,别对人掏心掏肺的。”   “一定不会了。以前齐娜说上了社会的人会变复杂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果然学生时代认识的朋友才比较好。”   “听你的意思,我似乎也在不被信任的行列里。”   “为什么?”   “我已经上社会几年了。”   “那倒是,你这人又聪明,论耍心眼我可玩不过你。改天你把我卖了我都不见得知道,还帮你数钱呢。”   “我有那么坏吗?”   “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赵惜月!”   许哲突然提高音量叫她的名字,把她吓一跳。   “干……嘛?”   “你这么看我,我会伤心。”   “不会吧,我开玩笑的。”   “我听着是真心的。我们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   “我知道,知道的,你这人最好不过了。对朋友特别仗义,你还把小喆接回家了呢。又给我找律师,你人真是太好了。”   “这会儿拍马屁迟了。”   “那你要怎么办?”   电话那头许哲停顿片刻,来了句:“来点补偿吧。”   赵惜月差点晕倒,这人拿空头支票拿出瘾来了。   随即电话里响起轻微的笑声,赵惜月就知道他在开玩笑逗自己了,一时感动袭上心头。   “许哲,你对我真好。”   “现在才知道?”   “如果你能帮我把律师费付了,就更好了。”   许哲一口回绝:“这个没得商量,自己付。你现在月收入比我高。”   赵惜月就想要真追上他了,怎么有种包/养小白脸的错觉啊。   两个人就这么胡乱闲聊几句,最后许哲以第二天要上早班为由挂了电话。   赵惜月一个人躺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看。都快九点了,他是该睡了。那她呢,今天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她甩甩头拿了睡衣裤进浴室洗澡,刚洗完还没吹头发,就听得手机在响。   于是她赶紧去接,就听许哲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你睡了吗?”   “还没有。”   “那你下楼一趟吧,我在楼下。”   -------------------------------------------------------------------------------   赵惜月吃惊不小。   “在楼下,干嘛来了?”   “下来你就知道了。”   “可我洗完澡了。”   这话一出有点后悔,倒是许哲很聪明。   “你穿着睡衣?”   “嗯。”   “那也下来吧,这会儿小区没人,没关系。”   对方都到家楼下了,又是自己喜欢的,赵惜月哪里抗拒得了,来不及换衣服只拿了手机钥匙就一路小跑着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一看,路灯下一个长而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冲自己笑。   他手里拎个纸袋,一下子吸引了赵惜月的注意力。   “什么东西?”   许哲把纸袋递她鼻子下:“闻闻?”   “小龙虾!”   赵惜月十分激动,一把夺了过来,显然很不客气地把这东西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东西。”   “我要空着手把你叫下来,你该揍我吧。”   “哪能啊。”   “知道你喜欢,我会跟妮娜说,让她放你一马,许你吃这顿。”   “你到底什么人啊,这么神,妮娜姐也得听你的。”   许哲只是笑。   赵惜月抱着袋子,浓郁的香味真往鼻子里钻,连男神都有些默然失色的感觉。许哲将她的馋相看在眼里,点头道:“上去吧,下面风凉,回屋慢慢吃。”   “谢谢你了。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这个了?”   “听你电话里心情不大好,怕你想不开,所以……”   “不会不会,我这人不会自杀的。”   “我是怕你出手太重,把你舅舅舅母给打了。”   看在小龙虾的分上,赵惜月决定忽略他的话。   许哲冲她摆摆手:“上去吧,明天把律师的联系方式给你,我会事先打好招呼,你去就好。”   赵惜月更加感动,恨不得扑他怀里把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抹。   回家后她坐在客厅里,慢慢把一整盒小龙虾拿出来,搁在茶几上看了半天,竟有点舍不得吃。   正好这时赵母出来了,见状就问她:“哪来的?”   “别人给的。”   “这时候?谁三更半夜给你送这个。男朋友?”   赵惜月去拿小龙虾,听到这话手一抖,叫壳给刺了一下。她赶紧摇头:“不是不是,齐娜给的。她买多了请我吃。”   “说起来齐娜家水管全修好了,不会再漏了吧?”   “不会,她换了个房子,这次水管是好的。”   齐娜确实换了个住处,一来是房子被砸得不像话,有些地方还得重新装修。二来也是怕冯建康的老婆再带人找上门来。   赵惜月就问她赔偿金的事儿。把房子搞成这样,人房东估计得跟她急。整修起来要花不少钱。   结果齐娜有点不好意思,再三逼问下才说:“冯建康掏的钱,跟我没关系。”   “你怎么还跟他联系啊?”   “这是他惹出来的事情,凭什么我给钱啊。我被骗了一场,难道贴人还得贴钱?不得叫他出出血。我都没问他要精神损失费!”   这话也有道理,赵惜月就没再管,低头的时候没看到齐娜脸上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就跟过了一关似的。   顾不得想齐娜的事情,赵惜月第二天中午从许哲处拿到了律师的电话,就跟人敲定了见面的时间。   晚上下班后她直奔律师事务所,找到了许哲介绍的林律师。   林律师中年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长相十分儒雅,没有人们印象里对律师常有的犀利与尖锐。他把赵惜月请进办公室,还叫秘书上了茶。   赵惜月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同人说了。林律师听得很认真,并不打断她,只拿笔在纸上不停地记着什么。等听完后才就某些点提出问题,待赵惜月补充完整后,他才开口分析情况。   “赵小姐,你能肯定那张借条确实是最原始的那张?上面的签名也是你本人的?”   “这个我能肯定,应该不会错。”   “好,那撇开造假的可能,在这张借条真实的情况下,我们来分析这个案子。首先你给他们钱是现金是吧?”   “是的。”早知道该转账的,她哪里想到那么多。当时打电话去舅舅家,舅妈接了电话,听说她要还钱就热情地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她想着不能跟人太生分,这才取了现金去的。   当面给更有诚意嘛。谁知道别人给她下圈套。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取的这笔钱,在哪里取的,分几次取?”   “就在还钱的前一天,因为柜员机一天最多取两万,我懒得预约,就分两天取了。前一天两万,第二天又取一万多,因为有利息。”   “这一点很好。时间隔得很近,跟你去你舅舅家几乎是同时。那你那天去的时候有碰到什么别的人吗,比如说邻居?”   赵惜月想了想:“碰到了楼下的张大爷,他认得我的。后来我出来的时候,还碰到对面的李大娘。我小时候经常去我舅舅家,他们都认得我。”   “这又是一个有利点。但光有这些还不够,如果你舅舅收到你的钱后短期内,比如说一两天内就去银行把这个钱存进去,那到时候在法庭上就比较说得通了。因为你说过,你舅舅舅母都是普通工人,表哥也在工厂工作。这样一个家庭,是很难突然多出这么一大笔钱的。上庭时可以抓住这一点来打。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们是不是很快就把钱存起来了?你也知道有些年纪大的人,喜欢把现金藏家里,若是这样就比较麻烦了。”   确实很麻烦,惹上这样的事情,她头痛得夜里都没睡好。   多亏了许哲的那斤小龙虾,才让她稍微好过点。   一个不谨慎把事情搞成这样,她有点自责。那天的画面就一直在脑海里播放,一些原本没想起来的东西经林律师一提醒,立马变得清晰起来。   “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好像听我舅妈提了一嘴巴,说要把钱存银行。说他们小区那段时间不安全,常有入室行窃。”   “若真如此,我觉得这官司或许都不用打。”   “怎么,您有办法让他们不起诉?”   “改天约个时间我和他们见一面,最好不上庭就把这事儿给你解决了。你是霍少爷介绍来的人,我也不会坑你,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金钱解决麻烦,比什么都好。”   赵惜月刚想要谢他,听到这话一愣:“霍少爷,你是说许哲吧?”   “是是,是许少爷。”   林律师似乎自知失言,赶紧挑起别的话题掩饰过去。   赵惜月却记在了心上。她一早就怀疑许哲跟弘逸集团有关,也曾想过他会不会是霍子彥的儿子。算算年纪差不多,可姓氏又不一样。   弘逸家大业大,没道理自己的孩子不跟父姓。   她满肚子的疑问,后来的谈话就有些走神。但总体来说见面的结果令她挺满意,若真像林律师说的那样能不闹上法庭,至少能保留双方的一丝颜面。   离开的时候对方一算时间,收了她两千块。赵惜月心里不由咂舌,还真盼着不要上庭得好。这么一谈都得两千,真打官司律师费都不少。   回家后她开始上网,查跟弘逸有关的一切。以前她也查过,但没往霍子彥的夫人身上查。如今从许哲口中得知了一些他母亲的基本信息,她查起来便有了方向。   即便如此她也花了好几个小时,第二天才在某个小起眼的小网站的一篇报道里,找到了“许烟雨”这个名字。   结合之前查到的信息,她基本确定这人是霍子彥的太太。   原来霍太太姓许,那么许哲真有可能是霍家的孩子。至于他为何随母性,她一时还想不通。   在弄清这一点后,赵惜月竟有点隐隐的兴奋。是庆幸许哲确实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还是觉得可以利用他的身份进入弘逸内部?   她想不明白,而且一往深了想就头疼,反倒不高兴起来。   她不想利用许哲,他干干净净一个人,把她当朋友看待,她要是算计他,是不是太不是个东西了。   可爸爸的死怎么办,就这么随它去了?妈妈又总是什么都不说,搞得她愈加觉得里头有猫腻。   她只能暂时先不想这事儿,把舅母对付过去再说。   林律师说到做到,过了一天真的和她约了时间,去到招待所找陈氏夫妇谈。   陈明和桂虹说到底都是小老百姓,一辈子没跟律师打过交道。他们原本只想着拿张借条吓唬吓唬侄女,逼她吐点钱出来罢了。   结果没想到她出手这么狠,直接带了律师过来,一副要跟他们对簿公堂的架势。而且那律师能说会道,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想想那些已经存进银行的钱,到时候法官问这钱的来路,他们还真说不出来。   陈栋常看港片,待律师走了后还拽了起来:“妈,这个叫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要是说不清楚,是要坐牢的。”   桂虹也不懂这些,吓得脸色都白了。   旁边陈明就唉声叹气:“我早说了这样不好,我姐她们孤儿寡母的,我们这不是欺负人家嘛。”   “当初写假借条的时候你不是挺来劲儿的嘛,这会儿倒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没用,儿子也不至于连辆车都买不起。回头儿媳妇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陈明不住拍大腿:“就算这样也不能坑自己人啊,到底是一家人。”   “谁跟她们一家人。小月那孩子就没一点像你姐和姐夫的。你也看到了,她多厉害啊,都知道请律师了。我看她就跟她亲爹妈像了,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第41章 魔咒   欠条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林律师出面的第二天,陈明一家人就从招待所退了房间,灰溜溜回云城去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还是赵惜月打电话去招待所前台问,才知道了这个事儿。   过了几天赵惜月收到一封平邮,里面是那张借条,还附了一封信,是舅舅写的。舅舅在信里和她还有她妈妈说抱歉,希望他们不要介意。   一场亲戚间的闹剧,就此结束。   赵惜月心情大好,打电话给许哲。正巧许哲在做手术,到了下半夜才发现有她的未接来电。   他那天上夜班,早上七点才交班,下了班在医院门口的早餐店里买了汤包,开车去找赵惜月。   当他把车停在她家门口,招呼准备赶公车的她进车里,并把汤包递上的时候,赵惜月感动地都要哭了。   “师兄,你再这么喂下去,我的肥又白减了。”   为了报答许哲的“养育”之恩,赵惜月去他家帮忙的频率更高了。   妈妈经过一年的休整身体已恢复大半,平时在家稍微做点家务,定期到医院检查,各项指标都很完美。让赵惜月有种她似乎从没病过的错觉。   妈妈听说小喆的遭遇后对这孩子十分同情,于是也整天催她去帮忙。几番因素一凑和,赵惜月就顺理成章成了许哲家的常客。   童阿姨有一回就问她:“小赵啊,我听说你是当明星的,你们当明星的也这么闲吗,不用整天飞来飞去?”   赵惜月笑弯了腰:“阿姨,我算什么明星啊,我只是个模特儿,还是不出名的。公司刚给我培训好,如今正接一点小活做。不是每天都很忙的。有拍摄任务呢就加班,没有的话上完培训课就可以回家了。”   她一边说一边和阿姨扶着小喆上轮椅,准备推他到外头小公园走走。   童阿姨有点感慨:“这年头像你跟许医生这么好的人不多啰。他妈妈怎么样了?”   “正在恢复呢,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医院里谁照应着。”   “请了个护工。”   “唉,也是怪可怜的,孤儿寡母一个接一个遇到事儿。幸好碰到你们两个好心人。”   赵惜月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打着哈哈出了门坐电梯。   小区附近有一个小公园,占地面积不大环境却很好,附近小区的住户常带孩子们去玩。有些老年人也会在那儿散步。   赵惜月一路推着小喆慢慢走,边走边同他说话儿。小喆现在左半边身子渐渐恢复,可以两只手一起打手势同她交流。   一大一小在公园里还有些打眼,不过大家的目光多数是善意的,小喆也喜欢看别人玩。   赵惜月挑了条长凳坐下,正给孩子掖小毯子呢,许哲打电话来了。   “你在哪儿?”   “在公园呢,带小喆呼吸新鲜空气。”   “那你等我,我过来。”   挂了电话没多久,果然就见许哲一手插口袋里慢慢走过来。   那样子真是惹眼啊,原本注意小喆的那些人,一下子就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赵惜月冲他招手,等他走近些便道:“你下班了?”   “嗯,回家没见着你跟小喆,阿姨说你带孩子出来溜弯儿。”   两个人就并肩坐着看夕阳下孩子们欢快的身影。偶尔有人走动在那儿窃窃私语。   “哟,这小两口挺登对的,男的帅女的俊。”   “看着都很年轻啊,居然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现在有些年轻人想得开,大学里就结婚了。”   “过两年孩子大了走出去,人家还以为姐弟和兄弟呢。”   赵惜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冲许哲道:“我是姐姐,你是叔叔。”   许哲扫她一眼,来了句:“那叫声叔叔来听听。”   赵惜月一噎,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学霸果真是老奸巨猾啊。   两人正说笑着,不远处一个穿运动衫戴遮阳帽,正绕着公园急走锻炼的中年妇女来回朝他们脸上瞧,似乎认识他们似的。   赵惜月拉拉许哲的衣袖,正要跟他说这个情况,许哲家楼下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冲她笑道:“小月阿姨,我们好几天没见了。”   “是啊,这两天忙,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小月阿姨,你要跟许医生结婚吗?”   旁边小姑娘的妈妈赶紧上来捂她的嘴巴,讪笑着把孩子带走了。   这下子只留赵惜月一个人在那儿尴尬。   许哲沉默片刻,悠悠来了句:“看,在孩子眼里你也是阿姨。别欺负小喆不会说话,就以姐姐自居。”   “关你什么事儿!”   “作为你的叔叔,关心你是应该的。”   真是一句话两头骂,什么便宜都让他占尽了。   因为这个插曲,赵惜月就忘了那个在他们面前来回走个不停地中年妇女。结果不多时那人主动走了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她先冲许哲道:“你是许哲吧?”   “是我,您好。”   许哲很有涵养,立马起身和对方说话,显得极为绅士。   那中年妇女就笑了:“我姓江,以前在圣安娜私立幼儿园当老师的。我记得你好像是我班上的学生吧。”   许哲立马上前一步点头:“原来是江老师,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来。”   “没事没事,这都多少年了,老师也老了啊。”   “不,您和当年没什么变化。刚刚因为戴了帽子我才没认出来。我记得那时候,您最喜欢给带我们唱歌跳舞。而我每次总是有点抗拒,您就一直鼓励我。”   江老师被赞得合不拢嘴:“你还记得哦。你那时候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唱歌跳舞。小的时候就很聪明,我刚刚听人家管你叫医生,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在省一院。”   “果然聪明,那时候就看出来你是个机灵的孩子,老师没看走眼。”   江老师和许哲说了两句,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赵惜月身上。想起人家叫她的名字,下意识就问:“这是孙月莹吧?你们俩小时候最好了,哎呀女大十八变。许哲跟小时候差不多,月莹就完全不一样了。瘦了,漂亮了。”   一听这话,赵惜月十分尴尬。正欲解释却被许哲一把拉起来,推到江老师面前:“嗯,最近说要减肥,确实太瘦了。性格没变,一样顽皮。”   江老师就笑得很高兴,又说了两句突然有人给她打电话,她就借机告辞了。   送走江老师后赵惜月重新坐下来,问许哲:“刚才干嘛不否认?”   “多年前认识的长辈,撒个谎能让她高兴一下,不好吗?”   “你能没征询我的意见。”   “你为人一向和善,我以为你不会介意的。不好意思,我也是怕解释多了反而会叫你尴尬。”   他这么坦荡赵惜月也不好再发脾气,转头一看小喆正捂着嘴咯咯笑,那笑容很有感染力,她便也跟着一起笑了。   一场尴尬消弥于无形。   晚上回家躺床上的时候,不自觉又想起这个事儿来。当时觉得不好意思,过后细品却有种温暖的感觉。   听江老师回忆过往的那些事情,并不叫人讨厌。不自觉就有种想要继续的意愿,哪怕听的是别人的故事。   这感觉有点奇怪,就仿佛把别人的经历硬生生塞她身体里,却不排斥一般。   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   她被这情绪困扰了半个小时,然后困意袭来,想起妮娜姐那张阎王般的脸,赶紧闭眼睡觉养精神。   天气渐渐转冷,她每天的进食却没增加多少,只能靠睡眠来补充能量。   进入十二月份,拍摄就成了一件苦差事。   冬天拍春季新刊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别人看着光鲜亮丽,内里的苦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每当在寒风中冻成狗的时候,赵惜月就十分希望自己能有一身肥肉。   至少能御寒啊。   妮娜姐并没有因为许哲的关系对她格外优待,最多每次拍完让人递杯热咖啡给她。回头一上场又是一副高标准严要求的样子。   有时赵惜月就想,她果然不适合谢志。那样一个整天乐呵呵的男人,哪受得了一个灭绝师太啊。   中旬的某天妮娜姐安排赵惜月去香港一趟,为某杂志拍摄内页,顺便参加个时尚派对。   香港是赵惜月最大的恶梦,自打上回“卖/身”事件后,她就没再去过。   结果她正在那儿纠结呢,那个恶梦的男主角竟给她打电话。   许哲在电话里问:“你过几天去香港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妮娜说的,我也去。”   “你又客串?”   “有个医学研讨会,代表医院出席。应该有时间能和你见个面。你有空吗?”   听他这口气似乎有事儿。   “想找我帮忙?”   “欠我的情也该还了。好几个月了。”   时间太久完,赵惜月完全想不起来了。   许哲就提醒她:“在云城某家酒店,某个夜晚你喝了点酒,我送你回房的途中被你偷袭,让你……”   “行行,打住,我记起来了。”   不就是一个吻嘛,怎么还记得啊。   看来那张空头支票,到了兑现的时候了。   -------------------------------------------------------------------------------   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赵惜月搭飞机去香港的时候,在机场撞见了许哲。   一对登机牌才发现,他们竟坐同一班飞机。   只是她在经济舱,许哲却是头等舱。   赵惜月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果然是富二代。”   “医院给买的,这算福利。”   赵惜月更嫉妒了。她也是公司给买的,不过以她的人气,头等舱还轮不上。   许哲就鼓励她:“继续努力,没准哪天瞎猫碰着死耗子,你就红了。”   这话当时听是一句戏言,两人都没想到过了几天这话能成真。   上了飞机两人分道扬镳,下了机也没机会多说话儿,各自回酒店休息。   赵惜月头几天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拨出半天时间来,陪许哲去逛街。   这是事先说好的。许哲要她做自己的服装顾问,陪他买几身衣服。   赵惜月有点想不通,他有个当设计师的妈,有必要拉她作陪吗?   许哲却说:“我妈很忙,大部分时间要陪我爸,没时间管我。”   “怎么有点酸味儿?”   “我爸和我说,羡慕嫉妒恨都没用,有本事自己也找个老婆去。”   “你爸这话说得有理,我突然很想跟叔叔见个面。我觉得我们会有共同语言的。”   许哲买衣服其实不怎么挑,挑的都是基本款,颜色都是纯色的,没什么花哩胡哨的喜好。赵惜月买着买着突然意识到,那根本不用她陪着来买,他自己也可以啊。   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许哲就进入了一种那样的状态。像是朋友又似乎不止是朋友。他们彼此都融入了对方的生活,互相帮忙照应,也互相安慰鼓劲儿。许哲比她细心,对她的关照更多一些。甚至会有一些十分体贴的举动。   这些举动每次都能叫她窝心好久,真像是被人追求一般。可一转身他似乎又恢复如常,在她看来极为暖心的事情,他却像是习以为常。   是不是他对朋友都这样?   赵惜月不止一次怀疑他对她的感情,却又很快被接下来的相处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这么来来回回几次后,她自己都懵了。   今天气氛不错,买完衣服后许哲说要谢她,提出请她吃冰淇淋。   赵惜月怕胖摆手拒绝,许哲却道:“没关系,妮娜不会骂你。我和她打过招呼了。你今天可以随便吃,只要不胖得过分,她以后不会太苛待你。”   “你也觉得那是苛待吧?”   “其实是为你好。除非你选择放弃这份工作。我也可以帮你找别的行业,只是要从头做起。你想不想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   搞外语吗?赵惜月不是没想过,但目前没这打算。   “再坚持试试吧,我已经快要习惯了。如果不是你时不时诱惑我的话。”   这话有双重含义,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想看看许哲能不能反应过来。   结果好死不死就轮到他们了,冰淇淋店的女服务生一个劲儿地冲许哲放电,用甜腻腻的声音介绍各种味道,最后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许哲要了份最大的。   赵惜月既高兴又伤心。   她想刚才那个问题许哲肯定不会回答了,没想到他把冰淇淋递上后并没走,就这么认真地盯着她瞧。   “你看什么?“   “看你准备怎么吃?我这么看着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又在……”   话音未落,商场广播响起。   “孙月莹小姐,孙月莹小姐,听到广播后请到一楼广播台,听到广播后请到一楼广播台。您的母亲连女士正在寻找您。”   原本嘈杂的商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驻足听这段话。   赵惜月甚至忘了吃冰淇淋,就跟白日里头顶炸了个响雷似的。   广播里还在重复刚才的寻人启事,面前的许哲却已经消失不见。她转身的时候,只看到对方快速离开的背影。   不知怎的,她觉得手里的冰淇淋格外凉。   后来她是一个人回的酒店。商场离酒店不完,她走回去的路上似乎听到手机响。可她没去接,边走边吃冰淇淋,吃到最后胃难受得要死,还剩一半死活吃不下,只能扔进垃圾桶。   回到酒店后碰到妮娜姐,对方兜头把她骂一顿:“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回?晚上要参加派对,你赶紧准备准备。”   说完扬长而去,赵惜月皱起眉头,只觉得胃更难受了。   原来电话是妮娜姐打的,她还以为……   她回房后找出事先准备好的礼服,洗澡后换上,又精心化了妆。同屋的女生看着镜子里的她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   “没有,我挺好的。”   她趁人不注意拿了两片止痛片进浴室,出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觉得舒服多了。   晚上的时尚派对参加的人不少,她和室友属于最小级别的那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大明星、知名名媛,还有各种时尚界宠儿依次亮相,从打扮到气质无一不精,将赵惜月他们甩出好几条街去。   往日里赵惜月很珍惜这样的机会,觉得能学到点什么。但今天她胃痛得厉害,止痛药吃了一点用没有。   室友本来说要陪她,她不好意思耽误人家机会,推说自己没事儿,叫她忙自己去。待室友走后她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一个人生生挨着。   派对也就几个小时,等结束了就好了。   她猫着身子窝在那里,也没心思看别人戴着面具长袖善舞地“表演”。只冷不丁抬头间,却看到许哲穿着白日里自己给挑的衬衣走了进来,一派闲适的风光。   明明也不是多高级的衣服,可穿在他身上就显出气质来了。   他一进场就吸引了众多目光,尤其是许多女人的目光。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许哲也不想来,但他为了找人不得不来。今天下午听到广播后撇下赵惜月跑到一楼,却没能找到孙月莹和她母亲。于是他只得上这里来碰碰运气。   以他的身份不必入场券,刷脸就能进。进来后他也不与人攀谈,只在人群里不停搜索着。   孙月莹的母亲连翘楚就是所谓的名媛,多年来热衷于参加这种活动。她和自己家是亲戚关系,今天这场派对有弘逸的赞助,如果她人真在香港,应该会过来。   一圈寻找下来,凭着精准的眼力,他终于把视线定格在了某位手持香槟的中年丽人身上。   于是他快步上前,和对方打招呼:“连阿姨,好久不见。”   连翘楚一见许哲很是意外:“是许哲啊,你怎么会……”   “我特意过来,找您有点事儿。”   连翘楚脸色一黯,正要说什么,却听旁边人群里传来细微的惊呼声。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替你叫医生?”   人群自动往旁边散开,许哲顺着声音望过去,一眼瞧见赵惜月脸色惨白坐在那里,手撑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冲关心的人摆了摆手,一副逞强的模样。   许哲冲连翘楚说了声抱歉,赶紧上前扶她。   赵惜月没料到他会过来,这会儿胃痛得几乎要晕过去,表情有些狰狞,十分不好看。   她不想叫对方瞧见,可一点力气也没有,伸手推了他一把,软绵绵的,倒跟撒娇似的。   许哲抬手把她抱了起来,走边门将她带出派对现场。一到外头便直奔自己的车,给她找医院看急诊。   “什么时候发作的,突然来的?”   “下午……就有点了。”   “那我买冰淇淋,你怎么不阻止我?”   “那时候没有,是后来。吃、吃坏了。”   一阵绞痛袭来,赵惜月忍不住呻/吟一声,满头满脑的汗水滴下来。她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咬住唇。   许哲不忍心再说她,只安抚道:“没关系,在我面前不用掩饰。”   赵惜月疼得说不出话来,一路喘着粗气熬到了医院。很快她被推进急诊室,许哲跟着进去。虽是专业人士并不插嘴,只在精神上鼓励赵惜月。   一通检查做下来,等到疼痛止住时,已过两三个小时。夜深人静,赵惜月被安排住进病房,打生理盐水观察,暂时不许进食。   赵惜月十分虚弱,拉着许哲的手问:“他们是不是要给我手术?”   “目前只是怀疑,依我的经验不需要。你好好睡一觉,别太担心。”   因运气好分到了单人病房,许哲就留下来陪她。本以为赵惜月很快就会睡着,却不料她睁着眼睛老半天,一直没有困意。   “早点睡,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也想睡,可我睡不着。”   “为什么,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赵惜月没说话,病房里是长久地沉默。   这不是许哲第一次因为孙月莹把她丢下。第一回是去年冬天,差不多的时间。她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好久,淋了雪还被莫杰西“绑架”。   第二回就是今天下午。   命运仿佛进入了一个轮回,年年都如此相似。她和许哲是不是逃不开圣诞这个魔咒? ☆、第42章 偷拍   许哲出去问护士要了条毯子,回来后往沙发上一躺。   “你不回去吗?”   “你在生气,我要是这会儿回去了,你的气性就更大了。我也不是那么没有眼力劲儿的人。”   赵惜月苍白的脸露出一点红晕,拿被子盖着自己脑袋。   被子太闷,一会儿又放下来大口呼吸,还不忘嘴硬:“谁生气了。”   “那还不接我电话?总不会是冰淇淋太好吃,没空接吧。”   “你有给我打电话?”   “你没看手机吗?打了至少有十个。”   “那你干嘛不来找我?”   “我又不傻,你正在气头上,我跑过来也就吃点枪火,倒不如等你气消了。”   赵惜月彻底服了:“你这个人算得也太精了。”   然后心里又浮起一点甜蜜。原来那些电话不全是妮娜姐打的。是她先入为主胡乱揣测,后来因为胃痛也没顾得上查看未接来电。   可是他还是抛下她了。   “许哲……”   “嗯?”   没有回应,似乎在思考什么。   许哲就道:“是不是要我道歉?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不该给你买那么冰的东西。”   “还有呢?”   “不打招呼就走,是我不对。”   “就不能不走吗?”   哪怕打了招呼走,她也还是会心塞啊。总有种无论怎么努力,前面那座大山死也挪不走的憋屈感。   这回换许哲沉默。   赵惜月有点失落,只能强打起精神关心道:“那你后来找着人了吗?”   “没有,我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真有那么个人吗?”   “似乎有。广播台的人说后来是两个女的一起走的。”   “就那么肯定是她,万一同名同姓?”   “确实有可能。但巧合到连母亲都是同一个姓,这种可能性不大。”   赵惜月更郁闷了。万一正主儿真来了,她就彻底没戏了。   她只能拼命想许哲对自己的好,好让那颗不停往下沉的心,稍微被托起一些。   “所以你后来来派对,是来找我的?”   “不是,为了找连阿姨。”   “许哲,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哄哄我吗?好歹我也是病人,要不要这么冷血无情!”   许哲看她一眼,十分平静:“回头被你拆穿了只会更难过。我也是为你的身体考虑。”   “烦死了,那你找到那个连阿姨了吗?”   “找到了。”   赵惜月一下子紧张起来,说话声都带了颤音:“那你问清楚了吗,是她吗?”   “没来得及问,光顾着你了。”   峰回路转。就跟人已经到了绝望的谷底,偏偏又突然升起希望来。   赵惜月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坐过山车。   “许哲,你是不是喜欢我?”   趁着这个当口,她一股作气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因为再不问,或许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许哲没有犹豫,立即点头:“有一点儿。”   “一点是多少。”   “比你的可能少一点。”   太诚实的男人,哪怕说了不那么叫人满意的话,却也让人无法怪罪他。   “其实我也察觉到了。不过以前我总想没关系啊。你比较呆就换我主动点好了,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谁追谁也没那么重要。可你总让我有种抓不住的感觉。你总是对我很好,却没什么进展,停在某个关卡就过不去了。我们难道要一直这样吗?”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   “我不安心。因为你不真正属于我,我总觉得一转身或许就把你丢了。我要听你的实话,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追求我,也不接受我的追求?”   “我和你说过她是怎么丢的吧。”   赵惜月点头。   “如果不是换了衣服,我们的人生或许也换了。她依旧当她的千金小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会受一点委屈。但现在我过了她那样的生活,她却不知道怎么活着。或许……都没有再活着了。”   这话听得人心头发酸,眼睛也发酸。   “那你想怎么样,就一直这么拖下去?”   “我也不想拖。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   “若找到了呢,你要娶她吗?”   “不一定。得看她过得怎么样。如果她过得幸福,或许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抽身。可她要是过得不好,我希望尽我所能去补偿她。当然不一定非要结婚,因为就算我肯,她也未必肯吧。”   “你这是自己给自己制造了沉重的枷锁。”   “算是吧,但这个事儿总要有个了结。以前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反正我一直孑然一身,她出现了我就倾其所有去对她好就行了。可后来你出现了,我就乱了。”   “乱什么,怕在我们两个之间不好选择?”   “是,这也是我一直没跟你表白的原因。我怕万一找到她,而她也需要我的话,我要怎么向你交待。所以我裹足不前,想要放手却又舍不得。这样真的不好,总是不停伤害你。”   “或许在别人看来我是活该呢。是我自己巴巴贴上你的。”   “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心的,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可是喜欢未必能在一起,与其最后分开,不如不要开始。”   赵惜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她又开始胃痛了。   不仅胃痛,头也痛心也痛,浑身哪哪儿都痛。恨不得扑进许哲的怀里,放声大哭一场。   果然是太贱了。人家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是不想放下。   原来深爱一个人,就是这么得放不下呢。   她赶紧转过身去,把被子到过头顶,闷闷说了句:“我要睡了,你别再说了。”   “好。”   许哲轻轻回了一声,也闭上眼睛。可是那一晚,两个人谁也没能睡着。   其实那一晚,睡不着的不止他们两个。   连翘楚洗完澡,套了件镂空微透丝质睡衣出来,看了眼靠在床头看文件的丈夫孙晋扬。随着年月的增长,曾经的毛头小伙子,步入中年后倒越来越有气质,成功男人的光环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们是父母之命结的婚,本以为过不长久。那时候他心里还有他那个表嫂,没想到婚后倒很顺利,感情也培养得不错。   只是后来女儿出事,两人一度陷入巨大的绝望里。那时候连翘楚非但觉得婚姻保不住,几乎连命都要没了。   女儿刚出事的头三年,她都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一直到后来意外怀了老二,才重新对生活燃起一丝希望。   她和丈夫就这么互相扶持着,磕磕绊绊走到今天。   别人看她光鲜靓丽,受过的磨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孙晋扬抬头,看一眼保养得极好的妻子,冲她微微一笑:“今天许哲找你了?”   “嗯,没说两句又走了。”   “小莹的事情不和他说吗?”   “没想好,先不说吧。”   “为什么?他们感情一直不错,现在小莹找回来了,不该告诉他吗?”   “迟早会知道的。但不需要通过我们的嘴吧。”连翘楚往梳妆台前一坐,拿了化妆水往脸上拍,“这事儿应该先知会我哥才对,由他告诉许哲更合适。我们小莹跟许哲什么关系,不就小的时候上过一个幼儿园而已,交情也没那么深。我们当父母的巴巴地告诉他,倒搞得我们想攀亲戚似的。许哲跟我哥是有正式收养关系的,按法律来讲他们两个也不能结婚。真要结还得先解除他们的父子关系,瞎折腾。”   “我看许哲对我们家小莹挺上心的。这么多年他可比我们更积极。”   “最后找着女儿的不还是我们自己么?二十年前的感情,放到现在还有多少。真要处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就算他愿意小莹愿意吗?她可不是从前那个傻大姐似的孩子了。”   说起这个,孙晋扬一声叹息:“这孩子变得太多了。今天下午怎么回事儿,好好地逛商场,怎么又丢了?”   “她太安静太没存在感。我在那儿跟导购说话,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开的。当时真把我吓坏了,好不容易找回来,可别又……”   “别说这种话,不会的。”   “是是是,不说不说。女儿找回来了,我比谁都高兴,她什么样我都喜欢。至于她以后的另一半要好好挑。她才二十五,不着急。许哲那边搞不好有新人了,咱们别厚着脸皮凑上去。”   “这话怎么讲?”   连翘楚就把派对上发生的事情同丈夫说了:“……我看那姑娘是病了。你没瞧见许哲紧张的样子,他们两个绝对认识,而且交情不浅。万一正谈着呢,我们小莹硬□□去也不像话。我们孙家的女儿不值钱吗?要跟别人抢男朋友。我才不舍得她受这个委屈,想娶我女儿的人排着长队呢,跟许哲条件相当的人也没是没有,何必捡别人用过的。”   “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许哲这不也没做什么嘛。他小的时候你还挺喜欢他的,怎么这两年反倒……”   “小莹怎么丢的你忘了?虽说不能怪他,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埋怨他。我是当妈的人,你们体会不到。”   “我知道你的心结,现在女儿回来了,你也该解开了。而且凭心而论,许哲这样的女婿不好找。跟他家世差不多的就没几个,差一点的是不少,可那些也不只是差在家世上。人品、学历、能力,方方面面都差了一大截。你真舍得放手?想想清楚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   因赵惜月的病,许哲帮她向妮娜姐请假,改了行程。   回去的时候两人搭一般飞机,许哲掏钱替她买了头等舱的票。   赵惜月拿着登机牌扇风,说话十分欠揍:“哎呀,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到死耗子了。”   然后她又心疼钱:“你还真是大款啊。半月工资没了吧。”   “全没了。这个月剩下的日子就靠你了,记得多买点菜回来,小喆和阿姨也要吃。”   赵惜月假装没听见,在头等舱宽敞的座位里窝着,脚舒服地搁起来,微眯着眼睛唱小曲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许哲就喜欢她这个样儿,朝气蓬勃,不像生病的时候蔫蔫的模样,仿佛一碰就会碎了。   回了s市后得知一个消息,刘凤玲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她坚持要出院,并且把小喆接回家了。   童阿姨有些不放心,反正许哲也不在,就跟着去了刘家。等许哲回来后,几个人坐下来一合计,童阿姨改换门庭,辞了许哲这边的钟点工,一心一意到刘家照顾小喆了。   赵惜月就感叹:“这世上好人真多呀。”   “目前看来去刘家或许比在我这儿钱拿得少些,长远来看还是不错的。小喆一走她就要重新做回钟点工,还得再找几家。跑来跑去也累。倒不如在一家做,侍候母子两个也不累。刘凤玲你别看她这样,以前也是能干的人,有了童阿姨她可以再找工作,日子会好起来的。”   小喆那边情况更好,身体偏瘫的情况得到极大改善,已经可以走路了。前一阵气管里的管子也拔除了,如今正在做声带恢复训练。可以发简单含糊的音,医生的意思是即便恢复不到从前,讲话交流应该没有问题。   赵惜月看看身边人都是好消息,这么一对比倒显得自己十分凄惨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的事情还不止这一桩。   从香港回来没几天,有一天早上她当刚进公司,就被妮娜姐手下的助手拉了过去,一把给推进了她的办公室。   赵惜月觉得这怎么跟紫薇被带进皇后那儿,等着挨容嬷嬷针扎似的。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妮娜姐脸色如常,只推了份杂志给她看。   那是香港的一份八卦杂志,翻开那一页上全是小图和豆腐干大小的文章。其中一张她只扫了一眼,便愣住了。   “妮娜姐,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得问你。你入行多久了,被人偷拍都不知道?”   她真没留意什么时候被人拍了下来。看照片和文字应该是在机场拍的,照片上她跟许哲拎着行李箱站在候机大厅,似乎准备去换登机牌。   照片不大,看起来很模糊,文字里只点出了她的名字,前面的头衔还是“新晋小模特儿”。至于许哲则被称作神秘男子,照片里全程只有侧面。除非是亲近的熟人,否则没人认得出他来。   赵惜月真没想到,自己才工作几天,居然都有绯闻了。   这记者是有多缺稿子啊,连她这样的蚊子肉也要。   “妮娜姐,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以后小心点。当然了,你要是想故意炒一炒也随便你。不过这事儿最好别闹大,你跟别人炒行,跟他,不行。”   妮娜姐的话斩钉截铁,表情略严肃。   “我没跟他炒新闻,我真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迟。”   “那我以后都不能见男的了?”   “当然可以,但最近要小心,过阵子再说。”   赵惜月点头答应,正准备出去又听妮娜姐在后头问:“你们……不会真在恋爱吧?”   “没有,只是朋友而已。”   妮娜姐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赵惜月有些莫名其妙,拿着那本杂志研究了老半天,总觉得这么小的文字应该不会有人留意,估计连看都不会有人看。   结果事情才过几天就迅速发酵。还是那本杂志,这回给了更大的版面,还在首页略显眼的位置给了个标题。   照片里还是赵惜月和许哲两个人,只是这回又多了个人物:小喆。   赵惜月一看就怒了。   这是刚从香港回来那两天,她带小喆去许哲家玩,后来三人出门的情景。看来一早就有人盯上他们,拍了不止一组照片。先前那条新闻不起眼,是用来试水的。这杂志是周刊,也许那条报道引起了小小的关注,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于是下一周的新刊上就把剩下的照片也给登了出来。   登就登吧,偏偏还加上一大堆自己的揣测,把许哲猜测成她的另一半,把小喆猜成是两人的孩子。   这下子赵惜月真是不能忍。yy大人还不算,连孩子也不放过,这些人还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许哲听了她的抱怨,拿起杂志扫两眼:“这种人只问钱,你指望他们有道德,有点天真。”   “你不生气吗?”   “你既然进这一行,这种事情就避免不了。你以前圈子小也没名气,觉得每天只要拍好照就行。现在你该知道,往后除了拍摄外,你还有更多东西要应付。”   赵惜月一身武装趴在私人会所的包厢里,有点郁闷。   许哲却想得更多:“我早问过你要不要过这样的生活。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再往后即便我愿意帮忙,你也未必走得掉了。”   “现在走,算不算认输?”   “人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好。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赵惜月很是犹豫。平心而论她喜欢这个工作,很有挑战也有意思。另外赚的钱也不少,妮娜姐虽凶接活方面却对她很不错,她现在一个月赚的可比做个白领多多了。   权衡再三,她都不愿为一篇报道打退堂鼓。   “既然如此,就索性继续干下去。你要不喜欢这报道我可以找人处理,但以后别的事儿,我没办法一一替你摆平。你总要适应才行。”   “我倒是没关系,就是觉得对小喆不好。孩子才多大就被人这么乱写。”   “刘凤玲她们不看这种东西,估计没人知道。”   “那你呢,你多委屈啊,拿你来配我,档次差太多了。”   “想不到你对自己评价这么低。”   “我只是随口捧捧你罢了。”   许哲就笑,把面前的热牛奶往她面前推:“喝点吧,喝饱了就没这么生气了。我发现女人真是不能饿,一饿脾气就大。”   还真是这样。她发现身边同事似乎都有点爆脾气,温言细语得少。难道真是因为吃得少的缘故?   她捧着杯子喝了两口奶,想起许哲对自己的好,突然起了个馊主意:“要不这样吧,你我联手炒绯闻怎么样?”   “怎么,想借此爆红?”   “这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为你考虑。那天江老师怎么说来着,你跟小时候变化不大。要是把你炒红了,搞不好孙月莹就瞧见了,回头就找你来了,岂不一举两得?”   许哲但笑不语,笑容温暖如玉。   “我是说真的,我觉得这提议挺不错的。话说你后来有找你那个连阿姨问清楚吗?”   “还没有。”   其实有找,但听父亲的意思,孙晋扬夫妇并未从香港返回s市,似乎跑去了别的地方旅游,什么时候回来还没定。   经过几天的冷静,他开始怀疑那天的事情是否就是巧合。否则若孙月莹找回来了,孙家那边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这事情透着蹊跷,他暂时不想跟赵惜月多说。   “怎么样,这提议不好吗?”   “不好。”   “哪儿不好?是不是怕以后你那真命天女看到了,会受伤?”   许哲抬头扫她一眼,手里不停把玩着杯子,半晌才道:“不,我是怕你会受伤。”   赵惜月捶胸顿足:“师兄,能不能不要这么煽情。你对我这么好,我还怎么放得下啊。要不这样吧,我认你做哥哥如何?”   许哲鄙夷地看她一眼:“不要。”   “为什么?”   “我有妹妹。”   “多多益善啊。”   “我妹智商跟你差不多。我不想再多个人来拉低我们家的平均智商。”   擦,赵惜月突然恨不得变出一把刀来,把他当生鱼片全切了。   离开会所的时候她又戴上帽子,把大衣领子竖得高高的,还用围巾绕了两圈,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许哲劝她:“没必要,这里他们进不来。”   而且他的车子停在底下私人停车库,一车一间,上车后直接从后门出去,什么也拍不到。   就算有人在出口处守着,也不会料到这辆小破别克里坐着的,就是他们的目标。   帮赵惜月进弘逸是为了补偿她,现在他却开始犹豫,不知这决定是对还是错。   绯闻的事情不用他出手,暗暗的就被人摆平了。   听说跟踪赵惜月的记者在香港被人打了,打得跟猪头似的住进了医院。警察去问话,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对方死咬着不松口,非说没看到打他的人是谁。   大家心知肚明,这是叫人下了封口令了。他要想活命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那家小杂志社,过了没两个月直接倒闭,负责人被查出涉嫌商业犯罪,直接被押进牢里吃牢饭去了。   赵惜月后知后觉,一直到莫杰西找上门来才知道这些个事儿。 ☆、第43章 关系   赵惜月现在只要见着个雄的就紧张。   莫杰西又很招摇,直接把车开到她家楼下。他那车全城也没几辆,造型夸张得要命。停在那里五分钟,就有好几个阿姨探头探脑看热闹。   赵惜月鄙视地看他一眼,拉他到旁边:“你又来干什么,酒醒了?”   “你还有脸说这个,把我扔酒店自己跑了,还叫许哲来对付我。你可真够意思。”   “都把床借你睡了还想怎么样。再说许哲对你做什么了,你就乖乖走了,说给我听听?”   莫杰西脸色一哂,撇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这个干什么?”   恐怕是觉得丢脸吧。赵惜月真觉得他像个孩子,也就不计较了。   “那你来干什么,就为抱怨我一通?”   “我是来问你,你跟许哲到底什么关系?”   “关你什么事儿?”   莫杰西火气上头,真想一拳头挥上去揍她一顿。这个女人浑身长刺,偏偏他还喜欢上了,真是作孽。他上辈子一定欠她很多钱。   他强压下怒气:“许哲好歹算我哥,我打听打听他的情史不可以吗?”   “那你该去问他啊。”   “赵惜月,你别登鼻子上脸啊。老子好歹替你摆平了这个事儿,连句谢谢都得不上,还得被你刺?看我怎么教训你。”   赵惜月自动忽略他的威胁:“你摆平的,摆平什么了?”   “那个什么八卦周刊。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再做这种事情,那个小破杂志社,回头我叫人端了。”   “你还真是霸王作风。”   “欺负我的女人,我就叫他们生不如死。”   什么他的女人,这人还真是自来熟。   赵惜月翻个白眼:“行行,那我谢谢你,可以了吧?”   “光谢谢怎么够,好歹要有表示啊。”   “那请你喝咖啡,小卖部走起?”   莫杰西赏了她一记大大的白眼,拉起她就往前走。趁她没反应过来,走到前车车门一开,直接塞进副驾驶。   然后他砰一下关上门,用眼神威胁她:你要敢出来,老子弄死你!   赵惜月于是一路臭着脸,理都不理他。莫杰西还一脸莫名:“我怎么的你了,请你吃顿饭还要看你脸色。嫌我这车坐得不舒服?”   “挤死了,一点不舒服。”   这车比许哲那辆贵几百倍,可就是坐着不舒服。因为身边的人不对。   莫杰西想想:“行,下次换辆。”   吃饭的时候赵惜月问他:“你把那记者怎么样了?”   “剥皮拆骨大卸八块。”他把手里的羊排骨头一扔,“就跟这似的。”   赵惜月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发现了,你这个人就爱装狠,其实……”   “爷其实也挺狠。”   “哪里狠?小屁孩一个,整天爷来爷去的,一看就还没断奶。”   “我说你一句话不挤兑我会死是不是?”   “那当然,当初差点死你手上,刀架我脖子里皮都割破了,我现在不报仇岂不成傻的了。”   莫杰西一愣,下意识就伸手去摸。凑近了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油腻腻的,赶紧摘了才去摸她脖子。   赵惜月说完那话低头吃菜去了,只觉得他那只手在眼前晃了又晃,突然就碰上了。   她吓一跳,赶紧往后躲:“你干嘛!”   “这话我问才对。你干嘛,这么紧张,当我是色儿狼啊。我就想看看留没留疤。”   “没有没有,割破一点点皮,没事儿,肯定比你那手指好得快。”   莫杰西气得咬牙:“总有一天把你关起来好好揍一顿。”   “那不关我的事儿,是你自个儿……”   “行了行了,这事儿以后别提了,太丢份儿。长这么大头一回因为个女人栽大跟头,我都不好意思同人说。”   “那这手指后来怎么接上的?”   “做手术呗。”   “现在能动吗?”   “揍你肯定没问题。”   边说边压手,骨骼发出喀喀的声音。   两人边斗嘴边吃,赵惜月就没能控制住,加上莫杰西点的都是重口味的菜,十分对她胃口,害她边吃边惭愧:“死定了,明天去公司一称体重,肯定要被吊打。”   “什么人这么狠。”   “妮娜姐啊。”   “那个女魔头啊,正常正常。谁的面子都不给,连未来老板也一样。就算看在许哲的面子上,也不会让你太好过。要不你找谢志出面,你认得谢志吧,许哲同事,以前跟妮娜大概好过。”   “嗯,我知道。”   “他们的事儿你也知道,许哲连这也跟你说?”   “不是,是谢志说的。”   莫杰西听声辨音,立马明白过来:“谢志跟你说这个干嘛,想追你是吧。”   赵惜月塞了一嘴巴东西,含糊着点点头。   “你还真是招风引蝶啊,怎么什么男人跟你都有一腿。”   “胡说什么,你懂个……”   “你看你,当着许哲的面装得跟个纯良少女似的,在我面前这么豪放。我说错了吗?许哲、谢志还有我,这就三个了。还有别人没?”   “谁跟你有一腿,自作多情。”   “那我们现在在干嘛?”   “一起吃顿饭就叫有一腿,那我浑身上下不得挂满腿。你要不痛快这顿我请好了。”   “成,回头我叫人送账单过来。不多不多,也就一两万吧。”   “你唬我吧,这么点东西上万!”   “既然你请,我就叫人上几瓶酒。要来瓶好的,搞不好就要小十万了。”   赵惜月彻底投降,原来莫杰西也不是个蠢蛋啊。   她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想起刚才他说起妮娜时隐约提过的一句话,便故意试探他:“许哲这样的,妮娜姐都不放在眼里,我这样的就更惨了。今天这顿饭彻底吃坏了。”   “我替你说去。”   “弘逸小开亲自去都没用,何况是你?算了,我自己解决吧。”   莫杰西撇撇嘴,给她倒了杯水。   赵惜月见他没说话,心里便明白了。她果然赌对了,现在她可以百分百肯定,许哲是弘逸的继承人。   只是这个消息,并不叫人多高兴。   如果当年父亲的死真跟弘逸有关的话,她和许哲是不是就结仇了?那他们就更不可能了。   其实现在也不可能。   她有点郁闷,想起那个神秘莫测的孙月莹,突然想喝酒。   于是大手一拍:“成,赶紧让人上酒,我今天就请你喝一杯。”   “你干什么,画风转变这么快?”   “我想喝,你喝不喝,给句痛快话吧。”   “行,那就喝,爷奉陪到底。”   想起“爷”这个字被她嘲笑乳臭未干,又特意补了句:“我就不怕喝不趴你。”   事实上要喝趴赵惜月是件特别容易的事儿,她那种人有个专有名词,俗称“一杯倒”。虽说不只喝一杯,但三杯四杯下肚也就跟堆烂泥没什么两样了。   莫杰西只用了一瓶啤酒就把她放倒。   待赵惜月倒在桌上呼呼大睡时,他一个人拿个酒瓶子继续吹,边喝边想接下来的对策。   按理说人就该带回家了,往常他玩的那些女的,别说他有意思,就是没那个意思她们也迫不及待脱衣服上/床,一个两个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通常跟他喝酒的,最后都想爬他的床。   可赵惜月不一样,她是个傻子,放着自己这样的金龟婿不要,去跟许哲那种脑子不清楚的纠缠,简直是被门夹坏了。   按她那性子,如果自己把她办了,搞不好她会提着剪刀过来跟他拼命。   想到这个莫杰西隐隐有些蛋疼,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死心眼子,他也是没办法。   思来想去还是乖乖把人送回家。   赵惜月没全醉,还能自个儿走道。他扶她上楼,又问清了门牌号后,就去敲她家的门。   出来开门的是赵母,一见女儿醉成这样,叫个大男人送回来,惊得说不出话来。   莫杰西浑归浑,这会儿倒挺懂事,只说自己是赵惜月的朋友,她只喝了一瓶啤酒,酒量不好才这样。还自我检讨说不该让她喝,全是他的错之类的。   赵母对他感激不尽,眼见他把女儿抱上床后,连声道谢把人给送走了。   莫杰西心里挺得意,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讨人喜欢的。他哼着小曲儿下楼,上车的时候不由想,回头就把这车换了。换辆大的suv,再不行换辆房车,看她还敢嫌小不。   想到房车他又忍不住往那方面想。原本对赵惜月只是有点男女之情,这下子心里又起了不好的心思。想起刚才扶她上楼时两人皮肤贴在一起的感觉,他伸手摸摸脖颈,身体有了反应。   心里暗骂一句三字经,他一脚油门下去,直接去了常去的酒吧,找了两个辣妹进包房,搂着一通逛吻。   可吻归吻,那感觉却还是在,一点儿没能下去。   于是他又脱裤子准备办事儿。原本这是做惯了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两个女人竟叫他倒胃口,尤其是脱了衣服拿白花花的奶/子凑过来献媚时,他胃里竟是一阵翻腾,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气得他一抬手把人推开,穿上衣服甩门出去。留下那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又得罪了这位少爷了。   -------------------------------------------------------------------------------   许哲刚下班,就收到母亲许烟雨的电话。   她语调轻柔地同他说:“回家吃饭吧,今天妈妈下厨。”   许哲同母亲感情特别好,挂了电话就往家赶。   到家的时候正赶上开饭,妹妹羽心粘在他身上不放,跟八爪鱼似的,嘴里嘚啵个不停,让许哲不由想起赵惜月来。   餐厅里摆了一桌子的菜,许母手艺不错,家常菜做得有声有色,这些年把丈夫和孩子哄得团团转,俨然是这个家地位最高的一位。   许哲脱了外套坐下来吃饭,佣人盛来饭后就下去了,只留他们一家四口边吃边聊。   在这方面霍子彥很开通,不摆家长架子,也不信奉食不言寝不语这种古训。   儿子本来话就少,饭点上再不说点什么,他这张嘴就该荒废了。   一开始不过说些闲话,问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也教训了顽皮的女儿几句。但很快话题就转到了赵惜月身上。   霍子彥刚打了个头,霍羽心就插嘴:“哥,那个姓赵的小模特跟你什么关系?是不是故意拉你炒作啊。你可别理她,这种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我最讨厌了。”   “她是我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关系这么亲密,还进出你家里,还带着个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吗?”   “那是我们医院前一阵收进的病人,正在康复阶段。这事儿跟赵小姐无关,是那些记者闲得无聊。”   “那照片里的事儿……”   “照片里有什么事儿?就一起搭个飞机,还有从我家里出来而已。我看你也挺闲的,改天派你去当狗仔算了。”   看出哥哥有些生气了,霍羽心赶紧闭嘴不言。   几句对话当父母的已经看出儿子的态度,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吃过饭后霍子彥把女儿叫进书房进行“谈话”,而许哲则跟妈妈进了房间。   成年后,他其实已经很少跟妈妈谈心了。妈妈比爸爸思虑更多,他在她面前又不会撒谎,很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她,让她胡思乱想。   今天显然是母亲有意要和他谈谈。   母子两人在沙发上落座,许烟雨头一句先问:“你现在坐车还喜欢咬指甲吗?”   许哲无语:“妈,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咬了。”   “五岁以前你挺爱咬的。那时候我担心你的病,送你去康复中心。现在你能好,康复中心固然有一半的作用,另一半还得归功于小莹吧。”   “连阿姨他们,是不是找到她了?”   许烟雨有点意外:“你知道了,还是猜到的?”   “一半一半吧。”   他就把在香港发生的事情说了:“……当时只是猜测,后来见到连阿姨没顾得上问。”   “为什么没问,是不是和那个赵小姐有关?”   “嗯,她突发急性胃炎住院,我就……”   “许哲,你有进步了。”许烟雨欣慰地笑起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管在做什么,只要第一时间听到和孙月莹有关的事情,就会放下手里的一切。除非是在急诊室。可现在你居然为了别人放弃了打听小莹的下落,妈妈其实挺高兴的。”   “当时赵小姐也是生病,我是出于医生的人道主人救的她。”   “真的吗?那几篇报道妈妈也看了,你们是不是只有医患关系,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妈妈今天不跟你谈赵小姐,我们就谈小莹。你连阿姨孙叔叔确实找到她了,不过目前他们还没回s市,正在周游世界到处游玩。听他们的意思,小莹这些年过得很不如意,他们想让她开心一些,也是一种补偿。”   听到她过得不好,许哲心里空落落的。   他对赵惜月说的话成真了,而他现在竟有些害怕这事情成真。   “他们在哪里找到的她?”   “应该是在美国。但具体怎么找到的目前并不知道。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我们不好打听太多。你连阿姨今天给你爸打电话,说了这个事情。她那天没主动和你说吧。”   “没有,我想她应该不想告诉我。或者说,她不想亲口告诉我,而是通过你们来和我说。”   “你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这本来也不关我的事,是我自己一直放不下。”   “你连阿姨也不是不喜欢你。不过你跟小莹分开太多年,将来怎么样都不好说。她是不希望先入为主,给彼此设下界限。到时候你见了小莹若喜欢就追她,不喜欢就拉倒。她也一样,喜欢就答应你,不喜欢也不会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就跟你好。这样其实挺好。”   确实挺好,只是现在的他,一点追求人的欲/望都没有。盼望了多年事情终于成真,原本是单纯的友情,现在突然上升到男女之情,他有些抵触。   从前的他一心找人,没想那么复杂。即便偶尔头脑里划过念头,觉得和她过也不错,但毕竟只是幻想。   想像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更何况它们中间还隔了一个赵惜月。   那之后很快就到了元旦,过节的时候,几家交情不错的人家照例要聚一聚。孙家夫妇也从国外度假回来,带着小儿子和刚找回来的大女儿,一齐亮相。   失踪近二十年的女儿突然找回,所有人都按捺不住好奇,孙家在那一夜成了真正的焦点。   许哲来得晚了一些。因为一个病人,他加了两个小时的班。到的时候聚会已过办,该打听的八卦基本上也打听完了,所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东西闲聊,而今夜的女主角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许哲事先不知道孙月莹会来,到了之后先找父母聊,还没说两句就被妹妹拉到了一边。   霍羽心小声道:“哥,你的梦中情人来了。”   “什么人?”   “孙月莹啊。她今天也有来。”   许哲环顾四周,没发现新面孔。   “她不在这儿,出去了。说实话哥,我挺同情你的。”   “干嘛?”   “你不会真要娶她吧?”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不想有一个那样的嫂子啊。娶她的话还不如去娶那个赵惜月更好呢。”   许哲抓着她的手腕:“你到底想说什么,一次性痛快了说。不说我走了。”   “哎别啊,我说我说。”关子卖不成了,霍羽心索性痛快说了,“长大了,样子还行,挺漂亮的。乍一看小家碧玉型,长发披肩跟文艺女青年似的。单从外表来看,你们还挺配的。”   “那别的呢,性格什么样?”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性格特别奇怪,一开始我觉得是文静,后来发现是安静,再后来、再后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非言语所能形容,你还是自己看吧。”   她这么一说,许哲倒有些好奇起来。   目前他掌控的资料不多,只知道她在美国待过很长时间,过得不大好。本以为最多就是经济比较拮据,现在看来还有别的情况。   霍羽心啰嗦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后来就被母亲叫了过去跟别的阿姨打招呼去了。许哲没人管也懒得理别人,随意吃了点东西便走出宴会厅,到了外头的小花园闲逛。   今晚夜色明亮柔和,铺洒下来像是笼罩了一整个世界。   许哲沉浸在这个世界里,一下子就同里面的喧嚣尘世隔绝起来。他双手插兜里慢慢逛,眼睛始终具着脚尖前的一小片地儿,心里却突然涌起个念头来。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很想给赵惜月打个电话。   今天是元旦,虽然他一向为人高傲,跟同事走得很远。但大家还是顺道给他群发了新年微信。从早上起他的手机就嘀滴没停过。后来实在烦索性开了静音。   谢志笑他不合群,举国同庆的日子也不跟一把风。   他当时指指外头哀哀叫唤等着人看的病人:“我要再跟风,他们怎么办?”   但这会儿他无所事事,冷不防就想起这个事情来了。   一颗心总无法平静,迫切想要听到赵惜月的声音。   她这会儿干什么呢,在家陪妈妈呢还是忙工作呢?或者和朋友出去吃喝玩乐?   她是年轻的做派,他虽只比她一岁,却好像年长她许多似的。   所以她才总管他叫叔叔吧。   叔叔就叔叔。这年头叔叔也用微信拜年。   许哲想着掏出手机,刚摁亮屏幕,前面一个黑影闪过,令他手一顿。   他没有立马跟上去,原地驻足盯着那地儿看,未见任何端倪。   于是他提高警惕,跟上去几步。   走出一小段后,那个黑色的如鬼魅般的身影再次晃过眼前。许哲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个女子,走路不是很快但节奏很一致,一直以同样的速度往前移动着。   若不是不信鬼神,许哲觉得那更像是一个女鬼。   这人是谁,他应该认识才对。这里今晚都被他们包下,小花园没有别的入口,在这里的人必定就是里面哪一家带来的人员。   但这背影叫许哲觉得陌生。   他就这么跟在别人背后,以和她差不多的步伐向前走着。那人不知是迟钝还是不走心,竟一直没发现身后有人。   他突然想起小妹刚才神神叨叨的话,脚步一下顿住。   这个人,会是孙月莹吗? ☆、第44章 审问   赵惜月这两天的日子不大好过。   自打醉酒那天莫杰西把她送回家后,她就开始了被妈妈追着地狱式询问和教育的过程。   首先赵母就她单身女子深夜喝醉回家的事情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赵惜月自知有错,洗干净耳朵听训,一句不敢反驳。只是对深夜这个定义略有微辞:“妈,其实那时候才九点,不算深夜。”   “哦,所以你以后还打算喝到半夜十二点才回来?要不就跟五楼小陈他们家儿子一样,索性喝到天亮?你是个姑娘,这才刚工作几天啊,就这么放纵自己,以后怎么得了。”   赵母从前是人民教师,道德感比较强,也比较爱说教。赵惜月都听习惯了。   于是她又闭嘴,手里一刻不停忙家务,扫地拖地洗碗叠衣服,身边妈妈的唠叨就当是背景音乐吧。   赵母絮叨了半天,发现女儿根本没听进去,不由恨铁不成钢:“我教过这么多学生,都没一个像你这么厚脸皮的。”   “妈,您那是小学生,那个年代的小学生脸皮都薄。您要教现在的试试,全跟我一样。”   赵母被她气得直摇头。   纠结完回家的事情后,又开始清算喝酒的事儿。   赵惜月生怕她又要来场长篇大论式的演讲,赶紧起身自我认错:“妈,是我错了,我以后肯定滴酒不沾,再不敢喝醉了。”   女儿先下手为强,赵母倒有点不好发作了。   到底还是宠女儿的。   于是她又转了个话题:“那个男的是谁?”   “哪个?”   “送你回来那个啊。个子高高的瘦瘦的,长得还挺精神的。”   “哦他啊,就一脑残。”   正在家里健身房跑步的莫杰西,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下来。   那边赵母不干了:“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粗鲁。人家男孩子都比你懂礼貌。”   “就他?”   “是啊怎么了。进门就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还自我检讨把责任都揽他身上。我知道你的性子,你要不是自己想喝,别人还灌不进去呢。你看人家多好的孩子,还知道替你掩饰。你就这么说他呀?”   赵惜月很想冲到窗户边探头往外看。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莫杰西,居然得到了三十年教龄的老教师的表扬。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从老师那里得到表扬吧。   于是莫杰西彻底从跑步机上摔了下来。他心想一定是赵惜月那个死女人在编排自己。   “妈,你不要被他骗了,他不是好人。有一回他还……”   话到嘴边咽下了,绑架什么的还是不要说了,怕妈妈担心。   “他还怎么样?”   “没什么。总之他不是个好人。”   “不是好人你跟他喝酒?不是好人人家大晚上不糟蹋你还把你完完整整送回家。你当妈是傻的啊。”   赵惜月心想您不傻,傻的是我才对。我是你亲生女儿吗?糟蹋这种词您都能用,您也太有才了。   谈话到了这里她终于听不下去了,起身回屋换衣服去。她今儿有个拍摄,十点赶到现场就行,看看这会儿都快九点了,一会儿搞不好得打车。   可赵母追进了房间。   “那个男的就是你的恋爱对象?”   “妈,我没恋爱,我跟他也没关系。”   “那他就是那个总到楼下来找你的那个?”   “妈,你怎么知道有人来找我?”   “早跟你说了妈不傻,什么事情不知道。”   赵惜月拿了条裙子出来:“妈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你换吧,我是你妈。你先跟我说说,这两人是一人吗?”   “不是。”   “所以小月,你这是脚踩两条船?”   “妈,注意措词,你是老师,怎么能说这种话。”   赵惜月反将妈妈一军,趁着人发愣的当口赶紧把她往外推:“您赶紧出去吧,我得换衣服,再不换迟到了。迟到了扣工资的。”   二话不说将门关上,耳根子才清静一点。   那天早上她以迟到为由躲过了“审查”,可她总要回家啊。所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打从那天起,只要在家赵母就会就这两个男人同她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谈话。   赵惜月到底年纪轻,虽然一直很听妈妈的话,但也存了几分逆反心理。妈妈追得越急她越不想说,态度也变得差起来。   赵母也是闲得长毛,对女儿的终身大事过于关心。母女两个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发展到最后竟是吵了起来。   赵母血压偏高,加上那天饿得久了些,情绪一激动人就犯迷糊,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眼前一黑,人整个儿倒在了沙发里。   这下可把赵惜月吓坏了,以为她是旧病复发,手忙脚乱打电话叫救护车。   可120居然占线,打了几回都没通。她没办法,又拨许哲手机号。谢天谢地这回总算通了,许哲一听这情况立马安抚她:“先别急,你别胡乱挪动阿姨,就叫她在沙发上躺着。我这会儿派谢志过去,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赵惜月就守在妈妈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谢志来得很快,进屋后背起赵母一口气下了楼,带她们去了医院。   赵惜月挂心妈妈,没空跟谢志闲聊,从头到尾只说了声谢谢。谢志安慰了她几句,油门踩得飞快,闯了两个红灯提前十分钟到的医院。   人一送到立马进急诊抢救,许哲是主治大夫,进门前看了赵惜月一眼,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便带着一群人进了急救室。   赵惜月等在外头,急得来回转悠。谢志已经下班,这会儿就买了饮料陪在她身边,拿话劝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把具体情况同我说说,一会儿有需要我跟许哲通个气。”   赵惜月被他摁进了椅子里,断断续续讲述今晚的事情:“……还是怪我,我不跟她吵不就没事儿了。是我太年轻不懂事,妈妈也是为我好,我却总跟她对着干。”   “所以你妈误会你跟许哲还有莫杰西都有关系,她不高兴了,这才跟你吵起来了?”   “是,我跟她解释过,可她不相信。”   “那她是突然晕倒的,还是有个过程?”   “就一下子,眼皮一翻就倒了。谢志我挺害怕的,我妈她以前得过白血病,我怕……”   “这是个重要情况,你跟许哲说了吗?”   “他知道的,我妈会不会……”   “先别瞎想,你也说是以前,那就是治好了的。既然治好了,就不一定那么容易发病。我行医好几年,也接触过一些这类的病人,很多都恢复得很好,也没有再复发。你别自己吓自己。”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许哲从急救室出来,向赵惜月说明检查结果。   结果显示,确实是赵惜月自己吓自己。   赵母并不是旧病复发,纯粹是血压突然升高血糖又偏低才引起的昏厥,休息一晚上就可以出院。   “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从各方面症状来看都不像白血病复发。我已经给她做了血检,报告一会儿就出,到时候还能有更明确的指标。”   赵惜月腿一软,重新跌坐回椅子里。   许哲就坐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完全不介意旁边一众人瞪大的眼睛。   小李事后发表感想:“我的妈呀,那还是许医生吗,情圣附体啊。”   别的小护士也附和:“就是就是,看得我感动死了。想不到许医生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他要是这么搂我一回,我就是死了也甘愿哪。”   他们八卦的时候,许哲陪着赵惜月把赵母送进了病房观察。然后他转身忙自己的去了,一直到半夜十二点,赵惜月都趴在妈妈的病床前睡着了,他才换了衣服过来。   赵惜月睡得浅,听到脚步声便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你下班啦。”   “嗯,刚结束。我吵醒你了。我只想看看阿姨,看完我就走。”   赵惜月却站起来,走过去把他拉近一些,又顺手拉上了帘子。小小的空间里赵母还睡着,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昏黄的灯光照得一小片地儿暖融融的,许哲一时没忍住,伸手把她带进怀里,紧紧抱住了。   他看得出来,她心有余悸,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就听得赵惜月嘤嘤地哭了起来。许哲也没说话,任由她这么哭着。   她平日里看着挺坚强,有时候显得没心没肺。可许哲知道她这一路走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那种至亲差点在眼前死去的痛苦和煎熬,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像。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一辈子这么搂着她,做她坚强的后盾和□□。   相比于许哲的情到深处,赵惜月更多的是凭着本能在做事儿。   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看到许哲的一刹那,她就想扑进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管他是不是别人的男朋友,管他心里爱的到底是哪一个。她就是想要抱紧他贴着他,仿佛那样自己就能获得重生,可以再次武装起自己,待得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又是那个阳光开朗的赵惜月了。   -------------------------------------------------------------------------------   痛哭过后,赵惜月的情绪稳定下来。   她觉得不好意思,扭捏着想赶许哲走。对方却很坦然,拉了椅子坐下:“我累了,让我歇一阵儿。”   “怎么,今天很忙吗?”   “没有,刚刚被人抱得有点累。”   赵惜月就坐床沿边,没好意思看他的脸,不屑地哼一声。   怎么两人相处,丢脸的那个总是她呢?赵惜月不服,开始使坏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见着你那个青梅竹马了吗?”   “孙月莹?”   “嗯。”   许哲抬头看她,微微一笑:“你是怎么想的。盼着我见她还是不见她?”   “关我什么事儿,谁管你见不见她。”   “那你刚才还问。”   赵惜月开始耍赖:“我就是好奇嘛。你说不说,不说走吧,这椅子我要坐的。”   “行行,为了多坐一会儿我也得说。我见着她了。”   “什么样儿的?”   “你觉得该是什么样的?”   赵惜月两腿交叠,故作轻松地晃荡着:“是美人吧。”   “挺漂亮的。”   “跟小时候长得像吗?”   “不大像。”   “那跟我比谁更漂亮?”   这话很关键。很多男人总不明白女人纠结这些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但对女人来说,男人觉得你漂不漂亮,就意味着你在他心里的位置重不重要。   于是她紧张地盯着许哲看。   许哲就笑:“你这么看着我,我想说实话大概也不行吧。”   “行了,那你不用说了,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果然他还是觉得对方更漂亮吧。   许哲不理她,继续往下说:“平心而论,从五官来讲她更胜一筹。但在我心里,你比较漂亮。”   赵惜月就跟吃了十斤蜜似的,甜得脚趾头都要冒泡了。   嘴巴却挺硬:“谁教你的这种话。这就不像你这种人会说的。”   “跟谢志学的,他是这方面高手。”   说起谢志赵惜月觉得有点奇怪。他前一阵儿好像挺积极的,总约自己吃饭看电影。就算被拒绝也不气馁,一副优质暖男的样子。   可最近这几个月,他似乎突然偃旗息鼓,好长时间没见了。   就今晚见着了,他话也不多。要照以往她妈妈出了这种事情,他肯定会积极表现。可今天……   不是不好,只是不如从前那样。   赵惜月松一口气,转头又想多了。谢志是从什么时候不联系她的,好像就是齐娜和冯建康那事儿被戳穿之后。   他是觉得她的朋友乱生活太乱,所以连她也看不上了吗?   许哲见她发愣,抬脚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子:“想什么呢?”   “想谢志。”   许哲挑眉:“当着我的面想谢志,不大合适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于是她把自己的发现和想法同人说了。许哲思考了片刻:“搞不好他又有新目标了。我看他最近心情不错,不像是在你这儿碰了钉子万念俱灰的样子。改天我问问他。”   “算了算了,他不来找我就好。我也不想和他把关系弄僵了。你们还是朋友呢。”   “情场上不讲这些,只有对手之分。莫杰西呢,你和他进展如何?”   赵惜月翻个白眼:“什么进展。你能不能和他好好谈谈,叫他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真想不明白,他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我也有点不明白。或许是因为他自小没有母亲,缺乏母爱吧。”   赵惜月愣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拿自己开涮儿,抬脚踢了他一下。   结果力道没掌握好,正巧踢在小腿骨上。许哲呲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   赵惜月吓一跳,赶紧跳下床来给他揉腿,还自我检讨:“对不住啊,我不小心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没关系,习惯了。”   “说得好像我多暴力似的。”   “就算真的暴力我也不在乎。”   人都爱犯贱吧。许哲从前根本不理女人,多温柔似水的也不看一眼。现在倒好,哪怕赵惜月天天对他按顿打,他也甘之如怡。   他想自个儿应该是碰上劫数了。   他低下头看,看着赵惜月的头顶,目光从发旋处往下,又落到了脖颈里。病房里人多又开了暖气,她脱了外套只穿一件衣服。毛衣领口有些大,她低头忙活的时候,领口处露出一小片风光来,隐约能看到里面粉蓝色的bra。   宇宙第一正人君子许医生,看得有些入迷。   还是赵惜月揉完腿一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才发现这个事儿。   “许医生,你看什么呢?”   “看你。”   “你怎么这么直接。”   “你摸我腿摸得也很自然,还当着你妈妈的面。老人家要醒着,估计又得抓着你审问不休了。”   这话听得赵惜月一哆嗦,赶紧起身假装去倒水,以缓解尴尬。   她站在床头柜前拿着空水壶,好半天也不拧盖子。许哲则盯着自己刚刚被她揉过的那条小腿瞧,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儿。   后来还是许哲忍不住先开口:“你这壶里是不是没水了?”   “哦,喝完了。”   “给我吧,我去给你打点儿。饮水机走几步就有,就是热水用得太快。人太多没办法。”   “不用了,我去倒点,喝凉的就成。”   许哲就拉住她:“你坐吧,我去。”   说完他拿起热水瓶掀帘子出去,不多时就打了一壶热的回来。   赵惜月又感动又难过:“许哲啊,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   “我也知道对你太好不妥,像是给你希望却又不负责的样子。我长这么大,还没像现在这么浑蛋过。”   “你不是浑蛋,别这么说自己。”   “我定不下心来却又偏偏喜欢你,这样真不好。”   赵惜月倒了半杯热水,又在那儿竞凉水:“那你见着她了,什么想法。你们是不是要……结婚?”   “没有的事儿。她不记得我了,也没有要跟我恋爱的打算。只是现在她情绪不太好,我想等她彻底恢复了再看。或许她很快会找到男朋友,也不会把心思放我身上。”   “她怎么了,受刺激了?”   “养父养母对她不好,让她受了不少刺激。现在回来了,或许会慢慢好的。”   赵惜月拿着那杯兑好的温水发呆:“其实细想想,她也挺可怜的。如果不是走丢了,你们一起长大的话,现在搞不好真结婚了。”   “也可能只是朋友而已。赵惜月,我想跟你说个事儿,你听了可能觉得我不是个东西,但我还是想和你说。”   “你说吧,我不生气。”   “我现在没办法跟你承诺什么。如果你愿意等我,我特别谢谢你。如果这期间你不愿意等了,想和别人好了,我也不会插手。我对她没有爱情但有责任,我想把她的病看好再说。所以我现在给不了你什么。”   “所以你要叫我赶紧去找别人?”   “平心而论我当然不希望你找。但我没资格要求你为我守身如玉。你要觉得杰西不错也可以试着处处看。”   “算了,那我宁愿等你好了。”赵惜月冲他眨眨眼睛,“其实我们年纪都不大,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我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谈恋爱,搞不好有机会走红,谈了以后还要想借口甩,多麻烦啊。还是一个人过吧。你赶紧给她治病去,万一她瞧不上你没关系,上姐姐我这儿来,我养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咱以后再不吃素了。”   说完自个儿先笑了起来。许哲也笑,只是笑得多少有些勉强。不过赵惜月的话有道理,人生还长着,谁知道以后的事情。更何况孙月莹也没看上他,他也不必急着背负什么包袱。   现在治病才是关键。   许哲起身告辞,回到家中已是半夜,在床上辗转几个小时才入眠。   结果天刚亮就接到电话。他没看来电显示,接起后电话那头半天没说话,他也不就催促。   大概五分钟后,一个柔软的女声响起:“许哲,你今天有空吗?你上回说的那个医生,我想去见见。”   “好,你想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你有空吗?”   明天还是晚班。   “有空,要我去接你吗?”   “好的,早上九点,我等你行吗?”   “好的,明天见。”   挂了电话后许哲又没了睡意。   他和孙月莹是在元旦家族间聚会时碰上的。那个花园里跟女鬼似的人就是她。两人见面后统共说了不到三句话,其实就打了个招呼。   就像妹妹说的那样,孙月莹是个很安静的人,只是过于安静了。连他这种向来不喜欢说话的人,都觉得她有问题。   后来问了父母才知道,她这几年一直在美国,怎么去的没人弄得明白,只知道她被一对白人夫妇收养了。   那俩夫妇是衣冠禽兽,看着斯文体面,关起门来对她非打即骂。她在美国的生活如同地狱,性格被弄得过分胆小敏感。后来还是孙连两家靠着钱财和背景,走了很多程序才让她和养父母脱离收养关系,顺便被带回国来。   现在她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好起来,别再整天一个人闷着,从早到晚不说一句话。   心病还得心药医,许哲决定带她去见心理医生。 ☆、第45章 受伤   第二天,赵惜月收拾东西准备带妈妈出院回家。   正忙着齐娜来了。   赵惜月就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妈住院了。”   “听说了呗。哎住院费在哪儿结,我去我去。”   齐娜一身成熟打扮,职业套装高跟鞋,嘴唇涂得红红的,惹得旁边病床的家属总探头瞧她。   等她走远了赵惜月才嘀咕:“这是听谁说的呀。”   这事儿揣在心里不踏实,等到家安顿好妈妈后,赵惜月把她拉进厨房。   “喝水吗?”   “喝,可把老娘渴死了。”   赵惜月给她倒了一杯,看她喝干后才道:“喝了我的水,可得老实交待。”   “交待什么呀。好你个赵惜月,我辛辛苦苦接你妈出院,你倒审起我来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说起这个赵惜月又想起一事儿:“你刚才开的车哪来的,借的?”   “什么借的,那是我的。”   “你买车了?”   才工作不到一年,她就有钱买那样的车?   “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谁送的,不会是冯建康吧。”赵惜月急了,“你怎么又跟他搅合到一块儿去的,还嫌上回闹得不够大啊。”   “不是他,你急什么。怎么跟婆婆似的唠叨啊。”   说完齐娜转身出去,赵惜月赶紧跟出去:“那是谁送的?新男朋友。又是新公司的同事?不对啊,出手这么大方,这人非富即贵。齐娜你老实同我说,你是不是又攀上别的有妇之夫了?”   齐娜那小眼刀子实在厉害,像是一眼就能挖下赵惜月一块肉来似的。   “要不是看在咱俩多年的情分上,就冲你刚刚那句话,我非弄死你不好。我是那样的人吗,吃一堑还不知道长一智。就算当初我也是被骗的好不好。”   “那你倒是说啊,是谁?”   “瞧把你急的,我就喜欢看你这个样儿。这世上也就你真心对我好了。行了不瞒你了,送我车那人没老婆,大小伙子,单身,职业正当家境优渥,你别替我担心。”   “是吗,改天领出来瞧瞧,我给你把把关。”   “行啊,不过把关就不用了,让他请吃饭吧。大家都是朋友,别客气。”   赵惜月敏锐地嗅到了问题:“这人我认识?”   齐娜眨巴两下眼睛,一脸得意的点头。   赵惜月想了想,突然瞪大眼睛:“不会是谢志吧。”   还真就是谢志。   那天下午齐娜就跟赵惜月叨叨了两人的情史。   “我那会儿禁不住诱惑又跟冯建康搞到一块去了。有一回好死不死叫谢志撞上了,他恨铁不成钢,当即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也气得不行,抄起高跟鞋就打他,把他头打破了。要说这个冯建康真不是个男人,居然一溜烟儿跑了。还得我把人扶上车送医院,当牛做马侍候他。”   “所以当天晚上你们就好上了?”   “哪那么快,我们像这么不要脸的人嘛。这不过了几天,反正他生病我探病,来来去去就说多了话。有一回他非要喝酒,我就陪他喝呗。没想到喝完后他就把我给那个了。”   赵惜月怎么觉得这么假啊,就算喝醉了,也该是齐娜把谢志那个才对啊。这两人的狂野程度,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   齐娜吐槽她:“你那什么表情啊,那么鄙夷。信不信我揍你。”   “谢志知道你这么暴力吗?”   “知道,头一回在床上就知道了。这王八蛋下手太狠,弄得我疼死了,我就把他揍一顿。后来我拧着他的肉扑他怀里哭,他还来哄我。总算还得有救。”   “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就不要说给我听了,回头我要得中耳炎的。”   “装什么装,你跟许医生也早就好上了吧,别装的跟纯情少女似的。”   赵惜月推她:“别说我,我可不像你们这么开放。我们都是正经人,正常朋友关系。哪像你们,又拧又打的,简直黄暴。”   “行行,改天你们真忙活起来自个儿看吧。上/床还斯斯文文的,简直有病。行了我给谢志打电话,咱们一块儿吃饭啊。”   说完她走到阳台上拨电话,赵惜月边收拾茶几边吐舌。   齐娜和谢志,果然最近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正这么想着齐娜过来了,催促她道:“别收拾了,赶紧去医院瞧瞧吧。你心爱的许医生受伤了。”   “什么情况?”   “不清楚,谢志说的,好像手臂被拉一口子。你去看看吧,表现的时候到了。”   “可我妈刚出院。”   “有我在怕什么。你妈就是我妈,放心去吧。谢志可说了,陪他上医院的是个女生,你要去晚了,男神就被人撬走了。”   不由分说把她推出家门,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可怜赵惜月就拿了个手机,口袋里还有几十块零钱,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这到底谁的家啊。   她嘀咕着下楼,突然想到谢志说的那女的,立马来了精神。   不会是孙月莹吧。   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正巧一辆出租车在旁边楼停下,她等人下车后就坐了上去,冲师傅道:“麻烦您,省一院。”   到了医院直奔急诊大厅。赵惜月现在对这里特别熟,就跟自己家似的。上回烤肉过后不少人认得她,还冲她打招呼。   小李一见她就乐,热情地给她带路去找许哲,嘴里还唠叨个没完:“小赵啊,你要抓紧啊,我们许医生很吃香的,你不要让别人抢先了。”   到门口时还特意小声和她咬耳朵:“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好,真的。”   赵惜月被他弄得红了脸,于是进门的时候两颊红扑扑的,就跟那新上市的苹果似的。   病房里除了许哲外还有一个女的,二十来岁的模样,年轻又漂亮。她正在那儿倒水,听到动静转头看她,脱口而出叫了句:“赵惜月?”   许哲本来在假寐,听到这话便睁开眼睛。   “你怎么来了?”   赵惜月上前:“我听谢志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   “没事儿,一点小伤。”   “那怎么还住院了?”   “他们比较紧张,要我躺一会儿。我想着晚上反正要上班,也就不到处跑了,先在这儿睡一会儿。”   那年轻姑娘把水递到许哲面前:“喝吧,要不让她喂你?”   赵惜月有点发懵。这姑娘看起来挺正常的啊,热情开朗大方活泼,不像许哲说的受过好些年折磨的样子。   而且她和许哲看起来也比较亲密,主动去拉他的手,把杯子塞他手里,这才转身走人。   “我先走啦,她来了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注意身体,谈恋爱要节制,懂吗?”   “没大没小。”许哲骂她一句,挥手道,“赶紧走吧。”   “果然男人都一样,有了老婆忘了娘。”   赵惜月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目送那姑娘离开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儿。   “我觉得她挺正常的啊,不像你说的那样。”   “确实不像。她跟你一样,智商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话什么意思?赵惜月想了想明白过来:“刚刚那个是你妹啊?”   自觉失言又改口:“是你妹妹?”   “是我小妹霍羽心,没让她跟你打个招呼。不过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这可不好说。赵惜月心里默默吐槽。   “我刚刚还以为她是……”   “孙月莹送我过来的,后来她家人来把她接走了。我不想你们两个撞见,你想见她吗?”   “有点好奇。情敌嘛,总要瞧瞧长什么样儿。你怎么受的伤?”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戏剧化。   昨儿半夜孙月莹突然给他打电话,说想见见他介绍的心理医生。于是白天他接了人过去。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看完医生后出来,孙月莹说口渴,许哲就给她去买水。她在路边等他回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小混混,见她长得漂亮就调戏她。   孙月莹天性胆小,是在被虐环境中长大的非正常人格,遇到这样的事儿简直吓破胆,揪着许哲不放。   小混混看许哲白净以为他好欺负,几个人围上来教训他。结果反被教训了。   “那这口子怎么回事儿,让他们给拉的?你不是身手很好。”   身手再好也架不住有个猪队友啊。若放开了手许哲以一敌十没问题。结果孙月莹跟疯了似的抓着他不放,他既要护着她还处处被掣肘,反应慢半拍下就挂了彩。   赵惜月听了很不高兴:“这人怎么这样,不帮忙就算了,还帮倒忙。”   “她正在看医生,你大人有大谅,别和她计较。”   “谁跟她计较,说得我好像是你什么人似的。你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   “可我知道你在乎我。”   赵惜月说不过他,只能拿了个香蕉剥给他吃:“早知道,该让他们把你的嘴给划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油嘴滑舌的?”   “我从前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人说这样的话。”   这话算是高度赞扬,赵惜月心里美滋滋的。可一想到孙月莹,好心情立时荡然无存。   “许哲,医生怎么说,她这病能治好吗?”   “不能百分百保证。”   -------------------------------------------------------------------------------   赵惜月就觉得,许哲这人太实在了。   可就是因为他实在,她才那么喜欢吧。她混这个圈子,奸猾的男人见得多了。那些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脚踩三条四条船,今天说爱你明天说爱她的男人,她实在倒胃口。   所以时间一长,碰到许哲这样的,尤其觉得珍贵。   他对孙月莹的责任是缺点,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优点。   一个对别人不轻言放弃的人,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一定是这样的。   赵惜月就这么在心里给他找了十七八个理由,总之一句话,这男人她就是喜欢,哪怕跟人抢,她也要抢到手。   齐娜听了直咂舌:“真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以前觉得你对感情蔫得很,谁都激不起你的兴趣。敢情是要求太高啊。谢志说他追过你,屁反应都没有。是不是真的?”   “是,我这不是知道你们会在一起嘛,故意把他留给你的,仗义吧。”   “还真不是盖的。”   赵惜月捏捏她的脸:“哪里比得上你啊,春风得意的,那嘴巴笑得都快咧后脑勺去了。要说谢志对你可是真大方,那车怎么也得二十多万吧,他说买就买给你了?”   “他敢不买。我告他强/奸未成年少女。”   “就你还少女,拉倒吧。等等,你们不是你情我愿的嘛……”   “他知道什么,喝成那样,还当是自己强了我。既然当事人这么想,我何必拆穿他,问他要点小小的补偿罢了。行了,他不吃亏的,跟着我夜夜*,有什么不好的。”   赵惜月简直无语,不住戳她脑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   “今儿就叫你见识见识。我这也是没办法,我跟你们都不同,死了都没人哭一声的人。我没有安全感,只有钱才能让我有安全感。明白吗?”   “可你这么坑他不太好吧。万一哪天他发现了……”   “这也不算坑。等我们结婚了,车不又成他老谢家的了嘛,不亏不亏。就当提前给媳妇置办代步工具,他亏什么呀。”   赵惜月有点发愣:“怎么,你还打算嫁给他啊?”   “那当然,床都上了能不嫁吗?再说了,这年头上哪儿再找他这么合适的去。我觉得挺好的。我也不傻,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脱离从前那种生活过回正常人的小日子,我觉得挺好的呀。改天我们结婚,再生俩娃,一个随他姓一个随我姓。哎,你说我们俩的孩子叫啥好?谢齐,齐谢?”   “我还大闸蟹呢。”   冷静一会儿又问:“从前那些事情,谢志不知道吧?”   “当然不知道,我疯了啊我跟说那个。哎我跟你说,你也不准说听到没有。跟许哲也不能说。他那人太较真,学校教导主任似的,我有时候挺怕他的。”   听到这个形容赵惜月笑了,因为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笑过之后又有点难过,眼看齐娜已找到了真心人都有了结婚的打算了,自己这儿跟许哲还不明不白了。因为这个还把妈妈气着了,当真吓掉半条命。   齐娜听了后就给她出主意:“去泡温泉吧,大冬天的泡泡暖和点,对身体也好。你过年放假吗?”   “应该会放几天。妮娜姐说过,大概有个三四天假吧。”   “那行啊,找个近点的地方去泡。找你们家许医生一起去。”   “他就算了,过年正是最忙的时候。”   再说他们关系也没定,不过就是朋友,哪能公然带着他和妈妈一起去旅行呢。   不过这个主意不错。并且温泉她熟,老家云城郊区有个度假村,那里就有温泉。从前觉得那地方消费太高,一直没敢去。这次为了妈妈,多少钱她都豁出去了。   因为过年,订温泉还颇费了一番周章。她托了从前在云城的小伙伴,找了熟人才给订上的。一共三天,来场短途又闲适的旅游,想来很是惬意。   因她没有车,齐娜就提出当司机,送他们过去。可惜谢志要值班去不了。   但说起这个,齐娜又有新情报:“许医生春节放假,正好那几天,你要不约他试试?”   赵惜月突然发现,齐娜和谢志谈恋爱,自己居然也能受惠。   原本想也没想的事儿,经不住齐娜三番两次地撺掇,她终于鼓起勇气给许哲打了个电话。   一开口先关心他手臂上的伤。   许哲轻笑:“好几天了,早就好了。你到现在才晓得关心一下,是不是有点迟?”   “我就想着你身强体壮,恢复肯定快。这么点小伤就没必要小提大作了。”   “其实还是挺疼的。”许哲开始演戏,“又伤在手臂上不方便,早知道该叫你来我家帮忙打扫卫生才是。童阿姨走了,我也没来得及雇新阿姨,赵阿姨应该顶上几天才是。”   “又不是我害你受伤的,你找主谋负责去呀。”   “这样啊,似乎有点道理。那我试试。”   这下赵惜月急了,赶紧叫住他:“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人家千金小姐,怎么能给你当保姆呢,不合适不合适。”   这么浓的醋味儿,许哲隔着电话就闻出来了。   “逗你的,谁能有你活干得好啊。”   “敢情真把我当佣人啦。”   一阵说笑气氛渐好。赵惜月就吱吱唔唔打听他放假的事儿:“……是不是挺忙的,家里有活动安排吗?”   “确实有,要跟父母出去一趟。”   赵惜月就没再往下说。   许哲问:“怎么了,想约我?”   “没有。别这么自恋成不,我其实想幸灾乐祸来着,巴不得你春节天天加班,一天休息也没有。”   “哪得罪你了,这么狠的心。”   “对你,就得狠点。”   “行,怎么狠都行,我都受着。”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赵惜月的软肋,把她感动得一塌糊涂。突然很怀念上一回在医院里,扑在他怀里哭的情景。   当时觉得丢脸,事后想想却满是甜蜜。   短途旅行最终只能她和齐娜陪妈妈一起去。   赵母这几天心情不错,被齐娜劝了后也不再纠结女儿的事情。关键是这两个男人都没再来找过小月,让她开始反思,是不是真的只是朋友,是她想多了?   s市到云城不远,开到郊区度假村也就两个小时。为免劳累她们没有一大早出发,九点多齐娜才来接人,开到度假村刚好中午,收拾收拾就能吃午饭。   赵母是节俭了一辈子的人,知道这里消费高,开始就想买俩面包对付了事。赵惜月哪能让她这么委屈自己,非拉她去餐厅点菜。   还找了个借口:“齐娜开一早上车了,肯定累了。咱们得请她吃饭啊,她这一趟油钱都花了不少。”   赵母对自己节俭,对别人可不抠门。当下挑了度假村里最好的餐厅,倒害齐娜不好意思:“阿姨,别太破费了,粗茶淡饭就可以了。”   “没事儿,小月如今挣不少,你别给她省钱。”   赵惜月呲呲牙,有种不是亲生的错觉。   因为来得略早,餐厅里人还不多。她们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正看菜单呢,外头进来几个人。   赵惜月下意识抬头扫一眼那几眼,发现是一家子。一对夫妻带两个孩子,两男两女长得都挺精神,一看之下赏心悦目。   只是其中一个女的大约是女儿吧,表情有些缺失,目光也有些游离,看着像是文静,却让她觉得过分安静的样子。和身边活泼的弟弟格格不入。   她在那儿看人家的时候,那一家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几个人的目光都在她脸上划过,那女儿最为冷静,看过后把头一扭,仿佛只是看了一眼空气。   那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也不在意,自顾自玩起手机。当妈的那个看她久一些,甚至还微微皱了皱眉。   她这举动叫赵惜月疑惑,难道她们认识不成?   看那中年贵妇容貌精致穿着考究,像是大有来头,不该是她认识的人才对。   于是她把头一低,继续假装看菜单。   于是她没发现,那个做父亲的男人看她的时间最长最久,这一路眼神就钉在她身上没离开过。一直到上了楼梯还忍不住看,被妻子狠狠拽了一下,这才收回目光。   眼见这群人去了楼上包厢,赵惜月这才松一口气,专心点起菜来。   倒是齐娜比较敏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悄悄跟她咬耳朵:“怎么,刚刚那些人你认识?”   “不认识,没见过。”   “我看他们一直在看你。”   “搞不好是在看你,你多漂亮啊。”   齐娜笑得合不拢嘴,冲她竖起大拇指,夸她有眼光。   赵惜月也跟着笑,一时心情不错。   正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一批人,看样子也是一家子。格局和刚才那一家一模一样,一对父母带一儿一女进来吃饭。   只是那女孩和刚才那个一比,显得格外扎眼。赵惜月才看一眼就愣住了。   那是许哲的妹妹,她在医院见过。   于是她又去看那男的,果然就是许哲。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于是脸上便扬起笑意来。 ☆、第46章 温泉   这顿饭赵惜月吃得心神荡漾。   齐娜没留意到许哲,一抬头只扫到了个背影。眼见朋友面露花痴相,忍不住问:“怎么了,看见帅哥了?”   “嗯。”   “多帅?”   “特别帅。”   齐娜就笑,还当她开玩笑。赵惜月没说破,揣着一颗乱跳的心默默吃东西。   这还真是缘分,谁能想到跑这儿来了,居然还能碰上许哲。看来他没骗她,真是跟家人出来度假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有点人家准女朋友的意思,要让他知道会不会笑话他?   许哲这会儿确实是笑的,只是这笑意很快便掩了下去。一进楼上包厢,他又恢复成方才那股淡漠疏离的表情,出于礼貌同包厢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后,便安静地坐那里不出声。   这回是几家人一道过来度假,各自出发,等到了再一一联系。坐下后连翘楚便问霍子彥:“仁杰他们俩父子呢,来了吗?”   “说正在路上,早上父子俩吵了一架,这会儿正呕气。”   “这两人啊,真是前世的冤家,怎么偏偏做了父子。我看他们就没一天不吵的。”   “杰西那孩子太犟,要都跟许哲似的,仁杰也不用操心了。”   许哲微一抬眼,很快又收起目光。一顿饭吃得有些索然无味。   吃过饭大人们还要聊几句,他正准备提前走人,一直不说话的孙月莹忽然走到他边上,轻声道:“许哲,陪我出去散散步好吗?”   当着这么多人面许哲不好拒绝,只能应下。旁边霍羽心见状立马□□来:“我也去,我吃多了,得多走两圈。”   许哲感激地看一眼妹妹,带着两个女生出门。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的孙月莹和初见时不大一样。那时候她眼里没人,无论看谁都一个样儿。但自打他打跑了那几个小混混后,她对他的话就多了几句。   态度依旧是淡淡的,但会主动攀谈,分寸拿捏得挺好,既不过分粘糊也不冷淡高傲,从前是安静,现在倒真成了文静了。   这样的女孩子,大部分男生都很喜欢。长发飘飘温柔可人,说话轻声细语,做事体贴入微,真没什么不好的。   许哲小的时候还就喜欢这样的,那时候总嫌孙月莹太闹腾,一天到晚那嘴就合不上。只要她一出现,许哲就恨不得找两耳塞把耳朵塞住才好。   他还曾异想天开地培养她的淑女气质,结果适得其反。   可现在她安静了淑女了,他反倒不习惯了。   他开始怀念赵惜月唧唧喳喳的样子,哪怕吵嘴呢,也比这么安静地陪着一个玻璃似的美人逛花园来得有意思。   他们三人在外面走,里面大人们之间也是想法颇多,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心里却各自有了主意。   那天晚些时候回房,连翘楚一进门就冲丈夫发小脾气:“你刚刚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打量人家姑娘年轻漂亮是不是?那俩眼珠子都移不开了。”   “什么时候?“   “刚进餐厅那会儿啊。以为我瞧不见是吧。”   孙晋扬就摸着鼻子笑:“你说那个啊。我没觉得那小姑娘多好看,就是觉得她跟你年轻的时候挺像的。”   “哪像了,别胡说。”   “是挺像的。我头一回在美国见你,你跟她差不多年纪吧。青春得都快闪瞎我的眼了。我刚刚是想起从前的你来了,所以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谁不好偏偏看她。”   “怎么,你认得她?”   连翘楚就把香港派对上的事情说了:“……她就是那个我说的许哲撇下我去照顾的女生。公主抱抱出会场的,交情显然不一般。”   “难怪你不喜欢她。”   “我女儿的潜在情敌,我能喜欢她吗?”   “怎么,又想招许哲做你女婿了,前一阵不是还看不上嘛。”   “不是看不上,是觉得不要上赶着。可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女儿喜欢上了,那就要想办法促成。说句托大的话,以他们俩小时候的感情,要是这些年没分开的话,现在结婚是妥妥的事情。也不知哪里突然冒出个野丫头来,总得防着点。”   “人许哲也有自己的选择权,你别干涉。”   “没干涉,打听一二总可以吧。知己知彼嘛。”   孙晋扬拿娇妻简直没办法。但不管怎么说,他不觉得那个女生叫人讨厌。大约是她熟悉的眉眼,让他不自觉有了股亲切感。   也真是奇怪了。他虽家财万贯,但跟那些生意场上好玩女人的合作人完全不一样。他这些年来就守着老婆一个,偶尔想起走散的女儿,心里多少有些郁结。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对别的女人上过心。   他母亲早亡,父亲再婚,妻女和儿子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可现在他居然跟个愣头青似的,对个比自己小二十多的女生产生了一丝兴趣。   心中不由铃声大作,提醒他千万不要滋生不合适的情绪。好不容易女儿找回来了,正是一家人亲近的时候,这会儿要是闹出花边新闻,岂不得不偿失。   赵惜月没想到有这么个人在惦记自己,莫名打了三个喷嚏,还当是着凉了。   吃过饭她和妈妈还有齐娜就去泡温泉。为防有人打扰,她特意挑了个小池子,就她们三个泡。   进池子前先换上租来的衣服,走出换衣间她正系带子呢,迎面竟撞见许哲,身后还跟了两姑娘。他们也都换上了浴衣,显然是来泡汤的。   两女生中一个是霍羽心,另一个……   赵惜月觉得眼熟,努力一想才想起来。这不中午在餐厅撞见的那个,没什么表情行动如飘的女子?   她怎么跟许哲在一块儿?   赵惜月还在那儿想着,那边许哲已经领着两女挑了帘子进到旁边那间去了。他们似乎没看见她。   这下子她可有点慌了。这是准备三人同浴的意思?   赵惜月脑子嗡嗡直响,那边齐娜过来拉她没能拉动。她突然转身冲她道:“齐娜,帮我照看一下我妈,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挑帘进了许哲他们那一间。   进去一看人已经不见了,前头小间里站了个女服务生,伸手问她要牌子。   她把付钱领的牌子递过去,对方就冲她笑,给她指了个方向。   赵惜月一看左右两边的帘子,照她的指示拨开了右边那条。   一进去就是阵水汽扑面而来,她眨了两下眼,伸手拨了拨。温泉池子就在七八米开外,水池上浮起蒸腾的白雾,整个屋子都拢在了白烟之中,粗略一看什么也瞧不清楚。   赵惜月就想许哲在水里吗?要是三人真进了一个池子,她要怎么面对。   有些东西是不是不见着反而比较好?   赵惜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准备走人。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赵惜月?”那人凑近打量她,“还真是你。刚刚餐厅吃饭的时候我扫了一眼,还当看错了。”   是霍羽心。   赵惜月挤出点笑意:“你好霍小姐。”   其实她们不熟,这算是头一回正式说话吧。   “你也来泡澡?一起吧,人多热闹些。”   赵惜月想想里面几乎真空的身体,不好意思起来。   “不用不用,我去隔壁好了。”   “没事儿,一起泡吧。隔壁是男池,我哥在那儿呢。你要去找他吗?”   赵惜月一愣,就这当口直接被霍羽心拉到池子边,差点给推下去。   想到许哲不在,她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后来几年后两人谈起这个事情,许哲搂着她笑:“你当我什么人,色狼吗?一边是妹妹,一边是别人家的女儿,我能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那谁知道,男人不都是狼嘛。”   “我这头狼,不就整天对着你才能发发淫威吗?”   那些都是后话。眼下这当口赵惜月解除了误会,只觉得心清气爽,还有那么点小小的尴尬。   尤其是初进浴池时,三姑娘都离得比较开,身子深深没进水里,只露出肩膀和脖颈上的那颗脑袋。   穿得太少不大好意思,似乎连用语言交流都变得困难起来。   好在有霍羽心,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安静了没几分钟就开始找话题聊天。   “赵惜月,你怎么来了,我哥叫你来的?”   “不是,我陪我妈妈来的。我老家就是云城的,趁过年回来走亲戚,顺便泡温泉。”   “原来这样,我还当是……”   说着她故意看一眼那边的孙月莹。只见她依旧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霍羽心一点儿不喜欢孙月莹,相比之下还是赵惜月更可爱些。   万一哪天姓孙的嫁进她们家,她就要跟个幽灵般的小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这对生性活泼的她来说,无疑是种考验。   听说她小时候挺闹腾的呀,怎么现在……   赵惜月被她那话弄得有些尴尬,低头不语假装专心泡澡。   她正往身上泼水呢,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面前,一抬头那脸就凑了过来,冲她微微一笑:“你好赵小姐,我叫孙月莹。”   虽然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可听她自己说出来,赵惜月还是有些尴尬。   她这个情敌,似乎不像许哲说的那么怪异。   -------------------------------------------------------------------------------   泡了一下午的汤,出水之后赵惜月发现身上的皮都皱起来了。   出来时妈妈和齐娜已经走了,回屋才找着她们两个。   赵母就问她:“你怎么跑了?”   “碰到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她邀我一起泡。”   “男的?”   “女的。”赵惜月搂着妈妈的胳膊撒娇,“男女分池的,你女儿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嘛。”   赵母将信将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女儿。   虽说她一只脚踏进了娱乐圈,但人品她这个当妈的绝对信得过。   齐娜是出了名的包打听,这样的事情还不得往死里问。赵惜月真是怕了她,借口妈妈累了不适合出去吃,自告奋勇跑出去给她们买晚餐。   齐娜对着她的背影直嘀咕:“用得着出去买吗?直接打电话不更方便。”   赵惜月才不管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度假村各类餐厅应有尽有,赵惜月都想试试,无奈囊中羞涩,中午那一顿花有些小贵,晚餐就要计划着来买。   路过某家饮料店前,听人说后头有家中式餐厅不错,属物美价廉型的,赵惜月就想去试试。   从这儿往后走会路过一片人工湖,冬日里的傍晚凉气袭人,人工湖上却是白烟袅袅,就跟那温泉池子似的。   赵惜月绕着旁边的石子路往前走,没走几步听得有人在吵架,不由停下步子。   大约三四米开外站着一男一女,女的靠在树上,男的站她面前,两人为什么破事儿争得面红耳赤。   原本遇到这事儿走走开就是了,但绕湖走的就这么一条路,要往回走还得多走不少路。赵惜月就想咬咬牙过去算了。   可没走两步又停下了。   那姑娘声音高,又尖又细,声泪俱下控诉男朋友的恶行。从抽烟喝酒打女人,到飙车吸毒包小三,那一长串写下来,真叫人大开眼界。   赵惜月就想人有这么坏吗?他这么坏你还跟他过,你是不是也有病啊。   正这么想着,那男的一抬头看见她了,露出一脸匪气,拿手指指着她骂:“你丫看个屁,关你什么事儿。”   口气十分不善。但赵惜月心想自个儿确实听了他的丑事,他要发泄也属正常。   当下抬手做抱歉的手势,转身要走。   可那人不依不饶,居然冲过来想打她。   赵惜月一个闪身避过,心想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正想着呢,那男的两眼放光,跟突然充了电似的,语气也客气起来:“哎哟,不好意思啊,没看清你。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也过来泡温泉?刚刚吓着你了吧,要不我请你去泡一汤,算我的。”   这唱的哪一出,刚才还一副要宰了她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又换嘴脸了。是瞧她长得还行吧。   那女的本就在哭,追上来一听这个还得了,气得揪着男的又踢又打。   那男的是个二十四k纯金的王八蛋,反手一推那女的,还踹了她一脚:“赶紧给我滚,老子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女生当众被羞辱,咽不下这口气,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恨恨骂了句“你别后悔”。随即转身快跑几步,扑通一下跳水里了。   赵惜月没料到买个晚饭能出这样大的事儿,眼见旁边那男的一脸猥琐相,心想又是个秦轩。也顾不得骂他,自个儿脱了外套和鞋子,也跟着跳进水里。   那水有人工加热不算太凉,赵惜月三两下划出去好几米,伸手去抓那姑娘。   姑娘不会游泳,尽在水里乱扑腾,一抓着赵惜月就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拼命把她身子往水里扯,想借力往水面上浮。   赵惜月游泳还行,可架不住让人这么拉扯,救个人累得半死,好容易才连拖带拉的把人弄到湖边。   岸上已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赵惜月正想请人搭把手,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紧紧握住她伸出的右手。   慌乱中赵惜月看到了许哲的脸,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她示意他:“你别管我先拉她,赶紧拉上去,沉死了。”   许哲一个用力,抓住轻生姑娘的肩膀,将人提上去半截。随即又抓住手臂,冲那有点发愣的男的道:“过来!”   简短两个字,却是掷地有声。   渣男用残存的一点良心把女朋友拉上去。那边赵惜月借了许哲的力,轻松上岸,满身的水不停地往下滴。   渣男眼看人多起来,又换了副嘴脸开始跟女朋友说软话。说什么还是爱她的,心里只有她,跟别人那都只是朋友而已。要她相信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云云。   赵惜月简直大开眼界。   这人的脸皮绝对是钻石级别的,他是不是死过一回了,他忘了刚刚调/戏她请她去泡汤的事儿了?   “姑娘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混蛋,你别原谅他。这种人不值得……”   “跟你有什么关系。”   被救起的女生刚缓过神来,非但没句谢谢,反倒冲赵惜月呼喝起来:“我们俩的事情要你掺和。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们谈得好好的。”   这下不止是吃惊,根本是天地变色啊。   就刚刚那样吵翻天的样子叫谈得好好的?这姑娘平时说话就跟吵架一样啊。   算她多管闲事儿。这年头女人要犯贱你拦都拦不住。你为她好她当驴肝肺,回头被骗财又骗色,也只能叹一句活该了。   渣男也在边上帮腔,骂赵惜月偷听他们讲话,还把女生落水的事情推她身上。   要不是围观群众太多,赵惜月真想挥拳头揍人。   她极力忍耐,旁边许哲却不忍。他径直上前一把将那男的拎起来,沉声道:“本来该把你女朋友重新扔回去的。既然你这么情深意重,那就扔你吧。”   渣男被许哲的气质吓得腿软,赶紧求饶:“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女生吓得只会哭,听得渣男心烦,回头吼她一句:“你给我闭嘴,丧门星。”   话音刚落,许哲挥手把他一扔,直接扔到了赵惜月脚边。   “给人道歉,要不就滚水里去。”   渣男吓得屁滚尿流,跪那后直接先磕仨响头,随后又是一通自我检讨,跟刚才那模样判若两人。   赵惜月当真佩服他的演技。所谓能屈能伸的人才,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她一身是水懒得陪他们在这儿玩,冲许哲摇摇头:“算了,让他们走吧。也别太狠了,回头闹出人命来……”   这话是故意吓渣男的。   许哲嘴角微扬,拿起旁边赵惜月的大衣,过来拉她的手:“走吧,破壶配破盖,以后这种事儿别管。”   “成,听你的。不过你说得不对,应该是婊/子与狗天长地久才对。”   骂了这句后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赵惜月又恢复成小女生的样子,贴着许哲的手臂甜蜜地走了。   还得多谢那两神经病,让她有额外的福利拿。   并肩走出一段路,赵惜月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是湿的,赶紧跳开去。   可她忘了手还被人牵着,于是对方一用力,又把她拉了回来。   刚刚骂人气势如虹的赵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   许哲却是大大方方:“你现在要回去吗?”   “不行啊,我出来买晚餐的,我妈和齐娜还等我呢。”   “你这样也进不了餐厅。我叫人给她们送去。”   “那我怎么办?”   “你想这么*回去?”   赵惜月连连摇头,万一叫妈妈知道了肯定要担心。她小的时候学游泳出过事儿,教练没看住,害她差点没命。   自那以后妈妈就不太让她碰水。这回来温泉泡还是好说歹说才说通的。她甚至上网查了温泉的规格,拿数据证明那池子浅的都没她的身高高,这才打消妈妈的顾虑。   叫她知道自己下水救人……   赵惜月一哆嗦:“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把衣服烘干?”   “可以,上我那儿去,有烘干机。”   “我先打个电话,要不我妈着急。”   说着她从大衣里掏出手机,跟妈妈撒了个谎。用的还是碰到老朋友的借口。   “是是,就下午请我泡汤那个。我们正在餐厅吃饭,我怕你们等着急,先叫人送回去了。钱我已经付了,你们收到直接吃就行。”   挂了电话一抬头,发现许哲正看她。   “下午谁请你泡汤了?”   赵惜月讪笑两下:“没谁儿,瞎说的。”   鉴于她一身水,许哲没再追问,直接把人带回自己房间。   他跟父母住一楼,为免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兄妹二人各有一间独立的房间。许哲这间位置很好,依山傍水景色怡人,这会儿夕阳斜照,透过窗户给房间抹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圈。   赵惜月进屋后有些局促,走路小心翼翼,生怕滴下来的水把地板和地毯弄湿了。   许哲却拉她进浴室,把她往里一推:“先把湿衣服换下来,一会儿我给你烘干。”   赵惜月关上浴室门开始脱衣服,几乎快脱光了才想起一件事儿了。   她没带换洗的衣服,这会儿要怎么出去?   看看浴室,除了一条浴巾外也没别的,只能咬牙先裹上。   刚裹好就听许哲在外头敲门:“我忘了给你拿浴袍,你这会儿方便开下门吗?”   赵惜月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轻轻拉开一条门缝,伸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来。   “给我吧。” ☆、第47章 喜欢   女人美丽的身体,每个生理正常的男人看了,都会有绮思。   许哲正经了这么多年,却被赵惜月给破了功。   赵惜月的手在空中甩了两下:“给我吧,冷。”   许哲反应过来,浴袍往她手里一放,转身走了。   隔着门板赵惜月没觉出不妥来,拿了浴袍赶紧披上,又忍着羞涩开始洗内衣。这些东西不好意思交给许哲,她就先洗了拿吹风机吹。勉强吹个半干就穿上了。   等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散去,夜色席卷而来。   许哲站在窗边,笔直的身材很是利落。听见动静转头看她:“好了?”   “嗯。”说着把湿衣服递了过去。   许哲接过进洗衣房,不一会儿就听里面传来机器运转的轰隆声。   出来后他冲赵惜月招手:“没吃晚饭吧,过来吃点。”   赵惜月的肚子配合地叫一声,她自嘲地笑笑。   吃过饭衣服也差不多烘干了,赵惜月跟他进洗衣房拿。突然想起刚才的偶遇,便问他:“你刚刚去哪儿,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随便走走而已。”   “一个人?”   “不可以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孙月莹不也来了么。”   “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下午碰上的。”   许哲就把刚才的事儿联系了起来:“所以你说的下午碰到个朋友,就是指她?”   说漏嘴的赵惜月吐吐舌头:“不是,我是说你妹妹。下午碰见她,她热情邀请我泡汤,我就去了。”   “我下午跟羽心在一起,我怎么没……”许哲突然笑起来,“你是来找我的吧,结果被羽心撞见了。你走错方向了,男汤在左边,下回记住了。”   “谁找你了,自作多情。”   “未必吧。你若对我妹有意思,那更不妙。还如牺牲我这个当哥哥的。”   “喂喂,别这么无情好不好。说得好像被我喜欢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许哲拿出衣服往她怀里塞:“如果是男的就不恐怖,女的,不好说。我妹喜欢帅哥。”   “我也喜欢。”   “早看出来了,女色狼一枚。”   赵惜月心想要不是还有点道德感,我这会儿浴袍一脱就把你给办了。   许哲看她那表情,似乎猜到了什么,拉了拉她宽大的领口:“小心走光。”   走出几步又道:“算了,就算走光也没什么可看的。”   赵惜月气得在后面做鬼脸,跑回房换衣服去了。换完了出来许哲已经泡好了茶等她喝,她牛嚼牡丹一口气喝半杯,这才开口问:“我这身材没什么可看的,孙月莹的是不是很好看?”   “原来你对她感兴趣,倒是我误会了。”   “谁跟你犯贫,老实交待。”   “跟她一起泡汤的是你,你应该更清楚才对。”   “我哪好意思看啊。”   “难道我就好意思看?我又不是刚才那个人渣。”   “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嘛。”   “哪种关系?”许哲抬头敲她脑袋,“满脑子蝇营狗苟,该送你回学校熔炉重造。”   “你不喜欢她吗?我觉得她挺漂亮的,你说得对,她是比我漂亮。”   “所以我应该去看眼科,放着美女不要,偏偏喜欢你这样的。”   赵惜月叉腰顶回去:“我这样是什么样的?”   “□□,火辣身材。”   “你……”赵惜月突然忍不住笑起来。许哲这人看似正经,该耍的流氓真是一点不少耍。   “又是谢志那儿学来的?”   “上网学的,无师自通。”   为了她,最近的许哲可谓是突飞猛进。   从前上网只看新闻,如今却也开始刷主流论坛,会上微博,也会刷微信。那些以前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却一一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想要为赵惜月改变,想要跟上她的脚步,想要一开口不再只是成年人式的教训,也可以多一点年轻人之间的调侃和情趣。   他飞快地学着吸收着这一切,并且终于明白念书时老师常说的一句话的真正含义。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许学霸的人生终于摆脱了前二十四年只为知识不求兴趣的模式。为了喜欢的女生,他开始做回一个正常人。   他盯着赵惜月看,从眉毛看到眼睛,再从鼻尖看到嘴唇,最后把厚脸皮的赵惜月都给看化了,不得不起身告辞。   许哲也不挽留,只亲自送她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对面房门打开,孙晋扬从里面出来,看到他们两个不由一愣。   两个年轻人不免尴尬,倒是孙晋扬笑得自然:“许哲,女朋友?”   “女性朋友。”   “哦,明白明白。”   “叔叔,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叔叔没有乱想,你不要紧张。再说年轻人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都什么年代了,喜欢就要放开手,缩手缩脚成不了事儿。回头你找叔叔,叔叔教你几招。”   赵惜月头一回见许哲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心想这一位还挺厉害,能把冰山男神给臊着,不容易。   正想着那人过来同她打招呼:“我姓孙,是许哲的叔叔。你怎么称呼?”   “赵惜月。”   孙晋扬冲她伸手:“你好,赵小姐。”   “你好,孙先生。”   握过手后,赵惜月心扑通直跳。真奇怪,这人长得不错,看年纪也是长辈,笑眯眯的不叫人讨厌。为什么自个儿一见他就这样?   许哲没说什么,只冷静地盯着他俩看。一直到孙晋扬挥手走人,他才问:“见过吗?”   “好像见过一面,就中午在餐厅。”   “哦,当时我们两家约了一起吃饭。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有什么问题吗?”   说不上有什么问题,但孙晋扬对赵惜月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他的这位孙叔叔,年轻的时候性格外向,跟谁都能聊得笑呵呵。年纪大了矜持很多,跟同辈间依旧那样,对小辈却很有分寸。   可他刚刚看赵惜月的眼神,透着些许不同。他头一回在他眼里发现那样的神情,有种被点亮的感觉。   他不认为孙晋扬是被美色迷晕了头,那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   或许是他多心了。   他冲赵惜月摇头:“没什么,挺好的。他就是孙月莹的父亲。”   “这样啊,那他刚刚还能冲我笑,挺难得的。”   “他不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人。他冲你笑,就代表是真心的。”   赵惜月就刚才孙晋扬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这人不叫人讨厌,有种亲切感。和孙月莹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说他们是父女,还真不太像。   但那是别人家的事儿,她也不多管,冲许哲摆摆手:“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大冷天的,万一再被熟人撞见不好。让我妈看见也不好,会血压升高的。”   说着她把人推进房里,转身欢快地走了。   刚搭电梯下到一楼,跟个打电话准备进电梯的男人撞了一下。   赵惜月便冲人道歉,那人却突然伸手抓着她。   “赵惜月?”   一听声音就不妙,怎么哪哪儿都有莫杰西呢。   她挣扎两下没挣脱,那边莫杰西冲电话里说了句什么就给挂了,转身把她拉到一边。   “你怎么过来了?”   “我跟我妈来度假。”   “你也住这儿?”   “不是。”这里是贵宾区,她订不上也没钱住,她住另一边的一栋楼。   “那你跑这儿来……找我的?”   多大脸啊。赵惜月懒得回答,送他一记白眼。   莫杰西不傻,回过味来:“你来找许哲是不是?”   “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我既然喜欢你,就得知道你的想法。你喜欢许哲没关系,我也不介意,但你最好别用情太深。你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吗?”   “孙月莹是吧。”   “你既然知道,何必淌这趟浑水。”   “你不也知道我有喜欢的人,却还整天缠着我。”   在许哲那里处处落下风的赵惜月,一对上莫杰西却是战无不胜,每每总将他噎得哑口无言。   莫杰西觉得真是见鬼了,他从前也算能说会道,可总栽在这小女人手里。   “算了,不跟你计较。吃饭了吗,我请你。”   “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那我送你。”   “不用了。”   赵惜月推开他走出几步,却被他一个用力扯了回来。   正想发怒,莫杰西先开口了:“你要乖乖听话,在这里闹起来对你没好处。你也说了我就是个浑蛋,浑蛋做事情不讲道理,你要试试吗?”   他这么说赵惜月真有点害怕。她打不过他,也惹不起他,斟酌半天只能妥协:“好吧,你送我回去吧。”   “这才像话。”   莫杰西伸手想拍她的脸,却被赵惜月一下子躲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走出大厅的时候没留意到某个角落里有人端起照相机,对着他们的背影一通快门乱按。   莫杰西眼见赵惜月听话,心情不由好起来,边走边找话题聊。   赵惜月基本不理他,只偶尔应一两声,态度十分敷衍。莫杰西也不在意,忍着想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的冲动,跟个痴汉似的护着她。   人送到楼下他突然变了想法,想要一起跟上去。   “好久没见阿姨了,来都来了,我上去打个招呼。”   -------------------------------------------------------------------------------   赵惜月很想送他两个字:去死。   最后费了半天唇舌,甚至威胁以后再不理他,这才把粘人精给打发走了。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风平浪静。   早上睡到自然醒,窝房间里陪妈妈看电话。这么冷的天出去乱逛怕妈妈身体受不了,还不如点点吃的消磨时光。   下午照例是去泡温泉,齐娜刚来一天就认识了一个男生,对方约她看电影,她居然就去了,似乎忘了自己正跟谢志热恋的事实。   赵母有点看不下去,泡汤的时候趁着没人,叮嘱自己女儿:“小娜这孩子心眼儿不坏,就是在男女关系上太放得开。你别跟她学,没好处的。”   “我知道妈,我老实着呢。”   赵母想再说几句,想想还是算了。   母女两个泡泡澡说说话,时间过得很快。泡过后赵惜月孝心大发,拉妈妈在旁边的椅子里躺下,她给捏手捏脚全身按摩,边弄边问:“妈,我手艺好吧,不比我爸差吧。”   赵父生前有一手按摩的好功夫,赵惜月印象里小的时候爸爸总给她捏肩膀,弄得她痒痒的。   一眨眼的功夫,他都过去好些年了。   赵母也有点感慨:“你爸那是认真跟人学过的,我年轻的时候身子就不好,上班时间长了就累,他就学了总给我捏。跟你这个不一样。你这是自成一派,赵氏风格。”   “总有一点遗传吧。我是我爸的女儿,他有这个天分,肯定遗传给我了。要不我怎么能创立这个门派呢。”   说完赵惜月捂着嘴笑。池子边光线不亮,她就没留意到妈妈微变的神情。很快她就岔开话题聊别的去了。   赵惜月能感觉到她的别扭,每次谈到过世的父亲母亲就这样,她早习惯了。   也是,出来是散心的,何必聊不愉快的。于是她开始搜肠刮肚讲笑话,非要把妈妈逗得笑岔气不可。   等回到房间的时候都五点多了。赵惜月正准备打电话订餐,齐娜风风火火进来了。   “亲爱的,晚上跟我一道出去吃吧。”   “我这正订餐呢。”   “给阿姨订吧,咱们去玩会儿。”   “玩什么?”   “过年,这儿办化妆舞会,凑热闹去。”   “我妈一个人待屋里怎么行。”   正说着赵母出来了,听到这话就劝她:“去吧,难得放松一下。”   “就是啊阿姨,舞会七点,咱们先陪您吃饭。”   “成,我一会儿看看电视就睡了,你们别玩得太晚。”   赵惜月就想妈你刚才还叫我不要跟齐娜学的,怎么这会儿又要我跟她出去玩了。   赵母拍拍她肩膀:“放松放松,整天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也没意思。年轻人该有自己的活动。那么多人,能出什么事儿,妈信任你。”   赵惜月就想,女人果真善变呢。   可就算答应了,她该穿什么去呢?   齐娜就拉她进房:“随便挑件裙子吧。说是化妆舞会,其实就是找个由头乐一乐,谁管你打扮成什么样。你就这一身去也没事儿,谁叫咱们长得漂亮呢。”   “谁跟你说的这个?”   “阿东啊。”   “谁是阿东?”   “就我刚认识那朋友。”   赵惜月不禁抚额,正要劝两句,齐娜挑了件连身裙在她身上直比划:“这件不错,你就穿这件。”   “这么薄,你想冻死我。”   “舞会就要仙,穿得跟大妈似的多没意思。我这裙子不便宜,当初敲冯建康竹杠买的。”   “渣男买的我不穿。”   “干嘛不穿,我跟他一场亏死了,穿,穿回本来。”   于是赵惜月就被逼换上了那套红色的长裙。她个子不矮,又是当模特的人儿,什么衣服套她身上都能穿出味道来。看得齐娜也在旁边咂舌。   “到底是弘逸训练出来的人,跟我们这种野路子完全不一样。有气质有感觉,回头一进场,那回头率……”   “就这么进去?”   “听说有卖面具的,到时候买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赵惜月有时候真搞不懂,自己的人生似乎总被人推着,莫名其妙就往预料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在去舞会的路上,赵惜月冻得瑟瑟发抖,脑子里却在清楚地想着一件事情。   许哲会去吗?   应该不会吧,他一点儿不像会参加这种活动的人。   可一想到他们稀奇古怪的缘分,她就觉得这事儿未必不会成真。   等到了会场她才笑自个儿傻。门口有人摆摊卖面具,里头的人甭管好的孬的,人人脸上戴一个,还能认得出谁是谁。   齐娜拉着她兴致勃勃挑面具,赵惜月嫌冻得慌,随便抓起一个就往脸上戴:“就它了。”   光线太暗也没看清那是啥东西,等付了钱进场后,齐娜突然笑起来:“你怎么买了这么个啊。”   “什么呀?”   赵惜月揭下面具一看,自己也笑了。真是的,挑半天挑了个加菲猫的面具,跟她这身红裙完全不搭,就跟来逗笑似的。   她专心研究那面具,没留意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她是现场唯一一个不戴面具的,长得又挺不错,无论男女都好奇地盯着她瞧。   角落里站着一男一女,本来在说话,听得动静也往这里看过来。   隔了那么多人群,赵惜月却一下子感受到了他俩的目光,抬头开始寻觅。可放眼望去全是戴面具的人,她认不出谁是谁,只觉得五米开外一个男的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就跟磁石似的,生生要把她吸过去。   赵惜月没认出他来,许哲却透过面具看清了她的脸。   她就站在舞台中央很近的位置,头顶上一束花打下来,照亮了她大半的身子。那条红裙真漂亮,仿佛一下子将她的女人味儿全都激发出来了。   在这一天之前,许哲一直觉得赵惜月少女味十足。但此刻,她在他眼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   还是会勾魂的那种。   恍惚间,那截白玉般的手臂又在眼前浮过。刚冲过澡的皮肤上还残忍着细小的水珠,被灯光一照莹莹闪着光泽,洁白而温润。   他突然有点后悔错过了昨晚的好机会。   雄性荷尔蒙一下子蹿到了临界值,许哲刚迈开腿想上前,旁边孙月莹一把拉住他。   “许哲,我们跳个舞好吗?”   面具下看不清孙月莹的表情,许哲有些恍神。犹豫间那个红色的倩影身边已多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凭感觉许哲知道那是莫杰西。   于是他收回脚步,冲孙月莹点头:“好。”   那边莫杰西一见到赵惜月,就跟苍蝇见了血似的,立马粘了过去。   这下赵惜月万分后悔方才的举动,没找着许哲倒把这瘟神给引来了。   莫杰西拿过那面具,一看也乐了:“你怎么买了这么个,我再给你买一个。”   “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辨识度很高。”   确实高。满场也找不出第二个戴这样面具的人来了。这种小孩子才戴的款式,为什么要摆在门口卖啊。   莫杰西也不勉强,伸手替她戴上,挽着她下舞池。   “陪我跳个舞。”   赵惜月现在有点摸透了他的脾气。这是个挺固执的人,硬对着干没什么好处,还得哄着才行。   她转头找齐娜,想和她说一声。没想到这不够义气的家伙早跑没影儿了,估计又跟那阿东鬼混去了。   唉,想想谢志,赵惜月突然很不愿理这档子破事儿。   莫杰西的手已经搂到了腰上,赵惜月深吸一口气,忍着尴尬把手搭他肩膀上,任由他握着另一只,缓缓滑进舞池。   一开始音乐比较舒缓,适合跳这种舞。舞池里人人优雅矜持,女士们的裙摆摇曳生姿,瞧得人眼花。   赵惜月很少跳这种舞,全靠莫杰西带着。不得不说这人虽是个纨绔子弟,舞倒是跳得不错。看来从小就爱玩,是个中高手。   跳舞的时候免不了要说点什么,莫杰西就问她:“怎么过来了,知道我要来?”   “要知道我就不来了。”   “每次一见面就刺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得罪的还少吗,我差点死你手上。”   “那是年轻不懂事,你别介意。我不让你骗了十万嘛,咱们也算扯平了。”   “谁叫你心术不正,非要害许哲。”   “一张嘴就维护他,他就那么好啊。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一边是新欢一边是旧爱,你说他会怎么选?”   这话问到了赵惜月的软肋,她不说话了。   两人在舞池里不停地转圈儿,突然莫杰西放慢步伐,冲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嘿许哲,你也来了。”   赵惜月一愣,扭头去看。见到的就是刚才那个颇具吸引力的男人。   他果然是块磁石,而自己就是那块笨铁。   他身边那人是谁,孙月莹吧,一头乌黑的长发,知性气息十足。   赵惜月突然觉得分外尴尬,像被许哲捉/奸一般。可同时又有点不高兴,不愿他搂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她突然就觉得这舞跳不下去了,后背跟火烧似的。   想到这里她一把推开莫杰西,提着裙摆慌慌张张跑出了舞池。   身后许哲没有犹豫,摘了面具快步追了上去。   孙月莹想拦他,一伸手却被莫杰西给抓住。   “孙小姐,如果我是你,这会儿就不会过去。” ☆、第48章 破戒   夜色里,赵惜月提着裙摆狂奔,觉得就跟演戏似的。   这什么情况,灰姑娘吗?可她也没有水晶鞋,更糟糕的是,王子似乎没有追出来,外头天气又太冷,没有南瓜马车等在门口接她。就算没有魔法失效,她跑出一段后也觉得自己狼狈地跟失了魔法的灰姑娘没什么两样。   齐娜这什么破裙子,好看不中用,下摆让树枝一划,居然破了。长长的一片布拖地上,一不小心踩到,差点跌出去脸着地。   幸好后面有人扶了她一把。   赵惜月扭头看那人,借着路灯光发现那是许哲,不由吓一跳。   “怎么是你,你走路没声儿的啊。”   “是你跑得太投入了吧。”   “我、我太冷了,跑跑暖和点。”   许哲依旧是那样地笑,并不戳穿她,解了外套给她披上。   赵惜月边跺脚边打喷嚏,到最后自己先不好意思,主动跟人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跑出来,害你跟着一起受冻。”   “只是受冻没关系。只要你别想不开往湖里跳就好。夜里湖水太凉。”   “你怕我冻死?”   “不,我怕自己冻感冒。”   温情荡然无存。赵惜月真想冲他呲牙:“你堂堂一个大医生,也会怕感冒?”   “医生也治不好感冒。”他伸手拍拍赵惜月的肩膀,“回去吧。”   “我不想回舞会。”   “那我送你回房间。”   “我也不想回房。这么早回去,我妈肯定起疑。”   许哲想想:“那回我那里?”   赵惜月觉得自己找了这么多借口,其实就是想引出他这话而已。于是她欣然同意,同意的时候还暗骂自己无耻。为了抢男人,耍这种小手段,太不光明磊落。   可她真喜欢这个男人,不想让给别人。她一点儿不大度,小气得够可以。   孙月莹会怎么想,该恨死她了吧。   两人回了许哲的房间。一进屋先打空调,许哲又热了两杯牛奶和赵惜月分别喝下。喝完后他问:“要不要叫人送两杯姜茶来?”   “不用不用,我最闻不得那个味儿,恶心死了。”   她摆手皱眉的样子让许哲有些失神,孙月莹小的时候也烦喝这个,一提起就这表情。看到她就跟回到过去似的。   许哲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甩甩头默默走开。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赵惜月开了电视正在调台。   许哲走过去把浴袍递给她:“就上回你穿的那件,我洗过了,先披上吧。”   两个人肩并肩坐着看电视,起先的十分钟谁都没说话。后来还是赵惜月的肚子打破僵局,发出一连串“美妙”的声响。   还没来得及尴尬,许哲就拿起电话开始订餐,赵惜月则起身去上洗手间,等出来的时候许哲把电视调到了新闻台,又问她:“没吃晚饭?”   “没,听说舞会有冷餐会,本着门票含餐费的想法,决定饿着肚子去。没想到……”   “谁让你跑来着,这下票钱打了水漂。”   一点没有。赵惜月心想,能跟你这么独处一室,那点子票价算什么。   “为什么跑,因为我吗?”   “觉得太尴尬了?”   “背着我跟杰西约会,怕我不高兴?”   “我没跟他约会,我是跟齐娜去的,那女人不仗义扔下我跟别的男人玩去了,莫杰西是自己凑上来了。再说什么叫怕你不高兴啊,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许哲突然起身,贴近到她身前,低下头哑着嗓子道:“那我要是成了你的什么人,是不是可以不高兴了?”   他突然这么亲密,赵惜月很不习惯,刚想后退几步,腰却被对方一把搂住。   “杰西刚才就是这么搂着你的腰的吧。”   “跳舞嘛,接触再所难免。”   “可我不高兴。哪怕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看了还是不高兴。”   “你不也搂着孙月莹的腰嘛。”   “所以我们扯平了,这会儿可以重头开始。”   赵惜月瞪大眼睛,跟受惊的鹿似的,说话都结巴了:“开、开始什么?”   许哲没说话,却用行动回答了她。   当四片唇即将触碰在一起时,门铃却响了。   赵惜月明显从许哲脸上看到懊恼的表情,那是非常稀有的。   但他依旧绅士地放开她,走过去给人开门。   侍应生推了餐车进来,把上面的东西一一摆上,到最后几乎搁满整张桌子。然后他礼貌地冲两人笑笑,识相地出去了。   赵惜月瞬间被满桌子的美食吸引,暂时忘了那个即将成形却被打扰的吻。   “居然有小龙虾,你点的?”   “总不会是他们附送的。”   赵惜月拿起一次性手套,不客气地将那盆小龙虾往自己面前挪:“你不吃荤,这个就归我了。”   许哲露出宠爱的笑容,一点没跟她争的打算。   赵惜月一坐下来先解决了三四个,吃得兴起便问:“有啤酒吗,我突然想喝酒了。”   许哲转身去到厨房,在冰箱里找了找,找到三罐全搁赵惜月跟前,还贴心地替她打开一罐。   明知道她酒量不好,明知道她醉了就再也送不回去了,可他一点不想阻止她。今夜是个疯狂的夜晚,他动了吻她的心思,他的心也早就乱了。   是那片红色的翻飞的裙摆,搅乱了他平静多年的心。   赵惜月豪气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微熏的时候还招呼许哲:“一起喝吧,孙月莹也找回来了,别再固执己见了,不喝酒人生多没意思。”   许哲坐到她身边:“不提她的名字我就喝。”   “不提不提,我一点儿也不想提她。”   说着她把手里那罐喝过的递到许哲面前。许哲也不介意,拿起来仰头就干。   那口酒彻底打破了他的原则和桎梏,将他从这么些年自己建造的牢笼里解放出来。   只是他觉得,这酒不仅解放了他的精神,也解放了他的身体。   男性的欲/望正被慢慢唤醒。   赵惜月浑然不觉危险的逼近,跟小龙虾好得像一母同胞似的。她吃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竟真把一整盆都给干掉了。   桌子了一片狼籍,她颇不好意思地冲许哲拱手:“对不起啊,我给你收拾一下。”   说着她起身想去找个塑料袋,一转身却踢到了椅子腿儿,扑通一下就给跪地上了。   许哲赶紧去扶她:“回房睡吧,别弄了。”   “不行不行,做人要言而有信。”   “那就等睡醒了再干。”   说话间他把她扶到了洗手间,开热水想让她洗个脸。赵惜月却脱了一次性手套,拿起了他的牙刷。   “我想刷牙,我能用这个吗?”   “能,你用吧。”   在她面前,洁癖都成了过眼云烟。   他亲自给她挤了牙膏,甚至还扶着她的手帮她刷,赵惜月一口白色泡沫,一个劲儿地傻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个不停。   她是真的有点醉了,刷完牙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走几不东倒西歪,整个人都靠在许哲怀里。   许哲想了想,索性来了个公主抱,将她抱到外头房间,轻轻搁床上。   那一刻两人贴得很近,近到眉眼都看得格外分明。   许哲正准备起身,却被赵惜月一把揪住心领:“别走,让我再看看。这么好看的脸,我想多看几眼。”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从额头到双眉,从鼻尖到薄唇,最后停在了下巴处,轻轻捏住。   “小美人,给爷笑一个。”   赵惜月调/戏起人来,有种少女般的娇媚。   许哲脑子“嗡”一声就响了,本就想做的事情这会儿更是难以抑制那股冲动。他一把捏住赵惜月的手,轻笑道:“爷不仅给你笑,还给你别的。”   说完不等对方有反应,略显蛮横地吻住了她的唇。   火星撞地球般的一个吻,将两个人的身体彻底炸开。   赵惜月觉得自己像被人突然扔进了暴风圈里,激烈的风暴将她整个人彻底吞噬。她只听得到自己不住地呻/吟声,感觉到身体无助又剧烈地颤动,到最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着那个男人,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   一吻过后,两人彻底虚脱,倒在床上不住喘/息。   赵惜月酒劲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许哲却了无睡意,喝了酒反倒愈发清醒起来。   他起身去冲个凉,出来的时候替赵惜月脱了浴袍盖好被子。然后他找出另一床被子,在她身边睡下。   手机突然响起来,一声声有点刺耳。他接起来一听,是齐娜着急忙慌的声音:“许师兄,惜月是不是在你那儿?”   “嗯,她喝了点酒,你和她妈妈说一声,就说……”   “就说她跟我睡一屋。我就在她房间隔壁。你放心,阿姨那儿我来应付,你好好照顾她就行。别玩太过火,她头一回会痛。”   许哲应付了两声匆匆挂断。要说放得开,谁也没齐娜强,他是真心佩服她。   这样的人谢志吃得下吗?   然后他转身看身边睡得正沉的赵惜月,清纯的脸蛋单薄的身材,性感只在若隐若再间,却能叫他着魔。   果然一物降一物,他这样的还是喜欢赵惜月这种纯情的。并且越来越喜欢。   -------------------------------------------------------------------------------   赵惜月一夜到天亮,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境里她身处一个一间休息室,茶几上摆了台电脑,一个胖胖的小女生正熟练地来回翻看着,旁边坐着个有些不情愿的男生。   两人似乎在交谈什么,可她听不见。只看到胖丫头拿手肘捅那男孩儿,指着屏幕来回划动,像是在问他哪张好看。   男孩儿说了句什么,胖丫头表情一僵,随即一脸苦恼地托着胖胖的脸愣神,仿佛在思考人生中最具意义的大事儿。   赵惜月好奇,凑过去瞧了瞧,屏幕上是张照片,从背景看显然是专业人士拍摄的杂志型照片。胖丫头是照片主角,一脸故作正经的样子,和她的真实性格完全不搭。   不知为什么,看到那张照片时,赵惜月觉得似曾相识。她走近一些想去碰鼠标,希望能多看几张。但手却穿透一切没有真实的触感。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梦里,然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房间里就她一人,床上却有两条被子。赵惜月掀开被子光着脚丫下床,走路的时候腿发软。   这是哪儿?   她打量一圈,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突然吃惊地捂住嘴巴。   这是许哲的房间!   她第一个反应是看自己。身上还是那套昨天齐娜借她的红裙子,一摸里面内衣俱全。一颗心放下一半。   她昨晚应该没把许哲怎么样才是。   然后她拐进洗手间刷牙。   洗手台上有两个杯子,里面各插一支牙刷。她拿起一支发现上面沾水,于是又拿另一支。   刷牙洗脸,还上了回厕所,出来的时候脚凉凉的,她又满世界找拖鞋。就在她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从床底下艰难地把拖鞋揪出来时,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儿。   “醒了?”   赵惜月赶紧抬头,一个没留神砰一下撞床架子上,疼得她叫起来。   许哲赶紧过来把她从床下拉出来,顺便扯出了那双拖鞋:“宿醉的人行动果然比较笨拙,以后不要再喝酒。”   赵惜月疼得想哭,赶紧把一点泪水擦掉。   许哲轻轻给她揉脑袋:“头还痛吗?”   “痛。”   “我是说太阳穴,醉了一夜感觉如何?”   其实还可以,没那么难受。大概是刚刚那一下撞得太厉害,分散了注意力。   但许哲这么积极,她怎么能放过好机会,于是开始装腔作势。这也疼那也疼,到最后连肩膀都疼上了。   许哲就顺手给她捏肩,又问:“腰疼吗?”   “这个,好像不疼。”   “也是,什么也没做,确实不该疼。”   赵惜月瞬间成了斗鸡眼。许哲用力揉了几下,疼得她嗷嗷叫起来,就把这事儿暂时掩了过去。   “饿了吗?”许哲问。   “嗯,有吃的吗?”   “有,刷牙完出来吃吧。”   “我刷过了。”   “用的哪个牙刷。”   “干的那个。湿的那个是你早上用过的吧?”   “嗯,干的那个是我以前用的。”   赵惜月的五官再次搅到了一起。许哲就笑:“别那么介意,你昨晚用得挺豪气的,我见你喜欢就让给你了。”   “难道你不应该给我拆个新的吗?”   “我就用过一次,就昨天早上。”   那也别扭啊,搞得跟间接接吻似的。她不是嫌弃对方脏,事实上许哲比她干净多了。可是,那总是他用过的啊。   赵惜月的脸上表情精彩万分,许哲看了十分满意,但这还不算完。   “其实用个牙刷又算得了什么,那最多算间接接吻。我们昨晚都吻过了,你也不必为那么点小事儿……”   话刚说到一半,赵惜月蹭一下从床上站起来。那表情就跟受了极大的刺激似的。   “你你你!”   无比悲愤又难以启齿,心里似乎还有一丝喜悦,赵惜月觉得整个世界都乱了。   许哲一伸手,抓着她的手腕子一用力,直接把人拉进怀里。然后他翻身把她压到床上,一脸认真道:“是我主动吻的你,你想骂我流氓也没关系。”   “师兄,你怎么这样啊。”   “师兄也是男人啊,你穿成这样在我跟前晃,师兄也没办法控制自己啊。”   赵惜月低头一看,再次在心里噼哩啪啦把齐娜骂了个够。这什么破衣服啊,怎么这么不结实啊,昨天跑出去是拉了块裙摆,这会儿再看胸口也裂了一道口子,里面该露的不该露的,全给看见了。   “师兄,我昨天衣服明明是好的呀。”   “是,吻的时候太用力,不小心扯破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赵惜月突然发现,他比莫杰西更像个无赖。   “这衣服不是我的,是齐娜的。”   “要我赔吗,我回头给她买件一样的。你以后别穿这种,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太薄太透,不保暖。”   还会把男人勾得兽性大发。昨天亏得是他,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男人,肯定早就借酒下手了。醒来还有借口,喝醉了身不由己呗。   “我答应你,以后再不穿这样的。你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吗?”   “不能,我有点累。”   “那我起来,把床让给你睡。”   “不用,床挺大的,一起睡好了。”   “那、那你也不能睡我身上啊。”   “我沉吗,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没有。”这话听着太有深意了,赵惜月立马否认。   结果许哲打晕随棍上:“既然不疼,那就维持这个姿势好了。”   赵惜月彻底无语。   许哲问:“你还记得昨晚的情形吗?”   “忘了,就记得吃小龙虾来着。后来是不是还喝酒了?”   “是,三罐啤酒,你喝两罐我喝一罐。”   “你也喝了,你破酒戒了!”   “我又不是和尚,什么戒不戒的。再说真要破,昨晚破的也是色戒。”   赵惜月脸红红的:“那个,咱俩真接吻啦?”   “是,挺激烈的,要不衣服也不会破成这样。可惜你不记得了,这样吧,我给你回忆回忆。”   “这个……怎么回忆啊。唔……”   赵惜月话还没说完,嘴就叫人给封上了。这回不同于上回,许哲连夜在网上查了些资料,这会儿开始实施。   先是缓缓的,轻柔仿若细雨。慢慢的这雨下大了,雨点子开始密起来,到最后才是狂风骤雨,跟十三级台风似的,把赵惜月刮得头晕目眩,一直到放晴身子骨还不住地打颤。   许哲的吻叫她吓着了。   从没想到一个禁/欲系男人爆发起来,竟如活火山一般。刚才若不是他最后良心发现,搞不好她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许哲也十分投入,结束后紧紧抱着她的身子,将头靠在她颈间喘个不停。   接吻这事儿太耗体力,简直比连上四十八小时班还要累,却也更为享受。   平静过后他抬起头来,盯着赵惜月番茄似的脸看了又看:“我真不知道你这么害羞,以前没试过,头一回吧。”   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戏谑,倒激起了赵惜月的虚荣心。   “谁说的,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我以前谈过男朋友,接过吻的。你跟他们比,还差了点。”   “听起来还不止一个。看来你这空窗期挺久的。”   “怎么说?”   “要不怎么才吻那么一会儿,就跟要没命了似的。你那些幻想的男朋友有多厉害,一吻夺命?”   眼见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大,赵惜月觉得真是丢脸。   “反正你不怎么样就是了。”   “是,我经验不够缺乏锻炼,往后还得你多多带我才行。要不这样,你主动吻我一回,让我体会体会你的技巧和热情。我也跟着学习学习。”   “流氓,谁要吻你。师兄,你能不能正经点?”   “男人跟女人都这个姿势了,若还正经那就不叫人了。”   “可是师兄,我们什么关系啊?”   “昨天晚上可能没什么关系,但今天,你希望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那怎么可能,我想当你妈,也成吗?”   许哲弹了下她的脑门:“你可以当我儿子的妈,我不介意。”   “你都有儿子了?”   许哲失笑,宿醉的女人智商是不是普通在平均线以下?他伸手到赵惜月肚子里:“这个么,可能要过一阵子。咱们得先恋爱,然后结婚,接下来再考虑生孩子的事儿。虽说现在很多人把顺序倒过来了,但我觉得还是正着来更合适些。对你比较好。”   赵惜月吓得都结巴了:“恋爱,结婚,生孩子!师兄,喝多了的人是你吧。”   “我酒量比你好些。”   “那你怎么说……”   “咱们都这样了,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你以前那些虚构的男友,也都是用过就甩绝不回头?”   “干嘛总纠结虚不虚构啊。谁跟你说是假的。”   “齐娜说的。”   “她说什么了?”   “说你头一回,让我轻着点。”   赵惜月突然起身,恨得咬牙切齿:“看我回去不剥了她的皮!”   “别起来,再躺会儿。”   许哲又把她摁回去,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身子。他把头埋进她的锁骨间,有些贪婪地嗅着那淡淡的香味儿。   男人对这种东西天生无师自通,无论做什么,都是习惯成自然的事儿。   赵惜月被他蹭得有些敏感,忍不住推了推他:“许哲,我们真要恋爱吗?” ☆、第49章 折磨   一谈起这个,许哲的神情立马认真起来。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再问你一次,赵惜月,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要。”   毫不犹豫,感觉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许哲笑着揉她脑袋:“这就对了,不枉费我昨晚破的酒戒。”   “可是,孙月莹怎么办?”   “她的病我会继续治。心理疾病恢复的时间会比较慢,但只要坚持就有希望。我认真想过了,在你们中间我多少要辜负一个,反正怎么做都会被人骂浑蛋,不如选个自己喜欢的。她还有无限的可能,未必不会找到个视她如生命的。给她一个心里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对她也不公平。”   “她会不会受不了这个刺激?”   “就我目前的观察来看,应该不会。她话不多很文静,对人有依赖性,但她并不脆弱。事实上能从这么多年被虐的生活中走过来的人,心理承受力都不会弱。因为如果太弱的话,她早就……”   “死……了?”   “是。”   赵惜月松了口气,仿佛孙月莹也成了她的负担。在这场三人角逐的拉力战中,她目前是胜利者。可有人胜利就会有人失败,她难免尴尬无措。   “这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有什么事儿他们只会冲着我来,你别露头,保护好自己。”   “会有什么事,谁会针对你?”   “总有人会有想法。我做这个决定有过深思熟虑,也有过一时冲动,但我不后悔。我也希望你别后悔。当然,我不会让人伤到你。我的女人,别人也动不了。”   那一刻赵惜月觉得许哲跟变了个似的。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天才男神,他有气势有魄力,还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信任感。   赵惜月真觉得自己找到宝了。   她伸手环住许哲的脖子:“你就这么定了,不怕到时候发现货不对板?”   “怎么说?”   “齐娜说什么你就信啊。她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跟我混一块儿。万一我从前真有过别的男朋友,你怎么办?”   “那你现在有吗?”   “现在肯定没有。”   “那就可以了。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我只管你现在。我要的是你的人你的心,不是什么充面子的第一次。真没了也没关系,咱们还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的许多许多次。”   “你真不介意?”   “你从前干那行让我逮个正着,我不也没介意。”   “那是生活所逼,再说咱们不也没成。”   “早知道那天我不该拒绝,有人花钱请我享受,我何必拒之门外。”   说起这个赵惜月又是一阵尴尬。这事儿真太扯了,花钱雇她那个现在跟痴汉似的整天追着她跑。另一个被服务对象又成了她的男朋友。   一年前的她绝想不到自己有这样的境遇。   自打遇上许哲后,她的运气就好起来了。这男人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拯救她的。   她终于忍不住凑上去,主动咬住他的唇,细细地品尝起来。   那天他们点到为止,就只接了吻而已。用许哲的话说,第一次不能在酒店这种没有情调的地方,他要带她回家,回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不过对于赵惜月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回房去。   消失了一夜的她出现在妈妈面前时,别提有多心虚了。结果妈妈倒跟没事儿人似的,只叮嘱她少喝点酒,也劝着点齐娜,别两人凑一块一起疯。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忍不住叹息一声:“算了,说多了也没用。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妈只要你不闯祸,别的都行。”   “那正经谈恋爱行吗?”   “当然行,你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四,正是恋爱的好时候。怎么,你有男朋友了?”   赵惜月想承认,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有,这不开始找了嘛,年纪到了呀。”   三天的假期一眨眼就过去了。傍晚时分她们收拾好东西又退了房,坐了齐娜的车子离开。出发的时候赵惜月收到许哲的微信,说他们也准备走了,让她回s市后给他打电话。   末了还添了一句:“我这会儿特别特别地想你。”   谁说他情商低的?说起情话来,钢都要给烧化了。   赵惜月一脸甜蜜地回了家,赵母长途跋涉有些累,到家就躺床上睡觉了。齐娜就把赵惜月拉到另一个房间“审问”。   “你昨晚怎么样,这会儿还痛吗?”   不说还好,一说赵惜月就来气。   “你跟许哲乱说什么,干嘛说我是第一次。”   “我这实话实说啊。不好吗,难道要我跟他说你过尽千帆啊。我就想让他轻一点,我看他也没经验,万一弄疼你……哎怎么样,爽吗?”   是挺爽的,但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们没那个。”   “什么,他是不是有病啊。”   “你怎么这么说他。”   “我不是说脑子,我是说那里。一个大男人对着个漂亮女人,一晚上居然没吃,我不得不怀疑他有那方面的疾病。”   “他没病,他好着呢。”   早上两个人亲到最后,她明显感觉到下半身有东西顶在那里。当时太害羞没好意思说,许哲也装不知道,事后想想真是臊得慌。   齐娜一翻白眼:“果然女生外向,一句不好都说不得。”   “你也一样,我要说谢志个不字,你也会跟我急。”   “谁跟你一样,你就尽情吐槽他吧。”   “那他是不是床上不行满足不了你,你才又去找那个什么阿东啊?”   齐娜讪笑不止:“别胡扯,我们就一起喝了个酒跳个舞,别的什么也没干。我昨晚是回房睡的,不像有些小天使啊,赖人家房里不走了。唉我说亲爱的,真的没做吗?你要不要先验验货啊,万一是个唇膏,你就亏了。男人嘛,脸蛋是其次的,活好最重要。”   赵惜月觉得简直没法儿跟她再说下去,赶紧把她推出家门请她走人。   送走齐娜后赵惜月坐房间里想许哲,想着想着就笑起来了。然后她才琢磨起一个事来。   什么叫唇膏?   拿出手机上网一搜,又是一阵脸红心跳。赶紧关了页面出去找吃的。   回来的路上她们买了些东西吃,但没吃饱,就想进厨房搜刮点吃的。   刚拿出包泡面准备烧水呢,电话就响了。接起来一听是许哲的声音,深沉地叫人心颤。   “你到家了吗?”   “到了,你呢。”   “我也刚到。吃晚饭没?”   “还没,正准备泡面呢。”   “这是暗示我请你吃饭的意思了。”   “你打电话来,难道没这个意思?”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笑。   许哲问:“能出来吗,伯母要不要紧?”   “我妈睡了,最近血压挺稳定的,我一直有督促她吃药。上回报告怎么说,她没事儿吧?”   “没事,我亲自查看过,一点问题没有。你别担心,从前的病好了就是好了,别总想不好的一面。有些事情多想无益,你妈运气这么好,这一关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会留意的,你定时让她来体检,我亲自给她做,未来岳母的身体,我会看好的。”   “什么未来岳母,你说了也不害臊。”   “有什么可害臊的,你不打算嫁给我?”   “这个话题能不在电话里谈吗?”   “好,那你现在出来,我们慢慢谈。这样吧,你还是在家等,我开车过来,很快。”   说完许哲挂掉电话,赵惜月也把泡面放回去,只烧了壶水灌水瓶里。又煎了两个饼子和鸡蛋,以防妈妈万一醒了能有东西吃。   刚忙完围裙还没脱呢,许哲就来了。并且不是打的电话,而是直接敲的门。   赵惜月去开门,对方一见她这身装束,心里一下子暖暖的。   真想现在就结婚,这样每天下班后都能第一眼看到她。   她从前就是他家的人,给他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所以说她天生就是许家的人,是他那套房子的女主人。   “忙什么,做饭呢?”   “给我妈妈做一些。我好了,你等我一下。”   赵惜月说着转身要回厨房,却被许哲一下子从背后紧紧抱住。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怎么了。”   “太想你了,想得心都有些慌了。”   “我真不知道你是这么会说情话的人。”   “不是情话,是心里话。”   他一边说一边轻咬赵惜月的耳垂,害她身子不住地颤栗。   “别这样……”太折磨人了。   许哲轻笑两声放开她,替她解了围裙带子:“以后我们结了婚,我天天给你解。”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得天天给你做饭啊。”   “我工作确实比较忙,你要不喜欢进厨房我就雇个阿姨。只要我在家饭菜就我做,好吗?”   怎么可能不好,这样的男人哪怕再活十辈子,都再找不到另一个了。   赵惜月心满意足地被许哲搂着出门,关门的时候没留意妈妈已经从房里出来了。   赵母站在那儿直直地盯着俩人的背影的背影瞧了许久,一直到人走了也没回过神来。   刚刚那个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很像霍家少爷啊。   -------------------------------------------------------------------------------   许哲没带赵惜月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餐厅。   点餐的时候他说:“给我点份鱼,我试着吃点。”   “怎么,准备彻底破戒啦。”   “为以后破色戒做准备。”   赵惜月发现,这人耍起流氓的时候喜欢装得特别正经,让人没法子看轻他。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两人会躺在床上坦诚相见,赵惜月一阵脸红。   “怎么,想到那个画面,有些受不了?”   “谁想了。”   “你想了,我知道。”   赵惜月打他一下,气鼓鼓道:“选条刺多的,扎死你。”   包厢里气氛正好,小情侣间甜蜜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空间,真能把人活活齁死。   一顿饭下来,许哲菜没吃多少,赵惜月的豆腐倒叫他吃了不少。   不过赵惜月岂是那种肯吃亏的人,许哲又秀色可餐,她色心大起上下其手,摸得比对方还起劲儿。   一直到后来许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脸色一沉,赵惜月才觉出不对来。   那是野兽看到猎物时特有的目光。   赵惜月起身想跑,却哪里敌得过许医生的身手,一下被放倒在沙发上,从上到下亲了个遍。亲过后他撑着身子与她平视,突然蹦出一句:“我想打开你的扣子看一看。”   “干什么?”赵惜月揪着领口,一脸防备。   “只是想看看,和我平常在手术台上看到的,是不是一样。”   “你还真是……这两者也能类比吗?”报怨过后又问,“你看过很多,女的多吗?”   “不少。”   “好看吗?”   “不是快要死的就是满身血的,你这问题就跟问个妇科男医生每天上班享受吗,是一样的效果。”   赵惜月不由讪笑起来。   “你这醋,真是吃到天外去了。”   “好奇嘛。”   她一个翻身起来,把许哲推到沙发背上。   凑近了朝他吹口气,柔声道:“还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可以。”   “你经常抢救病人,是不是看过很多那个东西。”   “哪个?”   “就是男人的那个东西。”   许哲捏她鼻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我今天上网的时候无意看到一点东西。真的是无意的哦。说有的男人是唇膏男,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   若她冷不防说这么个名词,按许哲的网龄和上网时间来算,是肯定不知道的。但这会儿他略一想就明白了。   “我不是,你可以放心。”   “真的吗?”   “你现在要验货吗?”   “不用不用。”   “是齐娜又跟你说什么了吧。”   以许哲对赵惜月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自己想到那方面去。齐娜嘛,那是分分钟会乱想的人。   被许哲戳穿的赵惜月笑得有些讨好:“她也是关心我嘛。”   “连我的尺寸都给关心上了。那你真该验一验,回头跟她交流经验,看我和谢志哪个先天条件更有优势。”   “你怎么这么开放,居然说这种话。”   “你们女人关起门来,不就谈论这些吗?”   “那你觉得谁会赢。”   “当然是我。”   面对赵惜月一脸的不置信,许哲又加一句:“又不是没见过。”   男生上厕所难免会瞧见,他跟谢志多年同学兼同事,想看不见也挺难的。   赵惜月却对这一点十分惊讶:“你居然站着上厕所!”   “我又不是女人。”   “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么龟毛,上厕所居然不进单间,太不可思议了。”   许哲一把搂住她的腰,在上面轻轻捏了把:“赵惜月,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除了不吃肉,我跟别的男人没有分别。所以你要是再不老实乱动的话,别的男人会做的事情,我也会做。”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赵惜月识相地选择听话。   许哲很满意她如猫一般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揪着她一绺头发把玩,随意说了句:“过两天去见我父母吧。”   “这么快?”一个起身不留意,头发扯痛头皮,她轻轻叫了声。   “说了别乱动,回来。见我父母是应该的,我需要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认识。不过在此之前,要不要我先见见你妈妈?”   “按规矩应该什么样儿?”   “不知道,我头一回恋爱对这种事情不懂。不过我觉得这些都无关紧要。先见谁的父母都行。你妈妈想见我吗?”   “我们刚确定关系,她还不知道呢。”   “你不准备告诉她?”   “要说呢,给我几天时间吧,总得蕴酿一下,怪不好意思的。头一回跟妈妈谈恋爱的事情,我怕我妈会有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   “心爱的女儿要让别人抢走了。”   “难道不是想,终于有人接手这个累赘了吗?”   赵惜月捶他一下:“再乱说,以后都不让你见了。”   许哲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样子十分洒脱。   “那还是我先见你父母吧。他们好相处吗,凶不凶?”   “你见过我妹了,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热情又活泼。”   “有时候有点过吧。”   赵惜月耸肩笑笑,没好意思说人家妹妹的坏话。若将来真嫁给许哲,她倒觉得外向点的小姑子更好相处些。   于是见许哲父母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许哲安排时间带赵惜月回家。通知她的前一天赵惜月在电话里直嚷嚷:“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这都几点了,商场都要关门了,我明天还有通告要赶,哪里有时间去买礼物啊。”   “不用买,人到就行。”   “那怎么行,你父母肯定要觉得失礼了。你还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新媳妇上门哪能空着手。”   许哲轻笑:“这么快就以媳妇自居了。”   “你……我真是说不过你,现在怎么办?”   “别紧张,忙你的去,明天只要按时下班换好衣服等我来接就行。我父母都很好相处,礼物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买什么都没关系,他们都会喜欢。”   话虽这么说,赵惜月还是紧张得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一照镜子,对着略肿的一对眼睛直发愁儿。   因心里有事儿,拍照的时候也走了几回神,叫妮娜姐抓住狠狠训了一顿。她自知有罪,唯有强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到下班的时候只觉腰酸背痛,走路都有些打摆子。   换好衣服等许哲过来的时候,她想起之前林律师说漏嘴的话。这么说起来她今天要去见的,就是弘逸的当家人?   霍子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远远见过一回。能一手撑起整个时装帝国的男人,应该很厉害吧。   他会一眼看透自己的内心吗?若真那样,是不是会反对她和许哲交往?   赵惜月心事重重,脸上便没了笑意。   结果许哲见了以为她紧张,拉开后备箱给她看:“预备了这些,你觉得怎么样?”   都是挺不一样的礼物。给许母的是设计感很强的胸针,给许父准备了一支笔,至于许哲妹妹倒是很实在,一款电子产品,还是限量版的。   赵惜月就有点不安:“东西是不是太少了?”   钱不见得少花,但看上去都太小。上门拜访不是应该提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烟酒才对吗?   许哲却道:“那些东西我们家从不出现,不实用,就算送了也不过搁那里落灰尘。这些就够了,不必给太多,以免养大他们的胃口。”   后来霍子彥从赵惜月处听到这番话,不由暗骂:这个小兔崽子。   一路上赵惜月比较安静,偶尔许哲同她说几句,她也是言间意赅一个字回答。   许哲就劝她:“别紧张,上回不是见过了吗?”   “那不一样,那次不用打交道,也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你连我都不怕,何必怕他们。”   赵惜月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直到进了霍家大门,与长辈们见过后,才明白这话的深意。   和许哲比起来,他的父母和妹妹真可以算是和蔼可亲的人。   想想他们头一回见,医院急诊大楼天台上,他虽出手相救,态度却十分冰冷,傲气得叫人无语。   他的家人和他不一样。   撇开已经认识的霍羽心不提,他的母亲许烟雨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说话慢条斯里温言细语,一点不摆架子,也没有傲气。   霍子彥略深沉一些,但该有客套一样不少,偶尔会笑,特别是面对妻子的时候,整个人柔得能化出水来。   这样的一对父母,是怎么生出许哲这么个冰山男来的?   赵惜月把礼物奉上,果然投其所好,每个人都挺满意,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到吃饭的时候霍羽心主动拉她去坐,叫她坐自己和许哲中间,另一边是许哲的父母。   赵惜月依旧紧张,生怕吃东西的时候有什么不雅的举动。许哲家是真正的豪门,从下车那一刻起,她心里的震惊就没停过。只是面上一直不显,装作淡定自若的样子。   占地极广的三层别墅,前后花园造型各异,客厅里的水晶吊灯华丽繁复,几个佣人来回穿梭,连霍羽心养的小狗脖子上的项圈都闪闪发光,镶嵌着各种宝石。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就会一时头脑发热,答应许哲的求爱呢? ☆、第50章 缠绵   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吃过饭后,两位长辈很识趣地把地方留给小辈,转身上楼去了。   霍羽心对着爹妈离开的背影嘀咕了一句:“一刻儿也分不开,榜样太坏了。”   许哲抬手往她脑门上一敲:“没大没小,编排父母。”   说着他去拉赵惜月的手:“我们去花园逛逛。”   霍羽心更不满了:“连你们都要走啊。真是的,一个两个成双成对,哪天我也要找一个。”   “不许乱找,找着了告诉我,我给你把关。”   “才不要,告诉你就等于告诉爸妈。妈妈就算了,爸爸肯定会冲过去把人唬一通,威逼利诱半天,人都给他吓跑了。”   赵惜月就忍不住笑。这个霍子彥,看起来倒是个爱妻爱女狂魔来着。   许哲不理会妹妹的抗议,搂着赵惜月的腰出门去了。   初春的夜晚天气还冷,他们也没真逛花园,不过是绕了一大圈从后门进,找了间离厨房近的休息室,躲在里面说悄悄话。   “你父母看起来感情很好。”   许哲拿来茶和点心,一样样往赵惜月面前摆:“是,一直都这样,从小看习惯了。你别介意。他们离开是想让我们自在点。你刚刚吃饭太紧张了。”   “我能不紧张吗?你之前也没说你家是这样的,大得跟皇宫似的,还那么多佣人侍候。我觉得自己就跟初进宫的小丫头似的,看什么都新鲜,也看什么都害怕。”   “不用怕,看习惯了就好。你要不喜欢这么大的房子,以后我们就住小点的。我名下有几套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想要四居的大公寓,还是两层的小别墅,随你挑吧。”   赵惜月捧着铃兰状的骨瓷茶杯捂手,笑得有点勉强:“现在说这个还早了点,以后再说吧。”   许哲站那里想看她的眼睛,对方却故意低着头不与他直视。   “你是不是被我们家的架势吓着了?”   “有点,我觉得有压力。”   “你当初刚认识我的时候,和我相处有压力吗?”   “其实也有点。”   “那现在还有吗?”   “没有了。”   “所以我们家的这点压力也很快会消失。你不用担心那些个东西。我父母都不喜欢所谓上流社会的那套作风。我们家是有几个钱,但细说起来生活得和别人没有不同。我外公家家境普通,就是一般的工薪阶层。我妈妈这么多年过下来,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那是因为你爸爸很爱她吧,将她保护得很好。”   “难道你觉得我不够爱你,不能保护你吗?”   说着他坐到赵惜月身边,扳正她的脸:“你觉得我还不够有诚意是吗?”   “没有。”   她粉嫩的唇近在咫尺,许哲有些把持不住。   “你知道吗,我妈妈这些年过得好,固然是因为我爸爸足够爱他,但还有另一点。”   “什么?”   “那是因为她也足够有我爸爸。赵惜月,你对我的爱有多少?撇开我的家庭背景工作条件,就我这个人,你爱多少?”   他这么深情地望着她,赵惜月觉得心头的那把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她咽了下口水:“许哲,我挺爱你的,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   “那就够了,只要有这些,就没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了。”   说着他凑过去,捧着她的脸细密地吻下来。   接/吻这东西会让人上瘾,一旦体会过,再戒就难了。这个吻悠远缠绵,两人从椅子里一直吻到沙发上,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们融化。   而在一楼这隔的主卧,许烟雨正坐那儿翻杂志。她不时看丈夫两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霍子彥冲她笑:“想说什么就说,你对这姑娘不满意?”   “没有,觉得挺好的,挺文静的。不过,感觉应该是个外向型的女生。”   “嗯,和你完全不是一种风格。我倒是没想到许哲会喜欢这样的。”   “他小的时候不就这样,那时候孙月莹多活泼,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喜欢的,这我知道。现在他又找了个差不多的,你说他是不是在找替身啊。”   “你的儿子你该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现在小莹回来了,你看他的态度。我觉得有点奇怪。”   “你不觉得小莹也变得很奇怪。”   说到这个,许烟雨难免唏嘘:“可惜了,小时候多可爱的孩子,谁想到……她这些年过得不好,我们其实也有责任。”   “别什么都揽自己身上,责任主要在学校。”   “可许哲不这么想。”   “他都迈出恋爱的第一步了,证明是好事。只不过……”   “怎么了?”   霍子彥走到妻子身边,将她搂进怀里:“这个赵惜月,身份有点复杂。她是赵伯康的女儿。”   许烟雨身体一僵:“怎么会……那她跟许哲在一起,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这个不好说,当年她父亲出事的时候她年纪尚小,家里未必跟她实话实说。也许她一无所知,只是碰巧和许哲走到了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还好,就怕万一……”   “如果万一她真有别的想法,我也会派人盯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就是怕许哲会接受不了。”   “这孩子从小有主意,有时候看是优点,有时候又成了缺点。说起那个赵伯康,真的死了吗?”   “投江,虽没找着尸体,活着的希望不大。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始终没有找到,生还的希望渺茫。”   “真不希望这事儿影响到两个孩子的感情。你说他们现在在干嘛?”   “想知道,我演给你看。”   霍子彥一把搂紧妻子,从唇部开始探索,一只手摸进她的衣服里,忘情地抚摸起来。   许哲若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说:“爸,我没你这么禽兽。”   他虽把赵惜月吻得七昏八素,好歹衣裳还是完整的。虽也几次想要解她的扣子,到底还是忍住了。   在这方面,他是个圣人。   赵惜月被他吻得脑缺氧,担心不安的那些事情就暂时抛到了脑后。   许哲替她整理衣服,边整边问:“还不高兴吗?”   “没有。”   “那就是高兴了。看来这招屡试不爽,回头谢谢谢志。”   “怎么,你谈恋爱还找他当狗头军师啊。”   “他经验比我丰富,我自然要请教他。”   “那你不会把细节……”   “不会,那是*。”   正说着休息室的门被人一下子从外面推开,霍羽心斜着眼看过来:“哥,你干什么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肯定没干好事儿。”   许哲处变不惊:“听你这话,你似乎很有经验。你平时除了念书都干什么?”   “怎么又审起我来了。我要去告诉爸妈,你带女朋友在家里干少儿不宜的事情。”   “我们什么也没干,不过喝喝茶而已。”说到这许哲微挑双眉,“如果我是你,这会儿就不会去找爸妈。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事儿你该有经验才对。”   说起这个,厚脸皮如霍羽心也有些受不了。   她的这对父母,简直就是天下最恩爱的夫妻。只要有时间就腻在一起,一刻也分不开。   她小的时候粘妈妈,没事儿老去找她。好几回一推门进去就见他们亲来亲去缠绵悱恻。当时她就想,口水有这么好吃吗?   长大些她开始庆幸,幸好只看到接/吻,这要正上演岛国动作片她该怎么办,自插双目吗?后来她跟爸爸抱怨,她爸却理直气壮:“我跟你妈感情要是不好,怎么会有你。你该庆幸才是。”   结果现在不仅爸爸,连哥哥也成了色狼。看他们两个明明是刚刚激/吻过,却装得一本正经。   霍羽心突然觉得很受伤,这世上最爱她的两个男人,都有了别的女人。那她要怎么办?   赵惜月看着霍羽心跑出去,提醒许哲道:“要不要去追?”   “不用,小姑娘发脾气而已。等哪天碰上真命天子,怕是比我们更出格。”   赵惜月想想刚才的一幕,轻轻拍下胸口。幸好霍羽心来得比较晚。   在许哲家待了几个小时后,她终于想到了回家。   许哲开车送她,到她家门口的时候他伸手拍拍她的脸颊:“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我这几天会比较忙,你呢,工作重吗?”   “嗯,我要出差。”   “没听你说过?”   “今天妮娜姐刚说的。我要演戏了。”   “就你?”   “怎么了,不行吗?演个小角色,大概女四女五的样子吧,戏份不是很多,集中拍一拍就好。这是个机会。”   “你想踏入演艺圈,当明星?”   “没有,我只是想赚钱而已。赚多多的钱,等哪天赚够了我就包/养你,让你辞了医院的工作,带你满世界吃香的喝辣的去。”   许哲笑得十分温柔:“好,那我祝你成功,我的饲主大人。”   赵惜月对许哲愈发刮目相看:“你再这么突飞猛进下去,我就真的什么都比不过你了。亲爱的,你能不能稍微弱一点,有些方面让我表现得更强些呢?”   “没问题,赚钱方面我一定让给你。上去吧,好好睡一觉,接下来就努力工作,我等着辞职的那一天。”   赵惜月心情大好,主动吻了他一下。正准备走又被对方一把拉回来,放肆地在车里缠绵起来。   -------------------------------------------------------------------------------   两人依依不舍告别。   赵惜月下车后整整衣服,正准备上楼时,突然看见妈妈站在楼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一下可把赵惜月吓得不轻,差点尖叫起来。   她捂着嘴巴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不免抱怨:“妈,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扔垃圾。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家。刚刚那人是谁,同事吗?”   “哦是,工作完人家送我回来。”   赵母扫她一眼不说话,把垃圾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招呼女儿:“上来吧。”   进屋后赵惜月为免尴尬,钻进厨房找水喝。   她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幕妈妈有没有看到。路灯不大亮,但许哲车里亮着灯。以妈妈和车的距离来看,仔细看应该能看到些什么。   如果真那样,她只觉尴尬。   喝完水出去,妈妈居然还没回房间,赵惜月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还没开口,就听妈妈道:“小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实话跟我说。”   赵惜月略一沉吟,决定不再隐瞒:“是,我是谈了一个。”   “是什么人?”   “学校的学长,比我大几届。”   “干什么的?”   “医生。”   “叫什么名字?父母干什么的?”   “妈,你调查户口呢。我过两天叫他来,您亲自看亲自问吧。”   “我也没说要见他。”   “怎么,你不想见见他?可我已经见过他的父母了。”   赵惜月皱皱眉头:“你们这是打算结婚吗?”   “刚恋爱,谈结婚还早了点。但我们都是认真的,也是奔着结婚去的。妈,我怎么觉得你不希望我恋爱呀。”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小。”   “小什么呀,我大学毕业都快一年了。我身边的朋友爹妈都开始催着她们找了,怎么你反而……”   赵母轻咳两声:“没有没有,我也不是不着急,就是希望你谨慎一点,不要上当受骗。”   “妈,我都去过他家了。就算要要被骗,那也肯定是他。改天跟你说说他家的样子,您一定觉得我眼光好手段高,钓着了个金龟婿。”   说完她粘着妈妈撒了会娇,借口太累溜进房间。关门前想起出差的事儿来,又探出头来:“妈,我得出去两个礼拜,工作,您一个人在家要紧吗?”   赵母冲她摆手:“没事儿,你去吧,注意身体和安全。”   “成,那我每天给你打电话,等我出差回来我就带男朋友给您看。”   赵母未置可否,只冲她挥挥手,示意她早些睡。   赵惜月随便整理了一些衣物装满一个箱子,第二天给齐娜打个电话拜托她自己不在的时候多照顾一下她母亲,然后第三天一早坐上公司派来的车,和另一个同时片场的女模特一道出发去影视城。   赵惜月平生头一回触电,演的就是古装片。   戏里她演个大户人家的病弱美人,看剧本就知道是个彻头彻尾的炮灰。暗恋男主角不成,忧思成疾最后一病不起,年纪轻轻就给挂了。   挂了后男主角倒是对她起了点心思,无奈家国天下系于他一人,他一转身又投入了朝堂争斗中,顺便不忘跟女一女二甚至女三来一段错综复杂的多角恋。   至于结局,赵惜月手里的本子没写。   她刚进组诚惶诚恐,深怕有哪里做得不对。因为没了演戏经验,所以格外认真学习。每天穿着厚厚的戏服,头上假发珠钗压得脖子疼,可没戏的时候还得坐在边上仔细观摩前辈演戏。   尤其是几个演长辈的老戏骨,当真是一举手一投足全透着浓浓的戏剧味道,比起男女主角只是长得好看演什么戏都一副表情的样子可是强多了。   那男主角说是新晋人气小生,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小鲜肉的代表。可赵惜月跟许哲混久了,看谁都觉得一般。   那男的自我感觉极为良好,不会演戏却架子十足,往往一条拍下来ng十几次,导演都没火呢,他先翻脸了。   赵惜月是新人,因为角色的关系会跟他有不少对手戏。这下可好,成了对方发泄的炮火桶,一演不顺就怪她头上。   赵惜月哑巴吃黄连只能忍着,倒是有几个群演看不过去,私下凑在一起嘀咕,说那男的演得还不如赵惜月,每回台词也都是他念错。还把气撒人家小姑娘身上。有时候甚至嚣张得连老演员都不放过,更不用说群演了,人家压根没放在眼里。   两天戏拍下来,赵惜月收了一箩筐的骂。好在她心大无所谓,他骂他的她演她的,尽量夹起尾巴做人就是了。   结果那天收工后她和同事一道回宾馆,半道上这个叫刘芒的男演员居然在后面叫住她。   同行的女演员似乎颇有经验,立马借故走开,只留赵惜月一个人站在影视城空旷的宫墙下头,看着一个讨厌的男人快速向自己逼近。   她想这人是不是要找自己麻烦?   刘芒走到她面前,一改片场上的跋扈,倒是客气起来:“小赵,去哪儿?”   正是放饭时间,这条夹道上几乎没人,他一说话就起回声。   赵惜月尴尬一笑:“吃饭。”   “那咱们一起。正好说说戏。今天有两场我觉得你表现挺好的,有进步。”   她是有进步,连导演都夸她。至于这一位嘛……赵惜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这么客气,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反正吃饭地方人多,他要同行就同行好了。   于是两人并肩往前走。刘芒话很多,意见也不少,一路说个不停,全是对她演戏方面的指导。   赵惜月左耳进右耳出,就当听音乐。   走到某个拐角处时,刘芒突然停下步子,故作深沉道:“这样吧,吃完饭去我屋里,咱俩对对词。你戏份虽然不多,但好好演应该能出头。”   赵惜月心想是这人傻还是自己看起来比较傻,他想占她便宜也该慢慢来才是。这么直接就邀她进房,她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关键是人家打着进步的旗号,她倒也不好翻脸。   她只能道:“那样不太好吧,太影响你休息了。”   “不影响,反正晚上也没什么活动,对对戏对彼此都有好处。咱们应该互相了解,这样演起来才更顺手。”   是在床上了解吧,剥光了了结透彻了,以后戏就好演了。   赵惜月忍不住呲牙,还是一味拒绝。刘芒大概没料到这个小演员这么不给面子,一时情急就想去拉她的手。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赵惜月再想给他面子,也觉得忍不下去了。   头脑一热正准备用对付秦轩那一招收拾他,结果那边来了几个群演,打了饭正往这儿走。其中一个走得快了些,迎头就撞刘芒身上,手里的饭菜和杯子里的茶水全泼他衣服上,饭盆掉地上还砰地一声响,吓人一跳。   刘芒愣了下,突然哀叫起来。那茶是刚泡的烫得很。他边甩手边瞪那群演:“贺老头,你想死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别的组有场夜戏要串,我吃完赶着过去,没想到撞到您,真对不住了。”   贺老头边说边冲赵惜月眨眼睛,示意她赶紧走。   刘芒恨得牙痒痒,明知贺老头是故意的,却发作不了。他们群演人多,这几个平时跟他就不对付,他为了泡妞撵走了助理,这会儿势单力薄。   他瞪一眼这几人,愤愤离去。   几个群演哄堂大笑,望着刘芒跑远的方向翻白眼,一转身又招呼贺老头快走:“别回去再打饭了,老哥几个一人分你两口就成了。”   贺老头嗯了几声应下却不走,盯着赵惜月看:“小姑娘,吓着了吧?以后看到这种流氓,要小心点,尽量别落单啊。这里太大,不安全。”   赵惜月觉得这人真亲切,赶紧蹲下身捡起他的饭盒和茶杯,双手递回对方手里。   “今天真谢谢您了,您的饭都毁了。”   “没事儿。”贺老头接过东西冲她笑。   赵惜月也跟人笑,突然目光一低,落到了对方的手臂上。   天气渐渐回暖,贺老头穿得不多,右手露出一小截手臂,上面有块疤。   赵惜月觉得那疤有点眼熟,赶紧又去看贺老头的脸。那是一张苍老的脸,看不出年轻时的眉眼。但那双眼睛透出的神采叫赵惜月心头一颤,本能地就想上前抓他的衣袖。   贺老头却突然敛去笑意,二话不说就走,夹在同伴中间粗声粗气地讲话,和刚才的和善有礼判若两人。   赵惜月觉得他是故意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追上去,只能带着满腹疑虑去吃饭,回房后还惦记着这个事儿。   同屋的女演员还没回来,赵惜月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怀疑。   那颗种子一旦种下,就再没办法拔去了。   她回忆在片场和贺老头仅有的几次接触,他说话的声音,那些习惯性的小动作,还有今天手臂上露出的那个像倒写的半勾样的疤痕。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心里的疑问在加深。   她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给许哲打电话。   “怎么了?”电话很快接通,许哲温柔的声音传来。   赵惜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许哲,我好像见到我爸爸了。” ☆、第51章 嚣张   赵惜月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便哽咽了。   许哲有点意外。因为一直以来赵惜月总给他没心没肺的感觉,哪怕谈到母亲的重病,有时也云淡风轻。   但父亲是她心头的一块伤疤,他从没问过。今天她却要主动揭开了。   许哲不说话,安静地听赵惜月说。   “我觉得肯定是我看错了,那个人跟我爸爸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而且我爸爸早就死了,都死十几年了。”   “当年发生的事情,你想和我说说吗?”   “你有空吗?”   “有。”许哲靠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安静地听着。他加班到这会儿,本来准备回去了。但赵惜月想说话,他一定会陪着。   “那我说了啊,你别嫌烦啊。其实事情怎么发生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那时候还在念小学,就记得有一天回家后我姑姑来我家里了,说让我上她家吃饭去。也不让我多问,就硬把我拖去了。”   “去了后我就吃饭,本来没什么的,吃到一半姑姑突然开始哭,姑父就骂她,说她吓坏我了。我不明白就寻根问底,起先姑姑不肯说,后来我特冷静地说了句,你们现在不说,我明天总会知道的。”   小小的人眼里有个倔强的神情,倒把大人们唬得一愣。   “后来他们就告诉我,说我爸爸不慎落水,我妈正请了人去河里捞。他们叫我不要着急,说大人会搞定的,叔叔也去了,连我舅舅都去了。我只要在姑姑家安心住着就可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年纪不大却不好糊弄。我清楚记得自己当时把筷子一搁,一脸认真问我姑姑,我说爸爸都掉河里了,捞起来还能活吗?”   说到这里赵惜月笑了,只是这笑容特别苦,还有点自嘲的感觉。   “你说我是不是特清醒。当时我姑和姑父都傻眼了,就这么瞪着眼睛望着我。我都不用他们再说什么,心里就有答案了。我在姑姑家住了一夜,第二天自己去上学,放学后我没回家,直接去学校找我妈。我妈是小学老师。去了一问他们说我妈今天没来,说是住院了,我又赶紧去叔叔家,要叔叔带我去医院。到了医院进了病房,六人间的病房我妈躺最里面一张床,一见我抱着我就大哭。我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也没哭。打击太大我都哭不出来了。”   “后来我问妈妈找着爸爸了吗,我妈一直摇头。所以到最后他们连我爸的尸体都没捞着,办丧事的时候只能烧一堆他的衣服充数。我那时候就想,那怎么能是我爸爸呢,那就是一堆衣服而已,我干嘛要对着一堆衣服哭。所以追悼会上我没哭,他们说我没良心,尤其是我舅妈,话里话外挤兑我,我年纪小听过就忘了。”   电话那头许哲一直安静地听着,突然插了句嘴:“你想我吗?”   “想。”   “我也特别想你。尤其是这会儿我觉得我见到我爸了,我真想和你好好说说。”   “你说吧,我听着。那人跟你爸长得不像,为什么你觉得是他?”   “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吧。他是这儿的群演,我们都叫他贺老头。他整天各个剧组串戏,我见过他几回,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今天有个男演员找我麻烦,他帮我出头赶跑了那人。后来我无意间看到他手臂上有个倒勾形的旧伤,我觉得跟爸那个特别像。”   “你爸那伤怎么来的?”   “小时候我顽皮,有一年暑假我爸睡觉呢,我拿了把美工刀想在他手上刻东西,我想刻个五角星。结果可想而知,才划了一刀刚拐个弯,第二划划到一半,我爸就跳了起来。五角星没画成,我还被胖揍一顿。我爸那伤划得挺深的,他又不注意,夏天天天洗澡碰水,伤口就老好不了,最后就留疤了。我妈说他是酱油的东西吃多了,我爸总是笑笑说没关系,留就留呗,以后走丢了还能凭这个找回来。我真没想到今天真会看到这个疤。许哲,你说这会是个巧合吗?”   许哲没有轻易下结论,用低沉温和的声音安抚她:“这个我说不准,能确定的只有两种办法。一是他主动来找你,承认自己的身份,二是验dna。其实就算第一种也得验验才行,难保不会有骗子。但惜月我想说,这事儿可能性不太大,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你是怕我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   “是。”   “没事儿,我没那么脆弱。刚刚是有点想哭,这会儿跟你聊了聊感觉好多了。许哲,你真是我的小棉袄,太暖心了。”   许哲失笑:“这样就对了,这样才是我认识的赵惜月。有点搞怪。”   “明明是很幽默吧。好了,不吵你了,你是不是要回家了?”   “嗯,正准备去拿车。”   “那你好好开车,我挂了哦。”   “等等。”许哲突然叫住她,“你刚刚说今天有个男演员找你麻烦,那人叫什么名字,他对你做了什么。”   “是同组的男演员,演男主的,叫刘芒,听说过吗?”   “这名字还真称他。”   “哈,我们私下也这么说。他可不这么认为,人家自信着呢,说他这是光芒的芒,是要耀眼生辉的。他今天约我去他房里对剧本,我没同意。不过也没吃亏,就算没有贺老头帮忙,我也收拾得了他。”   许哲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开始琢磨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对付他。   弘逸虽不算完全涉足娱乐圈,到底也沾边。更何况他父亲认识几位娱乐圈的大鳄,收拾一个刘芒信手拈来。   只是许哲不想便宜他。   这样的人该高高捧起,重重摔下才是。   赵惜月跟许哲吐了一番苦水后,心情好了许多。加上同屋也回来了,两个人看着电视说着话,就把贺老头的事情给忘了。   一直到关灯上床,被黑暗重重包裹时,才又重新想起那桩事情来。   是太想爸爸了吧,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她蒙上被子强迫自己入眠,心里默背着明天几场戏的台词,这一招果然有效,不到五分钟她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拍戏,她一进片场就找贺老头,可没找着他。后来听另几个群演说,贺老头在这个组的戏份结束了,今天去别地儿拍了。   赵惜月就没多想,打起精神应付工作,同时还要应付刘芒这个浑蛋。   自打昨天拒绝他之后,这人就愈发难弄了,每次两人对戏都十分不耐烦,吹毛求疵故意找茬,有一回更是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谁都拦不住。到最后导演看不下去了,出来说了两句他才消停会儿。   赵惜月自始至终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看着他,然后一转身跟别人对词儿去了,根本不理他。   刘芒在片场闹了半天,倒把自己搞成个小丑,叫别人看了个大笑话。   一天的戏拍下来赵惜月腰酸背痛,到晚上收工的时候运气不好又落了单,一个人走在昨天影视城那条安静的夹道里时,阴魂不散的刘芒又出现了。   这一回他开门见山:“今天你可没那么好运了,贺老头叫我弄走了,别指望他能出来救你。姓赵的我劝你识相点,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这么给脸不要脸。”   “怎么,你还想强/暴我不成?”   刘芒看看赵惜月纤瘦的身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当然不会,不过劝你两句罢了。想在这个剧组混下去就要懂得能屈能伸。就算这回你骨头硬,以后还要不要在娱乐圈发展?听说你是当模特儿的,像你这种身高走不了t台的,十有八/九要进影视圈。你今天敢走,我就可以让你以后都别想在这一圈立足。”   赵惜月头一回接触影视圈的人,不想到一下子就中头奖,碰到个人渣中的战斗机。   “对不起刘先生,我对你真没兴趣。我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甩了就行,那种没出息的男人要来做什么。你和我在一起对你的星途大有帮助,我会介绍资源给你,咱们炒炒新闻,你的人气一下子就能上去,何乐而不为?”   说着他又毛手毛脚,这回赵惜月没有顾忌,一伸手就扳对方的手臂,一个用力直接砸墙上,痛得刘芒涕泪横流。   “赵、赵惜月,你疯了!”   “疯的人是你才对,你这只手真该废了才好,省得以后再去祸害别人。”   “你敢!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好歹算个名人,你要废我一只手,回头我向媒体一报料,记者堵你家门口能把你堵死。我还上法院告你,我叫你这辈子翻不了身。”   赵惜月不由失笑,这种人自己犯罪的时候振振有词,等别人要对付他的时候又换了副嘴脸。   她就琢磨着自己叫他吃点苦头,自己还不用惹麻烦。   正想着呢,一串皮鞋的声音在夹道里响起,一个男声冷冷地响起:“她未必敢,不过我敢。今天就在这儿把你整只手都卸了。你放心,我是专业人士,我卸掉的手,没人能再装回去。”   -------------------------------------------------------------------------------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赵惜月呆若木鸡。   夹道那一头许哲慢慢走过来,脸色阴沉,和当日在酒吧里切了莫杰西一根手指时的样子极为相似。   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时,赵惜月都有些害怕。   她不想事情闹大,更不愿许哲为自己惹上麻烦,赶紧上前劝他:“别这样,我没让他占便宜。”   “看出来了,干得不错。”   赵惜月尴尬笑笑,暴力的一面总被他瞧见,看来这辈子是洗不白了。   那边刘芒还兀自嘴硬:“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来管我的闲事。”   “嘴这么硬,看来另一只手也保不住了。”   “你、你想干什么,你们两个别太嚣张。”   赵惜月懒得理他,拉起许哲就要走,那表情仿佛刘芒就是一堆臭狗屎。   新晋人气天王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侮辱,气得直跳脚。许哲走出几步觉得这人实在太吵,重新折返回来,一伸手捏住对方肩膀。   “麻烦安静点。”   话单音刚落,刘芒脸色剧变,面皮涨成了青紫色,眼睛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般。那痛苦的表情扭曲的面容,看得赵惜月都有点不忍心。   怕被人看见,她再次上前劝许哲:“走吧,我带你吃饭去,别理这个人渣了。”   许哲收手,轻飘飘看了对方一眼,转身抓住赵惜月的手扬长而去,只留刘芒一人站在那儿,又疼又怕又恨,差点把牙根咬碎。   赵惜月和许哲走出一段才问他:“你怎么突然来了,不上班吗?”   “昨天晚上接你电话的时候刚忙了三十几个小时,本来当时就想过来的,实在有些困,怕开车出意外,想想你身手不错应该不会让人占便宜,所以睡了一晚想早上过来。没想到临时又被抓去加班,到这会儿才挤出时间。你会不会嫌我来得太晚了?”   “不会不会,你能来我就很意外了。”   “所以你们女生遇到这种情况,男生不来也没关系?”   赵惜月笑得有些贼:“当然不是,换了一般的男生,要不立马滚过来就算是失职。可你不一样啊,你情商低啊,反射弧又长,你能想到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话听着不大像夸奖。”   “真是夸你,别多心。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许哲掏出钱包塞她手里:“行,你挑着找一家合适的,不用心疼钱。”   有个土豪男朋友真是好啊。赵惜月满怀爱意看他一眼,喜滋滋地将钱包塞进了包里。   后来她带他去吃泰国菜,许哲这些天慢慢的开始破戒,什么肉啊鱼啊的都多少会碰一些。吃得不多,点到即止。   赵惜月却是胃口大开,一份咖啡蟹一份椰奶饭,顷刻间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许哲坐她对面看她吃,笑得一脸温柔。对他来说吃什么不重要,看喜欢的女生胃口大开更有意义。   念书的时候在食堂吃饭,他经常会撞见一起吃饭的情侣。有些女的胃口不好,男生就不住劝她们多吃,说喜欢看她们大口吃饭的样子。   当时许哲想,这看起来有点虚伪,谁会爱看别人吃饭的样子?后来跟谢志提起这事儿,他就想到歪处去了,一本正经教育他:“搞不好是那男的想劈腿,把女朋友喂胖就能名正言顺提分手了。”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真的存在。   赵惜月风卷残云吃光面前的东西后,满足地想打饱嗝。一抬头看到许哲,赶紧把嗝咽回去。   许哲却道:“没关系,想打就打吧。”   “那多不好意思。”   “如果以后我们结婚了,你想排气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躲着我?”   他说得文雅,赵惜月却听明白了。   “那个,我尽量忍住。”   “几十年的事儿,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你对我不用太拘谨,我见过的东西很多,习惯了。”   习惯了习惯了……赵惜月无言以对。是啊,他整天对着人体各个部位看,各种排泄物也接触颇多,真的应该习惯了。   想到这个的时候她一低头,正巧看到吃剩的咖啡蟹汤,瞬间没了胃口。   最近拍戏太累,古装衣服又宽大,她一时没忍住,爆了几回后吃得越来越多,这脸眼看着就丰腴起来。   于是她告诉自己,今晚这顿过后恢复清粥小菜的日子,再饿也得忍着。   回去的路上赵惜月有点舍不得,许哲明天要上班,过来一下下就得走。   看她这么失落的样子,许哲就问:“你住几人间?”   “双人间,怎么了?”   “没有,看你一副渴求的样子,我本来想要不要留下来陪你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开车回去。”   赵惜月红了脸:“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谢志说,谈恋爱不能正经,要耍流氓才行,女生就喜欢这样的。”   “谢志都快成你的恋爱宝典了。”   “我朋友少,除了他也没人可请教。你经验丰富,以后你教我?”   “我也是初恋好不好,别说得我跟过尽千帆似的。”   走到宾馆门口,赵惜月恋恋不舍,许哲却没有马上走,反倒问:“要不要我帮忙?”   “帮什么?”   “我来一是安慰你,二是想帮你求证一下。你既然觉得别人像你父亲,要不要我找人做个鉴定?”   “我也想,可是……”说起这个赵惜月更是失落,片刻后强打起精神挤出个笑容,“不用了,他不在我们组,听人说旅游去了。对了,我有点担心,刚刚刘芒说他把贺老头赶走了,许哲,你有没有办法托人在这里找找他,我怕刘芒仗势欺人。”   “没问题,这事儿交给我。你上楼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多赚钱,我等着你包/养我的那一天。”   听他开玩笑赵惜月心情大好,对着他一通飞吻,转身进去了。   眼看她如花蝴蝶一般的身影在宾馆门口消失,许哲这才收回目光,掏出钥匙去找自己的车。   赵惜月接下来的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刘芒挨了一顿教训后收敛不少,没再借机占她便宜,对戏的时候也不像往常那样故意找茬,进度便大大加快。   赵惜月在拍戏方面有点天赋,越拍越有感觉,连导演都夸她演技不错,加以时日搞不好能在这块领域闯出一番天地来。   当然导演说这话的时候有着浓浓的暗示,赵惜月却假装听不懂,打着哈哈过去了。等两个星期的戏一拍完,她一刻也没耽搁,自己搭长途汽车先行回了s市。   那地方人渣太多,她简直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回去后的第二天许哲休息,两人在他家见面。   许哲一开口就谈贺老头的事情:“我朋友找了找,本地应该没有,可能去了外地。你很肯定他就是你父亲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赵惜月懒懒得窝在他怀里,玩着他胸口的衬衣扣子,“应该只是巧合吧。我爸爸去世这么多年,虽然当年没能找到尸体,可他要是活着肯定会来找我们。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不过哄哄人罢了。”   许哲吻了她的额头一下,只觉得淡淡的香味直冲脑门,感觉舒服极了。   赵惜月玩扣子上瘾,一不小心就把扣子解开了。许哲胸前的肌肉就露出来一小块,性感的很扎眼儿。   她赶紧给人系回去,结果不小心碰着对方的皮肤,手一下子被许哲抓住。   “你是不是想我了?”   “想的,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许哲俯下身来吻住她的嘴,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声音有点含糊:“因为我也想你啊。”   一通激吻过后,赵惜月趴在沙发上醒神儿,突然想起桩事情来,懒洋洋问他:“你要不要去我家见我妈妈。”   “当然要,我回头查一下工作表,尽量安排这几天就去。”   “你爸妈有没有和你谈起过我?”   “有。”   “他们什么态度。”   “只要我喜欢就好。”   “真的?”赵惜月撑起身子看他。   “自然是真的,我父母看起来很难缠?”   “不是看起来,我是觉得有钱人啊,一般都比较挑剔。”   “你从前说我也是有钱人,你觉得我挑剔吗?”   “挺挑的呀。”赵惜月厚脸皮一笑,“要不怎么会挑中我呢?”   许哲上来一把将她扑倒,不顾一切地享受着甜蜜的气息。到最后他声音紊乱声音微颤,看对方的眼神里全是浓浓的烈火。   他把对方的头摁进胸口,贴着她的发丝道:“挑中你,是我这辈子最走运的事儿。”   赵惜月心里激动不已,恨不得立马脱光衣服主动献身。   结果许医生真是谦谦君子,都到这份上了居然没有顺水推舟要和她办事,反倒绅士地替她整理衣服,吃过晚饭腻歪了一会儿就送她回家。   他这么解释:“给你妈妈留个好印象,太晚回家她会不高兴。”   赵惜月就这么忍着一肚子的欲/火心不甘情不愿回了家,心里不由感叹,找了个千年老玄木当男朋友,是要辛苦一些的。   许哲回家的路上给阿明打了个电话,要他帮自己查点东西。   “是,女生叫赵惜月,f大外语系,去年毕业。查查她父亲的死因或是下落,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第52章 反对   戏拍完后,赵惜月依旧回弘逸上班。   每天走进那栋城市地标性的高大建筑时,她的心情总会有些矛盾。这是她通往成功的阶梯,却似乎也是她曾经噩梦的开始。   她没跟许哲说父亲为什么会投湖,因为这话难以启齿。一个曾经在弘逸工作,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员工,这样的故事不适合讲给将来会接手这个企业的那个人。   如果说了,她和许哲之间必然会产生裂缝。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爱人,这幢摩天大楼成了横在她心里的一道坎。   但无论她怎么伤春悲秋,一进入公司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否则妮娜姐一定会叫她好看。   这天她没有拍摄任务,一早上都在办公室和经纪人骆珊讨论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午餐时分她们一道去员工餐厅吃饭。   骆珊在饮食方便有些挑剔,看不上大锅饭,就提议去楼上小餐厅吃。边走边冲赵惜月道:“听说有人在那里碰见过董事长哦,搞不好咱们今天运气好,一饱眼福。”   这种属于小概率事件,就跟中彩票一样,赵惜月听听就算,并未放在心上。   可今天大约老天爷帮忙,两人刚进餐厅,迎面就走来两个男子,边走边讨论着什么。为首那个神情坚定气质沉稳,举手投足间充满睿智的光芒,赵惜月一眼就认出他来。   旁边骆珊更是激动,扯扯她的衣袖:“真的是董事长,咱俩一会儿下班买彩票去。”   正说着话,霍子彥走了过来,刚走过赵惜月身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随即折返回来。   餐厅门口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霍子彥却很随意,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赵小姐。”   “您好,霍先生。”   “用餐吗?”   “是的。”   “有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吃顿饭?”   赵惜月还没答话,旁边的骆珊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几乎是推着她往前,恨不得替她答应。   她在手在她背上轻轻拧一下,暗示她没要错过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赵惜月一看这架势不去也不行,只能大方点头。   霍子彥便撇下刚才一同来的那位助手,带着赵惜月上了二楼的包厢。   入座后先是点菜,服务生为两人倒茶,过后安静地站到一边,只等霍子彥吩咐。   霍子彥却把点菜权交给了赵惜月。赵惜月推不过,按照那天在霍家吃饭时的口味点了几道相似的。   把菜单递回去后,她端起杯子喝水,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餐具上。   等服务生离开后,霍子彥才道:“你在弘逸工作?”   “是。”   “哪个部门?”   “模特影视部。”   霍子彥点头:“是许哲的操作。”   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赵惜月有些难堪,好像被人当众指责走后门一样。   于是她试图解释:“我念书的时候一直有接模特的活儿,毕业后被妮娜姐看中,才进来的。”   说完多少有些心虚,头就埋得更低了。   好在霍子彥不是喜欢为难人的人,就顺着她的话头讲:“妮娜眼光不错,你自身条件也可以,以后应该有大的发展前途。”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把它当作一份普通的工作尽力做好。”   “你的心态不错,若能保持以后会更好。那天在我们家,让你感到拘束了吧。”   赵惜月赶紧摇头:“没有,您和许阿姨都很好。”   “那你今天见我为什么这么紧张?”   赵惜月心想我能不紧张吗?你现在至少是我的*oss,回头搞不好还有可能成我公公。我不得努力表现好好巴结您才是?   但这话不能说,她只好冲对方笑笑,随即又低头喝茶。   霍子彥也不说话,安静地观察赵惜月。关于这个姑娘他调查过一些基本情况。除了知道她是赵伯康的女儿外,也知道她曾为了十万块“色/诱”自己儿子的事情。包括她说的曾经的模特工作,也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霍子彥曾经并不喜欢她,也担心儿子会上当受骗。但从今天的表现来看,她又是个挺文静羞涩的女孩儿。   是本性如此还是演技高超,霍子彥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衡量。   他不介意女生家境贫寒,但很介意这个人的品性和德行。   长时间的沉默,包厢里气氛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候上菜的人进来,打破了这个僵局,两人各自拿筷子夹菜,似乎都找到了事情做,也就没那么拘谨了。   吃到一半时,赵惜月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许哲,就犹豫着要不要接。   倒是霍子彥很大方,抬手示意她接,并补上一句:“先别告诉他你和我在一起。”   他也年轻过,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谈恋爱不喜欢家长过多干涉。   赵惜月只能当着他的面接电话,一开口许哲就问:“在做什么?”   “正吃午饭呢。你呢,吃了吗?”   “正要去,刚刚接到我那朋友的电话,说查到贺老头的下落了,你要不要去找他?”   赵惜月不由紧张起来,不自觉看一眼霍子彥。虽然她很快收回目光,但这一眼还是落到了对方眼里。   “好吧,你把地址发给我好吗?”   许哲觉得她声音有些不对:“你怎么了,不方便说话是吗?”   “没有,我跟同事吃饭呢。”   许哲就没再逼问,两人又说了两句挂断电话。不多时手机上响起提示音,打开微信一看,他已经把贺老头如今的落脚点发给她了。   赵惜月只扫一眼,就匆匆关掉手机,接着陪霍子彥吃饭。本以为他还要问点家里的情况,没想到接下来却很安静,两人在沉默的气氛里吃完了一顿饭,临走时霍子彥同她说:“赵小姐,我对你没有恶意,希望你也别介意。”   “不会,我就是有点担心,今天您请我吃饭让人看见了,回头会不会有人乱说话。”   “不会,弘逸的人嘴巴都很严实,不该说的他们不说。”   如果说了,他们也就只能滚蛋了。   赵惜月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回去后发现霍子彥说的竟是真的。没有一个人就今天中午的事情来向她打听,连骆珊都一副遗忘了的表情,只是在吩咐工作的时候语气更为客气,连妮娜姐也对她有了几丝笑容。   所以她们都知道,只是不说破而已。   可她们这样反而叫赵惜月不安,万一一不小心这些人误会,以为她和霍子彥有所瓜葛,那可真是多少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那天下午工作时,赵惜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除了霍子彥这顿莫名其妙的饭,还有许哲发来的那个地址。   上面说贺老头如今在h市,这是个离云城和s市都不太远的城市。三个地方连起来正好是个三角形。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跑那儿去?真的是被刘芒逼得在影视城干不下去了,只能另谋出路?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父亲,想到他有可能被自己牵连,赵惜月就觉得很抱歉。   她想去找贺老头。   但在这之前,她得先带许哲回家见妈妈。   关于这件事情,她跟妈妈提过,对方态度平淡表情冷静,一点儿没有其他父母见未来女婿的兴奋劲儿。   她这个样子,叫赵惜月有些失落。别人家父母一听说女儿交男朋友了,一个个欢欣鼓舞,可自己妈妈却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哪怕她挑挑毛病也好啊。   见面地点也定在家里。见面的前一天许哲忙着给未来岳母挑礼物,赵惜月陪在旁边反倒紧张不已。   一会儿跟许哲说别买烟酒,她妈妈根本不沾。一会儿又说别买太贵的,她妈妈很节俭。   许哲有些无奈:“你要我拎一篮子水果就去看你妈妈?”   “其实也可以。”   “那样你妈妈就更不满了。”   赵惜月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妈……”   意识到说漏嘴,她赶紧禁言。   许哲就笑:“从你紧张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你妈妈对我抱有戒心。没关系,我理解她的心情,唯一的女儿要被抢走了,她一时肯定难以接受。我有这个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好到时候她拿冷眼看我,对我进行地毯式的细致询问,以及一切刁难和责问。”   赵惜月立马抗议:“别把我妈说得这么暴力好不好!”   “好,岳母大人肯定比你温柔漂亮。”   赵惜月真拿他没办法,但心情也因此好起来。许哲这人看起来情商不高,但似乎他想要讨好的人,也没有不喜欢他的。   妈妈或许真如他说的只是有点舍不得自己而已,毕竟在她的概念里,妈妈是不可能知道许哲是弘逸的继承人的。霍家对他的身份保密得很好,要不是他们多番接触,打死她也想不到。   结果她当真小瞧了妈妈。   第二天许哲来家里后,一开始气氛还算和谐,妈妈脸上虽没太多的笑容,但还是做了一桌子的菜招待对方,说话做事也很客气,对许哲买来的礼物表示感谢,还当场拆开看过说很喜欢。   赵惜月不由松一口气。可一坐到餐桌边准备开放时,妈妈却突然一反常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接过许哲敬的一杯茶,却一口没喝,轻轻搁在桌上,随即开口道:“许先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   赵惜月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她想阻止母亲继续往下说,可对方已经开口了。   “我想拜托你和我女儿分手,可以吗?”   许哲刚坐下,脸上还带着敬茶时的一点笑意,听到这话一点没有变色,依旧淡定从容。   赵惜月心想,这人心理素质真是好,若换了自己大概早就尴尬得下不来台了。   可妈妈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看看身边的两个人,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许哲十分镇定,只是问:“您能告诉我原因吗?”   “可以,你们两个家世差得太多,并不适合。”   “您对我是不是有所了解?”   “是,大概知道一些。都说结婚要门当户对,我觉得是这个道理。有钱人挑剔另一半的出身家世无可厚非,穷人也有资格挑剔。你们家里人已经见过我家惜月了吧。”   “是,我父母都很喜欢她。”   “我觉得未必。”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赵母,这一会儿却是变了个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你父母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他们肯定是不满意惜月的,但因为你的关系,他们不会跳出来反对。或许在他们看来只是谈个恋爱而已,成不成还不一定,当然没必要这么快就为反对她而跟你闹僵。但我不一样,我们家是女儿,女孩子在这方面总是吃亏的。我不想我的女儿受伤,与其将来你们不能在一起分开难过,倒不如现在就散了。”   “妈……”赵惜月听不下去了,刚说一句却被赵母打断。   “你别插话,妈还没说完。你现在是一头陷进去了,要你出来当然不可能。不过我看许哲是比较冷静的那种人,所以我才说得直接。跟你们家结亲让我觉得有压力,我这个傻女儿现在感觉不到,以后总会感受到的。若两家真成了亲家,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负担。从一开始你们两个就不能平等对话,往后的婚姻惜月也没办法当家作主,一切不是听你的,就是听你父母的。”   “阿姨,我想事情应该不会发展成您说的那样。”   “你能保证吗?你保证不了,谁知道以后的事情怎么样。现在有感情当然都好说,等以后时间长了感情淡了,你们这样悬殊的家世,要怎么继续过下去。不说别的单说结婚,宴请双方宾客的时候,你们家的不是企业董事长就是政府高官,我们这边却全是小老百姓,搞不好说话做事还会出错,被你那些亲戚朋友看不起。这还只是小事,结婚之后事情更多。所谓经济实力决定家庭地位,阿姨是过来人,也经历过婚姻,这一点比你们清楚。我们家惜月个人条件还可以,要是不嫁你这样的,可以挑个不错的普通男人幸福地过一辈子。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赵惜月满是震惊,一方面是因为妈妈棒打鸳鸯,但更多的则是震惊于她的伶牙俐齿。印象里妈妈虽然是当老师的,但平时话不多,偶尔说也只是聊聊家长,从没有这么长篇大论过。   关键是她觉得她说得挺对的,一番话下来已有些被洗脑。   和许哲在一起是一时的冲动,是荷尔蒙在作祟,她一直刻意回避去想婚后的事情。但现在这一切被摆到台面上,似乎不得不考虑了。   考虑的结果就是,她跟许哲真的不合适。   他以后会继承弘逸,若他们结婚她就成弘逸未来的老百娘。婚后会成为养在家里的金丝雀,打扮入时气质高贵,为夫撑场面搞社交,整日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与豪门贵太们勾心斗角互相利用。   她应该再也没办法去吃路边摊了,就好像某位豪门媳妇似的,吃碗馄饨还得两名保镖通力合作才行。   那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许哲没有说话,目光微微扫过赵惜月的脸,就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当真是意志不坚定,墙头草两边倒。但正因为如此,想要把她拉过来也不困难。   那天的饭当然没能吃成。赵母说了这么一通后就逼许哲表态,许哲却是四两拨千金,并不正面回应,也不反驳她的意见,到最后却把球踢到了赵惜月这里,一切由她定夺。   这下可把赵惜月愁坏了。这个许哲太阴险,听听他说的那些话。什么叫一段感情不能由他单方面决定,必须尊重女方的意思。还说什么若他提出分手必定会伤着她。   还反问她母亲:“您也不希望您的女儿伤心难过吧。她的第一段感情,总要经历过才好,哪怕最后结局不如她一开始所想的那样。”   言外之意就是,恋爱才刚谈,还没享受呢就匆匆结束,往后或许会留下心理阴影。   被他这么一弄,赵母也有些回不上话来,最后只能把压力施加到女儿身上。   赵惜月发现自己成了夹心饼干,被这两人弄得里外不是人。   为免现在就要被逼做出决定,她只能借口送许哲下楼,趁机离开那充满压迫感的房间。   楼下小区花园里,赵惜月同许哲抗议:“你也太过分了,居然把球抛给我。”   “你妈妈突然发难,我要不这么做,她今天一定会逼我做出决定。”   “那你就不怕她逼我?”   “你是她女儿,她肯定心疼你,逼起来没那么严重。回头你试着撒撒娇,先哄哄她再说。”   “这是哄就能哄得住的事情吗?”   许哲捏捏眉心:“你母亲这么反对我们,除了她说的那个理由外,是不是还有若他的事情?”   赵惜月心头一颤,立马想起自家同弘逸的恩怨来。   当年父亲曾是弘逸在云城分部的负责人,家境还算不错,如果他不死的话,他们家现在也算小康水平。   可后来发生了金融犯罪,她曾听妈妈和姑姑提起过,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父亲不是那种挪用公司金额的人,显然是有人在背后陷害他。   而当时的弘逸董事长霍子彥却不分青红皂白,要父亲背下这个黑锅,这才酿成了后来投河的惨案。   听到这番话时赵惜月还小,隔得时间长了已记不太分明,但大约的事件不会有错。   她有时候甚至想,若霍子彥真的逼死了父亲,她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厚着脸皮和许哲在一起?   她想起前几天吃的那顿饭,一时间五味杂陈。   许哲见她不说话,轻轻拍拍她肩膀:“别烦,就算真有什么事儿,我也会解决。这世上除了死,没有人不能解决的事儿。”   赵惜月往他怀里缩了缩,抿着唇什么也不说。两个人就这么靠在一起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妈妈打电话来催,她才恋恋不舍跟许哲道别。   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走了那么远。这里离家十万八千里,走回去至少半个小时。   迈着一双沉重的腿,赵惜月慢慢往家挪。不多时却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竟是许哲。   “你怎么不回去?”他今天没开车,这会儿随便拦辆的士就成。   “我送你。”   “不用了。”   许哲过来牵起她的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你妈妈会对我更有意见的。”   他的手暖暖的,给她以安全感。赵惜月一下子又恢复了活力,调皮地冲他眨眨眼:“唉,某人出师不利,看来以后要多花心思讨好丈母娘啊。”   “没关系,为了你讨另一个女人的欢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两人又成了热恋的状态,完全把赵母的要求当作耳旁风。   回到家后为免妈妈拿这个向自己施压,赵惜月立马祭出另一个法宝。   赵母一听丈夫还活着,果真一下被吸引注意力:“你说真的?”   “我也不敢肯定,那人跟爸爸长得不是太像,但他手上那个伤真的很像我小时候划的那个。而且他为了不惜得罪我们组里的大明星。甚至他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人就是这样,哪怕没有的事儿,为了说服自己说服别人,潜意识里也会制造出一些原本不存在的“事实”。   “妈,他现在在h市,我想去找他。不管是不是,找到了再说。”   “我跟你一起去。”   “您先别去,在家里等我消息。”   “我怎么待得住,万一真是你爸爸……”   “要真是他,只要他还活着,总有见面的机会。要不是您跑一趟也很累,我一个人去更好,可以不必分心专心找人。”   赵母有些不甘心,又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有道理。她身后不错,平常男人不是她对手。而自己大病初愈,去了只是添麻烦。   母女两人为此谈了一夜的心,赵母给女儿回忆了许多关于丈夫的种种。赵惜月听着听着就很羡慕。   那是一对多么恩爱的夫妻,难怪父亲走后母亲一直没有再嫁,并且对弘逸的人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想来父亲当年的死,对母亲是个巨大的打击。只是她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至此可以预见,她和许哲未来的路不会太好走,可就算再不好走,也得咬牙走下去。   她连他的小青梅都可以打败,还能有什么事儿难得倒她?   赵惜月默默给自己喊了声加油。 ☆、第53章 爆炸   赵惜月向妮娜姐请了两天假,跑去h市找贺老头。   请假的时候妮娜姐有点不高兴,正想数落她几句,她却语气异常坚决,一副不给假就辞职的架势。   妮娜便问她:“是不是有要紧事儿?”   “嗯,一点私事但确实非常要紧,所以必须得去。”   “两天,你去哪儿?”   “h市。”   她没再多说,妮娜姐也没再追问,只让她休完两天赶紧回来,这边还有一大拨的工作等着她做。   赵惜月请完假就回家收拾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搭车前往h市。临行前她给许哲打电话,对方问要不要陪她同行,却被她婉拒。   “你工作忙,我自己去就好。万一真是我爸爸,我们父女相见,你不要在旁边当电灯泡。”   她说得很轻松,其实心里有些沉重。许哲叮嘱了她几句挂断电话,随即又给阿明打过去。   他始终不放心赵惜月一个人去找贺老头,他的人可以不帮忙,但暗中保护还是要的。   阿明接到吩咐立马联系h市的人,将赵惜月的资料发过去,要他们务必保护好这位小姐的安全。   所以赵惜月刚一下车进入h市地界,就一直处在许哲的关注之下。   一开始她并未察觉,拿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地址满世界找。这地方十分偏僻,并不在h市市中心,而是在城郊一处不知名的角落里。   她打车前往,出租车司机实话实说,那地方真没听说过。乡下地方,很多路连名字都没有,人家也没有门牌号,他只能把赵惜月送到路口,里面小道羊肠车不好开,他也不肯再进去。   赵惜月没有勉强他,掏出几百块给他包他的车,要他就在路口等自己。然后她背着双肩包朝里走。   许哲给的地址从这里往后还有一串,但大部分城里人都不知道。她就找当地的村民问。   小路两边大多是土坯房,看起来环境一般。尘土飞扬迷了人的眼睛,她走出几步忍不住找出块手帕来,捂在嘴巴上挡灰。   正是午饭时间,大多数人都在屋里吃饭,只有少数几个倚在门口做活儿,见她过来便抬头扫一眼,倒也不怎么吃惊。   赵惜月就上前去打听那个地址,一个大婶冲她笑:“小姑娘要租房子是不是?租房子我们家就有,不用去那里,那里贵。”   赵惜月有点好奇,就跟她攀谈起来。大婶对她没防备,闲着无聊就全同她说了。   原来他们这个村子很大,赵惜月说的这一片是在后面。那个司机路不熟,如果去那里其实有别的路,可以直接开到入口处。   那里跟前半片不同,基本住的都是外来人口,交通比这里好些,有些在城里上班的人会在那里租房子。   本村的人除了房东外一般不跟那边的外地人打交道,说起那边也是不住撇嘴,总觉得住那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大婶于是拼命游说赵惜月:“小姑娘你长得白白净净的,不要去那种地方。租房子就租我家的好了,二楼有独立卫生间的,干净又敞亮还不贵。那边都是坏男人,你一个人去要吃亏的。”   赵惜月冲她笑:“我不租房子,我找人。”   “找什么人?”   “我叔叔,住那里。您能给我指个方向吗?”   大婶眼看生意落空有点失望,但还是很热情地给她指道儿。说了半天没说清楚,索性问她要了纸笔,画了给草图给她。   赵惜月连声道谢,正准备收回东西,突然听她大婶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小姑娘,那两个男的你认识吗?”   赵惜月一回头,看见两个身影往角落里一闪,很快没了踪迹。   “不认识。”   “那你要小心一点。我看他们好像是跟着你来的。你站在这儿这么久,他们也随便乱晃,晃来晃去就没晃走过。”   赵惜月不由紧张起来,这是有人跟踪自己的意思?   她匆匆谢过大婶,收起东西快步离开。她是练过的人,走起路来比一般的女生要快,为了甩掉这两条尾巴,她专挑小路走,从这头拐进去又从那头出来。   小路岔路多,七拐八拐的人就叫她甩得看不见了。她站在一家农宅前观察了半天,确定他们跟丢后才重新找人问路,又拿出大婶给她画的地图给人看。   那边两个跟丢的大男人有些着急,掏出手机给阿明打电话,把情况一一说明。   阿明在那头想想道:“不用管,反正她肯定是去那个地址,你们想办法找到那里,在楼下守着就好。如果没大事就不要出手,如果有人欺负赵小姐,你们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交待完后阿明给许哲打电话,却没能打通,只得暂时搁下这件事忙别的去了。   赵惜月在村民的指点下,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后半片外村人杂居的地方。这里看起来比前面热闹许多,跟个小镇似的。   人来人往的面孔大多是男性,穿得都不大体面,有些脸和头发也没洗干净,一看就是过得比较苦的那种。   贺老头为什么跑这儿来,是为了躲刘芒那个混蛋吗?   赵惜月走到路边一间杂货铺里,先是买了瓶水,又拿了块巧克力,付账的时候开始跟店主打听吴家小区3幢在哪里。   店主是个中年胖大婶,刚要回答店外进来两个年轻男人,一身非主流的打扮,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刘海长得连眼睛都快遮没了。   两人是来买烟的,一见赵惜月不由眼前一亮,立马热情招呼她:“小姑娘要去吴家小区?我就住那里呀,我带你去,很近的。”   店主冲赵惜月眨眼睛,示意她快走,可那两人已经围上来,一左一右夹击赵惜月,一副明抢的样子。   店主不敢得罪他们,只能暗自摇头。   赵惜月却不怕,轻巧地使劲推开两人,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便挤出店去。   她又拐进旁边一家小水果店,跟个阿婆打听道儿。刚问清楚往哪里走,两个小混混又来了。   赵惜月真心觉得烦,转身就走。两人也不追,就这么慢悠悠地跟在赵惜月身后。三人进到吴家小区,在3号楼前停下来时,两人终于按捺不住,再次上来调/戏。   “小姑娘不要这么高冷嘛,大家认识认识,就当交个朋友。你来这里干什么,租房子吗?不如去我家住吧,我们家刚好有空房间,分你一间啊。你也不用交房租,平日帮哥哥打扫一下卫生,煮两顿就好,怎么样?”   赵惜月回头冲两人笑:“是不是还要陪你们睡觉啊。”   两人一愣,似乎没料到赵惜月这么开放。看她的打扮不像本地人,长得白净漂亮,穿得也不错。这里的女人没有素质这么高的,赵惜月那玲珑的小身板,看得他们口水直流。   其中一个色心大眼,过来动手动脚:“你要愿意哥哥当然没意见啦,不如这会儿就回家去,哥哥使出看家本领,一定叫你舒服得不想走。”   脸皮果然够厚。赵惜月鄙夷地一笑,摆出揍人的架势。那两人相视一笑,觉得她只是故弄玄虚。   就在他们准备出手时,身后突然冒出个人来,将两人手腕各拧一只,原地转了两圈,随即一人屁股上送一脚,一下踢出老远去。   这身手还真漂亮。赵惜月在心里暗赞一声,仔细打量那人,却是吓了一跳。   来的不是别人,是许哲的父亲霍子彥。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霍子彥冲她笑笑,那笑容里隐藏着无尽的深意。赵惜月突然觉得像落入圈套一般,本能地排斥霍子彥。   原本要说的“谢谢”生生咽了下去,她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后面霍子彥跟过来,一副去同一个目的地的样子。   赵惜月有些气恼,停下脚步问他:“霍先生,您是跟踪我来的吗?”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我也在找你的父亲赵伯康。”   “你找他干嘛?”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那是我爸爸!”   霍子彥正要说什么,突然身体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猛地抓住赵惜月的手臂,不由分说将她拉出3号楼。   刚踏出楼外,就听“轰”一声巨响,整栋楼被炸出一个大洞,楼体不住颤抖,封面灰尘扑漱漱往下落,间或还夹杂有碎玻璃茬子。   赵惜月到底年轻,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盯着楼上那个破开的口子发呆,眼前满是红色的火舌在跳跃摇摆。   楼里尖叫不断,快速涌出来许多人,老的少的都有。那两个挨了揍不服气想再来的小混混也给吓着了,半天冒出一句:“我靠!”   这话一下惊醒了赵惜月,她二话不说就逆着人流前行,硬要往楼里挤。   霍子彥眼明手快抓住她,喝道:“现在不能进去。”   “我要进去看看,我爸爸可能在里面。”   “如果活着他会出来,如果死了你进去也没用。”   “你放屁,我爸爸才不会死!”   巨大的恐惧向赵惜月袭来,儿时父亲落水身亡的阴影再次冒出来。她挣扎两下没能从霍子彥手里挣脱出来,一时没忍住,靠在对方的肩头放声哭了起来。   -------------------------------------------------------------------------------   吴家小区附近的便捷酒店里,赵惜月惨白着一张脸。   霍子彥站她面前一脸沉肃的表情。外头嘈杂声不断,玻璃隔音太差,全都传了进来。   赵惜月已经不哭了,只是情绪非常萎靡。   她到底年轻,心里藏不住事儿,片刻后抬头看霍子彥:“你说,会不会救不出来?”   “目前还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里面,更何况,你都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你父亲。”   “我觉得他是。”   “人不能凭感觉做事,要有科学依据。”   这话听起来跟许哲的说法有点像。赵惜月一想到对方心里愈加难受。本来来找贺老头就是想偷偷拿他的毛发样本,回去叫许哲帮忙做dna鉴定的,没想到……   她起身走到窗边。从这个位置看出去,吴家小区一览无遗。警车消防车排成一串,不时有白色身影穿梭其中,担架上躺着一个个烧得面目全非的人,赵惜月不由紧张起来。   “我要下去看看。”   “别去,这会儿只是添乱。我派了人过去,有消息第一时间会叫你知道。”   “可我不放心。”   “你现在去了,我不放心。”霍子彥看她一眼,又补充,“你毕竟是许哲喜欢的人。”   赵惜月转过头去,不想见他。   她对霍子彥的感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因为他是许哲的父亲,她想要讨好他。一方面觉得他跟自己父亲的死有关,又很想厌恶他。   但最令她吃惊的是,她对这个男人竟有一丝亲切感。不是故意为之,不知不觉间它就会冒出来。   赵惜月讨厌这种感觉,她走离窗户,到了房间另一边倒水喝,突然想起桩事情来。   “刚刚有人跟踪我。”   “什么人,长什么样,有几个?”   “是两个男人。”她回忆一番,将那两人的体貌特征说给霍子彥听。对方沉思片刻道:“应该是弘逸的人,你不用担心。”   “弘逸的人,是你派来的?”   “不是,我一早知道你的目的地,没必要再跟踪你。我人都在这儿,不需要再派手下来。”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和你一个目的,找你的父亲赵伯康。”   “堂堂弘逸董事长找我爸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要亲自出马,真是荣幸。”   霍子彥不理会她话里的嘲讽,打电话给手下人询问情况,顺便要他们留意那两个跟踪赵惜月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这会儿正在吴家小区外头的一个小吃店里坐着。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他们刚好赶到,被巨大的声响和迎面扑来的气流震得耳朵疼。   等回过神来准备去找赵惜月时,却见她被董事长带走,当下目瞪口呆,默默退出小区。   这会儿两人犹豫不决。瘦一些的那个不住嘀咕:“怎么董事长也来了,老五,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老五扫他一眼:“能怎么办,跟明哥说呗。”   “那得想想好怎么说。那是少爷的女人,现在跟老爷牵扯不清,说出去可不好听。”   “你这人想法怎么这么龌龊,董事长跟她什么关系啊,你就在这儿胡诌。”   “我是胡诌吗?刚刚那女的扑董事长怀里哭你也看到了吧。什么关系啊,就搂搂抱抱的,太不像话了。少爷知道非气炸不可。董事长这些年也没花边新闻啊,怎么朝自己儿子的女人直手。”   老五瞪他一眼,抬手要煽他:“嘴上留个把门的行不行,什么话都敢私下议论,不想活啦。这两人差一辈呢,别自个儿在这瞎琢磨。”   “差一辈又怎么了,这年头老男人就兴玩小女人……”眼看老五真要抬手打,瘦子赶紧闭嘴,又不屑地撇撇嘴角。   这时手机响了,老五拿出来接,一听是明哥的声音,立马吱唔起来。阿明在电话那头追问赵惜月的情况,老五犹豫了半天还是全说了。   最后不由加一句:“也许没什么事儿,董事长也是凑巧吧。”   这话儿连他自己也不信,董事长什么身份的人,巴巴地跑这儿来。肯定跟那个赵惜月有关系。而且瘦子说得对,他俩那举动,要说没问题,他也不相信。   搁了电话他不由骂了句娘,这都叫什么破事儿。回头少爷和董事长为一个女人闹起来,公司可就热闹了。   瘦子凑过来小声道:“听说少爷不是董事长亲生的。”   “所以呢,你小子就是整天想太多!”   医院的消息很快传了过来,霍子彥接了电话后和赵惜月说:“查过了,目前没发现有一个姓贺的人。”   “会不会还没救出来?”   “有这个可能。咱们先吃饭,吃过饭应该会有更多消息过来。”   赵惜月没胃口,但还是被霍子彥逼着出去吃了碗馄饨。吃东西的时候她忍不住观察对方,发现他还挺亲民,顶着以亿计的身家,平日里出入高级酒店餐厅,可吃起街边小食来,也没那么挑剔。   那种亲切感再次袭来,她赶紧把头埋进馄饨汤里,默默吃东西。   到了下午更详细的信息汇总过来。爆炸点已经找到,就是贺老头租住的那间屋子。但消防员扑灭大火后进去查看,并未发现里面有烧焦的尸体。   也就是说当时贺老头不在屋子里。是侥幸逃脱还是察觉到危险提前离开,目前不得而知。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贺老头应该还活着。但赵惜月也意识到,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一个群演,怎么可能让人追踪到出租房来企图诈死他?   也不会是刘芒所为。他一个大明星,收拾一个群演手段很多,但没必要杀人。   赵惜月愈发觉得他像自己爸爸。   当初的投河是不是另有隐情,这么多年他在外漂泊不露踪迹,是怕连累到自己和妈妈吗?   她在旅馆的房间里一直待到很晚,到了黄昏时分霍子彥问她:“要不要先回去?”   “我还想……”   “他不会回来了。既然知道有人要杀他,他就不可能再在这个地方露面。你等在这里没有用,不如先回去。以后别再管这事儿。”   “我爸爸的事儿,我为什么不管?”   “今天的架势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想和你妈妈平安活下去,就不要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所以你也觉得他是我爸爸?”   “可能性很大。当年他跳河想来不是寻死,而是想要假死逃跑。你们一直没找到尸体对不对?”   赵惜月眉头紧皱:“是没有,但也不能证明……我能问一下你找我爸有什么事儿吗?”   “关于当年弘逸在云城的一些事情,我要问清楚。”   “什么事儿?”   “生意上的事儿,你不用知道。”   “听你的意思,我爸爸是不是欠了你什么?”   “他窃取了公司的一些机密。”   “不可能。”赵惜月一口否定,“我爸这么老实,怎么可能会偷公司东西。”   “那就等找到他亲口问问吧。”   “弘逸是做服装的,能有什么机密让人窃取。设计稿吗?值得您老人家千里迢迢追踪他多年不放?”   当然不是那种东西,是比这重要得多的东西。当年弘逸曾尝试向其他领域发展,云城的分公司就主管这顶业务。可以说赵伯康是个很关键的人。   只是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只当他是个普通主管。   因为他的“死”,新项目的开拓无限期搁置,到了如今霍子彥其实已不大在意拓展的事情,但赵伯康的背叛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总要拔出来才好。   有些话不适合同小姑娘讲,霍子彥没回答赵惜月的问题,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赵惜月还在犹豫,霍子彥又道:“别叫许哲担心。这么大的爆炸新闻不会不报道,他迟早会知道,早点回去叫他安心。”   这话成功说服了赵惜月,她会着霍子彥的车回s市,路上两人谁都没理对方。   她坐在后排,手里拿着手机,一直等许哲给自己电话。   他应该有看到新闻,可为什么一直不打来找自己。是工作太忙吗?   医院急诊室里,许哲忙了一天,刚有点时间喘口气。   阿明打来电话,将赵惜月在h市经历的事情一一说明,末了还添一句:“您别担心,赵小姐没事儿,她没受伤。”   说完匆匆挂断,似乎怕他再多问什么。   许哲却没这个打算,只是安静站在走廊里,身上满是血迹的白大褂也忘了换,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谢志从后面走过来拍他的肩膀:“怎么了,又想小赵同学了?”   “没有。”许哲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看都不看谢志一眼,扬长离去。   不高兴了?   作为他多年的朋友,谢志很了解许哲。这是他生气时的反应,印象里似乎很久没发生了。   他这人从前就这样,感情不会大起大落。今天是怎么了?   许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在听阿明说起赵惜月和父亲在一起后,有点不高兴。前几天她在弘逸和父亲一起吃午饭的事情她没和他说,他也就体贴地没问。   如今事情有升级的迹象,他觉得似乎应该问问。   总觉得这些事情都在说明一个问题,赵惜月和他们家,似乎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第54章 嘴硬   赵惜月回到s市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她提前给妈妈打了电话,电话里没多说什么,但她的情绪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情。好在赵母本就没报多少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时,车灯闪过的地方一个人影站在门前的树下,就盯着车子驶来的方向。   赵惜月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霍子彥先开口:“是许哲。”   许哲怎么这个时候到这儿来了?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赵惜月下了车。   然后她走上前去:“你等很久了?”   “没有,不到一个小时。”   从医院出来后他给父亲身边的人打了电话,得知他的行程后就到这里来等了。既然他们两个在一起,父亲很有可能会送赵惜月回来。   贺老头住的房子爆炸,他人却不在屋里,按他父亲的性格,不可能将赵惜月一个人留在h市。   事实证明他们父子心有灵犀。   他越过赵惜月的肩膀,视线落在了后面的车上。霍子彥在车窗玻璃后冲他笑笑,一挥手打了记方向盘,调转车头就走了。   微凉的夜风吹来,赵惜月忍不住打个喷嚏。   许哲本来有点子火气,都叫她给打没了。   他问:“冷吗,要不要上去?”   “那你要走了吗?”   “你想让我陪你吗?”   赵惜月点点头,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我妈在家,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两人走出小区,也没说特意去哪儿,可最后竟走到了f大。   过了晚饭时间,校园里显得很安静,偶尔有上自习的同学走过身边,总会多看他们两眼。   赵惜月就有点得意:“找个长得帅的男朋友真好,太有面子了。”   “所以你找我就因为我长得好?”   “不止啊,还因为你有钱啊,工作也好,虽然性格有那么一点点怪,习惯了也没什么。”   许哲看着前头一排路灯,突然开口:“是不是还因为,我是弘逸的继承人?”   赵惜月步子一顿,正巧撞在缓冲带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许哲用力一拉,把她拉进怀里。赵惜月却有点生气,直接推开他。   两个人站在路灯下,尴尬地看着彼此。   最后是赵惜月先开口:“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行吗?”   “我刚刚说的就是我想表达的,仅此而已。”   “所以你觉得我贪图你家钱财,故意勾/引你是不是?”   “不,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觉得当初你父亲的死和我们家有关,所以才会接近我。其实很早以前,你就该知道我跟弘逸有关系了吧。”   “你知道我爸爸的事情?”   “刚知道。本来只是想查查你父亲当事出事的真正原因,没想到最后绕到我们家人身上了。”   “所以你父亲逼死我爸爸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不认为是我爸爸干的。”   “许哲你!”   “赵惜月,我们冷静客观一点好不好。”   许哲双手插裤子口袋里,又恢复到了刚认识时那种清冷高傲的样子,仿佛之前的温情脉脉只是一种伪装。   赵惜月却冷静不下来:“你要我怎么客观,死的是我父亲,如果换一下你爸爸死了,你能冷静吗?”   “你父亲的事件当年警方认定是自杀,你觉得是我父亲派人害死了他?”   “就算他没有动手,间接总有逼迫吧。你爸爸今天跟我承认,他们之间确实有恩怨,但具体原因他不愿告诉我。你有查到吗?”   “查到一些,但我想你肯定不愿意听。”   “你说,我听着。”   “弘逸当年有心往制药方面发展,你父亲是学化学出身的,名义上是分公司的经理,实际上是新药的主要研发者。当时他和另外几位制药专家投入研究一种抗癌药物,在动物身上已取得阶段性成果。但在即将进行临床实验时,你父亲突然转移了大批研究资料,并且一夜之间跳河自杀。弘逸的研究就此打住,再也没有进行下去。”   “你觉得可信吗许哲?我爸爸要真是什么研究者,为什么带着药跑路。为什么不直接研发出来赚大钱。谁还嫌钱多。就算他为了独占成果发大财,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市面上也没出现过抗癌神药。那我爸爸拿着成果跑哪去了,去山林里隐居了?一个没有投入市场的研究一点价值都没有,他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也是大家想知道的。所以这些年,我父亲一直在派人找,直到贺老头的出现。”   “所以你一边把地址给我,一边给了你爸爸,叫他也找过去?”   “我没有给他,我也不需要给他。如果你能怀疑贺老头,他也一定可以。他是从你那儿找到的线索。你有跟人透露过最近的行踪吗?”   赵惜月一下子想起请假那天跟妮娜姐说过一嘴巴的事儿。看来问题出在这儿了。   她恨自己多嘴,也恨妮娜姐出卖自己。   正那儿纠结时,身后有人骑自行车过来。车速过快几乎擦着赵惜月的侧身飞过,许哲赶紧把她拉过来,退到了路边的花坛边。   赵惜月这会儿一点也不想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刚站稳就往旁边躲。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冷冷的:“许哲,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想找到我爸爸。你们有你们的立场,这顶帽子你们爱扣不扣,没有证据前,你说什么我都当是放屁好了。”   “所以你现在要为到底谁的父亲有错这件事情,跟我翻脸是不是?”   “不是我想翻脸,是你们霍家欺人太甚。我爸爸都让你们逼死了,现在你们倒打一耙往他身上泼脏水,你觉得合适吗?”   “我只是说出查到的事情,至于是真还是假,一切要等找到你父亲再说。我本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会激动,没想到……”   “那是我亲爹,我当然会激动。我爸现在生死未卜,搞不好贺老头根本不是他,当年他就死了。所以一天找不到尸体,你们一天就要拿他当嫌疑犯看?”   许哲有些无奈,他不喜欢跟人吵架,尤其是和心爱的女生吵架。如果这人他不在乎,他轻易就能顶得对方哑口无言。   可她是赵惜月,他不能伤她,所以只能选择不说。   “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就算了。至于你一开始问的那个,我也可以告诉你,没错,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弘逸的少爷,至于我们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赵惜月越说越生气,到最后简直无法控制自己。她不想在许哲面前丢脸,唯有赶紧走开,离得远远的,将怒火独自消化掉。   所以她转身就跑,跑出十几米转弯的时候,发现对方竟站在原地,一点追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心里真是气炸的感觉。   拐过弯之后,眼泪终于掉下来,迎面走来两个女生见她这样吓一跳,害她赶紧拿手背擦拭。   擦过后又骂自己没用。多大点事儿,不就是情侣间吵架嘛,谈恋爱的谁没经历过,值得这样要死要活的?   更何况为许哲那种人哭一点不值得。他是真不会还是不愿意,居然连哄她的意思都没有。   恋爱才几个月,头一回发生争执他却是这样的表现,赵惜月失望透顶,一鼓作气跑出学校,往家的方向走。   只是越走越觉得凄凉。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想吃东西,摸摸口袋里还剩的几百块钱,她伸手拦辆的士,一个人往市中心去。   为免妈妈担心她又打个电话回家,说临时有工作要晚点回去,叫她不用等自己。   坐在出租车上,赵惜月眼睛酸酸的,几次想掉泪都忍住了。司机似乎看出她情绪不佳,还在那里开导她。   “小姑娘怎么了,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不要伤心难过啦,过两天就又好得什么似了。”   “您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我这把年纪,也算是经验丰富的了。你们女生有时候真的很麻烦,我们只是想跟你们说一桩事情,可你们就会有数不清的联想。有一回我跟我老婆说她晚上烧的鱼咸了一点,我只是实话实说啊,可她居然一蹦三尺高,从我嫌弃她的手艺开始,到骂我不管家里嫌弃她是黄脸婆,最后还怀疑我在外面有小三。你说我冤不冤,我就是吃了一口鱼嘛。”   司机说得逗笑,赵惜月忍不住笑出声来。笑过后又难受起来,许哲刚刚真的只是想跟她陈述事实,而不带别的暗示性含义?   她判断不出来,反正在她看来他们霍家仗势欺人,连个死人都不放过,怎么看都是王八蛋属性。   从父亲到儿子,没一个好东西。   司机把她送到了热闹的商业街,嘱咐她吃点东西消消气。   赵惜月付了车钱冲对方挥手,转身进了一家热闹的餐厅。餐厅是有名的川菜馆,都这个点了还人满为患。她一个人进去并且只要一小桌,服务生都觉得奇怪。只能在角落为她安排一个位子。   赵惜月点了几道菜,正准备把菜单还给对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你们有酒吗?”   “有,啤酒白酒红酒,您要哪种?”   “啤……酒吧。”   想想自己的酒量,赵惜月最终没敢要二锅头。   -------------------------------------------------------------------------------   可就算喝啤酒,她也不过几杯就倒。   川菜馆里人人吃得正high,起先没人注意到她。直到她一个人趴桌上睡了一会儿,才有人过来推她。   赵惜月头重得要死,勉强抬起一点,看着面前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的身影,连男女都认不出来。   直到那人说话:“真是你?”   声音有点耳熟,是个男的。赵惜月有点紧张,想想餐厅人多,这才放下心来。   那人拿起她面前的空罐子似乎在数:“才两罐多啤酒,你就醉成这样,你干什么吃的?”   这人怎么这么吵,说话腔调又惹人烦。赵惜月本就一肚子火,直接甩手赶人:“关你什么事,赶紧走。”   “走什么走,你快起来跟我走,还想在这儿过夜不成。”   那人说着就伸手来搂她腰。赵惜月本能反应还在,直接就去拧对方手,结果拧两下没用,又去抓他肩膀。   可惜头晕眼花没抓牢,反倒在起身的时候叫对方抱了个正着。   “省点力气吧,醒着的时候都不是我对手,何况现在。”   赵惜月愈发觉得这人口气熟悉,凑近了睁眼一看,勉强认出是莫杰西。   他们好像很久没见了,怎么今天在这儿碰上了。   “你怎么……在、在这里。你……跟踪我?”   “谁吃饱了跟踪你,有病啊你。老子来吃饭,正巧看到你,做回好人好事罢了。”   赵惜月浑身无力,想挣扎也不能够,只能任由对方把她扶上车。坐稳后莫杰西问她:“去哪儿?”   赵惜月却不说话儿,酒劲上头她困意浓重,头刚一沾靠枕就睡过去了。   莫杰西简直无语,头一回见酒量这么差的女人。   前头司机问:“少爷,咱们这会儿去哪儿?”   “随便开吧,往江边开,风大,给她醒醒酒。”   司机应一声,一脚油门下去,车就驶离了川菜馆。   大概半个小时后,车驶到了江边,司机被莫杰西支使下车去买醒酒茶,他则坐车里开了车窗看赵惜月吹风。   要说这风还真有点用,四月份天气还冷,夜风一吹原本睡得人事不知的赵惜月很快醒过来。   她睁着迷蒙的眼睛看他:“这哪里?”   “江边,吹风的地方。”   赵惜月揉揉头:“有水吗,光吹风没用。”   “没有,叫人去买了,你等等吧。我这个司机什么都好,就是动作不太快。”   司机感应到了这句话后不由泪流满面。少爷,明明是你让我去久点,不用太早回来的啊。   赵惜月没办法,只能咽两下口水。   她这个样子看在莫杰西眼里却有点勾人,要不是想到许哲,他真想就这么吻上去。   “你什么情况,大晚上的一个人喝闷酒?你要喝酒去酒吧,我头一回看人在川菜馆喝醉的。”   “不是醉,就是有点困。睡一觉就精神了。”   “嘴硬。”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啊,非要跟我唱反调!”   莫杰西觉得自己真贱,别人都捧着他他不要,非喜欢这个总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女人。   赵惜月吼了一嗓子呛着了,不住咳嗽起来。   莫杰西想想还是下车,绕到前面副驾驶找了瓶矿水出来替她拧开:“喝吧,能好受些。”   赵惜月渴坏了,一口气喝半瓶,喝完后想起自己恶劣的态度,就跟他道歉。   莫杰西哼了两声:“不用了,我可不敢得罪你。”   “你怎么这么说?”   “你如今跟许哲好上了,我要对你不敬,回头胳膊就让他卸了。”   这是嘲讽的话,赵惜月听出来了。   想到许哲她又有些烦躁,赶紧制止对方:“不提他行吗?”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别问那么多成吗?你要想提他我就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对江慢慢提吧。”   “行行,不提就不得。”   赵惜月拿着水瓶慢慢喝着,自我反省一番觉得不该把对许哲的邪气发泄在莫杰西身上,人家比她小几岁,总觉得他像个孩子。   欺负一个孩子是不道德的。   于是她主动跟人道歉:“对不起啊,我心情不大了,跟你发脾气,你别介意。”   “你还是像刚才那么比较好,你突然走温情路线,我有点受不了。”   赵惜月白他不眼,拿瓶子指指他。   莫西杰坐她身边,闭眼吹了阵风儿,突然开口:“那什么,我问你个事儿,你想答就答,不想说不说也行。”   “问吧。”   “你是不是跟许哲吵架了?”   “是。”   “这么痛快。”   “就这么痛快。而且我们吵得也很痛快。或者说,是我单方面冲他发了顿脾气。”   “那他呢,没说什么?”   “无聊透顶,吵架都吵不痛快。无论我跳得多高,永远一副淡定的样子,烦死了。”   这会儿她突然觉得,如果跟莫杰西在一起,至少吵架不会无聊。他肯定会比自己吼得更大声。   但也有可能一时兴起直接动手。算了,还是找许哲好了,虽然有时候他阴起来就跟踹人窝心脚似的。   他之前怎么说来着,怀疑她是故意接近他吧。简直是猪一般的情商。   这样的人居然是学霸,从前的学姐学妹们,是不是都眼瞎了!   看赵惜月气成这样,莫杰西反而笑了:“他就这样,你头一天知道吗?你要觉得他不好就跟他分了,反正也不是没人要你。”   赵惜月心里咯噔一下,只能打马虎眼儿:“才谈多久就说分手啊,太快了。”   “那他对你好吗?”   “平时还可以,就是吵架的时候,实在是,叫人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跟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力是不是?”   “对对,就这样,弄得你想打他都觉得无趣。”   “所以说,你何必自虐。”莫杰西拍拍她脑袋,突然凑过来,“我不好吗,非要他?”   “你有暴力倾向,还是算了。”   莫杰西瞪她一眼:“你要过得好我无所谓,要是他对你不好,我一定不让你们在一起。你等着瞧。”   他说话时表情少见地认真严肃,一下子成熟了许多。那一刻赵惜月觉得他就是个成年人,再不能将他跟不懂事的小年轻混为一谈。   车里气氛有点怪异,好在这时动作慢的司机终于回来了,跑遍附近的超市都只有茶味饮料,连瓶蜂蜜水也找不到。   赵惜月却很感谢人家,接过瓶子喝了,又拜托对方送自己回家。   司机看着莫杰西,有些为难。   “自说自话。”莫杰西评价一句,还是顺了她的心。   因这番折腾,赵惜月回家时已快十点。妈妈已经睡下,她轻手轻脚进房,洗漱干净上床,借着酒劲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刚刷完牙就被妈妈从房里揪出来。   “昨天怎么回事儿,那么晚回来?”   “有工作嘛,临时的。我不请假了,工作不能不补。”   “那你找到你爸爸了吗?我听说那边有爆炸案。”   赵惜月心知瞒不过,索性也不瞒,将情况简略说了,还特意说明贺老头不在屋里,人应该没事儿。   赵母听完这话若有所思:“真是你爸爸吗?可要是他,他怎么这么多年不跟我联系呢?”   赵惜月不由想起许哲的那番话,如果是真的,这或许就是他不敢找家人的原因。可她始终想不通,怀里抱着下蛋的金鸡,他为什么不拿出来赚钱。难道卖到国外去了?   赵母感叹了一番丈夫后,又追问女儿的情史:“你跟那个许少爷还是早点分了吧,不是一路人何必非要搅合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个事儿真叫人烦心,赵惜月懒得说两人吵架的事儿,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收拾干净回公司销假上班,妮娜姐见了她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丝毫不觉得透露她的行踪有什么不对的。   这大概就是职场规则吧。赵惜月这么想着,也就把这事儿丢到脑后去了。   现在重要的不是霍子彥,而是许哲。   距离两人吵架已过十六个小时,对方别说上门道歉,连个电话都没有。吃饭的时候赵惜月盯着手机直叹气,心想不会就这么玩完了吧。   医院里许哲也正吃饭,食堂里人不少,谢志就坐他对面,啰哩吧嗦说一堆,那么大的人声都没盖过他的声音。   “吵架了,不会吧,你们俩好成那样,看起来不像会吵架的啊。再说了,你是个闷葫芦,惜月吧,长得漂亮人又温柔,怎么可能会吵架。”   许哲夹起筷空心菜搁嘴里嚼,心想早知道该把昨晚的情景录下来,叫谢志好好看看,那个一蹦三尺高跟喷火龙似的赵惜月,是不是就他口中所说的甜美柔情少女。   “想好怎么办了吗?”   “还没。”   “不会吧,我说少爷啊,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女生是要哄的,你怎么能把人这么撂着就不管了呢。你们什么时候吵的架?”   “昨天晚上。”   “到现在你都没打电话求饶?”   “没有。”   “完了,她铁定要多想了。赶紧想个办法讨人欢心吧,回头气大发了可不得了。”   见许哲没动静,谢志又问:“你不会不准备道歉吧?”   “再说吧。”许哲淡淡扔下一句,收起饭盒直接走了。 ☆、第55章 和好   对许哲这句话,两人有不同的理解。   谢志的认为是,许哲对赵惜月也不是太上心,一吵架就心灰意懒,一副准备分手拜拜的样子。   而许哲心里想的却是,我的女人我自己会哄,怎么哄用得着跟你说吗?   但他一时也没想到应该怎么哄。   他没有哄女生的经验,甚至也没被人哄过。前者是因为他从前情商低不开窍,后者完全是因为他过于高傲冷静,从来轮不到别人来哄他。   因此,许哲在这方面是个新手。   在不能跟谢志谈起的前提下,他开始上网搜索“如何哄生气的女朋友”十大方法。看过之后默默合上电脑,觉得还是冷静一下更合适。   那些送花求饶围追堵截的方法,没一个令他觉得合适。即便做了矛盾依旧在,治标不治本而已。   接下来的一星期许哲忙得昏天黑地,一时间就把跟赵惜月的口角给忘了。   谢志看他这么拼命工作,故意调侃他:“怎么,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准备卯足了劲儿往院长发展?”   许哲淡淡扫他一眼:“管好你自己那个吧,她那么爱玩。”   这话戳中了谢志的软肋。齐娜真是个比较爱玩的姑娘,除了上班她还兼职当模特儿,每天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两个人的时间总对不上。   齐娜长得漂亮,性格又像男生,跟那些男的很是谈得来。谢志突然有些担心有一天她会主动来提分手。   从前师兄跟他说做急诊得打一辈子光棍的话,他当时还笑对方。现在才真心感到这句话的真理何在。   许哲给了谢志一记爆击后,施施然走了。留下谢志一个人在那儿抚胸口,突然很同情赵惜月。   有这样的男朋友,她也不容易啊。   赵惜月确实过得不大好。还没从初恋的兴奋中回过神来,这才几天功夫,两人就闹得这么僵。   第一天许哲不来找她,她还能淡定自若。第二天就以他工作忙为借口。到了第三第四天,她开始有些心慌。等到一个礼拜过后,她已十分悲观,甚至觉得两人已经分手。   是许哲单方面不联系,导致了这段感情的终结。   赵惜月这么想着,完全没想到自己其实也没跟对方联系。   齐娜听了她的理论后一拍大腿:“没错亲爱的,你做得一点都没错。头一回吵架你要是低了头,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本来这段感情你俩就不平等,档次差太多,你要再卑躬屈膝,那就真没活路了。”   “什么叫档次差得太多啊。”   “你别管这些细枝末节,就听我的,别去找他,看他怎么着。”   赵惜月有点为难:“万一他真不来找我呢?”   这事儿放在别的男人身上不可能,只要还有感情,男人大多会妥协。可许哲不一样,他不渣可他很轴,要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她又不主动些,难道就这么说再见?   赵惜月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这年头许哲这样的男人不好找。   可齐娜的话也有道理。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是她比较主动,若以后每次发生矛盾都是她主动的话,一定会被对方捏得死死的。   女生都喜欢被宠爱的感觉,她也不例外。   一旁的齐娜看她这样真是怒其不争,可也没办法,只能给谢志打电话,要他透透许哲的口风,看他有没有为情所困的烦恼。   谢志自打恋爱后智商直线下降,跟齐娜说话不过脑子。他又不知道当时赵惜月就在旁边,把许哲淡然的表情添油加醋全给说了。   齐娜手机喇叭响,赵惜月坐旁边听了个十成十,当时脸色就很难看。   原来这男人对自己并不上心。她在这儿难过得死去活来,他却日子悠闲丝毫不受影响,倒把她衬得跟个傻子似的。   齐娜挂了电话看她那表情,心里暗道不妙,刚相开口安慰两句,赵惜月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聊吧。”   “小月……”   “行了,我没事儿,你跟谢志好好的,别为我的事儿跟他吵。我知道我要不说这句,回头你肯定冲他发邪火,他多无辜啊,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齐娜不住摇头,送走赵惜月后又给谢志打电话,把个薄情寡义的许哲骂了个狗血淋头。   急诊室里许哲正给人插管,突然觉得身上一冷,心上像被人揪了一下似的。   他迅速调整好心态,将手头病人安置好后,才进洗手间开水龙头洗脸。   已经很久没有心脏不舒服的感觉了,今天突然来一下叫他有些意外。他在脸上泼了些冰水,刺激之下人清醒了许多。   连续工作了四十多个小时,他也到了身体的极限。   镜子里的人有些憔悴,他拿手抹掉脸上的水渍,直起身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赵惜月。   一个星期没联系,她也不给自己打电话,看来这回真是气得不轻。他第一次意识到,和女生讲话是要讲究技巧的。有时候心里想的不能全说出来,或者要换个委婉的方式说才行。   今天忙完他能连放两天假,他准备到时候找她好好谈一谈。网上的主意虽然不靠谱,有一条他却觉得可以一试。   所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若不高兴想要发泄,他就当一回她的人肉沙包。   那天下班许哲没开车,打的回的家。到家后实在太累,没洗澡也没换衣服,倒在床上晕晕沉沉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手机响。许哲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迅速起身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稚嫩的童音,许哲一听略有失望。   还以为是赵惜月。   “许叔叔,你听到了吗?”   这是许哲头一回听小喆说话,还有点惊喜。这孩子自打取出喉咙里的管子后,声带恢复得还不错,已经可以如正常孩子般讲话。只是声音略带沙哑,没那么清脆甜腻。   “你刚刚说了什么,叔叔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好吗?”   “好吧,我说我明天过生日,你有没有时间来我家?”   许哲刚睡醒脑子慢半拍,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小喆又道:“我还要请赵姐姐,你想不想她?”   当然想,除了工作和睡觉,许哲大部分时间都在想赵惜月。   于是他爽快答应下来。小喆十分兴奋,还不忘提醒他带礼物,笑嘻嘻地聊了半天,这才挂断电话给赵惜月打过去。   那边赵惜月才收工,累得跟死狗一样挪回家里,接到小喆的电话时脑子里都是浆糊,对方说什么她就应什么,连听到许哲会去的话都没有反应。   一直到挂断电话,她才重新回忆刚才的谈话。   小喆约她明天去家里吃饭,给他过生日。挺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可似乎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躺床上睁大眼睛想了又想,竟是没想起来,只记得要给孩子买礼物,便开始琢磨起这么大的孩子该玩什么了。   第二天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去了不同的商场给孩子买礼物。正巧赶上某个动画电影热映,关于它的周边铺天盖地。于是在不同的商店买了相似的礼物。   到了第三天,中午时分,他们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去到小喆家。   许哲因为医院里临时有事去得晚一些,赵惜月则准时到达。   她完全不记得许哲要来这回事情,一进屋先把玩具给孩子,随即又仔细查看一番,发现他恢复良好,这才彻底放心。   小喆玩心还重,见到玩具抱着不放,仔细研究起玩法来。刘凤玲则忙着给她倒水拿水果,童阿姨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做菜,小小的家显得暖意融融。   赵惜月烦闷的心情好了许多,被小喆缠着一起玩了会玩具,暂时把许哲这个恼人的家伙抛到脑后。   结果好景不长,不过半个小时,许哲就来敲门。小喆高兴地跳起来,大叫一声:“许叔叔来了。”   赵惜月手里还拿着会唱歌的玩具,听着里面傻呼呼的变声心想:“哪个许叔叔?”   门开的时候,她一下子明白过来,立即尴尬到不行。她突然想起前天晚上没听清的话是什么了。   早知道许哲要来,她就该推掉才是。   现在说这话当然晚了,她只能尽量装出镇定的表情,不叫人看出端倪。   好在刘凤玲他们并不知道他俩恋爱的事情,小喆又活泼,拉着许哲说个不停,好像要把几个月没能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似的。   一直到许哲拿出那个同款的玩具后,小喆才语出惊人:“许叔叔,赵姐姐也买了这个。你们买一样的,这个叫心有什么?”   刘凤玲在旁边补充:“心有灵犀。”   赵惜月脸皮薄,立马浮上一层红晕。许哲却是脸色相当厚,非但没否认,反倒摸着小喆的脑袋点头:“嗯,你说得有道理。”   赵惜月默默撇过头不去理他,却架不住小喆献宝似的把两个玩具摆在一起拿给她看。她粗粗扫了一眼,发现还真是挺像,连功能都差不多,不由暗叹,这还真有默契。   只是这默契有时候也不大好,比如吵完架谁也不理谁的默契,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   许哲进屋后,也坐到了沙发上。   刘凤玲进厨房给他倒茶,小喆则跪在两人中间,把玩具摆沙发上开始玩。   玩着玩着他又重复了那句话:“你们怎么买一样的啊。”   赵惜月真是败给这孩子了。   许哲却道:“并不完全一样,你赵阿姨买的那个会唱歌,叔叔买的这个会背诗,有一点点不同。”   赵惜月斜眼看他,什么阿姨,就想让自己和他平辈,狼子野心。   刘凤玲把水端来后,两只眼睛就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儿。上回在医院许哲亲赵惜月的事儿她是当场见到的。那时候太乱顾不得其他,现在平静下来回忆这个事儿,就品出味儿来了。   再看后来几次接触,无一不显露出两人彼此钟情的态度,怎么今天一见,反倒生疏了。   女人天生的八卦一下子冒了出来,刘凤玲当场没说什么,只招呼许哲喝茶。   赵惜月却叫她的打量看得有些心虚,借口要上洗手间,起身进了厕所。   刘凤玲趁机坐到许哲边上,跟他拉家长。   “许医生最近可好,忙吗?”   “还行,一直是这样。”   “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上回还伤了头,小赵听了可紧张,小姑娘胆子小,你不要叫她担心。”   “嗯,您说得是,我以后会注意。”   小喆在边上玩玩具,像是完全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刘凤玲又道:“我还当你今天会跟小赵一块儿来呢。”   “我有点儿事,来晚了。”   “没事儿,你能来我特别高兴。本来吧小喆说要请你,我觉得太打扰了,这孩子非要打电话,我只能让他试试。还叫你破费了。”   “挺好的,看到他恢复得这么好,我心里很高兴。”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不痛不痒的话,刘凤玲到底没忍住,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眼,轻声道:“许医生,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别嫌我八卦。你跟小赵是不是……”   “嗯,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许哲的直接叫刘凤玲有点意外,她跟许哲不熟,对他闷骚的本性并不清楚。   但得了这句话她很高兴,正巧这时赵惜月也过来了,她赶紧让出身边的位子,嘴里说着要进厨房给阿姨帮忙,脚底抹油溜了。   赵惜月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对话,还能镇定自若地坐着,假装陪小喆开小火车,借机缓和许哲到来的尴尬气氛。   结果小喆童言无忌,抬头看着她认真问:“赵阿姨,刚刚我妈妈问许叔叔,说你们是不是……然后许叔叔就说是的。”   赵惜月没听明白:“是不是什么?”   “不记得了。”   “她问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对对,我妈妈问的。”   赵惜月无语,凑过去咬牙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是实话实说,你要我在孩子面前撒谎吗?”   “你可以委婉地掩饰过去啊。”   “怎么个委婉法,我不大会,要不你教教我。一会儿叫小喆妈妈再问你一遍,麻烦演示一下。”   赵惜月想磨牙,这男人蔫坏,她根本不是他对手。   这个哑巴亏只能咽下。   到吃饭的时候,刘凤玲和童阿姨看她的眼神明显和刚进门时不同,一种小姑娘终于长大开窍了的感觉。   在这种目光下赵惜月很难咽下去饭菜,不得不感慨人民群众的八卦之心真是无穷大啊。   吃过饭小喆吵着要玩滑板车,刘凤玲就邀两人下楼去。小区下面有一大片小孩子玩的地儿,如今天气好,人多正热闹。   赵惜月推辞不掉,只得奉陪。   刘凤玲母子两个走在前面,一下楼小喆拎起滑板车就往前冲,刘凤玲赶紧跟上去追儿子。于是很自然的,就把许哲和赵惜月剩到一块去了。   虽说看起来是无意的举动,但赵惜月就觉得小喆和他妈是故意的。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许哲,大庭广众没法吵架,况且吵也吵不赢,只会显得她歇斯底里不可理喻。上回吵完后就他那态度,显然是瞧不起她。   哪有当人男朋友的,吵完后十天半月不联系的。   赵惜月想赏他个白眼,一扭头发现许哲正对着自己笑,那笑容干净得无法言说,可她却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于是她快走几步,想要融入小区健身的人群里,好与尴尬暂时隔绝。   许哲慢悠悠跟在后面,并不急着追她。赵惜月一路快走到到了人多的地方,正想找个器械运动两下,却被身边的大妈大爷们给镇住了。   这个时间点,健身区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年轻人要么在休闲要么陪孩子玩,很少有人来这儿。   大家看她挺新鲜,关键是后头还跟个那么帅的年轻人,跟保镖似的,不远不近跟着,满脸淡笑看着,看得这些年过半百的人也都羡慕起来。   他们曾经也年轻过啊。   赵惜月被那一片片目光弄得更显尴尬,原来的目的一点儿没达成。她回头看许哲,对方安之若素,一副新世纪好男人的模样。   她突然觉得他很有做痴汉的潜质啊。   健身是没办法再继续了,她只得灰溜溜走回来,哀怨地瞪许哲一眼。   许哲冲她笑:“这儿不适合你,我带你去别地儿玩。”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拉着手自然地走开了。身后是一片片祝福的眼神,赵惜月觉得后背都要烧起来了。   许哲的手很暖也很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两人走到旁边的树荫下,赵惜月问他:“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没说好玩两个字。”   赵惜月终于被他气着了,抬脚就给了他一下。   她以为许哲会躲,结果对方根本没有,她尖尖的皮鞋头踢到他小腿的骨头上,指尖传来一阵微麻的感觉。   这下应该挺痛的。   可许哲一点反应没有。   赵惜月懵了,傻呼呼问他:“你不痛吗?”   “有点儿。”   “那你怎么不躲?”   “我在网上查了一些方法。”   “什么意思?”   “说女生生气的时候,男生如果想要挽回,就需要这样那样。很多方法我都觉得特别不靠谱,比如大庭广众之下求饶认错,逼对方原谅自己。这其实有道德绑架的嫌疑,煽动人民群众给女生施加压力,让她不得不说出原谅两个字。这样太不爷们了。”   许哲说“爷们”两个字叫人觉得怪怪的,赵惜月听得直想笑。   转念一想又觉得重点不在这儿。   “所以你想怎么样?”   “你要是生气可以打我两下,骂两句也成,这里人不多,没人会注意。”   “你这是准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吗?”   “是的。”   赵惜月心想机会来了,还不赶紧报仇。有人送上门让自己打,不打白不打。   于是她抡圆了胳膊,故意在拳头上呵口气,盯着他平坦有力的胸膛看了两眼,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   结果许哲指指肚子的地方:“这里比较好,我不运气的话肌肉比较软。不要胸口,手会疼。”   赵惜月握着拳的手顿在半空,心里一下子跑过上万只草泥马。   什么情况啊,这男人为何这般深情迷人体贴入微。她是要揍他不是亲他啊,还这么好心关心她的手。   他这么仁义,她怎么打得下手。   赵惜月简直被他弄得没脾气,把手一收闷闷道:“算了,不打了。”   “那你还生气吗?”   “当然生气。”   “那你想要怎么做?”   “我要回去建个网站,名字就叫三w点许哲是混蛋点com。”   欺负他肯定没有看过《爱情公寓》,赵惜月张嘴就来。   结果许哲立马接嘴:“你也看twoandahalfman?”   赵惜月觉得两人真是鸡同鸭讲啊。   许哲抓过她的拳头,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划两下:“试试,其实挺软的。”   他腹部平坦,隔着衬衫能感觉到腹肌的线条。这哪里是叫她打人消气,根本就是出卖色相嘛。   赵惜月有点害羞,想把手抽回,对方却紧紧攥着不放。   “那天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的动机。”   “哎,你要自我检讨,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能,你得好好听我说完,我怕一放手你就跑了。”   赵惜月无奈,只能顺从:“好吧,你说。”   “前年你还在我家做事的时候,有一天我回家,开衣橱的时候发现某件外套里有我父亲的名片。那东西本不在那里,当时我想应该是阿姨不小心捡到,随手放了回去。后来我知道那个阿姨就是你。”   “你记性可真好。”   “那天有点特别,你买了韭菜回来,我为了那个味儿洗了半天冰箱。”   赵惜月都要给他跪下了。快两年前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这人什么材质做的啊。   “后来有一回我见林律师,他向我抱歉说不小心透露了我的身份,于是我想你那个时候应该更了解我的背景了。我那天那么问你,其实只是想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有没有一点因为我父亲的成分在?”   他果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可是……   “这很重要吗?”   “我觉得很重要。我用百分百的心意来爱你,希望你也同样如此。我其实有点害怕,你并不如我想的那么喜欢我。”   许哲说完不打招呼,一把将她拉过来,对着唇便吻了下去。 ☆、第56章 尴尬   恋爱后头一场争执,就这么消弥于无形。   事后赵惜月觉得那个许哲是混蛋的网站,真应该好好建一个。   许哲占了便宜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看不远处玩得正酣的小喆,问赵惜月:“去找他们?”   “不要。”   她现在脸肯定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才不要叫人看到。   “好,那我们出去走走。”   赵惜月没吃饱,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敲许哲竹杠,挑了一家出名贵价的日料店,吃得肚皮滚圆才出来。   许哲付完账看她一眼小人得志的模样,轻轻说了句:“回头跑两千米,要不妮娜那关不好过。”   “怕什么,你不是弘逸小开嘛。她要敢说我你就开了她,给我出气。”   “拿着鸡毛当令箭。”   “滥用职权嘛。小说里都这么写的,霸道总裁为爱一掷千金什么的,我是不是应该敲你一套别墅啊?”   “那你要穿女仆装每天跪我面前擦地板吗?”   赵惜月想想那个画面,觉得太屈辱,于是赶紧摇头。   许哲想到那个画面,却别有一番风情,心神有些不宁。   正失神间刘凤玲打来电话,发现在小区找不着他们,还当是走散了。   许哲对着电话笑:“没有,小赵肚子不舒服,我带她找洗手间去了。”   赵惜月瞪大眼睛,刚要说什么,就听对面刘凤玲夸张的声音传来:“哎呀,那上我们家去呀。是不是中午吃坏肚子了,不会啊,我们都没事儿。许医生你有事儿?”   “我没有。哦……”   许哲的另一条小腿遭到重型“武器”地攻击。   “许医生你怎么了?”   “没事儿,被野猫挠了下。”   “这可不得了,要打狂犬疫苗的。你不要大意哦,我们家海东就是这么没有的,您也是清楚的。”   “放心,我现在就去,替我向小喆说声抱歉,我过两天再来看他,给他买礼物。”   刘凤玲又是一阵客套和感激。挂了电话后许哲看赵惜月,发现对方还真像只炸毛的小野猫。   她穿得不多,里头衣服领口大,从他这角度望下去若隐若现,内里风光无限旖旎。   赵惜月本来想跟他算账来着,发现他的目光后向下一看,气得捂着胸口叫:“臭流氓。”   许哲就喜欢她这个样子,伸手去摸她额角。   手机却突然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我,严重吗?好,我回来看看。”   “什么事儿,医院来的电话?”   许哲思考片刻没瞒她:“是孙月莹,受点伤送医院了,我去看看。”   赵惜月很想问他受的什么伤,但隐约觉得不会是好事儿,于是闭嘴不言。   许哲先送她回家,转身开车去了李默家的私人医院。   走廊里孙月莹的父母坐在那里,见他过来连翘楚情绪有点激动,被丈夫孙晋扬一把拉住。   “叔叔阿姨,月莹什么情况?”   “已经稳定下来了,这会儿应该醒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连翘楚恨得咬牙:“你让他去看有什么用,雪不加霜罢了。许哲,你小的时候阿姨对你不薄,你现在把我女儿害成这样,真没有一点愧疚?”   “我正找医生给她治疗。”   “她这是心病,靠那些狗屁心理医生能治?你自己就是医生,她这情况该怎么治你心里最清楚。我也不逼你,我只希望你能有点良心,我们孙家没对不起你。”   许哲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然后他推门进去,发现孙月莹正躺床上轻轻地哼着歌儿。   她哼得挺投入,似乎并未注意到许哲的到来。但当对方走到床前时,她却突然停下歌声,极自然地问他:“许哲,好听吗?”   “好听。”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唱给你听。”   “那样你会累的。”   “不累,唱歌怎么会累呢,我又不干活儿。也没听说有人唱歌到最后唱死了呢。”   孙月莹说着冲他微微一笑,其实还挺美的。   她不发病的时候看起来很文静,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许哲一低头看到她手臂两边包的密密麻麻的纱布,又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   她其实是有病的。   “为什么割自己,不疼吗?”   孙月莹示意他帮自己把床摇起来些,然后摸着那些纱布呢喃:“其实也说不清楚,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找点事情做做,正好床头摆了一把美工刀。我就……”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你父母会担心。”   “那你担心吗?”   “我也会。”   “你会担心我就很高兴了。许哲,我们还去看那个医生吗?”   “你想看吗?”   “想看,我想早点好起来。我觉得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总得先把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要不然永远也没有让你爱上我的机会了。”   病房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许哲想起连翘楚的话,一时无言。   那天离开医院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他开车行驶在路上,突然停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口,进去买了一打啤酒出来。   回到家后他上天台,把袋子里的啤酒一罐罐拿出来喝,喝完后顺手摆在旁边的台子上,很快酒罐子排成一长排,他却依旧清醒。   都说喝酒会让人醉,对他似乎不起作用。   他扭头看一眼排成一条直线的啤酒罐,明白自己是个醉不了的人。哪怕心乱成那样,酒罐子依旧排得分毫不差。   他是那种心里怎么想,便只能怎么做的人。伪装假装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于是他喝干最后一口,将啤酒罐一个个踩扁,装进袋子后下楼,第二天上班时特意带到医院,在门口递给那个长年在附近捡易拉罐的老奶奶。   对方冲他眉开眼笑,那一刻他就想,这些酒算是没白喝。   孙月莹出院后,他继续带她去见心理医生。那天见过医生对方说要请他吃饭,他便没拒绝。   两人去到附近一个商场,经过二楼的时候发现弘逸在这儿有活动,似乎是为某品牌推广走秀。   孙月莹有点感兴趣,许哲就陪她去看。   也是凑巧,刚走到那儿远远就看到妮娜姐,许哲心里便觉不妙。一抬头扫一眼t台,正巧与迎面走来的赵惜月视线撞个正着。   赵惜月平时不走t台,她这身高大牌轮不上。今天这场是广告性质,她才被临时拉上来凑数。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头一回走秀就碰见许哲和他的“绯闻女友”,她觉得自个儿都该去买彩票了。   妮娜姐一眼注意到t台上赵惜月的表情变化,好奇扭头一看,就看见许哲。   两人于是打个招呼,妮娜像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道:“马上就结束,你要不要等等惜月,收工后她今天没什么别的工作。”   许哲头一回发现女人之间的硝烟战争比什么都棘手。   正没想好怎么回答,孙月莹倒是开口了:“小赵是谁?哦许哲,是你的女朋友吧。那我们等等她。”   正说着话,台上音乐停了,模特儿集体谢幕,转身回临时搭的后台换衣服。围观群众慢慢散去,孙月莹却是一脸兴致盎然,看到赵惜月出来还有些兴奋,冲她招招手。   那天的午饭就变得极其尴尬。   两女一男三人行,甫一进餐厅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尤其是许哲,立即成为众矢之的,仿佛是人民的公敌国家的叛徒一般。   赵惜月也有点坐立难安,唯有孙月莹表情自然,由始至终脸上带着笑意,一扫往日的沉闷,成了三人中话最多的一个。   就在饭快吃完的时候,她突然搁了筷子,问赵惜月:“你们计划要结婚了吗?”   赵惜月正喝水,听到这话儿差点被呛着。她想想摇头道:“没有。”   许哲瞪她一眼,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他们确实还没谈到结婚的细节,但她该知道,他和她交往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赵惜月只当没看见,问孙月莹:“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想追许哲,如果你们不结婚,或许我还有机会。其实也没什么,就算结婚了,我也一样可以出手的。我们美国这种事情不算什么,夫妻嘛,合则来不合则去。”   许哲有些听不下去:“月莹……”   “我真挺喜欢你的。上次碰到流氓,你出手救了我,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你这人不错。我以前过得不好,我养父母打我的时候我就总在想,要是有个人能跳出来救救我就好了。谁要跳出来我就嫁给谁。”   “那要是女生呢?”赵惜月脑抽地问了一句。   “那我也嫁。我听说你身手不错,如果当初救我的是你,我就追求你。”   “不用不用,你还是追他吧。”   说着她冲许哲嫣然一笑,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阴沉地可怕。   赵惜月有点发怵,冲他撇撇嘴,那目光仿佛在说,人家要招惹你,我也没办法。我这么大方懂事,你该夸我才是。   许哲也回望她,冲她微微摇头。孙月莹在他眼里就是个病人,他对她有责任,可是没有感情。从今天她这么大方地说出要追求自己的话就可以知道,她的病还没好,或许还要经历很长的治疗。   许哲突然有些头痛。   -------------------------------------------------------------------------------   离开商场后,许哲开车送两个女生。   孙月莹一上车很自然地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赵惜月也不跟她争,坐在后排一直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许哲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这个样子,车速不由快了起来。   孙月莹再次自说自话:“许哲,先送小赵回去吧。”   “我先送你。”   “她上班累了一天了。”   “医生让你多休息,你要遵医嘱。”   孙月莹就不说话了。许哲的口气有些冷淡,她只得妥协。反正车是他的,他爱怎么开怎么开,谁也管不着。   送完孙月莹后许哲将车在孙家小区里调个头,停在了路边。   他扭头冲赵惜月道:“过来。”   “我不,她坐过的,我凭什么再坐。”   许哲也不跟她多废话,直接下车开了后排的门:“你不自己过去,我就抱你过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   “我就这么蛮横。”   说着许哲直接去拉她的手腕。赵惜月心想好女不跟男斗,第一回合以她失败告终。   坐上副驾驶后,许哲重新启动车子,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又道:“她没传染病,你不用在意。”   “谁在意了,我觉得她挺好的。她刚刚还说要追我呢,你听到没有?”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摆这么张臭脸给我看。嫌我挡在中间碍你们事儿了?”   “许哲,你这个人还真是……”   “我这人爱说实话,实话总有人不爱听。你吃醋就吃醋,大大方方表现出来就好,我也不会怎么着。女朋友为我吃醋,我心里高兴,说不定还夸你两句。”   “谁要你夸了,稀罕。”   “可我挺稀罕你为别的女人吃我醋的。”   “谁说我吃醋了,她就一病人,谁跟她计较。”   许哲把手机递她面前:“自己找面镜子照照,那脸臭得都没法看了。”   赵惜月一把推开手机:“没错儿,我是不高兴了。我在台上看见你们俩凑一块我就特别不高兴。可我没法子,谁叫我找了你这么一个呢。我也可以找别人,没有前科干干净净,没那些个破事儿。这样的男人追我的不少,可我就是看不上。这就是犯/贱的下场。”   许哲突然一打方向盘,车子驶进了旁边一条小道里。他也不管那儿能不能停车,一脚刹车停下车来,直接扑到副驾驶上,狠狠咬了赵惜月一口。   “哎哟你干嘛,属狗的啊。”   “那你就是属醋坛子。我今天就好好治治你这病。”   说完许哲伸手直接扯开她的衬衣领子,三两下解了上面两颗扣子,将手伸了进去。   赵惜月刚要惊呼,唇却被人封上,想要伸手去推,身上又被人胡乱摸着。   这简直是两面夹击,一点活路都不给她。   许哲动作迅捷却不粗鲁,一点儿没弄疼她,反倒叫她享受起来。赵惜月甚感羞耻,唇却忍不住回应对方,伸出舌头来肆意纠缠,很快两人便燃烧起来。   小路里异常安静,无人打扰的缠绵持续了很久很久,车厢里气温越升越高,到最后两人都是挥汗如雨,眼神里有着挥之不去的迷离。   赵惜月跟哮喘发作似的,喘得不成人形。许哲伸手抹着她脸上的汗,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两人花了半天时间,好容易才把情绪恢复过来。突然听得有人在外头敲他们玻璃。   赵惜月一紧张,赶紧往许哲怀里钻。许哲则自然地放下车窗,还没开口就被人教训上了。   “年轻人,想办事儿回家去,怎么能在这里呢。附近就有宾馆的,不贵的,三小时六十块。你开车的人,房钱肯定有,不好在这里乱来的。”   赵惜月简直没脸见人,大叔洪亮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真是臊死她。   许哲非常诚恳地答:“您说得对,我马上走。”   说着关上车窗坐回原位系上安全带,从小巷的另一头出去。   赵惜月摸着滚烫的脸:“这下好了,丢死人了。”   “他没看见你。”   “可他看见你了。”   “他又不认识我。”   “万一他跟别人说……”   “那就说去,人不风流枉少年。大叔对钟点房价格这么熟悉,搞不好是同道中人。”   “谁跟他同道中人。”   许哲笑眯眯揉她头发:“是我不好,你要不要再打一顿出出气?”   赵惜月十分泄气:“我发现你这个人脸皮真是厚。认罪态度良好,可是屡教不改。你刚刚怎么能就这么在车里对我……”   “一时没控制住。你吃醋的样子太迷人,我……情难自禁。”   说到这里,许哲忍不住打个寒颤,总有一股情绪在心头萦绕不去。   赵惜月嗅到了危险,赶紧道:“我要回家,我答应妈妈今天早点回去的。”   许哲就笑,那笑看得人很不痛快,赵惜月忍了又忍,最后哼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车子到了楼下后,赵惜月正准备开门,许哲突然伸手拉住她。   “怎么了,我妈在楼上。”   “我没想把你怎么着。就想跟你说,过两天我生日,家里想给我庆祝一下,你来不来?”   “是很高大上那种吗?”   “还可以,在唐宁办,听说那里的自助不错,海鲜也好,餐厅请了西欧来的几位主厨,听说北京那边的大餐大厨也有,做的片皮鸭是一绝。西点师傅哪里的忘问了,你要是不感兴趣就算了,改天我请你吃好的。”   赵惜月在心里默念三遍许哲是浑蛋,然后堆起一脸谄媚的笑:“我去。”   对于一个减肥却又好吃的人来说,唐宁的食物有着致命的诱惑。只盼妮娜姐到时下手能轻些。   下车后赵惜月一路哼着小曲儿上楼,心情格外好。   一进屋却感受到了一股低气压。妈妈坐在客厅里,也不开灯儿,屋子里冷嗖嗖的,叫人有些想打哆嗦。   “妈你怎么不开灯?”   赵母不说话,抬头看她一眼。   那眼神叫屋子里气温变得愈发低了。   赵惜月觉得走为上,借口换衣服溜回房。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妈妈已经进厨房做菜去了。   她松口气,开了客厅的灯开始打扫卫生。扫地拖地掸灰尘,等忙完正好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不说话,赵惜月觉得很难受,好像比跟孙月莹和许哲一道用餐更怪异。   到快吃完的时候,妈妈突然问:“小月,你跟那个男的分手了吗?”   又是突然袭击,今天这是怎么了。   赵惜月犹豫一下实话实说:“没有。”   “为什么不分?”   “为什么要分?”   “你们差异悬殊,在一起没有幸福。”   “妈,你反对我们,是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赵惜月抿了下唇,突然下了决心:“是不是因为我爸?”   赵母脸色一变:“你怎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许哲的身份了吧。他为人低调,你要是对他不了解,不会知道他是个富二代。我们家跟弘逸那点恩怨我也知道一些,爸爸当年的死和弘逸脱不了干系。你不想我跟许哲在一起我也理解。”   “那你还……”   “可我爸有可能没死。我上回回来的时候也跟你说了,贺老头的房间发生爆炸,但他人不在那儿。”   “那又怎么样,他跟你爸有什么关系?”   “我本来觉得挺扯的,后来想想倒觉得有道理。贺老头肯定不是普通人,要不别人不会杀这么大力杀他。如果他真是我爸,明明活着却不来找我们,肯定是惹上□□烦了。如果贺老头真是他,一切也说得通。”   赵母无奈失笑:“我看你是电视小说看多了,在发白日梦。”   “不管是不是做梦,我都得先把贺老头找出来。若他不是就算了,他要是我就得问个清楚。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跟许哲的事儿等这事了结再说,我们不能因为没定性的事情就分手。”   “什么定不定性的。你爸当年就是被他们逼死的。原本干得好好的,突然间就开始打麻烦,你爸那些天一直睡不好,我知道他工作上被人刁难。我也劝他别往心里去,手下人不好管睁一眼闭一眼算了,你爸却不听。最后居然想不开去……”   “妈,我爸是大学生吧。那个年头大学生很稀奇的。”   “是啊,你爸是大学生,那又怎么了?”   “我爸大学念的化学,后来去当管理层,好像有点说不通。”   “你爸人聪明,当管理层怎么了。”   “妈,你爸什么性格你最清楚。他这个人搞科研行,当领导嘛。我记得小的时候,他连跟隔壁邻居的关系都处不好,这样的人怎么能当领导。我爸当年在公司到底干什么,您不知道吧。”   “你这孩子到底想说什么?越来越不像话了,连自己爸爸的坏话都讲。”   “我没说他坏话,就是客观分析一下。我觉得凭我爸的能力,当个科学家更适合些。”   “所以呢,你爸在公司不是领导层,你就不高兴了?”   “没有,我就是想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查,看看当年发生的事儿是真是假。”   “当年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惜月起身:“这个您先别管,等我查清楚再说。要是我爸真是叫弘逸给害死的,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第57章 冤家   许哲生日当天,赵惜月盛装出席。   衣服是租的,在这行混久了,怎么用最少的钱把自己打扮得最得体,她多少积累了一些经验。   许哲来接她的时候看到那一身不由眼前一亮。   “我感觉你会抢光今晚的风头。”   “好看吗?租衣服首饰挺贵的,花了我半个月工资呢。”   “我工资也不高。”   许哲这么不配合,赵惜月真想咬他。刚微微张嘴就听对方道:“但我可以啃老,账单给我吧。”   心花怒放间赵惜月送了他一个吻,并表扬一句:“幽默感爆涨哦。对了,你今天几岁生日?”   “二十六。”   “你都这么老了,我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才二十四啊。”   “因为我们已经认识两年了。”   这么一说赵惜月也很吃惊,本来觉得跟许哲似乎才认识,还处于感情的青涩期,掐指一算却是时光如梭,近两年的日子一眨眼就过。   于是去唐宁的这一路她都在感慨:“天哪,很快就要成老菜梆子了。”   到了酒店宴会厅,大部分宾客已经来了。许哲是今天的主角,他的进场格外引人注目。他本想挽着赵惜月一道进入,好借此机会向众人公布他们两人的关系。   但赵惜月是个怂货,一见这架势借口上洗手间悄悄溜了,等许哲进场吸引足够多的目光后,才提着裙摆小心翼翼从侧门溜进去。   今天这场生日会请了不少人,有些彼此也不大熟悉,赵惜月混在其中,穿着打扮不比旁人差,一时也没人注意到她,只当她是霍家某个世交家的小姑娘。   赵惜月尽量低调,一个人默默端着盘子吃东西,视线随着许哲不停转悠。   许哲一直在多方应酬,这样的生日会叫他觉得拘谨,但家里既安排了他便不能不从。   好在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婶婶都很客气,对他除了赞美还是赞美。正当众人寒喧客套的时候,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由人陪着入场,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赵惜月也在看那人。一身合体的改良式旗袍,身上只戴了几款珍珠饰品,虽有一些白发,却依旧光彩照人。   她走路时很有派头,可以想像年轻时也是极有魅力的一个人。   赵惜月分析她的年龄,觉得像是许哲的奶奶辈人物。   果然她一进场,许哲立即向旁人告辞,主动迎上去搀扶她。老妇人脸上端着淡淡的笑意,十分得体却又叫人感觉不到暖意。   她应该是今天在场辈分最高的一位,别人对她也相当客气。   赵惜月不知道,这人是许哲的祖母,曾经也是弘逸的董事长,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弘逸。这个陪着丈夫白手起家的女人,也曾经历过大起大落。现如今成了弘逸的一个符号和传奇,手里依旧握有不少股份,但却已退出董事局,不参与企业的日常运营决定。   按理说她今天是不该来的。办这个生日会是霍子彥和妻子双方的决定,但并没有通知母亲周雅言。   因为妻子许烟雨的关系,周雅言和许哲的关系一向不好。在她看来,许哲根本不算霍家的孩子。一个没有儿子血缘关系的孩子,甚至都不是儿媳妇生的,生母背景不堪还被人谋杀,生父和霍家交际颇深,却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许哲这样的出身背景,从来没入过周雅言的眼。   但她今天不请自来,谁也不能将她轰出去,非但不能面上还得敬着她。尤其是许哲,心里对这个奶奶再无感,身为主人依旧要表现出十足的孝道和诚意。   他把周雅言带到最显眼的位置坐下,同她轻声说话,并亲手为她端来食物。周雅言难得不像从前那样找茬儿,显得十分慈善,在外人看来简直是个再合格不过的祖母。   只有许哲心里清楚,她今天来,肯定没那么简单。   果然不出他所料,话还没说上三句,周雅言忽然招呼起孙月莹来。   她满脸笑容,冲孙月莹招手,仿佛多喜欢她似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   霍家老太太做事儿,显然是一个风向标,在场大部分人都停下聊天的话头,开始关注这边的情况。   尤其是家中有女儿的,一心想跟霍家攀亲家的,更是紧张不已。   周雅言眼见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便冲许哲道:“许哲你过来,坐到奶奶这边来。今天是你二十六岁生日,奶奶呢要送你一件礼物。”   说着她示意刚才扶她进来的助理,拿过来一个首饰盒子,然后往孙月莹手里一塞:“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孙月莹有点尴尬,默默看许哲。   周雅言却主动替她打开,并把里面镶钻与红宝石的手镯拿了出来。   “这个呢,是许哲他爷爷当年送给我的。那时候弘逸刚上轨道,手里闲钱不是太多,他知道我喜欢这个,还是想办法筹钱买了。这东西搁现在可能没什么,那时候可不多见。也算是我们霍家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了。今天奶奶把它给你,你可要好好收着。”   她边说边给孙月莹戴上,从头到尾都没看许哲一眼。只是目光不经意间微微一掠,扫过不远处赵惜月的脸。   今儿这出戏,不仅演给几个当事人看,还要演给大家看。   在场这么多人中,除了许哲外,就数霍子彥的脸色最难看。   什么传家宝,根本不是狗屁。这手镯他见过,那是他妈自己花钱买的。那个时候父亲整天忙着应酬,外头还有不清不楚的女人,哪有心思给她买这个。   为了买这个手镯,两人大吵一架。这或许也是母亲下决心除掉父亲的□□。   但不管往事如何,这东西根本不吉利。   再说大庭广众拿出这么个玩意儿给未来“孙媳妇”,显然跳过了儿媳妇,这是当着一干亲戚朋友的脸,从他起到许烟雨再到许哲和霍羽心,甚至赵惜月的脸都给打了。   早知道就该把老太太拦在家里才是。还以为她这几年消停了,谁知有一机会还是……   手镯一带上孙月莹的手,众人脸上表情瞬间各有不同。许哲倒还镇定,只冷眼旁观这一切。他的这个“奶奶”,还真是恨他入骨,一刻也不愿他过清静日子。   想趁这个机会把水搅浑,他算是看出来了。   对面孙月莹还有些不安,试着要把镯子拿下来,周雅言却拦着她:“你别不好意思,收着就是了。你跟我们家许哲什么关系,我还能不知道。你们自小就要好,感情深着呢。你不见了这些年,他比谁都紧张,跟疯了似的找你。现在你回来了,奶奶也乐见其成,盼着你们两个感情更进一步,也好为我们霍家早日开枝散叶。”   声音不大,但足够别人都听见,人群里发出轻微的吸气声。   就在这时音乐突然响起,热情活泼欢快,是适合跳舞的旋律。有年轻人按捺不住,就忍不住要动起来。年长一些的被这一插曲打断,也开始转移注意力。   全场气压最低的地方,集中在周雅言身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哲不好叫孙月莹难堪,所以那个镯子只能叫她继续戴着。他的视线和父亲的在空中交汇一下,彼此脸上都露出不悦的神情。   霍子彥刚准备上前去化解这尴尬,那边赵惜月站的地方又出了状况。   原来有人认出赵惜月来,知道她是弘逸旗下的模特儿,最近还演了戏,于是开始起哄。   有个年纪小嘴巴坏的就跳出来挑事儿:“赵小姐是不是,你怎么也来这儿?是不是有人请你来表演啊。你今天演什么,走秀怕是不行,也不能当场演戏,虽然你们这种人戏如人生。那你还能干什么?”   旁边就有人附和:“叫她唱歌呗,这种人别的不行,唱歌跳舞最拿手。要不我给你换个热闹点的舞曲,你给我们跳一首?”   三四个女生围在一场哄堂大笑,显然看赵惜月笑话。   许哲叫孙月莹抢走了,她们得找个出气桶发泄一番才是。   许哲再坐不住,扔下周雅言和孙月莹便起身,直接朝赵惜月走去。   就在快走到时,赵惜月突然眼睛一眨,冲几人大方笑笑:“行啊,那我就唱个歌吧。今儿许先生过生日,总要唱个生日歌。”   说完她走到乐队边上,拿了话筒清清嗓子。现场音乐就停了,大家齐齐转头看她。   赵惜月想了想,没唱生日快乐,挑了首老歌便唱起来。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祝你生辰快乐……   她的粤语发音还算标准,头两句唱的时候乐队有些发懵,但专业的毕竟是专业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给她伴奏。   一首老掉牙的祝寿歌叫她唱得喜气洋洋,末了还特意冲周雅言道:“今天在这儿先祝许哲先生生日快乐,同时也祝他的祖母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好端端的寿比南山叫她改成寿与天齐,怎么听着有股神龙教的味道。   在赵惜月眼里,周雅言跟那个自以为是的神龙教教主没什么分别。   -------------------------------------------------------------------------------   霍子彥看一眼儿子,那目光分明在说,你挑的这姑娘,还有点意思。   周雅言脸色显然不好看,但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发作。   人小姑娘祝福她呢,她怎好叫人下不来台。再说一开口,哪个下不来台真不好说。   生生咽下这口气,周雅言有那么点子难受。   赵惜月倒挺痛快,歌唱完后拎着裙子准备从台上下来,那边许哲已经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冲她伸出手来。   这是给她面子呢,哪能不接啊。她笑着把手伸过去,任由对方搂着自己的腰,轻飘飘着地。那一刻,多少个钻石手镯都不够看。   大家终于明白,谁才是许哲心头的朱砂痣。那些刚才起哄想叫赵惜月出丑的,这会儿脸色真难看。   周雅言再度被打脸,胸闷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成了一场猴戏。   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一点不顾忌她的老脸。要换了羽心一定不这样。   她也不想想,若今儿主角是羽心,她会这么不给面子来闹场?   许哲懒得理她,搂着赵惜月也不放手,请乐队换首音乐,便和对方滑进舞池共舞起来。   旁边也有年轻人两两组队跳舞,姿态优雅舞姿迷人。   赵惜月本来挺放得开,叫他这么一搂又有点不好意思。借着音乐打掩护她小声问:“我刚刚是不是有点过分?”   “给我唱生日歌,还祝我生日快乐,哪里过分。”   “我后来祝福你奶奶那两句。”   “都是好话,没什么过分的。”   要说过分,一个老人家当众那么做,只会更过分。   赵惜月吐吐舌头:“早知道就不唱了,唱得也不怎么样。”   “我听挺好的,可以向歌坛进军了。”   “算了吧,演戏都把人累死,我还是更喜欢拍照。下回再不接古装片,服装头饰真折磨人。”   “那个姓刘的后来找过你麻烦吗?”   “没有,大概被你吓着了,哪还敢惹我,所以说傍个富二代男朋友真不错。”   她故意一脸市侩的模样,看得许哲微微一笑。他就喜欢她这个样子。   一曲舞闭,赵惜月的厚脸皮有些崩不住。毕竟周雅言还在那儿看着她呢,她不知道这祖孙俩的过节,想着终归是人家祖母,不好做得太过分,于是借口上洗手间,悄悄往外溜。   到了外头才觉空气清爽怡人,跟里面的乌烟瘴气不可同日而语。顺着长廊往前,拐过一个弯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冤家路窄,竟是刘芒。   那人正打电话,并未看到她。赵惜月赶紧往墙后一闪,堪堪避过他。   刘芒走到这边往另一个方向拐,似乎是要上楼。赵惜月偶尔听到一耳朵,对方声音有些大,语气颇为不耐烦。   “既然找到贺老头了,就给我找死算了,老子不想再见到他。”   “要是搞不定,回头别来见我。”   赵惜月一颗心立马被提起。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跟了上去。   宴会厅里,许哲还在等赵惜月回来。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没见人影,他隐约觉得有问题。   上个洗手间哪有这么慢的,就算补妆也差不多了。   正准备出去找人,突然被个阿姨拉住,热情的和他说着家常,又祝他生日快乐,还把自己家的孩子介绍同他认识。   许哲不好抹对方面子,只得礼貌地应付着。等得说完一通抬手一看表,赵惜月都离开快半个小时了。   许哲觉得不对,再不顾别人眼光,大步朝外头走去。   身后许烟雨觉得奇怪,问丈夫:“怎么了?”   “显然是安抚女生去了。我妈这个人,一开口就搞破坏。从前让你受委屈,现在是小哲。”   许烟雨就笑:“没事儿,习惯了。”   这么多年婆媳争斗,她是绝对的大赢家,还有什么可跟老人家计较的。倒是这会儿看周雅言脸色不郁,不由提醒丈夫:“你妈看着脸色不大好,问问她是不是心脏不舒服,一会儿可别出事儿。”   两人只顾着说话儿,没人去管许哲。   许哲出了大厅往外走,掏出手机给赵惜月打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他又发短信:“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过了一会儿对方打回来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微颤。   “怎么了?”   “许哲,我在四楼一间休息室,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出事了?”   “嗯,有点事儿。”   “等我,马上。”   说完许哲大步朝楼上冲去。大概十分钟后,终于在一些门半掩的休息室里,找到了表情有些无措的赵惜月,以及……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芒。   许哲上前问:“怎么回事儿?”   “你赶紧查查,他是不是死了?”   刘芒面朝下躺在休息室的地毯上,从外部看没什么致命伤。许哲蹲下仔细检查一番,摇头道:“没有,应该是晕过去了。你打的?”   赵惜月有点不好意思:“哦。”   “你们怎么碰上的?”   “我出来上洗手间,不小心迷了路,走到四楼来了。结果碰到刘芒,他对我纠结不休,把我拉进休息室想占我便宜。我一时气不过就动了手,没想到他这么弱,三两下就趴下不动了。许哲,我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不会,死不了。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上个厕所能从二楼跑到四楼?”   见谎话被拆穿,赵惜月只能再编一个:“我其实就想透透气,里面人太多,我又都不认识,有些不怀好意的老找我麻烦,我也不想叫你为难。就到处走走,没想到……”   这么一说许哲脸上果然露出抱歉的表情,过来拉她的手:“没事儿,叫他在这儿躺一会儿,咱们走。”   “不用叫医生吗?”   “我就是医生,经我诊断没什么问题。再说,他既占你便宜,就要付出代价,如今这惩罚算轻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表情一变,显得特别严肃。   赵惜月发现许哲偶尔就会这样,就跟双重人格似的,那种一闪而过的阴霾,叫人有些害怕。   但他很快又会恢复正常,变得一如往常般温文尔雅。   两人离开休息室的时候,赵惜月有点不放心,回头又看一眼,发现刘芒的手指似乎在动,心想他快醒了吧,于是便放下心来。   结果两人刚下到二楼,霍羽心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见许哲便道:“哥,奶奶心脏病发了要送医院,爸妈找你回去呢。”   事发突然,许哲也没想到。他看一眼身边的赵惜月,对方却冲他摇头:“你赶紧去,我自己会走。”   “我叫车送你。”   “别管我了,一个大活人还会丢了不成。你赶紧回去,你是寿星,不能不露脸。”   这样的人家重视脸面,何况今天来的全是跟霍家交情匪浅的人家。霍家“老祖宗”突发急病,许哲这个小寿星怎能不出面。   跟谁谈恋爱只是兴趣问题,不孝却是顶大大的帽子。   “那你小心,到家给我电话。”   说完许哲和妹妹一道离开,剩下赵惜月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等了大概三分钟,见许哲没再折返,这才一个转身沿原路返回四楼,又往那间休息室走。   总要亲眼看到刘芒没死才行,万一闹出人命可不得了。   结果她推门进去,却发现休息室里空空如也,人显然已经走了。她在屋里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只找到一只打火机,应该是刘芒的东西。   她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摇摇头走出休息室,慢慢往楼下走去。   不知怎么回事儿,她突然觉得脚步有些沉重。她没搭电梯,找了旁边的安全通道走,走得特别特别慢。   她刚刚跟许哲撒谎了,事实上刘芒虽然混蛋,但今天他倒真没吃自己豆腐。她却把他打成那样。   当着许哲的面她不好意思说出实情,第一想法就是隐瞒。   若以后他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他是一个挺有原则的人,从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来看,大部分时间都很有正义感。他之前那么刘芒,只是因为相信了她的谎言。   如果他知道真相,还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赵惜月坐在台阶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发呆。原本挺好的身体变得昏沉起来,也不知道在楼梯间坐了多久,久到她双腿都有些发麻,这才重新站起来。   她去到酒店外头拦辆的士,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洗澡换衣服,强打起精神去上班。   结果还没出家门就连打三个喷嚏,她想一定是感冒了,赶紧找药出来吃。吃药的时候又想起许哲奶奶的心脏病,于是打电话过去询问。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她想他应该在忙,就没再打扰。   吃过药后她头重脚轻却搭公车,站了一路到公司,进门的时候一摸额头有点烫,赶紧快走几步上楼。   她放了东西去茶水机泡茶,想多喝几杯水把病给压下去。正在那儿找茶包呢,两个同事进来小声说着什么。赵惜月本不想听,可她们一见她反倒来劲儿,热情地打起招呼,还立马把她拉入谈话中。   于是赵惜月从她们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刘芒死了。 ☆、第58章 幻想   赵惜月彻底懵了。   她心在不焉地跟同事寒喧了几句,找个借口出门,寻个无人的角落给许哲打电话。   刚开始他不接,打了几次终于接了。   顾不得问他忙不忙,赵惜月一开口直奔主题:“刘芒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各大报纸网络都报道了,你肯定很快就会知道。吓一跳?”   “当然,他死在哪里,是不是唐宁?”   “是。”   “许哲……”   “你先别紧张,这事儿谁跟你说的。”   “我同事。”   “那你这会儿上网找篇报道看看,你就会明白,他的死跟你没关系。”   “怎么说?”   “他死在酒店自己的房间里,你去过他房间吗?”   “没有。”   “所以他的死和你没关系。”   赵惜月略松一口气,可还是担心:“会不会我下手太重,他当时虽然醒了,跌跌撞撞回房,最后还是死了?”   “你练的不过是普通的防身术,不是杀人夺命的锁喉功。更何况他是被人用刀刺死的,跟你打他那几下完全没关系。”   至此,赵惜月紧张的情绪才略微平复一些。   挂了电话她上网去翻报道,关于刘芒的死讯铺天盖地,办公室里也很多人在看,根本没人留意到她。   她仔细将报道从头读到尾,确定跟自己没有关系,这才完全放心。   搁下刘芒的事情后,她又开始考虑去找贺老头。昨天问到了贺老头目前的落脚点,她着实了一阵儿。可最近工作太忙,她没办法再请假,再说妮娜姐是霍子彥的走狗,她这边一请假,那边肯定收到消息。   她不希望这一回再有人尾随前去。   于是只能先按兵不动,等过几天放假再去。   结果就在这时,齐娜那边又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怎么了,跟谢志突然闹了点别扭,一连好几天两人都没见面。   齐娜心情不好,找赵惜月出来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回家,赵惜月不放心她一个人睡,只得留宿她家陪她。   第二天齐娜酒醒后,觉得很不好意思,晚上下班请赵惜月吃饭,当作赔罪。   赵惜月就趁机劝她:“你别总这么强势,谢志脾气算不错了,能被你气得几天不联系,你肯定有错儿。”   “有什么错儿,不就是跟同事出去喝酒回来晚了嘛,不依不饶的。我跟他什么关系啊,又没结婚,连这也要管。”   “他这是关心你。对了,昨天没在你家见到他,他真生气啦?”   “是我生气了,本来我住他那儿,一生气就回自己家去了。懒得理他,爱咋咋的。”   赵惜月看得出来,齐娜不过是嘴硬罢了,她根本没在意谢志,要不也不会心情不好喝得醉成那样。   只是她自小没有父母,心气儿特别高,容不得别人尤其是另一半趾高气昂。赵惜月劝了几句见劝不住,也就不白费唇舌了。   她要真在乎,两人总会和好,要不在乎,分了也不可惜。   吃过饭齐娜结账,两人出去到路边取车。赵惜月拉开车门正准备上去,突然听得对面齐娜砰一声甩上门。   “怎么了?”   “我看见谢志了,王八蛋,跟个女的在一起。”   “不会吧。”赵惜月抬头往四周看,没看见熟悉的身影,“你看错了吧。”   “不会错,化成灰我都认得。我找他去。”   赵惜月看她一副要跟人大干一场的架势,赶紧拉住她:“别去,哪里有谢志,你肯定是看错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其实担心那人真是谢志,现在齐娜在气头上,万一冲过去闹僵了,反而没法儿收拾。   生拖活拉地总算把人拽上车,一路上齐娜的脸都是沉着的。   开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靠边停车,表情严肃道:“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我想起刚才那女的是谁了,就你那经纪人。”   “妮娜姐?”   “就是她。她不是喜欢谢志嘛,趁我们吵架趁虚而入。我今天非弄清楚不可,你要不想去我先送你回去。”   “别别,那还是一起去吧。”   眼见拦不住,赵惜月改变策略。她在好歹能劝劝,放齐娜一个人去,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于是车子在路上强行调头,又开回到了刚才那条路上。   下车后齐娜直奔附近一家酒吧,盯着里面每一个人瞧。有不三不四的男人见她和赵惜月长得漂亮,就冲她们抛媚眼吹口哨,还有人想来搭讪,全叫赵惜月给“打”跑了。   一路往里寻,最后在角落的一个位置找到了喝得半醉的谢志。他旁边坐一女的,赵惜月仔细一看,还真是妮娜姐。   看来齐娜的第六感不差。   眼见这两人到来,谢志和妮娜都没露出尴尬的表情,仿佛他们的社交理所当然。   齐娜性子爆,一抬手就给了谢志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旁边人都看懵了。   眼见要打起来,其他人识相地往外退,露出空旷的地方来让给他们打。   谢志倒是没什么反应,妮娜却坐不住了,站起来怒道:“齐娜,你干什么!”   “我教训我男人,关你什么事儿。”   “伸手就打人,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随便勾引别人的男人,你又算哪路货色?”   妮娜平时横惯了,没料到今天碰到块硬骨头,倒是很难啃。她见骂不过齐娜,便又坐下来关心谢志。   “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弄点冰块给你敷一下。”   “哟,真会讨人喜欢,你怎么不直接把衣服脱了他给敷呢,他肯定喜欢。”   “齐娜,你够了!”   谢志终于出声,抬眼怒视齐娜。   赵惜月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这个谢志也是个蠢的,这种时候偏帮妮娜,分明就是火上烧油。   果然齐娜一点就着,对着他又是一通乱打。只是这一回谢志有了防备,没有叫她得手。最后闹得不像话,他不由怒吼一声:“够了,你消停点。”   “谢志……”赵惜月有些看不下去,想出声劝和。   却被对方直接打断:“惜月你别劝我,今天这事儿反正你们也来了,那就索性说清楚吧。齐娜我问你,你在我之前有过几个男人?”   “什么意思,嫌弃我跟你的时候不是处是不是?你自己难道就是,有什么资格挑剔我。”   “你要正正经经谈恋爱,谈多少个男人我也不在乎。问题是你拿这当钱色交易,你觉得我应该容忍我的女朋友曾经是个……”   谢志话音一顿,说不下去了。   “妓/女是吗?你想说说不出来,那我就替你说。没错儿,我从前卖身赚钱,后来金盆洗手,以为能找到个靠得住的男人。没想到太天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直做下去,没有感情至少有钱。总比闹半天陪人睡了那么久,什么也落不着得好。”   齐娜脸上露出难堪又难受的表情,却还是故作潇洒,伸手甩出手里的车钥匙。钥匙“啪”一声砸在玻璃上,听起来特别刺耳。   “车就停外面马路上,你自己拿去吧。里面有我今天刚给你买的一件衬衫,钱就不收你了,当喂狗了。你家里我的东西你收拾一下搁一个箱子里,过两天我去取。姓谢的,咱俩谁也不欠谁了。”   说完齐娜转身就走,赵惜月赶紧拉住她:“你这是干什么,说分手就分手。”   “我不提,难道等他提。你看他一副跟吃了大便似的表情,大概一想到跟我在床上的事情就恶心吧。我也恶心他,睡我那些男人好歹还给钱了。他睡了前女友几年,给过人家一分钱嘛。他还不如那些人呢,臭不要脸。”   赵惜月简直没话说。齐娜这会儿浑身长刺,越说越僵。   她正要闭嘴,妮娜又不知死活过来和她吵,齐娜就刺她:“你省省吧,你跟着他,回头钱没捞着,自己赔进去多少还不知道。”   “我跟谢志只是朋友,倒是你,连不是朋友的男人都睡,你还有底线吗?”   “关你鸟事,睡你男人了吗?就你把这事儿捅给他的吧,你可真棒,够阴险狡诈不要脸,惜月,你可得认清这人的嘴脸,别回头被坑都不知道。”   赵惜月一个头两个大,一脸为难看着妮娜姐。老实说这事儿她做得不地道,但也不能说全错,只是齐娜脾气火暴,就给闹上了。   “赵惜月你别这么看我。她自己身不正怪不得别人。这种事谈恋爱前不说清楚,还想瞒一辈子不成。打量别人都是冤大头。”   “妮娜姐,”赵惜月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谢志吧。大家都一样,何必说对方不是。”   说完她看一眼谢志,无奈摇头,劝着还在气头上的齐娜离开了酒吧。   两个人钻进外头微凉的夜色里,一阵冷风吹来,齐娜气得大骂三字经。赵惜月赶紧拦了辆的士和她上去,直奔她家而去。   进到齐娜家里,赵惜月拦着要去找酒喝的齐娜,小声道:“你要心里不痛快就哭出来吧,我又不是外人。”   “谁想哭了,为那种混蛋哭多不值得。”   齐娜嘴硬说了一句,突然控制不住,拉过赵惜月靠在她的肩头,哇哇大哭起来。   -------------------------------------------------------------------------------   为齐娜的事情,赵惜月简直操碎心。   这姑娘就跟茅坑里那石头似的,脾气又臭又硬,根本不听劝。   照理说按赵惜月的想法,这算是齐娜不义,恋爱前不跟人说清楚,现在被捅出来难怪谢志生气。   如果她真在乎这份感情,低个头认个错,试着挽回一下也不是不行。   毕竟男人有些心软,尤其像谢志这样的,何必弄得一拍两散。   可齐娜哭归哭骂归骂,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找对方。宁愿自己每天神情沮丧萎靡不振,还非死撑着不松口。   看得赵惜月都想骂她。   没办法,她只能另想办法。   因为不方便接触谢志,她只得找许哲出来,想问问谢志的情况,从侧面分析一下他和齐娜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   结果许哲见她头一句话便道:“你觉得我会擅长这些东西?”   赵惜月立马泄气,把头支在冷饮店的桌子上,一脸便秘的样子。   “那你说我怎么办,他们两个真要分手了……”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既不是齐娜的妈也不是谢志的爸,感情是他们两个的事儿,能不能成也全靠他们自己。齐娜都不积极,你跟着瞎积极什么。”   话说得有点重,却是事实。赵惜月也觉得自己是狗拿耗子。   可没办法,齐娜是她最好的朋友。   “这事儿是齐娜做得不对,可谢志也有点那个。非跟妮娜姐搞到一起,他是不是想出轨啊?”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   “那你看他这两天情绪怎么样,吃不下饭没精神吗?”   “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事实上办公室的人都说,最近谢医生跟打了鸡血似的,工作分外卖力,什么事儿都抢在前头,加班一点儿不含糊,别人的活抢着干。   大家都猜他是不是想升主治医师啊,只有许哲看出来,他好像是有股劲儿想使使不掉,正自个儿跟自个儿较劲呢。   赵惜月听了他的描述,觉得似乎有点希望。   “他应该还是喜欢齐娜的吧,只是咽不下那口气。许哲,你们男人都这么小气吗?”   “这事儿要搁你们女生身上,男朋友认识你们之前是干那种工作的,和不知名的女人发生关系,事后还收人钱,你们乐意吗?”   不知怎么的,赵惜月居然想歪了。眼前出现许哲精壮结实的裸/体,在自己面前来回晃的画面,甚至还有将人扑倒在床,霸气侧漏的表情。   她一下子就脸红了,小声道:“你、你不会的。”   “什么不会,你当我真不会做那种事儿?”   “不是,我是说你不会随便跟别人……那个的。”   “那倒是。”许哲突然凑近了,冲她浅浅一笑,“我只和你做。”   赵惜月脑袋轰一声就大了。刚刚画面里那被推倒在床的女生的脸瞬间清晰起来,那根本就是自己啊。   想像一下她和许哲在床上坦城相见的模样,她既兴奋又紧张,脸颊飞红跟要滴血似的。   许哲便道:“不是现在,你不用马上开始幻想。”   “谁、谁幻想了,你别胡说。”   结巴的语气激动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没关系,就算想也没事儿。你现在想要吗?”   赵惜月觉得简直没办法再好好谈下去了。当医生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直接,因为见多了人的身体,对这种事情已是驾轻就熟?   对他们来说,这就跟亲近大自然一样吧。   幸亏服务生过来送他们点的饮料,才算把这一茬给揭过去。   等对方走后,许哲认真道:“其实这事儿你心里也清楚,错不在谢志。齐娜做的那些事情,在现在这个社会有些人在乎,也有些人不在乎。但我觉得至少该事先说清楚。对方接受就开始,不接受就拉倒。”   “道理是这么说,可你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开始的吗?喝醉了滚的床单,那种情况怎么说清楚。第二天醒了你叫齐娜再说?那谢志不肯怎么办,两人就白睡了?那说起来好像又是齐娜吃亏了。”   “所以我常说,酒这东西别乱喝,不好。”   “现在该怎么办哪。”   “回头我帮你问问他,成就成不成也没什么。齐娜年轻漂亮,再找一个也不难。谢志很好吗,我也没觉得啊。”   赵惜月心想您老人家每天对着镜子看自己那张24k纯帅的脸,当然觉得谢志一般般啦。   自恋狂的事情旁人不懂。   她拿□□的西瓜汁喝了一大口,想起当初的事情来:“要是我以前也做那种事儿,你会介意吗?”   “我刚刚就说过我的态度,只要你事先跟我说就行。”   “说了怎么样,你就当没发生过,还是就不要我了?”   “不会不要你,也不会当没发生,但是可以想一些其他的办法找回心理平衡。”   “比如说?”   许哲再次露出他老学究般的正经脸孔,却说着这世上最不正经最下流的话:“多做几回,找点补偿。”   赵惜月一口西瓜汁差点喷他一脸。   结果许哲还不收口,继续往下发表“高见”:“或许还可以玩点新花样,刺激的,这样就能平衡了。”   赵惜月真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大庭广众说这个!他以前不是道德感很强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开放。   许哲冲她翻个白眼:“你自己问的。看来你还是想要,那一会儿回我家去,我们研究研究。”   其实他最近也挺有那方面的想法的,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直接地讨论这个话题。   他这前面的二十五年,活得跟苦行僧似的,什么男欢女爱都弃之如敝屐,从未被激起过一丝波澜。   但最近这一年,他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先是喜欢上了洗冷水澡,大冬天也是冰水直接兜头浇,洗完之后通体舒畅,但只能维持较短的一段时间。   再来他的体温比以前高了一些,时不时总觉得热。以前他是个心冷身体也冷的人,现在却时常火热得要命。   尤其是夜里一个人躺床上时,那些不该有的画面总钻进脑子里。无论怎么克制都挥散不去。   他好几次睡到一半忍不住进洗手间,一个人对着马桶忙活。   这种事情从青春期起他就开始干,但频率非常低,算一算远低于医学研究的平均次数。但最近这种事儿的频率激增,并且还是在他努力克制压抑的情况下。   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呢?   他仔细想想,大概就是和赵惜月在一起后,人就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父母说他这是有朝气的表现,妹妹说他终于像个人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生理需要来了,想和心爱的女人做那种事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开始考虑什么时候进行这一步比较好。   尽管想赵惜月都快想疯了,但他依旧理智地分析着各种情况。在孙月莹病情不稳甚至自残现象愈发严重的现在,似乎还不是最佳时机。   万一……真的有那个万一,至少该让赵惜月保持完璧之身。   这样她若碰到下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也不至于发生齐娜那样的尴尬。   赵惜月完全没想到,自己喝西瓜汁儿的一小段当口,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脑子里已经转了这么一大圈。   若她知道了应该会这么回答:“别想那么多,赶紧来吧,老娘不在乎别的,只要你鲜嫩的身体。”   结果饮料喝到见底,许哲突然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赵惜月吓一跳,以为他要兑现自己刚才的话,立马紧张起来。   “你……干嘛。真上你家啊?”   “没有,想太多,今天不适合。”   “为什么?”   “我查了黄历。”   我呸!赵惜月心里大声啐了一口,他这种一看就像科学怪人的家伙,会信黄历那种东西?   “有何不可,我还因为大师一句话,吃素好几年呢。”   赵惜月彻底败下阵来,只得跟着他走。两人到了一家珠宝店门口,许哲不由分说拉她进去。   赵惜月一看这店的装潢和规格,再一看品牌,立马矫情地拉着许哲:“别进去,里面东西太贵了。一个戒指十几二十万呢。”   再说现在就要求婚吗?   许哲却很煞风景:“我不买戒指。”   赵惜月觉得自己这戏算是白演了。   导购小姐热情地迎上来,询问两人需要什么。许哲把赵惜月往人面前一推:“给这位小姐挑一条项链,精致些的。”   “好的,两位这边请。”   赵惜月跟着走到旁边的柜台,坐下来看玻璃展柜下亮瞎眼的各种首饰。   店里灯光打得恰到好处,颗颗钻石闪亮夺目。导购小姐自然是挑贵的上,一出手就拿了条二十万的出来。   赵惜月简直懵了。   漂亮是真漂亮,胸前那吊坠上的钻大的,主钻至少在一克拉以上,旁边的辅钻其实也不算很小,看成色也好,都能拿下来单独打个戒指了。   鉴于两人的关系,赵惜月很是舍不得地摇了摇头:“还是看看别的吧。”   “喜欢吗?”   许哲走到她身后,拿起那条项链,直接在赵惜月的脖子前试起来。   效果出人意料得好。   于是他拍板决定:“就它。” ☆、第59章 孽缘   赵惜月和许哲恋爱这么久,终于实实在在感受到他是个土豪这一事实。   二十万,说刷就刷了。他那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啊。   当初捡到他钱包的时候,早知道拿了卡走人算了,说不定能直接刷卡买下一栋房哦。   结婚后她跟许哲开玩笑说起这个事儿,对方却笑道:“看来你这买卖还是没做亏。拿卡只是一锤子事儿,要人却是一辈子的提款机。”   比赵惜月更高兴的是服务他们的导购小姐。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随手挑的一款项链,土豪竟照单全收。早知道该拿出镇店之宝来才是。   许哲刷卡付钱后,叫店员将礼物仔细包好,然后塞进了赵惜月的手提包里。   出门的时候赵惜月挽着他的胳膊,谄媚地讨好:“亲爱的,这真的太贵了。”   “亲爱的,你演的真是太假了。”   赵惜月就呵呵笑,觉得自己怎么跟被包/养的二/奶似的。想不到齐娜失恋她还有好处得,这是许哲头一回送她礼物,并且一出手就贵得吓死人。   “就冲你这大方劲儿,我也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   “没事儿,你可以使劲儿傍我,我有多少你花多少。”   “我最喜欢听你这么说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玩笑,旁边路过两个年轻女生听到不由窃窃私语。   “小三吧。”   “二/奶?”   “呸,不要脸。”   “狐狸精。”   赵惜月冲她们吐吐舌头,傲娇得什么似的。   原来堕/落的感觉是这么好啊。她不由往许哲身边更贴近一些。   结果两人去到停车场取车,还没到电梯前许哲电话就响了。赵惜月没听清对方讲的什么,只发现许哲脸色瞬间起了变化,原本满是笑意的脸顷刻间阴沉下来。   他连续“嗯”了几声,最后说了句:“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他看向赵惜月。   刚收了“金/主”大礼的赵小秘非常配合:“你有事儿?那就去忙吧,医院要加班哪。”   “不是,孙月莹出了点事儿。”   “她怎么又出事了?”   印象里上回也是,突然发疯自己割自己手臂。这回又是什么?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正送医急救,我得去看看。我给你叫辆车。”   “不用了,你去吧,我再逛逛,回头我自己打车回去。”   许哲就掏出钱包,把里头的现金全塞她包里:“有事儿打我电话,别省钱,记得打车,要不就叫齐娜来接你。改天我给你买辆车,方便些。”   原本心里那点小小的不痛快,因为许哲的最后一句话烟消云散。   她满脸堆笑目送对方离开,想起买车的事儿还在一个劲儿地傻乐。   都说男人对女人的感情不能拿金钱来衡量,可不拿这个又拿什么?别的都是虚的,这个最实际也看得最清楚。   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多少叫人有点失落,有那么一刹那赵惜月产生了一股错觉,觉得她跟许哲似乎真的就是金/主和小/三的关系。   她从孙月莹这个正妻手里把许哲抢到手,对方给她买这买那,宠得她什么似的。可是对方一有事儿,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就被叫走了。   许哲为了孙月莹撇下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明知不能怪他,心里还是难受。那辆还在梦幻里的车,似乎也少了点吸引力。   她买了杯奶茶边走边喝,说是逛商场,其实到底在干嘛自己也不清楚。走着走着一低头,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正准备跟人道歉,就听对方不屑地“呲”了一声。   那声音有点嚣张,还有点耳熟。   赵惜月抬头看那人一眼,把道歉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莫杰西也不稀得她的道歉,只上下打量她:“怎么了,跟倒了八辈子霉似的。”   赵惜月心想碰到你,可不就是倒了血霉嘛。   莫杰西早习惯赵惜月对自己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无所谓地凑上去没话找话:“你把我衣服弄这样,得赔吧。”   赵惜月一看,奶茶泼出来一些洒他衣服上了,心里暗叫麻烦。   这就是个牛皮糖,没事儿还要纠缠三分呢,现在真有事儿,还不得烦死自己。   想想钱包里许哲刚给的那点钱,决定破财免灾。   “我再给你买一件吧。”   “财大气粗啊,到底是跟了许哲的人,一开口就买一件,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一件?”   “多少钱你说吧,不够我问许哲要。”   她这是故意气他呢,莫杰西也真被气到了。   他伸手抓她手腕,直接就往旁边的咖啡馆走。赵惜月叫他捏得手腕疼,恨恨骂道:“你干什么,当街抢劫啊。”   “绑/架我都做过,这点算什么。你最好老实点,不然自己受苦。”   也不知莫杰西哪来的一股子邪火,赵惜月突然有点怕他。被他一路拖进咖啡馆,重重扔在了靠里面的沙发里。   这一下扔得她头晕目眩。   “你干什么?”   勉强爬起来,才发现奶茶泼了自己一身。   这个混蛋,打死她也不赔他那件衣服!   莫杰西也没再纠结衣服的事情,拉了张椅子大喇喇坐下,招呼服务生过来点单。   “喝什么?”   “水!”   他扭头冲服务生道:“给她杯冰水,冰块越多越好。”   赵惜月气得更厉害了。等人走后她瞪莫杰西:“你要干嘛?”   “给你降降火。”   “有病的是你吧,你不该喝咖啡,上杯敌敌畏更好。”   “赵惜月!”莫杰西突然叫她的名字,声音有点大,“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什么意思?”   “仗着有许哲给你撑腰,越来越放肆了是不是?”   “你也可以不理我啊,又不是我想见你。”   “我也不想呢,做得到吗?你就是个祸害,我怎么就碰上你了。”   说着他用力拍了下桌子,声音大得旁边人都回头看。   赵惜月觉得丢脸,赶紧安抚他:“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你别激动,一会儿冰水来了你喝。”   “你先喝,我再喝。”   “你这人还真是……”   赵惜月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了。   莫杰西一撇嘴:“我倒也真不想碰见你,可是没办法,好像到哪儿都能撞见你。吃个饭见着你,现在出来逛商场又见着你。你怎么跟我克星似的。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拿我当回事儿,仗着老子喜欢你,无法无天上房揭瓦呢。”   赵惜月真有点搞不清他的逻辑,跟这人说话太累,因为他总是自说自话。于是她索性闭嘴不言。   她不说话,莫杰西又不高兴了。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刚刚不是话挺多?”   “我听你说。你叫我过来,总有话要说吧。”   “是有话说。我问你,你跟许哲后来怎么样了?”   “好得很。”   “没吹?”   “没有。你很盼着我们分手是不是?”   “当然,白痴也看出我喜欢你了。你跟他分了我才有机会。”   “别想了,就算分了你也没机会。”   “为什么?”   声音太大,把来送饮料的服务生吓一跳,搁下两个杯子后赶紧开溜。   “你看你,说话声音这么大,我就不喜欢了。”   “那行,以后爷小声点。”   “张嘴闭嘴不是爷就是老子的,我也不喜欢。”   “那我改,以后都说我成了吧。要不改说朕?”   赵惜月噗嗤笑了,这家伙还有点幽默细胞。   莫杰西也笑,笑过后是自嘲:“我这个小时候特混,不好好念书,所以没什么文化。你喜欢读书人是不是?那我找个老师来补补,成不了许哲那样的,至少跟你水平相当吧。”   “别这样,为了我读书不值得。”   “你怎么知道不值得?老……我说值得就值得。”   “那你就念去吧,多念书也好,没坏处。可我还是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你一次性说个痛快。”   “理由我以前说过,咱俩年纪差太多,真不合适。我看你就跟看个弟弟似的,对你产生不了那种感情。”   “还有呢?”   “我都有喜欢的人了,还怎么喜欢你啊。算咱俩有缘无份吧,我谢谢你的厚爱,但我真不能跟你在一起。”   “可你喜欢许哲没有用啊。你今天一个人出来,是跟他一起出来的吧?”   赵惜月表情一滞,就叫对方瞧去了。   “让我说中了,还真就是这样。那他怎么突然跑了,肯定不是医院有事儿,要不你不会是刚才那副表情。”   “我什么表情?”   “叫人偷了老公的表情。许哲肯定找孙月莹去了。你说你这何必呢,谈恋爱搞得跟包二/奶似的,对方一个电话过来你就得让道,一点意思没有。”   赵惜月惊讶于他的想法,竟和自己不谋而合。   “许哲是放不下孙月莹的,就算你俩继续好,就算你们结婚了,只要孙月莹一天存在,你们中间就跟横了条大江似的。你说你何必呢。你又不丑也不傻,找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你亏不亏?”   她收回刚才说他没文化的话,莫杰西根本什么都懂。   “他们两个不一样,上辈子的孽缘,打断骨头连着筋。孙月莹因为他被人拐跑,过了十几年苦日子。你不知道收养她的那对父母是变态吧,她被虐了那么多年,许哲不可能放下她。只要她想和许哲结婚,许哲就得乖乖娶她。他就是那么个人。”   -------------------------------------------------------------------------------   赵惜月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莫杰西是个混蛋,可有时候混蛋说的话却很有道理。   她恨恨地摔了下杯子,突然起身离开,不管莫杰西在后面怎么叫她的名字,她就是不回头。仿佛只要不看到他,他说的那些事儿便不会成真一般。   她直接打车回家,一口气奔上楼,也不跟妈妈打招呼,直接进房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默默发呆。   到底应该怎么办?   赵惜月突然没了主意。   然后她想起那根项链来。二十多万的东西,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她的包里。这东西越贵她心里越不安。   初时觉得是因为许哲爱她够深,可现在想想或许是他的补偿心理在作祟。   她觉得自己这样真不好。明明可以往好的方面想,可非要想那些不好的。   她是不是被莫杰西给影响了?   她把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搁手心看了又看。真是漂亮,钻石玲珑剔透,品质好得哪怕房里光线不够,看上去也闪闪的。   要是人心也能看得这么通透就好了。   妈妈在外头敲门,赵惜月赶紧把项链收起来,胡乱扔进抽屉里。   开门后她装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在吃饭的时候说要去一趟外地。妈妈看她两眼,问:“去干嘛,又找你爸爸?”   确实想去找爸爸,但赵惜月不想多说。上回的爆炸叫人心有余悸,妈妈已经从支持转而反对她再乱跑了。   于是她撒谎道:“不是,去工作,就去一两天,很快回来。”   然后她回房去收拾东西,只拿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她觉得这就跟上回出门没什么区别,可隐约得总有些不安。   刘芒的死叫她如鲠在喉,总有种惴惴不安感。   她甚至没顾得上跟许哲打招呼,一个人搭了第二天的班车,赶去了离s市两小时车程的沿海城市l市。   她很少来这个地方,对这里可以说是完全陌生。   刚下长途汽车,许哲的电话就过来了,问她在哪儿。赵惜月想瞒他,可身边嘈杂的人声掩饰不住,她只得撒谎:“在菜市场买菜,我妈身体不好,这两天我得陪她,咱们暂时别见面了。”   “你生我气了?”   “没有,就是想多陪陪妈妈。你也趁这段时间把麻烦理清楚吧。许哲,咱们三个不能这样一起过一辈子吧。”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然后许哲才道:“好,我会解决的,你等我。”   “嗯,回头见。”   赵惜月敷衍他几句便挂了电话,出门后摸出地址来看,准备拦辆出租车。结果非法营运的载客摩托蜂拥而至,争着要做她生意。   幸亏她身手还凑和,周旋半天总算突出重围,迅速跳上了辆的士,离开这纷繁复杂的地方。   l市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   她叫司机直接拉她去某个小区,到了之后把钱给人家,她就站在某栋破旧的楼下抬头向上看。   这是她把刘芒打得半死后才问出来的地址,应该不会有错。刘芒一直在找贺老头,他三教九流的朋友多,找起来也更有门道儿,竟是抢在许哲和霍子彥前头寻到了线索。   只是过去好几天了,贺老头还在吗?   赵惜月将纸条塞进包里,吸一口气后上楼敲门。三楼有两户人家,她在靠右的那户门前敲了半天,也不见人开门。   突然左边那户门开了,一个老妇人探出头来问她:“小姑娘,你找谁啊?”   “我找住这儿的贺伯伯,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那老头姓贺吗?我跟他也不熟,他前两天才搬过来。你找他什么事儿?”   “我是他亲戚,他打电话说住这儿,我就过来瞧瞧他。那他还在这儿是吗?”   “应该是吧,早上还见着的,挺热的天了出门还戴帽子,脸上一副墨镜,怪奇怪的。你要不要进我屋里来等等他?”   “不用不用。”赵惜月笑着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就成。”   说着赵惜月借故打电话,拿着手机下楼找信号去了。楼上大门砰一声关了,她不由松口气。   这么说起来,贺老头应该还在这儿,只是这会儿出门去了。   因担心对方会躲着自己,赵惜月想了想下楼去,找了个隐蔽视野又不错的地方站着等。借着树荫下的一小块阴影处,她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从早上十点一直等到中午时分,终于等来了贺老头的身影。   他远远地走过来,脚步十分匆忙,到门口的时候四处张望一下,显然担心被人跟踪。然后他快速隐身进入楼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个样子,叫赵惜月愈发觉得有问题。一个群演罢了,有必要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   如果说当初是为了躲避刘芒的“迫害”,那现在他人都死了,贺老头也没必要再害怕了。   他到底在躲什么?   赵惜月犹豫着要不要上楼去追问,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贺老头竟又从楼上下来,身上只背了个包,低头快步往前走。   她觉得这是个机会,便不再犹豫从树后闪身出来。   她刚准备叫住对方,贺老头似乎察觉到了问题,警惕地回头看她两眼,紧接着便拔腿狂奔,朝小区门口跑去。   赵惜月愣了两秒,迅速追了上去。跑到大门口时正巧看到贺老头跳上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好容易找到的人岂能跟丢,赵惜月也没犹豫,立即伸手拦了下一辆车,上一车就冲司机道:“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对,尾号788的那辆。您给我跟紧了,回头我一定谢您。”   司机有点八卦,看她这个样子就追问:“小姑娘追什么人啊,男朋友?”   “是,臭小子瞒着我找别的女人,我得找到他的落角点,把他跟那臭女人都揍趴下。”   “哟,气性不小啊,你一个人行吗?”   “行,我身手不错,对付两三个男人不在话下。”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为免司机见她落单起坏心思。她毕竟对这座不熟,不得不防。挑明自己会功夫这个事儿,可以打消不少人的小邪念。   两辆的士在城市里展开了追逐战。前面那辆车的司机显然也是得了好处,油门踩得相当狠。后边赵惜月也不示弱,掏出几百块在司机耳边晃,示意他一定要跟紧。   司机看在钱的份上十分卖力,竟一路咬得死死的。赵惜月只顾着盯前面的车,都没留意这一路开到了哪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竟已到了码头。   l市是港口城市,码头相当繁荣,赵惜月生怕跟丢了,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那辆车。待前面的车一停,贺老头的身影刚刚闪现,她就将几百块塞司机手里,也跳下车追过去。   在这方面她比较有优势,她年轻又练过,比起贺老头体力更好。但贺老头显然一心想要甩掉她,并且赵惜月有种错觉,他似乎真的十分赶时间,并不只是为了摆脱自己。   他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   赵惜月一股作气步步紧逼,跟在贺老头背后在码头上穿梭往来。好几回差点跟丢,但一转身总能立马找到他。   贺老头似乎也很无奈,几次回头冲她张望,最后跑到一处停泊了各式渔船的港口处终于停了下来,举双手投降。   “赵小姐,你到底要怎么样?”   赵惜月喘得不行,一时说不上话来。但她两只眼睛死盯着对方,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贺老头原本一脸不高兴,见此情景不由心软下来。   “赵小姐,我真有事儿,你别再追着我不放了。”   “你把话说清楚,我就放过你。”   “你想说什么?”   “我就想问你,你是不是赵伯康!”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姓贺不姓赵,你要找爸爸就去别地儿。”   这话一出两人同时愣住。   赵惜月上前几步,听得贺老头身后的渔船已启动马达,正在那儿催促他上船。   l市临近南面,又是港口城市,她也曾听闻这里每年有不少人搭乘渔船出海,逃到临近的国家去。看贺老头的架势显然也不准备回来了,今天若不问清楚,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都难说。   “爸,你告诉我,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   贺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一点光,冲她连连摆手:“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爸。你好好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就当我死了。”   “时间长了,你就能做到了。你跟你妈过得好好的,别跟我扯上关系,对你们没好处。赵伯康早就死了,十几年前就死了。你回去吧。”   他说这话时神情有些悲怆,看得赵惜月心头发酸。   那毕竟是她的父亲,虽然容貌有所改变,但骨子里的关系不会变。想想过去的种种,赵惜月有些情绪上头,快走几步想上前与他拥抱一番。   贺老头却是连连后退,不住冲她摆手:“你别过来惜月,这里不安全,你快回去。”   两人正纠缠间,赵惜月只听得耳朵后头响起“砰”地一声,眨眼间自己被股力量重重推了出去。   在摔倒的那一刻她看到贺老头捂着流血的胳膊,飞快转身跳上了渔船。马达轰鸣,转眼间船已开出去几十米。   不远处车里坐着个男人,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赵惜月,吩咐枪手:“够了,以后再说。” ☆、第60章 逃亡   赵惜月惊魂未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市区的。   她没立马搭车回s市,而是找了间便捷旅馆,先好好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随后才静下心来思考之前发生的一切。   那一下显然是枪声,贺老头,哦不应该说是父亲为了保护她,及时将她推开,自己则被打中手臂。随即他坐船逃走,那些人似乎也没有追赶的意思。   她从地上爬起来逃命的时候,隐约看到有几辆车停在附近。但他们很快掉头走人,似乎是怕引来警察之类的追捕。   等她从那儿逃出之后,顾不得想太多跳上辆的士就走。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来找她。   今天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刺激。   她在旅馆里平复了半天情绪,眼看外头天色渐暗,想着要不要在l市待一晚再回去。   正犹豫着,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一听,是许哲。   “你在哪儿?”   “我在……”   “你不在s市,对不对?”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少见得带了几分焦急。   “你在哪儿,赵惜月。”   被这种情绪逼迫得,赵惜月只得说实话:“我在l市。”   “你跑那儿去干嘛?”   “找我爸爸,我找到他了。”   “那他现在人呢,你们在一起吗?听我说惜月,如果你们在一起,马上分开,马上分开听到没有!”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赵惜月一下子被弄得紧张起来。   “怎么了许哲,我没跟他在一起,到底出什么事了?”   “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现在开车来找你。你在旅馆?”   “是。”   “那就给我地址。老实在房间里待着,哪里也不准去。听到没有。”   最后那一声几乎是用吼的。赵惜月从没见过这样的许哲,哪怕被莫杰西劫持,在红日酒吧面对那么多人时,他也不曾这么失控过。   挂了电话赵惜月赶紧收拾东西,她有预感许哲会带她离开这儿。她把随身物品塞进包里,又拉上所有窗帘锁紧大门,随即在屋子里不安地踱起步来。   许哲来得很快,长途大巴要开两个小时,他一小时就赶到了。到了之后急促地敲门,待她一开门便闪身进来,迅速将门关上。   他的脸上笼了一层黑云,一切都预示着有大事发生。   “怎么了?”   “你暂时不要回s市。”   “出什么事了,我妈妈怎么办?”   “你妈妈我已经派人从你家接走,目前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那你带我去找她。”   “不行,你的情况比她复杂。”   “许哲,到底怎么了?”   “贺老头真是你父亲?”   “是,他承认了。”   许哲皱眉:“那就对了。因为他的突然出现,你和你妈妈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你现在还相信你父亲当年是被我们逼死的吗?”   当然不会。事实上他活着,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地活着。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打乱他的生活,搞不好现在他还在当他的小群演。   那些找他的人一定不会想到,一个死去十几年的人,敢在电视屏幕上出现。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   这都得怪她。   可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许哲,有人在找我爸爸,并且想杀他是不是?”   “他们暂时不想要他的命,但他们想要他手上的东西。本来没人把他和你们联系在一起,但因为刘芒的关系,现在你们被人盯上,那些人想要利用你们母女引出你父亲。所以你不能再回s市。其实我觉得,你最好离开中国。”   “这么严重,那我妈妈也要走吗?”   “她暂时不用。你走,并不只是因为你父亲的事儿。”   他把赵惜月拉到床边坐下:“听我说,现在事情比较复杂。一方面找父亲的那帮人在找你们母女。另一方面,警方现在也在找你。”   “警方找我,是因为刘芒的事儿吗?”   “是,因为一些特别的证据,你现在有可能被列为嫌疑人。你想知道经过吗?如果你不想知道,我也可以直接送你出国,你只需要把事情交给我,等处理完了你再回来。”   赵惜月脑子里“嗡”“嗡”直响,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扯进了那件事里。   事到临头,她反倒不怕了。   “你说吧,不管跑不跑,我总要知道真相。”   许哲抬手看看表,又给人打电话,似乎在催着办护照的事儿。挂了电话他走回来,坐到赵惜月身边:“刘芒死后,警方第一时间调取酒店监控录象,但当时酒店录象系统出问题,自动洗掉了案发前后的影像。所以最初警方那里获取的线索不多。后来他们找了计算机方面的专家来还原图像,目前还原出来的一部分对你很是不利。因为有录象显示,刘芒在被酒店清洁人员发现死在房间的前十几分钟,你曾出入过他的房间。你跟我说实话,那天我们分开后,你是不是又去找地他?”   赵惜月目瞪口呆:“我是去过。可我去的是二楼休息室。我去只是为了确认他活着,我一点儿不希望他死。可我到了休息室他人却不在,我想他可能走了,所以我也走了。他的房间在四楼,这还是后来你告诉我的,我根本没有去过。”   “那你离开休息室后去了哪里?录象还未完全复原,这需要时间,并且能不能彻底复原,现在不好说。”   赵惜月脸色一黯:“可能复原了也没办法还我清白了。”   “怎么说?”   “我那时候心情不好,跑楼梯间去坐了很长时间。那里没有摄像头吧,谁也证明不了我那段时间在哪里。关键是,我根本没去过四楼,为什么还原的录象里会出现那样的画面。许哲,有人在陷害我。那个电脑专家可靠吗?”   “警方一直合作的技术人员,我暂时没查到他与你有什么瓜葛,也没有证据显示他有陷害你的必要。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技术人员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段录象。”   “录象里的人不是我,或者,那是后期合成的?”   “后者可能性更大。我通过一点关系看到了录象,那里面的人确实是你。但事情未免太过巧合,酒店的录象系统偏偏在这时候出问题,自动洗去案发当时的录象。事后却又能让人轻易恢复。排除巧合的可能,只能说有人故意为之。先洗去影像,再在其中做手脚,警方拿到的其实已经是他们做好手脚的东西。赵惜月,你得罪的人能量之大超出我的想像,这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那现在我还能走得掉?警方应该很快就会通缉我吧。”   “非常快,也许就一两个小时的事儿。所以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去机场,送你离开这儿。在他们找到你之前,你先在国外待着,我会想办法把视频的事情搞清楚。虽然这人是人高手,但只要是人为的东西,就一定有破绽可寻。我不会让你坐牢,你放心。”   许哲的声音恢复到了以往的沉稳和冷静,这给了赵惜月很大的鼓励。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逃亡生活,她又惴惴不安。   许哲说他能搞定,可到底要多久。是不是他一天没洗刷她的清白,她就一天回不到中国。见不到母亲,也见不到朋友,这样的生活要怎么过下去?   她一时情绪上头,眼睛有些发酸。   许哲见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相信我,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你等我。”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送护照的人已经到了楼下。许哲带她下楼,从那人处拿了东西后,直接往机场赶。   去的路上赵惜月翻开自己那张假护照仔细查看。除了照片外,名字出生日期全都做了修改。护照上她的名字叫王玲,非常普通的一个名字,属于扔进人堆里随便就能找到好几个同名同姓的那种。   那样的名字叫她陌生,她却不得不顶着这名字过隐居般的生活。   车子驶进机场那一刻,她莫名地就紧张起来。   好在有许哲陪着一同登机,她总算没露出马脚。顺利拿到登机牌后,两人搭最近的一般飞机飞往南半球。   赵惜月的这张是澳洲护照,用许哲的话说,先飞悉尼,过后看情况再定,如有需要随时可以走。   夜间飞机谈不上多舒服,尤其是长时间的飞行,叫赵惜月整个人有股说不上的难受。这是她第二回坐头等舱,依旧是许哲花钱请她坐,可心境和上一回完全不同。   十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悉尼国际机场。两人搭的士去往预先订好的酒店,一路上看着车窗外有别于s市的风景,赵惜月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一点不觉得自己像在逃亡,倒更像是和心爱的男人出来旅行。   如果没有刘芒的死,没有父亲的阴影,她现在应该会很高兴吧。   到了酒店后,许哲开始安排一系列的事情。他给了赵惜月一张□□,告诉她里面预存了五十万澳币,够她在这个城市生活几年。他还给她办了手机卡,所有的一切用的都是她的新身份。   这个新身份知道的人不多,目前看来足够安全。   许哲安慰她:“不会很久,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就回来接你。”   -------------------------------------------------------------------------------   许哲说这话时眼神坚定,赵惜月心里却一点安全都没有。   她挤出一丝苦笑,敷衍着点点头。出发去l市前打死她都想不到会走到这一步,可现在她居然跑到南半球来了。   这期间许哲让她跟母亲通了个电话,确定对方一切安全。电话里母亲忍不住哽咽起来,说想不到她爸爸当年瞒了自己那么多事儿,她和他一起生活这么些年,却从来没认清他的真面目。   说到最后赵惜月也跟着难过起来,挂了电话后扑进许哲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生活还要继续。赵惜月坐了一夜飞机累得不行,洗了个澡出来后就窝床上睡着了。睡到半梦半醒间人突然有些不舒服,她就起来倒水喝。   套间里很安静,隐约有声音有洗手间里传出来,赵惜月按捺不住好奇心,便凑过去听。   门没有关严实,许哲的声音从门缝里隐隐透出来。   “是,我很快就回来。明天一早的飞机。”   “你乖乖在医院待着,等我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就回来陪你。”   “不会,我不会走,你别担心。”   “我先把她安顿好,再回来看你,我会陪你到出院。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没病,你很好。”   声音轻柔,像在哄孩子。如果不知道那是许哲的话,她一定以为这是某个男生在哄自己的女朋友。   她转身出去到外面厨房倒水,拉开冰箱的时候不由一愣。   刚刚许哲在跟谁打电话,孙月莹吗?那些话什么意思。   赵惜月拉着冰箱扶手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不住说服自己许哲是值得相信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又觉得一切很不真实。   好像从在l市起,她就一直被他牵着走。刘芒的事情警方发通辑令了吗?显然还没有,她却急匆匆地跟他跑路。   真的有人想抓她和妈妈吗?除了码头上那一枪外,再没人来找过她麻烦。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只是听许哲说的,她甚至没机会去核实一番,就这么稀哩糊涂到了另一个国家。   现在这个男人背着她给别的女人打电话,用的是那样柔和的语气,话语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   他甚至没这么轻言细语哄过自己!   赵惜月懵了,她分辨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对与错在天平的两边摇晃,她却不知该相信哪一边。   她迅速关上冰箱,回房去找手机。她想要上网,看看网上有没有关于刘芒案件的最新进展。这或许能从一个侧面证实许哲的话是真是假。   结果她正在那儿摆弄,一只手横空伸出,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   许哲看看屏幕,冲她摇头:“你现在不能上网。从今以后你曾使用的一切社交软件都不能再登陆。只要你一使用,很快就会被人查到你的所在。你最好连风格都不要用。手机是最基本的交流工具,除此之外,别的都不需要。”   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叫赵惜月觉得有些陌生。但现在显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于是她撒娇地笑笑:“那也太无聊了,许哲,你明天一早就要走吗?非走不可吗?”   “是,我有事要处理,刘芒的案件也要尽快找到线索排除你的嫌疑。你别担心,明天一早会有人来接你,这个人绝对可靠,他会给你安排一切。”   “那我们今天能不能过一个最后的夜晚。”   “最后的夜晚?”   赵惜月贴过去,轻轻搂着他的腰:“要有很长时间不见,我们能不能……”   “惜月,我们现在不适合做那样的事情。”   赵惜月一愣,疑惑地打量他:“什么事情?你误会了,我没想跟你上/床。”   许哲有点尴尬:“那你想……”   “我就想叫你买点酒回来,我们好好喝一场。你这人平时太拘谨,我希望至少今晚,能跟我小小的放纵一下。你想哪儿去了。”   赵惜月的调侃叫许哲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外套往门口走,还不忘叮嘱对方:“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赵惜月冲他甜蜜一笑,待他走后立马在自己的包里翻腾起来。   她记得包里有几颗安眠药。这一阵她偶有失眠,这药是从齐娜那儿抓来的。当时没地儿放,她拿纸巾随便一包,就扔在包里。   过海关的时候忘了申报,海关官员也没查,竟叫她蒙混过关。   趁许哲去买酒,赵惜月将那几粒药弄碎,重新拿纸巾包好。等对方回来后她就催他去洗澡:“洗洗干净,虽说不做少儿不宜的事情,也别弄得胡子拉茬的。”   许哲不疑有它,进浴室冲澡。   外头赵惜月十分忙碌,忙着将药放进啤酒罐里,忙着将屋子摆弄一些小情调出来。   她的想法很简单,叫许哲好好睡一觉,至少给她一点脱离他视线的时间,好出去找找有没有办法上网,查查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能不明不白叫个认识才两年的男人完全安排自己的下半生。   许哲出来时,赵惜月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半敞着胸口坐在那里,已经拿了罐啤酒喝了起来。她顺手递来一罐打开的:“给你的,你酒量行吗?不会一罐就倒吧。”   “比你略好些。”   许哲有些心猿意马。赵惜月这样子实在有些勾人,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刚刚洗澡的时候还胡思乱想过那方面的事情,如今眼见佳人如斯,还真有些神魂颠倒。   他过去二十六年的矜持,全毁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许哲在她对面坐下,心不在焉喝着酒。因太关注赵惜月的一举一动,他甚至没喝出这啤酒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当然,他也不怎么喝酒,酒什么味儿,他其实很陌生。   一罐下去人竟有些犯困,许哲就想自己的酒量还真是不行。早知便不该喝,眼下这样的情形,该保持清醒才是。   可赵惜月也是醉意上头,拿着自己的那罐就送他嘴边来。他想要躲,头一歪那酒就全洒到了他身上。   他也只穿了件浴袍,宽大的领口里露出胸前一片坚实的肌肉来,那酒液在上面铺洒开来,漱漱流到了下面。   赵惜月送晕目眩,下意识就伸手替他抹,嘴里还呢喃着:“对不住,是我不好,我给你擦擦吧。”   柔软细腻的掌心,配上轻柔曼妙的声音,一下子将许哲整个身体点燃。   他再控制不住,一伸手把赵惜月扯进怀里,对着她的唇便吻了下去。   异国他乡的情怀,似乎能叫人特别放得开。这个吻两人都十分肆无忌惮,从沙发上一路吻到床上,身上的浴袍已是一片凌乱,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来。   皮肤相触的那一刹那,就如化学反应碰上了催化剂,将两人体内的激/情瞬间推向顶点。   他们再无顾忌,疯狂地吻着对方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手掌在彼此的身上来回地抚摸着,替对方扯掉最后的那一点点遮挡。   当彼此不着一缕坦城相见时,酒精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   赵惜月甚至没觉得有很疼,神智不清间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活了过来。她听到了自己放肆的叫声,一声声荡漾在心湖间,整个人也像是躺在湖面上,被富有节奏的一股力量推得来回摇晃。   许哲粗重的喘/息就在耳边响着,那感觉就如同风暴来临。狂风一*冲击着屋子的每一处砖瓦,只听得玻璃窗户叮叮作响,甚至连木头架子都发出难熬的吱嘎声。   赵惜月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就是那破败的旧房子,而许哲则是狂风暴雨,毫不留情地冲击着她,一波又一波。到最后她只觉得“哗啦”一声房子倒了,暴风雨似乎也顷刻间平息下来。一股重重的力量压在她身上,极致的放纵后感受到的是极大的压迫感。   她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任由对方压在身上,默默地闭上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到最后几乎是被冻醒的。赵惜月看看陌生的酒店房间,推了推还压在自己身上的许哲。   欢愉过后,因为缺少药物的影响,赵惜月比许哲先醒过来。   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对方从自己身上移开,每做一个动作都觉得下半身像被撕开一般地疼。   果然喝酒后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因为力道不受掌控,很容易就会用力过度。   她想自己的身体就是许哲用力过度的杰作。   忍着巨大的不知,她将对方扶到枕头上,想替他穿上浴袍,可实在有些困难。于是最后只是掀起被了往他身上一盖,随即去找自己的替换衣物。   穿戴整齐后她掏出许哲的钱包,发现里面有些澳币,就整个儿揣包里准备下楼去找地方上网。   刚打开门,猛地发现有个男人站在门口,赵惜月不由一愣。   她想许哲说的那个人不是明天才来吗,怎么这会儿就……   再说他来之前怎么不打声招呼,是他们闹得太凶没留意到电话声响?   赵惜月盯着那个男人瞧,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屋里去。   就在这时那人却主动开口,冲她一扬手:“嘿,美杜莎,我们又见面了。” ☆、第61章 重逢   许哲醒来时,第一感觉是心跳得厉害。   他平生头一回宿醉,酒精在身体里代谢得比较慢,起身的时候头有些晕。   他伸手抚额,一抬手看到自己光溜溜的手臂。他虽醉,记忆却没全丢,隐约记得先前发生的一切,立马掀开被子。   □□的身体,从侧面印证了他的记忆。   他随手扯过件浴袍,一转身看到被子掀开的地方有一摊红色的血迹。伸手一摸已经干了。   作为一个医生,这东西是什么他比别人更清楚。   许哲直起身子,在屋子里看一圈,没看到赵惜月的人影。   他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三点半,她不在屋子里睡觉,跑哪去了?   “赵惜月!”许哲提高音量喊她的名字,每个房间都仔细寻找。   可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哪都没有赵惜月的踪影。她人不在,包也不在,那件她穿过的浴袍落在床角边,显然她是穿戴整齐出门的。   许哲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终于想起来去拿啤酒罐查看。其中一罐闻起来和另外几罐有点不同,细细闻有股子药味儿。   他暗骂自己蠢,竟被美色迷得失了心智,连酒里让人下了药都没察觉出来。   赵惜月一定是有意迷倒他,好趁机走人。可为什么走都走了,还和他做那样的事情。   许哲回头看床单上那滩血迹,不由皱起眉头。   这是她的第一次,就这么轻易给了自己。给了之后又不留一字突然离开,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么黑的夜里,完全陌生的城市,她一个人要晃到哪里去。   许哲放心不下,一时忘了自己喝过安眠药的事儿,换了衣服拎起外套就下楼去。   他向一楼大厅前台人员打听,没人对赵惜月这个东方姑娘有印象。于是他转身去到停车场,上车离开酒店,开始在附近寻找。   悉尼的夜晚寂静无声,街道两边几乎见不到行人。偶尔有改装车从他身边开过,车上音乐震天响,夹杂着年轻人放肆的尖叫声。   许哲无心理会这些,在不熟悉的街道里来回穿梭,竟几次撞见那辆改装车。   车上一群鬼佬年轻人,像是磕了药的样子,见许哲开的车不错,开始挑衅找事儿。   他们开了窗玻璃冲他大喊,比中指做鬼脸,嘴里不干不净骂着人,甚至开着车直接从后头追过来,开始撞他的车屁股。   这几下撞得都不重,许哲把了下方向盘调整了速度,很快将这些人抛下。可这边的路弯弯绕绕,他开了几圈竟又和这些人撞上。   这一回是迎面而来,几个鬼佬显然受药物控制,一副杀红了眼的架势。一见许哲的车便加速迎面冲撞过来,像是要同归于尽。   许哲急打方向盘,想绕过他们,可药物和酒精的作用并未全消,方向盘左打之后没能收住势头,车子整个人向着左边树林急速冲去。   车子完全失去控制,在车头撞上第一辆树后又向旁边翻倒,巨大的撞击力将车子甩了出去,车身侧面重重撞上了旁边几棵大树,几声巨响之后许哲暂时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周围嘈杂一片。   许哲勉强睁开眼睛,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糊在眼睛上。他试着伸手去抹,却发现右手无力,几乎抬不起来。   微微一动牵扯起的痛感叫他有些怀疑,他抬起左手去摸,只摸到一片血迹。身上疼痛的地方太多,右手腕处流血的伤口反倒感觉不到。   救援人员围在周围,试图从翻倒的车里将他救出来。从他们的话语里许哲大概听明白了一些事儿。那辆主动挑衅逼他出事儿的车情况比他这里还要不堪。   他们在路的另一边撞进了一所小学的围栏,有人被甩出车,有人卡在车里流血不止。   许哲就想,那些害了他的人,也都没有好下场。   只是他现在这样,也没办法再关心其他。当他被人合力从锯开的车里抬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个念头。   赵惜月,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那一晚,他的记忆就停留在了那一刻,眼前是救护车不停闪动的灯,灯光里赵惜月的脸慢慢清晰起来。   许哲甚至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里。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三个月过去。这三个月里,许哲几乎每晚都会做梦,一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就是赵惜月的影子。她就这么从悉尼这座城市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带走了他的钱包,还有那张五十万的□□。可她从来没有动过卡里的一分钱。或许她也知道,一旦刷卡就会被他锁定行踪。   许哲动用霍家的势力,在南半球进行地毯式地寻找,却都一无所获。   他根据假护照的信息查各国海关,却没有任何她的出入境记录。一切证据都显示她人还在澳洲,可她却隐藏起来,在不动用他给的金钱的情况下,一连失踪几个月。   这几个月,对许哲来说漫长得尤如几年。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到来。他的右手,在那场车祸中受了重伤,肌腱终身受损,这意味着他将离开手术台,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拿起手术刀。   当主任向他宣告这个事实时,许哲表情平静,就像在听别人的事情。   他接过报告看都没看一眼,只起身的时候问主任一句:“握不了手术刀,可以握别的吗?”   “基本生活还是可以满足的,吃饭换衣服不成问题,做菜可能不行,也不要拎重物。写字的话刚开始会有困难,时间长了应该还好。”   许哲就“嗯”了两声,向主任道谢后离开了医院。   主任在后面不住地叹气。多好的一颗苗子,就这么突然毁了。不能拿刀的许哲注定不会在医院待得长久,他为痛失一员爱将惋惜不已。   许哲心里却无比平静,连日来的多番寻找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他这一生似乎一直在寻找。   前面二十年在找孙月莹,好容易她回来了,赵惜月又不见了。为什么他在乎的女人,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最终都会离他而去?   一只手算什么,现在的他只觉得心都叫人挖去了。   霍家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尤其是两个女人。霍羽心在哥哥出车祸的第一时间就哭得不成样子,后来哥哥的命保住了,手却落下了残疾。霍家再怎么财大气粗,有些病治不好就中治不好。   许烟雨相对更冷静些,但脸上也没有笑容。直到丈夫亲自去悉尼把儿子接回来,确认他一切无误后,才开始重新考虑以后的生活。   这些天来,他们夫妻讨论的最多的,是儿子将来的发展。   失去了当外科医生的资格,儿子会有什么选择。留在内科继续行医,还是换个工作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霍子彥想起许哲小时候画的那些画:“不如重新握笔,我记得他小时候左手用得不错,可以重新开始。”   “做什么,设计师?”   “未尝不可。不做设计师就做管理层,他名下股份不少,可以进董事局,参与企业日常运作和决策。咱们的儿子是个聪明人,无论做什么都必是出类拔萃,你不必为他太过担心。”   虽是被这么安慰,许烟雨又怎么能不担心。那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却在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里,早已刻下了自己的烙印。   霍家、孙家甚至莫家,都被许哲牵动着心。   可独独他自己,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向医院请了长假,刚开始就待在房间里,每日安静地如同一尊雕塑。后来慢慢的开始出门,做些简单的运动,尝试着重新融入生活。   他每踏出一步,家里人都为他无比欣喜。就好像他小时候克服自闭症带来的影响,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能与人交流的孩子一样。   他的身上还有重重的壳,但他愿意并且努力把这壳卸下。   无论发生什么,他还是要努力生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家人,也为了赵惜月。   他始终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消失于无形。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找到她。   除了许哲,还有两个人也对赵惜月的失踪焦心不已。   首当其冲的便是赵惜月的母亲。女儿无故消失,她如何接受得了,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许哲造成的。如果他不私自将她带出国,也许现在母女两人还好好地生活着。   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好好一个女儿交到你手上,你最后给我带回来什么?”   她恨他骂他甚至打他,可到最后除了哭泣也剩不下什么。许哲承担了她所有的生活费和医疗费用,包括雇人照顾她的开销。   他最担心的是赵母的病情,担心她受不了刺激旧病复发。好在老天爷还算没有赶尽杀绝,在等待赵惜月出现的这几年里,她的身体一直不错。定期去做的检查报告显示,白血病没有复发的迹象。   许哲总在想,无论如何总要替赵惜月照顾好她的母亲。这或许是他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就是齐娜。   在赵惜月刚失踪的那几天,她曾来找过许哲。那时候的许哲重伤未愈,对着齐娜连珠炮的责问无法一一回答。   但他清楚记得齐娜离开时撂的话:“许哲,一天不找到她,你一天别想过好日子。”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齐娜。就像赵惜月一样,她突然也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从此消失不见。   许哲没想到,和赵惜月的分别,一晃就是三年。   -------------------------------------------------------------------------------   南半球的冬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八月的某天早上,大概十点左右,赵惜月起床烤了两片面包,涂上厚厚的巧克力酱,正要放进嘴里吃,突然想起没称体重,于是放下面包跑进房里站到了秤上。   秤完后发现保持得不错,出来心满意足将两片面包消灭掉,又倒了一大杯奶,一口气全喝完。   吃饱喝足后她想起昨天没收信,于是出门到外头开信箱。隔壁邻居老太太一大早就忙活开了,细心地收拾着自己门前一小片院子,见了她免不了又要唠叨几句。   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要她勤割草,勤除杂草,还要勤收拾花草。赵惜月看看她那充满生机的小院,再看看自己门前过长的草坪,尴尬地笑笑。   她是真不习惯收拾院子。中国人就没几个习惯的,在国内待着的时候,有几个有条件从小就有院子可以收拾。   老外玩这个属于优良传统,她自认没这点基因细胞。   好容易摆脱了白人老太太,赵惜月回屋拆信。除了水电煤账单外,还有一封一看就不是邮局寄来的信。   白色的信封,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在后面封条处贴了一条卡通小蛇,赵惜月不由心一凛。   她已经有一阵子没收到这种信了。   她把其他的信和广告散放在茶几上,拿了信回房去了。   信封打开,里面掉出来一本护照,并一张打印的机票信息,航班班次和时间用高光笔标注,最后在空白处还写了一句话给她。   dluck!   好运个屁。赵惜月一看航班的终点站就头疼。   s市,离开三年的那个地方,终于又要回去了。   她倒在床上,眨巴眼睛望着天花板。突然一跃而起,跑出去厨房里,把那罐开了吃到一半的巧克力找出来,拿把餐刀直接挖来吃。   明天就要走了,不吃也是浪费。去他妈的减肥,减那么瘦干什么,为了引起他的关注和同情心吗?   男人喜欢排骨型的女人?未必吧,他那样的,搞不好就喜欢有点肉的。   空口吃光半罐巧克力,把赵惜月腻得不行,赶紧又喝掉半杯水。   巧克力叫人兴奋,她精神抖擞回屋找出行李箱,开始打包东西。该来的总要来,三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自己这副样子,还能叫他瞧上吗?   瞧不上更好。赵惜月头痛不已,一下子又没了兴致。胡乱将衣柜里的衣服整理出来,塞了满满一箱子,随即就坐窗边发呆。   她望着满院的草木发呆,想像着自己搬走后这里会住进来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大的房子该住一家四五口才对。   像她这样的,单身女性没有工作,住这么好的房子,也难怪隔壁老太太总觉得她不是干正经工作的女人。   想着想着想起落了件东西,赶紧又开抽屉,在一堆杂物里翻了半天,找出个旧钱包来。   这钱包和她很有缘,头一回见它大概是五年前。那时候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吧,甚至谈不上认识,不过是见过两面。   她打跑小偷,捡了他的皮夹子,有那么一刻她想占有己有,可惜叫他看出来了。后来他大方地把里面的现金全给了她。   赵惜月翻开钱包看,里面还维持着三年前的样子。钱她一分没动,有人民币也有澳币,还有几张□□。   不同的是,钱包比头一回见的时候多了点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她的照片。她都不知道这照片他是打哪弄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这么看来,他还挺像个男朋友的样儿。   不知道这次回去,用个钱包能不能把他的心拉回来。   应该不能吧,他又不蠢,一个钱包就能骗到手,还用得着她出马?   赵惜月有的没的想了一通,最后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她没查国内的天气预报,忘了那儿正是炎炎夏日。当她穿着一身冬装站在s市的国际机场时,热得满脑门子都是汗。   真是出师不利,就她这智商,怎么去勾引许哲啊。   赵惜月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先是打车回了原来的家。上去一敲门发现不出所料,那里早就住进了别人。   她的东西应该也都搬走了,得想办法找到妈妈才行。   要想找到妈妈,就得先联系上许哲。可她不能就这么直直地出现在对方面前,想来想去只能给齐娜打电话。   齐娜的电话还通,想来应该没变。但她打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在棚里拍照,不方便接电话。等忙完了一看有个陌生的未接来电也没往心里去,以为是搞推销的根本理都不理。   赵惜月回国头一天,遭遇了彻底的冷遇。   幸好她有不少事儿要忙,先得到安排好的房子整理东西。   她如今住在一高级小区的两居室里,进门跟从前许哲家一样,要刷指纹。指纹事先被人预存进扫描器,她去的时候只用伸伸手就行。   这既让她觉得便利,也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控制感。连她的指纹都有,他们还有什么是没有的。   进屋后她溜达了一圈,发现东西全都备好了。连衣柜里的高级时装都没少,厨房柜子一开,居然有她喜欢的巧克力酱。   于是她想起一下子吃掉的那半瓶。本以为回来就吃不到了,早知道不该这么暴饮暴食。因为那半罐东西,害她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都没敢吃东西。   收拾完后已是黄昏时分,赵惜月下楼去觅食。   小区附近没什么餐馆,她就搭地铁往市中心走。本来想随便找一家的,不知为什么,不由自主就走到了从前常去的小龙虾摊子。   三年过去了,摊主还在营业,但已经不认得她了。她叫了两份凉菜,又要了半斤龙虾,就这么坐在路边大快朵颐。   夏日清凉的夜风吹起她的衣角,不时有垂涎她的男人想过来搭讪。   多么熟悉的场景,五年前在这儿,有个青瓢儿想占她便宜,叫她一伸脚给弄了个满脸是血。当时许哲也在,他怎么不出手英雄救美呢?   这人真是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吃完晚饭她依旧毫无目的地乱晃,算作消食。只是人总是容易被自己的心控制。当她不知不觉间走到省一院门口时,心里有些感慨。   许哲这会儿在吗?按他工作起来没日没夜的状态,搞不好还真在。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在分别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后,赵惜月特别想马上见到他。   她甚至没考虑好该说什么开场白,就这么低头进了急诊室。   分诊台的护士见她好手好脚的,就问她什么情况。赵惜月随口扯个谎:“吃坏肚子了,刚吃了点小龙虾,这会儿不舒服。”   护士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路边摊不卫生,你这像是食物中毒。烧吗?我先给你根体温计你量一下,再给你安排看医生。”   赵惜月伸手去接体温计,装作闲聊地问:“许医生在吗?”   “许医生?”护士是个脸生的,赵惜月没见过。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我们急诊科没有姓许的医生。”   “不会吧,许哲许医生,他今天不在?”   “许哲……”护士把这名字在嘴里念了几遍,依旧是摇头,“没有,真没这个人。你先量体温吧,一会儿给我。”   赵惜月满肚子疑惑,拿了体温计到边上假模假样地量起来,心里却在琢磨一件事儿。   许哲不在急诊科了,那他去哪了?是不是转专科了。   也是,都三年了,按他的资历和能力,做个专科医生,弄个主刀当当不在话下。仔细算算,他也快三十了啊。   不知道如今的他长什么样,还那么小鲜肉似的可口吗?   赵惜月心不在焉量了半天,刚把体温计从嘴里拿出来,一抬头就见几米开外一个男人快不走过。   居然是谢志。   他没穿工作服,像是刚下班的样子,跟分诊台的护士们打了招呼后就走了。   赵惜月有点好奇,还体温计的时候又拉着那小护士闲聊:“谢医生下班了啊。”   这回小护士终于笑了:“是啊,你们认识?”   “一个学校毕业的,好几年没见了。对了,谢医生结婚了吧。”   谢志比许哲大好几岁,这都三十好几了,没跟齐娜在一起,总也有别的女人了。   结果小护士表情怪异地摇摇头:“没有,谢医生要求高,挑剔得很呢。”   说完她看一眼体温表:“你这体温正常啊,还有哪里不舒服?”   赵惜月连连摆手:“没了没了,刚刚拉了两回肚子,这会儿好像好了。我还是走吧,看你们挺忙的,就不占用医疗资源了。”   说着她转身离开,快得叫小护士目瞪口呆。   她冲旁边同事努嘴巴:“不像是来看病的,像是来找人的。咱们科以前有过姓许的医生吗?”   同事就问:“什么名字?”   “许哲,她是这么说的。”   同事来的时间长,一听这话就道:“还真有,男神一样的人物啊。可惜了,三年前伤了手,后来辞职不干了。他一走,急诊科的护士女医生哭了三天三夜呢。你来晚了,没瞧见这盛况。”   小护士撇撇嘴,有点不相信:“有那么神嘛。” ☆、第62章 陪伴   清晨时分,太阳照进房间,闹钟突然响起。   齐娜烦燥地拿起手机,关了闹钟蒙头继续睡。大概五分钟后,阿姨在外头敲门:“小齐,起床了。”   齐娜无奈从床上坐起,摸着快要炸开的脑袋干呕。昨晚一不小心喝多了,这会儿浑身骨头都错位,怎么动都难受。   阿姨见她没反应,又拍了两下门。   齐娜有气无力应道:“行了行了,马上来。”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下床去,开门拐进洗手间刷牙洗脸。收拾完后总算有了点精神,出来一看另外两人都吃上了。   阿姨推了推粥碗示意她过去:“赶紧吃,吃完还得上班。你昨晚又是半夜回来的吧?”   “偶尔嘛,难免的。”   “这星期都第三回了。你注意点,也该早点回家陪陪孩子,丢丢特别想你。”   齐娜看看身边散发着奶香味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脸:“丢丢,想妈妈吗?”   萌娃眼睛贼大,极其认真地点点头,一下子看得齐娜心都软了。   “今天妈妈早点回来,给你买冰淇淋吃?”   “前面那句收着,后面那句就省了。”   阿姨虽是她花钱雇来的,可同吃同住时间长了,就跟这家的主人似的。照顾孩子方面比她上心多了。她经常手里有什么都往孩子嘴里塞,不像阿姨,吃个鸡蛋还要上网搜索半天。   齐娜吐吐舌头,也不跟阿姨犟嘴。刚端起碗喝了半口粥,手机就响了。   阿姨一脸头痛相:“一大早就响过了,你睡得太死门又锁着,我都不好进房给你接。赶紧去看看,又是哪哪老板打来的吧。”   “不是不是,肯定是工作。”   齐娜说着叨了根油条进屋,拿油乎乎的手接电话。   她“喂”了一声,把剩下的半根油条全塞进嘴里。   半分钟后,她差点没叫这油条给噎死。   久违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清新熟悉,齐娜嘴里含着油条,眼眶里已蓄上了泪。   本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了。   她忍着被噎死的风险,胡乱将油条吞下,然后对着手机爆发出一声惊天怒吼:“赵惜月,你丫到底死哪儿去了!”   一个小时后,赵惜月到了齐娜现在的落角点。   她来的时候没买东西,空手过来的,来了之后意外发现竟有个孩子,一时惊惧交加,总觉得跟见了鬼似的。   不过三年,齐娜孩子都这么大了。   丢丢是个挺安静的孩子,话不多但不怕生,赵惜月来了后就一直围在她身边转悠。齐娜找出一堆东西给赵惜月吃,最后全便宜了儿子的嘴巴。   “我算是明白他干嘛绕着你不放了。”   赵惜月摸摸孩子粉嫩的脸颊:“太可爱了,就是不大像你啊。没你那股子匪气,挺斯文一孩子。”   “信不信我现在匪气发作,直接把你作了。”   齐娜双手叉腰装出一脸凶相,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她叫阿姨带丢丢到楼下小区玩,自己则留屋里跟赵惜月闲聊。   赵惜月问她:“你不上班吗,今天旷工?”   “昨天忙到半夜,今天本来就想请假来了。你来了更好,我把今天工作全推了,专职陪你。”   “损失大不大,要不要我赔你?”   “口气不小啊,这几年在国外赚外币发大财了吧。”   “没有没有,小财而已。”   她现在确实比从前有钱,可活得比从前累多了。   她不想谈自己,就开始逼问齐娜:“你怎么又干老本行了,好好的公司不做了?”   “做不下去,钱太少。有了这个拖油瓶后,公司里赚的那点哪够花。还是现在这样好,时间灵活赚多赚少全看自己,孩子生个病也不用看领导脸色纠结请不请假的事儿,挺好的。”   “谁的孩子?”   齐娜没说话,一副没听见问题的样子。   赵惜月就伸手打她:“问你呢,谁的孩子。我看了一圈没见着结婚照,你可别跟我说这孩子是……”   “就是非婚生的产物。”   “齐娜,你又给别人当那个?”   “没有,老娘清白着呢。那男人没老婆,至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我就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所以自己一个人养算了。”   “多大了?”   “两岁半。”   赵惜月抿唇不语,开始推算时间。两岁半加上怀孕九个来月,往前一推很容易就把孩子爸爸给推出来了。   “是谢志的吧。”   “跟那王八蛋没关系。”   “别否认了,我都看出来了。孩子眉眼像他,所以才斯文得很。你跟我有什么可瞒的,算算时间你们那时候正闹分手。他知道你有孩子吗?”   “不知道。”   “怎么不跟他说?”   “说个屁,关他鸟事。”   赵惜月失笑叹气。齐娜真是一点儿没变,还跟从前一样豪气。只是这样一个洒脱的女人,竟给一个男人生了孩子,还不叫他知道,实在有些反常。   “你其实还喜欢谢志吧。”   “别恶心我成吗?谁喜欢一头猪啊。”   “你就是喜欢他,要不也不会生了孩子不告诉他。不对,你要不喜欢他,根本不会生下这个孩子,就算生了也是扔给他,要不就敲一笔抚养费。你什么都不做,跟个小说里的苦情女主角似的一个人养大孩子,还不够说明问题?”   齐娜眨巴两下眼睛,盯着赵惜月上下直瞧:“我看你这三年可是变了不少啊。冷静、理智,气质也变了,连气场都强大了,不容易啊。你从前软成那样,跟块水果糖似的,现在准备走女王路线?”   “你要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奋斗三年,你也这样。”   这话勾起了齐娜的话头:“你说你怎么突然一个人跑国外去了,谁带你去的?”   “许哲。”   “那后来呢?你们怎么分开了。”   赵惜月摇头,显然不愿意说。这事儿说不清楚,不是许哲的错。可说出来会吓着齐娜。   齐娜却想歪了:“是不是许哲那混蛋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没有,他挺好的。”   “其实说实话,我也觉得他挺好的。当初有个姓刘的明星死了,我后来听说好像跟你有点关系,又听人说许哲花了很大的功夫把这事儿给摆平了,你知道吗?”   赵惜月不答反问:“杀刘芒的凶手找到了吗?”   “貌似没有,也有圈里传来传去。咱们毕竟不算娱乐圈正统,都是道听途说。不过那事儿怎么回事,你总要跟我说说吧?”   赵惜月就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说,避开了和她父亲有关的那一节,只叫齐娜以为刘芒纯粹是个流氓:“……有人弄了假视频陷害我,我当时不得不走。”   “难怪你走得这么匆忙,连句话都没给我留。可这事儿早些年就了结了,你怎么才回来?”   “既然出去一趟,总得混几天再回来。像你说的,也得赚点外币啊。”   “那你现在回来干嘛?”   “工作啊,签了公司回国发展。”   “哪”   “弘逸。”   齐娜很是吃惊:“又是它家。你怎么搞的,跟这家有仇还是有冤啊。你是不是想跟许哲重修旧好?”   “不可以吗?”   “我看难。他身边有人了你知道的吧,就是个长得挺斯文的女孩子。”   “是不是姓孙?”   “姓什么我不知道,就是撞见过两回。在商场里,看到他们在逛街,还进珠宝店。当初许哲没看见我,我可是瞧得很清楚。两人选首饰的样子,许哲那脸上全是笑,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听到这话,赵惜月不由想起三年前许哲送自己的那条项链了。二十多万的东西,一次都没戴过,可惜了。   她看着齐娜,想起从前的那些事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   “你知道我妈现在在哪儿吗?我找不到她。”   “要我说你也真是太浑了,你出国发展就发展,怎么连你妈也不说。你妈应该挺好的,刚开始一年我们有通电话,但后来她的手机打不通了。我也找不到她。你们家东西搬走了,房东把房子收了回来,我跟你妈也失去了联系。惜月,我知道你肯定有事儿瞒着我,但不管怎么说,你总得把你妈找回来。”   “嗯,我会找回来,你放心。”   从齐娜这儿找不到人,那就只有最后一个人可以找了。   许哲。他一定知道妈妈在哪里。只是她现在没什么勇气见他,总觉得欠了他似的。   可不见也不行,他俩这恩恩怨怨,总要解决了才是。   赵惜月犹豫再三,决定先不主动见他。反正签了他的公司,过几天还有合作,总会见上的。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就算再恨她,也不会对她妈妈怎么样。更何况,妈妈在他的保护下或许更好,一旦见了她,只的……   这期间赵惜月又去了齐娜家一趟,跟丢丢玩了半天,觉得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不怎么说话。   “两岁半只会叫妈妈吗,别的什么也不说?你不带他去看医生。”   “太忙了。”   “借口,有什么比孩子生长发育更重要。你不带我带他去。”   齐娜服了赵惜月,只得请假一天和她一道带孩子去找这方面的专家评估。   两岁半的孩子不怎么说话,该是语言发育迟缓吧。   她其实更担心孩子有别的毛病。   -------------------------------------------------------------------------------   周末去医院看病是件很麻烦的事儿。   两个成年人带着个孩子,一大早去挂了号,拿到号码一看138号,赵惜月差点昏倒。   她已经很久没在国内看过病了。   齐娜习惯地翻了个白眼:“正常正常,至少得等到下午。咱们先出去晃一圈。”   “外面太阳毒,孩子还小,你要无聊就去给我们买点吃的。”   “我的儿子,怎么你比我还紧张。”   “我是他干妈呀。”   赵惜月搂过丢丢笑得一脸灿烂,甩手催促齐娜去买饮料,自己则拉着丢丢开始教他说话。   “干……妈,丢丢来跟我说,干妈。”   丢丢睁着一双大眼睛,冲她笑了半天,吐出两个字:“妈妈。”   “不对不对,不是妈妈,是干妈。”   “妈妈。”   赵惜月突然发现,教小孩子说话是件挺费功夫的事儿。好在前面等的人够多,她有足够的时间在这儿跟孩子耗。   她想花个几个小时,一个“干妈”总能学会吧。   儿童区对面是妇产科,不时有大腹便便的女人由丈夫陪着走来走去,脸上多数带着满足的笑容。   赵惜月就想齐娜怀孕的时候是怎么做产检的,那心情一定很酸爽吧。好在她是个豁达开朗的人,只可惜丢丢一出生就没爸爸,这事儿总是不太好。   她从小没体会到父母的关爱,所以对亲情比较淡漠。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体会,她一定不知道一个爸爸对丢丢来说有多么重要。   或许有了爸爸,丢丢说话就会快很多呢。   她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教孩子说“干妈”这个词儿。丢丢很好玩,赵惜月一直重复这个词他也不生气,反倒笑得愈发灿烂起来。   许哲路过这边的时候,就被这孩子迷人的笑容给吸引住了。   他先看到丢丢,随后才看到赵惜月。   就好像万籁俱寂的夜晚,有人突然敲响了城市里最高最大的那座笨钟,许哲连人带心都遭受了剧烈的冲击。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站在那里注视许久,也因此看明白了丢丢的唇语。   这孩子在叫“妈妈”,至于赵惜月则是笑得一脸柔和,说话因为太快,他一时没能读出来。   所以这孩子是她的?   她跑了三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却一下子多了个孩子。许哲觉得冷静了多年的世界,一下子又坍塌了。   正在这时,走在后面的孙月莹上前来,轻轻冲他道:“许哲,你看什么?”   “没什么,到你了吗,我们进去吧。”   “还差几个,先等等吧。”   于是两人挑了位子坐那儿等。   等候区有自动报名器,轮到孙月莹的时候,机器就会连号带名字一并报出,并提醒患者该去哪间诊室的接受治疗。   因为离得近,赵惜月听到一耳朵,下意识抬头去看。   于是她看到许哲起身陪着孙月莹过去,走过长长的走廊,在最后一间诊室停下。他目送对方进去,这才转身准备回来。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赵惜月迅速低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所以她也不知道,许哲站那儿盯着她又看了许久。   三年没见,她和从前一样,只是少了一股青涩的气息,就像即将成熟的果子。   许哲发现,自己死了三年的心,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孙月莹很快看完病,拿了医生的诊断书出来。她自然地挽着许哲的胳膊,同他商量:“内膜息肉,医生说最好做手术摘掉。你说要不要做?”   “既然长了就摘掉吧。只是个小手术,这种东西一般是良性的,你不用太担心。你要不喜欢公立医院,咱们去李默医院做。”   “不用了,就这儿吧,离家近方便。我也没那么娇气,我好些年没看医生了。”   说起来是这么回事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孙月莹的病渐渐好了。再没自残的行为,也不会动不动就想到生啊死啊之类的事情。   许哲仔细想想,似乎就是在赵惜月失踪过后,她慢慢开朗起来,到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年轻女人。   是因为压力没有了吗?自己和赵惜月的恋情,给了她太大的刺激?   许哲想不好自己该怪谁,这两个女人似乎都没有错,或许错的还是他吧。如果他没有爱上赵惜月,一切都很好解决。   可现在,他注定要辜负其中一个。   孙月莹还在纠结手术时间:“现在就要排吗,还是回家再考虑考虑?”   “回去和你爸妈说一声,也跟他们商量一下。你例假是不是快来了?那得等下次结束后才能做,不着急。”   “真厉害,连这个都记得。”   许哲心想我也不想记得,可惜过目不忘,听过一耳朵的事情,想忘都不容易。   两人走出大厅的时候,和迎面走来的齐娜撞了个正着。三人视线交错,彼此眼里都有复杂的情绪。齐娜想开口说赵惜月的事儿,想想孙月莹还是算了。   她自己就吃过谢志和妮娜的亏,难道要叫好闺蜜再走老路?   要她说,许哲也没什么好的。   于是她假装没见着这两人,拎了东西往儿童区走,刚到那儿就抱怨:“天气太热,医院小卖部冷饮脱销,我跑到外面超市才买到,可把我累得半死。丢丢来,吃个蛋筒。”   “你怎么给孩子吃这个。”   “这有什么,这么大的孩子还不能吃冰淇淋啊。吃不坏的,难道我们吃叫他看着?你也太残忍了。”   赵惜月说不过她,只能笑笑了事。   她拿了块香草味冰糕慢慢吃着,心里想的还是刚才看到的一幕。   许哲陪孙月莹来看妇产科?肯定不是怀孕。她看了孙月莹刚才待的那块等候区的牌子,是妇科。   所以她年纪轻轻有妇科病?这个许哲,也太马虎了。自己就是医生,怎么能叫另一半……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真是酸啊。这两人应该没什么事儿,现在这座城市她是最了解孙月莹的一个人,她要真成了许哲另一半,还有她什么事儿,搞不好她早死了。   但亲眼看到许哲陪别的女人来看病,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于是那块冰糕三两口就叫她吃完了。   吃完后又开始后悔,晚上回到家拼命在跑步机上甩汗。   要不能维持最好的状态,怎么能叫许哲一见到自己就着迷得跑不掉呢。   新工作的事儿很快安排妥当。和三年前不同,她现在算是小有成就的归国模特儿,待遇比本地的要好,闲杂工作不接,专做弘逸旗下某两个高端品牌的代言。   而这两个品牌,许哲是主设计师。   这也是她这两天刚知道的事儿,想不到他居然离开医院,跑去当设计师了。赵惜月觉得那简直不像她认识的许哲。   这三年里,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吃过一顿自己做的营养早餐后,进浴室洗了个澡。   她特意选了味道特别淡的洗护产品,因为记忆里,许哲不喜欢浓烈的香味。   洗完澡吹干头发,她开始挑衣服。三年不见,再见时得叫他眼前一亮。既得有当年的风采,也得添一抹如今的风韵。   赵惜月选了一件相对保守些的裙子,只是在背部有些许小镂空,给人一种隐隐的诱惑感。   配合裙子的颜色她化了相应的妆容,头发自然地披在肩头。不同于当年的清汤挂面,现在的她头发微卷,更显几分女人味儿。   打扮好后她站在镜子前看自己,过去三年她的品味被经过特别的训练,已令她十分自信。可今天就要出成果了,她却又忐忑不安起来。   许哲终究是个太难搞的男人啊。   收拾整齐赵惜月开车去公司。作为新加入的一线模特,她如今待遇不同,助理保姆一个不少,全在那儿恭敬地等着她。   带她的经纪人也不再是妮娜姐,而是比她级别更高的卡门。   卡门是个男人,也是个gay,对时尚有着极度的敏感和自信。他一见赵惜月这身打扮,十分不给情面地小小批评了一句。   “不够味儿。”   赵惜月就冲他笑:“搞不好,他就喜欢这样的呢。”   卡门愣了下,恍然大悟。听说这位赵小姐和他们的少董有点交情,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他一向自诩清高,却从没抓住过许哲的喜好。   搞不好赵惜月在这方面比他更出色。   寒喧过后,卡门就带她上楼去见许哲。   他如今身份特殊,既是集团的首席设计师之一,也兼握公司不小一份股份,是董事局成员之一,头上还顶了个总经理的名头。   这样的人,当然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骄傲如卡门那样的,在走出电梯的那一刻,也如变了个人似的,瞬间谨小慎微起来。   他回头看一眼赵惜月,想提醒她注意些。一转头却见对方脸上闪着自信的光。   卡门突然觉得,这个赵小姐来头真是不一般。   许哲的办公室在十五楼,出了电梯经走廊到底有一片敞亮的工作区,那里是他的助理和秘书工作的地方。   秘书见卡门过来,便笑着过来迎接。卡门说明来意,特意强调:“昨天敲定的会面,应该有记录。”   秘书回身一查果然有,但还是请他们稍坐,进办公室去询问许哲的意见。   过一会儿秘书出来,脸上的笑容明显掩去不少,公事公办道:“对不起,许总现在没空,请你们改天再约。” ☆、第63章 相认   出师不利,头一回请求“觐见”就被打回,赵惜月觉得挺没面子。   几年不见,许哲脾气渐涨啊。显然他知道自己要见他,却毫不留情给了闭门羹。赵惜月突然有点犯嘀咕,本以为顺利的事情,一开场就遇到了阻力。   相比起来,卡门的尴尬是摆在面上的。   但他也没办法,许总最大,他说不见就不见。卡门只能安慰赵惜月,说过几天再安排。   “总会见上的,模特儿见设计师,本来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赵惜月很给面子地附和他几句,尽量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可这一等就是好几天,许哲一点见她的意思也没有。   其实他不见她也没什么,他是设计师,衣服设计制作好后自有人拿来给她试穿,中间的勾通都可以通过别人。   当然在部分设计师比较谨慎,对首席模特都会有一个全面的了解,以便衣服和人更好地契合,以体现品牌的最大价值。   但许哲不一样,他是老板,他有任性的资本,别人真拿他没办法。   赵惜月就想,这男人是想叫自己求他呢。他肯定恨了自己三年。   换了她,她也恨。   可她不能就这么低头。低三下四在许哲这种人面前行不通,如果扮可怜就能赢得他的心的话,孙月莹早就成功了。   她最失策的地方,就是改走可怜柔弱的形象。这种形象在一般男人那里很吃得开,许哲这种见惯了病人和尸体的医生,那颗心早就麻木了。   弱,不能敲开他的心防,他要的是一剂猛药。   赵惜月决定给他上剂药。   于是她去找齐娜,问她借丢丢。借之前还跟她打听:“许哲知道你有谢志孩子的事儿吗?”   “怎么可能。他要知道谢志不也知道了,我跟他们没关系,他们都不知道。”   那就好。赵惜月把借孩子的事儿跟齐娜说。   齐娜就是朵大奇葩,别的妈听说借孩子去认亲总要犹豫再三,她却兴奋得要命,害赵惜月开口前仅有的那些不好意思都没了。   “你放心,我就想见见他。见到他后孩子完璧归赵。我也会跟他说清楚,不会叫他误会下去。”   “没事儿没事儿,你就让他误会嘛,误会得越深越好。最好因此把他绕到床上去,给他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不过说起来,你们俩什么时候那个了?”   “在悉尼。”   “居然还是在国外,够浪漫的。既然许师兄睡了你,他就该负责,甭管你有没有孩子,这个锅他都得背。”   “你这什么逻辑,睡一觉就要负责?那你又不让谢志知道你有孩子。”   “他是浑蛋,许哲不是。两人性质不同。你们是因为误会分开,我们是因为现实。你们两个解开误会就能大团圆,我们两个嘛,现实扯得越多越难看,还是不要见面得好。我也不缺他那点钱。”   赵惜月就想,她跟许哲的现实要是也撕扯开的话,只会比齐娜和谢志的更丑陋更不堪。   她最近总是频频做梦,尤其是回到s市后,总是重复着做差不多的一个梦。   梦的主角是个小女孩,有点胖,但看不清五官,也不知是不是她小时候。梦里小女生总是脾气很坏地拒绝所有的事情。那些人管她叫美杜莎,他们要她做这个做那个,很多要求在成年的赵惜月听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比如负重跑,比如学开枪。   梦里的小女生非常抗拒这些东西,每次嘴硬着拒绝,得到的总是一顿巴掌类的教训。   她就觉得奇怪,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而她始终没看清梦里小女孩的长相,也就无从判断这孩子同自己的关系。难道是因为最近跟丢丢接触多了,才会做这样与孩子有关的梦?   赵惜月选择带丢丢出席的,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宴会。   她事先打听过,许哲有参加,但不是主角,应该不会太打眼。赵惜月凭着弘逸签约模特的身份,顺利拿到张入场券,给丢丢打扮一番,就这么带着出席了。   因是个家族内部聚会,记者们都被拦在外面。赵惜月到的时候不提自己模特的身份,只说是女主人的朋友。   对方见她一身打扮出众还带了孩子,又有邀请卡,只当她是女主人的闺蜜,就这么放她进去了。   进去之后,赵惜月开始寻找许哲。这男人神龙见鬼不见首,要找他得抓规律。   比如人多的地方他一定不在,闹轰轰的环境里也不会有他。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某个安静角落里,借一小片阳光晒晒,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罢了。   赵惜月觉得找到他不难,就是怕找到他的时候孙月莹会在。   一男一女一孩子,谈事情会有无数种可能。若再多出一个女的,大概就只剩撕逼一条路了。   赵惜月一点儿也不想同人撕。   好在老天爷给力,她在别墅后头的小花园里找到许哲的时候,他正靠在某个躺椅上闭目养神。   赵惜月领着安静的丢丢就站在十来开外的地方,乍见他的容颜时,有种不敢靠近的胆怯。   这三年她经历了许多,本以为这世上已没什么事能令她害怕,没想到许哲成了一个软肋。   她怕与他对视,怕看到他眼里诸如失望、愤怒、怨恨甚至是厌恶的神情。她突然一点儿也没信心,对于重新追回他这件事情,她现在毫无把握。   那一刻她突然想逃,拉着丢丢的手直冒汗,刚要转身的时候,却听得许哲清冷的声音响起。   “既然来了,何必要走。”他说着话已经站了起来,都没拿正眼瞧她,淡淡道,“这地儿风景不错,你既喜欢,我让给你……”   他本已抬脚要走,话音刚落却停下步子,望着丢丢失了神。   赵惜月心里松口气,觉得这一下赌对了。   她果然了解许哲,凭他最近的表现来看,要她是一个人来的,今天还是没法儿跟他坐下来好好谈。他果真一点儿也不想见她。   可他一见到孩子,立马改变了想法。   赵惜月觉得这是个机会,轻轻拍拍丢丢的手,指了指许哲,示意他上前问好。   出发前两人练习过,赵惜月当时同他说,见着某个叔叔要上去抱大腿,最好说声“你好”,要是不行的话,至少冲他笑一个。如果他做到的话,赵惜月就给他买最喜欢的那套乐高玩具。   丢丢一个字没说,却认真冲她点点头,一副听进去了的模样。   这会儿到了实战深红了,赵惜月却觉得没底儿。   但丢丢是个让人惊喜的孩子,他竟没忘同赵惜月的约定,一见到许哲便挣脱赵惜月的手,一路小跑着向他奔去。   赵惜月有点吃惊,她甚至没同丢丢说许哲就是他们要见的那个人啊。   可丢丢就是认准了他,上前一把抱住许哲的大腿,先是赠送一个属于孩童特有的天真笑容,随即破天荒地开口叫了声:“爸爸。”   赵惜月整个人彻底石化。   听齐娜说,丢丢除了叫“妈妈”外,再也没说过别的字。可现在,他竟叫出了“爸爸”两字。   这简直是质的飞跃。   尽管不是孩子的妈妈,赵惜月依旧喜极而泣,眼泪差点掉出来。   前一阵去看语言专家,专家对丢丢的语音发育持担忧看法,并要求齐娜带孩子参加语言训练班,甚至还要做其他方面的测试,以证明孩子除了语音发育迟缓外,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发育没跟上。   齐娜心大,觉得自己的娃好得很。倒是赵惜月听了医生的话后几天没睡好,总琢磨着要怎么帮着孩子训练。   现在他前进了一小步,对赵惜月来说简直就是一大步,怎能不叫人心喜若狂。   她甚至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丢丢,脸上露出难以自抑的笑容来。   许哲也呆了,他看看孩子又看看赵惜月,将她脸上的笑尽收眼底。   他当然不知道丢丢的情况,而把那笑容读成了另一种意思。   这是他的孩子吗?三年后她把孩子带到自己面前,是希望他们相认吗?   许哲弯下腰来,没有过多思考,就这么把孩子直直抱了起来。   他换了一种表情,不再是刚才那种刻意压抑故作深沉的脸。他成了从前那个温柔明媚的男人,冲着丢丢就这么笑起来。   他开始和他交流,问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但丢丢像是突然失去了特异功能,对所有的问题都只能打手势或是点头摇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许哲有点疑惑,不由去看赵惜月。   “他从小就这样,语言发育比较慢。”   赵惜月上前几步解释,将孩子的话题继续下去:“我第一次听他叫爸爸。”   这不是撒谎,却很有误导作用。   许哲就想,这或许是自己的错。没能陪在孩子身边,以至于他连叫爸爸的对象都没有。   “他多大?”   “两岁多。”   赵惜月模糊了一下孩子的年纪。若说是两岁半,以许哲学医的背景来看,很容易就推断出孩子不是他的。   幸好他不是儿科医生,两岁和两岁半的孩子之间的区别没能一眼瞧出来。   就让他再误会一会儿吧。 ☆、第64章 活该   许哲抱着丢丢往前走,路过赵惜月身边时招呼了她一声。   “走吧。”   “去哪儿?”   “反正不在这儿。”   赵惜月觉得有道理,在别人的地盘谈私事儿不太妙。万一还要亲热两下呢。   结果刚走出没几步,迎面就碰上冤家。孙月莹一身曼妙的打扮款款而来,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只是在见到他们的一刹那,瞬间僵在那里。   赵惜月只当没看见,把这烂摊子扔给许哲。许哲上前几步和她轻声说几句,对方就让开一条道来,目送他们离开。   赵惜月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她也正在看自己。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显然内涵深刻。   她跟着许哲又走出一段,突然听伏在对方肩膀上的丢丢轻轻叫了声:“爸爸。”   她以为他在叫许哲,但一回头却看到谢志正朝他们走来。赵惜月一下子紧张起来。   好在谢志并不知道丢丢的身世,只是见到许哲抱着个孩子有些好奇,等走近一看见到赵惜月,那脸上的表情真可以用“精彩”二字来形容。   只怕这会儿齐娜出现,他都没这么惊吓。   打招呼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抖:“好久……不见了。你几时回来的?”   “有几天了,一直没联系你,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们两个联系上了就可以。”   这话一出彼此都有些尴尬,加上丢丢一直在那儿“爸爸”“爸爸”叫个没完,两只眼睛还直盯着谢志瞧,赵惜月怕两个男人瞧出端倪,随便敷衍了两句就提出告辞。   谢志很识相没再纠缠,只远远看着他们三人离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那个孩子吸引住了。   这孩子叫他想起一个人来。三年没见了,不知为什么,见到那个孩子,竟突然有些想她。   他想一定是见到了赵惜月的关系。她和齐娜关系那么好,两人当初能好上也是因为有她的关系。所以一看到赵惜月,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飞扬跋扈个性张扬的女人。   那天在酒吧分开后,他们再没见过面。齐娜挑他不在的时候去他家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至于他给她的那辆车,她在酒吧把钥匙扔给自己后,就真的再没碰过。   谢志把车开回家后起先想开来着,后来觉得实在碍眼,一气之下就给卖了。   现在过去三年,心里的愤恨早已平息,他突然又有点后悔卖了车。   许哲都有孩子了,他年长他好几岁,却还是单身汉一个。如果当年没有分开……   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   赵惜月跟许哲离开后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吃饭的时候许哲不停问关于孩子的一切,赵惜月却总是极力避免。   她对孩子知之不多,说多了容易漏馅。   现在人上钩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却是没了主意。本以为许哲一见她就会质问当年的事情,可他竟什么也没问,好像她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吃过饭后,他直截了当开始讨论孩子的归属问题:“你怎么考虑,是你接着养,还是想交给我?”   赵惜月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计划中的旧情复燃温情脉脉丝毫不见,有的只是公式化冷冰冰的谈话。   这一点儿也不像她认识的许哲。   赵惜月心里难过,面上装得云淡风轻:“还是我领着吧,你不大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   “孙月莹看到会有想法。”   “是你自己心里有想法吧,别以己度人。”   赵惜月语塞。从前就说不过许哲,但那时候被人噎到没话讲,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和甜蜜。今天不一样,许哲浑身长满刺,说出来的话语气不重,每一句却都叫人心凉。   果然是太高估自己了,没有这个借来的孩子,她连坐下来跟对方吃顿饭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原本好成那样,结果却……   可这不是她造成的。   许哲的无情叫她生气,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却还忍不住恶声恶气:“孩子两岁多了,说话不利索,医生说他语言发育迟缓。你以后要有时间多陪陪他,帮着一起做做语言训练,也许会好一点。”   许哲盯着她看,一双眼睛里满是深意。片刻后他问:“怎么会这样?”   听起来有那么点指责的味道。赵惜月立马有点不高兴。这不高兴不为自己,而是为齐娜。而面前指责这人似乎也不是许哲,倒成了谢志。   “孩子没爸,当妈的要忙着赚钱养家,没时间多陪他,所以就成这样了。现在努力还来得及,迟了后悔一辈子。”   “语言训练要多少钱,你给我个账号,我给你……”   “不用,我带他来不为问你要赡养费,咱们以后合作多多,你别给我下绊子我就心满意足的,别的我不强求。你不爱孩子也没什么,等他语言发展上来了,我也不会老带他缠着你,你想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干涉,我这人挺好说话的。”   “我这人正好相反。”   赵惜月正吃鱼,被他这话一噎鱼肉从喉咙里一下过去,却好像被根刺给扎了。   她赶紧伸手去拿杯子喝水,又扒拉了两口饭咽下去,试了两下只觉得刺还在,又想叫服务员上点醋。   许哲看她这样,好心提醒:“去医院吧,别自己瞎折腾。”   “不用,应该下去了,就是有点划伤。”   “你好像比医生更懂。”   “你现在也不是医生了,许大设计师。”   许哲没说话,气氛就有点僵。赵惜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便问:“你怎么不当医生了?从前听你说过,当医生好像是为了积德,想早点找回孙月莹。现在人找回来了,是不是就没必要继续做好事了?”   许哲扫她一眼,目光里透着凌厉的光。他突然起身抱起孩子:“不关你的事。吃完没有,吃完走人。”   他变脸太快,赵惜月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出去后上他的车,许哲问她住哪儿,要送她回家。赵惜月一口回绝:“不用,送我回刚才的别墅,我车停那儿,我自己回去。”   许哲也不强求,连坚持都没有,就这么把她和孩子送回去。只是分别的时候,终于露出点柔和的笑意,和丢丢挥手告别:“过两天我们再见,好吗?”   丢丢用力点点头,笑得格外开心。   赵惜月有点反感他这样,他对孩子越好,越衬出他对自己的恶劣。她上前不动声色把许哲从车边推开,砰一声关上孩子那边的车门,然后绕到前面驾驶座上去,关门启动,一脚油门下去,车飞驰而去,快得如水中穿梭的鱼。   许哲就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一直到车子开远,才重重叹了口气。他抬起右手看了看,想起刚才她问的那个问题。   他当医生或许不是为了她,但不当医生,完全就是因为她。   这个女人毁了他一生的事业,将他推入无尽痛苦的深渊。她说走就走说回就回,不带一丝愧疚和抱歉,甚至连“对不起”都没和他说过。   而他却浑身的细胞都在犯贱,对她怎么也恨不起来。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被感情冲昏头脑。三年的恨与怨,还是不足以消灭他对她的爱意。   赵惜月却没能从他眼里读出隐藏的深意,她只觉得今天这一出实在有些丢人。   好在丢丢不大会说话,若不然他回去鹦鹉学舌说给齐娜听,她可真是要丢脸丢到外太空了。   可这事儿憋在心里不好受,她把孩子送回齐娜家,被对方拉着问了几句,倒是自己先招了。   齐娜问她:“对方怎么样,对你热情吗?是不是一见到有孩子了,恨不得立马把你和孩子打包回家?”   “你看我这个点到你家,显然进展不顺利。要顺利的话,我们就不会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他的高级别墅里洗花瓣澡才对。”   “听起来怎么这么悲伤,难道许师兄变了,从前的新好男人成人渣了?他不会不认孩子吧。”   “那倒没有,只不过人家去母存子,分得清清楚楚。”   说着她把许哲的话重复着说了一遍,听得齐娜直咂嘴儿:“月儿啊,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一直不告诉我这三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但从目前情况来看,你真的是活该啊。你当年要不走,孩子估计也不比丢丢小了,你说你怎么就……唉。”   赵惜月也很想叹息,离开齐娜家时整个人都没精神。她现在比三年前活得好太多,可她又觉得惨太多。   三年前她只是物质稍显贫乏,而现在,她整个精神世界都快要崩塌了。   许哲不要她了,她意识到这一点后,突然害怕得颤抖起来。   如果追不到许哲,她或许会死。她并不怕死,却害怕这个男人在自己死后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那一刻赵惜月特别绝望,车开到楼下后她趴在方向盘上哭了很久,眼泪都快把妆给化了。   突然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只有力的手一把将她从车里拉出,随即她整个人被人抱进怀里,那力道重的简直要把她给生生砸碎了。   赵惜月心里一惊,刚想还手,就听对方沉声道:“你这个死女人,你这些年死哪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第65章 把柄   赵惜月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想今天真他妈倒霉啊,本来想用丢丢勾引许哲,顺利和他独处一室,接吻接到窒息的。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招,受了冷遇回家后,却被个脑残神经病搂得差点没命。   她边挣扎边道:“莫杰西,怎么三年过去了,你还这么幼稚啊。”   “是,我不成熟,比不上你,一声不吭就走,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有病你还喜欢我,你病得更重。”   莫杰西“噗”一声知了:“行了,还是从前那个,嘴贱又无能。”   “你才无能。三年了还缠着我,真的没有女人要你吗?”   “是啊,没人要,你不要我就死给你看。”   “那你赶紧去……”   那个“死”字还没说出口,赵惜月就叫人狠狠捂住了嘴巴。   莫杰西又把她搂住,这一回动作轻柔缓慢,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喃喃道:“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死了。”   虽然听个绑架犯说情话是件很叫人反胃的事儿,但那一刻赵惜月没嘲笑他,也没推开他。   她觉得他们两个多少有点相似,都是求而不得,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又不爱的状态。   如果她爱的是莫杰西该多好,也许就没那么多破事儿了。   她正在那儿感慨呢,莫杰西已经放开她,自来熟得上了她的车,并招呼她:“过来吧,把车停车库里去。”   赵惜月上车问他:“怎么,你要跟我上楼?”   “不行吗?好友久别重逢,总要请我喝杯茶吧。”   赵惜月突然觉得绑架犯就是绑架犯。   上楼这一路上莫杰西的嘴就没停过。他似乎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看打扮成熟一些,更有男人味了。以前觉得他就是个没长毛的臭小子,今天被他抱怀里一通乱揉,才惊觉这人早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进屋后赵惜月指了指沙发:“随便坐,喝什么?”   “橙汁。”   赵惜月差点笑出声来,进厨房给他倒杯牛奶过来:“只有这个,将就喝吧。”   莫杰西一脸嫌弃的样子:“老子都多少年没喝过奶了。”   这话有歧意,他说了之后自己先愣了下,随即竟有点不好意思。自打认识赵惜月后,那些庸脂俗粉就看不上了,追不到她他每天晚上只能自己解决,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他还真是很久没“喝奶”了。   赵惜月要是能从他那一脸痞相的脸上读出他内心的os的话,一定会抄起那杯奶,直接倒他头上的。   之后的气氛有点冷场,莫杰西虽说抱怨,还是乖乖把奶给喝了。喝了之后那一双眼睛就不老实,老在赵惜月身上打传。   赵惜月心想真是本末倒置,今天穿成这样本来是要勾引许哲的,结果倒便宜姓莫的了。   她抬手一捂胸口:“看什么看。”   说着转身进房,片刻后换了身运动装出来,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莫杰西就笑话她:“有必要吗?我要真想做什么,你穿羽绒服也没用。撕开也就几秒钟的事儿。”   “你可真是禽兽,一点儿没变。”   “你倒是变了不少。”   “哪方面?”   “变漂亮了,有那么点性感的味道了,当然身材还是有点平。气质不大一样,成熟多了,从前是傻妞,现在嘛……”   “是什么?”   “老傻妞呗。”   赵惜月真想抬脚踹他。   “你来我家到底想干什么?”   “有个事儿我心里好奇,过来问问你。”   “什么?”   “那孩子是谁的?”   赵惜月一愣,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莫杰西见她这样,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好心提醒她:“就是那个叫许哲抱在怀里的孩子,看上去也不大,就两三岁吧。哪来的,租的?”   赵惜月不说话,她想不好该怎么说,总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会露出马脚。   事实上,对方已经抓到她把柄了。   “赵惜月,你还真是变了。以前你就耍这种阴谋诡计的。你拿个孩子骗许哲做什么,要他负责,当便宜老爸?”   “孩子是我的,也是他的。”   “你再装。我从别墅一路跟你到这儿,孩子要真是你的,这会儿怎么不跟你回家。你半道去了玉龙小区,你带孩子上楼,下来时孩子就没了。有两种可能,一孩子是别人的,你拿来当道具。二孩子是你跟别人生的,你拿许哲当冤大头,想敲他一笔。说说吧,哪种才是正确答案?”   “哪种都不是。”   “哦,你是觉得我查不出来,还是觉得我不会告诉许哲?赵惜月,你这回玩得有点大啊。”   赵惜月说不出话来,原来三年过去,莫杰西不仅长相变成熟了,连智商也提高了几个档次。这还是从前那个脾气火暴只会被她刺得暴跳如雷的小屁孩吗?   她突然颇为头痛。   “拿个孩子蒙许哲,怎么,想要破镜重圆。我跟你说,这个方法行不通,倒不如换个法子。”   “什么?”   莫杰西突然从沙发里站起来,三两步凑到赵惜月面前,低头轻笑道:“跟我在一起。”   赵惜月翻了两个白眼:“不必了。”   “不试试?还想像今天这样一腔热情送上门,结果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你一直在跟踪我们?”   “三年不见,总要多看两眼才行。许哲对你什么态度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那孩子真是他的,他也未必会跟你怎么样。你与其吊死在他那棵树上,倒不如另辟蹊径,搞不好能有新突破。”   “什么意思,假装和你在一起刺激他?你就不怕弄假成真我们两人好上了,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我也愿意。”莫杰西的声音富有磁性,竟带了几分淡淡的吸引力。他伸出手来捏着赵惜月的下巴,忍不住凑了上去,“只要给我一点点好处就……唔!”   赵惜月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对方没有防备,疼得皱起眉头,身子也微微弓起。   “姓赵的,你还真够狠的。”   “没办法,我这人自我保护机制太好,受不了一丁点调/戏。”   “老子是在调/戏你吗,老子在爱你!”   赵惜月真心受不了这样的。如果他对自己不好,或只是拿住她的把柄威胁,她都不会这么难受。   可他偏偏这样,一副用情至深的样子,害她进退两难。   想了想她直接把人往门外推:“回去吧,挺晚的了,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你要想跟许哲说你就说去,随你吧。”   “赵惜月,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就死心吧,我跟你,不可能!”   说完这话赵惜月重重把门关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靠在门背后直喘气儿,慢慢的整个人坐了下来。   人生真是太艰难了。她忍不住想。   而被她赶出门的莫杰西站在门前沉默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女人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好了。   她刚才把自己推出门去使的巧劲儿,不是一般人会的。虽说他没跟她动真格儿,但两人一交手他就能感觉出来。   这三年赵惜月到底干什么了,顶着和从前一样的脸,为什么内里会改变这么多。   莫杰西不由沉下脸来,快速搭电梯下楼。   因为这个插曲,赵惜月一连担心了好几天,也没立马去找许哲。   倒是后来有一回,两人在工作场合碰上了,许哲就找她吃午饭,吃饭的时候提起孩子,许哲提出要带他出去玩。   “你带他上我家来一趟,我们需要多接触接触,你要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看着,或者留他在我那儿几小时,到时间来接也行。”   赵惜月就去跟齐娜商量这个事儿。儿子毕竟是人家的,戏演过头了似乎不大好。   没想到齐娜却很赞同:“有人帮着做语言训练有什么不好的。许师兄是专家,再说他小时候不也那样嘛,搞不好他有心得,真能叫丢丢开口。上回丢丢见了他不就会叫爸爸了,好事儿。”   说起这个赵惜月就想到了另一桩事儿。她把丢丢遇到谢志后不断开口叫爸爸的事情同齐娜说了。   “你是不是给孩子看过谢志照片?”   “不是我,是阿姨。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出的我俩的合照,大概是我的旧手机里吧,就自作主张给丢丢看,说那是他爸爸。孩子大概记着了。”   “所以我说,你还是得叫他们见见面才是。光许哲没用,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他充其量也就当个叔叔,安抚两下可以,长期培养感情不行。”   “以后再说吧,先交给许哲看看,搞不好他就能搞定呢。”   赵惜月觉得这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感觉。本来只是想借机和许哲制造见面的机会,现在看来给孩子治病倒成了首要目标。   丢丢话少,赵惜月也急,就跟这孩子真是自己的似的。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真怀上了,她会把孩子生下来吗?   不,应该这么说,那些人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吗?   幸好没怀,否则这世上还要再多一个像她这么痛苦的人。 ☆、第66章 找茬   周末带丢丢去见许哲时,赵惜月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站在镜了前看自己,她又觉得难受。   她怎么活得这么像个小丑呢。   把这负面情绪甩出大脑,她才开车去齐娜家接孩子。   齐娜一见她就抱怨:“天天在家爸爸爸爸得叫,叫得我头都大了。”   “以后他话多了,你会更烦的,可是乐趣也更多了。等着他开口满嘴跑火车的那一天吧。”   齐娜送她们到门口,兴奋地挥手:“早点去晚点回来,我们家丢丢就麻烦许师兄了。”   赵惜月低头看正跟妈妈挥手道别的丢丢,觉得这孩子也是一朵奇葩。   这跟自己认识也没一个月,就这么放心地跟她走了。不怕她是人贩子吗?   想起以前热恋的时候,有一次许哲拍她“马屁”,说她这人就长着一张好人脸孔,让人一见就忍不住信赖和依靠。   现在他应该想不起这么肉麻的话了吧。   开车到了许哲家,他还住原来那套房子里。上去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到门口时没人开门,就试着拿手扫了扫。   门应声而开,她的指纹居然还有效。   这让赵惜月一下子想起了五年前的时光。也是这样的九月份,她提着大包小包到许哲家干活,一边擦桌子拖地一边想像这家的主人长什么样。   谁能想到她和这个男人一起纠缠了五年。   许哲在家,一身短袖t恤薄西裤,从从前休闲很多。   三年过去他没见老,眉眼依旧清秀,就是气质有点不同。   其实她的气质也变了。   刚进屋有点尴尬,但随着丢丢进厨房溜一圈,点点这个摸摸那个,搜罗了一堆喜欢吃的东西后,家里就热闹开了。   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各式零食,从冰淇淋到巧克力,薯片瓜子花生还有大果冻,不光丢丢两眼放光,连赵惜月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趁孩子不注意,她悄悄拿起一袋牛肉干。   丢丢斜眼看她,那目光分明在说:这是我的。   赵惜月就哄孩子:“这东西太硬了,你咬不动。那个,你吃薯片好吗?”   想想觉得不健康,又问许哲:“有没有别的?”   “零食没有健康的,要么吃,要么不吃。”   赵惜月一脸纠结,就跟闹牙疼似的。   许哲想想缓了语气:“吃糖吧,吃完去刷牙就好。”   他边说边给丢丢剥奶糖,赵惜月看了啧啧稀奇:“大白兔奶糖,哪辈子的东西了,你上哪儿买到的?”   “超市哪都有。你在国外待久了,都忘了这东西了吧。”   “谁说的,国外的超市也有。”   “那你少吃点,别跟孩子抢,别跟几百年没吃过似的。”   “谁说我跟孩子抢了,我这不……”   她一说话,手里那袋牛肉干的包装就悉悉索索响,害她闹得很没面子。   什么情况,这个许哲今天是存心找茬是吧。   赵惜月决定好女不跟男斗,先把东西吃到嘴再说。   一包牛肉干转眼就进了肚子,她又伸手去拿冰淇淋。不得不说有钱人就是好,许哲买的东西都不是便宜货,高级冰淇淋随便一拿就好几盒,各种口味皆有。赵惜月就想我一定要多吃点,才能补偿自己的心理损失。   结果她手刚碰上一盒巧克力味儿的,正吃奶糖喝果汁的丢丢立马瞪起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瞧。   赵惜月真是怕了他这眼神了。平时齐娜很抠吗,没给这孩子吃零食吗,为什么他馋成这样?   她只能再次糊弄孩子:“冰淇淋太冰了,吃了会肚子痛,丢丢不能吃。”   “妈妈……痛。”   小孩子含糊不清说了一句,赵惜月不由惊呆了。   许哲这是另类疗法吗,利用孩子对食物的渴望,来刺激他说话的欲/望。   赵惜月连连摆手:“不痛不痛,妈妈不痛。”   “妈妈痛。”   丢丢又说一次,这次比较清楚,那个痛字确实是他发的,并且咬字十分有力。   赵惜月赶紧把冰淇淋往许哲面前推,指指他道:“他吃,他痛不痛?”   丢丢点头:“爸爸痛。”   赵惜月激动地都要鼓掌了,抱着孩子狠狠地亲了一口。谁说他们家丢丢语言发育迟缓的,人家从前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那边许哲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有莫名的暖流流过,赵惜月今天看起来特别像从前,不再是个那个趾高气昂顶着一张魔女面具的假女人。   他特别讨厌那样的赵惜月,世俗、精明,自以为聪明,可一点儿也不讨喜。   那样的女人他见得太多,几乎每天围在身边的都是那样的。他喜欢她像从前一样,如一股清泉般流进他的生活里,将他整个人点亮。   今天的她,总算有了点从前的影子。   他边想边拿起冰淇淋,开了盖子慢条斯理吃起来。   赵惜月正跟孩子亲热呢,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大叫:“这是我的。”   “你吃别的。”   “我就爱这口味的。”   “那你自己去买。”   “你这个小气鬼。”   “是你让我吃的。”   “我只是让你装装样子,你怎么真吃啊。”   “我在自己家,吃自己买的冰淇淋,难道要向你打报告不成?”   赵惜月再次肯定,过去的三年他一点儿没变。   为化悲愤为食量,她一个人把剩下的两盒冰淇淋都吃了。到最后丢丢急了,扯着嗓子开始哭,非要来两口才心满意足抱着自己的海苔饼干玩去了。   许哲看她一眼,悠悠来了句:“回去饿三天,否则新季的衣服你穿不上。”   赵惜月悲愤得想哭,索性不去理他,转而关注起孩子来。   许哲不仅准备了零食,还准备了适合两三岁孩子玩的很多东西。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玩具们你方唱罢我登场,吵得赵惜月头疼。   她很怕这种会唱歌的玩具,因为通常小孩子一玩起来就会反复放同一段音乐,而不停重复的声音叫她心里害怕。   听得时间一长,她就有些受不了。   趁许哲在那儿哄孩子,她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去吹风。   九月的天太阳还很烈,幸好许哲把阳台包了起来,坐在里头凉凉的,却又能晒到一股暖意,正好把刚才冰淇淋吃多了的身体给暖回来。   她终于又回到这屋子了。在国外的时候她时常做梦梦到这里,也梦到这屋子的主人。有一回梦里她跟许哲结婚了,就生活在这房子里,她检查出了怀孕,兴奋地搂着对方的脖子笑得跟个傻瓜似的。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黑暗的房间,双人床上除了她外另半边凉嗖嗖的,哪里有许哲,哪里有孩子,连那根验孕棒都虚幻得像在天上飞似的。   赵惜月那时候特别难过,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哭了好半天。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现在的自己特别应该感恩,好歹还活着,好歹还能见到许哲,好歹她爱的人都还在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一个人坐阳台上敞开肚皮晒太阳,微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的样子。许哲出来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眼花。   这怎么像小时候西游记里吃饱了就睡的猪八戒?   他走上前来,盯着赵惜月的睡颜看了两眼,正准备伸手摸她额头,对方突然睁开眼睛,警惕地望着他。   她的神情里有着掩不去的防备,许哲心头一刺。   赵惜月在看清来人后神情一软,瞬间卸下防备。   没办法习惯了,过去的三年她睡梦里都戒备十足,生怕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她看看许哲,又看看里面客厅:“丢丢呢?”   “睡着了,我把他抱房里去了。他一般午睡多久?”   这个赵惜月真不知道,想了想随口胡扯:“一个小时左右吧。”   “才睡这么点,有点少。”   “晚上多睡会就行了。”   “他晚上几点睡?”   “嗯,九十点吧。”   “早上几点醒?”   赵惜月心想你查户口哪,突然就有点不耐烦:“不一定,有时六点有时七点。”   许哲就皱起眉头:“下午睡一个小时,晚上那么晚睡,醒得又这样早,他一天才睡几个小时。你从来不算吗?”   赵惜月根本就是在胡说,她并不知道两岁多的孩子一天该睡多久。   许哲该不会起疑心了吧。   赵惜月赶紧补上一句:“他觉少,从小就这样。不过身体还好。我也想叫他多睡会儿,你有办法吗?”   一句话把皮球踢了回去。   “我想想,但他不在我身边,我没法系统地训练他的作息。”   “你把方法给我,我训练也一样。”   “你?你有时间吗,工作都忙不过来吧。”   “你不也一样。咱俩谁也别说谁。你还想把孩子要回去不成。”   “我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如果我觉得你适合当他的妈妈的话。”   “许哲!”赵惜月突然跳起来,“你别太过分。孩子是我的。”   “也是我的。”   “你养过他一天吗?”   “所以从现在起我想多养他几天,补偿一番。”   赵惜月有些急了:“不行,孩子不能离开妈妈。”   “那你就要拿出点当妈的样子来。”   “我哪里不像个妈妈。”   “如果有一天,你又一声不响走了,孩子怎么办?你到时会把他带在身边吗?”   赵惜月突然有种错觉,许哲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里透着几分悲怆。 ☆、第67章 妩媚   离开许哲家的时候,赵惜月的包里多了张纸条。   那上面写了妈妈现在住的地方和联系电话,是许哲给她的。   赵惜月却没想好,要不要去找妈妈。   她把那张纸小心收进抽屉里,撇开一切暂时不去理会。   明天有一场重要的拍摄,算是她重回弘逸以来进行的第一场正式拍摄。作品都是许哲的设计,下一年春季主打新装。赵惜月有点暗暗的期待。   这个从前拿手术刀的男人改行拿画笔,做出来的东西会跟那些科班出身的不一样吗?   她特意早早上床睡觉,保证第二天醒来时自己能有最好的状态。只是睡到一半难免要做奇奇怪怪的梦,早上起来的回忆一番便被她剔出大脑。   那些东西想越少越好。她现在很怕去想将来,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将来的人,一旦想多了,有的只是无尽的绝望。   收拾妥当她连妆都没化就出门,到公司后先跟卡门会合,随后两人上楼去到摄影棚。   搭电梯的时候意外碰到妮娜,对方看到赵惜月时眼里显然闪过一抹惊奇。两人在电梯口擦肩而过,一个进去一个出来,快得跟连招都没打。   不怪妮娜奇怪,她如今这样连自己都不习惯。三年前她跟弘逸是有合约的,可是突然离开那合约似乎是作废了。   那些人本事通天,搞定一份小小的合约不过举手之劳。只是有时候文字的东西能轻易抹掉,可这世上活人的记忆哪能这么轻易搞定。   总有蛛丝蚂迹会留下。   许哲在自己办公室里,桌上摆了一堆照片,仔细一看上面全是赵惜月。   照片一看就是棚里出来的,风格各异形象多变,倒是挺符合她回国时的定位:国际名模。   只是这位名模的作品,未免也太少了点。   许哲叫人查过她这几天的经历,发现她后过不少组照片,但登上杂志的寥寥无几。那些作品都跟国际级大师合作,拍完后却鲜少面世。   她既不走秀也不代言,与其说是经验丰富的名模,倒不如说是一个被人堆砌出来的符号。仿佛有人在她身上贴了“名模”的标签,并且定了一个极高的价位,但仔细一查她的回报率,却是低得吓人。   哪家公司这么做慈善,养着个名模却不拿来创造价值,不断提升她格调的同时,却把这只下蛋的金母鸡藏得过于隐蔽。   一直到最近她回国,才算是真正踏入了模特这个圈子。   这样的行事做风,着实奇怪。   他拿起桌上两本杂志中的一本,抬手递给助手阿明。   阿明如今还跟在他身边,职位有了提升,能力也比从前更强。   许哲吩咐他:“仔细查查这两本东西,最好找到同一期的,拿回来我看。”   阿明有点不解:“都是有段日子的了,恐怕不好找,应该都卖完了吧。这几本也不算太流行。”   他说得有道理,赵惜月上的那两本杂志格调不差,但销量不大。可即便是这样,总不会一点痕迹不露。   他那么满世界找她,她堂而皇上登上杂志,他这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他派出去的那些人,全是吃干饭的?   许哲不信天下有这么不凑巧的事情。   赵惜月的身上,一定有秘密。   许哲突然起身,大步走出办公室,往楼下的摄影棚走。   她今天头一回亮相,总要露点真功夫。许哲其实有点好奇,她会把自己的作品演绎成什么样儿?   九月的摄影棚冷气打得很足,赵惜月一袭清凉春装穿在身上,总觉得冷嗖嗖的。   和她搭档的男模如今在国内人气数一数二,属于那种走到哪儿都有一大帮粉丝围观尖叫,随便出个话题都能登上热搜榜的那种人。   本以为这样的人应该“爱岗敬业”才是,结果合作了不到半个小时,赵惜月就发现,原来天底下大部分男人都一个样儿。   甭管镜头前多么人模狗样魅力十足,私底下勾搭女生的嘴脸都是一样一样的。   拍摄不过一个小时,他已经借机向她发出了至少三次邀约。   当然和刘芒那种没格调的不同,名模还是很有腔调的,调/情都调得风趣自然又不落俗套,让你想骂他一句流氓都无从出口。   赵惜月练了三年,别的都进步不少,就是脸皮还差一点。对方不失风度展现男性魅力,她也不好意思当众给他没脸。   往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   所以许哲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   拍摄间隙赵惜月和男模正坐布景搭的吧台休息,因为允许饮酒,两人手里各拿一瓶矿泉水,正在那儿碰杯。   那男的眼睛里散发着捕捉猎物时特有的光芒,许哲一眼就看出来了。   今非昔比,他早已不是那个单纯得连吻都不会接的男人了。   男人该有的坏心思小心眼他都懂,并且比女人看得更通透。   所以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赵惜月这个愚蠢的女人,别人的网都快罩到你脑袋上了,你不知道躲也就罢了,还在那里悠闲地等着对方套上来。   这样的女人,是怎么在群狼环伺的南半球生存了三年的。   许哲站那里不言语,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他,立马上来献殷勤。知名男模也很会做人,立马撇下赵惜月过来同许哲攀谈,讲述自己对于新一季春装的想法,滔滔不绝连绵不断,明里暗里拍了许哲一箩筐的马屁。   赵惜月叹为观止。   有钱有势果然是好东西,能让那些像人的不像人的东西,都被打回原形。   她没上去凑热闹,只远远冲许哲笑笑,示意他过来看自己拍照。要是也能像从前那样过来和自己拍两套就更好了。   但许哲今天显然没有下场的打算,就这么一直站在场外看赵惜月表现。真实是几套单人照,男模不用上场,就在边上安静地陪着许哲,不断刷自己的存在感。   赵惜月原本挺自然,叫人这么一看反倒有些束缚起来,好几回姿势没摆到位,被摄影师小小地嫌弃了一番。   许哲挑眉看她,显然对她的表现也不甚满意。   总设计师当众挑错儿,虽然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看见,赵惜月还是心乱如麻。   她对上这个男人,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磕磕绊绊勉强拍完几组单人照,最后两组又是跟男模合作。男模当着未来老板的面想要好好表现,加之他身高气场各方面占优,又不像方才为约/炮迁就赵惜月,这照片一溜儿拍下来,就有些没法儿看了。   两人一强一弱,打破了原本设定的格局,男模抢尽风头,赵惜月沦为可怜的配角,几乎没有出采的部分。   她本人倒不在乎这个,可她不在乎,自有人在乎。   摄影师在乎。今天的主角本来就是赵惜月,男模是点缀和陪衬用的。结果过于张扬反客为主,搞得摄影师十分为难。   毕竟拍摄是有主题的,偏离主题太多,就是拍得再好片子也不能用。   另一个在乎的人就是许哲。   他有些看不惯赵惜月缩手缩脚的样子,被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完全压制住。她前一阵儿的女王范儿哪去了,带着孩子来找他时那股子高傲的劲怎么没有了?   她跟自己吵架时中气十足插腰挺胸的,怎么一到别人面前就成了温驯小绵羊。   他突然有种他的女人正叫人欺负的错觉。   许哲眉一挑,一眼看到了赵惜月的裙子。这是一条黑色丝质短裙,裙摆用几片长短不一的布料重叠缝合,营造一种飘逸的感觉。   本来这设计穿在灵动的女人身上,起起来裙摆飞扬,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结果这会儿套赵惜月身上,突然就显得过于繁复,好似几个□□袋缝在一起,下半身顿显累赘。   许哲突然想念赵惜月那一双又长又漂亮的腿。   于是他不打招呼进了拍摄场地,摄影师一时没收住手,将他存在的画面连拍了几张进相机。   那边赵惜月和男模特都有点发懵,甚至其他人也看不明白这一出演的什么。   许哲话不多说,上前直接出手,三两下就把赵惜月裙上一片过长的布给扯了下来。裙子一下子短了几截,女人的妩媚顷刻间展露无疑。   赵惜月吓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抚腿。随即又觉得自己这反应不对,立马强装镇定,还送了许哲一个淡淡的笑容。   许哲觉得她这么笑的时候,真像一头坏狐狸。   那片布在他手里停留片刻,随即被扔到了一边。立马有助理弯腰过来,将布片捡了出去。   许哲看一眼男模,伸手招呼他过来,替他摆了一个冷峻的姿势,那样子看起来就如尊人形幕墙。   他又扫一眼赵惜月,示意她:“随意发挥,拿出你的真本事。”   说完这话他默默走出灯光圈,又同灯光师一番勾通,很快场上主要的光线都落到了赵惜月身上,那个可怜的男模特在一片黑暗中成了一道真正的背影。再没有人跟赵惜月抢镜头,她成了场上唯一的主角,连摄影师都浮起满意的笑来。   这才是许大设计师一开始布置的任务嘛。   赵惜月从头到尾看着他演的这一出,突然觉得这男人真是腹黑得够可以。 ☆、第68章 直接   拍摄结束后,赵惜月找了个机会叫住许哲。   “许先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惜月装得跟他不熟的样子。   许哲听到这个称呼,回头看她一眼。正好一堆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两人向他点头哈腰,他忙着应付那些人,就没纠正赵惜月的叫法。   等闲杂人等过去,走廊处只剩他们两个时,赵惜月已经不动声色地贴到了他身边。   “许哲,有空吗?”   “有事?”   “请你吃晚饭。”   “不用,我有钱。”   “那你请我吃?”   许哲真想刺她两句,可一抬头看到她故作无邪的表情,心里又来了点兴趣。   真是妖精一样的女人,许哲竟不自觉陷了进去。   于是他点头:“行。”   赵惜月有点意外,本以为还要打一阵子嘴仗,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正准备上前挽他的手,许哲却提前迈步走到了前头,顺便回头看她一眼:“许先生要走了,你不跟上来?”   真是记仇啊,连个称呼都要计较半天。   赵惜月坐上许哲的车,到离公司很远的一家餐厅吃饭。赵惜月知道他的用意,怕会撞见熟人。   他现在应该很怕和自己扯上关系吧。   吃饭的时候许哲特别安静,就跟从前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包厢里只听到两人细微的咀嚼声,和餐具偶尔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赵惜月仔细观察许哲的用餐,发现他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似乎没有他不吃的东西,鸡鸭鱼肉他什么都会尝一点,不过还是蔬菜用得更多些。   赵惜月挺不习惯这样和他吃饭。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只是吃个路边摊,都有很多话聊。许哲再安静,她总能找到话题滔滔不绝。   可现在她说不上话来,明明有许多话题在嘴边滚,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因为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抗拒的气息,令她裹足不前。   吃到最后还是许哲主动打破僵局,向她问起丢丢的情况。   赵惜月其实挺怕他问到孩子的事情,那毕竟不是她的,很多事情说多了容易穿帮。可他们之间除了说这个还能说什么呢?   她不由有些悲哀,什么时候她跟许哲之间,除了别人的孩子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呢?   吃过饭后,赵惜月提议喝点酒。   “算是谢谢你,今天帮了个大忙。”   “以后机灵点,我不可能每次都帮你。”   赵惜月尴尬笑笑。心想今天真是马失前蹄,没办法,她这个名模本来就是被强行包装出来的,实战经验不多。   再说许哲那么个尤物站在不远处,那双眼睛跟红外线似的在她身边来回扫,她还真没什么底气表现得过于张扬。   她在他面前,一向小女人惯了。   许哲却拒绝了她的喝酒提议:“一会儿开车,要不你自己喝。”   “一个人喝多没意思。你不会还跟从前一样,不胜酒量吧。”   说起这个,许哲不自觉想到三年前的那一幕。那一晚确实是酒精起了很大的作用,要没那罐啤酒,他不见得那么出格。   可那晚又不止是酒的因素,还有她下的药,以及她迷人的身体散发出来的致命的吸引力。   这些年许哲酒量渐涨,早已不是那个一罐啤酒就能放倒的小菜鸟。但见赵惜月这么问,他故意点头承认:“是,我不怎么喝酒。”   “你现在的身份不会喝酒可不成,不准备练练酒量?”   许哲扫她一眼,心想你这几年胆量倒是练出来不少。   “怎么,你真想和我喝?”   “不行吗,怕我吃了你?”   赵惜月凑近到他身边,吹气般的声音在他耳边拂过,很快自己又笑了起来。   “开玩笑,别介意。”   “不会。”   嘴里虽这么说,身体却已然有了反应。许哲在桌下握了握拳,突然起身道:“走吧。”   “去哪儿?”   “去个能喝酒的地方。”   赵惜月赶紧跟上,心里有点打鼓。他应该看出自己在勾/引他,可他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按他最近的表现,难道不该嫌弃地推开她吗?   赵惜月都嫌弃这样的自己,许哲他怎么会……   总觉得这顿酒跟有阴谋似的。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再次上车,车子很快融入车流中,顶着暗夜的霓虹穿梭在城市的街道上,最后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许哲带赵惜月回了自己家。   下车的时候赵惜月问:“真要去你家?”   “我家有藏酒,你不想试试?还是说,你怕了?”   “不怕不怕,就算被你吃了,我也心甘情愿。”   赵惜月下车来,走到许哲身边一把挽住他的手臂,亲密地就跟情侣似的。她觉得很奇怪,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十分流畅,一点儿不觉得尴尬。好像他们还在热恋中一般。   而许哲也不推开她,只低头看她一眼,那目光里少见得带了几分柔情。   这是回国以来,他头一回对她露出如此友善的目光吧。   赵惜月心头一暖,不由往他身上又贴了贴。淡淡的洗衣液清香钻进鼻子里,她忍不住贪婪地嗅了嗅。   “许哲,衣服谁给你洗的?”   “阿姨。”   “不是孙月莹吗?”   “你是希望在这样的气氛里,我要想起她?”   “没有,想到了随口问问而已。”   正说着电梯门开了,许哲突然加快脚步,搂着赵惜月到门口。大门一开他直接把她拖进屋里,反手将门关上,将赵惜月重重扔到门板上,对着她的唇便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张嘴今天话太多了,并且说了很不保时宜的东西,所以他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惩罚她。   赵惜月没想到许哲这么主动,虽然他将她带回家,她已预料到今晚会发生什么,并做好了放纵的准备。可他突然来这一下,还是将她惊着了。   她是有多久没吻他的唇了,那种美好的滋味在梦里纠结了三年,每每梦醒之后她总忍不住要痛哭一场。   她多想告诉他,不管离开多久,她对他的感情始终没变。   可此刻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背,努力将自己与他贴得近一些,更近一些。   浓烈的感觉似乎比三年前更甚,许哲还是从前的那张脸,可流露出来的霸气却今非昔比。那个吻进行到最后,赵惜月觉得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快散了。她成了一滩彻底的烂泥,除了窝在许哲怀里大口喘气外,已做不了任何事情。   许哲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打横抱起她,直接抱进客厅,将她放在沙发里。   她躺着,而他欺身过来,眼神里透着男人特有的渴望和野性。他的衬衣领口多解了两个扣子,露出比脸略深的肤色来。那上下起伏的胸膛无处不透着性感的味道,赵惜月整个人瞬间被点燃起来。   她盯着许哲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身体因激动和方才的吻微微颤抖着,她的唇微启,等待着对方下一轮的进攻。   结果许哲突然凑到她的额前轻吻一下,淡淡道:“喝酒吧。”   就好像一场歌剧正唱到最激情澎湃的时刻,剧院里却猛的停电,四周一片漆黑,那种冲到顶点的气势一下子被割断。   赵惜月整个人重重落回原地。   她不自觉开口:“你说什么?”   “你不是要喝酒吗?”许哲直起身子往厨房走,走出一段回头问她,“喝什么?”   赵惜月觉得这应该就叫现世报吧,她前几天那么对莫杰西,现在轮到自己被人这么对待。   真想冲他大吼:橙汁!   许哲进了厨房,不多时出来,手里拿了瓶红酒并几瓶冰啤酒,往赵惜月面前一放:“还有香槟,要吗?”   “不要,有二锅头吗?”   “没有,你要的话我现在去买。”   “不用不用。”赵惜月伸手拉住他,一把将他拉进沙发里,“这些就够了。喝酒是其次,关键是看和什么人喝。”   许哲忍不住夸奖她:“你现在还真是直接得可以。”   “我从前也那样。要不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你,咱俩也没戏。你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太不直接,碰到胆子小脸皮薄的,就打退堂鼓了。”   许哲突然一个转身压着她:“我刚才还不够直接吗?”   那个吻吗?还真是非常直接,吻得赵惜月这会儿还天人交战,真恨不得脱了衣服将他扑倒。   头一回办事因喝了酒,总有点稀哩糊涂。各中美妙滋味记不太起来。如果能在清醒的时候和他来一场,那感觉一定终身难忘。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嘴唇一冰。低头一看许哲拿了啤酒瓶抵在她嘴边,一副准备灌醉她的模样。   今时不同往日,赵惜月的酒量也是大增。   她浅浅一笑接过酒瓶,抬头就灌了大半瓶。那边许哲也喝,两人从碰杯喝到交杯,从啤的灌到红的,很快酒劲儿就上头,将他们彻底包围。   这么混着喝酒,再好的酒量也撑不了多少。   赵惜月头晕眼花,趴在许哲身上,一低头就看到他下半身某个地方鼓鼓的,显然已是立正站好。   心底的那团火从未被浇灭。赵惜月没多想,直接伸手抚了上去,一个用力便捏住了那东西。   许哲的左手立马伸过来,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头顶上,他极度压抑的声音传来:“赵惜月,你干什么!” ☆、第69章 窒息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酒味儿,赵惜月觉得自己醉得刚刚好。   她用力挣脱许哲的束缚,一个欺身扑了过去,将整个人贴到了对方身上。她的手依旧不停,重新落到方才的地方,隔着裤子轻轻摸了摸。   许哲双眼通红,咬牙道:“赵惜月,你疯了。”   “我没疯,就是有点醉。你要不要?”   她的唇贴在许哲耳边,用□□的声音挑衅他。她不断地问着“要不要”这个问题,同时手熟练地拉开拉链,直接伸了进去。   皮肤相触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许哲一个用力,将她紧紧抱住。全身的骨头咯吱作响,赵惜月疼得倒抽一口气。   “你轻点儿。”   “这是你自找的。”   赵惜月嘻嘻笑两声,直接跨骑在他身上,一记吻住他的唇,手上也不停,略显笨拙地使起劲来。   这个动作她一个人演练过很多遍,也曾在想像里模拟过这画面。但当真正做起来时,她才发现一个最大的问题。   真他妈累啊。   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她累得整个人瘫在许哲身上,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睡着的那一刻她心里还想着一件事情。   好像有干什么事忘了做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自己睡在许哲的房间里,身上没盖被子,就这么和衣搂着身子,冻得微微发抖。   困意一时难消,她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抓旁边的被子,就听许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醒了?”   “唔。”   赵惜月迷迷登登,随口应了一句,继续维持着那个姿势睡觉。许哲看她这样忍不住想笑,只能无奈拉过被子替她盖上。   一晚上盖了好几回,她平时是怎么睡的,难道都用睡袋?   被子轻而暖,赵惜月觉得太舒服,一时没忍住眼睛一闭,又睡了个回笼觉。   许哲那时候刚冲过澡,整个人燥热的情绪平复了许多。看赵惜月没有起床的意思,他就出去做早餐。   赵惜月睡得半梦半醒,耳朵边隐约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再次睡在许哲家的床上,她感到分外安心。多亏了昨晚她够不要脸,豁出去替他办了那事儿。   只不过她怎么睡着了?当时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难道那不只是一场前/戏吗?她的真正目的是把气氛炒起来,把许哲压抑在身体里的感觉完全调动起来,最后和他滚床单才是真理啊。   一定是酒喝多了,居然在前/戏刚结束的时候就睡过去了。   赵惜月忍不住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喝酒误事儿啊。   她把手伸出被子,去摸另外半边。不算太凉,还有一点点余温。所以昨晚许哲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了?   都睡一起了,居然什么都没干,这男人怎么无论长多大,都是一副绅士做派啊。他就不能偶尔禽兽一番吗?   赵惜月既懊恼又甜蜜,搂着带有许哲气息的被子,恍恍惚惚又睡了一个小时。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听到外头有人在讲话。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赵惜月竖起耳朵仔细听,觉得一个像是许哲的,另一个听上去是个女人的声音。   她仅剩的那点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一个翻身下就,赵惜月不忙着出去,反倒是开了许哲的衣柜开始找衣服。里头清一色的衬衣,赵惜月挑了件看起来穿过几回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扒,将那件又长又宽的衬衣往头上一套,又在镜子前经细打量一番。   衬衣领口大,露出薄而挺的锁骨来。胸部微微隆起,隐约能看出里面什么都没穿。衬衣下摆堪堪遮住内/裤,露出两条纤细的大长腿。   赵惜月觉得这一切简直堪称完美。   打扮妥当后,她伸手将本就不服帖的头发揉得更乱些,衣领往一边拉,显出凌乱的样子,然后拖鞋都不穿,就这么光脚开门出去了。   开门的一刹那她打了个夸张的呵欠,捂着嘴走出几步后,假装才发现客厅里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   孙月莹也吃惊不小,看着面前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手里的保温桶差点掉地上。   她才进门没多久,拿了家里阿姨煲的乌鸡汤过来,谎称是自己一大早起来为他熬的。本想搏个好印象,没想到有人棋高一招,她还在那里拿食物打动对方,赵惜月早就登堂入室爬上对方的床了。   那一刻,孙月莹恨不得把一桶汤扔她脸上。   可恶的是,赵惜月打完呵欠后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装束,惊叫一声逃回房内,砰一声门关得震天响。   装什么清纯少女,都跟人这样了,还扮纯呢。   孙月莹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当着许哲的面,她真恨不得冲进屋去揪着对方的头发冲她那张脸狠狠扇几句嘴巴。   太他妈气人了。   赵惜月一溜烟小跑进屋,靠在门板上直乐。这个孙月莹,段数实在太低,难怪自己让位三年,她一点进展都没有。   都什么年代了,还妄图用绑住对方的胃这种无聊的方法绑住对方的心。多蠢哪,许哲这样的男人缺吃的吗,显然他要吃的嫩肉不是汤里漂着的那种啊。   笑过后她把耳朵贴门板上,想听听外头两人还能说什么。可谈话声音太轻,她什么也听不清。   事实上,许哲这会儿真觉得有点尴尬。比昨天晚上叫赵惜月用手替他解决生理需要更令人尴尬。   那毕竟是情之所至,身体和心灵同时渴求的一桩事情,做了就做了。   做完之后他搂着她不住地喘/息,空虚了三年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满足。   可现在这叫什么事儿。这女人故意穿成那样,搞是他俩好像昨晚真干了什么似的。小女人的坏心思,还真是一个接一个啊。   当着孙月莹的面,他想不好要不要解释,眼见对方没有走的意思,只能去敲门,把赵惜月叫出来。   多个人,尴尬似乎也能少一些。   本以为赵惜月进屋后会换回自己的衣服,没想到门一开,对方身上还是他那件旧衬衣,只是下面穿了条他的睡裤,大过宽大的裤脚管实在可笑,配上身那件衣服,显然不伦不类。   许哲原本有的那点怒气,一下子就没了。   他瞪着对方:“干嘛穿我的衣服?”   “我的有酒味儿啊。”   赵惜月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方便孙月莹听见。   “许哲,你的换洗衣服呢,拿来给我吧,我一并给洗了。”   “不用了。”   “你不洗吗?那上面除了酒,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   她边说边冲对方眨眼睛,那种暧昧的态度搞得许哲虚火上升,真恨不得当孙月莹不存在,立马把赵惜月推进房里真正干一场。   忍了三年,昨晚的一场火算是将他彻底给释放了。   那边赵惜月还不知道自己挑起了对方的欲/火,依旧在纠结那些衣服。   “你是不是放洗衣房里了。得先搓一把吧,脏东西要先搓掉。你招呼客人去吧,我来就行。”   孙月莹站那儿直咬牙,居然把她当客人。这么说起来,她倒是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这个赵惜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   许哲耳边全是赵惜月嗡嗡嗡的声音,听得心烦意乱。他冲孙月莹打个招呼,示意她坐,然后跟着赵惜月一道进洗衣房。   刚进去赵惜月就问:“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叫你招呼客……唔!”   话还没说完,嘴就叫人封住了。许哲一改昨日的被动,将她整个人压在洗衣机上,上下其手一顿乱摸,顺便吻了个天昏地暗。   吻过之后,赵惜月就跟条八爪鱼似的,趴他身上不走了。   她不住地喘气:“你浑收……想、想让我窒息啊。”   “你昨晚干的好事,我差点死在你手上。”   赵惜月不由坏笑,手指在对方胸前轻轻往下滑,一路滑到了下半身:“怎么,喜欢这种感觉吗?要不要再来一回?”   “我不介意在这里,不过这回得真刀实枪,你想让人听现场也没什么。或者我们可以在这里……”   许哲说着敲敲洗衣房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赵惜月目瞪口呆,想不到他如今天放到这种程度。她吓得一激灵,赶紧摆手拒绝。开什么玩笑,脱光了被男人压在落地玻璃前玩/弄,搞不好对面人家都会开到。她以后还要做人吗?   许哲却似乎来了兴致,手在玻璃上来回抚弄,心里想的是,这里确实不行。下回找套小高层,在顶楼最高处,或许可以试一试。   谁说他是个正人君子,他也可以变得很禽兽。   赵惜月看他这表情心里着实不安,赶紧把脏衣服扔洗衣机,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到了外头一见孙月莹,她又忍不住想演,露出一脸羞怯的样子,明摆着告诉对方刚刚洗衣房她和许哲又激情了一回。   孙月莹气得胃疼,刚想上来质问赵惜月几句,后面许哲跟了出来,一下子又把她吓了回去。   她只能改口:“许哲,汤尽早喝完,放久了凉了味道不好。”   许哲还没答,赵惜月已不客气地拿起保温桶,自顾自倒了一碗出来。   她端碗尝了一口,不由竖起大拇指:“孙小姐,你家阿姨太厉害了,做的这汤味道真棒。” ☆、第70章 眼线   两女一男的组合,实在有些奇怪。   但赵惜月一脸镇定,端着那碗乌鸡汤喝得津津有味,居然连肉带汤喝了个精光。   许哲在旁边看着她,心想这吃货的架势倒是跟从前一点没变。   孙月莹如果会喷火的话,这会儿许哲的房子肯定已经叫她喷得烟雾迷朦了。   罪魁祸首赵惜月不为所动,直到喝干碗里最后一滴汤后,才收敛了欠揍的表情。   想想算了,也别太过分了,她现在跟孙月莹不是死敌,万一把人气死了多不好意思。人家好歹也是她爸妈的女儿嘛。   吃饱喝足后,赵惜月回屋换回自己的衣服,居然起身告辞。   许哲真想拉开窗户看看,看太阳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主动招呼孙月莹:“孙小姐一道走吧,顺便送我一程,好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冲着对方放电,那笑容满是真诚,甜美得叫人不忍拒绝。   孙月莹真想冲进厨房找把刀出来把她脸给划花了。   出了许哲家的门,她再也忍不下去,压低声音怒吼:“姓赵的,你要干什么?”   赵惜月回头看一眼,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正好电梯来了,她一把扯过对方,直接扯进了电梯里。   “你干什么!”   孙月莹异常恼火,趁电梯里没人一反手就想扇赵惜月巴掌。   可惜两人武力值相差太远,赵惜月一闪身避过她的攻击,同时一抬手,轻轻从她脸颊边拂,“啪”一声响,孙月莹给打懵了。   “你最好别跟我动手动脚,占不到便宜。”   “你居然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吗?三年时间都没能拿下许哲,你这种窝囊废打你还是轻了。”   “赵惜月!”   “叫这么大声干嘛,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用你提醒。”   “你怎么还没死,你这种人早就该死了。”   “三年前我也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托你的福,我活得特别好。”   说话间电梯门开了,赵惜月上前一把挽住孙月莹的胳膊,装得跟感情特别好的姐妹淘似的,满脸堆笑走出楼下大厅,还不忘跟管理员打招呼。   “你看你,演技那么差,怎么勾得到许哲?不过也得谢谢你的没用,我才能活到今天啊。你的存在让他们看到了我的价值,所以我的这条命,其实是你救了。”   孙月莹气得想吐血:“你还真是无耻。”   “无耻的明明是你不是吗?孙家的女儿挺好当的吧,孙晋扬夫妇都是善良的人,肯定没发现你的问题,把你当失而复得的小公主宠着。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不错吧,何必再折腾。许哲不是你该觊觎的,放手吧。”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跟你啊,孙小姐。”   赵惜月一用力,将孙月莹推在车子的驾驶玻璃边,轻轻敲了两下:“行了,开车吧,我家地址你该知道。”   “谁说要送你。”   “不送?行,那我再上楼去找许哲,让他送我。哎呀,这才大早上,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儿,跟他多玩玩,搞不好今晚又睡他那里了。你也知道,男人旱久了都挺那什么的,我还真有点怕他,万一再来一回……”   她话音未落,孙月莹已是打开车门,直接将她整个人推了进去。   赵惜月唇角浮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待对方上车启动车子后,才恢复到正常的面容。   “其实孙小姐,你不应该拿我当敌人才对。我们是同事啊。”   “谁跟你同事。”   “不是吗?我们从同一个组织出来,执行同一趟任务,咱们应该合作才对。”   “谁会跟你合作,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许哲和你结婚吗?”   “为什么不行?”赵惜月一脸严肃,目光里透出沉肃的光来,“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事实证明就算没有我,你跟许哲也不可能。既然如此,何不转换目光,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世上和他一样有钱的人不是没有,你可以另寻目标。以你孙家大小姐的身份,找个不错的男人应该不难。”   孙月莹抿唇不语,眉头渐渐皱起来。   其实赵惜月说得挺有道理,她没能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在许哲这里碰了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功赎罪,寻找新的目标。   两个人争同一个男人,到最后两败俱伤岂非不值得。可感情这东西一旦陷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了。   赵惜月打量她两眼,突然问:“你不会真爱上许哲了吧。”   “不行吗,你不也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可前提是他也喜欢我。我们迟早会在一起,喜欢他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你就这么肯定?凭什么,就凭那个冒牌货的小男孩。”   “还凭我现在搞不好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赵惜月摸摸小腹,“我们毕竟两情相悦,在一起也是正常。”   “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让他娶你?如果把你的身份抖出来,你觉得他还会要你吗?”   “你会吗?”   面对赵惜月的反问,孙月莹一时语塞。   “你当然不会。抖出我也就是抖出你自己。你要真这么做,你觉得会长会放过你吗?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成全我跟许哲,安心当你的孙家小姐,万一哪天哪个男人不开眼娶了你,你也能大捞一笔。这样岂不更好?我听说有好几个家世不错的男人在追求你,何乐而不为。”   “见过许哲那样的了,那些男的怎么还看得上。不过有一个还凑和。”   “谁?”   “莫氏集团的小开。”   赵惜月心里一咯噔,不知为什么,她特别不希望孙月莹勾/搭莫杰西。   “你们年纪不合适吧。”   “没什么,我不介意他比我小几岁”   “搞不好他介意呢?”   “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想我搞他呢。”   “我是怕你再受挫,这要是再失败了,你可真没法交待了。”   “说得好像你已经板上钉钉成功了似的。”孙月莹露出一丝冷笑,“霍家的事情,会长前后布置了快三十年,从霍子彥年轻时开始就一直在部署。当年要是成功了,也就没许哲什么事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以为会长真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搁你身上?美人计,一次不成这次也未必成,会长总也要多番考虑才是。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赵惜月不由愣住,敏锐地从她的话里品出了点味道。听孙月莹的意思,会长在霍家周围还布置了别的眼线,并且一布置就是很多年。   她不由瑟缩一下,为许哲担心起来。将来该怎么办,别人铁了心要拿他们家的庞大家业,就算她不成功,也会有后继者不断向他们发起进攻。霍家是正经人家,不像那些人没有人性游走在黑暗边缘,明的和暗的斗,能有胜算吗?   孙月莹看她一眼:“你似乎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有区别吗?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重点。你也就知道这些,你还能知道另一枚棋子是谁不成?”   “哼。”孙月莹冷哼一声,不再跟她搭话。   赵惜月沉思片刻,突然想起桩事情来。这几次跟许哲的接触,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上回拍照他撕自己衣服,当时用的似乎是左手。还有头一回见面他抱丢丢,好像也是左手给抱的。就在昨天晚上,他紧紧搂着自己用力勒她的时候,也是左手在用力。   他的右手怎么了?   “孙月莹,许哲为什么不当医生了?”   “这个你问我,你跟他关系好成这样,怎么不见他亲自跟你说?   “你是蠢蛋吗?他既然爱我,怎么舍得让我为他担心,这种不好的事情自然不会说。”   “你!”   “赶紧说,他的右手是不是出了问题?”   “是,终身性损伤,他再握不了手术刀,所以才改行当设计师。你没看过他画稿吗?用的也是左手。赵惜月,你真是害人不浅。”   “这事跟我有关?”   “有没有关我不知道,反正他当初是陪你出的国,后来在国外出了车祸,手就废了。你觉得你脱得了干系吗?”   赵惜月一拍脑门,觉得自己不如以死谢罪算了。   回到家后她给许哲打电话,想问清这个事情。结果许大设计师牛脾气犯,根本不接她电话。   是嫌她今天演的太过火,叫孙月莹误会了?   在连打了五六个都没有应后,赵惜月索性扔了手机,躺床上想事情。其实有一件事情孙月莹说对了,如果让许哲知道自己这回接近他的目的的话,他不仅会不要她,甚至会想要杀死她吧。   一个抱着以结婚为目的,侵吞他家财产的女人,果然是美杜莎更可怕的存在。   她终于明白他们为她取这个代号的真正原因。   第二天赵惜月上班,头一件事情就是去楼上找许哲。   和上回一样,还是秘书挡架,一副没有预约不给见的架势。赵惜月就在心里冷笑,说得好像有预约他就一定见似的。   对方不见她,她就得想办法。她可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傻呼呼坐着拼时间和耐心的小姑娘了。   “哦没关系,就麻烦你同他说一声,就说我右手手腕挺疼的,想问他要点医药费。”   秘书一点疑惑地看着她,赵惜月却只冲她笑。   她转身向总经理办公室打内线电话,神奇的是,这话一说出口,高傲如许总这样的竟沉吟了片刻,然后道:“好,你请她进来。” ☆、第71章 福气   赵惜月在外面茶水间给许哲泡了杯咖啡,端着进去找他。   许哲正在那儿画稿子,她特意看了看,发现真用的左手,心头不由一紧。   装着没事人似的上前,赵惜月把咖啡往对方桌子前一放:“不休息一会儿?”   “你先坐。”许哲没看她,只抬手示意她到旁边沙发坐,一直到画完后里这几笔,才端起咖啡道,“你手不好,这种事以后就不用做了。”   赵惜月拧了拧手腕,嗔怪地看他一眼:“好,以后就给你做。”   一语双关,听得许哲都有点脸红。他轻咳两声,假装喝咖啡,把这股尴尬的情绪掩了过去。   赵惜月本来不觉得,看他这个样子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最近真的太开放了,忘了许哲本质上还是个纯情小男生,总这么逗他可不好。   于是她多此一举又补一句:“只给你泡咖啡,不累。”   许哲不由又多喝两口:“嗯,手艺有进展,三年洋墨水没白喝。”   “倒不如说你这里的咖啡豆太好,机器也先进,泡出来的东西味道自然好。”   “你找我有事儿,就为讨论咖啡?”   “没有,我来看看你,有点事情想问你。”   “你说。”许哲放下咖啡杯,并没有起身过去的意思。   赵惜月轻叹一声,只能自己起来走到他身边。她先是看对方画的稿子:“想不到这些高水准的画都是你用左手画出来的。”   “我小的时候本来就有点左撇子。你知道,得我们这种病的人,很多都这样。”   “说得自己好像是个低能儿似的,我的大天才,别那么谦虚成吗?”   “我是天才吗,我一直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   “怎么了?”   赵惜月伸手抓住他的右手腕,拿起来仔细看了又看。手腕处有淡淡的疤痕,不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难怪接触了好几回,她都没瞧见。   “还疼吗?”   “早不疼了。”   “我是问你,这里疼吗?”   她的指尖在他的胸口游走,最后停在了心口的地方。   许哲一伸手抓住她的手,硬生生从自己的身上拉了下来:“不疼,手都不疼了,这里怎么会疼。”   “可是我有点疼。”   “赵惜月,你现在才来说这些,似乎太迟了。”   “虽然迟了三年,总比不说好。你这手上的伤,是因为我才受的,是不是?”   “跟你没关系。”许哲一个用力将她的手狠狠甩了出去,“你要只是为了谈这个,现在可以出去了。”   “许哲……”   “不好意思赵小姐,我们并不是很熟,那天在我家也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也不必对你负责,你要是觉得手腕酸痛需要看医生就去看,回头拿收据找我报销医药费即可。”   赵惜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望着他:“是,那天确实没发生什么,但我们从没发生过什么吗?三年前的事情总不会是我做梦吧。”   “是,你给我的酒下药,我一时不察着了你的道。不过你看,我也废了一只手,算是付出应有的代价了,我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要觉得不痛快我就给你点钱,要多少。”   他说着去摸钱包,还真一付准备拿钱打发她打人的架势。   赵惜月明知道他在侮辱自己,可就是贱兮兮地不想走。她想他还能做到怎么绝,骂她一通还是打她一顿?那些曾经幻想过的美好,如今都支离破碎。   果然这是场硬仗,就算自取其辱也得打下去。   许哲掏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大概有两万,够不够,不够我给你开支票。”   “够了。”赵惜月大方地接过来,“从前你给我一万,过了这么些年涨到两万,已经不错了。”   她这话一出,许哲不由一愣。   他想起在香港那一回,她替他追回钱包,当时他就把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给了她。   那时候的赵惜月有点狡黠,有点纯真,是个被生活压着却还乐观向上的女生。可现在的她,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有时候想不通,那么难的时候你都熬过去了,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   赵惜月把钱装进口袋里,冲许哲凄然一笑:“因为你不知道,我现在承受的压力有多少。算了,我看你挺忙的,你继续忙,我先走了,你要想起我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   说完她转身要走,许哲却叫住她:“赵惜月,你为什么这么糟蹋自己?”   “谁叫我喜欢你呢。别人想要我还要不到呢,莫杰西一见我回来就巴巴来找我,说要跟我恋爱,被我一口回绝了。可你不一样,哪怕不给钱,哪怕倒贴钱,我还是会给你,给多少给任何东西都行,只要我有。许哲,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坏。”   她站在门口冲许哲微微一笑,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口她捏了捏手心,发现里面都是汗。   他这人如今铁石心肠,刚刚那番表白未必能打动他。   许哲却有些微怔,疲倦地揉着眉心。他们两个是怎么了,为什么总不能坦诚地谈三年前的事情。有这么难吗,不就是揭开过往的伤疤而已,为什么总在回避。   他看着面前喝得只剩一个底的咖啡,少见得心烦气燥起来。   赵惜月倒是坦然一些,施施然下楼去。出电梯的时候意见地撞见谢志,对方一见她便将她叫住。   “惜月,好久不见了。”   赵惜月一对上谢志就特别心虚。   “嗯,真是很久了。你要上楼找许哲?”   “一点小事,先不管它,我们几年不见,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又是咖啡,赵惜月觉得今天真是跟它杠上了。   两个人在公司大楼的咖啡厅里坐下,赵惜月想起许哲觉得有点难受,只要了杯白水。谢志则要了杯清咖啡,一副要把自己活活苦死的样子。   几年不见,赵惜月觉得他略显憔悴。   “医院工作很忙吗?”   “少了许哲,比从前还要更忙些。我如今升了主治医师,又得带人还得治病,每天都没空闲。”   “忙点好,忙才有前途。像你这种经验丰富的人才,以后去哪儿都吃香。”   谢志笑笑,那笑容有点尴尬。他扶着自己那杯咖啡,拿勺子搅了半天,就是不喝一口。他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没能忍住,轻轻问了句:“那个,她还好吗?”   “齐娜吗?她挺好的,还跟以前一样漂亮。”   “结婚了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她年纪不大,你年纪可不小了,怎么还没结婚。你跟妮娜……”   “我们只是朋友。”   谢志抿了抿唇,拿起咖啡一饮而尽。因为太苦忍不住咳嗽两声,摇头道:“我跟妮娜真不是你们想的那关系。那天晚上齐娜太冲动,我没能跟她解释清楚。”   “其实是不大想解释吧。要解释,后来还是有很多机会的。谢志,你这么些年不结婚,有齐娜的因素在吗?”   “一半一半吧。这段感情我挺认真的,没想到结局却不好。加上工作太忙,我一直没机会再找一个。不过上回看你跟许哲在一起,我突然意识到我真得抓紧时间了,你们都要修成正果了,我再待下去,就没人要了。”   他自嘲地笑笑,一点儿不像为婚姻大事着急的样子。   赵惜月突然有股冲动,想跟他说丢丢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别人家的事情,不该由她来打破僵局,齐娜不想说,她贸然说了后果如何谁也说不好。她得尊重朋友。   可她不说,谢志却忍不住要问:“那天我看到许哲抱着个孩子,是你的吗?”   “嗯。”赵惜月的声音特别轻。   “都这么大了,没想到你离开几年,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孩子。许哲福气比我好。”   “要是齐娜给你生了孩子,你当初还会离开她吗?”   “你是说那时候她要是怀孕吗?应该不会吧。可是那是因为孩子勉强在一起的,似乎也不大公平。”   “对谁不公平?”   “对双方,也对孩子。”   赵惜月无语,她突然有点明白齐娜为什么不跟谢志说孩子的事情了。因为某个心结没有解开的话,光靠孩子维系感情是没有用的,只会更复杂。   她的处理比较简单,如果谢志喜欢她,在不知道孩子的情况下依旧会去找她,那么皆大欢喜。如果他不喜欢,过不了那个坎,那就索性不要再有牵扯,两个人各过各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齐娜果然比她有决断多了。   咖啡喝完后,两人分道扬镳。赵惜月那天活不少,整个下午忙得团团转,连晚饭都没吃上。一直忙到八点多才结束。同事们说要去酒吧寻开心,邀她一起去。赵惜月连连摆手,不想参与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   她在化妆间卸了妆,一个人开车回家。快到家门口时她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进去买了一堆泡面红肠之类的东西。   结果重新上车刚开到家门口,暗夜里蹿出个人影来,将她整个人从车里拖出来,紧紧地搂进怀里。   那力气大的,简直就跟谋杀似的。   泡面香肠掉了一地。 ☆、第72章 回击   赵惜月闻着对方一身的酒气,一下子就猜到来人是谁。   她就想,怎么又来这一招。   前两天在许哲那儿受的气正没地儿发泄,现在有人送上门来,她是不打白不打。想想自己的泡面香肠,一时怒从心起,一抬腿来了个膝踢,直中对方下半身命门。   就听莫杰西“嗷”地一声叫,弓起身子捂着那地儿,那张因喝酒过度显得分外憔悴的脸立时纠结成一团。   赵惜月一口恶气总算是吐出来了,满意地拍拍手,弯腰去捡自己的东西。   正捡着呢,一双脚走到面前,黑色铮亮的皮鞋看起来做工不错,她下意识抬头看一眼,发现许哲正双手插裤兜里低头看她。   旁边莫杰西还在哼哼唧唧,搞得跟背景音乐似的。赵惜月听着嫌烦,心想这两人怎么撞一块去了。今天出门肯定忘看黄历。   她捡了东西起身,还没开口背上只觉一沉,一扭头就闻到浓烈的酒气。该死的莫杰西居然毫不客气靠到了她身上,把她当人肉垫子吗?   赵惜月这小身板哪承受得住,立马招呼许哲:“哎哎,赶紧帮把手,要倒啦!”   眼看赵惜月就要被压垮,许哲还算有点良心,终于出手把莫杰西一拉,拉到了自己肩上。   赵惜月不由松一口气,夸张地抹抹额头上的汗。   许哲就道:“有这么累?”   “当然,他多沉,跟头猪似的。”   莫杰西酒劲上来醉得昏昏沉沉,连下半身的痛都感觉不到了。听到赵惜月骂他猪,他强撑着想反驳两句,结果吱唔了半天说不上完整的话。   许哲离得近,他张嘴闭嘴的,那酒气儿就一直在他鼻子底下钻来钻去。一时嫌弃不已,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开一些,问赵惜月:“住几楼?”   “干嘛?”   赵惜月觉得肯定没好事儿,立马变得非常警觉。   “先带他上去醒醒酒。”   “不要不要,你开车来的吧,赶紧带他走,别把我家给弄臭。”   许哲却不想走,他来找赵惜月有正经事要办,事情还没办完,他怎么会轻易走人。   “弄脏了我出钱给你收拾,赶紧的,这么沉的一头猪,你以为我就很轻松?”   许哲说着作势要把人往赵惜月身上推,吓得她赶紧躲闪:“行行,先跟我上来吧,你得保证他不吐。”   许哲心想这我怎么控制得了,但面上依旧镇定从容:“好的。”   到了楼上赵惜月的家,许哲一伸手就把莫杰西扔到了沙发上。赵惜月则进厨房翻箱倒柜,弄出一堆噪音。   许哲就探头问她:“你干什么?”   “找点蜂蜜给他泡点醒酒的东西。”   “他现在睡成那样,你灌得进去?先了别忙了,赶紧下来。”   许哲伸手去拉站在凳子上的赵惜月,一时没掌握好力道,劲略大了些。赵惜月就身子不稳,哎哟一声差点从上面掉下来。   许哲趁机伸手搂着她的腰,半抱半搂间把人弄到地上。赵惜月身一晃撞进他怀里,瞬间尴尬不已。   “早跟你说了,站这么高危险。”   “那是因为你拉我了。”   “我要不拉你就不会倒?”许哲伸脚踢了踢那只凳子,“四只脚都不一般长,迟早掉下来。你平时就用这么危险的东西爬上爬下?”   “偶尔偶尔啦。”   “为杰西摔成脑震荡不划算。”   赵惜月觉得狭小的空间里似乎飘过一丝酸味儿,抬头去看许哲的表情又觉得十分自然,一时间也有些吃不准。   她就想起了当初莫杰西给她的那个提议。难道许哲在这方面也跟别的男人一样,对情敌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和抵触?   赵惜月笑笑,故意道:“我看他醉得挺难受的,就想给他泡一杯。”   “我也累半天了,进屋这么久,也不见你倒杯水给我。”   “行行,马上倒,白水?”   “嗯。”许哲应一声,把那只四脚不平的凳子拿出去放到角落里,还仔细研究了一下,找出短一截的那根,拿张纸折成一个小广场,垫在了下面。   赵惜月端水出来的时候,就见他认真地蹲那里调整凳子高度和平衡,那认真的模样真是帅气逼人。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请他喝水,该喝酒才是。   于是沙发上的莫杰西又成了碍眼的人,如果他不在,今晚在这个家里,她和许哲高不好真能发生点什么。   这家伙怎么像个拖油瓶啊。   她把水杯递给许哲,颇为无奈地看一眼躺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知的莫杰西。总觉得这人还跟个孩子似的,喝醉酒就跑来耍酒疯什么的,三年时光一点儿没长大呢。   许哲喝了水一点走人的意思都没有,抬手看看表:“该吃晚饭了。”   赵惜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了几秒才道:“你是想在我家吃饭?”   “不行吗,你还在我家睡过觉。”   所以这两件事情有类比性吗?   赵惜月无奈一摊手:“可我没买菜,你看这就是我的晚餐,你要不要来点?”   “泡面、红肠,这什么?”许哲指指塑料袋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卤蛋,我买了三个,分你一个。你吃凤爪吗,就是鸡脚,泡椒味的,特别好吃,给你两个吧。”   许哲斜她一眼:“不用,我只要泡面就好。”   眼见对方拿着面进厨房去,赵惜月在心底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就知道他不会要吃,故意恶心他。   高高在上的集团大少爷,怎么会吃那样的东西呢?   可她突然很想看许哲啃凤爪的样子。   厨房里许哲烧了壶水,转身出来又在袋子里翻。赵惜月就问:“干嘛,一桶不够啊?”   “给你也泡上,你喜欢吃什么样的面条,软一点硬一点?”   “硬一点好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赵惜月不由往旁边让了让,想起对方的体贴,又觉得自己刚才太小气了。   于是她也跟着进厨房,开始在空空如也的冰箱里翻腾。本以为至少能翻出两个鸡蛋,结果折腾了半天连把菊花都没找出来。   赵惜月有点沮丧,冲许哲抱歉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再给你整点别的。”   许哲高冷地“嗯”一声,显然也不跟她客气。   于是赵惜月只能在现有的材料上想办法。先把卤蛋拆开切好摆盘,又将红肠切成一片片绕碟子一圈,原本平淡无奇的东西经她这么一弄,倒也有了几分风味。   许哲却不领情,一语戳穿真相:“这跟刚才有分别吗?”   “样子好看了呀。好看的东西能提高人的食欲。”   她话没说完,许哲突然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冲她浅笑:“是啊,所以一会吃面的时候,你就坐我对面。”   赵惜月一下了红了脸。这话的言外之意她听出来了,这是夸她长得漂亮好下饭呢。   “好不好?”许哲又问一句。   赵惜月的厚脸皮终于绷不住,红着微微一点头:“好。”   “两碗面的水蒸气飘起来,正好遮挡视线。”   什么意思?   赵惜月立马反应过来,气得抬手打他。就在这时水开了,发出一长串提示音,许哲右手捏着她的手腕,左手去拿壶。   他的右手比想像中更有力量,赵惜月略感安心。但一想到他因此离开医院,又觉得一阵阵难受。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许哲已经把水倒进面里,找了两只叉子要盖子叉住。   赵惜月就抓紧时间把火腿肠剥皮切花,开油锅炸两下。出锅后还不忘切成小段,表皮炸开的香肠就跟小章鱼似的,赵惜月颇感得意。   她在讨好男人方面,真是不遗余力啊。   吃饭的时候许哲就“抱怨”:“全是荤菜,没一点蔬菜。”   “谁说没有。”赵惜月一捞泡面里的调料蔬菜,“这些不是,多着呢。你要不够我的也给你。”   “算了算了。”   许哲连连摆手,那表情相当嫌弃。赵惜月拿叉子假装要戳他眼睛,冲他做了个鬼脸。   许哲就在桌子下进行了“回击”,抬脚踢了她一下。   这一下踢得不重,可一踢下去两个人就都愣了。许哲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做出这么具有挑逗性的动作来,并且非常自然,一点儿没有心理障碍。   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赵惜月太开放,把他也给带坏了?   赵惜月被踢之后有些尴尬,赶紧低头吃面,恨不得把头塞进面碗里。呼噜噜的吃面声掩盖了两人间怪异的气氛,加上沙发上的莫杰西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突然扯着嗓子高喊了几句,害赵惜月差点把面喷出来,刚才踢的那一下也就过去了。   吃过面赵惜月进厨房收拾,面碗不用洗,直接扔就行。剩下就两个碟子,她三两下就冲得干干净净。   许哲在旁边翻柜子,翻了半天终于不满地数落她一句:“这么大一个家,连个水果都没有,你平时怎么过的日子?”   “我没钱啊,你给我买。”   赵惜月说着就往许哲身边凑,拿胯去撞他。本想撞一下就收回来,结果被许哲伸手直接搂住腰,怎么也动弹不了。   “唉,你干嘛,放手啊。”   许哲凑过去咬她的耳朵:“问你个事儿,回答得上来就放开你。”   “什么?”   “丢丢哪去了?” ☆、第73章 认栽   赵惜月头脑里警铃大作,吓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果然是演戏经验不够,被莫杰西一搅合就忘了孩子的事儿,居然敞开大门放人进来了。   现在要怎么办?   她愣了几秒,脑子飞快地转着,最后勉强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送我妈那儿去了,她帮我带。”   赵惜月这是在赌,赌许哲和她妈妈来往不密切,还不知道她一直没去找妈妈的事儿。若他们天天通电话,她这谎话肯定瞬间穿帮。   那一刻,她紧张地都不敢去看许哲的眼。   偏偏许哲那只手不太老实,在她腰来轻轻捏来捏去,捏得她浑身发痒,忍半天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厨房里原本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许哲也有点拿她没办法,虽然隐约觉得在丢丢这个问题上赵惜月有所隐瞒,但他最近也没跟赵母联系过,搞不好人家真的母女重逢,外婆帮着带外孙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一想到赵惜月这房子搞得跟单身公寓似的,他就有点不舒服。今天是他来得巧,若没来,她要怎么应付莫杰西?   真要当成单身人士跟人约会不成?   许哲突然觉得外面沙发上睡的莫杰西,真是一个讨厌的存在。   赵惜月那声笑后,好半天等不到对方的回应,渐渐地又开始紧张起来。狭小的厨房里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   气氛有点尴尬,可更多的是暧昧。赵惜月又觉得空间小也有它的好处,至少想跟心爱的人亲近时,对方不会跑得太远。   赵惜月一时忘了外头还有个睡得跟猪似的莫杰西,一颗心全挂在了许哲身上。她悄悄往对方身上靠了靠,手里假装拿着个水杯想倒杯水喝,却一直翻来覆去没个进展。   许哲也叫这小空间里骤然升起的温度搞得有些心思浮动。从他这个角度一低头,就能看到对方白皙的脖颈。   那是一种特别干净的漂亮,被灯光一照反射出一点微光,嫩得跟豆腐似的。   上一回毕竟是三年前的事了,而且喝了药和酒后人也不那么清醒,那种美好的滋味总是不够清晰。   今天的他,突然很想再尝一遍。   于是他慢慢凑了过去,想先封住赵惜月的唇,来个缠绵悱恻的吻,进而再继续下一个步骤。   赵惜月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微微踮起脚尖,想要迎合对方。   火光一触即发,即将在厨房不大的空间里彻底爆炸。   结果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睡到一半的莫杰西不知做梦梦到了什么,瞬间高喊起来,把厨房里的两人都吓一跳。   许哲不由皱眉,赵惜月则是气得想骂人。   把头探出厨房仔细听,越听越叫人好气又好笑。这个莫杰西是不是反日片看多了,竟在那儿大叫打倒日本鬼子新中国万岁之类的话,一副慷慨就义为国捐躯的架势。   赵惜月突然很想打开窗户,直接把他扔下去。   许哲则更为冷静。那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今天又是他先到场。若不是他喝得烂醉如泥,他也没机会搅他的局。   反正来日方长,他和赵惜月的这笔账,总要清算干净才是。   于是他走进客厅,将人从沙发上扶起来,示意赵惜月开门:“我先带他回去,我们的事情过两天再谈,等我电话。”   赵惜月巴不得赶紧送走莫杰西这个瘟神,许哲说什么都连连应是。   等人一走她立马打开窗户,把那浓烈的酒味儿好好散一散。等散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刚才许哲说的话来。   什么叫他们的事情?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所以他今天本来是想要兴师问罪的?   因为这一句话,赵惜月几天没睡好。   偏偏这一阵许哲挺忙,也不来找她。她一边担心丢丢的问题,一边还在猜测许哲话里的深意。   齐娜看她这样不免安慰她:“别担心,你们老许是好人,就算你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讨声饶也就是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听你的口气话里有话。怎么,见着你家老谢了?”   “能不提那个混蛋吗?这种人多看一眼都是污眼睛。”   “怎么了,真碰上了?你们吵起来了?”   “谁跟他吵。不过是偶尔撞见,我见着他他没见着我。他那时候忙着在咖啡店跟个年轻女生打得火热,哪有功夫看我啊。”   这话里的酸味儿,赵惜月觉得就算隔两条街区也闻着了。她想是不是自己这次回来刺激到齐娜了。原本对谢志已经淡了的心,被她这个中间人这么三搅两搅的,又给搅浑了。   于是她很不好意思,连连跟对方抱歉。   齐娜却是手一挥:“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是他没人性。算了,也跟他没关系,又不认识他。”   “可他跟我提起过丢丢,我担心他会看出端倪来。”   “你没说吧?”   “没有,可纸包不住火。我本来想跟许哲坦白孩子的事情来着,可一想到那样可能会牵扯出你,又有点犹豫。许哲那么聪明的人,一听孩子是你的,肯定会想到谢志身上。到时候……你会不会介意?”   齐娜意外得很安静,没有想像中的上蹿下跳。赵惜月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心意。   毕竟爱过,又有个孩子整天在眼前晃,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看来是时候跟许哲透个底了。再说孩子的事情不能一直瞒着他,趁两人关系消融的当口告诉他,总比以后他跟孩子培养起感情来了再说更好。   当初没法子的时候下的一招险棋,现在看来真是一招臭棋烂棋。   觉得自己下了坏棋的赵惜月一连几天都有点焉,直到某天收工的时候,突然接到许哲的电话。   对方声音淡淡的,就问她在哪儿。   赵惜月却是欢天喜地,说话的时候极力压抑情绪,才不叫那股子喜悦表现得太明显。   “刚收工,有事儿吗?”   “给我个你的地址,我过来找你。”   这是要约吃饭的意思吧。赵惜月美得很,赶紧把摄影棚的地址报上,挂了电话美滋滋地等对方来接。   大概十几分钟后,许哲开车过来。赵惜月开门上车,嘴里虚伪地客套着:“专程让你来接我,太不好意思了。”   “那晚饭就你请了。”   “那怎么行,你赚得比我多啊。”   “我以前赚得比你少的时候,吃饭也是我请客。当时谁说要成大名,以后包/养我来着。”   赵惜月就笑:“是啊,我是吹过这个牛。等我有钱就让你辞了医生的活儿,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没想到我现在真的不当医生了。”   这话一出,车里气氛立时有点不对。赵惜月觉得这事儿都快成她的一个心病了,喜笑颜开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下来。   她正要道歉,许哲却冲她摆摆手:“不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两个就是老天爷派来互相折腾对方的。我认栽。”   说完他一脚油站下去,也不知车子往哪个方向开。   赵惜月光顾着想他的手,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许哲把车停在了一家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库里。   “怎么来这儿?”   “替你省点钱,买点回家吃。你会做饭吗?”   “会一些,可这会儿挺晚了,买了再回家煮,得几点才能吃到。”   许哲想想:“那就吃火锅。丢丢还在你妈那儿?”   一提到这个赵惜月更加心虚,只能胡乱应了两声。   许哲推了辆车,又给她手里塞了个购物篮,带着她进了超市。赵惜月一看这架势,觉得有点眼熟。想起从前有一回跟莫杰西逛超市,似乎也是这样的组合。   只是身边的人不同了,心境也大为不同。   买东西的时候气氛还算不错,一开始赵惜月以为真要她付账,挑东西就有点抠抠索索。虽然如今赚得不少,可她还是摆脱不了勤俭节奏的好习惯。   后来许哲见她买包巧克力都要货比三家,精确到每一百克的单价来比较,不免有些心软,便把钱包掏出来往她手里塞。   “行了,今天这顿算我的。买点火锅料回去,你给我好好涮一锅,算你技术入股。”   赵惜月捏着钱包直乐,涮火锅也算技术啊,自己挑的这男人怎么这么可爱。   有了许哲的经济支持,赵惜月扫起货来便不手软。像刚才看中的三款巧克力每样各拿了一袋。又有喜欢的饼干冰淇淋之类的,也是一样不放过。   拿到最后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许哲:“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吃相太难看了?”   许哲如同从前热恋时那样,毫不在意:“没有,您随意。”   赵惜月被他闹了个脸红,终于放弃在零食区转悠,拉着他跑到肉类区晃荡。   结果那天晚上两人买了好几大包东西,沉得赵惜月都有些提不住。她不免抱怨:“其实买太多了,一顿根本吃不完。”   “吃不完就放冰箱,有空你也应该做做菜,你现在是当妈的人,别整天只吃外卖。要为孩子多考虑。”   原本挺好的心情,听到这话又是一阵起伏。赵惜月就想,如果今晚气氛不错的话,索性跟他挑明算了。   她希望这个男人,不是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孩子,才对她如此殷勤体贴。 ☆、第74章 腿软   到家后,许哲熟门熟路,拎了一堆东西进厨房。   在赵惜月甜蜜目光的注视下,他一路把冰箱橱柜都给塞得满满的,确保赵惜月即便一周不出门了,也绝不会把自己饿死。   他这么体贴,搞得赵惜月心痒痒的,愈发觉得他秀色可餐不可多得了。   她就这么花痴地站在厨房门口,从头看到尾,看到最后许哲都有些受不了了,只能出声安排她做一系列的准备工作。   比如把新买来的电磁炉拆了包装摆餐厅里去。   买这东西的时候许哲就感叹:“去你家吃一顿真不容易,不仅要自带食材,还要自带炊具。”   赵惜月就在旁边笑得狗腿:“我们也可以把丸子肉片全扔锅里,煮一锅大杂烩啊。”   许哲扫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像我这么有格调的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电磁炉架好好赵惜月开始烧水,又把各种涮料摆了满满一桌子。   说实话,这样的晚饭有点寒酸,尤其不衬许哲高大上的身份。可她忙前忙后的时候心里竟是满满的喜悦和激动,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时光。   那时候,一起在路边摊吃顿麻小都能让人回味三天啊。   等到下底料的时候,赵惜月才发现许哲拿的是辣味的。   她就问:“你能吃这个?”   印象里他吃得很清淡,很少吃辣的食物。   许哲从厨房出来,因为做事的缘故两只袖子卷到一半,显得很是居家。他扫一眼漂着红油的锅子,不在意道:“试试吧。”   结果还真的就是试试。   许哲头一回尝试麻辣火锅,发现这味道还真是够劲儿。难怪以前莫杰西总想拉他去吃这玩意,还夸说这才是真男人的本色。   是啊,吃了这东西血脉贲张,可不就要露出本“色”了嘛。   隔着一张桌子,许哲夹了一筷子金针菇,自然地扫了赵惜月一眼。   十月里的天气还很热,尽管屋子里打着空调,可辣油让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赵惜月是能吃辣的人,大概也是饿坏了,一筷子接一筷子就没停过。底料的那点辣似乎不够满足她,她又弄了一碟子麻辣味的川琦蘸着吃。   空调吹过来的风丝毫吹不走浓烈的热浪,许哲发现她已是满脑袋的汗,从额头到鼻尖,汗珠被灯光一照亮亮的,人也显得干净许多。   这就是他认识的赵惜月,并且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生过孩子。   丢丢真是她生的?   这想法一闪而过,就在这时赵惜月抬头看他,见他停箸不动,便道:“是不是太辣了?早知道你吃不了这个,不该买的。”   “没有,只是有点别的事情。”   “什么事儿?”   “一会儿借你家浴室冲个澡。”   赵惜月还当他是辣的吃多了出汗,完全没往男性生理反应那方面想,豪气地点头:“成,你用吧。”   说完想起自己房里好像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可大话都说出去了,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再说了,没有衣服才好。她本来也不希望他穿着衣服。   这顿饭吃得两个人热血沸腾,整个人如同火烧一般。赵惜月觉得不够劲儿,跑厨房把刚买的啤酒拿出来,和许哲一人一罐。   “冻的时间不够,先解解渴,一会儿得冲个凉水澡。”   她说得自然,许哲听在耳朵里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眼前突然出现她站在浴房里朦胧的身影,觉得有些不妥,不由摇了摇头,把这不雅的影像丢出大脑。   他开了啤酒罐儿抬头就喝,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而下,瞬间叫人畅快淋漓。只是这胃里的火似乎是被压下去了,身体某一处的火却还是熊熊燃烧着。   他就想,今晚怕是不能善了了。   赵惜月酒量有所提高,一罐啤酒下去什么事儿没有。她没注意到对面许哲脸色的变化,依旧忙着从锅里夹肉吃。   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件事情来:“莫杰西还好吗,那天你送他回家了?”   “早知道你这么关心,该把他留下来陪你才是。”   “吃醋了?”   “我今天吃辣。”   尽管对方没有承认,赵惜月还是心满意足。一个能陪自己吃辣的男人,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   这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酒足饭饱的时候赵惜月实在撑得慌,瘫在椅子里起不来,连连冲许哲摆手:“不行了,我得消化消化,要不你先去冲澡。”   许哲正有此意,出了一身汗粘糊糊的,对他这种人来说是个考验。   于是他转身进了洗手间,也没想起要拿换洗衣服。外面餐厅里赵惜月捧着溜圆的肚子目送他进去,十分想幻想一下那美妙的画面。   可惜吃得太多,胃部正分泌大量胃酸消化食物,仅有的那种供血全跑那儿去了,大脑就不大够用,想了半天也想不来,最后只得无奈地捂着嘴。   她想打饱嗝,又觉得太不雅。让人训练了三年,好不容易培养成了一名高贵的淑女,结果一碰上许哲全都打回原形。   她真的只适合在路边摊吃麻小啊。   许哲进了浴室,开了冷水龙头脱了衣服往下面一站,足足冲了半个小时。可再凉的水也浇不灭心头的那股子邪火。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弟弟,觉得十分无奈。   因为在人家家里,他也不能做那样的事情,只能拿了花洒下来,对着那个部位一阵猛冲。   可他忘了一件事情,虽然凉水有镇定的作用,但花洒这东西喷出来的水有股子冲力,密密麻麻打在那个部位,非但不能降火,反倒起了人工按摩的作用。   于是这样一来,他就更想赵惜月了。   这澡冲到这里算是进入了死胡同。许哲没法子,关了水在浴房里一个人冷静了半天,等到要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衣服穿了。   他在浴室里转悠一圈,好容易找到块大浴巾,就这么往下半身一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脑袋就出去了。   外面赵惜月经过半个钟头的消化,终于活过来了一些。结果一撞见许哲精壮的身份,立马觉得全身血液倒流,似乎瞬间就会失血而亡。   大晚上的,他怎么搞得这么香/艳。偏偏她吃了辣一身的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他这么做,是要逼自己变身为禽兽吗?   赵惜月简直看不下去,抚着额头起身,假装对方身上穿着衣服,故作镇定道:“好了,我进去洗了。”   结果刚走两步腿一软,差点就跪地上。被许哲一把拉起来,臊得她满脸通红:“吃、吃多了,又喝了点酒。”   “你一个人行吗?”   “什么意思?”赵惜月问了之后才觉得自己傻,赶紧改口,“当然可以。”   可她的表现一点儿也不专业。   好容易跌跌撞撞进了浴室,门刚关上没几秒,突然又开了。她风风火火出来,转身进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套睡衣。   怕许哲笑话她,她连话都没跟对方讲,低头快步又钻进浴室,砰一声关上门才觉得好些。   然后她开始脱衣服洗澡。本来想淋浴来着,不知为什么,一靠近浴房就觉得那里充满了浓烈的许哲的气息,害她心痒难耐,简直没办法好好在里面待满十分钟。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往浴缸里放热水泡澡。   累了一天的身体在接触到热水的一刹那,终于舒缓和平静下来。全身的肌肉和关节都隐隐作痛,背上的筋总觉得吊着,稍稍一动就疼得厉害。   本来没察觉的头痛也在这会儿慢慢滋生出来,赵惜月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开始给自己揉按太阳穴。   一下两下,富有节奏又轻盈的动作,竟叫她产生了一丝睡意。   酒精也在这时恰好发生了作用,两面夹击之下,赵惜月有些招架不住,就着温热的水放松了全身的细胞,睡意铺天盖地袭来,她挣扎了两下没能抗过去,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半个多小时。   许哲在外头找了件赵惜月的睡袍穿上,下身依旧围着那条浴巾,开始收拾残局。   好容易把餐厅和厨房打扫干净,抬头一看钟这都十一点了,赵惜月怎么还不出来?   他走到浴室门前听里面的动静,那里却安静得如同黑洞一般。   他抬手敲门,叫赵惜月的名字,关切地问她:“你还好吗,要不要紧?”   一连问了几遍都没有回应。许哲隐约觉得不妙,只当赵惜月在里面昏过去了,也没想太多,一拧门把手就进去了。   一进去他才发现里面简直就是一幕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赵惜月躺在浴缸里,身上不着一缕,手无力地摆在脸颊边,面色有些潮红。   许哲上前检查一番,以他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这女人只是睡过去了。   他突然就想,怎么能这么便宜她?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这样的夜晚若只拿来睡觉,未免太可惜了。   想到此处,许哲不自觉伸出手来,将赵惜月整个人从浴缸里抱出来,*地就往外头走。   他走过客厅,径直进了睡房,砰地一声将门踢上,整个世界瞬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第75章 抗议   第二天早上赵惜月醒来的时候,发现嗓子疼得厉害。   就像扯着嗓门跟人吵了一晚上的架,或是霸占麦克风唱了一晚上的歌。   她一开口说话,那沙哑的声音直接把自己给吓着了。看来真是病得不轻啊。   然后她就发现,其实不光嗓子疼,她全身上下根本哪哪儿都在疼。昨晚到底怎么了,是有人把她当人肉沙包揍了一晚上吗?所以她的嗓子其实是因疼痛而惨叫连连才造成的后果?   赵惜月一时有些迷茫。   她发现自己就睡在房里,床上只有她一个,没什么乱七八糟见了就会让人尖叫的不明生物。   只是当她掀开被子查看时,尖叫几乎脱口而出。   可一张嘴,她的尖叫就成了难听到死的公鸭嗓。   世界错乱了吗?她什么时候也有了裸/睡的习惯。   她抱着被子发呆,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发现自己如今打起喷嚏来竟也充满了“粗犷”的味道,一时不由悲从心起。   许哲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   □□的赵惜月搂着被子在吸鼻子,不知道是哭还是觉得冷。她一见他脸色大变,震惊地举起右手,用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指着他,然后……   打了一个惊天大喷嚏!   赵惜月想,她还是从楼上跳下去算了。可是没穿衣服啊,不能死得这般屈辱啊。   更何况这一下打得太大,鼻涕不小心喷了出来,为免出丑她只能拿手捂着,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纸巾。   她为什么要活得这般尴尬呢?   许哲十分有人性地走上来,抽了两张纸给她,又开衣橱拿了件衣服出来给她披上:“多穿点,穿这么少会感冒。”   赵惜月心想她这是穿得少吗?她明明就是没穿好吧。但许哲也不用这么夸张,十月里的天拿件羽绒服给她,讽刺意味十足啊。   许哲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忍不住吐槽:女人怎么这么难侍候。   一想到她昨晚经历的一切,许哲又觉得自己应该对她加倍得好。毕竟昨晚是过头的一点,吵得邻居都有意见了,上来拼命敲门,并且威胁说他们再不安静下来的话,就要报警处理。   赵惜月现在好歹算个明星,若叫记者报出这种事情来,她一定会从楼上跳下去的。   他才发现她的特质,就是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看着挺强悍,实际脆弱得要死。不光是她的性格,也是她的身体。   许哲想起昨天夜里将她搂在怀里时的感觉,她这几年是没吃饭吗?把自己弄得这么瘦,那骨头细的轻轻一捏,几乎就要折断。有几回许哲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把她给弄死了。   那一刻,男人对女人的怜惜油然而生。过往所有的恨和怨似乎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浓浓的爱意。   赵惜月还在那里擦鼻涕,完全没猜到许哲心里满腔的爱意都快涌出胸腔了。   擦完后她挺不好意思,想着这纸巾要怎么处理。结果许哲毫不介意,拿过来转身就给扔垃圾桶里去了。   待他回来的的时候,赵惜月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用怪异的嗓子冲他道:“给我找件睡袍吧。就你身上穿的这种。”   她才发现许哲穿着自己的睡袍。他身材瘦削,穿着倒也不显撑得慌。只是男人的骨架终究比女人要大,这衣服一看就不合身。   赵惜月忍了半天才没笑出来。   许哲却忍不住笑了:“你这嗓子……哦对了,昨晚叫得太凶。”   他不提还好,一提赵惜月的火立马就蹿了上来:“姓许的你不厚道,你趁人之危。”   “是。”   “你占我便宜。”   “是。”   “你禽兽不如。”   “是。”   “你能说点别的吗?”   “这件行吗?”   许哲把睡袍在她面前抖了抖:“能动吗,要不我帮你穿?”   “不用了。”   赵惜月恶狠狠抢过睡袍,三两下就给披上了。身上有了遮蔽,说话底气也足了几分,她开始跟许哲算账。   “你怎么能这样,我好心收留你吃晚饭,你居然……”   “晚饭是我花钱买的。”   “水和电总是我出的吧。”   “所以我们扯平了。”   “我还借我家浴室给我洗澡了,你居然这么对我。”   “我及时把你从浴室里抢救出来,救了你一命,你竟这么对我。”   赵惜月觉得自己简直碰上了台复读机。   “你救我?我用得着你救嘛。”   “这个不好说。当时你躺在浴缸里,满身的水,我叫你半天你没反应,说不好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只能先把你抱回房间。我觉得我的处置是非常合理恰当的。”   赵惜月一想到自己光溜溜的被他抱个满怀,那张老脸就没地方搁。总觉得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可这张贱嘴还是忍不住要开口。   “那你抱我回房就算了,干嘛、干嘛还占我便宜。”   “明明是你占我便宜。”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赵惜月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本来只想把你抱床上,结果人刚放下去你突然伸手,把我的浴巾给扯了。”   “你放屁!”   “我没有,屋子里并不臭。”   “你无赖!就算我喝醉了真扯了你的浴巾,等等,你干嘛不穿裤子要包浴巾?”   “你们家有我能穿得下的裤子吗?”   “那你也不能做那么下流的事情啊。”   “下流吗?”许哲突然弯腰凑上前去,在赵惜月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也不是第一次了,孩子都有了,我以为你应该习惯了。”   她一点儿都不习惯。印象里第一次没这么酸痛啊,为什么今天反应这么大。他们到底玩得多激烈,自己这张床居然还完好无损,简直是奇迹。   “那什么,那你也应该悠着点啊,我都快累死了。我这嗓子怎么回事儿?”   “喊的。”   “生生喊成这样?”   这男人是有多强啊。   “嗯,后来邻居来敲门抗议,说要叫警察。”   “许哲!”赵惜月气得拿起个枕头,直接砸他脑袋上。   许哲也不躲,就这么让她打,脸上还笑得十分放肆:“你应该谢谢这个邻居,后来我就放过你了。”   “禽兽啊。”   “没办法,男人有时候旱得久了,是会比较出格。”   “可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强……表现。”   许哲坐下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这东西不能开闸,一旦开了就回不了头了。从前我没尝试过,需求也不大。三年前你替我解了这最后的束缚,结果又突然跑了。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不知道。”   “很难受吗?”   “是,特别是它。”   许哲拉着赵惜月的手,慢慢挪到下半身的某个部位。他只穿了那件睡袍,因为太短太小,几乎遮不住什么。赵惜月只觉得手里一阵发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完全包裹住了对方。   那一刻她羞得无地自容。虽然回国后就处心积虑想要把他骗上床,可真的上了又十分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活得真是矛盾啊。   “怎么回事儿,这么大?”   “你昨晚也是这么问的,把它当玩具把玩了一阵。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我会……”   “会放过我?”   “不,会更温柔一些。”   赵惜月那脸都快滴出血来了。一世英明毁于一旦。想像一下自己溜鸟的样子,实在不堪入目。   “那这会儿怎么又立起来了?”   “男人早上都这样,你不知道吗?”   “我又不是个中高手。”   “那我今天就教教你,作为一个女人,早上起来该怎么服侍男人。”   话音刚落,许哲一个翻身压过来,生生把赵惜月给压在了身下。   赵惜月慌了,她身上的关节和肌肉还疼着呢。   “你、你干嘛?”   “干你啊。”   许哲一本正经地开黄腔,表情异常淡定自然。   赵惜月简直招架不住,刚开始还哼哼唧唧反抗两下,后来身体的情绪很快被调动起来,她意外地发现不仅许哲想要,她自己根本也是极其渴望对方的身体。   在那种强烈的感觉的支配下,她没再扭扭捏捏,反而表现得异常英勇,和许哲缠斗了整整一个小时。   到最后她忍不住放声尖叫的时候,发现自己那破锣嗓子居然也给治好了,那声音又重新恢复到了尖利的女声,一下下一声声,仿佛要直接刺破自己的心脏。   这算是她真正意义上头一回体会和男人做那样的事情是什么感觉。   头两次都喝了酒,只有这一次完全清醒,感受异常强烈,那种满足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将她整个人彻底包围。   她那颗空虚了许久的心,在今天终于被彻底填满。   结束的时候许哲忍不住嘟囔一句:“希望你家邻居这会儿已经上班去了。”   赵惜月累得说不出话来,瘫在对方胸口不住喘气。许哲满身是汗,湿漉漉的肌肉愈发显得性感。赵惜月喘着喘着一时没忍住,伸嘴狠狠咬了一口。   就听对方呻/吟一声,凑到她面前又是一通激烈的拥吻。那一刻赵惜月觉得,就算立刻死了,也是值了。 ☆、第76章 交代   今晚时分,许哲和赵惜月相拥着从睡梦中配来。   两人的肚子都大唱空城计,饿得前胸贴后背。   谁也不想做饭,于是把昨晚吃剩的火锅料拿出来,在炉灶上煮了一锅汤,就着米饭吃。   赵惜月就取笑许哲:“你看,到最后还得这么吃。”   许哲不屑扫她一眼,吃得比平时要快。想不到这话还是个体力活,忙活了一夜加一早上,比从前在医院连上四十八小时班还要累。   吃到一半赵惜月忍不住感叹:“看来以后还是别吃辣了。”   “酒不能喝,辣也不能吃。还有什么禁忌,是不是连牛肉丸你也不敢吃了?”   许哲夹了个丸子放她碗里,劝道:“多吃点,身体要紧。”   听到这话,赵惜月下身一紧,总觉得无地自容。   结果许哲不放过她,又来一句:“要不要给你把瓶枇杷膏?”   “不用了!”赵惜月筷子往桌上一摔,砸得“啪”“啪”响。这人也太能膈应人了。   吃过饭,赵惜月懒洋洋的人,整个人窝沙发里不想起来,指挥许哲给她“端茶递水”。许哲一改初遇时的高冷和傲气,又成了从前那个暖人心的贴心男人。只是时不时话里话外挤兑她两下。   赵惜月为了这难得的享受,只当那些话是耳旁风。有时候还跟他逗两句嘴,搞得跟老夫老妻调/情似的。   电视里播着无聊的电视剧,男女主角腻腻歪歪大喊大叫,男配女配一个傻一个奸,总能给主角们制造出无数麻烦来。   赵惜月本来觉得无聊,看着看着倒也看出点滋味来,就跟许哲开玩笑道:“咱们算不算跟他们一样的苦命鸳鸯?”   “不算。”   赵惜月眼前一亮,结果对方话锋一转:“这两个是蠢,被人挑拨得分分合合。我们纯粹是有人作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出点事情来。我问你,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要让你关我三年禁闭?”   终于谈到这个问题了,赵惜月一下子紧张起来。尽管事先就编好了台词,可真要说出口还是缺乏一丝勇气。   归根结底她觉得自己跟许哲的智商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多说多错。万一叫他抓住个错漏的地方,穷追猛打下搞不好她就缴械投降了。   可对方都问了,不答又不行。   赵惜月不自觉地往沙发另一边挪了挪,想与他保持距离。   结果这小算盘叫许哲一眼看穿,他直接一个翻身压过来,一下子坐到了赵惜月身上。   “哎哟……”   浑身肌肉酸痛,赵惜月轻轻哼了一声。   “别乱叫,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许哲捏着她的下巴,眼睛里透着不一样的光,“你要再这么多叫几下,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有别的举动。”   赵惜月浑身哆嗦,真怕他在这里就禽兽一回。今天真的够了,再来一次她就要丢盔弃甲鬼哭狼嚎了。   “那个,我说,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移开。咱们也跟他们似的,抱着好好说。”   电视里作男作女已经暂时解决矛盾,激动地搂在一起流眼泪了。许哲看了有点难受,正准备关电视,赵惜月却拦着他的手。   “别、别关,留点声音当背景,要不我会不好意思。”   许哲坐她身边,把声音调轻一些:“好,你说吧。我也实在好奇,三年前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哪有不吭,不是留了最美好的东西给你吗?那床床单怎么样了,你留下了吗?”   “我没这个癖好。”   事实上他当时连夜出去找她,出了车祸后身不由己,床单就只能随人收拾了。那一滩浅浅的血迹,大概早就被酒店的洗衣机给冲没了吧。   赵惜月颇感遗憾:“多美好的回忆啊。”   “我不这么认为。你扔下我一走了之,难道就只是为了留给我一个美好的过往?”   “不是。我那时候有点生气。”   “气什么?”   “我听到你跟孙月莹打电话了。你安慰她,说解决了我就回去。我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想你是不是想跟她结婚,又不好跟我交待,所以故意把我支到南半球去,好让我再也妨碍不到你们。”   许哲不由皱眉:“你们女人的联想能力都这么丰富?”   “是联想吗?我当时可不这么觉得。还有你不让我上网,不让我接触外界,关于刘芒的事情全是你自说自话。我那时候也是傻,怎么全都听你的。后来我越想越不安心,总要了解透彻才行,所以我在你酒里下了点安眠药,一个人悄悄跑了。”   “你拿了我的钱包,也拿了我给你的信用卡,可这么些年来你从没刷过,你靠什么生活?”   “一开始是想刷来着,后来觉得不行,一刷卡肯定会叫你找着行踪。所以我就忍了。那么多钱啊,忍着不花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你知道吗许哲?”   许哲抬手给她一记板栗:“别给我顾左右而言它,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你说说,你拿了我的钱又不花,那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一定要说吗?”   “不说也可以,这会儿跟我回房去。不,就在这里也行。”   许哲说着作势要脱她衣服,吓得赵惜月连连求饶:“说说,我马上说。您千万收回您那手。我这几年跟我爸过呢。”   “你爸爸,贺老头还是赵伯康?”   “都是,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你怎么找到的他?”   “不是我找他,是他来找我的。他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许哲,当年你说的那些事情,有些是真的。”   “能不能具体说一说?”   “不能。”赵惜月一抬头,笑得有些坏,“真的不能。如果往下说了,我们可能就不能在一起了。你要和我分开吗?如果你要听也行,我这会儿跟你说了,明天起我们就没关系了。今天这一场就算送你的分手礼物吧。”   许哲看着她那张脸,觉得那股子妖媚劲又回来了。早从赵惜月再见的那一刻起,他就总能在她身上抓到一股子妖气儿。   那是女人特有的,但从前的她没有,如今却是若隐若现。有时候她隐藏得好让人察觉不出。有时候她又会刻意为之。   比如现在,她就在用她的妖气掩饰一些事情。许哲心想自己要是谢志或是莫杰西那样的,搞不好真会信他。   可惜他从来没有信过她。即便在床上有了那样亲密的举动,他依旧没法百分百相信她。   那消失的三年,一定有更深的原因。但她此刻不说,他也不便追问。   他只能旁敲侧击:“你父亲这几年,应该赚了不少钱。”   “他是有点钱,要不也不能这么关照我。我能被捧成所谓的名模,他砸了不少钱。”   “但我想他的生意一定见不得光。”   躺他怀里的赵惜月身子一僵,笑得有点尴尬:“确实不干净,所以我没办法说给你听。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就继续相处下去。他答应过我,我回来后他就会跟我断掉联系,以后都不会再找我。他觉得那是对我的一种惩罚。我现在又成了穷光蛋赵惜月,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许总行行好,至少给口饭吃,保住我的工作。哪怕咱们成不了,也别断了我的财路。”   她这么市侩的说话,真叫人忍不住想抽她。   可细品之下又觉得有点可爱,那是一种故意的做作,因为表现得太明显,反而叫人讨厌不起来。   许哲故作深沉考虑片刻:“好,那你以身抵债,往后好好侍候我,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是,小的一定侍候好您。”   赵惜月咯咯笑着,低头往他怀里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收起一脸的紧张,轻轻吐出口气。   蒙到这个地步,已是她的极限。而她没发现的是,许哲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脸上同样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来。那是一种追根究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虽然重新确立了恋爱关系,但两人暂时都没有同/居的打算。赵惜月这里成了许哲常来的地方,他时常会过夜,会留一些个人用品在这里。但一半的时间也会回家去住。   他们如同许多成年人一样,不承诺不结婚也不谈将来,贪婪得享受着眼前美好的一切。   因为许哲的关系,赵惜月的工作进展得十分平顺,各种大牌代言纷至沓来,时常在摄影棚忙得连轴转,有时候累得狠了,一倒头就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打瞌睡,连有人到了身边都没察觉。   那人站她身边看了她半天,见她始终没有醒的意愿,这才伸出手来轻抚她的脸颊,从额头一直抚到嘴唇。   那感觉就跟有虫子在爬似的,赵惜月一下子惊醒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莫杰西。   “你干嘛?”   “你才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见我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那你也得做正常的事情啊。你刚刚干什么,占我便宜?”   “不行吗?老子想摸就摸了。我现在是你的老板,你最好客气点。”   赵惜月这才想起来,她今天拍的代言产品是莫杰西家的产品。难怪他堂而皇之走进来,没遇上一点阻力。   一碰到这位少爷,赵惜月真是叫苦不迭。 ☆、第77章 负责   莫杰西身上有微小的酒气,赵惜月不由嫌弃地皱眉。   “又喝酒?大白天的还喝,你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喝酒伤身。”   “我干的就是正经事。这年头跟人谈生意能滴酒不沾?所以许哲这种人做不了生意,太轴。”   赵惜月扫他一眼:“是是,你是大忙人。做什么生意,老本行,给人……”   她笑笑,用口形吐出三个字。   莫杰西一看就明白了,那是“拉/皮/条”三个字。   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要不是这几年修炼过,他早把赵惜月的脑袋拧下来了。   “那种生意,老子一辈子就干了一回,还被人不守信用的王八蛋给坑了。你还有脸冲我笑!”   “不做才好,回归正途才是你的出路。党和人民会原谅你从前的过错的。对了莫老板,以后多多关照。”   “你有许哲,用得着我吗?”   “多个朋友多条生路,不好吗?”   这下轮到莫杰西皱眉了:“你还真是变了。”   “是不是觉得我面目特别可憎?”   “是。”   “太好了,那咱们以后就别见面了。”   “可我这人就喜欢面目可憎的人。”   赵惜月无语,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再刺他两句,突然听得对方声音一沉,难得地忧伤起来:“其实我挺喜欢跟你吵架的。”   “你这人还真是……”   “贱吧。许哲跟我一样,不,他比我更贱。这世上喜欢你的男人都他妈是犯贱。可没法子,我就喜欢你这样。除了许哲,也就你常跟我说心里话了。哪怕是骂我的,那也是真话。我真讨厌那些人的虚伪和狡诈,都跟我爸一个样。”   “生意场上嘛,难免的。”   “做生意就要这么不择手段?什么香的臭的都做,违法犯罪也在所不惜。就为几个铜板了?我们家缺吃少喝吗,有必要昧着良心做那种肮脏的事情?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总跟我说莫家莫家,要撑起这个家该怎么怎么样。可我真不爱听他说那些,烦透了。莫家还有必要做大吗,做大到什么地步,真的要吞了弘逸才……”   莫杰西借着酒劲一通发泄,说到这里却突然顿住了。他扭头去看赵惜月,却发现她疲倦地靠在沙发背上,像是睡着了。   那样子真是恬静又迷人,挠得他心痒难耐,刚刚进来时就有的那个念头,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趁着休息室没别人,莫杰西悄悄凑近赵惜月,对着她的唇贴了过去。就在四唇即将相接时,下半身猛的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手撑着沙发背,咬牙怒道:“赵惜月,你还真是……”   “早说了我面目可憎,你还不信邪。对不住啊莫少爷,我得开工了,您自个儿多多休息吧。”   赵惜月起身整整衣服,帅气地拍拍莫杰西的肩膀,在对方无奈的苦笑中潇洒离去,只留给他一个纤瘦的背影。   莫杰西真想在心里骂娘啊。   晚上收工后赵惜月开车回家,到家一开门才发现许哲已经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   她站在门口看对方炒菜的“英姿”。左手拿锅右手拿铲,起锅的时候左手强劲有力,仿佛能看到上面爆出的青筋。   赵惜月忍不住想起两人在床上交缠时,那只手紧紧搂着自己的感觉,脸不由微微一红。   “想什么呢,还没到睡觉时间就做春/梦?”   许哲搁下锅子扭头问她,这一问把赵惜月问得更加不好意思,赶紧狡辩:“自己龌龊想别人也脏。”   “生理需求,脏什么脏。有本事回头在床上你别叫。”   “有本事你别碰我。”   “我又不嫌你脏。”   赵惜月在莫杰西那里占的便宜全给吐了出来,悉数被许哲抢走。想想真是冤得慌,这就是爱跟不爱的区别吧。   正准备转身走人,却被对方叫住。许哲递过来一杯水:“先看会儿电视,很快就好。吃饱了才能办事儿。”   “谁要跟你办事儿。”   赵惜月接过水杯,还矫情一番。   “那好吧。”   许哲接得顺嘴,倒把赵惜月弄得有点急了。女人三十如狼似虎,她如今被他开发得淋漓尽致,对那种事情不再像少女时那般抗拒,反而每次一见到他浑身的细胞都忍不住要跳舞。   累了一天了,也该做点甜蜜运动缓解疲劳才是。要是看得到吃不着……   她正胡思乱想着,许哲突然凑过来,咬了下她的耳朵:“晚上,我任君处置。”   赵惜月身体忍不住瑟缩一下,真怕这会儿在厨房就要把他扑倒,赶紧红着脸出去,边走边念经平复自己罪恶的欲/望。   许哲手脚很快,不过四十分钟三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赵惜月边吃边拍马屁,将他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尤其是厨艺,简直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境界。   许哲就笑:“行了,不用灌迷汤了,都说了晚上随你为所欲为。”   “谁想那个啦。”   “你啊。”   “我夸你做菜啊,禽兽。”   “谢谢,禽兽夫人。”   许哲打量她两眼,微微一笑:“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就是想把我哄得飘飘然,以后天天上你家来来开工么。”   “那你做菜是比我好吃嘛。”   “那以后结了婚有时间都我做。”   赵惜月正吃糖醋排骨,听到这话牙齿叫骨头硌了一下,疼得直抽抽。   结婚什么的他们一直就没提。赵惜月是不方便提,怕对方看出自己的企图。而许哲只管占便宜,从来不说这个事儿。   有时候赵惜月也挺绝望,特别是两人欢愉过后,心总是空落落的。就好像这个男人依旧不属于她,现在的这些美好,不过是暂时偷来的罢了。   没想到今天这么随意间,他就说出来了。   赵惜月不由紧张起来,没有接话,只埋头继续跟那块排骨斗争。   许哲却继续道:“以前我就说过,结婚后你要不想干家务我就请个阿姨。只要我在家我就给你做饭。赵惜月,我说的话还算数。你呢?”   “我、我怎么样?”   “你还要不要嫁给我?”   赵惜月心里不由大叫。大哥,你要真想求婚也得有点诚意啊,至少也得去五星级酒店吃饭的时候提吧。像眼下这样对着桌的排骨鱼香肉丝香菇青菜还有咸肉笋丝汤,你就这么把婚求了?   没有花也没有戒指,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不愿意?那算了。”   “不不,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   赵惜月急了,生怕到嘴的肥肉跑掉,赶紧点头同意。这一紧张嘴里的排骨又咬错了位置,骨头硌得她牙床都酸了。   许哲就笑:“不用这么激动,我今天只是提议一下。正式的求婚还会有,所以你不用觉得委屈,非要用块排骨跟自己怄气。”   赵惜月心情大好,才不管他的冷嘲热讽,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把所有的菜一扫而空,撑得肚子滚圆扶着墙进浴室洗澡。   许哲借口她吃太多,怕她洗着洗着会晕倒,也跟着一并进去。   成年男女脱光了肌肤相贴,就没有不擦枪走火的。还没上床就先在浴室里大干了两回,叫得赵惜月差点把晚饭都给吐出来。   实在太狼狈了,于是她强烈要求回房继续。许哲打横抱起她回房,狠狠将她压在身下,却不忙开工,反倒悠闲地聊起天来。   “亲爱的,还有个事情咱们得商量一下。”   “什么?”   “丢丢是不是该从你妈那个接回来了?我很久没见他了,作为他的父母,我们不能只顾自己享受,而弃孩子于不顾。你说是不是,孩子他妈?”   不知为什么,许哲说这话的时候,赵惜月心紧张得扑扑直跳。她想就是这会了,此刻是坦白的最好时机,错过了就得等下一回坦诚相见了。   于是她咽了下口水,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外头有人把她家大门敲得震天响。   赵惜月愣住了。倒是许哲反应快,皱眉听了下,下了个结论:“很像是杰西,喝醉了的莫杰西。”   那一刻,赵惜月把人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许哲起身披上衣服出去,两三分钟后,就能听到醉鬼莫杰西扯着嗓子在客厅里大叫赵惜月的名字。   赵惜月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恨得咬牙切齿,随便拿了件睡衣套上,开门冲许哲道:“你把他扔沙发上,别管了。”   本以为莫杰西醉成这样肯定没反应,谁知他一下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立马活了过来。   他一把推开许哲,跌跌撞撞冲赵惜月走来。走着走着腿一软,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赵惜月面前。   这是玩的哪一出?   赵惜月纳闷地盯着他看。莫杰西也没不好意思,大概觉得跪着挺舒服的,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抖着手从口袋里掏东西。   赵惜月心想,妈呀,这不会是要掏戒指求婚吧。   她向许哲投去求助的目光,对方却冲她笑笑,示意她放心。   就算真掏了戒指也没什么,他可以拿来借用一下。   莫杰西掏了半天,最后有点火了,一用力从口袋里扯出张纸来,一把拍到赵惜月小腹上。   “你自己好好看看。”   “这什么东西?”   “医院的验伤单。你把老子踢成二级残废,赵惜月,你他妈得负责。” ☆、第78章 兄弟   赵惜月穿了件膝盖往上的丝质睡裙,露出下面白白的两条腿。   莫杰西拍那张诊断书时带起一点风,吹得赵惜月整个人一哆嗦。她一时火气上涌,也不管那纸上到底写了啥,拿过来对着莫杰西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抽。   哪里来的神经病啊,深更半夜上她家来发疯!   莫杰西醉得神智不清,纸片轻飘飘地打在他头上,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困顿地靠在墙上,不住打呵欠。   许哲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出手拦住赵惜月:“算了。”   “赶紧把他扔出去。”   许哲捏捏眉心:“借他个沙发窝一晚上吧。”   “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什么,怎么这无赖就是耍不掉呢?”   许哲拿过那张诊断书看了两眼:“你是不是打过他?”   “是,下午在休息室,拿膝盖顶了他一下。他当时看起来挺疼的,但不至于断子绝孙吧。”   “这个……不大好。”   “可他想要强吻我。”   “干得好。”   赵惜月失笑,这个许哲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懒得动手,只是任由许哲把烂醉如泥的莫杰西扶上沙发。许哲叫她去拿条毛毯来,赵惜月心不甘情不愿回房,嘴里一直嘟囔着骂那个混球。   好好的气氛全叫他给破坏了。   前后折腾了半个小时,才把这祸害给搞定,两人回房后再没了继续办事的兴致,靠在床头醒神。   赵惜月忍不住抱怨:“你跟莫杰西的家人很熟的,你让他们劝劝他,以后别总喝那么多酒。我认识他这么些年,他清醒的时候就没多少。多少让他爸妈管他一下。”   “他爸很忙,为家族生意整日奔波,没时间管孩子。”   “那他妈妈呢?”   “他没有妈妈。”   许哲不方便说太多莫杰西的是非,只是点到即止。   他没说下去,赵惜月却有自己的理解:“他妈妈是不是去世了?”   “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那他也算挺可怜的。难怪养成这么个唯我独尊的性格。有时候家里太有钱也不是好事儿。”   “他们莫家从前经历过一些事儿。家族企业有一阵子差点倒闭,莫杰西的父亲为了挽救生意,放弃自己原本的事业接手生意,努力了很多年才有如今的起色。”   “他爸从前干什么的?”   “模特儿,超级巨星。”   听到这话赵惜月愣了愣,脑袋里嗡嗡直响。她不认识莫杰西的父亲,可不知道为什么,提到他的过去,她竟涌出一丝熟悉感。   又是像那个梦里做的那样,是儿时发生过却不再记得的事情吗?   “怎么了,想瞻仰一下前辈的风采?”   “没有。我就是在想,原本人可以变这么多。那莫杰西从前浑蛋,搞不好以后也会走上正道改邪归正。”   “他这几年变了很多,不再整天花天酒地,帮着他爸管理公司的事宜。我们霍莫两家是世交,莫叔叔和我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他的变化我爸爸看在眼里,有时候也会感叹。”   “可惜你跟莫杰西没成好朋友。不过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太不像话。”   “其实我跟他……”   许哲顿了顿没往下说,却成功激起了赵惜月的好奇心。   “什么,你别说一半藏一半。”   许哲一转头,看到赵惜月闪着八卦之光的双眼,忍不住笑笑:“其实我跟杰西是兄弟。”   “好兄弟?怎么看也不像,别勉强自己,性格不合没必要非要当朋友。你们两个的父亲是好友,你们不是仇敌就行了。”   “我说的不是那种兄弟。”   “那是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最常见最原始的那个意思。”   赵惜月眨巴两下眼睛,突然觉得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给噎着了,忍不住轻咳两声。   “你是说,你们……有血缘关系?”   “是,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其实是莫叔叔的儿子,我现在的父母只是我的养父母。这算是我最大的秘密,今天一并告诉你。”   消息太大,赵惜月一时有些消化不了。她呆呆坐在那里,想了又想。   “这怎么可能,你们长得一点儿也不……”   “不像吗?其实仔细看有几分相似。只是杰西平时比较痞气,很少有人把他跟我的长相仔细比较过。加上我们两个我像父亲他却更像他妈妈,所以……”   赵惜月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许哲和莫杰西,随便怎么放在一起都不像是亲兄弟啊。   他们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她觉得这个世界乱了。   “那你怎么突然想到跟我说这个?”   “作为杰西的哥哥,虽然有时候看不惯他的种种做法,但毕竟是我弟弟。所以想请你高抬贵手,别对他太狠。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们若真的结婚,他其实就是你的小叔子。”   小叔子!   赵惜月有那么一刹那甚至想放弃许哲。有这么一个烦人的小叔子,嫁给许哲的吸引力一下子少了两成。万一婚后他阴魂不散,岂不是避无可避?   “可他喜欢我,这你知道。”   “我知道。这更证明我们是兄弟,品味一样……”   许哲话里有话,赵惜月抄起枕头就打他的脸:“什么意思,品味一样差,都挑中我了是不是?”   “没这个意思,你别想歪。总之我会让他对你死心,你以后见着他躲着点,别把他搞残废就行。”   赵惜月心想那也得怪他自己。他这人醒着的时候偶尔还是靠谱的,就是不能沾酒。一沾就成王八蛋了。都说青少年才有中二期,他这都二十好几了,这中二期怎么还没结束,是不是长了点?   两人谈了半天睡意上涌,赵惜月打着呵欠缩进被子里,灯一关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睡到半夜里,突然醒了过来,整个人意外得清醒。她躺在黑暗里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像是莫杰西正在那儿说梦话,嘟嘟囔囔个没完,跟蚊子哼哼似的。   她本想借着这声音重新睡过去,无奈睡意已去竟是怎么也睡不着。身边许哲呼吸平稳,像是睡得正沉。她在那儿辗转半天,索性起身去上厕所。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一时好奇,绕到沙发那边看莫杰西的情况。   越靠近那地方酒味儿越大,好在莫杰西睡觉习惯还可以,醉了也不打呼,就是喜欢说梦话儿。赵惜月初时只有无聊,凑近了想听清他说什么,结果细听之下却听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莫杰西显然在冲人抱怨什么,说话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隐约能听到“爸爸”两个字。听他的语气,父子俩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赵惜月不由想起许哲说的情况,一个常年忙于工作的男人,肯定没太多时间照顾孩子。中二果然是中二,都喝醉了还在那儿抱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赵惜月笑笑,准备起身离开,刚动了一下却被对方一把伸手抓住,整个人往他身前一凑,撞到了他胸口。   这是要借酒占她便宜?   赵惜月有点恼火,伸手去推他,却听到莫杰西在那儿一个劲地叫她“爸”。   这是把她当作他的爸爸了吧。   他拉着她,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因为离得太近,赵惜月听得清清楚楚。莫杰西不是在抱怨父亲对他的成长不关心,而是在抱怨他做某些不正当的生意。   那些话初听是兴奋,听多了却是害怕。到最后竟扯到杀人上去了。赵惜月手脚冰凉,身体微微发抖,壮着胆子尝试跟莫杰西对话。   “你说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生意?”   “卖那种东西难道能见人?”   “什么那种东西?”   “别跟我装蒜。要不卖那些,你能有今天?那些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不是傻啊。抓住了要枪毙的。为什么要跟弘逸争,非得吞了它吗?”   赵惜月听到这里,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天莫杰西抱怨的那些话清晰地浮现出来。   吞了弘逸?莫杰西的父亲想要吞并许哲爸爸的公司?他们不是朋友吗?   一连串问号在赵惜月脑海里打转,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担心起来。如果弘逸真叫人吞了,那她怎么办,她爸爸怎么办?关键是许哲怎么办?没有了大财团的庇佑,霍家的那些人还能活下去吗?   他们知道这世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的人在觊觎弘逸吗?   赵惜月挣扎着把手抽出来,下意识地起身想找电话。刚站直身子却又一愣,脑海里瞬间响起另一个人曾经说过的话。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孙月莹,曾经在她面前说漏嘴。显然霍家周围不止她这一枚棋子,孙月莹算是半枚弃子,而她正当时。可除了她们外,似乎还有一个人也一直隐藏在深处。   赵惜月低下头,看了两眼莫杰西,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年轻时的朋友,彼此熟悉,关系亲密。若有一天突然反目,会否一击即成?   赵惜月只穿睡衣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双手抱胸匆匆走进洗手间,慌乱间没发现房门什么时候开了,许哲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第79章 戳穿   被莫杰西这么一闹,赵惜月就把丢丢的事情给忘了。   等第二天想起来已经是下午时分。   那天她休息,前一天被两个男人闹得鸡犬不宁浑身酸痛,第二天就和到了中午。等醒来一看许哲不见了,客厅里也没有那个醉鬼的身影,想来是许哲走的时候把他一并给带走了。   赵惜月百无聊赖,随便下了碗吃完,就窝沙发里出神。   这里还残留着一丝酒味儿。她不禁想起昨晚莫杰西说的那些话。虽然隐约猜到了会长安排在霍家的另一个眼线是谁,可她这会儿什么也做不了。   或许她该找个机会,暗中提醒许哲一下。所谓腹背受敌,霍子彥会想到跟他做了一辈子兄弟的那个男人,背地里正磨刀霍霍想把他的家产一并吞没吗?   一想到这种糟心事赵惜月就头疼。她现在从不敢想未来,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她觉得自己就跟条绷紧的弦似的,不断有人往上面放重物。她努力承受着,但总有到极限的那一天。   如果真的到了,弦崩断了,是不是反倒一了白了了?   赵惜月胡乱地换着台,这些年在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在眼前一一闪过,有些和善可亲,有些面目狰狞。   虽然心情沉重,和许哲的感情依旧不能松懈。   上了几天班后,两人约了某天中午在公司附近的商场吃饭。赵惜月挽着许哲的胳膊,全身跟没有骨头似的,就这么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   许哲不得不提醒她:“你现在算知名模特儿,注意点形象。”   “我戴着墨镜呢,没人认得出恶。”   “一副墨镜就叫人认不出来了,当明星当成这样,不觉得可悲?”   赵惜月拧着他手臂上的肉直笑:“以前大概会有点,现在嘛,都傍上你这只大金龟了,谁还在乎这些啊。名利都是浮云,高富帅才是硬道理。”   她这么直白,许哲听了反倒十分受用。   赵惜月就想起当年他送自己的那条项链:“许大公子这么些年来除了那条项链啥也没送过,今天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   “没见过脸皮比你更厚的,要礼物要得这么直白。”   “我怕我拐着弯说你不明白啊。毕竟你这个人,从前是出了名的高智商低情商的。”   “都懂得送你二十万的项链了,还算低情商?”   “偶尔爆发一次,不代表真实水平。您今天不表现一番?”   许哲假装掏出钱包看了看:“就一千来块,行,想要什么随便挑吧。”   赵惜月当然清楚他身上不止这么点钱,装着一副谄媚的模样将他搂着更紧一些,随即搭电梯上楼去找某间名品珠宝店。   结果刚出电梯门就接到齐娜电话。对方怒气冲冲,显然正在气头上,一开口便道:“你在深蓝广场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见着你了,跟你家那位在一块儿吧。我在二楼一家印尼餐厅,你们起紧进过来。”   “出什么事了?”   “我被只疯狗缠住了甩不掉,过来帮帮忙。”   齐娜匆匆说完,挂断了电话,一脸不屑地往对面谢志的脸上扫。这男人这会儿气得不轻,若他是根蜡烛,应该已经着了。   不知为什么,一见他这个样子齐娜心里特别痛快,好像报了多大的仇似的。可仔细想想,他们也没什么恩怨哪。   谢志这会儿满心震惊,连话都说不出来。齐娜他当然认得,但除此之外,她带着的那个小男孩他同样见过。   那不是赵惜月给许哲生的吗,为什么齐娜带着?   那孩子管她叫什么,妈妈?谢志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孩子问:“这孩子到底谁的?”   “关你什么事,你派出所的,查户口啊。”   “我问你,孩子是谁的?”   谢志突然提高音量,倒把齐娜吓一跳:“吼什么吼,吓着小孩子了。”   “那你告诉我,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怎么了,不行吗。谢先生,您这么突然蹿出来想干什么,绑架吗?”   “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干什么,我们母子两个好好吃着饭,你跑来大呼小叫干什么,还让不让人消化了?”   齐娜边说边往餐厅门口看,眼见赵惜月拉着许哲一起进来,不由松一口气。   赵惜月一进餐厅,看到齐娜和谢志两人跟两只野兽似的怒视着彼此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看怎么像欢喜冤家。若真的不在乎彼此,又何必为对方生这么大的气。   许哲有点意外,上前几步正要说话,齐娜抢在前头道:“许师兄你来得正好。你们是朋友吧,麻烦你把你朋友带走。他在这里妨碍我们吃饭。”   许哲就看谢志:“怎么回事儿?”   “这孩子……”谢志指了指丢丢。   丢丢年纪小个子矮,之前一直缩在桌子后面没露头,众人都没留意他。这会儿谢志一指大家就都看到了,头一个脑袋轰开的就是赵惜月。   我的妈呀,她突然觉得今天最有麻烦的人可能会是自己。   她下意识看一眼许哲,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杀伤力。她突然很想装晕。   丢丢被谢志一点,倒是大了点胆子,把脑袋探出一点,软软叫了声:“爸爸。”   两个男人互看对方一眼,还是许哲更镇定些,上前轻先丢丢的头:“你管哪个叫爸爸?”   丢丢毫不犹豫伸出手指,点着谢志:“爸爸,他是爸爸。”   那一刻,赵惜月和齐娜的心里同时蹦出两个字:完了。   两个男人表情各异。严格来说许哲没什么表情波动,甚至还淡淡笑了下,冲丢丢道:“好孩子。”   谢志却是一副被雷劈的模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结婚,一转眼却有个孩子管自己叫爸,他突然有些心慌不安。   那是他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漂亮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仿佛能把这个世界融化。   而他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甚至前一阵子还误以为他是自己朋友的孩子。   世事怎会如此荒唐?   许哲看看尴尬的几人,主动打破僵局。他拍拍谢志的肩膀:“行了,今天先到这里。跟我走吧,别吓着孩子。”   谢志已没了思考的能力,只恋恋不舍看孩子一眼,木然地跟着许哲走出了餐厅。   他们一走,齐娜和赵惜月就跟脱了力似的,双双跌坐在了椅子里。   赵惜月拍拍脑门,哀叹道:“怎么会这样?”   明明都要说了,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却不料被当众揭开谎言,闹了个最下不了台的结局。   那边说明了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我一见那男人就气疯了,只想着叫许师兄起紧过来帮忙,忘了丢丢的事情。许哲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   “看起来不像啊。”   跟谢志一比,他简直斯文如君子。   “他越是这个样子,就代表他越生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闷骚型的。”   “那我得害你们吵架了。真是对不住,怪我都怪了。”   “不怪你,还是得怪我。谎言终究是瞒不住的,我本来就想说了,现在他知道了也好。”   “能哄回来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赵惜月翻了个白眼,心想够呛啊。   只是当着齐娜的面,她还是假装洒脱:“没事儿,回头我赔个不是就是了。你怎么样,不要紧吧。别气坏身体,他到底是丢丢的爸爸,早晚会知道的。”   “我最好他一辈子不知道。”   “何必呢,孩子也有享受父爱的权利。就算你跟谢志关系回不到从前,至少该叫他尽点做你亲的义务。他还没结婚,也没别的孩子,肯定愿意把大把的爱投入在丢丢身上。”   “他总会结吧。等以后别的女人给他生了孩子,丢丢就够看了。到时候怎么办?有些东西得到了再失去,倒宁愿永远没有得到过。”   赵惜月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无言以对。   只是谢志,是那样狼心狗肺的人吗?   这会儿的谢志,自己都搞不清该有什么想法。他浑浑噩噩上了许哲的车,跟他回了家,一直到坐下来喝了半杯水,这才醒过神来。   “许哲,那真的我的孩子?”   “我想应该是的。”   “可那不是你的吗?”   “我的孩子怎么会跟齐娜在一起,管她叫妈还管你叫爸?你别犯迷糊了,丢丢是你的儿子,这错不了。”   “那她怎么不告诉我?”   这个许哲解答不了。他是男人,没女人那么复杂的思维,在他看来齐娜不把孩子的事情告诉谢志,纯粹就是作得慌。   但女人嘛,不作还叫女人?   谢志起身心乱如麻地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嘴里不住喃喃自语:“居然是我的孩子,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当爸爸了。许哲,你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本来是我的,现在成了你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在我面前装糊涂。”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一点不吃惊,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   “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第80章 棘手   谢志盯着许哲看了半天,迸出一句话:“你果然一如既往地阴险狡诈。”   “这叫智慧过人。不像你……”许哲倒了杯茶搁面前茶几上,“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不过也怪不了你,毕竟那孩子……长得跟你也不大像。”   “谁说不像的。我儿子怎么可能不像我。你没见过我小时候的照片,他跟我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你还认不出来?”   谢志语塞,好半天哼哼唧唧吐出一句话:“我算是明白当年赵惜月为什么要走了,肯定是被你这张嘴给逼走的。”   “那齐娜为什么要走,宁愿自己养孩子也不告诉你?你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她心高气傲得很。当年误会我跟妮娜劈腿,一气之下就跑了。我当时也在气头上,怪她没跟我说从前的那些事儿。两个人都犟,谁也不肯低头,就闹成这样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谢志一屁股坐回沙发里,拿着那杯水发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孩子突然冒出来,他只顾着高兴和纠结,却没空思考将来的问题。   他想了想问许哲:“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如果这事儿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做,你会原谅吗?”   许哲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个事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底线和原则,关键还得看你跟这个人感情深不深。赵惜月那么骗我耍我气我,我还是放不下她。你呢,你还喜欢齐娜吗?”   “我不知道。”   “那你这些年为什么不结婚。你又不知道她给你生了个儿子,我听你们主任提过,给你介绍了不下五十个姑娘,你没一个满意,你又在作什么?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么挑剔的人,你跟齐娜也不过睡了一晚上就在一起了,跟别的女人你就没办法这么放得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谢志烦燥地抓抓头发,“其实我平时几乎不会想起她。要只要一去相亲,看到坐对面那些女孩儿,就忍不住要想她,就跟魔障了似的。许哲,我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   “我看你不是被下降头,是被人降住了。齐娜是如来佛,你就是孙悟空,认命算了。”   “可是……”   “不就是过去那点事情吗?你要总想着,就跟心头扎了根刺似的,永远也解脱不了。你要不去想它,多想想一家三口的美好生活,你的日子就要好过得多。何必让那些过去了的事情成为阻碍自己幸福的绊脚石呢。不值得。”   “想不到你这么想得开。”   “我那时候出车祸,躺车里边流血边等人来救自己的时候,我就在想,无论赵惜月做什么都好,我都不会在意。她以前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如果她跟齐娜一样我会不会介意。我当时没有正面回答她,但那一刻我就想,只要活着,哪怕缺胳膊断腿我也会去找她。无论她做过什么我都不会介意。在生死面前,别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谢志拿着水慢慢地品着,就跟品绝世佳肴似的。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但我看齐娜的架势,不会轻易跟我妥协。这事儿明明我占理,怎么她比我还凶啊。”   “她毕竟一个人养孩子好几年。而且我听赵惜月提过,齐娜这些年一直在做模特儿的工作。不是没有男人追她,她条件不错,即便带着孩子,找个养自己的男人也不算难事儿。可她一个也没接受,你还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原因吗?更何况她愿意把孩子生出来,本来就代表了很深的含义。她要真是一心钻进钱眼里的人,一早就把孩子打了,何必生出来自己受苦。她越是对你凶,就代表她越在乎你。谢志,别耍孩子脾气,错过一次的东西有可能让你再碰上。再错过两次,再遇上的机会就更小了。你要看着她带着丢丢嫁给别的男人吗?”   那画面简直不能想,一想谢志就血气上涌,恨不得立马找这个根本不存在的男人决斗一番。   不得不承认,许哲的话很有道理。人生在世几十年,纠结是过一世,不纠结也这么过,何必呢?   一想到丢丢,他的脸上立马充满父爱般的光辉:“想不到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我真是太幸福了。不过你这个阴险小人是怎么发现的,赵惜月哪里露出马脚了?”   “她哪里都是马脚,多得我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说到这个,许哲也笑了。一个女人自己住着,刚一回国就把亲手抚养了几年的孩子塞妈妈那里,自己不闻不问,这根本不现实。   更何况他还是专业医生。女人有没有生产过,穿了衣服或许看不太出来。但脱光了仔细一验,就什么都清楚了。   就她那样儿,哪里像是生过孩子的,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就跟关公面前耍大刀似的。许哲的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刚陪齐娜和丢丢回到家的赵惜月,没来由后背一阵发凉,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齐娜就问:“你冷啊?说起来你穿得是有点单薄。毕竟十一月了,小姐,爱美也要注意身体。”   她边说边进房,拿了件羊皮披肩出来递给她。赵惜月吸着鼻子围上披肩,眼看阿姨抱丢丢进屋换衣服,这才拉着齐娜坐下来慢慢谈。   “以后你什么打算?”   “还这样呗。怎么,他谢志还能吃人不成。”   “不打算跟他复合?”   “复个屁啊。当初分了就没想过要复。孩子是我的,跟他没关系。”   “真没关系吗?别自己骗自己。你明明知道的,何必嘴硬。你这么些年没找,一个人带着孩子不觉得辛苦?”   齐娜让人说中心事,显然有些不自在,赶紧找个话题岔开去:“少操心我,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什么打算啊,再一次得罪了我们如天神一般的许师兄,回头洗干净剥光了躺床上好好请罪吧。”   一说这个,赵惜月真是头大。闷声不响的人心思最难琢磨,许哲不是莫杰西,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她现在甚至没搞清楚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问题太棘手了。   那天晚上赵惜月一个人回家,对着冷锅冷灶发呆。冰箱里塞满了许哲给她买的各种食材,她却懒得做饭。   最近许哲来她这里很勤快,每天都给她做饭,把她都给养刁了。自己做的那些东西实在难以下咽,想想不如叫外卖。   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外卖单子,才想起来许哲说这些东西不健康,全给她扔了。   他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赵惜月一边嘀咕着骂他,一边进厨房烧水,给自己泡了碗面。   这方便面是她瞒着许哲买的,买回来后塞在橱柜的角落里,以防对方发现。他不许哲她吃这种东西,说不健康。她一回嘴他就啰哩吧嗦说出一堆医学名词来,噎得她哑口无言。   突然发现嫁给个医生也是个件很麻烦的事情。   可他突然不出现也不麻烦了,她却觉得日子更难过了。   两个人就这么冷战了三天。三天过后,赵惜月终于沉不住气,觉得有必要找他好好聊聊。就算要分手,也要说清楚嘛。   那天她休息,打听到许哲一整天都在公司里,就提早买好了一堆东西上她家去。   她时常出入那里,管理员都认得她。上了楼后刷指纹开门,一切顺理成章,让她觉得连老天爷也在帮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包小包上许哲家来了。那还是五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回想起来,给他当钟点工的那段时间,竟是自己人生里少有的快乐时光。   她找出条围裙来系上,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先给他打扫家里。一遍擦洗下来,累得满头大汗。   她又进房去开他的衣柜,站在那里欣赏他的那些衣服。哪怕不当医生了,许哲的穿着依旧跟从前一样简单干净。   他一点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公子,生活得跟个苦行僧似的。   欣赏完衣服后赵惜月出房间,看看时间快五点了,便开始准备晚饭。以她对许哲的了解,他鲜少出席应酬。如果不去她那儿,他一般就是回家。   赵惜月今天准备做西餐,烤牛排羊排,做海鲜沙拉,还想弄个浓汤什么的。   赔礼道歉,总要显示点诚意出来。   做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她忙忙碌碌好半天,等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抬手一看表居然都过七点了。   屋子里满溢着肉香和浓汤的香味儿,赵惜月累得腰酸脖子疼,解了围裙瘫倒在沙发里,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她打了个激灵,一看时间竟都九点半了。   许哲没有回来,家里冷清清的,做好的菜都凉了,一看就让人没了胃口。   他居然不回来!   赵惜月气得不行,有一种男人叫人抢了的郁闷。   困顿感却在这时袭来,她忍不住抱怨了几句,索尼回屋上/床睡觉,一点儿都不客气。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许哲回来时,就看到了自己屋里躺着的不速之客。 ☆、第81章 倒霉   许哲不由一愣。   昨晚他是故意不回来的。   其实他回来过,到了楼下碰到管理员,对方跟他闲聊几句,就说起赵惜月上他家的事儿。于是他改变主意回办公室,赶了一晚上的稿子。   本以为回来时她肯定走了,没想到……   还真是不客气啊,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许哲好气又好笑。   本以为晾了她几天,又故意一晚上不回来,她肯定能察觉点什么,进攻的脚步也会放缓一点。没想到她竟是越挫越勇,大有不把自己拿下不罢休的架势。   她这次回来打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其中必有什么隐情。   许哲想起那天晚上他看到的一幕。在赵惜月家的客厅,她蹲在那里和醉酒的莫杰西对话,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一定有事瞒着他。   她和从前不一样了,或许是有意装得不一样吧。   以前的她没这么厚脸皮。如今倒好,把他家当成自己家,一点不客气。   许哲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赵惜月就哼哼唧唧起来,但人依旧没醒,转个身抱着被子又睡了起来。   许哲转身出门,先拐进了厨房。打开灶台上的汤锅一看,里面的浓汤早就凉了。再开烤箱,肉搁了一晚上又硬又油,显然没法儿入口。也就琉璃台上摆着的海鲜沙拉看起来还有点模样,工作了一晚上的许哲肚子有点饿,觉得这个还可以凑和一吃。   许是他开烤箱的声音大了点,吵醒了屋里的赵惜月。他正开橱柜拿碗,对方睡眼惺忪地出来,整张脸都有点微微发肿。   赵惜月看到许哲,不由揉两下眼睛:“你回来了?”   “嗯。你还没走?”   一开口就是逐客令,搞得赵惜月挺没面子的。   “我昨晚等你来着,结果你老不回来,我太困了,就进屋睡了会儿。”   “睡醒了吗?”   “醒了。”   “那轮到我了。你把厨房收拾一下,我先回房睡会儿。”   赵惜月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皱巴巴的有点难看。眼见对方一副赶人的模样,不由急了起来。   “不用这么无情吧,好歹让我刷个牙。”   “去吧。”   赵惜月赶紧进洗手间,刚拿起许哲的牙刷,对方立马出声提醒:“柜子里有新的,你再拿一支。”   太无情了,当年他可不是这样的。   赵惜月一肚子的委屈,差点掉下泪来。强忍着刷完了牙,她又鼓起勇气道:“我衣服皱了,能不能……”   “我这儿没适合你穿的。”   这下赵惜月彻底火了,把漱口杯子狠狠往洗手台上一搁,怒道:“许哲,不用这么狠吧,就因为我没给你生个孩子,就把我把仇人看。”   “没生孩子没关系,明明没生却骗我,这是很大的问题。”   “我只是想要见你一面。那时候你借故不见我,我才出此下策。”   “那见了之后呢,为什么不说清楚。赵惜月,你骗我的事情还少吗?我觉得自己涵养还算不错,换了别的男人,可能已经忍不住打你了。”   “那你要打吗?成,你要真想打就打我一顿,给你消消气。”   赵惜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走到他面前,一张脸凑了过去。   许哲哪里想打她,根本就是想吻她。   他默默把头移开:“不用了,我既不想打你也不想骂你。我现在困得很,你收拾完了赶紧离开,我要睡觉。”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一夜没睡?”   “这不需要向你交代,赵小姐。”   那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许哲怕自己破功,一脸嫌弃地把赵惜月推搡出房间,砰一声关上门后直抖落锁,动作干脆又利落,气得赵惜月直跳脚。   热脸贴冷屁股,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她站在冷清清的客厅里愣了半天神,直到肚子响起才回过神来。她昨晚没吃晚饭,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眼看见摆那儿的海鲜沙拉,想也没想抱起碗来,化悲愤为食量,稀哩哗啦吃了个清光。   吃过之后她也懒得收拾,留下一片狼籍的厨房给许哲,怒气冲冲关门离开。   许哲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出来后发现赵惜月啥也没干,不由笑着直摇头。   他拿起那个装沙拉的碗来看,光光的真的一点儿也没给他剩。害他只能重新开烤箱,把牛排和牛排加热一番,又把汤煮开,凑和着吃一顿。   不得不说,赵惜月当了三年洋鬼子,做西餐的手艺还可以。   于是他又开始琢磨,以后结了婚是不是该锻炼一下她的这门技艺,也算是给自己谋了点福利。   只是今天他冷着脸把人赶了出去,回头要哄回来又得费点功夫。他觉得自己也真是挺作的。   赵惜月一点没看出他的意图,只觉得自己踢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块铁板。但她没想到,自己在许哲这里不顺利,这世上还有个比她更倒霉的。   谢志在齐娜那里遭受的待遇,还不如她呢。   齐娜的火爆脾气,谢志自然一清二楚。所以上门前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当时就想,她要想刺自己几句就由着她,好男不跟女斗。只要能让他见儿子,骂两句算什么。   没想到齐娜如今的段数,又比三年前高了许多。   谢志头一回是下了班去的,因为有个病人耽搁了,所以去的比较晚。他特意买了玩具,一身打扮稳重干练,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儿。   可他才到齐娜家门口,那美好的形象不到三分钟就破了功。   起先是敲门,敲两下里面传来陌生的声音。一个中年妇女来开门,看到他有点疑惑,正要问他找谁,齐娜打门口经过,一看到谢志的脸,二话不说上前来,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要不是谢志躲得快,鼻子非给拍扁了不可。   然后他隔着门板听齐娜在里面“教训”阿姨:“以后开门前先看看猫眼,这年头坏人太多,我们要小心。”   阿姨显然不清楚个中情况,还在那里辩解:“我看他长得挺斯文的,不像坏人。”   “阿姨,坏人是不会在脸上刻字的。这年头衣冠禽兽才可怕,表面看着像好人,里头啊,坏透了。”   谢志一下子就有点着火。拐着弯骂他呢,他有什么听不明白的。这女人真够狠的,气得他立马抬手敲门:“齐娜你开门,我有事儿找你。”   里头阿姨本来都要走了,听得这话顿下脚步:“小娜,这人你认识啊?”   “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种禽兽呢。”   这下阿姨不说话了,仔细回忆门口那人的长相,猛地想了起来。   那不是丢丢的爸爸嘛,从没见过真人只看过照片,所有一时没联系起来。今天这么一看,倒比照片上更精神。   阿姨那颗中年妇女的八卦之心简直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齐娜看她这样真心头痛,赶紧打发她回房间陪丢丢去。   然后她站在门口想对策。这人怎么找上门来的,肯定是赵惜月这个叛徒,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了他。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谢志还在外面砰砰敲门:“齐娜你开门,我有话说。”   “想说什么?”齐娜一下拉开门,上下打量他一番,“要饭是吧?挺会赶时间的。我们家刚吃完晚饭,你要想吃饭我就给你盛一碗,你带走慢慢吃,以后别来了。”   “齐娜……”   “干什么,别一副好像我欠了你的样子,咱俩没关系。你再啰嗦,剩饭也不给你。”   谢志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三年不见,这女人的嘴是愈发毒了。   他站在那里探头往里看,想看看丢丢。齐娜一挺胸上前推他:“看什么看,想偷东西啊。信不信我报警?”   “我来看丢丢,你让我见见他。”   “见什么见,他又不认识你。我儿子不是熊猫,阿猫阿狗都想见,做梦。”   “他怎么不认识我,他在餐厅还叫我爸爸。”   “他见谁都叫爸爸。他从小没爸,缺爱。”   谢志原本一腔的怒火,在听到这句话后一下子烟消云散。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有点愧对孩子。   如果当初没分开……   “你让我见见他,他那么想要爸爸,要是知道……”   “太晚了,他睡了。”   谢志看看表:“才八点。”   “小孩子睡得早你不知道吗?果然没养过孩子。你以为这么大的孩子能跟你似的,十一二点才睡啊。你别在这儿吵,回头吵醒他。”   谢志觉得有道理,头一回就这么打道回府,只把玩具留下。齐娜人不要,东西倒收得不含糊,拿去后转头跟丢丢说是自己买的,绝口不提谢志。   打那以后谢志又去过几回,可每回都是无功而返。晚上去人家说孩子睡了,白天去就说孩子上幼儿园,要不就是跟阿姨出去玩了。总之一句话,想见孩子,门都没有。   谢志接连碰了一连串软钉子,气得吃不下睡不着,只能拉着许哲诉苦。   许哲看到他,不由想起也被自己冷待的赵惜月,她是不是也跟谢志一样,难受得浑身不自在?   也该让她尝尝这滋味。 ☆、第82章 取笑   赵惜月再见到许哲,是在某拍摄现场。   那天她们一帮女模特儿聚在一起为他设计的某品牌拍摄新一季的目录,许哲作为主设计师到场观看。   赵惜月远远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既熟悉又陌生。他那种冷清疏离的表情,像是无声地往她脸上抽巴掌。   钝刀子割肉不死人,可是疼啊。   那天拍照的时候,赵惜月就有点不在状态。那些同事眼睛比谁都尖,风声也抓得紧。早前她跟许哲好的事情虽没公之于众,但公司大多数人都心里有数。   今天眼看他们两个相看两厌的架势,纷纷心知肚明。那眼神一个个在空气里来回飞舞,期间传递的信息赵惜月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   比起许哲的冷待,这些人的嘲讽她觉得全是小儿科。   结果她不在意,别人却不放过她。   中午吃饭因工作的关系,公司订了简餐分发给众人,大家就各自找地方埋头吃。赵惜月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吃了一半去茶水间倒咖啡,就听到有几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   她本能地觉得她们肯定在说自己,脚步一顿好奇心起,就站在门口听她们说什么。   那个跟她最不对付的名模a一开口就尖酸得够可以:“我早知道,看她那样子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如今怎么着,真让我说中了。”   “人家有钱少爷贪新鲜跟她玩玩,她倒认真上了,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活该被人笑。”   “谁说不是呢。咱们许总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嘛,她硬要插一杠子,真叫人看不上眼。我最讨厌这种人。”   说这话的是名模c,前一阵儿刚因为怀了某个富商的孩子被大老婆打到流产,这会儿身体刚恢复能扭腰提臀,一转眼就跟患了失忆症似的,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自己那点子丑事倒忘得一干二净。   赵惜月在许哲那里受了气没地儿发,那是她没办法。可不代表她对着这些人也没法子,她拿着咖啡杯进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眼珠子一转冲名模c紧张道:“我看楼下张总的太太好像来了,你要不要躲一躲?”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放到了c身上。c一脸紧张:“不会吧,你看清楚了?”   “没看清,有个男的挺像她司机的。上回来的时候不是一块帮忙来着,我瞧见了一眼。”   这下众人脸上就跟开了油彩铺似的,各有各的颜色。有兴灾乐祸的,也有紧张兮兮的。关于赵惜月的那点子风流韵事早就没人关心,全都跑去忙着看张总的太太去了。   名模a离开茶水间的时候,意味深长看赵惜月一眼,冲她微微一笑:“你真有本事。”   “哪比得上你。回头李总的太太和女儿要找你,我可什么都不会说。”   眼看对方脸色微变,赵惜月心满意足冲她摆摆手,转身进去冲咖啡。刚走到咖啡机前就听外头名模a似乎在跟人打招呼,她听了一耳朵没听清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许哲也跟她一样,拿了杯子进来,显然也是来泡东西。   赵惜月装着自然的模样,随口问他:“要吗?”   咖啡机轻轻运转着,发出轻微的轰鸣声,把只有两个人的茶水间烘托得没那么尴尬。   许哲闻了下空气里的咖啡香气,却开口道:“不用,我喝茶。”   他走过来开橱柜拿茶叶,赵惜月瞥了一眼那罐子,就是一般的红茶包,跟许哲这个人一点儿都不搭。   她就问:“你就喝这个?”   “你这咖啡也不高级。”   “我跟你不一样,你高高在上人人追捧。我嘛,不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不错了。”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   “以前我也觉得是,现在看来要做到完全不在意也挺难的。你行吗?”   许哲摸摸鼻子:“大概也有点难。”   没碰到赵惜月之前,他什么都不在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一般。   但碰到她之后,他的世界一下子乱了套。作为一个该有的感情被她一点点勾出来,不说别的就说今天,无意听到有人在那儿说赵惜月的闲话,他竟有些控制不住。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个连别人指着他鼻子骂他都可以当没听见的人。   于是他又想,这场气是不是生得有些长了,要不要就此……   结果缓和的话还没说出口,赵惜月就被叫走拍摄去了。许哲也不着急,耐心等她收工。就像从前等她拍毕业照那样,静静盯着她看,只想把她整个人看进心里。   赵惜月却不知道他这种心思,只觉得一整天拍下来被他那琢磨不透的眼神看得心烦意乱,以至于结束后有人起哄要许哲请客去酒吧聚餐,她竟也放弃了大好机会,借口家里有事匆匆走人。   许哲没有推托,大方地请了所有人去酒吧花销。只是他依旧不习惯这样的场所,没喝几杯跟赵惜月一样,借口有事先走。临走前叫人把账记他名下,任凭那些人怎么玩乐。   有时候他觉得,他也真像个二世祖。   酒吧里光线不亮,许哲待久了难受,离开的时候走得有点急,一不留神在拐角处撞了个人。   那人脚步虚浮显然喝得有点多,旁边还有个有扶着,正温言劝慰着。   许哲本不想管,一听喝醉那人的声音却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两人的背影,认出其中一个是孙月莹。   他头一回知道,她也会来这种地方。   另一个扶着她的是个年轻男人,正拿好话哄她高兴,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许哲虽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朋友之谊总还是有的。眼看她要吃亏,只得上前阻止。   于是他平生头一回看到一个喝醉了的孙月莹。   打发那个无聊的男人用不了多少时间,可安抚孙月莹却是一件很困难的工作。这个女人一向给他棘手的感觉,比赵惜月更难搞。   或者这么说,赵惜月要的他给得了也愿意给,两人属于你情我愿。和孙月莹却是处处尴尬,明知道她的想法他却什么也给不了,心里既有愧疚又有遗憾。   如果没有赵惜月,现在一切都会不同吧。   许哲带孙月莹进了旁边一间包厢,叫服务生端水过来给她醒酒。孙月莹半醉半醒,人还有一点基本的意识,一见许哲本能地想要整理衣服维持良好的形象。   奈何身体不听大脑的使唤,使了半天劲还是瘫在沙发上起不来。   许哲给她灌了点水后,看她情况还行,便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闻着车里浓烈的酒精味儿,许哲觉得有些难受。   总觉得这不是他认识的孙月莹,她仿佛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   孙月莹如今在外头自己住,一套三居室精装修的高级公寓,该有的都有,和这个城市里所有的白富美一样。   许哲把她扶上楼,送她进房间上床,正准备拿被子替她盖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孙月莹突然拉着他说起话来。   “许哲,我听说你们……分手了。”   声音有点含糊,但逻辑还算清楚。   许哲知道她指什么:“你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   “睡不着,你跟我说是不是真的?你要不说,我今晚睡不着。”   “要吐吗,想吐我扶你去洗手间?”   “不想,我没醉得很厉害。就喝了点红酒,不算什么。”   许哲看她这样子,心里有点奇怪。刚刚在酒吧看她醉得挺厉害,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好像又没事人似了。   她这酒醒得未免太快了。   还是说她本没醉,那不过是装的。   但若是装的,这么重的味儿喝得肯定不少。她的酒量实在出乎他意料。今夜的孙月莹,显然有点出格。   “你没事?没事我先走了。”   “有事儿,我这不正跟你说事儿嘛。你先别走,我喝了点酒,你得照顾我一下。”   “我看你挺好的,刚刚酒吧里装给谁看?”   “没有,那男人太烦,我远远看见你,就装醉过来撞你,想找你帮我解围。许哲,你人真好,没丢下我。”   这话感觉意有所指,许哲假装听不懂,只道:“我们是朋友,应该的。”   “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吗,你对我真没一点意思?许哲,我等了你三年,女人的三年是很宝贵的,你怎么就明白呢?”   “你也和我一样,一样看不明白。你对我就像我对赵惜月一样……”   “可你们分手了。我听说了,她拿别人的孩子冒充自己的来骗你,你不生气吗?许哲,她都这样了你还不生气,你也太不像个男人了。”   许哲皱眉:“我有生气,但并不代表我会放弃她。”   “这样的女人还不放弃,许哲,你真是情圣啊。”   许哲没说话,只默默看着她。沉默许久后,他才道:“我这辈子对不起你,没办法补偿你,你怨我恨我都好,我不怪你。”   “呵呵……”   孙月莹笑得有点凄惶,听上去叫人心头一冷。但她没哭,只倔强地摇摇头:“没关系,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但我总要叫你没办法活得痛快才好。许哲,你等着。” ☆、第83章 开荤   赵惜月最新一次的拍摄任务,要出发去某个海岛完成。   她回家收拾了一堆行李,买了支超强防晒霜,带了一堆诸如遮阳帽白衬衣之类的东西,把个行李箱塞得满满的。   结果东西塞得太满,箱子运到酒店之后才发现居然破了。更糟糕的是里面一瓶按摩油也流了出来,弄得她那些衬衫上全是一片片浅黄色的油渍,洗也洗不掉。   于是到岛上的头一天晚上,赵惜月就一个人穿着夹脚拖鞋出门去,到外头找合适的衣服买去。   白日里的暑气一到晚上消散了大半,空气里满是海水的咸腥味,赵惜月一扫坐了一整天飞机的疲倦,兴致勃勃地逛起街来。   海岛是旅游胜地,像她这样的亚洲面孔非常多,不时也有当时又黑又瘦的本地人夹杂其间,用各国语言和人打招呼谈生意,热情兜售手里的特色产品。   赵惜月头一回来这里,被人三两句话哄进了间路边海鲜大排档,点了一桌子鱼虾慢慢吃。吃完一算账发现折合人民币近千元,不由又心疼又咂舌。   她想如果许哲在就好了,可以靠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但一想到许哲那张冷淡又矜持的脸,她又忍不住一声叹息。她这么贪财好色,对方一定瞧不上她。   要不怎么办,退而求其次去和莫杰西好?可是没有感情怎么过一辈子啊,未来的几十年总不能永远哄着自己的另一半过日子吧。   所以说钱还得自己挣,花着才称手。   一顿丰盛又昂贵的海鲜餐用过后,赵惜月拍拍手擦擦嘴,又出去找衣服。旅游景点的东西总比外面贵不少,三件薄而廉价的衬衫害她又掏了几百大洋,原本鼓鼓的钱包一下子瘪下去不少。   事情办完她准备打道回府,一转身却没了方向。   这条街两边卖的东西都差不多,店主长得也很相似,赵惜月看看左右两个方向,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那一瞬间的犹豫被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看在眼里,彼此对视一眼后,就悄悄跟了上去。   赵惜月一开始没察觉,只东张西望看两边的店铺,琢磨着要不要找人问路。走出一段后才意识到不对,回头一看熙攘的人群,却找不出跟踪自己的究竟是哪两个。   陌生的地方,找不到回酒店的路,又被人盯上了,赵惜月不由把包往胸前挪了挪,开始琢磨对策。   硬碰硬是万不得已的策略,眼下还是先智取为好。   也算是她福星高照命不该绝,才走出十几米,迎面一抬头就撞见个熟悉的人影。赵惜月眼前一亮,二话不说就往对方面前跑,在离对方还有一两米的时候整个人撞进他怀里,热情地打招呼:“许哲,你也来啦,好巧哦。”   许哲心想巧吗?明明是你看见我,故意粘上来的。   他扯扯嘴角没回她。赵惜月却自说自话:“他乡遇故知就是缘分,一起逛吧,你住哪家酒店?”   “跟你一家,要我送你回去吗?”   “真的吗?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回去的路呢。”   赵惜月边说边往身后瞧,果然看见两个本地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没入了人群里,消失不见。   赵惜月总算松一口气,挽着许哲的手松了一些。   许哲也看到了那两个,故意问:“什么人,你雇的?”   “是小偷,要不是我机灵抓着你,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花钱请的。”   “我请这种人做什么?”   赵惜月一脸疑惑,想了想才明白过来。   “别把人瞧扁了好吧,这么没品的事情我也会做?我真想勾引你也不用花这个冤枉钱,你当我钱多啊。”   “也是,齐娜的儿子不用钱,你才用得心安理得。”   赵惜月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就这么一次,能别不依不饶嘛。我跟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嘛。”   “不行。”   许哲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赵惜月很想有骨气地反方向离开,可想想不知在哪儿的酒店,还有那些潜伏在黑暗里的不安分人员,最终还是妥协,厚着脸皮紧贴着许哲不放。   “走慢点,等等我啊。”   “吃饱喝足还走不动,你这晚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吃东西了?”   “一股子海鲜味儿,腥死人。”   赵惜月抬手闻闻,好像是有点味道。刚刚那顿饭贵是贵,味道还是不错的。她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跟许哲提议:“这里的海鲜不错,我请你吃饭吧。”   许哲停下脚步,似乎挺有兴趣的样子。   结果赵惜月立马反悔:“不行不行,好容易保住了钱包,请你吃了顿那钱又没了,跟送给小偷没什么两样。”   她边说边摸钱包,一脸肉痛的样子,十足的市侩模样。许哲不由失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道理你都不懂?一顿饭都不愿请,哪个男人瞧得上你。”   “可我今天已经大出血了,真的没钱了。”想想觉得不对,又强辩,“什么时候女人找男人还得请客吃饭了?这不是你们男人的义务嘛。再说了,我跟你的资产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我现在要养自己还要养妈妈,就挣那么三瓜两枣的,还不得省着点花。”   许哲敲敲她脑门:“看不出来,你混得这么惨。”   “当然啦,没了你这只金龟婿,什么都得靠自己,还不得精打细算啊。”   赵惜月边说边摸额头,冷不防一抬眼,发现许哲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两人的鼻尖几乎撞在一起。   她吓一跳,本能要往后退,腰上却被人一把搂住,瞬间跟许哲的胸膛贴到了一起。   “赵惜月,你能稍微收敛一点吗?别把自己的目的说得那么直白。你追我就为了我的钱?即便真是这样,你也该藏着掖着才是。”   “你又不肯原谅我,我再藏也没用,不如痛快说了。其实我追你不只是为了钱,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   “为了你的貌啊。”   “贪心不足。”   “我哪里贪心,看看我身边的人,一个两个忙着勾搭富商名流政客权贵,我也不是没有这种人追。可我一个也没瞧上。我就想找个年纪相当身家清白长相不错头脑聪明的男人,我有错吗?我一不做小/三二不做情/妇,你不觉得我这样的人现在在这个圈子里,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吗?”   许哲越听头摇得越厉害,最后下了个定语:“无耻至极大言不惭,我看你这脸皮比城墙还厚。”   “谁说的,我就是喜欢你而已,这也不行吗?你看我要真是为了钱,我早跟莫杰西好了。他比你年轻,长得不错,家世也好。关键是对我极其上心,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我想想他真没什么不好的,其实和他在一起也不错。”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到腰上的力量一松。许哲冲她一挑眉:“行,那你找他去吧。”   说完拔腿就走,害赵惜月没反应过来,愣了三秒才追过去,跟牛皮糖似的挽着他的胳膊不放:“别生气嘛,他再好我还是喜欢你。没办法,我就好你这一口。”   许哲拿她没办法,想摆冷脸也摆不出来。碰上这么个女无赖,他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但他还打算彻底原谅赵惜月,总要讨回点利息才是。于是那天一路走回酒店的路上,他一直没给对方好脸色。   但赵惜月充分发挥了二皮脸的功效,死缠滥打穷追不舍,进了酒店后甚至主动“献身”:“你一个人住吗,要不要晚上我去陪你?”   “赵惜月,你能不能要点脸?”   “这有什么。前一阵儿你整天来我家,天天睡我的床,我也没赶你走。偶尔让我参观一下你那高大上的总统套房又怎么了。我啊,外头说是名模,其实就是个衣架子。出来工作还得跟人挤一个房间,多惨哪。”   许哲懒得理她,觉得说多了也是浪费口水。反正一路上楼赵惜月就没跟他分开过,顺理成章地进了他的房间,窝在沙发里不肯走。   许哲有意刺她,指指沙发道:“行,那你晚上就睡这里。”   “不会吧,别这么残忍啊。”   “那就回自己房间睡。”   赵惜月看看比自己那张单人床还要大几分的沙发,咬咬牙点头认命。反正先住下呗,回头半夜睡不睡床还不是看自己的本事。她就不信他许哲开了荤之后还能重新吃回素去。   结果许哲完全是把她当佣人使唤的节奏,一整个晚上不停安排她各种工作。从收拾他的行李到整理床铺,从清理洗手台到给他端茶递水,忙活了整整两个小时。   赵惜月坐了一天的飞机本就疲倦,刚刚出去逛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又连轴转像个小丫头似的侍候了他老人家一晚上,到最后累得直翻眼皮,倒头靠在沙发扶手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许哲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待她完全睡熟后才出手将人抱起来,径直抱回房间去。   他早就不是那个一心只吃素的纯情男人了。 ☆、第84章 美梦   赵惜月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   梦里她搂着许哲,仿佛躺在青草地里。四周开满鲜花,不时有蜜蜂蝴蝶飞舞,阳光洒落下来,照得她睁不开眼。   那样美好的感觉,叫她不舍得从梦里醒过来。   一直到手机响个不停,她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是卡门正给她夺命连环call时,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卡门在电话那头不住抱怨:“大小姐,你上哪去了。一晚上不回来,打你手机也不开机。开工啦,再不回来太阳都要下山啦。”   卡门平时娘里娘气,说话也带了点女气。想不到发起脾气来挺有男子气概,赵惜月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点归点,工作还得做。   手忙脚乱收拾了东西走人,赵惜月都没顾得上跟许哲打招呼。回房后简单梳洗一番连妆都没化,匆匆赶去拍摄现场。   到了之后她不住跟人道歉,一副作小伏低的模样,卡门看她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叫她赶紧换衣服化妆参加拍摄。   结果拍的时候赵惜月觉出不对劲来了。她怎么浑身酸痛没有力气,是因为没吃早饭的缘故吗?   可这一点儿也不像饿过头的症状。   因为忙着工作,她一时来不急细想里头的原由,一直到日下三杆收工回房,她才有时间进洗手间仔细查看自己的身体。   冲凉的时候她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就跟受了内伤似的,外面一点儿看不出来。   昨晚她是在许哲房里过的夜,难道说他趁机做了什么?   赵惜月拿着花洒淋身子,一边细细回忆当时的情景。她记得自己被对方支使得团团转,后来实在太累,倒在沙发里就睡着了。可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躺的地方似乎是床,许哲在外头客厅喝咖啡,反倒坐在了沙发里。   怎么他们两个倒了个个儿?   赵惜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再结合今天一整天的疲倦和酸痛,她觉得有必要找许哲好好谈谈。   被占了便宜哪能一声不吭啊。   赵惜月到房里的许哲正是晚饭时间,许哲一开门见是她,表情微微一动,但依旧很自然把她站进屋里。   “吃饭了吗?”   赵惜月冲他打招呼。   “还没有。”   “那正好,请我吃饭吧。”   “凭什么?”   赵惜月猛地一回头,对上许哲的眼睛:“就凭你昨晚占我的那些便宜。许先生,吃了东西哪能不付钱哪。”   “所以你是付费使用的那一种?”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昨晚您使用得尽兴吗?”   “还可以。”   这就算是间接承认了两人昨晚确实发生了关系。赵惜月气得直咬牙,这叫什么事儿,一边冷着她,一边又同她亲热,还真是吃定了她离不了他啊。   赵惜月冲他一伸手:“行,那就给钱吧。我行情也不算低,一晚上收你十万,跟当年莫杰西出的价钱一样。你不会连他的水平都不到吧。”   激将法对许哲一点和没有,他完全没有给钱的打算:“我没那么多钱,要不回头叫杰西打给你?”   “你混蛋,吃干抹净不想给钱,还想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赵惜月发起脾气来就跟只斗鸡似的,许哲绷了绷没绷住,一抬手揽着她的腰,直撞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然后扔进了沙发里。   “哎哟!”赵惜月大叫一声,下意识去压裙摆。   许哲却道:“别遮了,昨晚看够了。”   “你果然趁人之危。”   “何以见得不是你爬上我的床,趁机占我便宜呢?”   “我是那种人吗?都分手了还跟你来这一套。”   这话说起来有点心虚,赵惜月的声音低了几分。   许哲却不依不饶,一语点破关键:“也不知是谁牛皮糖似的跟我回来,非赖我这儿不走,左一个赔礼道歉,右一个低头认错的,睡一觉都给忘了?”   “谁忘了,那是两码事儿。再说就算我道歉,你也不能趁机……”   “为什么不行,我们又没分手。男女朋友做这种事情天经地义,你也没反抗,显然很享受。”   赵惜月想起那些旖旎的梦,脸微微一红。然后才抓住许哲话里的一点玄机。   “我们没分手?”   “我们分手了吗?我不记得有这个事情。”   “可你最近一直不找我。”   “我最近很忙。”   “那我来找你,你又不理我。”   “你上次自作主张在我家睡了一晚上,我也没赶你走。”   赵惜月有点不明白:“所以我们还在谈恋爱?”   “你不希望这样?”   “不是,就是觉得有点怪。我们明明闹得很僵啊,你很生气吧。”   “情侣交往,吵架、冷战甚至大打出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要不要跟我打一架?”   赵惜月躺沙发里,小猫似的可怜兮兮望着许哲:“我没吃晚饭,能吃饱了再打吗?”   她这个样子,别说只是拿别人的孩子来骗自己,就算她这会儿告诉他她其实做了变/性手术,她原本是个男人,许哲应该也不会计较了吧。   就像他跟谢志说的那样,这个女人就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劫。   远在s市的谢志正在齐娜家的楼下吹冷风,打喷嚏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这个齐娜,也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劫啊。   赵惜月作为一个劫,表现得相当称职。前脚跟和好,后脚就开始提各种要求。首要的自然是吃饭。   许哲捏捏她略显丰腴的脸,不由摇头:“新一季的目录得换人拍了,你这个样子,那些衣服怎么套得进去。”   “没关系,我以后是老板娘,就不用亲自上阵了。”   “你还真是厚脸皮。”   “你应该习惯了嘛。”   许哲还真习惯了。她要腻腻歪歪纠结啰嗦的,他反倒受不了。   于是打了个电话,叫了中西各式菜肴一大堆,势要将赵惜月喂成肥猪。   吃过饭自然是老三样,刷牙洗澡上床睡觉,顺便做点重体力的运动消消食。赵惜月总算知道自己今儿个为什么这么不适了。敢情自己是落在□□手里了。   这一夜两人睡得格外*,第二天她不出意外的,又迟到了。   这一回许哲直接发话:“别去了,反正你也不专业,留口饭给别人吃算了。手机我替你关了机,卡门那边我会打电话通知他。这下再不会有人在背后嚼你舌根了。”   赵惜月这才想起昨天卡门抱怨的一通话,看来许哲有半夜睡觉替她关手机的“好习惯”,她还真想谢谢他呢。   不用工作人就格外懒怠,尤其他们现在还在海岛上,赵惜月一下子就有了度假的感觉,外面的蓝天白云沙滩海水,全成了她眼下幸福生活的美好点缀。   她就这么趴在许哲光滑的胸口,被子下的两只手不安分地乱摸吃豆腐,弄得许哲不得不出手阻止:“大早上的就想要,不怕回头在床上睡一整天?”   赵惜月嘻嘻坏笑,想想自己那一身老骨头,还是老实把手收了回去。   然后她光着身子披了件薄外套就进了洗手间,刷牙的时候隐约听到许哲在外头打电话,出来的时候就很自然地问了句:“谁来的电话,有事儿?”   许哲也不瞒她:“嗯,孙月莹半夜喝酒出去飙车,进了医院。”   赵惜月心一沉,心想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怎么每次她跟许哲一好上,她那边就要上医院呢。也不怕去的次数多了,回头真把小命给赔里面了。   她就有点不高兴:“怎么,你要回去看她?”   “不去。”   这叫赵惜月有点意外。   “真的?”   “真的。”许哲上来搂着赵惜月,“反正也混蛋了,索性混蛋到底了。”   “你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可是一听到她有事儿,就会扔下我不管的人。”   “我现在只有听到你有事儿,才会扔下所有的事情来找你。”   这情话说的,大早上的虽然什么也没吃,赵惜月却已甜得嘴都歪了。她这是实实在在碰上潜力股了。   结果那天两人就真的在屋子里腻了一整天,哪儿也没去。许哲一脸自在模样,完全不受孙月莹住院的影响。倒是赵惜月有点好奇,老想打听点什么,奈何不知电话该打给谁,小爪子在心里挠了半天也只能作罢。   到傍晚时分,许哲的手机又响了。赵惜月这回乖乖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听半天也没听出点所以然来。   许哲挂了电话看她一副偷听的样子,不由好笑,索性告诉她:“杰西来的电话,说去看过孙月莹了,没有性命危险,手臂小小骨折而已,脸上有点擦破皮,应该不会留疤。还想知道点什么?”   赵惜月本想说这样就够了,却突然明白过来:“莫杰西打来的电话,怎么是他?”   “他去医院看过孙月莹,给我打了个电话,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赵惜月心里很是不安。   “他们两个关系很好?”   “谈不上多亲密。不过最近莫孙两家有意联姻,大概想让他们结婚。杰西在你这里碰了钉子,也许转战他人也说不定。你不愿意?”   要是不知道孙月莹的底线,赵惜月当然不会反对。   可是现在……   她突然很想回s市。 ☆、第85章 较劲   接下来的几天,赵惜月过得战战兢兢。   尽管如此,许哲一点儿不心软,使唤她起来真跟使唤丫头似的。   她的拍摄工作因为许哲的出面开了绿灯,集中一天全部完成。剩下的日子就整天待在他那临海套房里,从早忙到晚。   赵惜月对此有个评价:日也操劳夜也操劳。   白天端茶递水,晚上还得陪人做运动,气得她不住抱怨:“哪有你这样的,就算是古代的丫环,也没这么辛苦的。”   许哲死死把她压在身下,完全不顾她的抗议,边活动边道:“所谓使唤丫头,就是白天打扫耳垂,晚上负责暖床。要不我只要找个钟点工阿姨就行了。”   赵惜月想想这几天的放纵,不免有点担心:“我们一点措施都没做,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那就生下来。”   “我的孩子不当非婚生子。”   “那就去领证,总不会叫你们母子流落街头。”   “谁说要生儿子了,我偏要生女儿。”   “行,生个七仙女我也没意见。”   对方这么大方,赵惜月反倒忐忑不安。她心里始终记挂着自己的任务,现在眼看离目标越来越近,她心里的害怕也越来越大。   许哲不在乎她拿别人的孩子蒙骗他,可他一定在乎她以接近为手段,进而想要吞并整个弘逸集团。   赵惜月下意识摸摸脖子,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许哲在这边的工作一结束,两个人就回了s市。赵惜月一反常态,热情地拉许哲去医院看望孙月莹。   “好歹也是发小一场,你不能不闻不问。”   许哲摸摸她脑袋:“没发烧,看来是里面坏了。”   赵惜月才不管他,自作主张买了果篮和鲜花,拖着许哲一起去医院。去的路上许哲随口问了句:“怎么买的蓝玫瑰?”   “她喜欢啊。”   “你对她的喜好倒挺了解。”   赵惜月一愣,赶紧打哈哈敷衍:“蓝玫瑰比较特别啊,适合她清冷的气质。红玫瑰太俗气,再说了,我们送也不合适。”   “其实我们去看她也不合适。她出车祸就是因为你,你不怕她看到你后病情加重?”   “哪能呢,我这么可爱。”   赵惜月越说越心虚,生怕叫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但她总要见孙月莹一面,与其偷偷自己去叫许哲怀疑,不如和他一道去更能掩人耳目。   或许在他们心里,她这是打上门去宣示主权,故意气对方呢。   事实上,孙月莹一见到他们俩同时出现,脸色确实不好。她这回是意外,跟前几次自己作完全不同。突然的交通事故把她吓得不轻,撞车的一刹那她还真以为自己完了。   人死过一回就会看清更多东西,唯独对许哲的感情,还是有点看不破。   所以三人打招呼的时候,气氛就有点僵硬。   赵惜月装着没皮没脸的样子,当着许哲的面对孙月莹嘘寒问暖,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   孙月莹满肚子的火却不能发泄,装着受用的样子,两个女人在许哲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较着劲儿,不过十来分钟就累得不行。   许哲有点受不了这样的状态,她们两个这么个斗法,完全当他不存在的节奏。   于是他准备消失一会儿,索性不存在一会儿。   正巧赵惜月说口渴,孙月莹也附和说想喝医院马路对面那家卖的酸梅汤,想麻烦许哲走一趟。许哲打量她们一眼,觉得那真诚的笑容十分虚伪,转身就出了病房。   许哲走后,赵惜月拉了椅子坐下来,看孙月莹的目光十分不屑:“还真会使唤人,那么远,不是自己的男人不心疼。”   “你不也想他走,走得越远越久越好,我这是帮你啊。”   “这么好心?看来车祸撞一撞还是有用的。”   这话太刻薄,气得孙月莹脸色一变:“姓赵的,别太过分啊。”   “没办法,仗着你拿我没辙,我还不得抖抖威风啊。”   “你不也一样拿我没办法。”   赵惜月眯起眼睛,翻了个白眼:“你真跟莫杰西好上了?”   “是啊,不可以吗?”   “小那么多你也吃得下,真厉害。”   “这年头流行吃小鲜肉,吃不着唐僧肉,来点白龙马肉也不错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你当然知道,你自己也是干这一行的,咱们是同类,注定了这辈子就这么过日子。其实想想也挺好的,钱在谁手里都一样,咱们只要有得花就行了,管别人死活呢。”   赵惜月一张脸拉得老长,凑近了一些道:“别把我跟你归为一类。我是被逼的,你是自愿的,咱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为财为色而已。你也别跟我比清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老爹让人拿住了命门,你想保他的命嘛。我跟你不一要,我自小没人疼没人爱,谁都把我当畜牲。我当然得自救了。说起来你还更伟大些,为个死鬼老爹这么算计许哲,你爹知道了肯定得感动哭了。”   “这个事儿你今天说过,以后最好永远不要提起。否则什么后果,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行行,不说就不说。”   孙月莹撩撩头发,露出一脸妩媚的笑容:“我现在成全你,把许哲给你,你应该高兴才是。咱们各干各的,你搞定霍家我拿下莫家,这不是好事成双嘛。”   赵惜月心里就想,看来孙月莹还不知道,莫杰西的父亲莫立仁很有可能就是会长安排在霍子彥身边的另一枚棋子。她贸然下手,会有什么下场不好说。   “你这么做,会长知道吗?”   “当然知道,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一边给会长做事,一边心怀不轨想要反水。我劝你赵惜月,别玩那些个花招,回头害了自己老爹不算,连自己的命也给赔进去,不值得。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她字字诛心,听得赵惜月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病房门开了,来了个更叫她心烦的人。   莫杰西晃荡着走却是来,见到赵惜月神色十分自然,仿佛早就忘了从前自己追着她死缠滥打的情形。   他走到孙月莹床边:“今天好点了吗?”   “没大碍了,过两天就好,我想出院了,你帮我跟医生说说,我想回家去了。”   孙月莹说的时候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听得赵惜月直起鸡皮疙瘩。   她以为莫杰西会受不了,想不到对方甘之如饴习以为常,点头同意:“行,一会儿我去找主治医生。我看你也该出院了,医院再好住着也不舒服。顺便问问医生你脸上的伤会不会留疤。”   “要真留了你就不要我了?”   “要,最多搞点微整形,你别担心。”   莫杰西说着,伸手抚了抚孙月莹脸上的伤口,动作轻柔体贴,完全不同于往日的鲁莽与暴躁。   赵惜月有点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三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无关的话,莫杰西说要去找主治医生,第一个离开病房。他走后赵惜月也待不住,连借口都没找,直接跟着一道出门。   关门的时候她发现孙月莹正冲自己笑,还抬手冲她挥了挥,姣好的面容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   赵惜月快走几步追上莫杰西,把他拉进旁边一间无人的休息室。   “你怎么回事儿?”   莫杰西往沙发里一坐,一脸不以为然:“怎么了,我交个女朋友你不高兴了?你要不高兴就甩了许哲,我随时可以回到你身边。”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不明白,你怎么突然跟孙月莹好上了。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那你还……”   “不喜欢就不能在一起吗?”   这话问得赵惜月回答不上来。   “我早说过,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最后大多都会找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结婚。有什么大不了的。许哲是运气好碰上了你。我运气不好来得晚了些。”   “你还可以继续找,你才多大年纪,有必要这么快定下来?或许你还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怎么样。谈恋爱这东西太麻烦,就这样吧。我跟孙月莹门当户对,两家父母也赞成我们在一起,我们彼此呢也不讨厌对方。这就够了。过日子,总是要将就的。”   “可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听起来你好像很懂。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情敌嘛,不喜欢很正常。不过说实话她也没什么不好的,年轻漂亮教养也不错,至少能带出去见人。我要求不高。”   “她知道你不喜欢她的事吗?”   “知道,我也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们的结合完全是出于利益。这样也好,关系更稳固。只要利益还在,我们就散不了。不像你跟许哲,哪天感情没了,说分就分了。”   赵惜月觉得,自己这一系列拳头打出去,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点力都使不上。莫杰西看起来还是从前那个,可为什么哪哪儿都透着不一样呢。   她积了满肚子的秘密却说不出来,气恼之下只能转身离开。结果一开门就看见许哲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酸梅汤的味道很香,透过袋子飘进空气里。   明明是甜的味道,赵惜月闻着却觉得有点苦涩。 ☆、第86章 做假   回家的路上,许哲和赵惜月都没说话。   零交流开了一路的车,两人先是找了家餐厅吃饭,吃过饭后直抖回赵惜月家,二话不说就进浴室洗澡。   似乎是有潜在的默契,谁也没有多说什么。脱衣服开水龙头,冲干净光着身子上床,一番精疲力竭的纠缠之后,两人才像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许哲搂着赵惜月,诉说自己的“不满”:“你似乎对杰西的事情很上心。”   “吃醋啦?”   难怪刚才那么用力,原来是在发泄啊。不过赵惜月爱死了他这种发泄。   “别这样嘛,他是你亲弟弟,说起来以后就是我小叔,我就是他嫂子,嫂子关心小叔子,应该的。”   许哲一皱眉:“这年头,嫂子过于关心小叔子,容易出事儿。”   “想哪儿去了。”   “尤其是,这个小叔子还曾觊觎过嫂子。”   赵惜月举双手投降:“行行,我不管了还不行嘛。我只是觉得他们对待感情太不认真了,这才几天功夫啊,前一秒还对我们爱得要生要死,后一秒就凑和着一起过了,这样多不好。”   “管好你自己吧,别人的事情少操心。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我般幸运。”   “要是孙月莹不是好人啊。”   “何以见得?你对她似乎有偏见。”   赵惜月答不上来,总不能说她其实是个女骗子,接近莫杰西只是为了莫家的钱吧。要知道她也是这样的人啊。   想了想,她只能说:“也没有,就是觉得不靠谱。之前我们在一起时她三番两次进医院闹事儿,你觉得她像那么单纯的人吗?”   “大小姐,跟她比起来,你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什么意思,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实话实说而已,拿别人的儿子当自己的,赵惜月,你真是一朵大奇葩。”   “能不提这个事了吗?”赵惜月窘得直往许哲怀里钻,“跟祥林嫂似的,一件事情说一百遍,不烦哪。”   “不烦,只要每次你都知道羞耻,我就乐此不疲。”   才发现这男人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因为怕许哲吃醋,赵惜月没敢再多说莫杰西和孙月莹的事情。   本以为这两人也就一时热度,被双方家长逼迫就范而已,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赵惜月的意料。   应该这么说,这两人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孙月莹从医院回来后,就开始与莫杰西频繁接触。赵惜月有她的微信号,三天两头看她在上面po和莫杰西出去玩的照片。两人就算不是相爱很深的情侣,至少看起来也不像互相讨厌对方的样子。   这是准备来真的了?   想到莫杰西那刺头性子,赵惜月真为他捏把汗。他那么一根筋又直肠子,哪里是孙月莹的对手。要真结了婚,还不是被捏得死死的。   想到这里,赵惜月总是莫名烦燥。   偏偏孙月莹存心跟她作对似的,好像这世上没有别的女人,只有她赵惜月能当她的闺蜜,竟开始频繁地联系她。   因为两人从未正式闹翻过,碍于许哲在中间,赵惜月不能对她太刻薄,只能有事没事敷衍她一回。   可每次跟她上街购物或是喝咖啡,过程中总能被对方气到。从前孙月莹跟她争许哲争不过,她可以尽情气对方。现在她阻止不了孙月莹跟莫杰西在一起,反倒轮到对方翘尾巴了。   两个明明不合却还要整天凑一起演戏的女人,也真不知道是谁过得更辛苦一些。   被孙月莹这么一气,原本略显丰腴的身材,立马又瘦了下来。许哲每次抱她总会抱怨,叫她多吃些,说不喜欢她身无四两肉的样子。   赵惜月就卖乖:“是不是心疼我?”   “不是,太硬了,硌得慌。”   赵惜月气得拿手肘和膝盖打他,叫他好好尝尝人体骨骼的厉害。   她这边跟许哲蜜里调油好得难舍难分,连工作都快统统扔掉了。那边孙月莹和莫杰西的进展居然比他们还要快。   两人正式交往大概也就两个来月,就听说宣布要订婚的消息了。   这消息还是莫杰西亲口告诉她的。他在电话里这么说:“只要你这会儿说要和我在一起,我马上就可以和她分手。”   赵惜月正在吃汤圆,差点被生生噎死。   她当然不会说那样的话,可劝阻的话还是不得不说:“你考虑清楚了,她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反正不是你,谁对我来说都一样。不就是个女人,下半身跟男人构造略有不同,眼一闭灯一关,其实没分别。”   赵惜月心里一惊:“你们上过床啦?”   “你能不能别这么开放,我受不了。我还是喜欢你清纯傻呼呼的样子。”   “少转移话题,到底有没有?”   “还没有,不过订婚之后就会有了。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要真没有才叫人奇怪了。”   可他们两个的结合本就是特别奇怪的事儿。   赵惜月又劝他:“你可想清楚啦,将来别后悔。”   “后悔就后悔,现在什么年代了,结了还能离,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那么潇洒,一如往常那个愣头青,赵惜月真是又担心又害怕。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这边莫杰西找她,没过几天孙月莹居然又打电话给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亲爱的,你不恭喜我吗?”   赵惜月一阵反胃,心想谁是你的亲爱的,叫得这么亲热,也不嫌牙疼。   她不咸不淡回一句:“听说了,恭喜就不必了,好自为之吧。”   “好歹也是一家人,说起来你可是我在这个城市最亲密的人,你要不替我高兴我可怎么办呢。出来喝茶吧。”   “没空,许哲在做午饭,一会儿吃完了去看电影。”   “哟,还自己在家做饭,够恩爱的。”   “那是,不像你们,天天下馆子,s市各大饭店都有你们的身影,别人想不看见都难呢。”   电话那头的孙月莹明显冷哼一声,听起来十分不受用。这一回合算是赵惜月小胜,两人心照不宣挂了电话,谁也没多啰嗦。   只是这女人跟□□似的,赵惜月一想到她,再好的心情也要被破坏殆尽。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孙月莹果然是人不脸则无敌,继续发挥她厚脸皮的境界,时不时来骚扰赵惜月,连试礼服这种事情,竟也找到她头上。   赵惜月对她真有点好气又好笑,以前觉得她阴险,现在竟觉得她阴险得有点可爱了。   那天的礼服在孙家大宅试,虽只是订婚礼,但孙莫两家一点不马虎,订婚礼服请了顶级设计师量身定做,并且订了不止一家,统共几十件衣服一股脑儿全都送了过来,堆满了孙月莹的房间。   赵惜月就想,她这个孙家大小姐,做得还真挺舒服的。   她去的时候孙家除了孙月莹没别人,两人说话也就没了顾忌。孙月莹拿起一件大红的往身上比划,又问赵惜月:“你是模特儿,给我点意见,哪个更好看?”   “都差不多。”   “是都差不多好看,还是差不多难看?”   赵惜月耸耸肩,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孙月莹也不恼,扔了那件红色的改拿件金色的。   不得不说她底子还是不错的,身材也好,这样的衣服她身上怎么也不会难看。赵惜月仔细打量着她,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个问题来。   她一时嘴快,就问了出来:“你其实不是孙家的女儿吧。”   孙月莹正在镜子前臭美,听到这话再好的自控力也忍不住崩溃一下。但她只是愣了三秒,就恢复正常。   “你管得还挺宽。”   “霍家、莫家、孙家,无一幸免,会长的野心真不小。”   “没有野心怎么做得成大事儿。你就是心太软才一直不成事儿,小时候就倔得要死,跟头驴似的。”   “你认得我小时候?”   “没有,听说而已。我一直挺好奇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谁救你出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我当时也不过是人奶娃娃。孙家爸妈要是知道你是冒充的,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何以见得我就是假的。当初他们认我的时候,可是验了dna的。”   “这东西……”赵惜月笑了。以她对会长的了解,一个亲子鉴定做假有什么了不起。血液样本可以调换,甚至出具的报告也可以随便打。反正只是要经人手办的事儿,就没有不能做假的。   她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孙月莹不像个真货。   “论心狠手辣,我真比不上你。”   孙月莹不屑地笑笑,那声音就跟从骨头里挤出来似的,听得人寒毛直竖。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赵惜月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丝凶狠的表情。   赵惜月心头一颤,下意识提高警惕。   但孙月莹没上前,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说了句:“你这种人,被人调戏欺负都不知道还手,还得我出手,你说你是不是很没用。”   赵惜月初时没听懂,愣了片刻才品出味来。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刘芒是你杀的,是不是?”   -------------------------------------------------------------------------------   孙月莹没有开口,只是用惯常的笑容作了回答。   一切尽在不言中,赵惜月知道已经不需要再多问半句。   她突然觉得最近跟这个女人走得太近,实在是一件很疯狂的事情。她要不是顾忌着会长,恐怕早就一刀把她杀了。   这样的女人是毒蛇,要不是碰上许哲定力超乎常人,她离开的这三年恐怕霍家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孙月莹斜着眼扫她两眼:“怎么,怕了?”   “还真有点儿。你这样的,少接触为妙。往后咱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好闺蜜什么的,演起来太累。”   “我觉得挺好的,咱们这样的人,难道还能跟别人做朋友不成?”   “你大概不行,我还是可以的。”   赵惜月说着起身,也不看她那一屋子的礼服,拿了包就出门去。走到门口时还特意回头看她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深意。   孙月莹就有点不爽:“早知道当年就不那么多事,费这么半天劲儿也没除掉你,倒不如留着那个人渣,给你找点麻烦。”   赵惜月砰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   不用再多问什么,当年那份伪造的录象带肯定也是孙月莹的功劳。当时她是会长的首席棋子,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假的亲子鉴定报告都能出,一份影像又算得了什么。   赵惜月越来越觉得自己与这种人为伍实在够恶心。   她一路下楼跑得飞快,穿过客厅的时候不小心和人撞在了一起。对方身材比她高大,一身肌肉还挺有劲儿,赵惜月疼得哎哟一声,一小心脚一扭,差点摔在地上。   孙晋扬刚回家,没料到迎面撞上个女人,下意识就扶了她一把。他的手抓住赵惜月的肩膀,正想叫她小心些,目光一闪却猛地顿住了。   他不开口,赵惜月就有点尴尬。站稳后挣扎着想要脱身,却不料对方手里一用劲,竟将她死死钳制着不放。   这下子赵惜月有点慌了,这位她接触过几回,看起来不像是会耍流氓的人。虽说这会儿在他家,可家里还有佣人在,孙月莹也在,他总不至于……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赵惜月正想和人客气两句,那边孙晋扬却十分不客气,一把扯下她左肩膀的毛衣。衣服领口有点大,这一扯香肩外露,饶是赵惜月脸皮够厚也有些受不了,急吼吼地就去扯衣服。   就在两人纠缠之际,身后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晋扬,你干什么?”   是孙月莹的妈连翘楚。她刚从门口进来,见到这一幕顿时睁大了眼。   赵惜月这下子更尴尬了,深怕对方误会以为她跑她家里来勾引她丈夫。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那边孙晋扬已经放开她,很自然地回了句:“没什么,赵小姐不小心摔倒了,我扶她一把。”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刚才耍流氓的行径完全不存在。   赵惜月心想自己今天真是倒霉,撞见的都是什么人啊。她懒得应付他们,连招呼都没打,就匆匆跑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声音有点大,把她自个儿都吓一跳。   屋子里连翘楚定定地望着丈夫,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词。孙晋扬却神态自若,丝毫没有被现场抓包的尴尬,只对她道:“不小心撞了下,别乱想。”   “肩膀都露出来了,这一下摔得不轻啊。”   “是,赵小姐走路太不小心,咱们家的大理石地面也够滑,以后你跟月莹走路都小心。”   说完,孙晋扬径直上楼,不再跟妻子纠缠。连翘楚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丈夫对这个叫赵惜月的女生,似乎关心过头了。难道说……   赵惜月一溜小跑走出好远,这才扶着外面的围墙直喘气儿。她匆匆找到自己的车,径直离开了孙家大宅。   开车的时候心情比较乱,也没时间静下心来细想。等回到家后一个人靠在床上醒神,才觉得刚才的事情越品越不对劲儿。   她跟孙晋扬接触得不多,但多仅有的几次看,这位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而且听许哲的描述,他这些年来对妻子忠贞不二,并不像那些有钱的生意人,整天外头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这样一个忠于妻子的好男人,怎么会突然在家里对她做那样的事情呢?   赵惜月忍不住拉下毛衣去看自己的左肩膀,那上面除了一个陈年旧疤外,什么也没有。她百思不得其解,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难熬的死循环里。   她特别不希望把孙晋扬想成一个花花公子。两人的年纪算起来都能当父女了,她也一直将他当长辈来看,今天的事情若没办法找出个合理的解释,她恐怕连觉都会睡不好。   结果许哲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她一个人呆若木鸡地坐在房里,跟失了魂似的。   他想起她今天的行程,上前问道:“怎么,今天陪孙月莹试礼服,试得不开心?”   “没有。”   “是不是觉得我们迟迟不结婚,有点不高兴?”   赵惜月完全没想到这一茬,听到这话便笑:“没有的事儿,我知道你想娶我都想疯了,是我自己不想嫁。”   “是吗?我还当你一心恨嫁,巴不得明天就跟我去领证。”   她跟许哲现在的关系,就算领证也不为过。可是离目标越近,她越踌躇,反倒裹足不前。因为他们一天不结婚,她的目的就还只是勾/引对方。可一旦两人成婚,她的目标就必须变成侵吞霍家家产。   她一点儿不想做那种龌龊事情。   许哲上前来坐在床沿边,拉着她的手来回抚着:“你要是不喜欢孙月莹,以后就少来往。不必看我面子,你们没必要非得做朋友。”   “我想我跟她真做不了朋友,三观不合。”   “怎么个不合法?”   这个赵惜月说出口。总不能告诉他刘芒是孙月莹派人杀的吧,那可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儿了。   这事儿不能说,但另一桩事儿不说就有点憋得难受了。赵惜月忍了半天没忍住,吃过晚饭后还是找了个机会跟许哲提了提。   她说得比较婉转,没把自己那点坏心思说出来,只说大约是个误会。但这事儿无论怎么说,描述起来总透着股色/色的味道,说到最后赵惜月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低头喃喃来了句:“是不是我想多了?”   许哲一脸严肃,既不指责对方也不怪她,倒是对她的肩膀比较好奇:“你左肩膀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就是一块旧疤,很久之前就有了,怎么来看我也不清楚。我问过我妈,她说是小时候摔的,你是医生,你看看像吗?”   说着她拉下衣服,把肩膀露出来给许哲看。   许哲看过很多回赵惜月的身体,自认为对她全身的每一块皮肤都很熟悉。但当肩膀上那个旧伤露出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也忽略了很多东西。   比如这块疤,他就从来没留意过。   从疤的形态和颜色来看,应该超过十年,甚至有可能有二十年。那么淡的疤痕,如果不凑近了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就算和赵惜月最亲密的时候,他也没有留意过这块地方。   “不长的疤,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你觉得孙叔叔今天扯你衣服是纯粹想要做点什么,还是想看这个东西?”   “我不知道。当时情形太混乱,连阿姨又进来了,我怕她误会赶紧走人,哪有时间仔细询问。”   “你要不放心,改天我帮你问问。”   “你别乱问,万一人家只是不小心,你这么直接冲上去问,多尴尬。”   会是不小心吗?许哲仔细分析了赵惜月的描述,觉得孙晋扬根本就是故意的。但以他对他的了解来看,他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所以这状似无意的一拉,里面隐藏的深意或许是无穷的。   那天许哲没多说什么,哄着赵惜月睡了。第二天到了公司才打电话给孙晋扬,约他吃饭。   对方接到他的电话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像是一早就料到似的。   他说:“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你,回头边吃边说。有些事情跟我老婆没法儿说,女人胆子小不经事儿,跟你说说可能更有用。”   “您有什么事儿?能先跟我透个底吗。”   “跟月莹有关的事儿,也想跟你谈谈赵家那个丫头。我这会儿要去个工地,回对视察完了联系你,晚上见面吃个饭,有些事情想找你帮忙。你现在跟从前医院里的老同事还联系吗?”   “怎么,您要看病?找李默啊。”   “不方便,这事儿我不想在熟人间闹开,找不认识的更好。省一院实力强劲,做几个亲子鉴定不成问题吧。”   他突然说到这个,许哲不由一愣。可孙晋扬没在电话里细说,两人闲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那天一整天许哲工作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想亲子鉴定这个事儿。后来实在太忙还被人拉去开了个会,这才把这事儿暂时放下。   到了傍晚时分,他打电话给赵惜月说不回去吃饭,转头就给孙晋扬去电话。   可电话不通,打了几个都没人接。最后终于有人接了起来,传来的却是连翘楚的声音。   “许哲吗?你孙叔叔这会儿在医院,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第87章 大结局   许哲赶到医院的时候,孙晋扬还在手术室没出来。   手术室外头,连翘楚神情严肃地站在那里,显然是在强撑。旁边等候区里孙月莹和孙家老二姐弟两个抱在一起抹眼泪,哭得情真意切。   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说什么,莫杰西赶了过来,和他打了声招呼后直奔孙月莹而去,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   孙月莹十分配合,就如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倒进了莫杰西的怀里,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客观来说,孙月莹模样讨人喜欢。可一想到她那复杂的来历,许哲对她就喜欢不起来。他突然想到孙晋扬今天白天给他打的那通电话,目光不自觉就在孙月莹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婆娑的泪眼回望向他,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   许哲转身去到连翘楚身边,开始温言安慰她。两人边走边说,拐个弯走到了一个自动贩卖机前。连翘楚虽人到中年,但这么些年来一直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就如温室里的花朵一般。无论发生什么,丈夫都在她身边支持着。   现在丈夫出了事儿,她就有些顶不住了。   刚才当着儿女的面没好意思发作,眼下一看也没什么外人,突然眼睛一红,当着许哲的面就哭了起来。   许哲当她长辈般尊敬,自然不会说什么,只默默掏出手帕递上去。   连翘楚接过来道了声谢,开始断断续续讲述发生的事情:“……说是去工地视察一个新项目,本来好好的。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有一处在建的工程塌了一块儿,砖头跟下雨似的落下来,就砸他脑袋上了。”   “戴着安全帽吗?”   “没有,疏忽了。他这人就是这样,有点过于自信。说是转一圈就走,听身边的人说劝他来着,他说没事儿,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许哲,你是医生,这事儿你比较有把握,你替我问问,你孙叔叔到底要不要紧?”   “眼下正在抢救,我不方便进去,一会儿医生出来我会问的。伤在哪里,头上吗?”   “嗯,脑袋上被砸了好几个地方,血流个不停。我真的很担心。这些年家里一直不顺,好容易月莹回来了,如今也准备结婚了,他突然出这样的事情,以后怎么办。我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许哲伸手轻后她肩膀:“连阿姨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手术做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了。”   “再等等,会有好消息的,你相信我。”   其实许哲也没有把握,毕竟没有亲眼看过孙晋扬的伤。但他现在只能这么讲。而连翘楚因他是医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整个人竟慢慢安定下来。   许哲找了点零钱买了杯牛奶给她,连翘楚接过来的时候眼神有了变化,带了几分感激的神情。   她想了想,突然苦笑道:“其实我这几年对你不大好,你也应该感觉得到吧。”   “连阿姨……”   “你小的时候,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对从前的事情还有印象吗?那时候我带着你跟月莹到处去玩,你很安静又聪明,我就觉得你这孩子很不错,比小莹强多了。”   许哲当然记得,他是他人生里最光明的一段日子。日子虽不及现在富裕,清贫中却透着无以伦比的快乐。   那时候孙月莹还是个小胖妞,没有心机傻得天真,连翘楚也是个单纯的人,不会嫌贫爱富,甚至对他这个穷小子颇为照顾。   一切似乎都从孙月莹失踪后起了变化……   “小莹的失踪我知道不能怪你,可我又总是忍不住想要怪你。你太成熟懂事,以至于我总忘了你也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我觉得你没看好她,所以你要承担责任。后来好容易把她找回来了,你又不喜欢她,和别的姑娘好上了,这就更让我生气了。”   “对不起连阿姨,感情的事情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是我太强人所难了。小莹也变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好动如今却静得很,这个女儿我也看不透。”   “她小的时候确实好动,没少摔跤。”   “谁说不是呢。你孙叔叔昨天还跟我提起她小的时候,就是失踪前没几天的事儿,爬家里后院的树不小心摔下来,把肩膀都摔伤了的事儿。谁能想到她现在会安静成这样。”   许哲静静听着,把自己想知道的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两人正聊着,孙家老二突然跑了过来找妈妈,十多岁的孩子平日里装得很成熟,一遇上事情还是脆弱得跟个小孩子似的,扑进连翘楚怀里不住地哭。许哲就没再多说什么,陪着他们母子回到了手术室前。   煎熬的时间过得总是有些慢,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孙晋扬的手术终于结束。医生出来见病人家属,将情况一一说明。   手术算是成功,人暂时救了回来。但因为伤到头部,所以情况比较复杂,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醒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目前也说不好。   如今还是要留院观察,待平安度过这两天,若生命体征都平稳的话,才算是正式脱离危险。   连翘楚又喜又悲,哭得跟什么似的。现场就靠许哲和莫杰西两个人应付。好在手术是在省一院做的,许哲在这里人脉不少,当下联系以前的上司朋友,把一切安排妥当。   孙家母子三人累了一天已是筋疲力尽,被司机接回了孙家大宅。至于医院则安排了两个护工照顾,有情况随时联系。   许哲目送他们上车,待车子开出一段后,才听到身后莫杰西在叫他。   “哥……”   许哲看他一眼,抬脚往旁边的小路走。莫杰西不紧不慢跟在后头,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两人才停下来说话。   “你怎么看?”莫杰西问他。   “你是指什么?”   “这次孙叔叔受伤,是意外还是人为?”   “表面看来像意外。”   “实际呢?”   “谁知道,咱们都不在现场。”   莫杰西皱眉:“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是孙家未来的女婿,现在当然要好好表现。安慰你的未婚妻是你首要的任务。”   “可是哥……”   “是不是觉得有些为难?”   “也没有,今天太晚,我明天再找她。我看她那样子真是挺伤心的,或许和她没关系。”   许哲上前拍拍莫杰西肩膀:“别陷太深,回头拔不出来。”   莫杰西一阵苦笑:“这算什么,我跟她又没真感情。哥,你其实跟我一样难受吧,孙家的事情只是小事儿,我们家才是……”   “你后不后悔?”   “不后悔。我其实不知道怎么才是好的,既然你要做,那就做吧,你这人虽然龟毛,心眼不坏。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不会做。”   许哲微微一笑:“以前觉得你是混蛋,现在看看你也不算坏。充其量就是犯浑罢了。”   “以后不会了,再不会了。”   许哲在夜色里望着自己高大的弟弟,一时感慨颇多。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曾经叫人头痛的少年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   他对他,该足够放心才是。   累了一整天,许哲回家的时候已是半夜。赵惜月等不及他回来先睡了,安静地躺在床上均匀而小声地呼吸着,叫人看了觉得心里暖暖的。   许哲冲了澡换了衣服在她身边躺下,忍不住拉下睡衣的领子看她的左肩膀,轻轻抚着上面的疤痕。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赵惜月醒了,许哲才和她说起孙晋扬受伤住院的事儿。   赵惜月有点担心,不住地问有没有生命危险。许哲看她这么关心,故意道:“你这个样子,我倒是想要吃醋了。”   “你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大叔人挺好的,很亲切,不像是坏人。那天的事情肯定是误会,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有,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赵惜月就提出想去医院看看他。   “现在应该还没醒,你去看也行,买点东西意思意思,我跟你一起去。”   许哲不敢让她一个人去,怕连翘楚看到她会不高兴。毕竟那天拉衣服的事件听赵惜月说当时连翘楚也在,怕她对赵惜月会有误会。   两人起床梳洗过后,买了束花去医院。孙晋扬果然还没醒,许哲跟医生谈了谈,得知情况还算不错后,心略微放了下来。   赵惜月则留在病房里等许哲,等了半天没把他等来,倒是孙月莹陪着连翘楚来了。   三个女人在病房里撞见,似乎都有些尴尬。尤其是赵惜月,她真怕连翘楚那双眼睛,明明没做坏事,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她就想她不会故意给自己难堪吧,结果连翘楚一改往日的傲气,说话倒很轻柔,主动跟赵惜月打了招呼,还谢谢她来看望丈夫。   赵惜月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是跟许哲一起来的。正在这时许哲推门却是来,解了她的尴尬,两个人就借机告辞。   离开病房时,赵惜月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却不料跟连翘楚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对方少见得对她露出温柔的神情,叫赵惜月心头一动。   总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像是在梦里出现过一般。   -------------------------------------------------------------------------------   孙晋扬一倒下,孙家似乎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   唯一的男丁年纪太小,还处于只懂吃喝玩乐上学做功课的年纪。女主人安逸惯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只有孙月莹还能支撑一二,每天陪着母亲医院家里两头跑,显得极为孝顺和能干。   那天晚餐时分,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孙月莹见到了莫杰西。   两人一落座对方先开口:“你还好吗?看上去有点憔悴。”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要是还红光满面,岂非不正常。”   “多吃点东西,身体要紧。你们家现在全靠着你吧。”   孙月莹拿起水杯,借着喝水打量莫杰西。说实话这男人仔细看还真不错,撇开先入为主的因素,他各方面都不输许哲。从前似乎有点浑蛋,只懂喝酒玩女人,这几年倒是沉淀了下来,男人的魅力愈发显现出来。   只可惜,她没办法爱上他。   放下杯子后点菜,莫杰西做主点了她喜欢的主食和甜点,吃饭的时候两人十分安静,一直到喝咖啡时才重新谈起孙晋扬的伤势。   “叔叔还没醒吗?”   “还没,医生说还得再观察观察,现在的情况谁也说不好。我有点担心,万一我爸爸……”   “不会,一定会醒的。”   “你跟许哲说的一样。最近真要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们一家人真有点撑不下去。”   “我们很快也是一家人了,客气的话不必说。”   谈到这个,孙月莹目光一黯:“我爸爸现在躺在床上,我们俩的婚事,可能要推迟吧。”   “仪式可以往后推一推,你要不介意,我们先领证。”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孙月莹的意料,却也是她最喜欢的。对她来说和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结婚,那一纸证书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过是虚名。成为法律上承认的莫家少奶奶,是她现在最迫切要完成的事情。   眼看赵惜月就要得逞,她也不能落人后才是。   莫杰西见她不说话,就问:“怎么,是不是觉得太快了?”   “没有,只是有点感动。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没想到你还愿意跟我结婚。”   “感情这种事情可以慢慢培养。我听说你爸妈当年结婚的时候也没什么感情,可现在你看,他们恩爱地过了一辈子,我们可以以他们为榜样努力。”   哪怕知道是在做戏,可那一刻孙月莹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感动了一下。莫杰西这个男人温情起来,简直比许哲更要人命。   于是那一晚,她就显得有些主动。   咖啡喝完后她提出去附近的酒吧走走:“想喝两杯缓解一下压力,我这几天睡得不大好。”   莫杰西没有反对,开车带她过去。不过只点了啤酒给她,并关照她:“只喝两杯,喝多了第二天不舒服。小醉怡情大醉伤身。”   孙月莹觉得,这男人不去做情圣真是可惜了。什么时候许哲对她这么柔情似水过,他一对上她,哪怕嘴里说的都是抱歉的话,心还是会不自觉地飘到别的女人身上去。   两杯啤酒喝起来很快,半个小时后莫杰西扶着心情大好的孙月莹出了酒吧大门。上车后他问:“去哪儿,回你家?”   “不,回公寓,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喝酒,她会担心。”   莫杰西就开车,踩油门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想,这也是个演技高超的人才,瞧瞧这孝女演的,多么传神,简直跟自己不分伯仲。   他在前面路口转了个方向,往孙月莹那套高级公寓开去。   那会儿许哲正在家跟赵惜月一起看电视,隐约间他身体微微一颤,总觉得今晚有事要发生似的。   赵惜月靠他怀里,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还在为电视里演的悲欢离合长吁短叹。   许哲就说她:“你感情这么丰富,以后怎么办?”   “以后要怎么样,进了你家门难道还要三从四德侍奉公婆不成?”   “如果我说要,你嫁吗?”   “嫁,刀山火海我都嫁,谁叫我这人认死理呢。”   许哲摸摸她的额发,突然语气有些感慨:“不用这么大义凛然,有我在,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也不会让你经一点事情。”   “怎么突然这么感性?是不是最近孙叔叔的事情让你有了感触?”   “是啊,女人被男人保护得太好,一旦男人倒下了,女人就跟天塌了一样。”   “我不会这样,你忘了我这人很能打吗?”   赵惜月说着伸手去拧他手腕,趁许哲不备偷袭成功,居然一下把他压在了沙发里,自己占据了有利地形,直接骑到了他身上。   “怎么样,还不赖吧。”   许哲也不反抗,一脸享受的样子:“几年不见身手比从前更好了。怎么,你在国外这三年当模特儿,还练擒拿格斗不成。”   他的话一下戳中赵惜月的软肋,失神间就失了防备,立马被许哲反客为主,两人抱在一起摔到了沙发下的羊毛毯上,“咚”地一声似乎连地板都在震。   赵惜月马上紧张起来:“完了,邻居又要来敲门了。”   “没事儿,只这么一下不会来的。除非你又大吵大叫,接连两个小时。”   赵惜月就伸手拧他胸口:“谁像你这么无耻,每次提这种事情还洋洋得意。”   “对一个男人来说,能让自己的女人叫两个小时是件很光荣的事情,不得意一下怎么行。”   “流氓。”赵惜月的手在他胸口来回抚着,突然想到个事情,“你说莫杰西跟孙月莹平时是不是也这样?”   “别人的闺房之事,你也要管?”   “好奇嘛。”   “那你改天自己问杰西。”   “我嫌命大吗?还不让他一拳给打死。”   “不会,他对你凶狠不起来。”   听到这个赵惜月有点心虚,默默把头低了下去。突然发现,莫杰西竟是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当初被他绑架的时候只觉得他面目可怖,谁能想到他们的结局竟会是这样的。   赵惜月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许哲看在眼里没说什么,那晚就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地搂在一起,两人一起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许哲就接到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只说了一句,他便脸色一变。   赵惜月睡眼惺忪,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就问许哲:“怎么了?”   “孙月莹死了。”   “什么!”   赵惜月整个人一下子全醒了。   许哲还在打电话,仔细询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约聊了十几分钟才挂断电话,把听来的消息转述给赵惜月。   孙月莹昨天晚上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身上了中了两枪,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警方已经封锁案发现场,目前尸体被拉到法医处解剖,还要等具体的法医报告才能知道更详细的内容。   赵惜月安静地听着许哲的话,越听越觉得身上发冷。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脑子里乱成一团。   孙月莹居然就这么死了?她这段时间这么高调这么活跃,看起来就是祸害遗害千年的样子,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是会长计划有变?   许哲说完话后才留意到赵惜月的不妥,伸手一摸她额头,发现满脑袋的冷汗,赶紧拿衣服给她披上。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   赵惜月摆摆手,累得不想说话。许哲想扶她去床上休息一下,却被她给拒绝了:“没事儿,你先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我想在家休息休息。”   “好,那你乖乖待家里,我给你叫点东西吃。你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再说。”   赵惜月敷衍地点头,目送许哲走出房间。她静静听外头的动静,直到确定对方出门后,才恐惧地把头埋进膝盖里。   孙月莹的死让她想到了自己的下场,同样的身份做着同样的事情,有一天会不会也有同样的结局。   她回来这么久还没跟妈妈联系过,突然就很想见她一面。   可越想越不能见,见了只会害了她。   赵惜月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大脑一片空白。   一直到后来听到外头有人摁门铃,她才起身去开门。   出乎她的意料,来的是多日不见的齐娜。齐娜脸色一般,显得有些疲惫,进门后也不多说什么,挥手打了声招呼,就往沙发走。   赵惜月就问她:“你怎么来了?”   “听说点事情,来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儿?”   “孙月莹死了?”   赵惜月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谢志说的。他们家在公/安系统有人,这么大的案子,他一打听就全知道了。听说是叫人杀死的。”   “我也刚听说,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你知道多少,说来我听听。”   “也就谢志说的那些。凌晨死的,邻居听到枪声,听说中了两枪。但有件事挺奇怪的,谢志说法医那边的报告说,她的脖子叫人拧断了。”   赵惜月心头一阵反胃,忍不住哆嗦起来。拧断脖骨,这是组织里杀人惯用的伎俩。   齐娜赶紧改口:“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说这个。真是的,这种事情咱们女人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全怪谢志多嘴。”   “没什么,你也是好心才来跟我说。”   “我也就是无聊,八卦一下。你跟孙月莹不对付我知道。不过死了还是可惜,听说警方有怀疑的对象。”   “这么快,知道是什么人吗?”   “说是她的未婚夫,昨晚两人在一块儿,楼道里有摄像头给拍到了。”   -------------------------------------------------------------------------------   赵惜月做梦也想不到,孙月莹的死会把莫杰西牵扯进去。   作为她的未婚夫,夜里送她回家,并在她家逗留一阵儿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警方从孙月莹家的监控录像中发现,莫杰西离开的时间和孙月莹的死亡时间非常相近。应该这么说,邻居听到的枪响发生后没多久,录像里出现莫杰西匆匆离开的身影。   两组证据摆在一起,莫杰西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赵惜月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是他。”   莫杰西这人从前是浑蛋,但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他那时候那么讨厌自己,不也没伤着她嘛。更何况现在他早就回归正途。   再说他跟孙月莹有婚约,无端端杀死对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齐娜就在那里分析:“会不会男主想毁婚女方不愿意,所以才争执起来?”   “这也不可能,孙月莹的爸爸受了重伤正在住院,家里一个主事的都没有。这个时候莫杰西想毁婚,直接毁就是了,谁还能拦得住他,犯得着杀人吗?又没领证,也不存在财产分割问题,没必要。”   齐娜听了也点头:“这事儿真蹊跷。这个姓莫的我记得以前好像追过你啊,怎么又跟孙月莹好上了,是家族联姻吧?”   赵惜月点头。   “这么说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   “嗯。”   “那他怎么三更半夜在人家家里不走呢?”   这话说到了重点,赵惜月心头一颤。所以那晚莫杰西是在孙月莹家过夜?可即便这样,凌晨时分为什么要走?   这么一分析,他的嫌疑抖然增大。两人原本男欢女爱,进行到一半争执起来,莫杰西一时冲动杀了人,然后匆忙离开。   赵惜月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连带对齐娜都有点懒于应付。她给许哲打电话,却没能打通,烦燥地把手机往沙发里一扔,一屁股坐齐娜身边。   齐娜就挤过来跟她小声嘀咕:“没事儿,听说那个姓莫的家里有钱,多大的事肯定都能摆平,你别替他操心。我听谢志的意思,这事儿还没到板上钉钉的程度。”   赵惜月听她开口谢志闭口谢志的,忍不住问了句:“你们怎么回事,又在一起了?”   齐娜脸一红,嘴硬道:“没有。他老找借口来看丢丢,我拦了几次可总有失误的时候,被他混进家里来,就坐一起聊聊啰。”   她这么说,就代表两人肯定有戏。赵惜月多了解齐娜,当下也懒得拆穿她。能成一对是一对,总比都散了得好。   那天齐娜在家里待挺长时间,临走时还一直安慰她:“别瞎操心,搞不好人家当事人都不当一回事儿。有钱,请个好律师,官司分分打赢。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惜月还真觉得自己有一堆烂事儿要操心。   晚上许哲回来后,赵惜月第一时间向他打听这个事儿。许哲表情十分凝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低了几分:“现在警方怀疑杰西杀人,他这会儿还在拘留所里。”   “这么严重?我还以为他们家可以……”   “当然有在为他活动,但杀人大罪,不是随便说两句就可以放人的。”   “你见着他了吗?”   “见了一面。”   “他怎么说?”   “他说他没罪。”   “听说有邻居听到枪响,又查到枪响没多久他从孙月莹家离开,这怎么回事儿?”   许哲看她一眼:“你知道得不比我少。”   “齐娜说的,她听谢志说的。你应该比我知道得更多,莫杰西怎么说,他真留孙月莹家过夜了?”   “没有,他说他和孙月莹吃过晚饭送她回家,只在她家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走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左右。孙月莹的死亡时间目前确定是在凌晨十二点半左右,那时候他早就走了。”   “那录像是怎么回事儿?”   “还记得你从前那桩事情吗,刘芒是怎么死的?”   赵惜月脸色一变,突然明白过来。刘芒死的时候她明明不在,可监控录象上却显示她在。现代技术神乎其神,可以把一个本不在画面上的人弄上去。这么说起来,莫杰西离开时的录像时间,想要更改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跟她当年被陷害的手法如出一辙。   刘芒的事儿,孙月莹亲口承认是她派人所为。现在她死了,居然又出现同样的手法,那只能证明会长真的有准备别的棋子来对付霍家。   即便她想反水,那个人一天不揪出来,霍家依旧一天没好日子过。赵惜月看着许哲清秀的脸,很多话忍不住想要一口气说出来。   憋太久了,她真的很想找个地方倾诉一下。   许哲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把她搂进怀里:“别担心,杰西那边的事情我会跟进。如今只能让他先在里面待着,吃点苦而已,过两天再候办法把他弄出来。”   “里面条件很不好吧。”   “跟家里肯定没法儿比。他从小到大应该头一回这么受委屈,见到我的时候气得脸色都青了。”   想想也是,一个横惯了的,去了那样的地方,有力没地儿使,肯定特别憋曲。赵惜月无比同情他。   许哲轻抚她脸颊:“别想太多,吃饭了吗?”   “还没。”   “这时候做有点晚了,这样叫外卖吧。”   眼见许哲去拿电话,赵惜月拉住他:“再叫几瓶……酒吧。”   她这会儿特别想醉上一醉。   许哲没拒绝,径自到一边去打电话。大概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有菜有肉还有饭,不光有啤酒,还有一瓶二锅头。   赵惜月有点发愣:“点这个干嘛?”   “怕你喝啤酒觉得不过瘾。杰西的事情我看你吓得不轻,喝点酒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好了。”   事后赵惜月知道那晚他点二锅头的真相后,气得破口大骂。不为别的,只为第二天酒醒来的时候,头疼得都快爆炸了。   赵惜月坐在床头摇头晃脑,像是要把那瓶喝了的二锅头全都甩出去。可是怎么甩也甩不掉,满脑袋都是水,一动连脑浆也跟着乱动。   许哲一早穿戴整洗漱干净起身离开,走到她面前照着她的额头就重重吻了下去,随即轻声道:“我出去一下,不一定很快回来,你一个人乖乖的。”   不知道为什么,许哲走的时候,赵惜月隐隐有点不安。她想不起来昨晚的事情,酒精太厉害,剥夺了她所有的思维,她唯一记得的是,自己端着酒瓶子胡乱灌的样子,然后……   她身上不疼,没有滚过床单的迹象。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可她为什么总有种暴风雨即将袭来的错觉呢?   那天许哲一整天没回来,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开门进来。   他进来是声音很轻,赵惜月却还是一下子就醒了。   她如同惊弓之鸟,立马跳下床来,直接扑进许哲怀里,紧紧地搂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叫自己安定下来。   许哲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杰西已经从里面出来了,现在保释在家。警方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起诉他,他们要找更多的证据,也许会有新的嫌疑犯出现也不一定。”   赵惜月心想会有吗?监控录象都让人做了手脚,显然对方有备而来,就是要叫莫杰西替自己前黑锅。   布置如此周密的人,哪里会让人抓住把柄。   赵惜月更关心另一桩事儿:“莫杰西怎么说?他九点就走了,之后去了哪里。如果能找到时间证人,对他更有益。”   至于杀死孙月莹的凶手是谁,赵惜月真没把握警方能轻易把这个人揪出来。   “他回家。开车回的自己家的别墅,小区录象有监控到他车子的出入,但不能证明他人就在里面。毕竟他不止一辆车,这个证据不太有力。”   “那他家没别人。”   “没有,那别墅他一个人住,平时白天会有阿姨去,晚上除了他没别人。”   又像走进了死胡同,赵惜月不免情绪低落。   “现在怎么办,有把握脱罪吗?”   “警方那边还没有百分百的证据。毕竟凶器还没找到。虽说在孙月莹家找到杰西的皮屑和毛发,但他是对方未婚夫,经常出入那里,找到那些东西不出奇。现在情况是这样,我们没有有力的证据洗脱他的嫌疑,但对方同样无法直接将他定罪。所以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他怎么样,情绪还好吗?”   “还可以,能出来总比在里面好。不过任谁碰上这样的事都不会高兴。你这两天先不要去找他,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免得他一时邪火在伤到你。”   许哲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做了个鬼脸,这于他是非常少见的事情。赵惜月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慢慢放下来。   有这男人在,总觉得没有搞不定的事情。赵惜月觉得自己既然没有办法收拾这残局,不如就交给许哲去处理。如果有一天自己事发,他要把她也一并处理了,她应该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他们两个,都是对方的一个劫数。   -------------------------------------------------------------------------------   莫杰西从看守所出来后,由司机送回了莫家大宅。   他先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就待在房间里足不出户,这一待就是三天。   莫立仁最近这段时间非常忙,公司里大大小小事情铺天盖地,莫杰西听他身边人的意思,好像是有几桩生意都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底下人搞不定,只能由他爸这个老总亲自出马。   因为忙碌,连他在看守所里进进出出莫立仁都来不及过问,只有回来后的第一天晚上,叫佣人过来叫他下去吃饭。   他却以为太累为由拒绝了,一个人躺房里不出来。   他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就这样。那是刚来莫家的时候,他很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所以经常一个人躲房间里,特别是遇上不痛快的事情后。   刚开始他这个样子,莫立仁经常会来看他,安抚他开导他,还挺像个慈父的样子。可惜那时候他心里头有怨气,不待见他这个父亲,对他很少有好脸色。渐渐的他也就不来了。   莫杰西也发现,总待在房间里也引不起父亲的注意,于是开始学坏,开始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开始跟许哲对着干,好叫他们都不痛快。   现在想想多幼稚啊,尤其是他最近才知道,许哲跟他一个爹。难怪他爸曾有意无意说起过,以后想让许哲接手莫氏集团。大概是看他这个小儿子不成器,才把希望寄托在了大儿子身上吧。   他们两个就这么针锋相对过了十几年,当莫杰西再次把自己关起来时,他也有些没有把握。这三天里,他的内心一直在挣扎纠结,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正确。   但许哲的话总在他耳边响,及时回头总比泥足深陷来得好。莫家财大势大,可霍家也不是吃素的。何必为了一点根本不需要的钱,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莫杰西不到二十四岁的心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三天来他就这么待在房间里,吃喝全由佣人端进来。大部分时间他是睡觉,醒着就看电视或是上网,也会打打游戏什么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不务正业的年纪。   到了第四天早上,他照旧起来洗澡冲凉,换好衣服等人进来送早餐,等来等去却不见人。他有点烦躁,正想打电话给厨房,房门却开了。   那人没有敲门,叫莫杰西有小小的不高兴。但他很快看清来人的长相,心里一下子又兴奋起来。   父亲端着早餐盘进来,把东西往小茶几上一放,对他皱起眉头:“整天不出门像什么话,过来吃早饭。”   莫杰西磨磨蹭蹭,懒洋洋地挪到茶几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看了看碗里成糊状的牛奶麦片,有点嫌弃:“又是这玩艺儿。”   “健康有营养,比你喝酒强。”   “爸,我很久没喝酒了。”   “怎么,赵家那丫头跟定许哲了,你就生无可恋了,是不是?”   “说什么呢,我差点就娶了孙月莹。可惜她命不长。”   “她要不死,你真会娶她?”   “你们不是希望我们结婚吗?怎么听你的意思不大愿意啊。看人家爸爸倒下了,觉得孙家会玩?”   “那倒不是,我是关心你,你要真不愿意,我也不逼你。”   莫杰西往椅子里一坐:“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了,人都死了,想结也结不成了。您来看我,干嘛提这个,存心膈应我是吧。”   “这么点小事就经不住,这样就膈应了?”   “我因为她坐了牢,心里多少不痛快,您就别往我身上捅刀子了。您说您这么多天不露脸,一露面就跟我较劲儿,我多累啊。”   莫立仁就笑,从前不喜欢这个儿子,觉得他太胡闹,现在看看倒还成,有点人模狗样的招架。若他真能成器,莫氏未来交到他手里也不是不行。   他看了儿子几眼,觉得他有些憔悴,便安慰道:“吃完出去走走,散散心,别总闷家里,闷出病来。”   “没意思,事情一天不解决,一天不想出去见人。”   “你这小子。”莫立仁重重在儿子肩膀上拍一下,拍得他差点把嘴里的麦片吐出来,“年纪轻轻说的什么丧气话,有你爸在,你不会有事。”   “杀人案,不是什么别的小案子,您也别强撑,实在不行我就去里面蹲几年。”   “胡扯,我莫立仁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坐牢。听我的,别瞎想。”   “我也想,可一闭上眼睛就没法儿不想。爸,你让我拿几瓶酒给我,让我醉一回,我醉了,也就不想了。”   “刚说不喝了,怎么又……”   “偶尔醉一回,现在情况特殊。”   莫杰西说的时候耷拉着脑袋,说完一抬头朝父亲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凄凉。莫立仁那颗坚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对这个儿子多少有些愧疚。   于是今天难得大方一回:“行,那就让你喝两杯。不许贪多。”   “喝酒就是要痛快,抠抠索索算什么。您既然都大方了,索性大方到底,要不陪我来两杯?”   “我不喝。”   “怕喝不过我,在我面前出丑是吧。”   莫立仁就笑:“你爹从前在酒桌上大杀四方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   “那还怕什么,有本事今天再让我喝得尿裤子。”   男人都有那么点血性,饶是莫立仁韬光养晦多年,被儿子一激也有点忘形,当下就叫人送了酒进屋来,父子两个对坐着碰杯,还不忘“教训”他:“一会儿喝得脱裤子,可别说我这个当爸的没手下留情。”   “你尽管上,我全接着。”   莫杰西的眼睛里快速地闪过一道光,很快又恢复正常,一抬手就把杯子里的红酒给喝干了。   男人喝酒这事儿就跟女人购物似的,一旦开闸就很难收回来。父子两个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喝过,刚开始还有所保留,到最后红的白的全都混在一起。莫杰西驰骋酒场多年,仗着年轻底子好总算撑到了最后。再看莫立仁,脸色发红眼神飘浮,显然已是醉了。   莫杰西喝掉杯里最后一点啤酒,上前去扶他:“好了爸,今天就喝到这里。”   “怎么,认输了?”   “怕再喝下去,就是您尿裤子了。”   莫立仁伸手打了他一下:“胡扯八道。”   “行行,是我胡扯,您先起来,咱们去床上睡。”   “睡什么睡,我一会儿还有会要开,我不睡……唔!”   莫立仁话音刚落,整个脸长得通红。他不置信地盯着儿子,仿佛身上某处传来的针刺般的疼痛只是他自己的幻想一般。   莫杰西其实也有了几分醉意,拼着最大的定力把针管里的药物注射进了父亲身体里。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醒着的父亲他没有一丝胜算,这是他活到现在,第一回在父亲这里打了翻身仗。   这一仗,关乎许多人的未来。   莫立仁安静了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你个浑小子,你干什么!”   “爸,您别乱动,好好睡一觉。靠我身上,我扶你上床。”   “不、不用,你给我打的什么!你要害死自己的爸爸。”   “只是小剂量的镇静剂而已。我哥配的,他是专业人士,您放心。”   莫立仁脸色巨变,声音里竟有一点颤抖:“许哲?你们两个到底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想让您睡一觉,趁这点时间去救一个人。”   “谁?”   “赵伯康。”   “好小子,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戏演得不错……不错。”   莫立仁的意识渐渐抽离自己的身体,声音开始飘浮不定。隐约间他听到儿子在耳边道:“爸,我这也是为了救您。从古至今贩/毒的没一个好下场,您现在及时抽手,还能活命。迟了,我怕……”   后面的话莫立仁已经听不清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栽在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小儿子手上。   -------------------------------------------------------------------------------   傍晚时分,赵惜月从超市里买菜回家。   走路回小区的路上,总觉得身后像是有人跟着似的。但转身一看又什么也见不着。   她有点害怕,就掏出手机给许哲打电话。打了两个没人接,觉得还是自己疑神疑鬼,就匆匆搭电梯上楼。   安全到家后她开始做饭,像一个快乐的家庭主妇一样,在厨房里忙得连轴转,间或哼哼小曲儿唱唱歌,感觉真是幸福和冒泡儿。   结果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六七点许哲没回来,九十点还是不见踪影。赵惜月有点沉不住气,就给对方打电话。这回倒是通了,许哲说今晚要忙通宵,叫她早点睡。   赵惜月没疑有他,挂了电话一个人吃光了所有的菜。那天晚上她睡得不□□稳,从前的那些梦又全都跑了出来。她一晚上半梦半醒,到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   洗漱干净后她想出门去逛逛,拿了包走到门口,刚一开门就被眼前的架势吓住了。   两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在门口,一见她出来便挺了挺身板,然后冲她点头示意。赵惜月吓一跳,本能地想要关门,其中一个却伸出手来把门抵住:“赵小姐,您这是要出门吗?”   这情景似曾相识,就像三年前在南半球她被人在酒店门口偷袭一样。赵惜月吓出一身冷汗,转身想往屋里跑。   那男人却叫住她:“您别害怕,我们是许少爷派来的。”   许哲的人?赵惜月顿住脚步,疑惑地望着对方。两个男人再次冲她点点头:“我们是许少爷的人,在这儿是为了保护您。许少爷的意思是,希望您这几天都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您要需要什么就同我们说,我们会为您准备。”   话说得很好听,赵惜月却有种被软禁的错觉。   她上前拽住门:“这样的话,能让我先关门吗?”   “可以,不过我们真是许少爷的人,您最好打电话和他确认一下,不要报警把我们给抓了。”   赵惜月砰一声把门关上,转身给许哲打电话。因为带了怒气,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太好。   许哲却很平静:“是,人是我派去的,最近几天你先在家待着,我这儿有事要做。”   “能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事儿吗?”   “暂时不能,但很快你就会知道,而且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赵惜月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再问几句,对方竟直接挂断电话。这男人有时候强势起来,赵惜月竟有些吃不消。   但看眼下的情形,她除了听话似乎别无选择。   百无聊赖的赵惜月待在家里,过了两天无所事事度日如年的生活。许哲那里电话不通,她总觉得他在做一件很大的事情,又不愿叫自己知道。门口那两个门神怎么也赶不跑,报警吧又怕把跟许哲的关系弄僵,于是只能自己忍着。   到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赵惜月觉得简直不能再忍了,电视节目无聊到让人想吐,她必须立马出去透透气。   结果就在她准备关电视时,一则新闻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新闻内容是关于本市郊区一个仓库爆炸的事件,爆炸现场火光冲天,即使隔着屏幕,都叫人觉得心跳如擂。女主播快速地播报着新闻进程,详细描述此次火灾爆炸的程度之大波及范围之广,以及人员伤亡等情况。   赵惜月平时不爱看这类新闻,总觉得死亡太残忍。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一看到这个竟有些停不下来。新闻看完后觉得不过瘾,还特意上网搜索相关内容。   这么一折腾,倒把出门的事情给忘了。她在网上浏览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条新闻跟自己有任何相关之处。心里那点第六感却无法消失,到最后她有些无奈,觉得自己简直如杯弓蛇影,哪怕只是一点小事儿,现在在她心里也能激起滔天的波浪。   看了一晚上的新闻,赵惜月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胡乱吃了点东西就上床睡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似乎有人在碰自己,温热的唇在脸颊边来回抚着,明明是舒服的感觉,却惊得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赵惜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叫一声推开身边的人。因为后退得厉害,差点儿摔下床去。结果对方一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轻声道:“是我。”   原来是许哲,赵惜月吓出一身冷汗,不免抱怨:“你怎么回来也没动静,又把我吵醒。”   “脾气不小,听说你有个绰号叫美杜莎?”   原本已经快蒸发的冷汗,一下子又从各个毛孔里钻了出来。   赵惜月咬唇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   “美杜莎小姐,你最近还好吗?”   “许哲……”   “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好,那还叫你赵惜月。”   他的语气轻松调皮,赵惜月的心却如掉入深谷里,几乎见不到底。   “许哲,你听我说……”   好半天她才挤出一句话,可挤出来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挽回不了现在的颓势了。她突然想起了今天新闻里的那场爆炸。   “许哲,你看新闻了吗,郊区的那场爆炸……”   “是我叫人做的。”   “为什么?”   “那是你们在s市的一个据点,不连根拔起,我以后睡觉都睡不踏实。”   那一刻赵惜月就想,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最初的紧张似乎很快就过去了,赵惜月坐直身子,发现自己竟是异常地冷静。再害怕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坦白对话。   “你知道多少?除了我叫美杜莎之外。”   “很多。比如你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组织,是他们专门培养来接近我的一枚棋子。但很可惜,你七八岁的时候被人从里面偷出来,从此无影无踪。他们一直在找你,直到三年前被他们重新发现,绕了一圈又被送到我身边来了。”   这些都是事实,只是从许哲嘴里说出来,多少叫人有些难堪。   赵惜月想了想,辩解道:“我对你是有真感情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床上试一试就知道了。不过你这事儿做得不大地道。赵惜月,你喜欢帮他们做事吗?”   “一点儿不喜欢,可我没办法,我爸在他们手里,他们逼他做毒/品。当年你说得对,我爸真的做了违法的事情,他要是干干净净只是搞研究,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可他毕竟是我爸,我没办法眼睁睁看他去死,所以我只能……”   “只能转回头坑我。”   话太难听却是事实,赵惜月连辩解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   “这话力道太轻,没诚意。”   “那你要怎么样,杀了我?”   “我没这个嗜好,虽然我今天确实杀了一些人,不过……”   “是因为爆炸的缘故?你把那些人都炸死了?”   “不是炸死的,是枪击。没办法,闹得太厉害,双方都动用了武器。这事儿闹得太大不好收拾,又死了人,最后只能一把火把那地儿烧了,再想办法掩下去。”   “能掩饰得下去?”   “应该可以吧。霍家和莫家联手,应该勉强凑和。毕竟干掉的全是制毒贩/毒的人,也算是为社会除害了,是不是?”   赵惜月咬了咬唇:“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就因为恨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确实有点恨,那晚听你亲口跟我说的时候,我真想揍你。”   “哪一晚?”   “杰西被冤枉杀了孙月莹的那个晚上,你没忍住喝了点酒,所谓酒后吐真言。听到你跟我说那些话时,我真有点不敢相信。我一直以来当作小女人看待的另一半,原来背后竟隐藏着这么重要的秘密。为了自己的父亲,忍辱负重,默默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两面派。从你回来到现在,应该活得很辛苦吧。”   “你能不能说慢点,我有点消化不了。”   赵惜月翻了个白眼,开始从头细想许哲的话。所以那天晚上她应该是被人下了套,许哲是故意引她喝的酒,好让她原本就守不住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这也说明,他早就知道的身份了,却一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这人太可怕了。   赵惜月一把推开他,三两步跳下床来,极力想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你到底想干嘛,直说不行吗?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能这么冷静地跟我对话,我也很佩服你。许哲,你真是深藏不露。”   “事实上我也很佩服我自己。”许哲就这么坐在床上,轻轻掸了掸并不脏的白衬衫,“你这么骗我,处心机率接近我,甚至意图夺走我们家的产业,而我依旧喜欢你迷恋你,甚至为了你不惜大动干戈,背叛自己的父亲,只为救出你的父亲。”   “你说什么?”   许哲一挑眉:“美杜莎小姐,你没听错,你爸还活着,目前在我手里。怎么,是不是高兴得想要飞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跟你不一样,不大喜欢骗人。”   睁眼说瞎话,瞒着她做了这么多事情,还说……但她依旧十分感激她。   “谢谢你许哲,谢谢你救了我爸爸。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先别忙着谢我。你爸原本在他们手里,你得听他们的。现在他在我手里,你就得听我的。”   赵惜月一愣:“你要我做什么?”   “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值得我要的,除了这具身体。”   赵惜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扣子,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白的光景。她不好意思地揪住领口:“你这个混蛋,趁人之危。”   “我还没揍你呢。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人扛着不说,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是某天晚上我看你在那儿跟杰西嘀嘀咕咕,我还没怀疑到你头上。”   某一晚?那得是多久前的一晚。是莫杰西叫她踢坏了生殖器,跑来大吵大闹要赔偿的那一晚吧。   这男人从那个时候就怀疑上她了,居然到现在才发难,赵惜月简直不寒而栗。   “你这人太可怕了,知道我露出马脚还不早点出手。”   “早出手晚出手,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我说我更早的时候就觉得你有问题,你信不信?”   赵惜月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许哲冲她招招手:“过来。”   赵惜月有点犹豫。   “过来,我不吃人。”   “我不大相信,你这人说话不准。”   “自己鬼话连篇还敢置疑我。拿别人的儿子蒙我不算,明明回来后一次也没去找过自己妈妈,还整天骗我和她走得亲近。赵惜月,你当我真是傻瓜,你妈这些年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去没去过我会不知道吗?”   赵惜月觉得自己真是败了。她这个间/谍做得实在太失败,漏洞百出状况连连,要不是许哲耐心好想放长线钓大鱼,她大概早就被人揭穿了。   可笑她还在他面前演得兴起,不会她刚回来没多久他就看破了吧。那她这些天的拙劣演技,岂不是让人看得撑饱了肚子?   赵惜月哀嚎一声,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她一软,许哲立马上前,将她整个人抱住,三两下就拖到了床上。   “行了,美杜莎小姐,别的先不费话,我饿了好几天,你得喂饱我。”   “你要吃饭吗,家里好像还有点剩饭。”   “我要吃的不是饭,”许哲一下压在她身上,捏住她的下巴坏笑,“我要吃的是你。”   -------------------------------------------------------------------------------   那天晚上,赵惜月被折腾了个半死不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开始回忆昨晚的一切。   所以说,最终的结果是许哲连手莫杰西,把他们的亲生父亲莫立仁给算计了?   “你们这么做,不怕被人说不孝?”   “及时把老爸拉出火坑,这才是天大的孝顺。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帮着坏人做事还活得心安理得。”   赵惜月冲他的腰拧了一把:“何必这么尖酸刻薄,我是女人,智商有限,在那种情况下我也只能这样了。可你爸爸犯了这么大的罪,以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们会尽力保住他的命,但他总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你能想到外表所谓光鲜亮丽的莫氏集团,其实只是毒/贩们用来掩饰身份的□□吗?除了那些人后,整个莫氏几乎一无所有,成了一人空壳子。这么庞大的生意,要不是他是我的父亲,我也不可能保他。更何况,他还杀了孙月莹。”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轰得赵惜月全身都在抖。   从昨晚到今天,许哲说出了太多令她惊奇的事情,因为实在太多太重,她根本理不清头绪,本想今早起来好好整理一番,却不料他的惊人之语一句接一句。   “还有别的吗,一并说来听听吧,我真有点受不了,太多东西了。”   “慢慢来,一桩桩解决。”许哲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孙月莹也是你们的人,我没说错吧。”   赵惜月点头。   “你、孙月莹还有我亲生父亲莫立仁,三枚棋子搁在我们霍家周围,现在想想真是危险。要不是你露出破绽给我寻到了线索,恐怕这个局就算是我养父霍子彥,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生父做了他一辈子的好朋友,临了却虎视眈眈想要吃掉他。”   “所以你这么做,是因为你跟你养父感情更好?”   “不,是因为我不想我生父越陷越深,我希望能拉他出泥沼。他和那些人混在一起,迟早没好下场。现在脱身,还有一线生机。杰西也同意我的观点,所以才会跟我联手。只是我们的本意是用他接近孙月莹,想从她身上找突破口,却没想到她和我父亲观点不合起了争执,最后竟被他杀了。”   许哲说得轻描淡写,赵惜月想得却深很多。这件事情,是孙月莹太过张扬的结果。她从来不知道莫立仁也是棋子之一。一枚棋子想要吞没另一枚,下场必然是你死我活。以莫立仁蛰伏多年的性格来看,他怎么可能容忍有人把手伸到他的地盘。   孙月莹和莫杰西在一起,意味着她要向莫氏出手。莫立仁苦心经营多年的棋局,定不会容忍他人来惊扰。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了孙月莹。   “可他也太狠了,居然陷害莫杰西,用的还是当年孙月莹杀刘芒陷害我时一样的手法。那个监控录象,是他改的吧。”   许哲微微一笑,开始咬她的耳朵:“是我做的。”   “你?”   “我生父这些年来做这种生意,为人十分警惕。我跟杰西商量过,想要救出你父亲,捣毁郊区的制/毒工厂,不控制住他本人肯定不行。所以我才将计就计,把杰西弄进警察局,叫他演一出苦肉计。若不是这样,你爸爸现在是生是死真不好说。”   许哲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赵惜月的耳边响起,明明十分挑/逗,偏偏讲的却是再严肃不过的事情。   两兄弟用药迷倒亲生父亲什么的,传出去真会被扣不孝的大帽子。   赵惜月一时有些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那你怎么知道,我爸就在本市?说实话,我一直有找他,可他在哪里我真不知道。若早知道我们离得这么近,我应该早点救出他的。”   她的手又轻又柔,摸得许哲心痒痒的。他一把抓住搁在胸前:“别乱动,咱们好好说话儿。”   “我们不正说着嘛。”   “你这样子,叫我怎么说得下去。”   赵惜月就笑,笑得花枝乱颤。   许哲上前一把咬住她的嘴唇,一通解渴般的狂吻后,才继续道:“起初我确实不知道你父亲在哪里。人海茫茫要找他不容易。这还得谢谢杰西,是他在公司里做了点手脚,弄砸了几起小生意。那些生意无关紧要,有些我父亲确实不在意,说两句就过去了。但有些他却十分紧张,明明不大的生意却要亲自过问。而你应该能猜到,所有的这些异常,最后的指向都是郊区的那家仓库。有了这条线,我们才能顺藤摸瓜。”   这事儿说起来轻巧,做起来有多大的危险在其中,现在想想倒是有点后怕。   许哲就想,如果他再年长几岁,是不是还有这么一腔热情,敢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只为救出心爱的人的父亲,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若不是这么爱她,他一定做不到。   幸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就如同做了一个漫长又痛苦的梦,如今,他的梦总算也快醒了。   赵惜月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说话的节奏都乱七八糟。那种如小猫般腻歪的样子看得许哲兴致大起,索性扑倒了又和她运动了一番。   欢愉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还有一桩事情该怎么和她说。和那些比起来,似乎这件事情,才是最叫她震惊的吧。   事实上,许哲知道真相的时候也极度震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后那个人却就在手边。只是被蒙了一层灰,吹开这层灰露出来的本质,叫他欣喜若狂。   从赵惜月身上,他开始逐渐相信命运这回事儿。如果不是命运,又怎么可能有他们之间这样离奇又美好的缘分呢?   蒙在鼓里的赵惜月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现在只想做两件事情,第一去找妈妈,第二去找爸爸。   和妈妈的重逢是人生中最大的喜事,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像是要把这几天分开的眼泪全都流完。赵惜月不住地跟妈妈说对不起,原本以为妈妈肯定会发泄着骂她几句,没想到到最后却是温情得一塌糊涂,搞得陪同来的许哲有点不好意思,默默离开替她们把门关上。   赵母没有多问许多,这叫赵惜月有点疑惑,她想或许这些事情,许哲多多少少和她透露了一些吧。像她母亲这样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或许比她更看得开。   就像她挂在嘴上的那句话:“活着就好,回来就好,妈妈只要看着你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高兴了。”   妈妈不提,赵惜月也就不刻意说起在澳洲的那些日子。她总觉得那不像是她的人生,好像是有人刻意给她编织进去的。她希望能逐渐淡忘那些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和妈妈见面之后,赵惜月决定搬回家去住。原本的房子就是租的,她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要走。临走的时候心里有点不安,问许哲:“你说他们会放过我吗?”   弘逸身边的棋子,孙月莹死了,莫立仁进了监狱,现在只剩她了。以她对会长的了解,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许哲却一脸云淡风轻:“我的女人,没人能动。”   他没跟赵惜月细说,事实上从他父亲那里牵出的不仅仅是一条贩/毒线,包括他们安插在国内的所有眼线,他已经在逐步清除。经过这番较量,即使不能将这个邪恶的组织连根拔起,至少他们在国内已是苟延残喘,再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赵惜月很快就会恢复真实的身份,到时候除了霍家、莫家,还有孙家罩着她,想要动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许哲看看还在那里忙碌着收拾的赵惜月,心里就在想,原来丑小鸭本就是天鹅。她洗掉一身的铅华,再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光彩。   收拾完东西后,许哲带她去见了父亲赵伯康。   因为莫立仁的案子,他无法全然脱身,如今也一并收押在看守所里。   赵惜月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原来贺老头的样子。其实仔细看看,他和印象里的父亲差得很远。这些年他改头换面,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却全然没被发现,由此可见容貌变化之大。   赵惜月有时候会恨他,觉得如果不是当初他走了歪路的话,现在他们一家人应该过得很平静。   一念之差罢了。   赵伯康倒是心态很好,如今待在牢里比在外头叫他活得更自在。他和赵惜月两个人单独会面,说了很多体己的话。做了自我检讨,也请求她的原谅。   最后,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当初我抱你回来的时候,是真心把你当自己女儿对待的。只是没想到还是害了你。惜月,你别怨爸爸,爸爸原本只是希望你们能活得好一些。”   赵惜月听到这话,竟一点儿也不吃惊。隐隐的她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实,她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一个从小就被组织发掘长大的女生,怎么可能会是他们亲生的呢?   可是她到底是谁,她捉摸不透,似乎也不想知道得太多。有时候保持一点愚蠢的心态更好,事事较真的话,到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离开看守所的时候,她的心情反而是明朗的。她挽着许哲的胳膊,冲他微微地笑着。笑着笑着就觉得今天的太阳真是好啊,连带着那些烦恼也变得如云般轻飘飘起来。   许哲看她心情好,也跟着高兴起来。两个人一边商量着给赵伯康找什么样的律师,一边琢磨着晚上吃什么菜系。   吃过饭后赵惜月回自己家去,准备第二天叫许哲开辆大车来,把家里的东西全搬妈妈那儿去。两人开车到了楼下,赵惜月腻腻歪歪的,在车里跟许哲说着情话,又说了一堆家里的事情,最后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事情给说出来。   结果话到嘴边还未出口,许哲突然轻声叫了一个人的名字。赵惜月抬头一看,挡风玻璃前,一个黑衣男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样子有点骇人。   赵惜月就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了。莫杰西这个男人,有时还真叫人有点害怕呢。   许哲拍拍赵惜月的肩膀:“下去吧,他来找你的。”   “找我?”   “我这个哥哥,他可没兴趣。去吧,他肯定有话要说,你听着就是,我看着呢,他要不规矩,我帮你打他。”   赵惜月呵呵笑起来,开了车门下车。想想莫杰西最近碰到的一切,笑容又立马敛了下去。   她上前几步向对方问候:“还好吗?”   本以为莫杰西肯定要刺她几句,结果对方一摆脸,一伸手居然一拳头打在她身上。赵惜月吃痛呲呲牙:“干嘛?”   “嫂子,我们家破产了,以后你要罩着我。”   赵惜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他,连身上的痛都给忘了。   莫杰西看她一副傻呼呼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行了,要饭也要不到你家门口。”   “我不是舍不得那些,只是你们家怎么就……”   话说到一半她就不说了,想想莫杰西家现在的状况,她觉得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于是她嫣然一笑:“行,以后嫂子罩着你,吃香的喝辣的跟着我,绝不会亏待你。”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怎么看都透了点尴尬。   莫杰西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笑过后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将赵惜月搂进怀里,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赵惜月又尴尬又脸红,扭头去看车里的许哲。只见对方冲自己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既这么大方,赵惜月也不再扭捏,轻轻拍拍莫杰西的背,像是要给他无尽的支持。   她前面这二十几年虽然过得坎坷,可有幸碰到这两个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的男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啊。   夜色真好,赵惜月不由笑了起来。 本图书由(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