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小太阳0710号)为您整理制作 ============ 夜空最亮的星 作者:颜月溪 ============ ☆、第 1 章   丁潜第一次见到夏绿的时候,他十五岁,她九岁。   那是盛夏的傍晚,酷热的暑气蒸腾出滚滚热浪,气温并没有因为太阳落山而降低多少,丁潜和同学打了几场篮球,回到家又累又渴,直奔厨房去拿饮料,刚走到小餐厅门口,就看到他的小侄儿丁骥和一个陌生的小孩坐在那里吃冰淇淋。   丁骥活泼,看到丁潜进来,咚咚咚跑到他身边,“小叔,你回来啦,你上回说要带我去游泳,明天可有时间?”   “明天?”丁潜想了想,低头看到小侄儿一双亮眼睛用那种眼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笑道:“明天行啊,把你堂哥丁骁也叫上。”   丁骥拍手叫好。   “那是谁?你同学?”丁潜下颌微抬。   和丁骥一起来的那小孩顶着一头乱蓬蓬自然卷头发,身材纤细,像棵豆芽菜,皮肤晒成黑黑的小麦色,还偏偏穿着荧光绿T恤,好像生怕人看不出她肤色黑。   丁骥看向身后的小伙伴,告诉小叔,那小孩是他干妈家的小妹妹,他干妈一家住在非洲肯尼亚。   “小叔,她九岁我十岁,但是我秋天上四年级,她才上一年级,她爸爸是外国人,她叫夏洛特·格林,你可以叫她夏洛特。”小小的丁骥一股脑儿把夏绿的身世和名字告诉小叔。   竟然是混血儿,可为什么别的混血儿都那么漂亮,这丫头却是又黑又瘦像个难民?而且,她穿衣服那什么品位?   丁潜又看了夏绿一眼,却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正看着自己,那目光很奇特,像是能穿透人心。   只听她轻轻道:“你也没有多白。”   丁潜镇住了,没想到这黑丫头会读心术,他心里想什么她竟然全知道,这让他来了点兴致,走到她对面站定,“我说你黑了吗?”   夏绿嘿嘿一笑,低头吃冰淇淋,不再搭理他。   丁潜一愣,瞬间意会,这小女孩很狡猾,她并不与他争辩,但是叫他知道,有些话未必需要说出来,一个鄙视的眼神就能叫对方心里明白。   没时间跟这俩小孩儿磨蹭,丁潜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一边喝一边往客厅里走,忽然间,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一步差点要摔倒。   低头一看,竟是家里保姆平常在厨房择菜时坐的小板凳。   丁潜蹲下来揉揉撞疼的腿,想不通小板凳怎么会出现在客厅里,脑海中闪过一阵电光火石,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夏绿,见她笑眯眯地舔着冰淇淋小勺,目光中分明是幸灾乐祸,脑子里顿时嗡一声。   那丫头是个小怪物,她不仅会读心术,还会用意念运物。   丁潜默默站起来,决定要好好研究研究侄儿这个从天而降的干妹妹。他从小好奇心就重,对各种稀奇古怪事物都感兴趣,正愁暑假没事可做,不妨就拿这个小怪物开刀。   怀着这样的心思,丁潜走回小餐厅,笑着向丁骥道:“小丁丁,明天我们去游泳,把你这个小妹妹也带上吧,不然咱们出去玩,把她丢家里多闷。”   丁骥哪里知道小叔心里打什么算盘,叫道:“好啊,我妈妈说,让我带小妹妹玩呢。”   丁潜坐到他俩对面,故意用挑剔的目光在夏绿身上扫了扫,挑衅地问:“你刚才说,她们一家住在非洲,难道她爸爸是非洲人?”   “我爸爸才不是非洲人,他是美国人,他在非洲保护野生动物、拯救濒危物种。”夏绿语气很不屑地解释。   “那他们为什么把你送到国内上学,非洲又不是没有小学。”丁潜好奇。   哪知道他这一问不打紧,夏绿像是被戳到痛处,紧抿着小嘴,低下头不理他。   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丁潜过去看看,是他妈妈杜蘅知和三嫂苏乐吟从院子里进来。   “阿潜,来陪我们坐坐。”杜蘅知看到儿子,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丁潜只得走过去坐下。   “小弟越长越帅了,看这个头儿,快一米八了吧。”苏乐吟笑眯眯道,她比小叔子丁潜大多了,对待他一直像对晚辈。   “晒黑了不少,自从放暑假,天天出去疯,不到吃饭不回来。”杜蘅知亲切地看着小儿子,闻到他一身汗味,推他去洗澡。   “黑了更精神,小弟才十几岁,正是爱玩的时候。”苏乐吟笑道。   嫁进丁家十几年,苏乐吟一向知道,小叔子丁潜是公公婆婆的心头肉,不仅因为他是他们的老来子,更因为丁潜这小子出类拔萃的聪明。   丁兆宁和妻子杜蘅知婚后育有三子,杜蘅知五十岁那年再度怀孕,生下的孩子便是丁潜,夫妻俩爱如珍宝,用《易经》里潜龙在渊的典故给儿子起名叫丁潜。   在父母的悉心教育下,丁潜自幼便显露出天才儿童的优势,过目不忘、一学就会,十五岁就已经上到高二,只一年就可以高中毕业上大学。   楼上,丁潜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淋浴,浴室很宽敞,足够他拿着莲蓬头一边洗澡一边扭着身子跳舞。   等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睡衣从浴室出来,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时候,无意中瞥见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什么时候溜进来的?更令丁潜生气的是,那丫头竟然在用他心爱的天文望远镜观星。   “喂,不要乱碰我东西。”丁潜想也没想,跑上前来。夏绿把小手放下来,瞅他一眼,“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力很正常。”   丁潜最烦这些乱动别人东西的熊孩子,见夏绿毫无悔意,更来气,“没经过我同意,你怎么跑我房间里来了?还有,你进我房间也就算了,怎么随便动我东西?”   窗前这台天文望远镜是丁潜心爱之物,每天亲自擦拭,平时家里人谁也不让动。   夏绿并不正面回答,反而打量着他的望远镜,慢悠悠道:“800倍聚光,带赤道仪,也算不错了,不过比我爸爸那一台,就还差点。”   这丫头说话老气横秋,丁潜不怒反笑,“你爸爸也喜欢观星?”   夏绿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非洲的夜晚很适合观星,不像这里,也就夏天还能看看。”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偷偷进我房间?”丁潜故意瞪着眼前这个小大人。   “是小丁丁要来,我陪他而已。”夏绿指了指身后。   丁潜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丁骥坐在一旁看他的漫画书。   看到丁骥聚精会神看漫画的模样,再看看夏绿,丁潜哑然失笑,和夏绿这样早慧的孩子一比较,小丁丁的天真可爱似乎跟更符合他的年龄。   “你叫夏洛特?”   “对。”   “这名字绕口,不如我给你起个中文名,你姓格林……”丁潜打量她一眼,“又喜欢穿绿色,不如你就叫夏绿吧,夏天的一抹绿……虫子。”   还是菜青虫,他想,最后两个字有意说得很轻,两个孩子都没听到。   “夏绿?”这是夏绿第一次听到自己的中文名。   “不好听,什么瞎驴,难听死了。”丁骥在一旁嚷嚷着发表意见。   丁潜一阵笑,本以为夏绿会生气,哪知道她也在笑,心里想,这孩子倒是大度的很,不介意别人用她的名字开玩笑。   “从今以后,我就叫夏绿了。”夏绿大声宣布。   一家人吃饭,夏绿看着摆在餐桌中央的锅,好奇地问:“不是说吃火锅吗,火呢?”苏乐吟道:“哪有火,早都用电磁炉了。”   众人一通笑,丁潜想,果然是非洲来的,竟连火锅也没吃过。   丁骥揶揄道:“外星人,下回我带你去吃有火的火锅。”夏绿瞅着他翻了个白眼。   一家人吃过饭在客厅闲坐,看到夏绿和丁骥坐在一旁看漫画,苏乐吟忍不住和婆婆谈起她。   原来苏乐吟和夏绿的妈妈石晶并不是亲姐妹,而是远亲,两人关系特别好,互相把子女认了干亲,石晶在美国读的大学,后来嫁给了年长自己二十岁的教授,也就是夏绿的爸爸,两人都是从事野生动物研究的学者,一直来往于非洲各国,夏绿就是在肯尼亚出生。   “他们怕耽误女儿上学,就把她送回了国。她妈妈当年因为婚姻的事和家里闹僵了,所以把女儿送到我家。”苏乐吟解释夏绿跟着她的原因。   丁潜原本在一旁看电视,听到这里,好奇地想,为什么夏绿的妈妈会因为婚姻和家里闹僵?嫁个外国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再看夏绿和丁骥,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合看一本书,头靠头互相依偎着,偶尔说一两句悄悄话,那种两小无猜的感觉很美好。   这丫头,跟同龄的孩子在一起很天真,跟大人在一起又能说大人话,丁潜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阿潜,你发什么呆?”一个少女脆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丁潜不用回头也知道她是谁,必然是与他同龄的侄女丁骏。   丁骏是丁家长子丁志国的女儿,虽只十五岁,已经出落得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家里人也当她是个安琪儿,各方面精心培养。   “明天我们去游泳,你去不去?”丁潜望着丁骏。   他也有青梅竹马,他的青梅竹马就是他侄女,两人同年,一出生就像双胞胎,又住在同一屋檐下,整天形影不离,但是这半年情况不同了,丁骏有了小男友,她和那个男孩感情非常要好。   “我带慕泽一起来,好吗?”丁骏笑问。   “不行!家庭聚会。”丁潜瞪眼。   “那我就不去了,我跟慕泽去别处玩。”丁骏满心只有小男友,哪里还在乎小叔高兴不高兴。   “重色轻友。”丁潜恶狠狠又不甘心地给她这句评价。   丁骏咯咯娇笑,“你将来不也一样。”   “我绝不。”丁潜握拳。   “别把话说太满。”丁骏并无兴趣跟他斗气。   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夏绿,丁骏像是发现新大陆,走过去看看她,“这孩子是谁,小丁丁,是你同学?”   “是我干妹妹。”丁骥看到姐姐,笑呵呵。   “长得像外国人。”丁骏所有所思地看着夏绿小小的脸上精致的五官。   好漂亮的大姐姐,夏绿看着丁骏背影,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凝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和丁潜怀疑的目光相触,她才低下头。   翌日,叔侄几人约好了在市内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游泳馆碰面,酒店离市区有点远,来游泳的人不是很多。   看到夏绿穿的是一条粉红色吊带裙,丁潜暗想,这丫头看来是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颜色,回回穿的衣服都衬得她皮肤更黑。   几个男孩子去男更衣室换泳裤,丁潜不放心的问夏绿,“你自己去换衣服行吗?”“我认得路。”夏绿只瞄了瞄,就把游泳馆里各项设施的方位记得一清二楚。   “那好,你换好了衣服出来,就在这里等我们,不等到我们,你千万不能下水,也不要跟任何大人走。”丁潜带着两个小侄子走了。   然而,让丁潜想不到的是,他们从更衣室出来,一走到泳池边就惊讶地看到夏绿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身上只穿了一条小泳裤。   那丫头,她居然光着身子跑出来。尽管她才九岁,大庭广众下也不能这样吧。丁潜气急败坏跑过去,“傻瓜,你怎么不穿泳衣就跑出来了?快回去穿泳衣。”   夏绿好奇,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副表情,“我穿了啊。”她指了指腰间的小泳裤。   “你又不是男孩,你是女孩,怎么能只穿泳裤。”丁潜赶紧把肩上的浴巾拿下来包住她。   夏绿仍是疑惑地看着他,“我在非洲的时候,我爸爸带我去河里游泳,我都这么穿。”   “这里不是非洲!我们也不是土著人。”丁潜哭笑不得。回头看看,丁骁和丁骥那两个小鬼正龇牙咧嘴地笑。   “我就带了泳裤。”夏绿把身上的浴巾甩掉,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很快露出脑袋,她非常善游,下了水像一条鱼。   哪里有点女孩的样子!丁潜无奈,只得随她去。   丁骁丁骥小哥俩儿在一旁玩水,丁潜游到深水区,先是蛙泳、后是仰泳,泳姿出众,吸引了泳池边好几个女孩的视线。   从小到大,丁潜早已习惯了女孩子们这种追随的目光,到了青春期,更是把这种习惯变成了享受,只是,他的目光却从不曾被谁吸引。   就在丁潜因为那些目光洋洋自得的时候,十米台有人跳水,水花溅了他一脸,突如其来的震惊让他在那一瞬间形象全无。   他正要看看那始作俑者是谁,就见一个小小的黑黑的背影浮出水面。   原来是她,丁潜不屑地吐出一口气,想不到她一声不响,竟然敢从十米台往下跳,到底是非洲来的野丫头,无拘无束惯了。   夏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丁潜脑海里浮现野丫头三个字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来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丑媳妇见公婆喽,你们喜不喜欢这个开头呢?喜欢的话,要收藏评论花花哦,小叔叔和绿绿的故事,好戏还在后头。 ☆、第 2 章   丁潜以为夏绿有话要说,刚要游近一点,哪知道那丫头竟不是要跟她说话,她的目光看向丁骁和丁骥的方向。   一头扎进水里,夏绿像鱼一样游向泳池另一边,丁潜的目光好奇地跟着她,忽然发现情况不对,丁骥那小子不知道是不是玩水玩得腿抽筋了,一浮一沉,像是在呼救,而原本跟他一起玩水的堂哥丁骁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丁潜赶紧游到泳池边,爬上岸跑向丁骥的方向,没想到却晚了一步,夏绿从水里钻出来,一只胳膊搂住丁骥,把他带向泳池边。   丁骥得救了,丁潜把他从水里抱出来放到泳池边坐着,一边替他按摩抽筋的右腿,一边问夏绿,“你怎么知道小丁丁的腿会抽筋有危险?”   夏绿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丁潜会这么问,随口道:“预感。”   预感?谁相信一个九岁的女孩会有这样强的第六感,丁潜习惯性地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她,“什么样的预感?”   夏绿没有答话,一双眼睛只关切地看着丁骥,见他漂亮的眼睛因为受了惊吓而含着泪水,细心地走到一旁拿起浴巾给他盖在身上。   “小丁丁,你想喝点什么,我去买。”夏绿像个温柔的小姐姐,安慰着丁骥。   丁骥瞅瞅她,很不甘心在女孩子面前出丑,“你为什么不叫我哥哥?”“你是小丁丁。”夏绿微微一笑,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多么可爱。   他们说话的时候,丁骁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正跟几个漂亮女孩搭讪,一回头看到丁骥坐在泳池边,问明情况才吓一跳。   把小侄子从地上抱起来,丁潜笑道:“这小子真沉。”三个男孩去休息区,夏绿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众人坐下喝饮料,丁潜仍不放过夏绿,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预感到了什么?”   这回夏绿倒是很诚实,雪白牙齿咬着吸管儿,“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小丁丁会有危险。”她没有说谎,她从十米台跳下来之后,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念头挥之不去,丁骥会有危险。   世界上确实有不少第六感超强的人,但不应该是个九岁孩子,丁潜半信半疑地看着夏绿。   夏绿忽道:“小叔叔,那边有好几个大姐姐在看你。”   什么?丁潜没弄明白她这句没来由的话。   夏绿微笑,“你去研究她们好了,我不是妖怪。”   嘿,这丫头,居然教训起长辈来了。丁潜撇了撇嘴。   他并不知道,小小的夏绿心里正懊恼。   从记事起,夏绿就对周围的一切有着强烈的感悟力,她能清晰地记住别人记不住的事。   他们一家三口住在非洲,动物保护中心提供的住宅非常简陋,父母都是学者,痴迷野生动物研究,于家庭事务上并不讲究,东西经常丢三落四,每当他们急于找到某样的东西时候,会叫夏绿。   小小的夏绿自家中每一个角落把大人要找的东西翻出来,凭着记忆,看到爸爸妈妈把东西放在某处,记在心里,三五天后仍能准确指出地方,而大人往往用过随手一丢,到用时才想起来要找。   初时,她年纪尚小,不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四五岁以后渐渐有了记忆,见过一面的人,她就能记住对方姓名身份,大人们谈话的时候,一时忘记某个人的信息,她在一旁补充。   “马修叔叔的新妻子是田纳西人,不是堪萨斯。”   “鲁滨逊的仆人叫星期五,不是星期六。”   “昨天卡伊的小儿子来过,借了一百元,爸爸你怎么忘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让大人终于注意到这小人儿不同寻常,夏绿记得,六岁那年,父亲带她去测验智商。   “什么?只有25?”格林教授非常诧异,怎么也没想到测试出来的结果会是这样,25只相当于狗的智商。   医生也大惑不解,格林教授的女儿有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智力低下儿童,于是他低头去看那张答卷,终于发现端倪。   拿着铅笔,医生把那些答案用直线连接,绘成的图案居然是一只大象,啼笑皆非地把答卷拿给格林教授看。   格林教授看了答卷,大笑起来,低声跟小女儿耳语一阵,说服她再做一次测试。   “很重要吗?”小女孩问爸爸。   “是的,亲爱的,很重要。”爸爸吻了吻小女儿的脸颊。   小女孩很听话地把试卷上那些问题重新答了一遍,医生看过之后,又是一阵惊讶。   “我的天,太不可思议了,竟然有164,六岁的孩子有这样高的智商,一千万人里也未必有一个。”   医生吃惊之余又产生怀疑,拿起铅笔把那些答案用线条连起来,然而这一回连出来的图形毫无头绪、杂乱无章,显然并不是先前那样的恶作剧。   “这个测试结果可以报名门萨俱乐部。”医生非常高兴,见证了一个天才儿童的诞生。然而,格林教授只是付诸一笑,就把那张答卷撕掉了。   那个测试并没有给夏绿以后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但是她与众不同的名声渐渐传扬出去,尤其是当她随口说出些带有预言性的话,而后来又得到证实的时候,人们逐渐深信,这女孩具有一般人没有的灵力。   夏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力,自从她记事起,她的麻烦一直不断。   一开始,附近的村民闻知她特别善于找东西,找不到某样东西的时候,会来找她帮忙,说也奇怪,只要听当事人描述经过之后,她往往能推断出东西的大致方位。   后来,她的名声渐渐传开了,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尤其是居住在当地的一些比较原始的部落,往往把人类具有的这种第六感认为是一种巫术,而夏绿的早慧是现代文明也不能详尽解释的,因此这种谣言越穿越广。   格林教授家的小女巫——人们给夏绿起了这样的外号,一半是善意的玩笑,一半含着敬畏。   和很多异常聪明的孩子一样,夏绿越来越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热爱小动物、热爱大自然,经常一个人跑出去玩,忘记时间。   有时候,她会从雨林里抱回受伤的小动物,在妈妈的帮助下,替小动物进行简单治疗,直到它们康复,在此期间,她每天去陪伴那些受伤的小家伙,父母不止一次发现她对着小动物自言自语,像是在跟它们交流。   作为出色的动物学家,格林教授也具有和动物简单交流的能力,但是女儿夏绿无师自通,依然让他惊讶。   对此,夏绿的妈妈石晶却不觉得稀奇,她告诉丈夫,中国最有名的圣人孔子,有一个叫公冶长的学生,相传公冶长精通鸟语,孔子爱其才,把女儿嫁给他,公冶长位列孔门七十二贤士之一。   “我们的孩子继承了你我的基因,所以特别聪明。”   格林教授虽然是美国人,但很喜欢东方文化,尤其是在娶了一个中国妻子后,更觉得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充满了魔力。   “我倒不希望夏洛特去当个天才,她只要快乐地过日子就好。”石晶疼爱地看着女儿,见她拿着蜡笔趴在书桌上画图,眼蕴微笑。   夫妻俩达成了共识,并不刻意去挖掘女儿的天才特质,任其自有发展,随着夏绿越长越大,他们渐渐烦恼地发现,这孩子性子越来越野了,而且胆大包天,偷偷跟附近村里的一个黑孩子汤姆去跟踪野生象群,两天两夜没有回家。   汤姆回到村子里以后,持续高烧不退,父母四处寻医,当地红十字会救援医院、甚至是村子里的巫医都看过了,打了针,男孩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   “中了邪!”   村里的巫医笃定地说,而且还补充,跟他一起去跟踪野生象群的女孩是个女巫,用邪术把汤姆迷惑住了,不然的话,怎么解释汤姆大病一场,而她却好好的。   汤姆的母亲听了巫医的指示,跑到动物保护中心找格林教授,哀求格林教授让他女儿夏绿去救救汤姆。   “巫医说,只有巫女本人才能解掉自己下的咒语。”   “别着急,我会带夏洛特去看看。”   格林教授安慰汤姆的母亲,对方只是个不识字的肯尼亚妇女,笃信本族宗教多年,让她一时间转变观念是不可能的,只有让夏绿去一次,对方才能安心。   带着女儿,格林教授走进了那个原始部落的村庄,这里住的都是肯尼亚西南部最早的居民马赛人,极度贫困让这里很大程度上还保持着人类早期群居生活的风貌。   村里的房屋相当简陋,房顶仅以木棍支撑,圆形的粘土墙混杂着干草和树枝,房间里又黑又矮,还混合着牛粪的怪味,格林教授把女儿放下来,让她去看看她生病的小伙伴。   高烧让汤姆失去意识、嘴唇干裂,四肢也不时抽搐,夏绿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到高热,低下头靠近他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汤姆平静了许多。   紧接着,夏绿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药瓶,倒了两片药给汤姆吃下去。   “你给他吃什么?”格林教授忍不住问。   “只是阿司匹林,爸爸,汤姆会好的,他是看到大象打架,受了惊吓。”小小的夏绿很沉着地观察小伙伴的病情,对症下药。   事情正像夏绿说的那样,当天下午,汤姆的烧热开始减退,到了傍晚,他已经能坐起来要东西吃。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格林教授夫妇却很无奈,这么一来,夏绿会巫术的谣言会流传更广,尽管夏绿自己对这些不在乎,但是父母发现,村里的孩子再也不来找夏绿玩耍,她变得很孤单,每天只能跟小动物说话。   教授夫妇终于觉得事态严重了,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让女儿接受传统学校教育,都是格林教授自己传授女儿各学科知识,因此夏绿长到九岁,一天也没去过学校,经过这一次,夫妻俩觉得,还是要让孩子去上学,哪怕让她感受一下学校的气氛,收一收她的心。   石晶决定送女儿回中国上学,她在国内的时候和干姐姐苏乐吟最亲,和丈夫商量之后,开始和苏乐吟联络,苏乐吟只有独子丁骥,很想再要个女儿,因此和石晶一拍即合。   尽管夏绿很聪明,用中文交谈也没有障碍,但是汉字读写能力比较差,很多字都不认识,更别说写出来,学校经过测试,只安排她上一年级。   这让只比她大一岁的小哥哥丁骥非常高兴,他已经四年级,而夏绿只上一年级,虽然夏绿能看他看不懂的英文频道,甚至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丁骥依然觉得自己了不起,四年级高材生就是比一年级强。   更让丁骥大开眼界的是,夏绿从非洲带来好些他连见也没见过的昆虫,还有她的宠物蜥蜴,翠绿色的外皮、火红的眼睛,听夏绿介绍每一种昆虫的名字和特征,丁骥非常开心。   在丁家,夏绿一开始还能按着临行前父母的叮嘱,心里有什么预感也不要说出来,和丁家人混熟之后,她就把什么都忘了,常常说些令大人瞠目结舌的话。   几个人喝饮料,丁潜低头玩手机游戏,丁骁和丁骥哥俩儿歪着小脑袋凑过去看,夏绿对游戏不感兴趣,眨巴着眼睛看深水区的人高台跳水。   不知不觉,一阵争吵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几个人不约而同抬头去看,原来是两个漂亮女孩为争三米板而发生口角。   “无聊的女人。”十三岁的丁骁不屑地发表评价。   “就是,无聊!”十岁的丁骥附和堂哥的意见。   丁潜也没兴趣看女孩子吵架,刚要低头继续玩游戏,无意中看到夏绿小小的眉头紧拧,她这个表情让丁潜在瞬间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要掉下去了。”夏绿喃喃自语。   旁人都没在意,丁潜却听到了,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女孩越吵越凶,其中一人忽然伸出手推了对方一把,哪知道对方没怎么样,她自己却因为地上水滑失足落水。   丁潜站起来,有些担心地看着水面。   “不会有危险。”夏绿细小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为什么?”   “都能跳水了,还怕落水?”   果然,落水的女孩很快浮出水面,游向岸边。   “你干的吧?”丁潜忽然话锋一转,英俊的脸上表情丰富,不怀好意地笑。   什么?夏绿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丁骁那家伙,从小就不靠谱,把弟弟丢在一旁玩水,自己跑去泡妞儿。 ☆、第 3 章   离开游泳馆,几个人去酒店餐厅吃东西。丁骁和丁骥抢先跑去占了靠窗的位子,丁潜和夏绿紧跟其后。   点了一份烤肉芝士披萨,服务生端上来以后,丁潜替众人把披萨分到碗里,丁骁和丁骥哥俩儿自幼受到培养,吃相斯文,相比之下,夏绿没形象多了。   丁潜简直没看过这样的女孩子,她几乎在用手抓,真不愧是非洲来客,化外之民一般,只差茹毛饮血。   看到丁家三个男孩都用一种鄙夷又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夏绿悠然自得,“不好吃吗?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绿绿,你可不可以不要用手抓?”丁骥很小声地提醒夏绿,这不是在家里。   夏绿这才不自在地拿起刀叉,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她在无拘无束的环境里生活惯了,和父母过得都是简单质朴的日子,让她讲究用餐礼仪,还真是赶鸭子上架。   “野丫头!”英俊少年丁骁最擅长的就是给人起外号。   夏绿眨了眨眼睛看他,在非洲的时候,她就经常听人叫她野丫头,没想到回到母亲的故乡,依然被人叫野丫头。   看到夏绿明亮的双目扫视丁骁一眼,丁潜暗道一声不好,丁骁口无遮拦,得罪这丫头不会有好下场。   见夏绿默不作声,丁骁更得意了,随手拿起手边的番茄酱,想倒一点在披萨上,哪知道倒了半天才倒了一点点,丁骁拿起番茄酱的瓶子放在手上晃了晃,这一晃不打紧,番茄酱喷出来,喷了他一脸。   丁骥见此情状,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丁潜也笑,拿纸巾给丁骁擦脸。丁骁既尴尬又懊恼,撅着小嘴气红了脸。   夏绿一边吃,一边看着丁骁,嘴角一丝笑意,哪知道丁骁只顾着生气,头也不抬。夏绿又把视线转向另一边,和丁潜目光相触,她明显感觉到对方表情里的敌意,似乎他是既生气又有些好奇。   大概他又把丁骁这件事算到自己头上了,夏绿只要一看丁潜的目光,就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他是她回国后第一个发现她秘密的人。   夏绿没有解释什么,她觉得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   玩了一下午回家,丁骥邀请众人去他家玩。   丁骁爱热闹,头一个表示赞成,丁潜眼珠转转,也同意了。夏绿看到他嘴角牵动,一脸心怀叵测,心里隐隐不安。   丁兆宁的几个子女都是军人,丁潜的三哥、也就是丁骥的爸爸也不例外。   外人一进到丁家,从那种简单大方的氛围就能感受到,主人家特别注重家风,每一件家具和器物都放在最恰当的位置,房间内没有一点多余之物,因而不显凌乱。   从丁潜心里来说,他对他哥哥们的家并没有参观的兴趣,因为这里处处都跟他自己的家一样,一草一木皆是规规矩矩,家里人从不高声说话,连保姆和勤务员也都是柔声细语。   丁骥家唯一特别之处是家里的庭院,因为女主人苏乐吟喜欢绿色植物,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有玫瑰有月季和栀子花,还修建了一个金鱼池,一到夏天,睡莲绽放,人走过去能看到数十条金鱼在清澈见底的池水里悠游,其中不乏丁骥爸爸心爱的珍贵金鱼品种。   客厅里摆放了不少盆栽,还插了一瓶粉色玫瑰,让家里的气氛多了几分温馨。   父母都不在家,丁骥作为小主人,自豪地带着小叔、堂哥、妹妹,几个人浩浩荡荡上楼去他的房间。   看到隔壁房间的门紧闭,丁潜有意问,“旁边有人住?”   “哦,那是绿绿的房间,小叔,你想进去参观吗?我劝你别进去。”机灵鬼丁骥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神秘兮兮地笑。   丁潜的好奇心成功地被侄子这番话给勾起来。   “为什么?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没什么特别,就是……那房间里住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许多朋友。”丁骥又一阵怪笑,向夏绿眨巴眼睛。   “许多朋友?”丁骁也好奇了,那么小小的一个房间,能住得下许多朋友?   当他们好奇地推开夏绿房间门的时候,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仅仅一个乱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们所看到的,不仅乱,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到处都是瓶瓶罐罐不说,书籍也随手乱扔,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个九岁女孩子的房间。   他们都看过丁骏的房间,那才真正是千金小姐的闺房,家具和地板、床单色彩搭配协调,到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连床上和沙发上摆放着的毛绒玩具,也是坐有坐相。   “我的天,都是虫子,各种虫子。”丁骁夸张地大叫。   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虫子聚集在一个地方,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玻璃缸里那只绿蜥蜴吸引住了,他不是没见过有人养蜥蜴当宠物,可没见过这么大的。   夏绿见他对蜥蜴感兴趣,忙提醒他,“你千万不要用手碰——”   没等她话音落下,毛手毛脚的丁骁已经把手伸到玻璃缸里去抓蜥蜴,手指头当即被蜥蜴锋利的牙齿咬住了,鲜血直流。   丁骁疼得嗷嗷直叫,下意识地想甩掉蜥蜴。   夏绿着急地在一旁安抚她的蜥蜴,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说来也神奇,那蜥蜴仿佛听得懂她声音,松开嘴,爬到沙子里藏起来了。   “你把它吓坏了,它钻进沙子里,起码一晚上不敢出来。”夏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看丁骁受伤的手指头,从柜子里拿出药箱。   丁潜意外道:“你还会自己急救?”   “我爸爸经常带我去野外露营,简单的急救我都会。”夏绿很从容的拿出消毒用的酒精,替丁骁处理伤口,又拿纱布替他包扎好。   “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咒语?”   “肯尼亚马赛语,蜥蜴的上一任主人是马赛人,所以它听得懂马赛语。”   “蜥蜴有这个智商吗?一只爬行动物,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我以为它只是出于动物遭遇攻击时的应激性反应。”丁潜不信道。   夏绿撇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他。   丁潜原本以为她是无言以对,但很快会意,这丫头傲得很,对于说了超出自身知识范围的话的外行人,她懒得解释。别看她小小年纪,小脑袋里知识丰富。   丁潜在沙发上坐下,哪知道刚坐了没多久,就感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手上爬,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他平生最讨厌的生物。   果然,他一甩手,那只巨大的毛蜘蛛被他重重地摔到墙上,落地之后停顿了好几秒钟,才气势汹汹地向他爬过来,可谁都看得出来,蜘蛛像是受了伤,爬了没几步就爬不动了。   “你为什么把它丢到墙上?它是玫瑰蜘蛛,没有毒。”夏绿跑过去蹲下,把她的宠物蜘蛛拿起来放回它的瓶子里,看到蜘蛛被丁潜摔断了两条腿,很是心疼。   “谁知道它突然跑出来咬我的手。”要说丁潜最怕什么,毫无疑问就是这种巨型蜘蛛。   他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母亲带他去动物园,在昆虫馆看到过各种巨型蜘蛛,越是五彩斑斓,毒性越大,其中一种捕鸟蛛把活生生一只老鼠咬死吃掉,那场面把年幼的他吓坏了,从此有了阴影。   这些男孩子讨厌死了,进了别人的房间乱翻乱找不说,还不停搞破坏。夏绿终于忍无可忍,“你们去小丁丁的房间玩,别在我房间里了。”   看来这丫头是生气了,丁潜知趣,带着两个侄子离开,夏绿关上门,再不理他们。   对着受了伤的玫瑰蜘蛛,夏绿自言自语,“玫瑰,他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你好好休息,多多吃虫,你的腿蜕皮的时候还能长出来。”   说话间,她在另一个瓶子里拿了几只小虫放到玫瑰蜘蛛瓶子里,用木棍推到玫瑰蜘蛛面前,哪知道那小东西竟真的像是生了气,一动不动。   夏绿叹了口气,在小床边坐下,看着窗外暮□□临,思乡之愁在小小的心灵里泛起涟漪,那里有亲切的父母、动物保护中心风趣幽默的叔叔阿姨们,就连村子里那些迷信但善良的村民她都想念,当然,还有她的小伙伴汤姆。   而这里,虽然物质生活比她一直生活的马赛马拉自然保护区好上很多,但是一点也不自由,不能光着脚在森林里爬树,也不能自由自在的跳进池塘里游泳,不能跟她爸爸捡来的那只小黑猩猩一起吃香蕉,所能做的,只是等待新学期的到来,进学校,当个一年级新生。   她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   丁潜临走前来敲门,很久也没有人回应,手放在门把手上转转,发觉门并没有锁,推门进去。   房里没有开灯,暮色中,夏绿背对着门,身影在飘飞的白纱窗帘中若隐若现,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丁潜呆住,他看到了一张忧郁的小脸,精致美丽如瓷娃娃。   年少的丁潜听见自己的心一阵狂跳,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其实这样美。   掩饰住心绪,丁潜讪讪道:“那蜘蛛怎么样了?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是——”   “他是害怕,我小叔最怕虫子了。”丁骁很不知趣地插嘴。   丁潜在他脑袋上弹了一指头,“乱说什么,谁怕虫子。”他怎么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怕虫子?   夏绿瞅着他俩,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它还没有成年,亚成体蜘蛛的腿断了,蜕皮的时候会长出来。”   “那就好,不危及生命就行。”丁潜放心地带着侄儿离开。   夏绿目送他背影,嘴角微微牵动。丁骥刚好走过来,看到她这个表情,懵懂地看看她,又看看楼梯,却只看到小叔模糊的背影一闪而过。   “你在笑什么?”丁骥不解地挠挠后脑勺。   “我没笑。”夏绿矢口否认。   丁骥没跟她争执,催促她,“我妈让我每天教你学会十个汉字,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丁骥这孩子聪明伶俐,虽然调皮,学习成绩却是名列前茅。   “哦。”夏绿应了一声。小丫头很懂得入乡随俗。   丁骥的房间里,两个孩子趴在书桌上,夏绿照着字帖上的字一笔一划的学着写,丁骥则像个小老师,一边看漫画一边监督她。   看了一会儿漫画,丁骥打了个哈欠,凑过头去看夏绿写字,见字写得歪歪扭扭,评价道:“你的字写得真难看,要多练练。”   夏绿忽然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着丁骥,“小叔叔为什么怕虫子?”   丁骥嘿嘿一阵笑,见夏绿满怀期待的等他答案,才不得不说:“不知道。”   怕夏绿瞧不起他们丁家人,丁骥又补充道:“小叔胆子一点都不小,他跟我们玩真人CS,从来都是冲在前面,大人都玩不过他,而且他的枪法特别准,从来没打偏过。”   “可他怕蜘蛛。”夏绿笑道。   “你那些蜘蛛,一般人都怕,那么大,还毛毛的,电视上说,蜘蛛都有毒。”丁骥天生是个不肯服输的脾气,凡事都喜欢跟人争辩。   夏绿不说话了,抿着嘴角只是笑。可丁骥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刚才的话并不能说服她,不禁有些着急。   “我小叔什么都会,他参加奥林匹克,还去德国拿过金奖。”丁骥觉得,男孩子的尊严一定要维护,尤其是丁家的男孩子。   “奥林匹克?他是运动员?”   “奥林匹克物理竞赛。”   “就算他当了物理学家,成了爱因斯坦,跟他怕不怕蜘蛛也没有什么关系。”夏绿是个逻辑清晰的人,并不会被强词夺理扰乱思绪。   丁骥被她气坏了,可又辩不上来。夏绿见他气得脸都红了,忍不住咯咯直笑。   “黑丫头,非洲人!”丁骥悻悻地使出杀手锏,充分暴露了他这个年龄男孩子的情商,不管掰出什么理,他一定要在语言上压倒对方。   夏绿依然不气不恼,从容反驳,“就算你说我是外星人,小叔叔怕蜘蛛也是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丁骥彻底气疯了,把夏绿的作业本推到地上。   夏绿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男孩子为什么这么讨厌呢?绿绿一个也不喜欢。 ☆、第 4 章   丁骥没有撒谎,丁潜自幼就被称为天才。不过他这个天才,要加上引号,说是捣乱分子更合适。   母亲杜蘅知怀上丁潜的时候,他父亲丁兆宁已经六十二岁,大哥丁志国也二十七了,对这个小家伙的横空出世,全家上下谁也没有想到。   尽管三个哥哥都表示,愿意接受这个迟来许多年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老夫妇俩儿还是拿不定主意,主要是担心杜蘅知高龄再产子不安全,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又非常盼望这一胎能生个女孩儿,弥补丁家没有女儿的遗憾。   经过几番讨论,杜蘅知甚至一度站到了军区总医院妇产科门外,丁潜还是被留下了。   尽管没能像全家人盼望的那样,是个可爱娇俏的女孩,丁潜出生以后依然备受全家人宠爱,到了四岁还没有正式名字,一家人都叫他宝宝,就连跟他同龄的侄女丁骏,也娇声娇气地用她漂亮的小嘴叫他宝宝、宝宝。   宝宝的破坏力是惊人的,堪比十级台风,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所有经他手的玩具被拆得一件不剩,图画书撕得破破烂烂,他还喜欢用牙咬,一连咬坏了好几个搪瓷小勺。   宝宝的婴儿可爱期一过,渐渐成了人见人恨的小魔头,尤其当他什么话都会说、又能满地跑的时候,几乎成了万人嫌。   他没有一点安静的时候,不是小大人似的学他爸爸背着手到处看看,就是在花园里乱钻,老保姆琴姨说,一会儿不看着,这小猴子就能上树。   儿子再顽劣,杜蘅知依然疼得像块宝,哪怕他闹得人不得清静,她也不忍心责备他一点,有时候气急了,也不过是拧一把他肉嘟嘟的小脸,大多数时候,她把小儿子搂在怀里亲个没够。   六岁的时候,丁潜被父母宠惯得愈发无法无天,一连气走了两个教围棋的老师,丁兆宁怒不可遏,把儿子按在沙发上,拿起鸡毛掸子就是一顿胖揍。   这小子倒好,咬着牙不肯哭一声,眼见小屁股打肿了,丁兆宁依然没有消气。   杜蘅知爱子心切,见他连哭也不哭一声,怕儿子给打坏了,着急想看看他,可老伴儿教训儿子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护短。   再说,那小子犟起来的时候也确实可气,杜蘅知心里念叨着,傻儿子,你要是哭两声,也许你爸爸气就消了。   幸亏丁骏放学来看到这一幕,跑过去护着丁潜。   “爷爷,别打小叔,小叔不是故意的,那个老师教得一点都不好。”丁骏眼见小叔叔挨打,恨不得挡在他身上。   丁兆宁爱儿子,也疼小孙女,看到可爱的小孙女眼泪吧嗒地求情,也就强压下怒火,拂袖而去。   “小叔,你别哭,我给你拿冰淇淋去。”丁骏抹着眼泪,抽泣着安慰丁潜。   “我没哭,我才不哭呢。”丁潜坐起来,忽然间哎呦一声,他忘了屁股刚挨过打,哪里能坐。   “你别坐着了,屁股会疼,就这样趴着吧,吃饭的时候我喂你。”丁骏善解人意笑道。   “去给我拿游戏机来。”丁潜“光荣”负伤还不忘记发号施令。丁骏坐着不动,“你还玩,给爷爷看到,又要打你啦。”   “那我回房间去玩。”丁潜从沙发上爬下来,忍着屁股上的剧痛,一拐一拐地上楼去了。   吃饭的时候,丁兆宁见小儿子不在,让保姆去叫他下来,丁潜不敢不依,噘着小嘴下来了。   丁骏一看到他,丢下饭碗跑到客厅给他拿坐垫,刚要放到他椅子上,就被她爷爷阻止了。   “不许给他放棉垫子,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丁兆宁下决心狠狠教训儿子一回。   这小子被惯得实在不像话,居然趁围棋老师睡午觉的时候在他没剩几根头发的头顶上画了两只乌龟。老师回家以后照镜子看到,脸都气白了。   老爷子年近七十,几十年来一直是威严的一家之主,他既然发话,就没有人敢说情。   丁潜可怜地端着他的小碗,默默地吃饭,屁股上的疼痛火辣辣又钻心,然而更委屈的是他的心,他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父亲生起气来这么吓人。   丁骏同情地看着小叔,尽管他低着头,依然能看到他小脸上挂着泪,滴落到碗里,可是,他表情里那种无声地倔强,也让丁骏很佩服他。   除了婴儿时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也是最后一次。   这次以后,丁潜很明显收敛了许多,只是他那种张扬的性子早已刻在骨子里,上小学之后,他很快成了全校名人。   这位名人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德高望重的父母、不是因为聪明过人的才智,而是因为他各种刁钻古怪的想法,经常问得老师下不来台。   “同学们,你们应该和雷锋叔叔一样,养成写日记的习惯,对提高你们的读写能力很有帮助。”语文老师和蔼地说。   “老师,雷锋生于1940年,为什么我们要叫他叔叔,而不是爷爷?他做好事不留名,为什么别人每次都能找到他部队?”丁潜不大喜欢语文老师,觉得她没有英语老师漂亮。   “你坐下!”语文老师生气了。   “一只熊,掉进20米的大坑,2秒后落到底,问熊是什么颜色?”数学老师念完题目,看着台下,学生们都在冥思苦想,只有丁潜举手。   早就听说了这小子的坏名声,数学老师故意对他视而不见,叫了学习委员。   “老师,是北极熊。20米的大坑,落地用2秒,则重力加速度约10米/秒,而地球上最接近这个速度的地方,是两极极点,所以是北极熊。”学习委员得意的说出答案。   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表扬学习委员,丁潜又在台下发言。   “老师,北极被冰川覆盖,挖不了20米大坑,所以不应该是北极熊,而是靠近北极的西伯利亚地区的灰熊。”   “你出去!”数学老师一向看不惯这小子毫不谦虚的作风,在被他气得小宇宙爆发之前将他拎出去罚站。   就这样,丁潜在小学只待了三年,就被校长和老师们赶去上初中。校长跟丁兆宁说,您这孩子,太聪明了,上小学太屈才。   就这样,丁潜以十岁之龄升入初中,不仅成绩名列前茅,也没再惹什么事,乖乖地读了三年书,不是因为他性格变了,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因为小学连跳三级,丁潜在班上年龄最小,自然没有同班那些大两三岁的男同学长得高,跟他们混在一起久了,丁潜觉得很不痛快,尽管他是个小帅哥,可很明显,女孩子们都不喜欢人群里矮一截的人。   为了不继续跳级,丁潜只得安分守己,把聪明才智全都藏起来,平时在学校里按部就班,只有在回了家以后,他才进入另一个小天地。   上中学以后,他迷上了观星,把压岁钱和平时积攒的零用钱全花在购买器材和书籍上,加入天文爱好者协会后更是如鱼得水,不仅每天自学天文知识,还给自己制定了人生规划,就是那时候,他决定要进最好的大学学习天体物理。   学霸的人生是不能解释的,丁潜每天夜观星象,怎么也没想到望远镜也会给他惹上麻烦。   某天他放学回家,发现客厅里有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直眉瞪眼,两颊肌肉微微抽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而他妈妈杜蘅知则坐在一旁跟那女人说话。   看到丁潜进来,中年女人开了腔,“您这孙子得好好管教了,再不能惯着他,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窥,您当我们不知道呢,他房间有一台高倍望远镜正对着我女儿的房间,每天晚上他都对着望远镜偷看我女儿。”   丁潜瞬间明白了,这中年女人就是对面小楼新搬来那户人家的女主人,雁京的房地产业蓬勃发展,很多人搬离了军区家属院,把原先的房子出租,若是熟邻居,谁会闹这种误会。   杜蘅知当然不相信儿子买那些观星器材是为了偷窥女孩子,半软半硬地解释着,“您误会了,我儿子不是那种人,他房间里的望远镜是用来观星的天文望远镜,能看到银河系外的仙女座星云。”   笑容可掬,杜蘅知有意强调“儿子”两个字,她从来不避讳高龄生子,特别是有人误会丁潜是她孙子的时候。   中年女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才讪讪道:“我们刚搬到这里,不知道情况,我女儿胆子小,看到有个男孩子每天晚上架个大炮筒对着她,她就以为是在偷窥,不过,我也亲眼见过您儿子房间里那个炮筒,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丁潜刚要说话,丁骏和夏绿从琴房出来,丁骏早已听到客厅里的对话,故意上前挽着丁潜胳膊,向中年女人笑道:“阿潜才不会偷看你女儿呢,阿潜是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美少女丁骏眼睛眨巴眨巴,中年女人彻底泄气,嘀咕两句也就走了。   杜蘅知亲自送客,丁骏笑弯了腰,指着丁潜道:“老实招供,你有没有偷窥人家女儿?”“她女儿不好看。”丁潜背着书包,一边说一边上楼。   丁骏讶异地看着他背影,和夏绿面面相觑,难道他真的用望远镜偷看人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叔那特立独行的年少时光,小伙伴们,没收藏的快收藏。   小叔叔父母的故事在《火焰鸢尾》第19章就介绍,这里就不重复了。 ☆、第 5 章   两个女孩悄悄上楼,丁骏轻手轻脚的推开小叔书房的门,见他聚精会神地趴在书桌上写功课,对夏绿招招手,蹑手蹑脚走过去,猛然站到他对面想吓他一跳。   哪知道丁潜早有防备,看到她俩进来只抬眼看看,并不好奇。   丁骏双手托腮,很感兴趣地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你怎么知道她女儿长得丑?”“相由心生,有其母必有其女。”丁潜低头继续写功课。   这小子平常不爱说话,但每回说话,都是一针见血。   “阿潜,从来没听你说喜欢哪个女孩,你该不会是还没开窍吧?”丁骏笑嘻嘻地跟她小叔插科打诨。   “谁说我没开窍。”丁潜表情冷冷的,他都高中了,怎么可能没开窍。   “那你喜欢谁?叶小舸吗?段雁翎还是尹莲如?”丁骏提起几个女孩子名字。   这几个女孩子的家庭跟丁家差不多背景,丁家的几个孩子自幼和她们相熟,但是丁骏说的这几个,丁潜还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叶小舸不是一直跟周樵樵好吗?你跟周樵樵前后桌,下课抄作业、上课递纸条,你会不知道?”丁潜三言两语就把侄女的小伎俩戳穿了。   丁骏哼一声,“我看你跟她好像很谈得来,她过生日你还送她礼物。”   “谈得来也不代表有感觉。”丁潜是个感觉至上的人,没有感觉,再漂亮的女孩在他眼里也是没有色彩的。   那种色彩具体是什么样子,以他目前的年龄,也没有清晰的概念,但是他心里开始知道,他喜欢的人,一定要是与众不同的,一见面,彼此就能被对方的眼神吸引,心跳加速、魂牵梦萦。   夏绿走到他身边,看看他正在写的功课,题目意思她看不懂,但她认识公式符号,知道那是物理题。   丁潜见这小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作业本,忍不住挖苦她,“头伸得这么长,你看得懂吗?”   夏绿没在意他的语气,用法语道:“物理。”   “你说什么?”丁潜没听懂她念叨什么。   “是法语,物理。”夏绿告诉他。   “你知道这是物理题?那你会解答吗?”丁潜太意外了。一个九岁的女孩子,竟然看得懂高中物理题。   夏绿点点头,“我不会解,但我认得这些符号,是物理学公式里用的。”   “你这么聪明,学校竟然让你上小学一年级?”丁潜觉得学校太不负责任了,这么个天才,居然不进行智商测试,而是放到一年级。   夏绿道:“我认识的汉字不多,也不会写,小丁丁的课本我看不明白。”丁潜这才点点头。   磨蹭半天,丁骏见小叔只顾埋头苦读,很有些无趣,他一向鬼主意最多,怎么自从上了中学,越来越老实了,老实得自己都快认不出他了。   无聊中,丁骏走到天文望远镜旁,好奇地眼睛对着镜头看过去,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调整了角度之后,视线豁然开朗,点点繁星近在眼前。   “阿潜,你教我看仙女座星云。”丁骏半眯着眼睛看着镜筒里浩瀚的宇宙。   “让程慕泽教你去。”丁潜开玩笑地说。   “就要你教。”丁骏撒娇道。   “我指给你。”小小的夏绿自告奋勇,也不等他们叔侄俩同意,走到望远镜前调整角度和焦距,用了大约五分钟,找到仙女座。   那一团粉红色星云让丁骏惊喜不已,她头一次发现,人类的视野能够如此开阔。   “绿绿,你真棒,什么都知道。”丁骏夸赞夏绿。夏绿只笑笑。   丁潜好奇地抬头看夏绿,见她不声不响站在那里,安静乖巧的外表下,那份从容淡定与众不同,心中不禁疑惑,极少有女孩子对天文学感兴趣,观星在天文爱好者眼中是个有趣的事,但在一般人眼中,却是枯燥乏味的。   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与他有着同样爱好的女孩子。   夏绿并不知道身后有两道探寻的目光一直看着她,她看向窗外,见对面小楼上有个女孩在窗前,拉了拉丁骏的衣服。   丁骏正对着镜筒观星,夏绿拉扯她两三下,她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她。   夏绿指了指窗外,丁骏看过去,也发现了对面的那个女孩,猜测她就是刚才找上门说丁潜偷窥的那个中年女人的女儿,心想,改天得会会她去。   夏绿猜出她心思,小声道:“她家门口有棵树,我爬上去。”   丁骏也是个淘气鬼,眼珠转转,当即表示同意,两个女孩一起跑出家门,趁着夜色,跑到对面小楼的梧桐树下。   梧桐树生长多年,非常高大,树冠早已没过小楼屋顶,一根粗壮的树枝正好延伸到二楼窗口下方,夏绿是爬树好手,脱掉鞋,像个灵巧的小猴子,三下两下就顺着树干爬上去。   丁骏站在树下叹为观止,她一直被家里人像公主一样捧在手心里,爬树这种事,她想也不敢想。   房间里的女孩刚洗完澡正梳头,忽然看到窗户上贴上一张小小的人脸,吓得把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   她正要尖叫,却见那张脸的主人用小手敲了敲窗户,这才意识到,是一个小孩儿爬在树上。   夏绿见她打开窗,表情忐忑不安,用很轻的声音道:“小叔叔没有偷窥你,他的望远镜是800倍聚光的天文望远镜,只能看远不能看近。”   夏绿回脸指向丁潜的窗口。那女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脸上略有笑意。   “我妈跟我说了,是我误会了,对不起。”女孩道歉。夏绿跟她笑笑。   就在这时候,树下有个人叫他。   “夏绿,你爬那么高干嘛,快下来!”丁潜仰头望着夏绿,一脸着急。   他做完功课,到窗口呼吸新鲜空气,哪知道看见丁骏鬼鬼祟祟站在对面的一棵大树下,立刻猜到其中必有古怪,赶紧下楼去找她们,果然不出他所料。   夏绿这丫头性子也真野,爬上那么高的树,还斗胆站在树枝上,她倒不怕树枝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会折断。   夏绿怕惊动大人,只得小心翼翼地贴着树枝往下爬。   丁潜见夏绿站在树丫上要跳,赶忙伸出手臂,“太高了,你别乱跳,小心摔了,我接住你。”夏绿跳下来,被他稳稳接住。   “淘气死了,看我不跟三嫂说才怪。”丁潜把夏绿放下来。夏绿冲他扮了个鬼脸。   楼上那女孩原本担心地看着夏绿,听到丁潜声音,视线一转,见对方是个英俊少年,心顿时砰砰乱跳,几乎看呆了。   回到家里,夏绿告诉丁潜,“我跟那个姐姐说过了,你没有偷窥她,她已经知道是个误会,你以后不用担心她妈妈再来找你麻烦。”   这孩子真是心细如尘,丁潜有点感动,笑着摸摸她乱蓬蓬的卷发,“你这小东西,鬼主意还挺多。”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也没有注意到对面那户人家的女孩经常有意无意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跟着他。   他步行,她也步行;他进地铁,她也进地铁;他一路挂着耳机,偶尔跟着音乐手舞足蹈,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举一动。   这个英俊少年,他跟她同校,但是比她高一个年级。   有好几次,她鼓起勇气坐在他身旁,他没察觉,不是挂着耳机面无表情,就是闭着眼睛养神,安静的他和热闹的地铁人群不像是来自一个世界,她跟踪这么久,没见他和任何人说过话。   睡着的时候像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长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有着最优美的弧度,她很想拍下他的侧颜,却不好意思。   这样的跟踪和关注持续了几个星期,直到某天,丁潜放学回家,站在家门口按铃,一个漂亮少女跑过来叫他,他惊讶不已,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少女鼓起勇气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交给丁潜,没等丁潜说话,她红着脸跑开了。丁潜莫名其妙,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那少女背影,忽然明白了,眼睛里多了几分笑意。   丁潜愉快地走进家门,虽然这不是他头一次收到女孩子的情书和礼物,但还是让他有点兴奋,不管他喜不喜欢那个女孩,有人喜欢他,就让他高兴。   客厅里,夏绿正和丁骥一起做功课,看到小叔一脸嘚瑟走进来,胳膊肘捅了捅丁骥。丁骥也看过去,但他的注意力是小叔手里的礼盒。   “小叔,你拿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打开看看。”   丁潜坐到沙发上,把礼盒包装打开,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打开盒盖一看,是一块心形巧克力,顿时没了兴趣,把巧克力给丁骥吃。   丁骥也不爱吃这些,又给夏绿,夏绿推开,把巧克力放回盒子里。   两个男孩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粉红色信封落在地上,夏绿捡起来看。   “心……分……不……”夏绿念出来,上面一行字,她一大半不认识。   丁骥见她念得结结巴巴,一把抢过卡片,摇头晃脑大声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小叔,这是什么意思?”   丁潜大笑,见两个孩子不解地看着自己,笑道:“古诗的意境要自己去体会,解释成白话就没意思了。”   丁骥道:“可老师教我们的唐诗的时候,都会用白话解释一遍,还让我们背诵。”   “那是因为你们理解力有限,老师引领你们体会诗中的意境,如果连意思都不明白,何来意境。”丁潜的文理科学得一样好,尤其喜欢古诗词。   他们说话的时候,夏绿把那张卡片翻来覆去看看,疑惑道:“这是情书吗?”“嘿,你知道什么叫情书?你见过?”丁骥凑过头来看。   夏绿没答他的话,反而看向丁潜。丁潜笑而不语,哪怕小女孩用水汪汪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他也守口如瓶。   丁潜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他惹上麻烦,路走得好好的,遇上三只“拦路虎”。   那三个少年跟丁潜差不多年纪,先是勾肩搭背故意走在他前头,一时快一时慢,丁潜往左,他们也往左,丁潜往右,他们也往右,起意要拦他。   丁潜起先没注意,差点撞上他们中的一人,才意识到,他们这是要找自己麻烦。   他决定先发制人,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怎么着,哥几个想找我练练?”   那几个少年见这小子年纪不大,还挺上道,也不兜圈子,“选个地方吧,单挑还是带人,随你。”   对方虽成群结党,丁潜却不畏惧,从容道:“今天我有事,明天下午,城南汽车厂,不见不散。”说话间,从背包里取出便签纸,写下自己手机号码,撕下给对方。   这是他们这一片男孩子打架的规矩,约定了日子,就不能反悔,相互留下号码,谁失约了,就是认怂,从此见了对方就得乖乖叫哥。   雁京城南是旧城改造的死角,地段偏僻、常住人口也很少,早些年犯了事的人都爱往那里躲,后来成立汽车厂,渐渐兴旺起来,但近几年随着国企改制,汽车厂经营不善早已倒闭,那里荒废多时,成了很多青少年相约打架斗殴的地方。   “去汽车厂练练。”成为很多男孩子的口头禅。   选那个地方会面,这小子是个会打架的主儿,三个少年互递眼色,对丁潜的淡定颇为意外。   原本,他们在路上拦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要是他就此求饶,借机羞辱他一番,哪知道这小子来真的,他甚至连原因都没问,就跟他们约好了打架的时间地点。 作者有话要说:  哪怕别人误会,绿绿也一直相信小叔,棒棒哒。   故事此时发生在2000年左右,用手机的人不多,手机还没有拍照功能。   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更新,谢谢talay、璿、CHAN_YEO、瑭糖、去年冬天的长颈鹿几位亲的地雷和手榴弹,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撒花,么么哒。 ☆、第 6 章   回到家里,丁潜谁也没声张,悄悄给自己准备打架装备。   要想打架,先得学会挨打,从小到大,丁潜跟别人打架无数,早就学会了怎么应战。   一双能跑路的鞋是首要的,打不过的时候不能硬顶,先逃跑,命保住了,不缺胳膊少腿,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还得穿有口袋的裤子,方便放手机,万一受伤了,能及时打120急救,他不准备叫人,决定以一敌三。   除此外,他什么都不带,轻装上阵。   夏绿上楼来,本想叫丁潜下去吃饭,结果看到小叔叔在他自己房里摩拳擦掌,不知道在练什么功,好奇走进去看看。   “小叔叔,你在学李小龙?你还会中国功夫啊?”夏绿看过中国功夫片,知道李小龙成龙李连杰都是华人功夫巨星,看到丁潜的动作,觉得很新奇,难道难道中国人真的都像电视里演的,人人都会功夫?   丁潜见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笑道:“不是学李小龙,李小龙是咏春拳,我这是擒拿格斗。我爸给我找的师父,我师父是退役特种兵。”   他十岁就上了初中,家里人怕他在学校被欺负,让他在跆拳道和擒拿格斗中选一样,他选了擒拿格斗。   趁夏绿不注意,丁潜眼疾手快抓她手臂,一个侧翻就把她翻到在地。   “呀——”夏绿哪里知道他会来这一手,背摔痛了。丁潜赶忙把她扶起来,咧嘴笑:“要提高警惕,别被人偷袭。”   夏绿忘记了痛,狐疑地盯着他,“你这是要找人打架去啊?拿我先练练?”丁潜大笑,替她揉揉后背,这丫头真是猴精,什么都瞒不过她。   “我没找人打架,我就是闲不住,想活动活动。”丁潜装模作样踢腿抡胳膊。   他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约了人打架,他爸爸早说过了,不许他打架,所以每次打架,都是偷偷摸摸的。   “要打架,你可别自己一个人去啊,受伤了都没人帮你。”夏绿不放心地说。“我不会打架的。”丁潜脱口而出,紧接着又道:“也不会受伤。”   夏绿见他一脸嘚瑟,没再多话。   第二天是周末,丁潜中午吃完了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很久没出来。夏绿好奇,几次跑上楼,推推他的门,都没人支应。   丁骥来叫她,“我妈说带我们去看电影,《精灵鼠小弟》,你去吗?”   “我不去。”夏绿才没兴趣看什么鼠小弟,她有预感,小叔叔这里会更精彩。   “小丁丁,你能不能给我点钱?”夏绿忽然想到,要是一会儿丁潜出去了,自己想跟着去的话,不拿点车钱是不行的。   “叫哥,不叫不给你。”丁骥趁机道。   “哥。”夏绿很识时务,反正她本来就比他小。   “要多少,三十够不够?”丁骥掏口袋。   “够了。”夏绿抿嘴一笑。一个十岁孩子,能指望他身上有多少现金。难得小丁丁这么慷慨,让他贡献零花钱,他眉头都不带皱的。   下午,丁骥被他妈妈带出去看电影,丁潜穿了一身MLB棒球服,也出门而去,夏绿悄悄跟上他,想想又不放心,跑到厨房偷了两包辣椒粉揣口袋里。   见丁潜走进地下通道,夏绿猜到他要搭地铁,紧跟在他身后,好在通道里人多,她个子又小,不容易被丁潜发现。   丁潜哪知道后面还跟个小尾巴,坐了五六站,他就站起来准备下车,夏绿怕跟丢了,赶紧也站起来,藏在一个大人身后,只探出小脑袋时时关注目标人物。   他下车去了,她迅速跟上。   从地铁站出来,丁潜没有再坐车,而是步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夏绿紧跟慢跟,几乎要追不上他,她对雁京地形不熟,又是个小孩儿,眼看着人越来越少,路越走越荒,她差点就因为体力不支而放弃跟踪。   不行,都到这里了,一定要跟上去。万一小叔真有秘密,他一个人单刀赴会,有危险了没人知道不行,夏绿揉了揉走得酸痛的腿,鼓起勇气跟上去。   城南汽车厂,那三个少年看到丁潜孤身前来,很是惊讶,原本他们以为,这小子的拖延战术只是为了搬救兵,没想到,他还来真格的了。   迎着雁京秋天的七八级大风,丁潜很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像一切绝世高手大战前夕那样,稳稳地缓步向前。   “我说,哥几个,开练之前是不是先亮亮底子,就算我今天栽在这儿,你们也叫我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丁潜扫视那三人一眼,眼神中带着威严,别看他只十五岁,说出来的话可老练。   三人为首一人道:“韩梦梦,你认识吗?”   “不认识。”丁潜答得干脆。   不认识?卧槽,他说不认识,三个少年顿时火了,他们老大暗恋得死去活来的女孩,就住这小子他们家对面楼,他每天拿个大炮筒偷窥人家,他说不认识,找抽!   “你每天拿望远镜望她,你说不认识?”少年们一哄而上,想用人数优势给丁潜一个下马威。   这句喊话让丁潜忽然想起来,对面小楼那家就姓韩,对了,那女孩似乎就叫韩梦梦。   居然是为了这个原因,丁潜哭笑不得,于是他像个世外高人一样,睥睨这几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不屑真跟他们动手,就凭他们那一副堪比农村妇女打架常用招式、揪胳膊扯衣服的王八螳螂拳,他这个习武之人就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哪知道,那几个小子并不领情,他们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腿的抱腿,用尽下三滥的招数,也要将丁潜治服。丁潜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无赖打法,很有些不耐烦,一拳头挥过去,就叫其中一人鼻子流血。   夏绿藏在一辆破汽车后面,紧张地关注战况,见小叔像是被他们困住了,顿生侠义之心,从车后一路跑过去,她还很懂得战术,悄悄过去,不惊动打架的人。   临到跟前,看到其中一个无赖拦腰将丁潜抱住,夏绿绕到他身后,抓住他后心衣服,像爬树一样身手敏捷地窜到他背上,掏出口袋里的辣椒面,冲着这人脸上撒过去。   撒得太猛,那人哎呦一声,被辣椒粉扑了一脸,而夏绿自己也被甩出去,摔在地上。   众人都很惊讶,哪里冒出来这么个小女孩儿,她还一脸凶狠,大声叫道:“放开我小叔,警察就要来抓你们了,你们三个打一个,你们无赖,不要脸!”   丁潜也没想到夏绿会来添乱,急得满头汗,“绿绿,你快闪一边去,这里危险,你快走。”夏绿也怕拳脚无眼,知趣地往后躲。   就在丁潜关心夏绿的当口,他脸上挨了一拳,眼睛顿时青肿。这可把他惹恼了,拳脚上再不留情面,发狠将那三个少年揍得鬼哭狼嚎。   其中一个少年急中生智,要去攻击夏绿,夏绿赶忙掏出另一包辣椒粉,往他脸上撒。少年早有防备,而且比夏绿高大许多,夏绿迎着风撒一包辣椒粉,一大半撒到自己脸上,辣得她顿时眼睛鼻子嘴巴像是要冒烟,瞬间眼泪汪汪。   少年见她是个小孩儿,又这般没用,不屑再跟她啰嗦,去帮他的同伴,见同伴都挂了彩,而丁潜也眯缝着一只熊猫眼,赶紧挥了挥手,示意同伴离开。   见三个坏蛋跑掉,夏绿跑向丁潜。丁潜见她被辣得嘻嘻哈哈、满脸眼泪,气急败坏却又哭笑不得,“你这个蠢货,谁让你跟来!”   撒辣椒面这么不光彩的事,传出去多影响他名声。   “我怕……怕你打不过他们……”夏绿见他那么凶,委屈地大声抽泣着,眼泪鼻涕都被辣出来了,没有带纸巾,只好拿起裙角擦脸。   “要不是你忽然冒出来,害我分心,我会打不过他们,哼!”   丁潜愤愤地吐了口血水,感觉到牙齿有点松动,怀疑自己是不是掉了一颗牙,吐了半天,却没有吐出那颗牙,原来只是腮帮子被牙齿膈出血了,并没有掉牙齿。   看到夏绿小小的凉鞋里露出来的脚丫子又是泥又是血,丁潜心里动容,难为这丫头跟了自己这一路,才九岁的人,步行这么久,脚都被鞋磨破了,没再多话,像抱小孩儿一样把她抱起来。   两人回家,丁潜忍不住又责怪,“你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在家里待着,非要跑出来,这边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那你又来。”夏绿揉揉眼睛,看着他的熊猫眼,有点想笑,可又没笑。因为她觉得,小叔真的很勇敢,以一敌三不说,受了伤他也不叫疼。   “我是男的,而且我熟悉这里,知道哪里可以藏身,哪里能找到人支援。”丁潜胸有成竹地说。   他有个同学家就住这附近,出了名的讲义气,实在打不过的时候,他一个电话,那人准带人来支援,只不过他还没遇到那么怂的时候,他都是自己解决。   看到夏绿一个劲的揉眼睛,怪可怜的样子,丁潜忍不住道:“眼睛疼啊,我给你吹吹吧。”说话间,对着她眼睛轻轻吹气。   夏绿本来眼睛火辣辣的疼,被他这么一吹,又热烘烘的,更不好受,小手推开他脸。   “小叔你的眼睛回家怎么解释啊?”夏绿很关心这个问题。   “去诊所看看,打消炎针,让护士给我包一下,回家我就说得了红眼病,暂时不能见光。”丁潜早想好了说辞。   夏绿捂着嘴笑。   “你这丫头,胆子真大,雁京你人生地不熟,不怕遇到人贩子把你给拐了?拐到大山里,给人当童养媳。”丁潜故意吓唬夏绿。   “人贩子是什么?”夏绿在非洲还没遇到过人贩子。   丁潜解释给她听,“人贩子就是把女孩儿卖到山里的坏人,中国很多山区很穷,一些男人娶不上老婆就会买一个老婆,买回家生孩子,怕买来的女人跑了,就给她们栓上铁链子关在猪圈里,晚上才给放出来。”   被他这么一恐吓,夏绿浑身一激灵,“那这是虐待呀,可以告他们的。”   丁潜正待挖苦她两句,心头忽然被一个想法占住,狐疑地瞧着她,“你跟着我跑出来,是不是预感到什么?”   夏绿怔怔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你可能会有危险,怕你会挨打受伤。”   “真的吗,你这么关心我?野丫头!”丁潜抱她抱得胳膊都酸了,想放她下地,看到她的脚,又不忍心。   夏绿无声地看着远方,天色渐渐暗了,看不见群星,但能看见月亮和金星,她有点想家,但只是一瞬间,她又感觉到很温暖,尽管这个抱着她的男孩只比她大六岁,可为什么,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小叔叔,你特别勇敢,将来……”夏绿说到一半,忽然又觉得不好意思,不往下说了。   “将来什么?”丁潜不知道这小小孩子能想出什么将来。   “将来等我长大了,我们结婚吧。”夏绿一句话石破天惊。   噗,丁潜忍不住笑起来,“我会看上你?你这么黑,别自作多情了。”   “什么叫自作多情?”夏绿不解地看着他,心里却想,我不黑我不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叔,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说过的话付出代价,吼吼吼。   感谢月光的长评,感谢栗子蛋糕和CHAN_YEOL么么哒的地雷,感谢所有追文留评的亲,你们是我最大的动力。   即将参加高考的孩子们,祝你们轻松应考,都能考上理想的学校。 ☆、第 7 章   丁潜笑笑不答话,这一路他可遭殃了,虽说夏绿没多重,可怎么着也有几十斤,走了快半小时,越抱越沉,他就快兜不住了,胳膊酸麻、腿也抽筋,可还是死扛着,怕夏绿嘲笑他体力不支。   “小叔,你让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夏绿看出来丁潜的吃力,他的脸都涨红了。   “你别动,我抱得动你。”丁潜逞强地说。   夏绿见他嘴硬,也不跟他争辩,伸出手用柔细的手指轻按他眼眶的淤青,动作很轻,丁潜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肿痛的眼眶好受多了,眼睛也不再那么酸涩。   “师父眼睛圆又圆,一拳过去少半边。”夏绿嘴里念叨,她到中国来这些日子,最喜欢看的电视剧就是《还珠格格》。   丁潜气结。   去诊所就医,丁潜快累瘫了,坐在长椅上半天起不来,护士替他清理伤口,按着他的要求,包扎起来。   打针的时候,丁潜看到夏绿坐在一旁,提醒护士,“绿绿的脚伤了,麻烦你们给她上点药包起来。”   护士带夏绿去洗脚,替她抹上红药水,看到她眼睛也红通通的,问明情况,用清水给她洗眼睛。夏绿忍着痛,不叫出声。   丁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都秋天了,你怎么还穿凉鞋?身上火气那么大?”   “我不喜欢穿皮鞋,运动鞋也不爱穿。”夏绿嘟着小嘴。她在非洲一年四季穿惯了凉鞋拖鞋,很多时候,她甚至光脚。   丁潜审视地看着她,“那你到雁京了,我们这是文明社会,你得穿皮鞋,不然天气一天天凉了,你再穿个凉鞋,会把脚冻坏,雁京冬天可冷了,会下雪,女孩们都穿雪地靴。”   那我也没不文明呀,夏绿眨巴着一双眼睛,不说话。丁潜心想,这黑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挺倔。   从诊所出来,丁潜问夏绿能不能走。   “护士已经给我包扎好了,我自己能走。”   “那你可别走丢了。”   丁潜低头看看她脚上的凉鞋,牵着她的手,带她去附近的商场。   “不是回家吗?”夏绿好奇地问,依稀记得,回家不是走这条路。   “你放心,跟着我走,不会带你走丢。”丁潜带夏绿进商场,去了一家鞋店,要给夏绿买一双帆布鞋。   “帆布鞋透气,走路也不累,我同学都爱穿这个,你试试吧。”丁潜让店员拿一双夏绿能穿的尺码给她。   原本店员见一个大孩子带一个小孩子来买鞋还有点担心,看到丁潜掏出金卡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才知道这小子一双贼眼已经看出自己的小心思,只笑笑,去拿鞋给夏绿。   夏绿穿上帆布鞋,走几步感觉很合适,心里甜滋滋的,回头去看丁潜,本想问问他好不好看,结果他手插裤袋,根本没看她。   有些失望地垂着脑袋,Converse,她记住了这个牌子。   买了鞋,丁潜还是没有回家的意思,在商场里七拐八拐,带夏绿去一家日式拉面馆。   “把你的小脏手洗干净。”丁潜一边洗手,一边命令。夏绿站在洗手台边上,想拧开水龙头,哪知道,怎么拧也拧不开。   丁潜见她笨手笨脚,不耐烦地鼻子里哼一声,“傻子,这是感应式水龙头,你在那里拧来拧去的干嘛?”   把她的小手拿起来放到水龙头下方,水果然流出来,夏绿呵呵一笑,看看丁潜。   哼,这都没见过。丁潜有些不屑,但没有说出口,直觉告诉他,这丫头自尊心很强,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别老打击她的好。   夏绿洗干净手,看着水不流了,才跟上丁潜,她轻声道:“非洲缺水,旱季的时候,我们经常好多天都没水洗澡,连动物都迁徙去了坦桑尼亚。”   丁潜听到她的话,低头跟她微微一笑,打趣道:“头上不会长虱子吧?”夏绿抿了抿嘴,没说话。   两人找位子坐下,夏绿见丁潜点了好多吃的,忍不住问他,“你打架打饿了?”   “有的吃你就吃,管那么多。”丁潜很不满意自己此刻的形象,右眼上蒙着纱布,有损他玉树临风英俊少年的形象。   一桌美食,夏绿饿坏了,一只手拿着三文鱼寿司,一只手拿着虾饺,嘴巴里也塞满了。丁潜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穷凶极恶的吃相。   夏绿见他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以为他又要嘲笑自己太能吃,缓缓把手放回去,细嚼慢咽。然而,聪明的丁潜一眼看出她心思,随手又给她夹了一只章鱼小丸子放到她碗里。   “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丁潜道。   “你不吃啊?”夏绿奇怪的想,不是他非要来吃饭的吗,难道他不饿?   “看到你用手抓来抓去,我已经饱了。”丁潜故意望天一眼,特别喜欢逗她。   这回夏绿没让他,反驳道:“我的手已经洗干净了啊,寿司不也是厨师用手做的吗,厨师的手也没消毒啊。”   丁潜见她小嘴噘得能挂油瓶,忍不住一阵笑。   “小叔,他们为什么跟你打架?”夏绿好奇小叔惹上了什么麻烦,为什么要约在那么远的地方打架。   “为了对面楼那个女孩,喜欢她的男生找我麻烦。”丁潜看在这丫头大老远跑来帮自己忙的份上,并不对她隐瞒。换了别人,他绝不说。   夏绿了解地点点头,“那个姐姐喜欢你,打你的人喜欢那个姐姐,你们这是三角恋爱。不对,不止三角了,他们三个,你一个,五角恋爱了。”   丁潜不屑地切了一声,“瞎说八道,谁跟他们五角恋爱。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上我,还有,我可没被他们打,他们不是我对手。”   “眼睛疼不疼?回家我给你揉揉。”夏绿是个很有同情心的女孩。   “回去别乱说,少管我的事。”丁潜瓮声瓮气地恐吓。   看到夏绿讪讪地不言语,一双眼睛因为进了辣椒面而揉成了兔子眼,丁潜心中不忍,伸手捧她小脸,“眼睛没事了吗,有没有让护士给你洗洗。”   “洗过了。”夏绿没好气。   “黑兔子长红眼睛,还真是头一遭儿。”丁潜打趣道。   “瞎了一只眼的白兔子,也很罕见。”夏绿反唇相讥。   两人吃饱喝足打道回府,丁潜拖着夏绿的手带她回家,一路走一路在心里感叹,果然人长两只眼睛不仅是为了对称美观,也是为了扩大视野范围。   他包扎了一只眼以后,走路总不自觉往一边歪,夏绿拉扯他好几次,提醒他别顺边儿撞到东西。   “小叔——”夏绿又拉了拉丁潜的手。丁潜不耐烦,“又怎么了?”   夏绿指着路对面的卖冰糖葫芦的摊子,“那个是什么,能不能吃?”她到雁京这么久了,头回看到卖冰糖葫芦的。   “你想吃啊?馋猫!”丁潜没好气,可还是带着她去到马路对面。   眼巴巴看着丁潜从老板手里拿过一串亮晶晶的冰糖葫芦,夏绿眼睛都直了,直觉告诉她,这玩意特别好吃,因此当丁潜把冰糖葫芦递给她时,她一把抢过去。   丁潜见她顶着一头乱发、肿着两只兔子眼,还不忘把山楂咬地嘎嘣嘎嘣脆,吃得满嘴都是冰糖渣子,心里鄙夷,小卷毛别的优点没有,特别能吃不知道能不能算一个。   “好吃吗?”丁潜见夏绿鼓着腮帮子,故意问。   “酸——”夏绿皱着小脸,感觉自己的牙都要被酸倒了,她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酸的东西。   丁潜正待挖苦夏绿几句,却忽然发现那个叫韩梦梦的少女就在不远处打手机,赶忙伸手遮住半边脸,怕给对方看到自己的狼狈相。   眼看着就要蒙混过去,夏绿忽然叫了一句,“小叔叔——”   电光火石间,韩梦梦下意识地看过来,见到丁潜一只眼蒙着纱布,拉扯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还冲着自己傻笑,心里非常讶异,他俩这是怎么了?   夏绿你个熊孩子,叫什么叫?丁潜狠狠瞪了夏绿一眼,也不好再躲着藏着,昂首挺胸给韩梦梦欣赏他拉风的走路姿态。   韩梦梦看着他俩走过去,眉头微皱,见小女孩回头看自己,忽然想起来,那是夏绿啊,他的小侄女。   夏绿一边吃冰糖葫芦,一边抬头看着丁潜,见他表情悻悻的,知道他是懊恼在漂亮女孩子面前丢脸,低头偷笑。   韩梦梦很想过去问问丁潜是怎么受的伤,可又不好意思,只好一路跟着他俩。   夏绿看到她,拉拉丁潜的手,“小叔,那个姐姐跟来了。”   “不管她。”丁潜正在气头上,要不是那个韩梦梦,自己何至于跟小流氓打架,眼睛肿成熊猫眼。   “可是——”夏绿还想争辩。丁潜吼她,“你哪么多废话呢,你再废话,我把你丢大街上。”   这番威胁加恐吓把夏绿吓到了,天已经黑透了,她又不大认得路,不敢再得罪他,不知怎地,她有点怕他,觉得他说把她丢在大街上,就会把她丢在大街上。   夏绿没再吭声,为了跟得上丁潜,步子比之前迈得大些,走得很有些吃力。丁潜察觉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步伐放缓了。   “你替我保密,我买好吃的给你吃,雁京好吃的东西太多了,都是你在非洲吃不到的。”丁潜看看夏绿,有心要哄哄她。   夏绿笑了,带着点讨好地问:“真的?你会带我去吃好吃的?”丁潜点点头,心里念叨,果然吃货比较好对付。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进家门,韩梦梦追上来,鼓起勇气向丁潜道:“你的眼睛伤了?”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丁潜刚想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做出冷若冰霜的表情,鼻子里嗯了一声。   韩梦梦见他表情冷淡,像是不怎么想理睬自己,委屈地嘴角微撇。   夏绿原本羡慕地看她白裙子上漂亮的蕾丝花边和娃娃领,见她神情委屈,忙安慰道:“小叔叔得了红眼病,大姐姐,他是怕传染给你。”   韩梦梦见夏绿虽然皮肤微黑,但小巧的瓜子脸精致可爱,摸摸她脑袋,又看了丁潜一眼,语气轻轻柔柔的,“那你这几天注意卫生,滴眼药水,不要让眼睛继续发炎。”   丁潜本不想说话,感觉夏绿捏了捏他手,才道:“多谢你关心。”   看着韩梦梦心满意足离去,丁潜低头跟夏绿对视一眼,见夏绿微微一笑,心想她这么懂事,也不好再板着脸,便也跟她笑。   “你很羡慕人家的漂亮裙子吗?”丁潜高深莫测看了夏绿一眼。夏绿脸顿时红了,好奇她的小心思总是被小叔一眼就看出来。   “我没见过那样的裙子,花边很漂亮,她的头发也好看。”夏绿诚实道,心里想,那个姐姐明明很漂亮,小叔叔为什么对她那么凶呢?   “头发是不错,但还是没有小骏漂亮。”   家里,丁骥正坐在沙发上等夏绿一起回家,看到丁潜和夏绿进来,两人尊容都很不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们俩去哪儿了,小叔,你的眼睛怎么了?你瞎了么?成独眼龙了?”丁骥跑上前,很是关切。   “角膜炎,红眼病,离我远点。”丁潜推开热情过度的小侄儿。   丁骥才没那么好骗,他一下子就抓住重点,“你中午还好好的,一下午过去就得了红眼病?红眼病不都是两只眼一起传染吗,你怎么一只眼传染呀?”   夏绿在一旁偷笑。丁骥看向夏绿,吓一跳,“哎呦,绿绿,你的眼睛怎么了,你变兔子了?好吓人。”   “就是我的眼睛有炎症,传染给小叔了。”夏绿替丁潜解围。   丁骥神秘兮兮地笑,看向丁潜,“小叔,你跟人打架了吧,快给我讲讲,你又跟谁打架了?”   滚!丁潜一个字就把小侄儿打发了,跑上楼。   夏绿拉着丁骥的手,小声道:“你就别问了,小叔爱美,你老说他,他生气。”“那你得给我讲讲,不然我告诉爷爷奶奶。”丁骥不甘心。   夏绿附在他耳边,笑呵呵说着悄悄话。   “夏绿——”丁潜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那俩小孩儿,阴森森地叫夏绿的名字,手指弯曲成九阴白骨爪,用表情和肢体语言告诉她,她敢告诉别人,他就弄死她。   夏绿扭头看着他,读懂了他的意思,又看看丁骥,低头不做声。   他说弄死她,搞不好就真会弄死她,他的拳脚功夫,她可是见识过的,以一敌三,她觉得自己犯不着冒着被弄死的危险去跟丁骥泄密。   丁骥哪知道他俩打什么哑谜,夏绿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把他急死,摇晃夏绿胳膊,“唉,你倒是快说呀。”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毒舌又傲娇,阿潜依然是个暖男,同意的举手。   感谢黑土粉丝真好吃、狮狮蕾蕾两位童鞋的霸王票。   最后呼唤一下收藏菌,你肿么了,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各位亲,收藏菌一动不动是不是因为我写的不好看?不好看你们要说啊,我把他拉回去修理修理,别让他直接挂掉,你们不说话,我就当成晋江又抽了。 ☆、第 8 章   十六岁那一年夏天,丁潜以全科优秀的成绩和三篇发表在国际一流天文学杂志上的论文申请到了普林斯顿大学天文系的入学资格,高中还没毕业就赴美留学。   其间,夏绿在雁京读完了小学,进入中学,前两年的适应期一过,她的成绩突飞猛进,到了中学阶段,她的自学进度已经远远超过老师的课堂讲述,经过考试,也是在十六岁那年,夏绿顺利考取了雁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生物学专业。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正巧是夏绿的十六岁生日,苏乐吟请客庆祝,把丁家上下老小都请到家里来,难得的是,丁潜也在放暑假。   丁潜陪着父母早早到了三哥家,苏乐吟原本在厨房里张罗,见公公婆婆来了,忙把手里的活交给勤务员和保姆,自己到客厅里陪坐。   他们闲话家常,丁潜不耐烦听,眼睛不时望着二楼楼梯,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终于,坐立不安的他找了个理由离开。   刚走到楼梯口,正遇上一个长头发大眼睛的美貌少女从楼上下来,两人同时抬头,视线相遇。   “绿绿。”丁潜先叫她。   时光荏苒,一转眼,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成清纯少女。   她比小时候好看太多了,初次见面时,她的皮肤黑得让人误以为她是非洲人,几年过去,皮肤已经恢复白皙不说,更难得的是,她的头发不再乱蓬蓬,而是乌黑柔亮的自然卷,表情也不像初来中国时那样带着戒备。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穿衣服的品位,依然是喜欢鲜艳的色彩,这天,她穿了一件湖蓝色长T恤,款式虽然宽松,却丝毫不掩少女独特的清纯和妩媚。   “小叔叔?你来了?”夏绿一见是他,声音里带着惊喜。   相比之下,丁潜的样貌变化不大,依然英俊潇洒,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气质早已从当年飞扬跳脱的少年转变为意气风发的青年。   “女大十八变,我差点都要认不出你了。”丁潜注视着夏绿,尤其是那一头长而浓密的波浪卷秀发。   夏绿并没有注意到他过于深邃的目光,笑道:“小丁丁上课去了,要到吃饭的时候才能回来,小叔叔,要不你去我房里坐坐?”   和小时候一样,夏绿依然把他当长辈,对他很亲热。   走进夏绿的房间,丁潜失笑,夏绿人虽然长大了,性格却一点也没改变,房间里虽然不再乱糟糟,那些瓶瓶罐罐却一点也没少。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把蜘蛛放出来乱跑,现在沙发上应该不会还有一只吧?”丁潜半开玩笑地说。   夏绿瞅瞅他,“如果我说有,你是不是要跑下楼?”   “有你就收好了,别放出来吓人。”丁潜道。   “那只断腿的早就死掉了。”夏绿幽幽道。   丁潜坐下,视线随意地环视四周。   这房间实在不像是个女孩子住的地方,没有一点女性化的装饰,毛绒玩具没有,可爱的小摆件也没有,反而有两只吓人的头骨,他知道,其中一只是猩猩头骨。   书桌上放着一本台历,丁潜好奇地拿起来看看,有个日期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黑色三角。   这是什么意思?丁潜翻了翻台历其他几页,都没有再发现这样的三角,要是记生理期,难道不是该每个月都有吗?   然而,丁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吸引。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夏绿正背对着丁潜给她的宠物蜥蜴喂食,光线下,她玲珑纤细的身形在宽大的T恤下若隐若现,而她对身后的视线浑然不觉,一会儿蹲下拿东西,一会儿站起来。   在生活上,夏绿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什么都不讲究,穿最简单的衣服、吃最家常的食物,不化妆、不打扮,相比其他女孩的精致,她活得很粗糙,然而,老天爷并不因此而亏待她,给了她可爱的容貌,让她看起来清清纯纯、一派天然。   像一朵初开的水莲,花瓣粉嫩而饱满,那份清纯和水灵,让人担心轻轻一碰她就会冒出水面,丁潜只那么看着她,丝毫不敢有所举动。   夏绿喂饱了蜥蜴,才想起来丁潜还坐在那里,而自己竟然连水也没有给客人倒一杯。   “小叔叔,你坐了半天我还没给倒水,我去给你倒点水。”   “不用,我不渴。”丁潜不以为意。   在亲人面前,夏绿也就不客套,讪笑,“那你再坐坐,我的仓鼠和龙猫也饿了。”   丁潜微笑,点点头示意她随意,能这么看着她,他已经觉得满足,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给他倒水。   少女的四肢细长,尽管带着青涩,却已经初具成熟女性的雏形,丁潜看着她打开柜子,伸着双臂小心翼翼地从上层取下装宠物食品的密封盒,松松的衣袖下,曲线绵延。   这丫头,宽松T恤下竟然什么都没穿。   丁潜眉头纠结,又轻轻松开,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坐姿,目光坦荡地一直看她,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夏绿对此浑然不觉,依然忙着做她自己的事。   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已经长大了的?丁潜细细回想,好像是那一年,家里给他和丁骏办二十岁生日会,她跟着三哥三嫂一起来,给丁骥当舞伴。   十四岁的少女,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无需刻意,就能让人见之不忘,然而,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美,安静的坐在角落,睁大一双明亮双目。   “怎么不去玩?”丁潜发现她的时候,她刚打了一个呵欠。   “我不会跳。”夏绿腼腆地笑。   “来,我教你。”丁潜热心道。   二十岁的他,领着这个小小女孩入舞池,她的身量尚未长足,矮他很多,小脚也时时踩他皮鞋,但他并不介意,带着她跳得很愉快。   有一瞬间,他见她仰脸看着自己,目光迎上去,她当即转过头去,那一瞬间的神态,不像个孩子,令他困惑。   丁潜第一次发现,她的一双美目令他流连。   往事时时能拿出来回味,丁潜微笑。   “你的超能力还在吗?”丁潜看牢夏绿的背影,忽然问。夏绿惊了一惊,扭头看他,似乎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未卜先知的预感、意念搬运。”丁潜进一步道。   “我从来就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更不能意念搬运,我不过是记性比别人好,能记住别人记不住的事,第六感也比一般人强一点。”夏绿头一次解释自己的与众不同。   丁潜笑了,对她的话,他相信,如果她真有灵力,不可能不知道他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如果她知道,就不会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   夏绿见他笑得高深莫测,纳闷地看着他,但很快失去兴趣,比起琢磨别人心思,她对龙猫和仓鼠更感兴趣。   丁潜见她探头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桌子上都找遍了,趴在地上开始找桌子底下,圆圆的臀部微翘,看起来诱惑无比。   “找什么?”   “喂食用的小勺。”   夏绿手脚并用,爬到丁潜腿边,看看沙发底下,丝毫不在意胸前春光全落入某人眼睛里,几年的城市生活并未完全改变她自幼在非洲养成的一些习惯。   动物保护中心的女科学家大多数生活随意,夏天不穿内衣的人很多,而非洲贫困部落的妇女,别说穿内衣了,很多人根本连上衣都不穿。   “小叔叔,你起来一下。”夏绿忽道。   丁潜挪了个位子,夏绿伸手在他坐过的地方摸摸,果然发现了她要找的小勺,落在沙发垫的夹缝里。   丁潜微微惊愕地看着她,口干舌燥,这个孩子,实在是很不懂得避嫌。   “绿绿——”丁潜见她的注意力总是放在龙猫身上,站起来走到她身后。   “什么?”夏绿依然没有抬头,拿着长柄小勺拨弄龙猫的食盆,聚精会神地观察着。   “我三哥要调任南京工作,准备把全家都迁过去,你知道了吗?”   “我知道,前两天姨妈跟我说了,还说小丁丁不跟他们去,留在雁京继续上学,住丁爷爷家。”夏绿一点也不操心这件事,反正她已经考上大学,平时可以住在学校里。   “那你呢?”   “我住校啊。”   这丫头显然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丁潜心里轻叹一声,手试探地放在她肩上,见她没什么反应,缓缓轻抚片刻。   “你除了住校,总得有个落脚地吧,学校放假的时候,你去哪里?”丁潜问。   夏绿这才怔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原本她想的是,一放寒暑假就回非洲去跟父母团聚,可是,平时也有假期,表姨和表姨夫这一搬家,她就无家可回了。   丁潜微微俯下身,看着她明媚的五官、红唇美好的弧线,提议道:“要不然,你也住到我家好了,我让家里给你也准备一个房间,反正我家有的是房间,我的书房也可以给你用。”   夏绿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提议,可她也并没有多想,点点头,“好啊,住在你家,我就不用跟小丁丁分开了,他不会的功课,我还能教他。”   他聪明过人,年年考第一,还用得着你教?丁潜腹诽一句,脸上却不显露出来。   想起什么,丁潜道:“我在美国买了两台苹果笔记本,你和小丁丁一人一台。”夏绿惊讶地回过头,面有喜色,“真的?我也有?”   不知怎的,夏绿惊喜的表情让丁潜忽然就有些心酸,她父母远在非洲,生活清苦,给女儿寄来的生活费想必不会多,尽管苏乐吟拿她当女儿对待,但以夏绿的性格,她不会提额外要求。   “当然有你的,但凡小丁丁有的,你也应该有。”丁潜温柔地看着夏绿。夏绿嗫嚅道:“那怎么好意思呢,苹果电脑那么贵。”   她想说,等我长大了,挣钱还你,转念一想,小叔叔应该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于是她咽下了。   门外有人轻轻敲门,丁潜去开门。   丁骏站在门口,看到小叔,惊讶地双目圆睁,可是,聪明的她并没有多问,告诉他们:“三婶叫你们下去吃饭。”   丁潜嗯一声,扭头叫夏绿,却见她趴在窗口,像是在跟楼下的人说话。   走到夏绿身后,丁潜才看到,丁骥那小子站在楼下,一边吃木瓜,一边向夏绿喊道:“我妈买了好多杨梅,你再不下来,就要被吃光了。”   “你不会给我留点啊。”夏绿半个身子探出窗口,只顾着跟丁骥说话,丝毫没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怕她有危险,手一直放在她腰上方,却不敢把手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楼下和她隔窗相看、吃木瓜的那个人不是你,小叔,你怎么看?   再次感谢霸王票,加油! ☆、第 9 章   吃饭的时候,夏绿习惯性地坐在丁骥旁边的位子,两人态度亲密,大人都当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同样是十六七岁,夏绿已经大一,而丁骥还在念高中。   对这个情景,丁潜一直沉默,外人看来,他表情如常,可丁骏毕竟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暗地里观察他,察觉他像是有些失落,他看着夏绿的目光实在是太奇怪。   回到家里,丁潜换了一身居家便装,丁骏推门进来。丁潜回头见是她,没有做声。他俩名义上是叔侄,私下里却像知己。   等她走近了,丁潜见她一脸来意不善,才莞尔笑着问她,“大小姐回到家衣服也不换就来找我,是想发表什么高论?”   丁骏俏脸一板,审视地看着他,“你老实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在夏绿房间里,还关着门?”   “我上楼找丁骥,他不在,我就去夏绿房间里坐坐。”丁潜从容地回答。   “你得了吧。”丁骏不以为然,近前一步,眯缝着妩媚双目,看他那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似嗔非嗔,“我跟你一起长大,我会不知道你?你居心叵测!”   丁潜笑了,俊逸的双眉微挑,“我怎么居心叵测了?”   丁骏看天一眼,清丽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想提醒你,夏绿和小丁丁才是一对,全家都认可,你要是出幺蛾子,让小丁丁伤心,我第一个不答应,非得戳穿你的真面目不可。”   “各凭本事,为什么我就得让他。”丁潜收敛笑意,表情严肃了许多。   丁骏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你真的……可是,你辈分比她高,你要是对她有非分之想,你就是坏人。”   “我就想当个坏人,怎么办?”丁潜毫不松口,道貌岸然的外表,说出来的话却混蛋味十足。   丁骏一听他这种痞子语气,就知道他这是决心已定,以前他每次犯坏的时候,就是这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丁骏恨恨道:“你别犯浑,我可不想见我小弟弟伤心。”言外之意,丁骥还小,他可不是你对手。   “他已经十七岁了。”丁潜毫不退让。   “好吧,你是我们家小霸王,爷爷奶奶宠你,家里没人敢怎么着你,我不管你了,你折腾去吧。”丁骏翻个白眼,转身要走。   丁潜拦住她,“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丁骏好奇。   丁潜斟酌片刻,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绿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可你看她,还是大大咧咧的……这里又不是非洲的原始部落,给别人看见多不好。”   尽管他言辞闪烁,聪明的丁骏还是能猜中他心思,笑意浮上唇边。   “你笑得这么阴险干嘛?我又没惹你。”丁潜见侄女斜着一双妩媚的眼睛看自己,莫名有些心虚。   “你不觉得,绿绿根本就不食人间烟火吗,她自由惯了。”丁骏觉得夏绿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丁潜并不正面回答,反而道:“还有一件事。”“还有事?”丁骏无奈,站住等他下文。   丁潜把之前对夏绿说的话又告诉丁骏,希望她去找杜蘅知说,让夏绿搬到丁家来住。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把她和小丁丁看在眼皮子底下,一边搞破坏,一边趁虚而入。”丁骏撇撇嘴。   丁潜怕她不答应,动之以情,“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这是第一次,你帮我这个忙,将来我也帮你。”   “我干嘛帮你这个霸王龙,小丁丁才是我宝贝弟弟。”丁骏故意笑道,像是怕丁潜追过来,溜得很快。丁潜看着她背影,嘴角微笑。   事情正如丁潜预想的那样发展,丁骏去找奶奶杜蘅知,提出让夏绿搬到他们家来住,杜蘅知一向喜欢热闹,当即答应了,等丁骥父母搬家到南京以后,丁骥和夏绿搬进了丁家小楼。   让夏绿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丁潜房间边上,每天进出,都能看到他。   “我下个月就回美国,望远镜我搬到书房了,你想观星的时候,随时可以去。”丁潜走进夏绿的房间,把自己书房的钥匙给她。   夏绿接过去,放到抽屉里。丁潜些微失望,这丫头不知道是迟钝还是全不在乎,对自己的明示暗示居然毫无反应。   可是,当他的视线下移,发现她在宽松T恤里穿了内衣,他的失望顿时烟消云散,这丫头并非懵懂无知,只要有人跟她说,她会改。   就在丁潜想再说点什么时候,丁骥冒失地闯进来,向夏绿道:“小叔,叶青柠来了,奶奶让你下去。”   叶青柠是丁潜同学叶小舷的堂妹,是叶家养女,一向和养父母在美国生活,不知道怎么这时候忽然会登门拜访,然而,来者便是客,丁潜万般无奈,只得下楼去接待。   眼看着丁骥懒洋洋往夏绿对面的沙发上一坐,低头玩手机,进出她的房间好像进出他自己房间一样随意,丁潜心头一阵烦躁。   叶青柠带着礼物登门拜访,跟杜蘅知言谈甚欢,看到丁潜下楼来,眼前一亮。   按辈分,她应该叫他丁小叔,可实际上,他又是她堂哥的同学,辈分混乱,她便也不拘泥,只叫他名字。   “青柠每次回国都来看我,阿潜,你陪我们坐一坐。”杜蘅知冰雪聪明,怎会不知道这姓叶的女孩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来看她是假,来看她儿子才是真。   要在平时,丁潜对客人一向礼貌,可今天,他心情欠佳,便没什么耐性去应付叶青柠。尤其当他看到丁骥和夏绿一前一后下楼来,注意力更是不知不觉就被那两人吸引了。   丁骥到厨房找东西吃,夏绿跟在他身后。丁骥把冰淇淋拿出来,用勺子舀进玻璃碗里,夏绿拿了一个西红柿吃,大概是觉得好吃,她吃了一半,就送到丁骥嘴边,丁骥毫不介意是她吃过的,低头咬了一口。   “马上就吃饭了,你俩怎么又吃冰淇淋?”丁潜跑到厨房门口,破坏了原本美好的气氛。   两个孩子见小叔气势汹汹的样子,呆了一呆,丁骥嬉皮笑脸,“就吃一点,小叔,你吃不吃?”   “我不吃!”丁潜很想冲过去把夏绿从丁骥身边拉过来。   夏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叔比爷爷奶奶还凶,爷爷奶奶从不管我们吃冰淇淋。”和丁骥一起坐下,他俩分享着玻璃碗里的冰淇淋,像一对双胞胎,更像一对小情侣。   “女孩子不要吃那么多冷东西。”丁潜再次发难。   夏绿和丁骥面面相觑,不知道小叔是哪根筋搭错了,以前他从不这样碎嘴。   这时候,叶青柠也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看到丁骥和夏绿,叶青柠道:“小丁丁,你不错嘛,都有女朋友了。”   丁骥对这样的误会司空见惯,却也不解释。夏绿更是不介意。   “那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干妹妹。”丁潜在一旁道。叶青柠见他一脸阴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尽管如此,叶青柠还是知道,丁家和他们叶家一样,是个大家庭,跟这个家的每一个人搞好关系都是必要的,上前亲热地搂住夏绿的肩。   “来,小妹妹,让我看看你。”   这孩子冰肌雪肤、大大的眼睛,五官立体,有点混血儿的影子,叶青柠笑问:“小妹妹,你是混血儿?”   夏绿点点头,“我爸爸是美国人。”   夏绿认得她,知道这个叫叶青柠的女孩子,很可能就是小叔叔将来的女朋友,因此对她很友善。   无声地打量她,身材高挑的她有一张白皙的鹅蛋脸,乌黑长发披肩,夏绿想,小叔叔应该喜欢这个类型吧,和丁骏姐姐一样,又漂亮又有女人味。   叶青柠并没有注意夏绿的目光,笑道:“难怪长得这么漂亮,小丁丁很有福气。”   不知道为什么,叶青柠也把她和丁骥当成一对。大概是因为这两个孩子的默契,和那种人见人爱的长相。丁骥外形阳光,看起来和漂亮的夏绿很相配。   叶青柠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看向丁潜,但余光一直关注着他,察觉到丁潜的目光跟着她转,就像她怀抱卫星,而他是一个雷达,暗自欣喜,她丝毫没有起疑,那是因为夏绿在她身边的缘故。   夏绿的背影极美,衣服宽松,但不掩身段,静静欣赏,秀发披肩、细腰长腿,似漫画中的美少女。   叶青柠向丁潜笑道:“你们家真是人才济济,一个小骏已经是貌美倾城,想不到又来个混血小妹妹,当真羡煞旁人。”   丁潜闷然不乐,转身而去。   叶青柠走了以后,杜蘅知跟儿子谈起她。   “青柠那女孩儿不错,叶家跟我们家也是门当户对。”杜蘅知对叶青柠印象颇佳,有心要领回家当儿媳妇,只差儿子点头。   “我另有女友。”丁潜找了个最冠冕堂皇的借口。杜蘅知信以为真,“是吗,没听你说过呀,是美国人?”   “嗯,华裔,刚开始发展,等定下来再跟您说。”丁潜觉得自己的话也并不是骗老妈。   “华裔还好,我不喜欢纯老外。”   “老外虽无过错,然面目可憎,非我族类,不提也罢。”丁潜开玩笑地说。   丁骥大概听到了他俩对话,跑过来当新闻一样,“小叔,你有女朋友了?”丁潜正烦他,看到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有意不理他。   杜蘅知对孙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嚷嚷,你小叔害臊。”祖孙俩相视而笑,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你完蛋了,前有狼后有虎,全家人还都不支持你。   老叶家又派来一个小叶姑娘,看你怎么办!   感谢狮狮蕾蕾、灿烈,么么哒,随遇而安、CHAN_YEOL么么哒和MMMMMelody-Chae的霸王票,感谢亲们的评论撒花,就要上榜了,加油。 ☆、第 10 章   晚上,丁潜上楼,看到夏绿的房门虚掩着,悄悄从门缝里看进去。   夏绿坐在沙发上,两条细长腿蜷曲着,和丁骥互相依偎,看他手里的iPad。   这两个孩子,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熟络地一点也不注意男女有别,丁潜气恼之余还有点心酸,说起来他俩也都十六岁了,或许他们就喜欢那么互相靠着,肢体接触。   “丁骥——”丁潜在门口叫一声。   丁骥听到声音,赶忙站起来,跑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小叔在门口,诧异道:“小叔?”   “十点多了,你还不去睡,在绿绿房里做什么。”丁潜目光游离,似乎连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为什么要敲门。   “哦,我这就去睡。”丁骥习惯性地挠挠后脑勺,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看到夏绿还坐在那里,丁潜踱步进去,在她面前停住,“天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夏绿没说话,抬头看看他,跟他微笑。   瓜子脸上红晕淡淡,秋水盈盈的笑眼,神动能语,丁潜怔住了,被她这个瞬间的笑容击中了心脏一般,半天不能动。   片刻之后,他告诉自己,敲门是对的,不能任由她和丁骥的感情再发展下去。   早晨,夏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懒洋洋爬起来,她匆匆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去敲隔壁的门。   看到开门的是丁潜,夏绿才忽然记起来,现在她隔壁住的已经不是丁骥了,而是小叔叔,抱歉地挠挠下巴:“对不起,小叔叔,我敲错门了。”   丁潜见她一头秀发湿淋淋往下滴水,清新可爱,一时移不开视线,声音也轻轻的,“没关系。”   眼见夏绿要离开,他才又跨前一步,“我妈陪我爸去北戴河疗养了,今天一大早就坐车走了,要下星期才能回来。”   夏绿哦了一声,记起来前两天丁奶奶是说过这件事。   丁潜继续道:“小骏去她男朋友家了,一天都不会回来,小丁丁去上奥数,中午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吃饭。”   夏绿又哦了一声,并不太在意,反正家里有保姆,不会没人做饭。   丁潜欣赏着她白皙水嫩的侧脸,征询她意见,“我们去外面吃,还是在家里自己做?”   “自己做?好主意!我想吃咖喱蟹和脆辣鱿鱼丝,我还会做奶酪布丁。”夏绿笑的时候,一双灵动的杏眼顾盼神飞,十分娇媚。   丁潜见她高兴,当即让保姆去买新鲜食材。   食材买来以后,夏绿没让保姆动手,自己亲自下厨,而丁潜也没闲着,在一旁做芝士土豆泥。他在美国几年,别的菜不敢说,做土豆泥最拿手。   “要是小丁丁中午能回来吃饭就好了,他最喜欢吃咖喱蟹。小叔叔,你好不好打个电话给他,问他回不回来?”夏绿腰系围裙、手拿锅铲,看向丁潜。   丁潜嗯一声,走到厨房外打电话去了,不一会儿,回来告诉夏绿,丁骥说不回来吃饭了。   “你跟他说,我亲自下厨了吗?”夏绿不甘心。   “说了,他说赶不及回来。”丁潜从容地走上前,帮她把盘子摆好。   竟然忙得连中午饭也不回来吃,夏绿失望地噘了噘嘴,完全没注意到丁潜表情中那一丝难以捉摸的得意。   不多一会儿,夏绿失望的情绪便少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还有小叔叔在,她的厨艺不至于无人欣赏。   “小叔叔,我做的咖喱蟹和脆辣鱿鱼丝好吃吗?”夏绿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期待地看着丁潜。   “好吃。”丁潜微笑,看到她嘴角还沾着芝士,伸手替她抹掉。   “那你怎么吃那么少?”   夏绿哪里知道,丁潜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光是看着她,他已经茶饭不思,体内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脸热烘烘的。   “我不怎么饿。”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要都吃光。”夏绿可不想浪费自己辛苦做出来的美食,剥开咖喱蟹的壳,大快朵颐。   丁潜看着她贪吃的样子,心里无奈地想,这丫头还是太小了,智商虽然高,可毕竟才十六岁。   也许,自己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两人正吃饭,保姆琴姨过来告诉他们,外面有几个军官来找丁潜。丁潜一听说是军官,匆匆丢下饭碗去迎接。   夏绿跟过去,好奇地看着客厅里那几个看起来颇为威严的军官,猜测他们的来意。丁家是军人世家,因此夏绿认得他们军装上的军衔,这几个人级别不低呢。   “你先吃饭,我跟客人谈谈。”丁潜叮嘱夏绿一句,就带着几个军官去了一楼他父亲的书房。   丁爷爷已经离休多年,这几个人是来找他的吗?可为什么偏要挑选丁爷爷不在家的时候来?夏绿心中疑惑,吃饭也心不在焉。   他们在书房谈了很久很久,夏绿才听到书房有开门的声音,好奇地竖起耳朵去听,果然见丁潜随那几个军官出来。   “小叔叔——”小丫头有点担心,跑过去。   “我有点事要跟他们出去一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丁潜说话间就跟军官们出门而去。   夏绿好奇地跟出去,看着他上车,回房打电话给丁骥。   丁骥一听就来劲了,“他们肯定是来找小叔帮忙的,小叔可厉害了,是电脑天才,十七岁的时候就破解了他们内网的防火墙,他们领导亲自到家里来找爷爷,非让小叔参军,说他是祸害,不看紧了不行,我爷爷奶奶没答应。”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夏绿心里算算,小叔十七岁那年她十一岁,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听说呢?   丁骥神秘一笑,“我也是偷听到的,我爸爸妈妈在房间里说话,我上厕所,听他们说起小叔的事,这件事家里大人一直保密。”   夏绿听得有趣,对军官们这回来找丁潜的目的更好奇了。   “中午你怎么不回家来吃饭?我做了你喜欢吃的咖喱蟹。”夏绿忽然问。“不是小叔打电话跟我说,家里没人做饭,让我在外面吃的吗?”丁骥觉得莫名其妙。   夏绿放下电话,也没想明白丁潜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直等到晚上,夏绿都快睡着了,才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夏绿赶紧下床跑到门口。   打开门,她看到丁潜开书房的门,问他,“小叔叔,你这一下午干嘛去了?”   原本丁潜怕吵醒她,有意放轻了脚步,哪知道这丫头竟一晚上没睡等他,好奇心未免太重。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丁潜看着夏绿长长的丝棉睡裙,在夜里白得晃眼。   “我等你啊。小叔叔,那些军官到底找你干嘛?”夏绿走上前,非让丁潜解惑不可。   丁骥那番话没有解除她的疑虑,反而让她怀疑,那几个军官该不会是来逮捕小叔的吧,不然干嘛趁丁爷爷不在家的时候?   丁潜见她刨根问题,笑笑,“事关机密,我不能随便说,小丫头,别好奇心那么重。”   见他进书房,夏绿跟屁虫一样紧随着他,“你让我去睡,你自己怎么又进书房,都半夜了,你怎么不睡觉?”   “我还有点事情。对了,我要离开家几天,你替我保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去向,哪怕是家里人,也不要说,就说我有事情要去忙。”丁潜叮嘱道。   夏绿原本就有几分疑惑,听了这话又添担心,表情紧张,“那你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那几个军官有点技术上的问题找我帮忙,已经跟我爸打过招呼,我去帮他们解决就没事了。”丁潜知道,若不解释清楚一点,夏绿这个爱联想的丫头,没准能想到别的方面。   “你要闭关修炼?”夏绿忽道。丁潜笑笑,轻抚她头发,“替我保密,好吗?”   夏绿点点头,看着他温柔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心砰砰乱跳。   看夏绿还站在那里不走,丁潜让她去给自己拿冰啤,夏绿依言而去,不一会儿,拿着一杯牛奶上来。   “不是让你拿啤酒。”丁潜皱了皱眉。   “牛奶有助睡眠。”夏绿看他,见他光着脚坐在电脑前,衬衣袖口和领口都敞开,以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工作,知道他是在编写程序,问他“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要。”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手指敲击键盘的声响,两个人像是有默契,谁也没说话。   夏绿很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他的肩膀那么宽,线条到了腰却变得细窄,很好看的背影,可他似乎不是很喜欢喝牛奶,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小叔叔——”夏绿亦步亦趋靠近他,“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丁潜见这丫头一本正经,收敛笑意,视线平望着远方,又转回她脸上,“我的梦想……用我的大脑,征服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军方派车来接丁潜,夏绿见丁潜空着手,想把手机拿给他,他却摆了摆手。   夏绿一直跟到门口,目送他出门上车,看到车上除了司机,还坐着两个表情严肃的军官,好奇想探头看看。   丁潜无意中回头看,见她飞快地藏到门后,嘴角微弯。   “那是你小女朋友?”军官也看到了夏绿,笑问丁潜。丁潜笑而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究竟干嘛去了呢?为什么那么神秘呢?为什么为什么?绿绿你一直在关注他,你知道吗?   感谢talay、狮狮蕾蕾、叶水水的霸王票,明天就上月榜了,爱你们。 ☆、第 11 章   夏绿跑回楼上,见丁潜书房门虚掩着,心里抑制不住好奇,从门缝里往里瞧,见地上扔了好多纸。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去,蹲下捡起一张纸看看,上面写满了各种数字和符号,夏绿没看懂,把那些纸捡起来归集到一起。   有一张纸丢在电脑桌下,夏绿走过去伸手拿出来看看,是张女孩的素描侧面肖像,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感觉到有个人影靠近,心里一惊,画像落在地上。   “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丁潜冷而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到夏绿蹲在地上,好奇地俯身看向她。   夏绿吓一跳,紧张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哪里想到他还能折回来,避无可避,只得迅速仰起脸,看到小叔叔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脸上似有若无地带着笑意,磕磕巴巴道:“我,我帮你打扫打扫,你书房……太乱了,我替你整理。”   家里有保姆还有勤务员,哪里用得着她收拾,丁潜心里有数,却不点破,拿了要找的东西就走,走之前,还没忘谐谑地在小丫头白净的脸蛋上摸一把。   夏绿呆住,他凉凉的手指在她脸上滑过那一瞬,她的心跳差点漏一拍,目送他潇洒而去的背影,脸红心慌。   她头一次发现,原来有个人穿一件简单的白衬衣都那么好看。   把其中一张写着数字和符号的纸拿到自己房间里,夏绿开始排列那些数字,很快找到规律,发现这是一组极其复杂的密码,她试着用她所能调动的一切知识去破解这组密码,花费一下午时间,却是一无所获。   一连三天,丁潜都没和家里联系,夏绿虽然隐隐能猜到他这次外出的目的,却还是替他担心,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小叔的这个秘密惊心动魄的,对方似乎连手机也不给他打,屏蔽了一切外界干扰。   同样着急的还有老保姆琴姨,丁潜只跟她说要外出几天,却神神秘秘的不说去干什么,让她别担心,琴姨在丁家多年,见识过各种大小事件,军方这样郑重登门找丁潜,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回,听说他破坏了人家的防火墙,人家直接找到家里来,虽然来人军衔比丁兆宁低得多,可他们的表情却严肃得很,丁兆宁夫妇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拍板保证,才好不容易把风波平息。   尽管琴姨始终不知道防火墙是个什么墙,但她也知道那次事态严重,事后,丁潜被他爸爸关了一个月禁闭,连网线都给拔了,还听说那一次,他差点就要受到处罚,因为未成年,对方批评教育一番后才没追究。   这一回,人家又找上门,还是在老将军不在家的时候,该不会他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破坏了人家电脑上的墙,人家要逮捕他了吧?   “绿绿,阿潜不会有事的吧?”眼看着丁潜几天没回家,连个电话也不打,琴姨越想越担心,又没旁人可问,只得问夏绿。   “不会吧,小叔是大人了。”   话虽如此,夏绿心里也十分忐忑,可她不能不安慰琴姨,琴姨年纪大了,上了年纪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   “那能不能打个电话给他?”   “不行的。”夏绿想了想,又道:“他压根儿也没带手机。”   “那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志国?我这担心的,六神无主了都快。”琴姨像一切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遇到点事情就搁不下。   琴姨翻着电话本,要给丁骏爸爸打电话,怎么说他也是丁家长子,老爷子不在家的时候,找他打听准没错,总不能眼见着他小弟弟被逮捕了,他也不关心。   夏绿见她真格要打电话,记起小叔说要保密,赶忙阻止,“不用了,大伯伯很忙的,琴奶奶,您放宽心,小叔叔临走时跟我说,他不会有事,他是去帮忙,真要有事,丁爷爷和大伯伯也不可能不知道。”   “嗨,那可难说,真要逮捕谁,都是悄悄地进行,不可能给家里知道。”琴姨想,如果不是逮捕,那么神秘干嘛呢,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不是大事情,军方能派人派车亲自登门带人吗?   夏绿见她当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琴姨见她小小年纪倒是很沉得住气,猜测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叹息一声,心想着,只要阿潜平安无事就好,也就没打那个电话。   三天后,丁潜才回家来,一身衣裤皱皱巴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倦,饭也没吃、澡也没洗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夏绿跟着他上楼,悄悄走进他房间,见他埋头大睡,英俊的脸憔悴瘦削,眼下一圈青色,方才知道他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看了他一会儿,小心翼翼替他盖好被子。   小叔叔一向最爱干净了,身上永远带着沐浴液的清香,可他竟然能忍受三四天不刮脸不洗澡,就这样不换衣服睡下,可见是累极了。   鬼使神差一般,夏绿伸手去摸摸丁潜的下巴,感觉到硬硬的胡茬扎手心,飞快地把手缩回去,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一溜烟跑开了。   从清晨到黄昏,夏绿无数次跑到丁潜房门口看看,见他总是在睡觉,睡姿都不曾变过,心里有些担忧。是不是病了啊,怎么一回来就睡个没完?   走到床前,见他额头有汗,她拿热毛巾轻轻替他擦了擦。   夏绿下楼的时候,琴姨看到她,问起丁潜,“醒了吗?”“没醒。”夏绿知道琴姨也担心小叔叔。   “怎么还没醒,都七点多了,午饭就没吃,晚饭也不吃了吗?”琴姨拧着眉,很想亲自上楼去看看丁潜情况。丁潜是她看着长大,一直把他当自己孩子。   “他太困了,这两天没休息好。”夏绿安慰琴姨。   “给他把被子盖好,这种天气,开着空调又贪睡,特别容易热伤风。”琴姨估摸着丁潜也该睡醒了,回厨房去把饭菜再热一次。   痛痛快快睡了一天,丁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洗了澡出来,他神清气爽下楼。   琴姨看到他,忍不住道:“怎么出去三天,回来瘦了一圈。”   “吃不到您做的饭菜,我饿瘦了。”丁潜笑着坐在餐桌旁。琴姨把饭菜摆到桌上,每样菜都是丁潜爱吃的,荤素搭配得宜。   看到夏绿站在一旁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睛望着自己,粉嫩的小脸上红唇水润,丁潜心中一动,叫她:“丫头,过来陪我吃点。”   “我吃过了。小叔,你多吃点,琴奶奶特意熬了鸡汤给你喝。”夏绿走过去,见他精神不错,心放下来。   满桌精致饭菜令丁潜食欲大增,他一连吃了两碗饭,夏绿替他盛第三碗,放到他面前,“你闭关几天,他们不给你饭吃?”   丁潜大笑,“有的吃,但吃得没规律,也没琴姨手艺好。”   夏绿靠近了,看到他把胡子刮干净了,心中砰砰乱跳,幸好他当时睡着了,不然给他知道她摸他胡子,多尴尬。   他始终不肯透露他失踪这几天是干嘛去了,聪明的夏绿也不多问,她知道,小叔叔一定有他的大事。   琴姨还在唠唠叨叨,一会儿说丁潜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一会儿又说那几个军官亏待他,找他帮忙也不给他吃好的。   丁潜只是笑,依然守口如瓶,吃完了,抬头看夏绿一眼,那眼神似乎在问,丫头,说好的保密呢?   夏绿愣住了,半天才用很轻的声音道:“我什么都没说啊。”   心虚不敢看丁潜,夏绿想,他说的保密,是不是也包括那张纸上的素描?很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画的是谁,那张素描已经被他收起来了。   以他平常的谨慎,会把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乱丢?除非他故意留下点线索。那会不会是他心上人?夏绿有点不自在地想。他都二十多岁了,有心上人也很正常。   喝完最后一口汤,丁潜看着若有所思的夏绿,嘴角微挑,表情偏又一本正经,“我的胡子扎手吗?”   夏绿的脸轰一下就热了,瞬间通红。   如夏绿所料,丁潜的这次行动,使他在军方一战成名,部队领导再次登门拜访丁兆宁夫妇,想让丁潜参军,依然遭到丁氏夫妇婉拒,惋惜而去。   过了很久很久,夏绿才从丁骥那里得知,原来那一次是有境外服务器试图攻击军内情报网、窃取军事机密,丁潜作为军方重点监控的黑客被调去提供技术支持,在那里,他运用技术手段拦截了对方的多次攻击。   不仅如此,他还追踪对方的服务器,用了三天时间,破译多重防火墙,致使对方多台服务器瘫痪,与此相关的百万互联网用户被迫中断链接,据说光是修复这些陷入瘫痪的服务器,对方就花了上千万美元。   然而,小叔叔注定是个无名英雄,因为他还在美国上学,军方为了保护他顺利完成学业,对这件事严格保密。   得知此事,夏绿对丁潜的钦佩又进一层。虽然他最终也没有参军,但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军人气质,已经深深刻进他骨子里。   两年后,丁潜拿到两个博士学位,学成归国。   他在大学期间就和同学叶小舷合伙开了一家软件公司,专门开发星际穿越冒险类网游,一经推出,广受欢迎,他们抓住机会再接再厉,接连推出了社交网站和大型网游平台,公司业绩骄人。   毕业以后,叶小舷留在硅谷继续管理公司总部,而丁潜则返回中国开拓亚洲市场,并担任亚洲区总裁。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最初的人设,阿潜这次之后是参军了,但因为题材受限,本文里不得不改变了他的职业,敬请见谅。   努力爬月榜中,还请各位继续支持,鞠躬。   感谢丽格格、Kame123的霸王票。 ☆、第 12 章   这天下午,丁潜到大学等夏绿。   自从他回国,一直忙着公司组建的事,都没有抽出时间来看看她。有心要给她一个惊喜,他没提前打电话给她,只查了她课表。   雁大风景不错,过来过往的女生不少,看到帅哥,无不侧目而视,丁潜有些不自在,长这么大,都是女生追她,千方百计联系他想跟他约会,而他是头一回在楼下等女生。   刚想回车上坐着,丁潜却又看到夏绿抱着书本、背着书包自教学楼出来。她披散着长发,仍然是宽松外套搭配牛仔裤和匡威鞋,双腿细长,像鲁迅形容的,细脚伶仃的圆规。   走到一半,有女孩叫住她,两人态度亲密,嬉笑一会,女孩从包里拿一只苹果给夏绿。   好不容易,丁潜终于等到夏绿看见自己,夏绿笑颜灿烂,“小叔叔,你怎么有空来?不用上班吗?”   在她印象里,小叔自从回国,一直很忙很忙。   “今天不忙,来接你回家。”丁潜自她肩上接过背包。背包很沉,难为她细弱的肩膀,竟然能背得动。   “小卷毛的头发怎么不卷了?”丁潜好奇地看着夏绿头发。才多久没见,她的发型就变了。夏绿道:“跟同学一起去烫了离子烫。”   秀发如丝般闪亮,又柔又软,若是她还小,他一定会去摸摸她头发,可现在这种尴尬的年龄,有些举动已经不合适了。   上了车,看着夏绿系好安全带,丁潜把车开了出去。   “算一算,我也好几星期没回家了,想念家里的饭菜。”夏绿嘴馋地咂咂嘴。   “我来就是带你去吃好吃的。”丁潜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虽然未施脂粉,双唇却是水润晶亮,让人想吻上去。   去年圣诞,他送了一套香奈儿的彩妆给她,里面就有一支颜色很好看的唇彩,看来她虽然不喜欢化妆,唇彩却一直在用。   再一看,丁潜发现夏绿纤细的脖子上挂着小巧精致的项链,项链坠是一只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小小蜘蛛,落在她锁骨间。   “什么好吃的?”夏绿好奇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丁潜并不想过早解开谜底。   “就我们俩吗?”夏绿随口问。   “对。”   “不带小丁丁?”   “不带,他就快高考了,功课紧,还是不打扰他的好。”丁潜可不想多个第三者打扰他们的晚餐。   夏绿嘟了嘟嘴,似乎因为丁骥不能去而觉得遗憾。丁潜注意到她这个表情,心中隐隐有些不痛快。   “最近功课还好吧,大学不比高中,大量时间靠自学。”为了掩饰情绪,丁潜没话找话。可话一出口,他又后悔,自己又没做亏心事,何必这么心虚。   夏绿嗯了一声,“都好,就是……我不喜欢学毛概。”“毛概是什么?”丁潜没在国内的大学上过一天。   夏绿解释给他,毛概就是毛`泽东思想概论,无论学什么专业,这门课和思修、马概一样都是必修课。   “这有什么难的,凭你过目不忘的本领和第六感,突击复习一周就能通过。”丁潜对夏绿的聪明一向了解。   “不是考不过,是不喜欢。”夏绿道。   丁潜心想,她一个外国孩子,让她学习中国伟大领袖思想精华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但她毕竟也在中国生活这么多年了,以后还得继续生活下去,什么都得适应。   想到这里,丁潜笑她孩子气,“世界上不喜欢的事情多了,可有时候还是不得不去做,与其怀恨在心,还不如早早放开,坦然接受,过程才不会那么痛苦。”   夏绿不说话,却哼哼一声,对他的话并不服气。   “就像食堂里的菜,虽然不好吃,但你去晚了,还就没有了。”丁潜打趣道。夏绿听了这话,眉头终于舒展。   “把你的书给我,过两天,我给你总结重点,你照着看看,肯定能过。”丁潜决定帮夏绿复习这门她不喜欢的功课。   “真的?”夏绿惊喜。   丁潜点头。   夏绿欢呼,“我就知道,小叔你最好了。”   一放松下来,夏绿的坐姿就随意多了,眼睛看着车窗外,清风穿过车窗温柔拂面,把她的长发吹得飘散,她半眯着眼睛,尽情徜徉在晚风的怀抱里。   丁潜无意中看向她,她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软翘的睫毛下一双眼睛似含秋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绿绿,你在想什么?”丁潜禁不住问。   “没想什么。”夏绿放下胳膊,看着窗外,“天渐渐暗了,我在看晚霞,雁京的春天能看到晚霞的日子不多。”   丁潜对她这种娇柔又充满孩子般灵气的表情毫无招架之力,瞬间心神荡漾。夏绿丝毫不察,还在欣赏沿途风景。   丁潜带夏绿去的是一家装潢非常考究的餐厅,地方不大,但是处处精致,服务生带他俩去早已订好的位子。   夏绿坐下,看到窗外城市街景和远处风景,兴奋道:“这里不错,能看到玉皇山和雁京的夕阳。”   丁潜把菜单给她,让她点几个她喜欢吃的菜,夏绿很爽快地点了几个。   她向来不遮掩情绪,高兴便是高兴,生气便是生气,吃东西的时候更不扭捏,年轻,怎么吃都不胖。   见夏绿吃得双颊鼓鼓,丁潜宠溺地手指点点她腮帮子,眉梢眼角都是深挚的温存,“吃东西像松鼠一样,喜欢把嘴巴塞满。”   夏绿有点疑惑他这种温柔的态度,在她记忆里,小叔最喜欢挖苦她了,也许是彼此都长大了吧,他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把食物咽下去,夏绿连赞,“好吃!”“你要是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可以常来。”丁潜话里有话地说。   哪知道,夏绿摇头,“那怎么行,会耽误你和叶姐姐约会。”   丁潜公司的另一个大股东叶小舷常驻美国,而叶青柠身为叶小舷的堂妹,当初和他们一起在美国创业,丁潜回国开设分公司,她一路跟随、鞍前马后,全家人都知道。   “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只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丁潜见夏绿这丫头不醒悟,只得点破。   哪知道,夏绿似乎不大关心,只用一双杏眼诧异地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接腔。   “绿绿——”丁潜见她低着头,忍不住叫她。   “什么?”夏绿听到他声音,抬起头。   丁潜的视线落在她漂亮锁骨,心中念头一转,改口:“你这条项链挺好看,是谁送的?”“好看吧,是我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小丁丁送的。”夏绿摸了摸项链,表情很愉快。   真是一会儿不看着都不行,丁潜心里不是滋味,很快往前凑凑,靠近她,“你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每一年夏绿生日,无论他在哪里,都会给她准备礼物,已经坚持了五年,可是她每次过生日,他都不在国内,从来没有机会问她,他送的礼物她喜不喜欢。   “我的生日还有两个月呢,不着急。”夏绿笑呵呵。   “你想要什么?”丁潜目光锐利,追寻着她的视线。   “我没想好,随便什么吧……只要是小叔叔你送的,我都喜欢。”夏绿怕丁潜不高兴,赶忙补充后一句。   原本她前一句让丁潜眉头一紧,可是她后一句,完全抵消了他的惆怅。   “暑假有什么打算?”丁潜装作随意问。   “回非洲,看我爸爸妈妈。”夏绿的暑假千篇一律,就是回非洲探望父母。   “你年年回去,不如今年跟我一起去旅行。”   “什么?”   “全家一起去,我请客。”丁潜望着夏绿。   “那小丁丁呢?他高考结束后,能一起去吗?”夏绿试探地问。   又是小丁丁,丁潜快烦死这个名字了,可再怎么烦,他也不能叫对方消失,那毕竟是他的亲侄子。   “如果他考得好,勉强可以算上他。”丁潜忽有预感,如果他说不带丁骥,夏绿恐怕不会答应跟他们一起去旅行。   “那好啊,去哪里旅行?”夏绿一听说可以带丁骥,当即答应了。不管怎么说,有小表哥丁骥在,她就有种无言的安全感。   “从意大利坐豪华游轮去地中海,怎么样?”   “太好了,正和我想的一样,我一直梦想坐船去旅行。”夏绿兴奋极了。   丁潜莞尔一笑,夏绿什么脾气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安排本就是为了她高兴。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呢。”夏绿看着丁潜,忽然发问。丁潜心中一紧,“什么事?”   “我以为你会当个天文学家,专心搞科研,没想到你却自己开了公司创业。”夏绿不解地问。   丁潜笑笑,“兴趣用来陶冶情操,但人活在世上总要安身立命,天文和计算机都是我兴趣所在,后者能实现我的梦想,为我带来财富,何乐而不为?”   夏绿笑着点点头,觉得他的观点很精彩。   她不知道,丁潜更想说的是,他努力工作,也是为了能让她永远都做她想做的事,保持她的初心,让她不用为了生计而奔波。哪怕她一辈子活在象牙塔里,一辈子不懂人情世故,他也能把她庇护在他强大的羽翼之下。   吃完饭,丁潜又带夏绿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不是很有趣,夏绿有一半时间都在玩手机。丁潜时时注意她,无奈的是,她总低着头,头发遮住半边脸,看不到他的目光。   电影散场的时候,影院里人很多,怕走散了,丁潜自然而然地握住夏绿的手。   小小的手,微凉软滑,丁潜只是握住,不敢有进一步动作,不然的话,他可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夏绿心中不安,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瞄了瞄丁潜,见他神色淡定如常,心下不免疑惑,小叔叔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他俩都是大人了,虽然不是真正叔侄,但辈分在那里,他还像小时候带她和丁骥去看电影时那样牵她的手,合适吗?   虽然心里各种想法源源不绝,夏绿却没想过要把手收回去,丁潜虽然只是轻握,但她感觉,她想把手缩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丁丁:小叔,绿绿说你会画暴走漫画。   丁潜(不解):什么?   小丁丁:她看见的啊,你画一个女孩子,暴走漫画。   丁潜:艾玛,心塞,那不是暴走漫画,那是素描!!!   OS:怪不得她看了画一点反应也没有。 ☆、第 13 章   上车的时候,丁潜已经打开前座车门,可夏绿想去后座。   “我可不可以去后座睡一会,到家再下车?”夏绿指着后座问,心里想,坐后座应该比较安全吧?   “你在前座也可以睡,把座椅放平。”丁潜坚持让她坐前座。   夏绿拗不过他,只得上车。好在座椅角度可以调节,放到最低,躺着一样舒服。   一躺下,夏绿原本还想强撑着,车载音乐柔和的声音催眠,她的眼皮渐沉,很快进入梦乡,不管车是走是停,都不影响她睡眠,偶尔她翻一个身,但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在熟睡。   等红灯的时候,丁潜凝视着她清秀的小脸,手伸过去轻轻抚摸,皮肤嫩滑,捏她脸颊,竟然毫无反应,丁潜心里笑她睡着了像小猪一样迟钝,又忍不住轻轻吻她。   看到夏绿脖子上的项链,丁潜悄悄摘掉,放进自己口袋里,又把她的包拿过来,翻出钱包,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一叠钱,塞进她钱包里。   这几年,他每次回国都会给她些零用钱,之前她还欣然接受他的慷慨,但最近几次问她,她都说钱够用,虽是小事,却让他心里始终不安,有一种自己和她生分了的感觉。   心思一转,丁潜特别留神看看,钱包放照片的地方还是她父母的照片,甚感欣慰。   他多怕她忽然给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消息,就像去年那一次,他博士毕业前夕,跟丁骥通长途时,丁骥无意中说,绿绿有男朋友了,把他惊得不行。   本来他打算毕业后留在美国工作,等夏绿本科毕业后,把她接到美国读研,哪知道丁骥一句话粉碎了他的想法。   “你说清楚一点?是她自己跟你说的?”丁潜的声音在颤抖,可他自己没发觉。   丁骥虽然听出小叔有些激动,却没往心里去,只顾说笑,“不是她说的,是我听琴奶奶说的,有个男生经常打电话到家里找她,还开着上千万的跑车到家门口等她,追她追得很紧。他那车真的好棒,听说全雁京找不出第二辆。”   男孩子关注点往往不同,丁骥足足把追夏绿那个男生的车说了两三分钟。   丁潜当时心里五味杂陈,脑子里空了一块,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哑着嗓子,“那你没问问她?”“我问了啊,她不承认,我猜她应该还没答应那个男生。”丁骥对这件事也很关注。   “下回他再来,你就叫警卫把他撵走,你爷爷奶奶上了岁数喜欢清静,那小子敢把车停在咱家门口赖着不走,活腻了他。”丁潜忽然恶狠狠道。   “叫警卫?太严重了吧,他等绿绿而已,不过绿绿从来不坐他的车,他就开着车跟啊跟,怕绿绿不高兴,都不敢按喇叭,可怜极了,真笑死我。”丁骥把这事当做笑话一样说。   “让他滚!”   尽管丁潜压低了声音,还是把丁骥吓一跳,这才意识到小叔反应过激,他把这事告诉堂哥丁骁,兄弟俩笑成一团,怎么到了小叔这里,他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呢。   “我感觉绿绿应该不会喜欢他的吧,绿绿向来不喜欢那些嘚瑟的家伙。”   深呼吸一口,丁潜总算是放下心来,天知道刚才他的心差点就要裂开了。虽然有惊无险,但他很快做了决定,他要尽快回国,有些事情再不下手就晚了。   怕夏绿着凉,丁潜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快到家时,夏绿睁开眼睛,看到小叔只穿着衬衣,双手熟练地把着方向盘,表情专注地看着前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认真时的表情看起来特别吸引人,夏绿凝望着他好一会儿。   “明天得不得空?”丁潜出其不意地问。   夏绿微窘,他并没有看她,怎么知道她已经醒了呢?拥着衣服坐起来,夏绿期期艾艾道:“明天啊……我有事。”   “什么事?重要吗?”丁潜终于扭头来看她一眼。   “重要,我几乎每星期都去。”   夏绿告诉丁潜,她经常去学校附近的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当义工,那里的动物不是被人遗弃,就是在街上流浪多时。   “我能一起去吗?”   夏绿诧异,看看他,“你要去?你不会喜欢那里的。”   “为什么?”   “那里的动物很多都是又脏又病,脾气也不好,不是你平常看到的那些干净漂亮的宠物。”夏绿把情况告诉丁潜。   “没关系,我想去看看。”丁潜一旦认定什么事,就不会改主意。   “也好。”夏绿闪亮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两人一起回到家里,恰逢丁骥下了晚自习回来,见他俩一同归家,好不奇怪。   “绿绿,我还以为你今晚留在学校不回来了。”   “没有,小叔叔去学校接我,我们在外面吃饭,还看了一场电影。”夏绿一股脑儿全告诉丁骥。   丁骥疑惑地看看丁潜,以他十八岁少年的直觉,他能感觉到这其中内有乾坤,然而见丁潜神情自若,他又说不出什么。   对侄子怀疑的目光,丁潜坦然面对,甚至带着一丝微笑,手插在衣袋里,握着那只蜘蛛吊坠。丁骥百思不得其解,跟着夏绿上楼去。   “丁骥,闲着没事就陪你爷爷下盘棋去。”丁潜眼看着丁骥要跟进夏绿的房间,出其不意叫他。   “啊?”丁骥一时没反应过来,爷爷不是被老干部局的人接去看戏了,小叔明明知道的呀。一瞬间,聪明的他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小丁丁,你来一下,我跟你说个事儿。”夏绿见他站在门外,叫他一声。丁骥左右为难,小叔那张脸黑得跟钟馗似的,快把他吓死了。   夏绿见他总不进来,好奇地走过来看看,看到丁骥愣在门口,而丁潜开他自己房间的门,进去后把房门关得紧紧地,讶异地看着丁骥。   “怎么了,你跟小叔吵架了?”夏绿心想,怎么一回来就吵架?   “谁知道?姐姐说得对,小叔是全家的霸王、还是个神经病,想高兴就高兴,想不高兴就看谁都不顺眼。”丁骥笑答,跟夏绿去她房间。   “别这么说,小叔对你多好啊,每年回国都给你带最新的数码产品。”夏绿道。丁骥嘿嘿一笑,“也没少了你那一份啊,谁沾谁光还不一定呢。”   夏绿没说话,给他一份用工协议。   “你又新找了一份兼职?”丁骥拿起那份协议看看,担保人那一栏空着等他签字。   夏绿点点头,“这家公司给的薪酬不错,但是要担保人,我没有雁京户口,还是外籍,人家要本地户口的人担保。”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妈不是说了,你的生活费她出。”丁骥不知道夏绿为什么这么一根筋,非要自己出去打工。   夏绿道:“表姨已经帮我出了学费了,生活费我自己可以挣,而且,老师也常跟我们说,要多接触社会,多实践。”   她每次都这么说,丁骥也就不再多问,在担保人那一栏签字。夏绿感激他从不多问,只是默默支持她,抿嘴微笑。   丁骥回自己房间以后,夏绿趴在桌上看书,听到有人敲门,以为还是丁骥,结果打开门一看是丁潜。   “小叔?”夏绿好奇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如常,不像是生过气的样子。   “你的毛概书呢?”丁潜问,自然而然地走进她房间。   夏绿没想到他当真,翻背包,把书拿给他。丁潜走到她书桌旁,看到桌上乱七八糟放着一堆书,刚想拿起来看看,夏绿已经整个身子扑在桌上,像是要保护什么。   看到她古怪的姿势,丁潜故意问:“藏什么呢?不想给我看的秘密?”   “没什么,毛概我找给你。”夏绿掩饰着生怕秘密被发现的紧张感,一边把书翻出来给他,一边自以为不露痕迹地把之前那份协议放到一旁。   丁潜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装作没看见,拿了书就走。   看向走廊尽头丁骥的房间,丁潜思忖片刻,走过去推开门,见小侄儿正埋头苦读,悄悄走上前,拍拍他的背,温声道:“坐直了,老这样趴着会驼背。”   丁骥抬头看他,没有说话,只笑了笑。   “就快高考了,好好复习,别分心。”丁潜话里有话地说。   “我一直很认真。”丁骥这回没沉默。   “刚才绿绿找你干嘛?”丁潜总觉得刚才夏绿那个动作是想隐瞒什么。“没干嘛。”丁骥答得干脆,但滴水不漏。   这小子嘴还挺紧,丁潜腹诽一句,也不想打扰他复习功课,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夏绿起床刷牙的时候才发现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她到处找,把房间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那条项链。   会不会是前一天掉在电影院里了?过了一夜,电影院里不知又进去多少人,如果项链真掉在那里,恐怕是找不回来了。   竟然早没发现,她懊恼不已,怪自己粗心。   在流浪动物收容中心,丁潜发现这里和夏绿说得差不多,稍微齐整一点的动物早被人领养,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有只瞎了一只眼睛的黄色加菲猫,一看到夏绿靠近就在笼子里来回走,显然是很高兴,圆胖的脸看起来憨态可掬。   夏绿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细心地抱到浴缸边上,放热水替它洗澡。   猫很怕水,但是有了夏绿的柔声抚慰,它的恐惧感减轻了不少,洗干净之后,夏绿又拿毛巾替它擦干。   “它已经十二岁了,相当于人类八十岁。”夏绿细心地护理老猫,拿吹风机替它吹干软毛。   丁潜蹲下身,看着她手里的猫,那只又老又半瞎的老猫也正用目光黯淡的独眼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能有你照顾它,也算是得了善终,好过病死街头。”   丁潜看到夏绿如此尽心,心中不无感动。有些人喜欢小动物,只是喜欢它们活泼可爱,夏绿却是把它们当成朋友一般,与它们交流。   夏绿忽道:“小叔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眼神温柔,仿佛在说,不管什么忙,他都答应。   “给我们捐点钱,一直以来,这个收容中心都靠社会各界善心人士捐赠,但是经费依然紧张。”夏绿狡狯地眨着眼睛,她之所以同意带他来,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你要多少?”丁潜宠溺地笑。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多少都给。   夏绿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想了想,试探地竖起两根手指。   “两百万?好,回头我就给助理打电话。”   两百万对丁潜来说,只是个小数目,别说他大学时就已经有亿万身家,自从自己开公司办网站卖网游,每年光是广告费,收入就很可观。   夏绿讪笑,原本她想说的是二十万,但小叔叔既然如此慷慨,那也没必要替他省钱。   “我替这里所有的小动物谢谢你。”   夏绿抱着老猫,蹲在丁潜膝边,拿起柔软的猫爪,轻轻摩挲着丁潜的腿,那猫通人性,胖脸紧贴着丁潜裤管轻蹭摩挲。   如此温馨柔情,丁潜几乎窒息,他如何不知道,这是小小的夏绿在借着这只猫表达情绪,只不过她这份谢意,表达的即隐晦又腼腆。   他缓缓地伸出手去,轻轻放到猫头上,无比怜惜的抚摸它软毛,那猫得了人类关爱,喉咙里发出感激的呜呜声。   夏绿仰着脸,一双清澈明眸看着丁潜笑。丁潜心中想,如果能永远留住她这份纯真,花多少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  阿潜,人家的小世界你进不去,进不去!!!   打滚求收藏,打滚ING,嘤嘤嘤。/(ㄒoㄒ)/~~   明天我是休一天呢,还是不休呢,休还是不休呢? ☆、第 14 章   陪老猫玩了一会儿之后,夏绿又去照顾一只瘸腿的小狗,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小狗的腿刚做了手术,夹板还没拆掉,可是很活泼,一放出来就拖着病腿往前跑。   看到夏绿把狗粮倒在食盆里,阿白扑过去吃。   “它叫阿白,原本在街上流浪,工作人员发现它的时候,它被几个坏孩子把腿打断了,奄奄一息,聂老师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的伤治好。”夏绿把收容中心每一只动物的来历告诉丁潜。   丁潜很耐心地听着,尽管夏绿说了很多话,他只注意到一件事,她频繁地提到那个聂老师。   “哪一位是聂老师?”丁潜有种预感,这个人会是个重要人物。   果然,夏绿一说起他,滔滔不绝,告诉丁潜,聂老师叫聂宇耕,是医学博士,还是雁京大学医学院最年轻的教授,这个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就是他创办的,工作人员都是雁京大学的学生。   “在这里,他从来不让大家叫他教授,外面的人都叫他聂医生,我们几个因为是雁大的学生,所以叫他聂老师。”   说曹操、曹操就到,夏绿说话间看到聂宇耕进来,跟他打招呼。   这位聂老师的出场,说不上头顶光环,却也能让女孩子尖叫。丁潜没想到他如此年轻帅气,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可那份从容的书卷气,让他看起来卓尔不群。   夏绿给两个人作介绍,“聂老师,这是我小叔叔,他叫丁潜。”   聂宇耕也早就看到夏绿身边的年轻人,以为是她同学,哪知道竟然是长辈,友好地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   丁潜跟他握手,悄无声息地判断他是敌是友。   聂宇耕很聪明地捕捉到这个人眼中的复杂情绪,但是他无意知晓别人的秘密,注意力转向夏绿放出来的小狗阿白。   “阿白今天好吗?”聂宇耕蹲下,问夏绿。   “精神很好,食量也不错。”夏绿轻抚着小狗的脊背。可怜的小家伙,不仅腿被坏孩子打断了,身上的毛也被火烧过。   “过两天可以把它腿上的夹板去掉。”聂宇耕细心地查看阿白伤势。夏绿很高兴,对阿白道:“阿白你听到没有,聂老师说,过两天你就自由了。”   两人对话,完全把丁潜甩在一旁,丁潜心里虽不是滋味,却也不想表现出来,这聂老师很明显是个控制情绪的高手,他可不愿意头回见面就气急败坏,输给他。   “对了,聂老师,我小叔叔刚才说,他捐两百万给我们。”夏绿兴奋地把消息告诉聂宇耕。   聂宇耕很意外,他没想到夏绿的小叔叔这么年轻就这么有钱,不禁看向他,见他穿了一件深色西装,身材极好、气宇轩昂,灰色衬衣没打领带,简单搭配无限悦目,可见衣料和剪裁都非常讲究。   聂宇耕礼貌致谢,“非常感谢你的慷慨。”丁潜也不谦虚,视线很温柔地落在夏绿身上,轻声道:“只要绿绿高兴就好。”   夏绿带着阿白去户外活动,丁潜站在一旁看向她。   草坪上,美丽的少女陪着瘸了一条腿的小狗玩耍,跳跃、跑动,扔出飞盘,让小狗跑过去把飞盘追回来,她像是有无穷精力,人与动物自然和谐的画面,让丁潜心中触动。   玩累了,她就坐在草坪上,以手扇风,小狗围着她打转。   这般光明磊落、爽朗活泼的女孩子越来越少,都市里越来越多的女人,不是冷冰冰算计、过着锱铢计较的日子,就是胸无点墨、晒衣服晒包打发空虚无聊,丁潜不爱那些香艳,只觉庸俗,唯有眼前这个女孩,她有灵动的内心,能带给他心底一片清凉。   走过去拿水给她喝,见她粉嫩的小脸香汗淋漓,更增娇艳,心里怜爱顿生,丁潜不假思索地拿出纸巾细心替她擦汗。   夏绿抱小狗在膝上,把剩下的水给小狗喝,手轻抚狗背,一副关爱神情,丁潜见状简直嫉妒,她从不曾对他这般温情。   聂宇耕远远看到这一幕,非常疑惑。   那个被夏绿称为小叔叔的男人,他在做什么?就算是长辈和晚辈之间,他和夏绿年纪如此相近,那种眼神和动作很出格。   夏绿看到他,抱着小狗跑向他,“聂老师,阿白恢复得很好,能跑能跳了。”聂宇耕很欣慰,“狗骨头愈合快。”   不放心,他又悄悄问一句,“你小叔叔是你家的亲戚?”   夏绿摇头,把她和丁家的关系解释一遍,聂宇耕这才了然,见丁潜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颇有几分凌厉,淡然一笑。   夏绿在收容中心整整忙碌一天,丁潜一直陪着她,尽管其间接到无数电话,也没让他离开一步。   下午离开的时候,夏绿指着路对面的奶茶店,向丁潜道:“那家的珍珠奶茶很好喝,我请你喝。”她过马路,丁潜跟上他。   夏绿点了两杯奶茶,从背包里翻出钱包付账,打开钱包一看,发现里面厚厚一叠钞票,惊讶不已,下意识抬头看丁潜,见他微笑,心里想,他是什么时候把钱放进去的呢?   心情很复杂,夏绿不知该怎么表达,丁潜那双明亮又深邃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看得她心跳加速,为了掩饰情绪,她默默的地把奶茶给他,两只手有一瞬间的触碰,夏绿慌得差点把奶茶掉在地上,幸好丁潜及时给接住了。   两人站在路边相对无言,阳光自树叶的缝隙洒下来,一阵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那一刻安静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夏绿忽道:“小叔叔,你能不能送我去昨天的电影院?”   “去那里干嘛?”丁潜不解。夏绿摸摸脖子,“我的项链丢了,我怀疑是昨天丢在电影院了,我想去找找。”   找也没用!丁潜在心里说。   “都过去一天了,电影院里每天不知多少人进出,不可能找得到。”   “试试看吧,也许被打扫卫生的人捡到了呢。”   丁潜听她语气,心里不是滋味,她这是在暗示她很重视那条项链,非要找到不可?还是说,因为送她项链的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想来想去,也不方便问出口,只得按她的意思,带她去电影院。   结果自然是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项链,夏绿沮丧而归,丁潜暗自得意,故意道:“怎么样,我说找不到吧。”   夏绿没说话,低头在车上四处看。   “会不会是掉在车上了?”   “应该不会。”   夏绿各处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你实在喜欢那条项链,我送你一条新的好了。”丁潜趁机提议。   “啊,那就不用了。”夏绿拒绝。   小叔叔已经捐了两百万,怎么好再叫他破费呢。夏绿之所以心疼之前那条项链,也是因为项链花了丁骥整整一年的压岁钱。   然而,丁潜哪里肯听她的,带她去了附近的商场。哪怕夏绿再抗议,他也不理会,拉着她去了珠宝首饰专柜。   某个珠宝品牌,一只很可爱的螃蟹造型吊坠静静躺在柜台里,螃蟹身体镶嵌宝石,四肢则是玫瑰金,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个好吗?”丁潜让柜员把小螃蟹拿出来给夏绿看。夏绿一看价格,吓了一跳,刚想说不,丁潜已经把挂坠连同项链挂到她脖子上。   “很好,就这个。”丁潜很满意,让柜员开票。夏绿愣在那里,完全没想到小叔叔买东西一掷千金这样爽快。   “这么贵!”她忍不住嘟囔。   “你喜欢就不贵。”丁潜替她拢了拢头发,手触到她脸侧,留下一片温热。   夏绿本来没察觉什么,忽见柜员那种似笑非笑的暧昧表情,心中瞬间领悟到丁潜这个动作的不妥,脸顿时红了。   矜持地别过脸,夏绿用沉默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从商场离开后,夏绿一路上都没再说话。丁潜不时看向她,见她低垂着头,往日清亮的眼睛里目光迷蒙,猜不透她心事,也不好再说什么。   车开到雁京大学女生宿舍楼下,夏绿沉默着解开安全带。   丁潜先她一步下车,替她开车门,本想再跟她说句话,见她同学等在不远处,只得无奈地回到车里,怅然若失地开车走了。   等夏绿回头去看,他的车早已消失在林荫道尽头。   “绿绿,刚才那人是谁?长得好帅。”同学卢小惠迎上来问夏绿。   “是丁家的小叔叔。”夏绿心不在焉。   “好年轻的小叔啊,他有二十五岁吗?”卢小惠不无艳羡地问。那么年轻,就开那么好的车,长得还那么帅,夏绿这是什么运气,一个丁骥已经很帅了。   “他二十四岁。”夏绿对这个好朋友向来不隐瞒。就连她寄住在丁家的来龙去脉,卢小惠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找个机会,带我去认识一下丁家这位小叔叔好不好?”卢小惠从不愿放过身边任何一个优质男,尤其是会帮女孩开车门的绅士优质男。   夏绿这才意识到什么,笑道:“你整天研究各种虫子,而他最怕的就是虫子,以前我养的一只玫瑰蜘蛛爬到他手上,他吓得大叫。”   “这样啊,想不到一个男生胆子这么小。”卢小惠深觉遗憾,可心里还是放不下。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十全八美就很不错了。   回到寝室里,夏绿换衣服,卢小惠在一旁看着她,神经兮兮道:“绿绿,我真羡慕你,混血儿皮肤白不说,胸还那么大。”   什么?夏绿回头看她,却见她手指向自己胸口,低头看去,果然内衣绷紧浑圆上围,丰满呼之欲出。   “有什么。”夏绿一向对这些不在乎,经卢小惠这么一说,才发现内衣紧了。   卢小惠道:“怎么没什么,男生都喜欢你这样的,肤白胸大腰细,你没听人说吗,门门功课都得A,不如人家一对C,唉,说的就是我这样的。”   夏绿被她最后这句顺口溜逗笑了,安慰她:“我觉得一个男生要是只看重这些,那他也根本不值得你喜欢,有丰富思想内涵的人,才会有心灵共鸣。”   “可我至今没发现,哪个女生被一群男生猛追是因为内在美。”卢小惠噘着嘴嘟囔。   夏绿见她愤愤不平的表情,笑道:“你就直说吧,你又看上谁了?”“丁家的小叔叔。”卢小惠狡狯地笑。   “他你就不要惦记了,他有女朋友,是他同学。”夏绿换好了衣服,惬意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卢小惠坐到她床边,像医生检查病人那样上下打量着她,一眼看到她脖子上的项链,“你的项链换了?这条真好看,谁给你买的?”   “家里人送的。”夏绿的视线还在手机上。   “谁送的?那人一定很喜欢你。”卢小惠看着那个精致的螃蟹吊坠,提醒夏绿。   “你怎么知道?”夏绿惊愕地坐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心里怎么想的呢?阿潜现在是不是满心问号?   每一个迟钝的女主身后都有个室友助攻,阿潜你还不快去贿赂一下中国好室友,但是,别被人家勾走了啊。   谢谢狮狮蕾蕾姑娘的霸王票。    ☆、第 15 章   卢小惠神秘一笑,“不告诉你,除非你告诉我,这项链谁买给你的?”“不说就不说。”夏绿没好气。   卢小惠道:“难道你没发现,小螃蟹的身体是一颗心形的宝石?这个吊坠的寓意就是,在我心里,你可以像螃蟹那样横行霸道,而且,你刚好是巨蟹座啊。”   夏绿呆住了,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她在这方面的确迟钝,她看到这个吊坠时,只会想到吊坠本身,根本不会去想寓意,可若不是有寓意,小叔叔怎么说买就买,眼皮子都不眨?   夏绿独自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背,满腹心事。   很久,她忽然坐起来,想把脖子上的项链摘掉,可是手一碰到脸,就回忆起小叔叔替她戴上项链时,他的手碰到她脸上时那种温热的感觉,手缓缓地放下。   她慢吞吞地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他名字,想发一条信息给他。   “小叔”她刚输入两个字,想想又删了,换成“谢谢”两个字,接下来是什么?她犹豫片刻,咬着嘴唇,又输入几个字。   “谢谢你送我项链。”夏绿逐字看了一遍,才把信息发出去。   不出两分钟,就有信息进来,他还是那句话,“你喜欢就好。”   夏绿怔了怔,看看时间,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一直在等电话吗,这么快就回复了,但是她没有再回信息。   又过了两分钟,他的信息再次发进来,这次是问候,“晚饭吃了吗?”“吃了。”夏绿不敢说还没吃,要是这么说,小叔一定会责怪,怎么还不去吃饭。   “方便接电话吗?”   夏绿一激灵,赶紧回复,“我在图书馆看书,周围很安静。”   她很惶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甚至不敢听到他声音,就怕自己的脑子不听使唤,会说出无法收回的话。   丁潜回复很快,“好好看书。”   夏绿这才放下心来。   家里,丁潜伫立窗前,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拿着手机,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对话,很久也没移开视线,屏幕黑了,他就再按一下。   他明明记得,夏绿跟他说过,星期天是她自由活动时间,她从不在星期天晚上去图书馆。   第二天上午没课,夏绿睡到十点多才起床,打开电脑上□□,收到丁潜发来的超大邮件,好奇地打开看看,竟然是毛概的重点总结,那一页页文档,看得出来,小叔叔是下了功夫。   夏绿把文档拿到学校文印室打印出来,一页一页细细看,不得不说,难怪小叔叔能拿到两个博士学位,他实在是太善于总结了,厚厚一本书,被他浓缩成二十多页,但精华都在。   拿着笔在那些重点字句上圈圈点点,原本枯燥的功课变得简单,然而,思想不由自主开了小差,夏绿不禁想,他是熬夜替她做出这些资料的吗?   看到夏绿发呆,卢小惠出其不意拍她一下,“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哪个帅哥?”   没等夏绿说话,她已经看到夏绿手边的复习资料,惊呼:“次奥,这是哪位师兄帮你总结的?简直太妙了,好绿绿,借我复印一下,我请你吃饭,吃一星期。”   夏绿优盘给她,“都在盘里,你拿去打印吧。”卢小惠接过去,又一把抢过夏绿手里的复习资料,冲出去复印。   夏绿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思量再三,发了一条语音留言过去。   “文档收到了,谢谢小叔。”   等了大约两分钟,那边也传来一条语音留言。   “怎么谢我?”丁潜清朗的声音中带着调侃意味。   夏绿怔了怔,他说怎么谢他,这该怎么回答?她一个穷学生,还没开始挣钱,能怎么谢他?想了半天,夏绿终于发了一条,“我请你吃饭。”   丁潜回得很快,“你还是学生,没什么收入,我请你好了,今天没时间,过两天我联系你。”   “那怎么行,你帮了我大忙,我一定要请的,不能再让你破费。”   “客气什么,你赏脸跟我吃饭,已经是谢我。”   丁潜说笑中的调侃意味更重了,夏绿心突突直跳,没再回话过去。她不知道,电话那一边,丁潜把她的语音留言反复听了好多遍。   这天,丁潜一走进办公室,叶青柠就跟进来。   “听说你让助理替你联系一家流浪动物收容中心,要捐款给他们?”叶青柠已经从助理那里得知丁潜要捐款的消息。   “有什么不妥吗?我花自己的钱,又不是从公司账面上走。”丁潜坐到办公桌后自己的转椅上。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是太突然了,以前从没听说你关心流浪动物。”   叶青柠不知道丁潜怎么会忽然大发善心,居然捐那么多钱给一个保护动物的民间组织,捐给这种非正规慈善机构的私人组织,甚至不能享受国家的税收优惠。   “从现在开始关心,可以吗?”丁潜摊开桌上的文件,并不想跟叶青柠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叶青柠见他不想谈,知趣的离开,悄悄到助理那里打听那家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地址。   助理和公司里其他人一样,都知道叶家兄妹和丁潜既是合伙人又是好友,叶青柠更是跟老板有扯不清的关系,因此不管叶青柠问什么,她都老老实实作答。   不出两天,叶青柠就把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资料都查出来,除了创办人聂宇耕的档案,还有所有义工的档案,叶青柠随手翻了翻,见翻来翻去都是雁京大学的学生,有些疑心,哪知道再往后看,竟看到夏绿档案夹在其中。   叶青柠记起来,那是个十分美貌的少女,听说她十六岁就上了大学,可见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既然是丁潜侄子丁骥青梅竹马的小妹妹,想必跟丁家也有亲戚关系,丁潜这回捐款给流浪动物收容中心,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关系。   叶青柠暂时放下心头疑虑,可不知为什么,当她下意识再去看夏绿档案的时候,心中惴惴不安。   应该不会,她安慰自己,哪怕丁潜跟夏绿没有血缘关系,抢自己侄儿的小女朋友,也是乱伦,不仅丁家人不会允许,丁潜自己也不会那么做。   思来想去,叶青柠决定抽空去那个收容中心看看。为了不引人注目,叶青柠把车停在路旁,戴上墨镜。   这一片位于雁京老城区,周围的建筑物多半是房龄二十年以上的老房子,叶青柠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仅街道狭窄,环境也不怎么样,想来是租金便宜,他们才把收容中心选址在这里。   不知道是哪里窜出来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一直围着叶青柠打转,不时摇尾乞怜,似乎想看看这个陌生人能不能给它一点食物。   小狗身上脏得不成样子,毛挂成一缕缕,叶青柠心生嫌恶,却又不便在大街上跟一条流浪狗过不去,只得快步往前走,想甩脱它,哪知道她越想跑路,那只狗跟得她越紧,到最后,竟冲着她汪汪直叫。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是坏人!”叶青柠见小狗老跟着自己,着急地自言自语。   “汪——”狗回给她的只有这一句。   急中生智,叶青柠看到路边不知道是谁丢了一截竹竿在那里,随手拿起竹竿就去撵那只紧追不放的小狗。   “喂,别跟着我了。”叶青柠低语。   竹竿打在小狗身上,小狗害怕地嗷嗷叫,继而低声呜咽着。   “别打它,只是条流浪的小狗,饿极了才会跟着你,不会咬人。”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叶青柠回头一看,这男人有着极斯文极清俊的外貌,脑海里灵光一闪,这人好像就是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创办人聂宇耕,他本人比照片上更出众。   真晦气!自己本想来这里打探消息,哪知道还没正式见面,就被对方看到自己拿着竹竿打狗的猥琐样子,叶青柠恼恨不已。   “我怕狗,看它老跟着我,怕它咬我。”叶青柠辩解,低头看看自己八分跟的黑色高跟鞋,才穿了两天,哪里舍得给流浪狗啃。   “行了,你走吧,把它交给我。”聂宇耕看也没看叶青柠,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倒了些食物在地上,那小狗一见食物,立刻扑上去吃起来。   吃完了,小狗又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好心人,他站起来往前走,小狗便跟在他身后摇尾巴。   叶青柠没有做声,悄悄跟在聂宇耕身后,见他进了那家流浪动物收容中心,也跟进去。   聂宇耕把小狗带回收容中心,正亲自替小狗洗澡,无意中看到之前那个拿着竹竿打狗的漂亮女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故意道:“女士,你是否好奇心太重了?”   叶青柠微怔,心想,既然被他看到了,那正好说清楚,大大方方上前,“您好,我是丁潜先生公司的法律顾问叶青柠,丁潜先生最近以个人名义向贵中心捐了一笔款,我作为他的法律顾问,想过来跟您咨询些事情。”   自从丁潜捐了大一笔钱,聂宇耕对这个名字就不再陌生,不光是因为那笔捐款,还因为对方是夏绿的小叔叔,听到叶青柠自称是丁潜的法律顾问,一向冷静的聂宇耕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一眼。   见她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搭配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标准的八分跟细高跟鞋,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聂宇耕冷冷一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上学的时候,为什么从来没个人给我总结重点~~o(>_<)o ~~    ☆、第 16 章   叶青柠清了清嗓子,“请问,您的这家中心是否设有专职会计替您处理捐款的往来账目?所有账目是否有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如果没有审计报告,对于每笔捐款的用途,您提供什么样的票据和凭证给每一位捐款的善心人士,以确保捐款的用途?”   这女人一上来就咄咄逼人,聂宇耕眉头微锁,把小狗交给护士,从容地擦了擦手,“丁先生自己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质疑。”   叶青柠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悦,缓了缓声音,“对不起,我提出的几点并非是对您的这家中心有所质疑,而是希望能了解一下丁先生这笔善款具体流向。”   聂宇耕万想不到会冒出来这么个人物,可对方的每一句话又让他无法反驳,只得打电话给会计,又打电话给夏绿。   夏绿和那个在收容中心义务担任会计的同学一前一后进门,看到叶青柠站在那里,夏绿很意外,“叶姐姐,你怎么来了?”   叶青柠道:“你小叔叔捐了一笔钱给这里,我过来看看情况。”   夏绿极聪明,一听情况就知道她是不放心查账来了,一方面是担心丁潜的捐款是否盲目,另一方面,只怕叶青柠也是出于女性的敏感。   “叶姐姐,你可以放心,我们这里有人专管财务,好心人的捐款我们不会挪作他用,聂老师你更可以放心,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这么多年,收容中心经费不够的时候,他都是自掏腰包。”夏绿拍着胸脯保证,聂宇耕不是骗子。   夏绿一番话光明磊落,叶青柠微觉尴尬,讪笑:“我不是不放心,只是过来看看,如果你们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也可以提供法律咨询。”   一番调查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各忙各的。   叶青柠在一旁看他们给小动物洗澡、喂食,觉得怪有趣,竟有些流连忘返,心里自嘲,到底是女性,见了可爱的萌物便迈不开腿了。   之前那只流浪的小狗在聂宇耕和夏绿的一番“改造”下,像是变了个样子,小狗的眼睛被污物蒙蔽多时,已经引起角膜感染,夏绿细心地拿药水替它滴进眼睛里,那小狗像是通人性,知道这些人是在救它,乖乖任其摆布。   “它没有伤残,也不是很怕人,应该刚被丢弃时间不久,我替它拍几张照片发到网站上,看看有没有善心人士领养它。”夏绿拿出相机,给小狗拍照。   聂宇耕道:“等一下我会进一步替它做检查,确定健康后,给它注射疫苗。”   人人都忙自己的事,没人再注意叶青柠,叶青柠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么受欢迎,悄悄离去。   发觉叶青柠已经走了,夏绿才轻轻出了口气,跟聂宇耕道别后,徒步走向地铁站。   这里离丁家只有两站路,夏绿看看时间还早,料想丁潜还没有下班, 便想趁他不在的时候回家取些东西。   正如她所料,因为是上班时间,丁家空荡荡的,只有保姆琴姨在院子里晒衣服。   “绿绿来了,今天不是周末,你不用上课吗?”琴姨看到夏绿,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夏绿告诉她,自己回家取点东西。   “家里人都不在啊?爷爷奶奶呢?”夏绿见家里安安静静的,暗自奇怪。   琴姨道:“老爷子和老太太去叶家了,叶家今天请客,请了他俩。”夏绿哦一声,心里想,这么快两家就心照不宣了?   路过客厅,夏绿看到茶几上不知道什么东西亮闪闪,好奇地过去看,结果却发现是自己之前丢的那条挂着蜘蛛吊坠的项链,惊讶无比。   琴姨这时进来,看到夏绿蹲在茶几旁,笑道:“那是在阿潜的西装口袋里发现的,我把他的西装送去干洗,人家检查的时候在他口袋里发现项链,交给了我。我看着像是你丢的那条,大概他捡到了,一直装在身上想还你。”   夏绿听到这话,心忽地沉下去,一种奇怪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她定了定神,“我拿到他房间。”琴姨点了点头,并没有把项链当一回事。   回到自己房间里,夏绿一阵恼火,愤愤地把脖子上丁潜送的项链摘下来想扔出去,想想又觉得不妥,握在手心里半天,放进了床头柜的盒子里。   低头看看手里这条丁骥送的项链,跟丁潜送的那条一对比,做工明显简陋许多,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喜欢这条多一点,太华贵的东西,她觉得不适合自己。   渐渐静下心来,她把这段时间丁潜反常的行为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心中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可这个答案太诡异,她不敢深想。   再一想叶青柠下午的行为,夏绿更烦躁了,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不可能是没有目的的,绝不会是为了两百万那么简单。   “绿绿——”琴姨敲门。   “琴奶奶,门没关,您进来吧。”夏绿大声答。   琴姨推门进来,“你今晚在家里吃饭吗?晚上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夏绿摇头,“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学校去,谢谢您。”   琴姨见她不愿留在家里吃饭,只得离去。   晚上,丁潜回家的时候,看到夏绿房间的门开着,好奇地走进去看看,见她养的小动物们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心中一动,下楼去找琴姨。   “绿绿下午回家来了?”丁潜抑制住情绪,问琴姨。   “嗯,回来了,让她留下吃了晚饭再回学校,她不肯,拿了点东西就走了。”琴姨一边摆饭一边道。   丁潜帮她一起摆饭,装作不经意,又问:“她有没有说什么?”   琴姨摇头,“没说什么。哦对了,我下午把你的衣服送去干洗,在你西装口袋里发现一条项链,我放茶几上了,绿绿回家来看到,给拿走了,说放到你房里。”   什么!!!   丁潜一阵心塞,没想到自己一时粗心,竟然忘记把项链妥善收好,夏绿看到那条项链,一定什么都明白了。   不知道她会生气还是会怎样,丁潜有点担忧。夏绿越长大,性格越让人捉摸不透,她似乎很少对旁人谈起她的想法,而且,她比小时候敏感许多。   好吧,那就让命运把两条项链摆在天枰上量一量,谁在她心里分量更重?   为了寻找答案,丁潜连晚饭也顾不上吃,拿了车钥匙匆匆出门,琴姨在后面连声叫他,却见他头也不回跑出去,心里嘀咕,这孩子,忙什么呢,连饭也不吃了。   丁潜一口气开车到雁京大学,把车停在女生宿舍楼下,打电话给夏绿。   “你在哪儿?我找你有事。”丁潜开门见山。   “我在排练。”夏绿回答。   丁潜听到电话里有叫喊口令的声音,没有怀疑,好奇地问:“排练什么?”   夏绿告诉她,年度国际互联网论坛峰会选在雁京大学召开,她报名当大会志愿者,被选进礼仪组,将在大会期间充当迎宾和礼仪小姐。   “你能开小差出来一会儿吗?”丁潜没有忘记来的目的。夏绿犹疑片刻,咬着唇道:“我没有时间。”   气氛忽然沉寂下来,两人沉默十几秒,丁潜沉着声,“你们在哪里排练,我找你去。”   夏绿深知他性格,只得告诉他是在新建的大礼堂,如果不告诉他,他一定会满校园找她,闹得人尽皆知。   丁潜开车到礼堂门口的时候,刚从车里下来,就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孩子从门口出来,远远看,那艳红的旗袍、修长的身影,在夜色里颇有几分诡异。   走近了,丁潜自然认出那是夏绿,说也奇怪,虽然她是混血,脸型和轮廓却更偏向中国人,清秀的瓜子脸上圆溜溜的杏眼清澈,穿上旗袍一点也不违和,反而美得空灵、让人怜惜。   一样是美女,却美得各有不同,丁骏的一双美目是古典婉约的美女桃花眼,妩媚迷离,眼角弧度优美,令人见之忘俗;而夏绿则是娇憨可爱的杏眼,少了点古典韵味,却多了几分少女的天真。   夏绿的身材本就高挑,高跟鞋一穿,显得更高了,尽管这样,她还是比丁潜矮了大半个头。   看到丁潜,夏绿表情冷淡,也不叫他,垂着眼皮像是在等待他训话。   丁潜极少见她这种疏远的表情,先没说话,脱下西装披在她肩上,“晚上天凉,别冻感冒了,到我车上来。”   “我只请了十分钟的假。”夏绿不肯上车。   丁潜也不勉强她,主动道:“绿绿,那条项链——”   原本他想把手覆在夏绿肩头,哪知道夏绿身体一闪,避开他的手,不仅如此,她还抢白一句,“琴奶奶告诉我,你捡到了我的项链,谢谢你。”   丁潜脸上原本柔和的表情瞬间被怒意取代,他知道这丫头在避重就轻,她始终不愿意面对他俩之间的事,一直在逃避。   感觉到丁潜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侵略之意,夏绿慌忙把西装还给他,“小叔叔,老师和同学都在等我,我得回去了,改天我们再聊。”   丁潜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逃跑似地头也不回,知道自己就算追上去也无济于事,心里一阵苦涩。   夏绿气喘吁吁地跑回礼堂大厅,下意识地摸摸空空如也的脖子,调整呼吸,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一连多日,丁潜焦虑不安,打电话、发短信给夏绿,她不是不回,就是回得很勉强,到最后彻底不理不睬。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级通知,修改了部分人设,夏绿和丁骥不再是表兄妹关系,夏绿修改为丁骥妈妈的干女儿。伪叔侄神马的,容易踩雷,不得不改。   绿绿生气了,你懂的。   琴姨:怪我咯?~~~~(>_<)~~~~   感谢talay的霸王票。 ☆、第 17 章   书房里,丁潜工作到深夜,电脑显示屏上的字母渐渐模糊,他双目疲倦,索性关上电脑闭目养神,然而,眼前不断出现夏绿那天晚上看自己时那种冷漠的神情,令他不能安心。   丁骏敲门进来,把一碗熬得鲜香的鲍鱼粥放到丁潜桌上,勺子都替他摆好了。   “你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又忙到半夜,奶奶担心你熬坏身体,让琴奶奶煮鲍鱼粥给你,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鲍鱼粥,不管是生病还是生气不想吃东西,鲍鱼粥都能让你开胃。”   多日操劳,丁潜这几天有点上火,牙龈一直肿痛,但既然是慈母拳拳心意,小骏又亲自端来,他也不能不领情,拿起勺子吃粥,大概怕他晚上吃咸了,粥里放的盐很少,倒是很落胃。   “不开心吗?饭都不吃了?”丁骏看着小叔,猜测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丁潜也不瞒她,“绿绿生我的气了,这些天老是躲着我,不理我。”   就猜到是这样,丁骏忍俊不禁,打趣他,“没想到男神也有惆怅的时候,你是怎么得罪她了?她会不会根本就不喜欢你啊,我看她喜欢小丁丁比较多。”   她本是玩笑话,却刺中丁潜要害,脸色顿时变了,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夏绿不理他,已经够让他郁闷,更郁闷的是,她和丁骥亲密如初,两人几乎每天通电话,有时候丁骥下了晚自习回来,拿着手机一路从客厅说到进房间。   “谁让你以前老是捉弄她嘲笑她,把她惹恼了,现在吃苦头了吧,感情不能勉强。”丁骏笑着揶揄一句,走到他身畔,背倚着办公桌,手指轻轻替他抚平眉心。   丁潜叹气,他从来没有想过夏绿会不喜欢他,他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的存在,但是丁骏残忍地不给他继续做梦的机会。   “我就要勉强。”丁潜决意道。   “为何执意如此?”丁骏疑惑他的偏执。   “人生苦短,婚姻必须如意,我有资本,让爱情成为婚姻的全部,我不需要任何锦上添花、强强联合,我喜欢谁就选谁。”丁潜一直都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而且自信。   丁骏默默地看着他,等他说完了才发表意见,“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她真的喜欢的是别人,你就算硬抢来,也没有幸福,绿绿那孩子很固执,我看你对她来硬的多半行不通。”   丁潜没有立即表态,但心里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丁骏见他低垂着眼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生同情,“告诉我,你怎么得罪她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丁潜心里正为此事郁闷,丁骏一问,他也想找个人倾诉,把项链事件始末说给丁骏听。   “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丁潜为自己一时的幼稚行为懊恼不已。   丁骏了然,笑道:“你踩雷了你知不知道?那条项链的来龙去脉你都没弄清楚,就敢偷偷拿走。”   “不就是丁骥送的一条项链吗?”丁潜不明白了,他俩虽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看起来也没有在谈恋爱,项链有那么重要吗?   丁骏这才告诉他,丁骥带几个同学到家里玩,同学听说夏绿有一条非常稀有的宠物蜥蜴,趁着夏绿不在家,都跑到她房间里看。   “他们把蜥蜴抓出来玩,结果喂食太多,把蜥蜴给撑死了,绿绿回家看到以后哭了好久,我也看到那蜥蜴,肚子鼓鼓的,吃那么多不撑死才怪,所以小丁丁才会送她那么贵的项链赔罪。”   哎呀!丁潜听到这里只觉头皮一炸,夏绿最喜欢那条绿蜥蜴了,养了好多年,平常都不让别人碰,不在家的时候,喂食也是提前准备好分量,让丁骥帮忙,竟然给撑死了。   “你找个机会跟她解释解释吧,她都能原谅小丁丁,不会不原谅你,如果不原谅,那你也不必再钻牛角尖。”丁骏的手温柔地按在丁潜肩头。   丁潜的目光更黯淡了,似乎总有一种情绪梗在喉头,令他不能呼吸。丁骏见他满眼的失落和苦痛,心里也涩涩的,不好再说什么,悄然离去。   坐在那里,他想了很久,夏绿这回之所以这么生气,实在是因为他的行为又触到她心中隐痛。   丁骥没经过她同意,带同学进她房间里玩,结果把她最喜欢的宠物给弄死了,她很心疼,但她也知道自己寄人篱下,而丁骥确是无心之失,伤心几天也就完了,过后接受道歉,依然和丁骥亲密。   而这回,他没经过她同意拿走她的项链,不是无心而是故意,又一次让她感觉,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被冒犯了却不能发作,就像小时候那一次,他把她的蜘蛛摔断了腿,她顶多把他们赶出房间,然后默默生闷气。   小小年纪,就明白自己处境,处处小心谨慎,丁潜的心不知不觉就抽痛起来,从小到大,他和两个侄儿不知道挖苦她、嘲笑她多少次,她总是一笑了之,他们从不会去想,说不定背地里她也会哭,也会觉得孤立无援。   想通了,丁潜去洗手间漱口,牙龈肿痛,每次刷牙都苦不堪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形销骨立,不禁怅然。   走进卧室,丁潜在床边坐下,看着床头柜上那个绚彩的电离子水晶灯,把手放上去,水晶球内释放电流,发出七彩光芒,就像童话故事里,魔法师和女巫用的占卜水晶球。   这还是几年前他生日时夏绿送的礼物,夏绿还神秘兮兮的告诉他,水晶球有神奇的能量,无论他想要什么,都能帮他达成愿望。然而,他把水晶球摆在床头几年了,他的愿望也没达成。   指望她主动来找自己是不可能了,那丫头除了学习,做别的事情都比别人慢好几拍,丁潜想,也是他该出手的时候了。   几天后,夏绿下课回宿舍,还没到宿舍楼下,就看到丁潜的车停在那里,没来得及转身而去,就被丁潜拦住了。   “那条项链的事我不知道,对不起。”丁潜诚恳地道歉。   夏绿抿着双唇,抬头看看他,猜到是有人告诉他,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小叔一直对她很好,她也明白。   “我该谢谢你才对,还好你捡到。”夏绿微微笑着,永远给人台阶下。   丁潜心中苦涩,她这份善解人意,他还真无法消受,表面上看,她是避免尴尬,不愿说他故意拿走她项链,实际上呢……   没说什么,丁潜从车里拿出一个玻璃箱给夏绿。夏绿见玻璃箱里装着一只小小的绿蜥蜴,火红的眼睛,跟她原来那只几乎一模一样,就是身体小了许多,非常惊讶。   “这是——”夏绿惊喜地看着蜥蜴,内心激动不已,没想到他会这么下功夫。   这个品种的蜥蜴价格未必有多贵,但因为对光源、温度要求苛刻,非常难饲养,一般的玩家都不养,市场上非常难觅,他竟然短短几天就找了一只。   丁潜并未多做解释,注意到她白嫩的脖子上光光的,哪条项链也没戴,心里一宽,笑道:“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语气既委屈又无奈,夏绿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看着他笑,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小叔。”   开车回家,丁潜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打电话给助理,“这一届的互联网峰会,替我安排时间,我要出席。”   助理惊愕,“丁总,您昨天不是还说不想去吗,由叶总一个人代表出席。”   “我改主意了。”   助理很快醒悟,老板的话就是圣旨,“那好,我替您安排,到时候可能会有一场论坛演讲,我会替您准备好演讲材料。”   作为近年互联网产业风头最劲的双子星,丁潜和他的搭档叶小舷一直是各方追捧的热点,不仅媒体关注他俩的动态,数以亿计的网民也关注。   高学历、高智商,大学没毕业就创业成功,年纪轻轻拥有亿万身家,延续了由比尔盖茨开创的这个产业迅速致富的神话,他们受世人瞩目的程度不亚于Facebook的创始人扎克伯格。   叶小舷常驻硅谷、神秘低调,和他相比,国内媒体更容易捕捉到丁潜的行踪,因此,当丁潜将和叶小舷一起出席互联网峰会的消息传出后,所有人都拭目以待,争相目睹这两位年轻精英的风采。   互联网论坛峰会揭幕的那一天,雁京大学古老的校园里热闹非凡,来自国内外的数百家媒体和业内人士把大礼堂围得水泄不通。   夏绿和她的同学穿着清一色的红色旗袍,充当迎宾小姐,在会场穿梭,替记者们引路。   化了妆,又穿着一样的衣服,女孩子们看起来都差不多,丁潜在人群中寻找,终于看到她身影。   这一看,让他惊艳,修身收腰旗袍的映衬下,她的身材太好了,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圆润的地方圆润,而该纤细的地方,又是那么纤细。   夏绿正引着两个外国记者进场入记者席,丁潜没有打扰她,带着助理去向另一边的通道。   离会议时间还早,主宾席的嘉宾们都还没到,夏绿跟同伴们按名牌往桌子上摆放矿泉水,看到丁潜的名字,她愣了愣,随即放了一瓶矿泉水在他名牌旁。   嘉宾们陆陆续续进场,夏绿和众多同伴站在靠门的墙边,等他们都入座后,她们再上前提供会议服务。   背靠着墙,夏绿挺了挺胸,让自己的仪态优雅,脸部肌肉因为一直保持笑容已经快僵硬了,可还是不得不挤出笑脸。   长时间穿高跟鞋,小腿酸痛、脚也肿了,夏绿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只需要再坚持两三个小时就好了。   视线不由自主看向丁潜坐的席位,他还没有进来,夏绿心里猜测,他来参加这个会议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绿绿你为他骄傲吗?   感谢MMMMMelody-Chae的霸王票。 ☆、第 18 章   就在夏绿胡思乱想的时候,丁潜和一个年轻男人在媒体的簇拥下走进会场,立刻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记者们争相恐后,把话筒递到他们面前,想在会议开始前采访。   夏绿认出来,丁潜边上那个男人就是他的同学叶小舷,也就是叶青柠的堂哥。   两人一样年轻,颀长的身材潇洒挺拔,无论是走路的姿态还是坐姿,都带着军人家庭出来的男人那种英朗的阳刚气质,他们一露面,在场的女人们一半要窒息,心里感叹,怎么会有人走路走得那么好看。   助理和随行人员一路挡驾,丁潜和叶小舷顺利坐到主宾席,两人低声交谈。夏绿暗自松了一口气,一直关注他们,却始终不见丁潜投来一点目光。   “好帅好帅。”   夏绿听到身旁的室友袁莹一直在自言自语念叨,嘴角微挑笑意。   丁潜今天穿了一件剪裁一流的黑西装、搭配同色衬衣,没打领带,领口也敞开着,黑马王子暗沉沉的调调儿,可那份随意和潇洒,把学校的一干男生比下去十几条街。   嘉宾到齐之后,大会主席登上主席台,宣布会议正式开始,致辞之后,与会代表一一登台发言,业内精英们妙语连珠,台下观众不时鼓掌喝彩。   叶小舷上台演讲过后,丁潜上台,夏绿只觉一片刺目的闪光灯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台上的丁潜,所有的摄像机、照相机镜头也都对准了他。   夏绿心里,一切犹如大战在即,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夏绿就知道,他会征服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那种潇洒从容的气度、英俊悦目的外表,还有他动听的声音,那是一切女性喜欢的磁性嗓音,哪怕他说出来的都是专业术语,也丝毫不减少语言给他增加的魅力,他就像一个活磁场,把所有人的视线牢牢吸引。   上天对这个男人格外眷顾,已经偏心地给他精雕细刻的英俊相貌,还又给他睿智丰富的大脑。   用大脑征服世界,他一直在朝着这个梦想迈进,一步步实现,夏绿头一次认真端详丁潜,才发现他的魅力无处不在。   简单讲述了自己创业的经过,丁潜用大段的语言表述了自己对这个产业的看法,每一个观点都一针见血,表达得恰到好处,他的目光锐利,视线却放得很远,夏绿相信,在场的女人们无一不在心里绮思,他到底在看谁?他有没有看到我?   十分钟的演讲结束后,丁潜下台,夏绿听到边上走过去的女记者低语,“快被他电死了。”   掷果盈车,小叔叔。   夏绿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   看到场内总指挥提示,夏绿意识到,演讲环节就快结束了,她们要为下一场的记者招待会开始布置。   大会主席宣布中场休息半小时,在场的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放松。   演讲台撤掉以后,主席台被重新布置,摆放上一长排桌椅,参加会议的部分嘉宾的名牌被摆到桌上,现场灯光师和音响师调试效果。   夏绿正把桌上的一只只话筒摆正,有人轻轻点她的背。回头去看,却是个不认识的女人,听她自我介绍,是丁潜的助理。   “他在休息室等你,快去。”助理笑眯眯地看着夏绿。夏绿懵懂应了一声,跑出去两步才想起来要跟袁莹说一声,免得她们以为她失踪。   忐忑不安走到会议室对门的贵宾休息室,夏绿深呼吸一口,没等她推门,已经有人打开门。她一惊,和丁潜面对面。   “进来。”丁潜轻声道。   夏绿没有听过比这更动听的异性声音了,头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嗓音对另一个人有这样的魔力。   走进休息室,夏绿看见休息室里只有他俩和那个叫叶小舷的男人,心中诧异。叶小舷背对着门坐着打电话,只能看到侧脸,而丁潜则近在眼前,夏绿压抑住不安的情绪。   令她意外的是,丁潜递给她一个鞋盒,“换上,我知道你穿不惯高跟鞋。”   夏绿既惊讶又动容,无声地打开鞋盒一看,里面是一双小中跟黑皮鞋,虽然有跟,但跟不高而且宽,穿着不会累。   夏绿没说话,把脚上的高跟鞋换下,双脚穿进黑色皮鞋里,高跟鞋穿久了,忽然换了矮跟的,她走了好两步才适应。   看到丁潜站在一旁盯着自己的脚,夏绿很想告诉他,小叔叔,你今天的演讲很帅,碍于边上有人,只能把话咽下去。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夏绿吗?”叶小舷的声音出其不意响起。   如果用低沉的弦乐来形容丁潜的声音,那叶小舷的声音则像是管乐,有金属一般的质感,非常容易分辨。   夏绿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之意,微微一怔,见他和丁潜差不多年纪,不知如何称呼他是好,腼腆笑道:“叶叔叔好。”   叶小舷一阵爽朗大笑,英俊的脸上满是揶揄,看向丁潜,“你听她叫我什么?”   丁潜的目光依然温柔,见夏绿清秀的瓜子脸上淡淡起了红晕,浅笑:“快去吧,别让人找不到你。”   他的声音和目光都令人迷醉,夏绿不敢多看,离开贵宾休息室,长长吐了口气,低头看着脚上的皮鞋,乐颠颠跑向会场。   休息室里,那两个男人谈笑。   “小侄女,你也下得去手?”   “又不是亲侄女。”   “想不到你喜欢的是萌妹子。”   走向主席台的方向,夏绿看到袁莹一脸焦急,忙快步上前。袁莹见到她,抓住她胳膊,“你可算回来了,记者会五分钟后开始。”   “我知道,贵宾们就要进来了,我们墙角待命。”夏绿有气无力道,站了一天,早已筋疲力尽。   两个女孩走到墙角,和其他迎宾小姐站到一起,旗袍长及脚面,夏绿又高挑,因此并没有人发现她比之前忽然矮了一截。   换了一双舒服的鞋,到底不一样了,夏绿的精神为之振奋,挺胸收腹,保持最美的姿态。   丁潜从贵宾休息室出来,走入记者席前方的主宾席,坐下后,视线一扫,看到夏绿和一众礼仪小姐在墙角站成一排,微有些笑意。   想起丫头十二岁那年参加学校新年合唱比赛,在台上,也是这样站得直直的,因为跳级升入初中,她年纪比班上的女生都小,个子不算最矮,站在人群里却也不显高,于是她努力站直了,不让自己被忽视。   丁潜寒假回国,和侄儿侄女一起去看她们的比赛。   一个混血孩子,混在一群中国孩子里,字正腔圆地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场面多少有点奇怪,再加上她那端正到有些古怪的站姿,让他从开场一直嘲笑到最后。   促狭的他还故意录了一段他们的歌声,当做手机铃声。   丁潜低垂眼帘,随意地转动手里的笔,听到主持人宣布记者会正式开始,才停止回想,把思想切入正题。   比起之前的会议和演讲,记者见面会的气氛要宽松许多,面对记者们千奇百怪的提问,嘉宾们侃侃而谈,现场气氛非常活跃。   “我很高兴今天能坐在这里和媒体的朋友交流,雁京大学是培养精英栋梁的百年名校,虽然我没在这里上过学,但我对这里很有感情,因为这里不仅是家母年轻时的母校,我的女朋友也在这里读书。”   丁潜回答某个记者提问的时候,忽然说了这么一段。   夏绿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   不出所料,有记者追问丁潜,他的女朋友在哪个系,学的是什么专业。   丁潜莞尔一笑,“这就不便公布了,她还是学生,我不希望她被骚扰。”记者们知趣地没有再追问。   夏绿的心又安置回去。   近一个小时的记者会结束后,嘉宾们被引到雁京大学宾馆,参加校方准备的晚宴。   夏绿和同学一起帮忙清理会场,丁潜的助理再次找到她,塞给她一张纸条。夏绿打开纸条看看,上面写着雁京一家著名特色餐厅的包间号。   深呼吸一口,夏绿把纸条攥在手心里。   忙了一晚上,校方工作人员给当志愿者的学生们送来盒饭,夏绿也过去领了一份,和其他同学一起围坐在地上吃盒饭。   “唉,你猜丁潜的女朋友在哪个系?”袁莹悄悄问夏绿。夏绿头一低,“我哪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你小叔叔。”卢小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偷听到她们对话,探头来插话。   “什么什么,他是你小叔?绿绿,是不是真的?”袁莹听到这个消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夏绿讪笑,“虽然他是我小叔叔,但我真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在哪个系。”怕她们不依不饶,她又画蛇添足,“他女朋友很多的,谁知道他说哪一个。”   袁莹和卢小惠同时叹气,袁莹道:“我就知道,那样的极品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就是就是,高帅富愁的不是找女朋友,而是今天翻谁的牌子,找谁来陪。”卢小惠在一旁帮腔。   “不仅颜值爆表,智商也碾压人群,绿绿,你可太不仗义了,有这样的帅哥不介绍给我们。”   夏绿笑笑,低头吃饭。   盒饭的菜自然是不能跟荷风轩的私房菜相提并论,那里天天满座,小叔叔不知道提前了几天预订包间,夏绿想着那张纸条,心中惋惜。   再看看周围走来走去的男生,心里的这种惋惜便无限扩大化,不乏长得好看的男生,可谁也没有小叔叔身上那股劲儿,那种叫气质的东西,他从少年时代开始,就与众不同。   忽然想起丁家对面那个叫韩梦梦的邻居,她在小叔叔明确拒绝那一天哭了好久好久,夏绿怕她想不开,一直跟在她身后,跟着她走了几条街,直到她停下。   “夏绿,你为什么总跟着我?”韩梦梦转身问小女孩。夏绿那时才十岁,还是小萝莉样子。   “韩姐姐,你不要哭了,你的眼睛都肿了。”夏绿很想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是好。对少男少女这些情情爱爱,她还不大能理解。   韩梦梦蹲下来,抱着一丝希望,看着她,“是你小叔叫你跟着我的吗?”夏绿摇摇头,“小叔跟同学玩卡丁车去了。”   小丫头一句话再次刺痛了韩梦梦失望的心,勉强拍拍夏绿的肩,“你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夏绿仰脸看着她,见她清秀的脸上满是惆怅,心里想,她很漂亮啊,又白,头发也好看,为什么小叔不喜欢她呢?   “算了,我送你回去,这里离家有一段路,万一你走丢了,他又要怪我。”韩梦梦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夏绿送回丁家去。   回家路上,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谈话,夏绿第一次从别的女孩口中听到她对丁潜的评价,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自信中带着点疏狂,冷冷的,但是让人很想接近他,韩梦梦这么说。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   夏绿听她反复念这句诗,听不懂意思,更不知道这是丁潜文艺忧伤的□□签名,疏狂是什么意思?凭直觉,她觉得狂不是什么好词,但是韩梦梦说丁潜疏狂,似乎又不是贬义。   回家以后,她翻了字典才知道,疏狂就是豪放不受拘束的意思,想一想,韩梦梦形容得真对,丁潜自幼个性桀骜,不喜欢循规蹈矩,可不就是疏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也曾文艺过,但终究,绿绿没有去赴约。   感谢狮狮蕾蕾的霸王票。 ☆、第 19 章   会场外,丁潜爬在窗台上,透过窗户远远看着夏绿坐在那群学生里,气恼不已。他明明让助理送了纸条给夏绿,那丫头却故意视而不见。   叶小舷在一旁煽风点火:“那丫头不好对付,叫我们等一晚上,也不言语一声。”丁潜不说话,从窗前的高台上跳下来,大步向前。   “走吗?”叶小舷跟上他,幸灾乐祸,却又不动声色。   “走!”丁潜悻悻的,忽然回头,“你笑什么笑!”   “不能怪我笑,你的样子实在太好笑。”叶小舷跟他相识多年,没见他如此沮丧过,像只没头苍蝇,乱飞乱转。   或许他在媒体的镁光灯下是耀眼的青年才俊,在众多网民面前是令人艳羡的亿万富豪,但是在那个叫夏绿的女孩儿面前,他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为她的一颦一笑神魂颠倒,为她的冷淡拒绝黯然神伤。   “你敢不敢跟我去爬女生宿舍的围墙?”丁潜忽然回头问叶小舷。叶小舷跟上来,“敢啊,有什么不敢的,不就爬个墙么,上高中那会儿又不是没爬过。”   丁潜苦笑一阵,默认自己出师不利。   他活了二十多年,被无数女孩各出奇招地追过,但认真追女孩子却是第一次,没有实践经验,不知道怎么去判断一个女孩子的情绪,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他已经小心翼翼讨好,她的态度还是不明朗,彷徨的时候,他也不好意思去问别人。   “别灰心啊,你还有希望。”叶小舷不忍心见好朋友垂头丧气的失落样子。   “你怎么知道?”丁潜很想问问他,觉得夏绿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叶小舷挑起嘴角,神秘地莞尔一笑,“一种感觉。”   闹了半天,又是感觉,丁潜没好气,捶了他一拳。   “要我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叶小舷道。丁潜失笑,“说得就跟你很有经验似地。”   “我当然比你有经验,起码我攻成了一个,你还在外围瞎转。”叶小舷挖苦丁潜一句。   “你?哼,我还不知道你。”丁潜鼻子里哼哼一声。他那个明明是女方把他攻下了。   两个人互相贬损几句,走开了。   回到寝室,夏绿坐在床上揉着肿痛的脚,虽然有小叔叔送来的那双鞋,但之前已经站得太久,脚趾早就磨破了皮。   丁潜那张字条已经被揉得皱巴巴,夏绿把纸展平了,看了又看。   荷风轩三楼醉梦江南,那一行字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小叔的硬笔行书经名师指点过,和他的人一样漂亮。   网络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能写这样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了,有些人为了面子,找人设计签名,但除了签名以外,别的字都不能看,而他不一样,他写什么字都好看。   夏绿想起自己小时候写字歪歪扭扭,被他笑过好几次。   “你这也能叫汉字啊,上下左右分家,而且东倒西歪的,我要是你们老师,看到你的作业,内容不必看,直接给你个大红叉。”丁潜聪明,但是毒舌。   夏绿讪讪的,她一个外国小孩,为了进中国的学校,能学会写汉字就不错了,他们还要求她能办书法展吗?   “怎么你不服气啊?”丁潜见这丫头有点不大虚心的样子,拍她脑袋,像对待丁骁丁骥那两个小侄儿一样,不听话就给一巴掌。   为了让这丫头服气,丁潜拿起钢笔在白纸上写了两个字,给夏绿看。夏绿瞪大了眼睛,尽管她写字不好看,但不代表她不会分辨别人写得好看不好看。   小叔的字,比学校发的小学生字帖上的字还好看。   “户我认识。”小小的夏绿得意地指着其中一个字。   “什么户,旁边不是还有马字旁?你再好好看。”丁潜被这个文盲给气得想笑,又拍她脑袋一下。   夏绿捂着脑袋揉揉,继续看那两个字,马字旁加个户,好像是个驴字,前面那个字是个目字旁,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在一旁写作业的丁骥小脑袋凑过来,看到纸上那两个字,笑得前仰后合。   两个字前后相连……夏绿顿时明白了,歪着嘴没好气道:“小叔叔,你签名签得好好看。”   这丫头心思伶俐,丁潜一阵笑,反击回去,“那以后你就照我写的两个字来练,老师再让你签名,你就这么写。”   夏绿嘟嘟着嘴,不说话。   丁潜捉弄够了这丫头,走到客厅看电视去了,恰好这时丁骏回来了,叔侄俩很亲密地谈话,讨论要一起去看电影K歌。   夏绿抬头看着他俩,又低下头去继续写作业,小小的人儿,每天要写无数功课,回家还要被人取笑,心里愤愤不平。   小叔对丁骏姐姐多好啊,从来不打她的头,还老陪她去看电影,替她收快递,对自己就不一样了,不是拍头就是在脸上弹一指头,简直不把她当女孩子看待。   夏绿恨恨的,歪歪扭扭写下丁潜两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猪头。   “哎呀,绿绿,你怎么在语文作业本上乱画?写了这么多字,这页纸算是白写了。”丁骥写完了自己的功课,负责任地过来检查夏绿功课。   夏绿这才意识到犯下错误,也懵了。丁骥捂着小嘴直笑,一把抢过她的作业本,拿去向小叔献宝。   丁潜和丁骏看到夏绿在作业本上泄愤的涂鸦,哄然大笑。   丁骏几乎笑出眼泪,向夏绿道:“绿绿,你要写小叔是个猪头,好歹也把他名字写对了……写个丁替是什么意思,三点水呢?笑死我了。”   夏绿脸红透了,默默地上前拿走自己的作业本。两个男孩子还在放声大笑,细心的丁骏却看出些什么,阻止他俩再笑。   “绿绿是国外回来的,不太会写汉字很正常,你们别笑话人家了,人家脸都红了。”   “她也会脸红?那小黑脸。”丁骁听到他们笑声,也跑过来凑热闹。   “就是就是,黑瓶子打酱油,根本看不出来。”丁骥也没心没肺地打趣,把事情从头到尾跟丁骁说一遍,惹得他堂哥笑得在沙发上直打滚。   丁潜见侄女丁骏朝着自己努努嘴,意识到他们的玩笑有点过,冲着两个小侄儿做了个闭嘴的口型,过去看夏绿,见她趴在餐桌上写字,手很费力地握着笔,小脸绷得紧紧地,很显然是在生气,便想安慰安慰她。   再怎么说,小姑娘脸皮薄。   “没关系,绿绿,你多练练,就不会写错别字了,不会写的字,我教你。”丁潜收起笑意,开导夏绿。   夏绿仰起脸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有着星星点点的湿润,丁潜跟她笑笑。   让夏绿没想到的是,丁潜用了三天时间,手写了万余字的楷书字帖给她,让她照着他的字来练,她翻开那本字帖,被他潇洒的笔迹惊呆了,心服口服,当真拿他独创的字帖照着练了。   那时候天天翻,字帖纸页都泛黄了,可她还是一直精心保存着,连页边都不曾卷起来,以前只知道那是字帖,后来上了高中,才知道他抄录的都是古诗词。   把纸条夹进书里,夏绿看向夜色漆黑的窗外,微风拂面,心里始终不敢相信,他会真喜欢她,在她心里,他一直高高在上,自信中带着骄傲,令人仰视,他怎么会喜欢一个非洲来的野丫头呢?   这天,夏绿刚下课,丁骥打来电话,让夏绿次日回丁家。   “我有重要的事要对全家人宣布,绿绿,我希望你支持我。”丁骥在电话里道。   “什么重要的事?你要放弃考大学去流浪?”夏绿笑着揶揄他。   丁骥笑笑,“差不多,反正我爸妈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就跟我要去流浪差不多,他们一心想送我去美国读建筑,但我不感兴趣。”   夏绿惋惜道:“不知道多少人想去美国念书,不是没经济实力就是成绩不够,偏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以为你了解我。”丁骥语气忿忿不平。   夏绿见他忽然提高音量,便不再开玩笑,“我知道,你想当大侦探福尔摩斯,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我支持你。”   “这才对。”丁骥总算是松了口气。   第二天,夏绿回丁家后第一时间去了丁骥房间,想在他宣布大事之前再和他谈谈。   “学校有两个保送清华的名额,老师把推荐表给我让我填,但我不感兴趣。”丁骥道。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都不要,可见他已经铁了心,夏绿意识到这一点,便不再劝,走到他跟前,像个大姐姐一般轻抚他头发。   “小丁丁也长大了。”夏绿幽幽道。   “滚,我是你哥哥。”丁骥抗议。   他俩正说话,有人敲门,丁潜走进来,“家里人都到了,你有什么事可以下来宣布。”看到夏绿站在丁骥身边,两人挨得很近,丁潜只当没看见,面无表情。   客厅里,老一辈的丁兆宁杜蘅知夫妇、大伯父丁志国夫妇、二伯父丁志祥夫妇,小叔叔丁潜、堂姐丁骏、妹妹夏绿都聚齐了,丁骥开始叙述他这件至关重要的事。   因为父母远在南京,而且明确表示反对他报考警官大学,丁骥不得不发动全家召开会议,想用投票的方式达到目的。   杜蘅知头一个表示惊讶,“什么,你要去考警官大学,以后当警察?这怎么行,警察多危险。”   杜蘅知疼爱所有子孙,人人都是她心头肉,她哪里舍得小孙子去冒险。   “奶奶,您听我说呀。”   丁骥向众人讲述了他的志向,他从小就有个愿望,想当一名福尔摩斯那样屡破奇案的大侦探,可惜在中国当侦探不可行,只能当警察,而考警校是当警察唯一的途径。   “我哥还有绿绿,他们都支持我。”丁骥早已打电话给远在美国留学的堂哥丁骁,拉到了他的赞成票,而堂姐丁骏一向最疼他,不用打招呼,丁骏也会支持他。   看到长辈们都没说话,丁骏道:“我觉得,咱家也不一定人人都得去美国留学不可,我和小叔都在美国留学,最后还不是回国来创业,小丁丁既然从小就有警察梦,而且想往那方面发展,家里人应该支持他。”   夏绿也道:“是啊,选择职业的时候,若能选一行自己喜欢的,将来做起事来事半功倍。”   “可是,太危险了,如今家家都是独苗儿,我能理解你父母的心情,谁都希望自己孩子平平安安。”丁骁的妈妈、丁骥的二伯母李凤霞不无担忧的说。   “我又不是去打仗,不会有危险的,再说,要是人人都怕危险,这个社会的安定谁来维护?爷爷,您那时候不也是弃文从武、参加革命,不然的话,我们家又怎么会成为军人世家。”丁骥口才不错,搬出爷爷的事迹来。   这一来,众人哪里还好再说什么,再说就显得觉悟还不如一个十八岁的孩子高,老爷子丁兆宁性格刚正不阿,几十年来忧国忧民,家里人都知道他脾气。   这小子还挺会举例,夏绿在一旁偷笑,趁着他们一家人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视线悄悄在众人脸上扫过。   她能看出来,丁爷爷对小孙子这番话是赞同的,甚至带着点欣赏,毕竟像丁骥这样家庭出身好、环境极其优越的男孩子,能有这样的思想实属难得。   和其他人表情各异相比,小叔叔的表情略有些奇怪,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开小差,总之他有些心不在焉,夏绿一看就知道他和众人并不在一个思维国度。   “阿潜,你怎么看?”杜蘅知问她的宝贝儿子。   丁潜虽然年纪不大,但见多识广、主意很多,往往有独到见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人遇事都喜欢找他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阿潜说,我本来是想反对的,但是……   你们替他接下去。    ☆、第 20 章   丁潜淡淡一笑,“我本来是想反对的,但丁骥说的也没错,选择专业的时候,首先应该看个人志愿,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没有兴趣,学业只会成为负担。”   “是啊,小叔说的很对。”丁骥见小叔叔支持自己,赶忙附和。   “丁骥从来没离开父母,就算是这两年三哥三嫂在南京,家里也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照顾,男孩子需要锻炼,将来才能独立、才会成材,我赞成丁骥去上军事化管理的警官大学。”丁潜道。   夏绿听出弦外之音,瞅了瞅他,却见他清肃的表情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心里忽然电光火石般明白了。   很明显,丁潜的这番话起到了效果,长辈们都明白,家里这几个孩子无一不是娇生惯养,一出生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丁骁丁骏都在国外上过学,锻炼了几年,丁骥一直没离开家人庇佑,也是该找机会让他历练历练了。   爷爷丁兆宁终于代表全家宣布,同意小孙子丁骥去报考警官大学。   丁骥大声欢呼,扑过去拥抱爷爷奶奶,丁潜在一旁笑而不语,夏绿瞪他一眼,起身上楼,丁潜会意,悄悄跟着去。   夏绿房间里,看到丁潜进来,并且关上了门,别过脸不理他。   “你瞪着我干什么,小丁丁想当警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不是我给他出的主意。”丁潜不明白这丫头生哪门子的气。   夏绿撇了撇嘴,“考警校的主意虽然不是你出的,但发动家庭会议、获得爷爷奶奶支持这主意不是你出的才怪,小丁丁最多私下里去求丁奶奶,让丁奶奶帮忙说服丁爷爷和他父母,他不会想到全家投票这一招。”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想到,他十九岁了,而且他很聪明,为什么你和他年纪差不多,你却总把他当小孩子?”丁潜尖锐地说。   夏绿怔了怔,她似乎从未发觉这一点,被丁潜这么一说,她才发现,确实是这样,丁骥在她心里不是哥哥,反倒像个小弟弟。   然而,夏绿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一点,反而道:“你不希望他继续住这里,你想让他去住校,最好关在学校里不能出来。”   “对,我就希望他去住校,最好是军事化管理全封闭住校。”丁潜承认用心良苦。   “可他是你侄儿。”夏绿强调。   “男孩子去锻炼锻炼有什么不好?小丁丁从小被我三嫂宠惯了,六岁才学会自己穿衣服穿鞋,性格不够刚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他会变得更好。”丁潜反驳。   夏绿不说话了,因为她发现丁潜说的不无道理,也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把丁骥当弟弟了,丁骥自幼活泼可爱,相比之下,他堂哥丁骁虽然散漫,但性格更加男性化,丁骥则太温柔了点。   丁潜轻抚着夏绿的肩,欣赏她睫毛似一弯新月,柔声道:“我和你一样,喜欢小丁丁,但我更希望,我们丁家的男孩子将来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话虽如此,可不知怎么,夏绿始终觉得他别有用心,目光中总似有千言万语,能把人罩住,令她不安,而且,他的动作充满了异性暧昧的压迫感,几乎令她不能呼吸。   她骤然发现,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平等对话,不以叔侄身份,就事论事的对话。   夏绿抬起头,丁潜的目光还没有移开,她立刻把脸侧过去,余光瞥见有人站在门口,从门缝里看他们。   “你进来,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夏绿猜到那是丁骥。   果然,丁骥跑进来,讪笑,“我怕打扰你和小叔说话。”   “我们在说你,没说别的。”夏绿看到丁骥满头的汗,想拿纸巾替他擦擦,可又一想,他都这么大了,自己实在不必像个老姐姐,整天宠着他。   “绿绿,等我高考结束,你也放暑假了,我们一起去旅行怎么样,去武夷山、去鼓浪屿。”丁骥提议。   “暑假旅行我早就安排好了。”丁潜慢悠悠打断侄儿的提议,“等你高考结束,跟我们一起从意大利出发,坐游轮去地中海。”   丁骥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小叔叔已经抢先一步。   “就我们三个人?”   “当然不是,还有你奶奶和大伯母二伯母。”   丁骥这才明白,小叔叔并不是要单独和夏绿去旅行。   丁潜见丁骥坐着不走,以为他俩有话说,先一步离开。夏绿和丁骥四目相对,两人都不说话,过半晌,才由丁骥打破沉默。   “绿绿,你似乎不再把小叔当长辈了。”   夏绿错愕。   晚上,夏绿躺在床上,用iPad看电影,丁潜在微信上找她。   “我送你的项链为什么不戴?”   夏绿想了想,回他:“放在学校了。”   “除非你两条都不戴,不然……”   不然什么?他用的是省略号,可夏绿哪能不明白他意思,那是让她选择。叔叔和侄儿,她只能选一个。   不对,在小叔叔看来,她别无选择,丁骥已经被他撵去上警校,起码四年不能经常见面。   见夏绿久久没有回话,丁潜又发来消息。   “绿绿,你还在不在?”   “我不在。”   “那你在哪儿?轩辕十四?”   轩辕十四,距地球79.5光年,是春季里狮子座最亮的一颗恒星,因为明亮,被称为狮子座的心脏,而小叔叔正是狮子星人。   夏绿眼角湿润,走到窗口看向夜空,这天晚上天空没有云层,非常适合观星,可是星空浩瀚,单凭一双肉眼,实在很难找到轩辕十四。   “你来,我们观星,我教你看北落师门。”   夏绿内心一阵悸动,脸颊发热,坐立不安半天才披上外套,悄悄走到隔壁房间,拿出钥匙开门。这把书房的钥匙,她这才第一次用。   丁潜的天文望远镜早已移到书房,夏绿进来的时候,他正对着镜筒观星。   “今晚天气好,能看到好多星座。”   丁潜听到脚步声,叫夏绿过来。调好了镜筒角度,丁潜告诉她,黄道最亮的那颗星,就是北落师门。   北落师门是南鱼座的主星,距离地球25.1光年,是南天群星中最亮的一颗星,也是中国古代天文学上北宫玄武的室宿,占星家们观察这颗恒星的变化,可以判断国家军队是否昌盛,从而预言国运。   北落师门和轩辕十四一样,是黄道上最亮的两颗星,被古代波斯人称为“王星”,不同于轩辕十四群星围绕,北落师门的周围都是暗星,因此它在南天星空里显得很孤独。   夏绿透过镜筒遥望着那个奇异的世界,看过了北落师门,她开始寻找狮子座主星轩辕十四,很快她发现了那颗星,看了很久。   “在我的狮子座和小丁丁的双子座之间的星座就是你的巨蟹座,看到没有,巨蟹座没有亮星,像一团云雾,所以不容易观察。”丁潜在一旁讲解。   夏绿怎么听,都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妈年纪大了,坐船的时候,你要多照顾她。”丁潜忽然转变了话题。夏绿嗯了一声,“我会照顾好丁奶奶的。”   沉默了一会儿,只听他又道:“绿绿,你还记不记得你九岁时说的话?”   “什么话?”夏绿愣住。   “就是我跟别人打架那一次,你说,等你长大了……”丁潜的声音低沉,像弦乐。   尽管这表白很含蓄,可还是让夏绿心跳猛然加速,她沉默片刻,才讪讪道:“可你是我小叔叔。”   “我不是!”丁潜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你叔叔姓格林,是美国人,我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你叔叔。”   夏绿震惊而又慌乱,他从来没用这样激动的语气跟她说过话,血脉偾张,她能感觉到他刻骨的怒意,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那也不行啊!”   “我说行就行!”   两人争锋相对,面红耳赤。   渐渐地,丁潜的目光缓和下来,像两团燃烧的火焰,手伸出去想握住夏绿的手。夏绿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碰到,甩脱他的手,受了惊吓一般跑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里,夏绿扑到床上,心头如小鹿乱撞,怎么想平静都平静不下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她一点都不习惯,一直当做长辈的小叔叔,忽然要改变他们的关系。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点开微信,看到丁潜发了一张星座图片,认出来,那是狮子座,轩辕十四闪亮耀眼。而她,就在那颗星上。 ☆、第21章 第二天,夏绿下楼来吃饭时的形象吓了众人一跳。她蓬着头发,眼睛是肿的,像是一夜没睡,脸上尽是疲态。 “绿绿,你晚上没睡好吗,看起来很没精神。”丁骏第一个开口询问。 “快考试了,看书看得忘记时间了。” 见众人的目光围着自己转,丁潜的表情尤其高深莫测,夏绿讪笑着解释,好在保姆琴姨及时地把早餐端到她面前,化解了她的尴尬。 低头喝粥,她伸手要拿油条,无意中碰到一个人的手,对面看去,丁潜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夏绿心虚地把手缩回去,丁潜却已经把那根油条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多吃点,吃完了回去补一觉。” 多么温柔清朗的声音,夏绿心尖一颤,不敢看他。 下午,夏绿要回学校,到杜蘅知房间道别。丁潜也在,看到夏绿进来,停下和母亲的谈话,看着她。 “丁奶奶,我回学校了。”夏绿走到杜蘅知面前,眼睛并不看丁潜。 杜蘅知关切地看着她,“丫头,你不吃了晚饭再走?让你小叔送你。”“不麻烦小叔叔了,我自己搭地铁回去就可以。” 夏绿道别之后就离开,刚出门,忽然有人拉住她。 回脸一看,是丁潜,尽管他没有很用力,还是很有效地阻止了她继续往前。手心的热度隔着衣服传递到她皮肤上,那一瞬间,两人的表情都很不自然。 夏绿错愕地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看向门里,确信杜蘅知不会看到,才松口气。 “我送你。”丁潜松开手,声音尽量压低了,似乎不想让别人听到。 “不用。”夏绿再次推辞。只要一想到他昨晚的表白,她可怜的小心脏就越跳越快,让她呼吸都急促。 在她心里,始终都不能把他和恋人画上等号,虽然他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但在她心里,自有一种长辈的威严。一个近乎父辈的人,性别意识其实是有些模糊的,而现在,他逼迫她忘掉这种隔阂,接受他的新身份,她一时之间迷茫了。 尽管夏绿说不要,丁潜还是跟她到门口,两人僵持半天,直到外出归来的丁骏打了圆场,才算过去。 向小叔使了个眼色,丁骏主动像大姐姐一样揽住夏绿的肩,声音轻柔,“我送你,好不好?”夏绿点点头。 两个女孩一起出门,丁骏发动汽车带夏绿离开。 “你想躲他到几时?”丁骏关注着路况,可也没忘记她此刻的使命。夏绿摆弄着衣角,“你们都逼我。”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想躲着他,面对他,她总有一种困惑,仿佛他是个厉害妖怪,能吞噬她的整个世界。 “若你真的不喜欢,早早说开了不更好?也免得小叔天天开车去你学校,在女生宿舍楼下痴等,就为了看你一眼。”丁骏劝慰道。 夏绿惊了一惊,她真的不知道丁潜会开车去她楼下等。 “小叔爱你,跟疯了一样,我三叔一家搬到南京,他央我找奶奶说,把你留下,让你住我们家。”丁骏又甩出一个重磅炸弹,让夏绿呼吸困难。 “可他是小叔叔呀。”夏绿喉咙干涩,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心里有数,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长辈的身份,还有别的原因。 “没有血缘关系,怕什么。”丁骏一向是小叔的坚定支持者。 “可是……”夏绿低声呢喃着。她一直仰慕他,近乎崇拜,可她不能分辨,这种仰慕中有没有爱的成分。 “绿绿,你才十几岁,这个年纪的恋爱,只需要考虑一件事,喜欢他还是不喜欢。别管他是什么身份,趁年轻疯狂一回又如何。”丁骏循循善诱。 夏绿思量着她的话。 回到学校,夏绿去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出来的时候看看天色,早上还是万里无云,这会子已经乌云翻滚,远方雷声阵阵,看样子一场雷阵雨将至。 习惯性地走到学校生活区奶茶店买了一杯玉米奶茶,想起什么,夏绿从包里翻出手机想给室友打个电话,问她们要不要喝奶茶。 有一条丁潜发来的未读短信,夏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舍得直接删,点开看看。 “傍晚有暴风雨,乖乖待在寝室里,别出去玩。” 信息发送时间是下午三点,夏绿想想,那不正是她出门没多久,原来他早已收到天气预报,才坚持要送她。 想到这里,夏绿有些懊恼,给丁潜回信息,想来想去,发了个笑脸过去。 “同学,你还要不要奶茶了?”奶茶店的阿姨见夏绿站在那里不动,影响后面的人买奶茶,提醒她。 “要,再给我三杯香芋牛奶西米露。”夏绿心情好了许多,掏钱包付钱。看到边上卖串串香的小哥眼巴巴看着自己,夏绿又跑到他面前,买了二十块钱串串。 串串香小哥慷慨地多给夏绿十根串串。 寝室里,几个人都在,看到夏绿买来奶茶和串串,飞快地一抢而空。 “今天小哥的串串辣得很过瘾。”卢小惠一边吃一边发表意见。“再给我一串鱿鱼。”袁莹伸手,让卢小惠递一串给她。 夏绿吃着串串,随手翻开书本温习功课,无意中又看到那张丁潜手写的纸条。 看到袁莹坐在边上玩手游,夏绿伸长脖子问她,“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看见他,就像得了癫痫一样浑身抽搐,在他面前特别有表现欲;看不见他,就像丢了钱一样着急上火。”袁莹看也没看她,答道。 对于她无厘头的回答,夏绿叹了口气,她始终想不通,丁潜究竟看上她哪儿了。 袁莹忽然凑过来,狡狯地看着她,斜着眼睛问:“你爱上谁了?”“没有。”夏绿否认。 “看到他会心跳加速吗?”袁莹不依不饶地问。夏绿想了想,点头,“会。” “那就是爱上了,妥妥的。”袁莹坐回去。 夏绿浑身一哆嗦。就在这时,丁骥不迟不早打电话来,夏绿一听到他声音,心情顿时愉快很多,小丁丁是个阳光乐天派,是全家人开心果。 “绿绿,小叔安排的地中海旅行,你去不去?”那天他们只讨论了开头,还没来得及细说,丁骥有点不放心。 夏绿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应该去。” “那你呢?” “我当然也去,小叔请客,不去白不去。”丁骥嘻嘻哈哈。 夏绿默默听着他笑,这可不像丁骥,他从来不屑占别人便宜,不是那种因为有人出钱就跟着凑热闹的主儿,他忽然这么说,别有目的。 “如果我说我不想去呢。”夏绿有意反问。 “那也随便你,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想法,一家人出去玩,你别落单,而且,小叔好心好意安排,不要扫他的兴。”丁骥道。 夏绿忽然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雨下了一个多小时,雨停之后,夏绿跟同学去食堂吃饭,又去图书馆泡了两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夜风清凉,她惬意地在校园里散步。 夜里临睡前,夏绿感觉胃里不舒服,去了两遍厕所,以为会没事,哪知道到了半夜,开始发病,上吐下泻,把室友们都给吓坏了,赶紧给她穿好了,送她去学校医务室。 卢小惠还特别留心,拿上夏绿的手机。 夏绿得的是急性肠胃炎,医生看过以后,护士给她挂上吊针。见两个室友无精打采呵欠连天,夏绿过意不去,“你们回去睡吧,我自己在这里打吊针就行。” 卢小惠让袁莹先走,向夏绿道:“我再陪你一会儿,小叔叔说他一会儿就到。”夏绿心中一紧,“你怎么把他叫来,这半夜三更的。” 卢小惠道:“我担心你啊,想着通知你家里人一声,看到你手机里有个分组是男神,点开一看是小叔的名字,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一边说,一边向夏绿眨眼睛,一副了然的表情,夏绿讪讪的,红了脸。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丁潜就来了,卢小惠和袁莹相扶而去,丁潜送她俩到门口,再三道谢,回头看到夏绿坐在那里,走近她。 一看到她病中虚弱的样子,丁潜心疼不已,大概是出来太急,她连毛衣外套的扣子都扣错了,丁潜也不避嫌,蹲在她面前,伸手替她把扣子重新扣好。 边上还有护士和其他生病的学生,夏绿的脸一直红到耳根,心想,要是他再靠近一点,一定能听到她咚咚的心跳声。 “这么晚还让你来,真不好意思。”夏绿道。 丁潜看她一眼,“跟我还客气什么,怎么忽然得了急性肠胃炎,你晚上吃什么了?” 夏绿哪里好意思告诉他,是吃串串香没注意吃坏了肚子,再加上又受了凉,所以半夜发病,避重就轻道:“没吃什么呀,晚饭在食堂吃的。” “去食堂之前呢,吃了什么?”丁潜哪里可能不知道夏绿的脾气,这个小吃货最喜欢吃些垃圾食品。 “吃了串串。”夏绿心虚地小声嘟囔。 “不是让你别乱吃那些吗。”丁潜有些生气地说,“那些街头小摊最脏了,尤其是夏天,那些肉和蔬菜搞不好都是变质的。” 想说她一句不讲卫生,见她脸色憔悴,又忍住没说出口。 “是我着凉了才会腹泻,她们吃了都没事。”夏绿嗫嚅道,心里想,现在才五月,还不算夏天,而且别人吃了都没事,说明不是食物的问题。 丁潜更生气了,看得她不敢抬头,“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你这几天不是……这几天是特殊时期,容易着凉,不能乱吃不干净的东西,你不知道吗?” 丁潜恨这丫头对自己身体一点也不爱惜,害他一接到她室友电话,就担心得睡意全无,大半夜跑来看她。 特殊时期?夏绿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得瞠目结舌,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从来没告诉过他,他怎么会知道她这几天是生理期? 丁潜像是看出她心思,嘴角微有笑意,带着点坏,他轻声道:“中午小骏问你吃不吃水果冰淇淋,你说不吃。” 夏绿大窘,小叔叔竟然这么留意她言行,还把她看得这么透彻,作为一个吃货,当她说不吃的时候,肯定不是不想吃,而是不能吃。 “以后别吃串串了,太不卫生而且容易致癌,想吃烤肉的话,我带你去吃铁板烧。”丁潜训话过后,声音温柔了许多。 夏绿垂着头,长长的头发挡住脸,不自觉地嘴角带笑。 “困吗?困就睡会儿,吊瓶我替你看着,打完了我叫你。”丁潜知道夏绿不能熬夜,哄她睡觉。 夏绿乖乖地靠在椅背上睡了,迷迷糊糊间,她一直想,就这么睡过去,不知道会不会一睁开眼睛已经是八十岁。 丁潜听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扭头看看,见夏绿像是睡熟了,把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给她披在身上,又把她脑袋带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只有她睡着的时候,才跟他这么亲近,丁潜心中叹息,握住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丁骏那时说过的话,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少年时他把她当小孩子,轻视她、嘲笑她的缺点,导致现在追得这么辛苦,换不来一点回报。 怅然若失,可当他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人,表情不知不觉间又温柔下来。 夜深了,丁潜也有点困,看看吊瓶的药水还有一大半,便阖上眼睛打个盹儿。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她的手在动,他悄无声息的半睁开眼睛,低垂着眼帘,见她纤细的手指小心而又轻柔地伸向他指缝间,不禁微笑。 感冒发烧,再加上挂了大半夜的针,夏绿身体发虚,昏昏沉沉不清醒,不知道丁潜把她带到什么地方。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她有些吃惊地坐起来,见自己身上衣服完好,才轻轻吐了口气。 天色很暗,外面应该又在下雨,而这里像是酒店的套间,夏绿抬头张望,见丁潜站得远远地,像是在欣赏窗外的景色,手放下来的时候,手指间夹着的一根烟清晰可见。 小叔叔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在夏绿印象里,小叔叔除了偶尔喝酒,从来不抽烟,可不知为什么,夏绿看着他的侧影,看着他抬手把烟放到唇边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烟圈,被他的样子迷住了。 他表情中的那点惆怅是落寞吗?夏绿的心忽然就柔软了,很想探知他的心事。当丁潜侧过脸来看她,她腾地做出一个滑稽动作,把头又藏回被子里。 丁潜把手里的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了,又倒了杯水浇上去,到洗手间漱了漱口才走到夏绿面前。 “雨下了一天,绿绿,已经是下午了,你饿不饿?”丁潜没有掀开被子,在被子外跟夏绿说话。 夏绿这才知道自己竟昏睡了一天,又是害羞又是懊恼,自己这般没用,看到他,竟然拿被子蒙住头,蒙住头就能躲开他了吗,自欺欺人! 而更可耻的是,自己刚醒过来那一刻,竟然下意识地看看身上是否有衣服,真是臊死了。 “我饿!”被子里传来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 丁潜心里笑,嘴上却道:“医生给你开了两瓶吊针,昨晚挂了一瓶,还有一瓶今天挂,不如我们先去酒店餐厅随便吃点,然后我送你回学校去挂针。” 夏绿应了一声,从被子里爬出来,趁着丁潜不注意,她留心看了看床单,见床单没有异常,放下心来,然而,昨夜室友送她去医务室太匆忙,也没有拿上卫生巾,这会子可怎么办? 看到夏绿坐立不安的样子,丁潜很淡定,提醒她,“去洗把脸再走。”夏绿嗯一声。 洗手间里,夏绿洗干净脸,拿毛巾擦脸的时候,看到有只手伸过来,放了一包卫生巾在洗脸台的大理石台面上,脸嗖一下红透了。 拿起卫生巾看看,是电视广告里经常播放的牌子,也是她经常用的牌子,这人真神了,只是不知道他去买卫生巾是个什么情形,夏绿一边想,一边慢吞吞把毛巾挂在架子上,拿起梳子梳头发,病容憔悴,她的脸色不大好看。 收拾干净之后,夏绿从洗手间出来穿外套。 丁潜上前试试她额头,见热度已经退了,才放下心来。 “你室友打电话问候你,你在睡觉,我就替你接了,要打回去吗?”丁潜把夏绿的手机递给她。 夏绿接过去,拨打了卢小惠的号码,跟她交代几句,卢小惠说已经帮她请好了假,让她安心休息。 两人一起去酒店餐厅,还没到用餐的时候,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夏绿身体不适,又挂了一夜吊针,胃口不开,丁潜只点了几样清粥小菜给她吃。 夏绿忽然想起自己在丁家第一次吃饺子,也不知道要蘸酱油蘸醋,夹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塞,饺子太烫,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是丁潜第一个发现她的异常,从容地在她背后一拍,她才把饺子给吐了出来,却也换来他一句,“吃货!” 那以后,跟他一起吃饭时,她总会想起他说那两个字时的表情,带着嘲笑又带着点轻蔑。 存心要跟他过不去,夏绿故意给他出难题,“我想吃烤鸭。” “烤鸭?”丁潜眼睛瞪圆了,像是听到本年度最冷的冷笑话,这丫头刚因为肠胃炎打了一夜吊针,不好生养着,居然又想吃油腻的。 “对,烤鸭,给我来一碟,我还要葱丝和薄饼。”夏绿很坚定地说。 丁潜沉默片刻,叫来服务生,点一份烤鸭。这回换成服务生的眼睛瞪圆了,礼貌道:“先生,我们餐厅提供的菜品里没有烤鸭。” 丁潜也不多话,掏钱包拿出一叠钱,看向服务生,“去买。” 哪里来的土豪,跑到五星级酒店耍酷哄女孩子,服务生鄙夷地瞥了丁潜一眼,但又瞄了瞄他的手表,很识相的拿着钱走了。 夏绿早注意到服务生鄙视的表情,想笑又忍住了没笑。从小到大,丁潜可没少跟他那两个坏侄子一起嘲笑自己,今天这么捉弄他一回还算轻的。 烤鸭端上来以后,丁潜亲手替夏绿用薄饼包好鸭肉和葱丝,蘸上酱,递给她。 夏绿接过去,吃得很香,心里想,反正医书上也没说得了急性肠胃炎不能吃烤鸭,她已经消耗了一夜体力,今天一天又才吃这一顿饭,怎么着也得吃饱吃好,才有力气继续去打针。 “绿绿——”丁潜叫她。 “什么事?”夏绿吃了满嘴的酱,含糊地问。 丁潜没有立刻说话,停了停才道:“为什么你都不问,我今天吃了没有。” 夏绿怔住了,她是太粗心,小叔在酒店陪她快一天一夜,她都没问问他,补了觉没有,有没有吃饭。 见小丫头塞了满嘴的食物不再嚼动,眼神也愣愣的,丁潜无奈地笑笑,并不想破坏她食欲,柔声道:“吃吧,吃慢点,别噎着。” 夏绿这才细嚼慢咽,随手拿起一片薄饼,选烤得焦黄的鸭皮带上鸭肉,又加了两根葱丝,蘸上酱,把薄饼包起来给丁潜。 丁潜却不接,“你吃,我不吃。”见夏绿讪讪的,他又解释:“我前些天一直感冒,医生说有炎症,给我开了中药,暂时不能吃油腻的。” 夏绿心念一动,他病了这么久,自己竟然不知道,难怪他这两天少言寡语,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可他身体这么不舒服,昨天还要开车送她到学校,听说她生病,半夜赶来,陪护一夜,夏绿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掩饰着情绪的剧烈波动。 “毛概考过了吗?”丁潜突然问。 “下周期末考。”夏绿调整情绪,答道。 一想起他熬夜整理出来的那份复习资料,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暖暖的,很温馨的感觉。 她把那资料反复看,纸都快翻烂了,字句几乎能背出来,仿佛那不是一份考试提纲,而是他一字一句写出来的情书。全篇没有一个爱字,但字里行间都是爱。 “你上回说请我吃饭谢我帮你准备复习资料,怎么一直没请?”丁潜狡黠地看着夏绿笑。夏绿再次石化,讪讪地,“是要请的,但一直没抽出时间。” “那就等你考过了再请吧,除了日料,请我吃什么都行。”丁潜饶有兴趣地把这丫头的惊愕尽收眼底,想想又补充一句,“你要请我吃饭的话,就单请,别拉上不相干的人,不然我不去。” “为什么你不吃日料?”夏绿好奇地问,难道是因为他讨厌日本人?不见得呀,他以前看日漫不是看得很high吗,书房里好多碟片和书。 “腿太长,桌子太矮,坐不开。”丁潜一本正经地说。 夏绿听了这话差点喷饭。 ☆、第22章 趁着丁潜去洗手间的时候,夏绿看到他把手机丢在桌上,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点开看看。 “巨蟹座女生的性格……”夏绿一看到网页标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谁能想到身为学霸的小叔叔居然能上网看星座指南。 夏绿继续往下看,渐渐产生兴趣。 “她活跃,独立,却又消极,悲观……虽然她们普遍聪慧,却总是对于情事懵懵懂懂。巨蟹女在小事方面有点迷糊,但是大事聪明。她就是这样出人意料的单纯,大家都懂的事情会不懂……” 似乎有那么点意思,她反省自身,性格里的确融合了既独立又消极的两种情绪,对感情也不是很敏感。 “如果你想追求的女性是巨蟹座的,可要有心理准备,不要以为她对你的示爱无动于衷,她只是非常害羞。” 看到这里,夏绿终于偷笑起来,可当她回过神来,才发觉他已经站到身边,下意识地仰起脸看他。 丁潜收敛起心眼底的笑意,故意对她可爱的表情视而不见,居高临下地用严肃的语气说:“随便看别人手机这毛病可不好。”夏绿吐了吐舌头,没做声。 回到学校,丁潜先下车,撑起一把黑伞,转一圈替夏绿开车门,等她下车后,替她打着伞,两人默默走在雨里。 天空灰蒙蒙的,一下雨空气就变得很凉,校园里树多,翠绿的叶子经过雨水洗刷,干净清爽,滴答着晶莹而透明的水珠,朦朦胧胧中有一种诗一般的意境。 夏绿看一眼身旁的丁潜,他把外套给她披着,自己只穿着衬衣,她很想问他冷不冷。 “身上好点了没有?”丁潜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忽然开口。 “好多了。”夏绿道。 其实此刻身体仍然虚弱,熬夜挂水造成的四肢乏力和精神恍惚并不能因为补了一觉而立刻消失,整个人不在状态。 “真的好了?”丁潜不大相信,“你不能熬夜,一熬夜就头昏脑涨,再加上打了针,身上能好受?” 夏绿心头一阵骤紧,细心的他什么都知道,风里雨里,他有着令人温暖的小宇宙。低下头,外套上有他暖暖的气息和体温,她贪恋地嗅一口,他的味道像雨后的青草,淡而清爽,眼睛不自觉又看向他。 这回,丁潜注意到了,目光迎向她,莞尔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还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夏绿听了这话,心里像起了一层暧昧的云雾,有点兴奋,又有点使坏的心思,脱口而出,“那你记不记得,我小的时候,你老说我是野丫头,还说我又黑又瘦。” 丁潜愣住了,一时间没领会姑娘家顽皮的小心思,以为这丫头隔了多年还记仇,不禁有些怅然。她该不会是以为,他是因为她变白变漂亮了才会喜欢她的吧。 雨水不断滴在路旁的水洼,溅起水花,丁潜半卷着衬衣袖口,一只手打着伞,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举手投足潇洒随性,可是,夏绿也没忽视他表情深处隐藏的那一点清冷之意,看得出来,他表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可并不真正开心。 他沉默的时候,会传递出一种非常冷峻淡然的男性气质,夏绿无声地跟在他身边,头一次用一种单纯的、欣赏异性的目光看着他,心底流淌着奇怪的情绪,仿佛心里原本就有一朵待开的花,忽然得到了甘霖浇灌,快要绽放了。 男人是不是都是这么奇怪而复杂呢? 夏绿并不知道是自己一句玩笑话让他情绪低落,心里还在情不自禁地想,她认识的男生不少,可大多数和丁骥差不多,直来直去,就算有点小心思,也不深沉,像丁潜这样把真实情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她有点猜不透,还有点心疼。 “打完针跟我回家,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没事了。”丁潜眼看着身旁有辆车经过,怕车轮带起的水溅到夏绿,用身体挡住她。 走过雁园无名湖畔,夏绿停了停,指着不远处,“我们去看看景?” 丁潜很意外,但不是意外她病中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而是她态度上忽然的转变,但是他很聪明的没有多问,少女的心事,又岂是旁人能猜得透的? 夏绿走到湖边,蹲下看地上的青草,见青草叶尖滚动着水珠儿,蜗牛在泥土间蠕动,指给丁潜看,“你知道吗,蜗牛是世界上牙齿最多的动物,有差不多26000颗牙齿,叫做齿舌。” 哦?丁潜惊讶一声,他还真不知道蜗牛有这么多牙齿。 夏绿蹲在地上,继续道:“雨水灌到蜗牛壳里,会冲淡它螺壳开口处的黏液,这时候蜗牛就会清醒,所以下雨天蜗牛特别多,都爬出来散步。” 一滴眼泪珠儿滴在草叶上,她赶忙用手抹抹眼睛,不让那一片水雾模糊视线。 “我只知道,蜗牛是雌雄同体。”丁潜也蹲下替她打着伞,注意到她的鞋,这么多年,她一直穿匡威,从那时候他第一次送她这个牌子的鞋开始。 夏绿抬头跟他笑,“虽然是雌雄同体,但大部分也需要同旋向互相交换精子才能产卵,交尾过后,两只蜗牛都能产卵,但是它们产卵时间特别长,以至于好多蜗牛产卵时虚脱难产而死。” “什么叫同旋向?”丁潜问。 夏绿道:“就是它们背上螺壳的旋转方向,有左旋也有右旋,必须是同旋向的才能交尾,不同旋向的会产生生殖隔离。” 丁潜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天气蹲在草地上和她谈论蜗牛的生殖问题,看着地上那两只爬得很吃力的蜗牛,好不容易爬到一起后,互相碰碰触角,开始头对着头尾对着尾,不禁笑了笑。 “走吧,下面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夏绿站起来。丁潜也站起来,跟上她。 “地中海旅行你去吗?” “去啊。” 干嘛不去呢?夏绿心里默默地想。 “上回找你去吃饭,怎么不去?知道你喜欢荷风轩的菜,我提前了好几天订包间。”丁潜语气失落。 他终于问了,夏绿整了整思绪,努力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学校让我们清理会场,给我们送了盒饭,我跟同学一起吃,正好又没带手机。” 好吧,那天情况是有点特殊,叶小舷也在,夏绿不好意思去情有可原,丁潜放过这一节,又问:“这些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短信也没有,就连生病了也不告诉我?” 以前夏绿不是这样的,以前她经常打电话发短信给他,那时候他还在美国留学,她经常忘记时差,跟他絮叨一些生活琐事。 夏绿看向丁潜,柔软的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见丁潜刚好也看着她,彼此视线相对,他的眼底有一种情绪令她怦然心动,但终究两人都没吭声,心情就像这天气,风雨交加。 “亲缘太近,生殖隔离。”夏绿无言以对,嘟囔一句。 胡说八道!丁潜腹诽,却没有说出来。就这么和她默默往前走,不知不觉在学校绕了大半圈。 夏绿有意放慢脚步,看着他背影,两条腿尤其修长,难怪他不开车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坐公交,坐出租也不爱坐后座,太狭窄的座位确实塞不下他那两条大长腿。 路过奶茶店旁边的串串香摊子的时候,夏绿看了丁潜一眼,猜测他会不会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那样,傲娇地走到小哥面前说,我要收购你的串串香摊位,说个价钱吧。 哪知道,他只是淡淡地,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轻声道:“以后让他把串串烤熟一点再吃,少吃肉的,不卫生。” 夏绿的心就像烈日下的冰淇淋,忽然就融化成一滩。 “你以后也别抽烟,对肺不好,酒也要少喝,不仅伤肝,开车也不安全。”夏绿鼓起勇气,主动看着他,眼睛里都是关切。 丁潜精神一震,只觉满心酸涩,以前她也不是没说过关心的话,可总好像隔了一层,是晚辈对长辈的那种关心,而这回不一样,她的眼神和语气充满了男女之间的温情,这让他心中忽然就生出无限希望。 然而,当他试图再进一步,夏绿已经走进了学校医务室,他只得跟上她。 周末,夏绿回丁家住,本想问问丁潜的感冒是不是已经好了,哪知道竟一整天没见到他,问了琴姨才知道,他去了美国出差。 也不说一声,夏绿闷闷地吃饭,眼睛却不由自主看着丁潜吃饭时常坐的座位,空荡荡的,不知道主人几时才能回来。 “绿绿,身体都好了?”丁兆宁听说夏绿前几天半夜被送去打吊针,关切地问。 “都好了。”夏绿跟丁爷爷笑笑。 丁兆宁八十多快九十了,和很多老一辈军人一样,他的性格端严刚正,哪怕是吃饭的时候,他都坐得端端正正,夏绿以前有些怕他,可今天,他看到须发皆白的丁爷爷,一点也不觉得怕。 如果没有他,就没有小叔,小叔是他最小的儿子,性格也最像他,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气概。 杜蘅知在一旁吩咐保姆琴姨,“明天是周日,不如叫青柠来玩一天,阿琴,你明天一早去买点菜。” 琴姨道:“您怎么忘了,叶小姐和阿潜一起去美国了。”“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前天晚上她到家里来时跟我说过。” 杜蘅知笑着拍拍脑袋,看到夏绿,她像是想起什么,向夏绿道:“丫头,一会吃完了到我房里来,有点事情找你帮忙。” “好的。”夏绿应了一声,猜测丁奶奶要跟她说什么。 ☆、第23章 帮琴姨一起把碗洗了,夏绿擦干净手,走到杜蘅知卧室门口,轻轻敲门,听到声音后推门进去。丁爷爷大概去了书房,房间里只有丁奶奶一个人。 招呼夏绿坐下,杜蘅知把两个精美的首饰盒放在茶几上,“我想送你小叔的女朋友一样首饰,你来看看,哪一件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 夏绿心尖一颤,当即意会,老太太说的是叶青柠。首饰盒琳琅满目、金玉珠翠亮堂堂闪瞎人眼,她一时间看花了眼。 杜蘅知笑道:“都是老款式,好些还是我年轻时戴过的,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喜欢些什么,所以让你过来帮忙挑挑。” 作为民国时代的千金小姐,杜蘅知的私藏非常丰富,首饰盒里的每一件都堪称极品, 夏绿看着那些镶嵌精致的红蓝宝石祖母绿、珍珠和钻石,还有翡翠金玉镯子,心里感叹,老太太年轻时不知怎样风华绝代。 尽管她现在已经是慈眉善目的老人,但秀丽的五官依然有当年的影子。毫无疑问,丁潜出众的外貌就是遗传自她。 杜蘅知拿起一颗镶嵌鸽血红宝石的项链,不无遗憾道:“本来这个坠子是顶好的,这样大颗的红宝本就难得,再加上火彩透亮,拿去送人最妥当不过,可惜的是样式过时了,现在不流行这样的花丝包镶工艺,你们年轻人都喜欢镶一圈钻石的。” 放下红宝石项链,杜蘅知又拿起一串珍珠项链,颗颗珍珠都有莲子那么大,看起来圆润中透着夺目华彩,自言自语,珠子太大了,戴在脖子上反而显得累赘。 最终,她选了一对蓝宝石耳坠,“这个拿去镶一镶倒好,绿绿,你下午若是没事,陪奶奶走一趟,去珠宝店改款。” 夏绿嗯一声,“蓝宝石好,叶姐姐会喜欢……小叔叔也会喜欢。”丁潜喜欢蓝色,尤其是星空蓝,她一向知道。 “青柠那孩子,我跟他爸爸都喜欢,阿潜一直不吭声,以前还说另有女友,现在问他,索性推干净,大概那边发展得不顺利,青柠这边他又有点抹不开面子。” 杜蘅知早想好了,儿子安排的地中海旅行,一定要带上叶青柠,既然儿子迟迟不愿表态,就由她出面推动一下好了。 看来两位老人家心里已经认定了,丁奶奶才会动用私藏,别人哪有这样的待遇?夏绿心中不是滋味,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也不敢抬头去看杜蘅知,怕被她发现心事。 杜蘅知见夏绿低头不语,主动道:“绿绿,你也挑一样,虚岁快十九了吧,要成人了。”“不用,这些太贵重了。”夏绿推辞,不愿沾光。 杜蘅知笑了笑,拉开其中一个首饰盒的抽屉,取出一个丝绸手绢包,打开后,一枚翡翠指环呈现在两人眼前。 “把这个拿去,缅甸的玻璃种翡翠,是当年你丁爷爷去云南视察的时候,在当地人手里买的,我怕磕了碰了,一直没戴,给你拿去玩。” 执起夏绿的手,杜蘅知把指环套在她手上,夏绿手指纤细白皙,和翠绿的指环相得益彰。 “奶奶,我真的不能要,这个太贵重了,爷爷买给您的,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夏绿着急要把翡翠指环还给她。 杜蘅知按着她手,笑着把话挑明了:“我的首饰够多了,上了年纪平时也不怎么戴,以后这些东西迟早要传给你们小辈,将来等你当了我孙媳妇,我再给你更好的。” 夏绿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窘迫无语。 杜蘅知和丁家其他人一样,把夏绿和丁骥当成一对,老太太甚至想,不管将来她是跟丁骁还是丁骥,反正这个孙媳妇她和老伴儿早就看中了,一定要把她留在丁家, “拿着吧,给你的生日礼物,奶奶的一点心意。”杜蘅知笑眯眯地握着夏绿的手摩挲,这孩子多漂亮啊,一双眼睛清澈灵动,看着人的时候目光楚楚动人,很机灵,像是洞悉一切,小孙子要是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 夏绿的心慢慢沉下去,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她不知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局面,只能苦涩地保持沉默,蜷曲手指,不让杜蘅知发现她的指甲已经嵌进手心的肉里。 好不容易从老太太房间离开,夏绿心急上楼,却不料踏空了楼梯,一下子滑倒在地,左侧膝盖剧痛。 恰好这时丁骥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扶起夏绿。有了他的搀扶,夏绿忍痛站起来。 “绿绿,你膝盖流血了,我去找琴姨要酒精和红药水,给你消毒。”丁骥把夏绿扶进她房间,等她坐到沙发上,看到她膝盖磕破了皮。 不一会儿,丁骥拿来家用医药箱,取出酒精和药棉,把夏绿的腿放到自己腿上,细心地替她用酒精擦拭伤口,涂上红药水。 夏绿看着他熟悉的侧脸,本想像小时候那样弹他的脸,或者给他一记爆栗子,手伸出去一半,又忍住了。 丁骥却不知道她转过那么多心思,看到她的手握成拳头,笑道:“你又想偷袭我?”夏绿没说话,无声地想把手指上的翡翠指环取下来。 丁骥好奇地看着她举动,拿起她的手看看,“这是我奶奶的戒指吧,怎么到你手上了?你偷的?”他还是改不了脾气,一有机会就打趣她。 “对,偷的。”夏绿没好气。 丁骥翻过她的手,看到手心的指甲淤痕,纳闷不已。夏绿却已经局促不安地把手收了回去。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夏绿忽道。丁骥看看她,“不长大,难道还往回长?”夏绿忍不住嗤一声笑。 想起龙猫和仓鼠该添食了,夏绿找出宠物粮食,拿起喂食用的小勺,把宠物粮食添进笼中的小碗里。 手机响起来,夏绿微怔两秒钟,若无其事向丁骥道:“你帮我接个电话,不管是谁,都跟他说,我忙着。” 丁骥嗯一声,也没多想,把她手机拿起来看看,来电显示是小叔叔,点开接听。 “怎么是你,你跟绿绿在一起?”丁潜听到侄儿的声音,有点意外又有点不满。他只想跟夏绿通话。 “绿绿在喂龙猫,你要不要跟他说话?”丁骥边说边走到夏绿身边,压低声音口型告诉她是小叔。 夏绿接过手机,架在脖子上,跟丁潜随便聊了两句之后,故意道:“祝你和叶姐姐有个愉快的假期。”说完,她把通话掐断了,手机丢在桌上。 丁骥拿起她手机,自言自语,“手机铃声换了?”他记得,夏绿的手机铃声一直是《野孩子》,什么时候换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灵机一动,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夏绿的号码,迅速点下去,《野孩子》的音乐声响起来,他瞬间明白了,《夜空中最亮的星》是某个人的专属铃声。 夏绿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呆呆看着桌上的手机和放在一旁的翡翠指环,把手机拿起来直接关掉。 丁骥走过来,把自己的手给夏绿,“小叔说你关机,所以打给了我,他说,要是你不接,他现在就买机票回来。” 夏绿哪想到丁潜会这样说,不想为难丁骥,只得把手机接过去,丁骥悄悄退到一旁,拿起小勺,替她喂蜥蜴和仓鼠。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丁潜在电话里追问夏绿。夏绿装傻,“什么话?” “你怎么知道叶青柠跟我一起出差?谁告诉你的?” 丁潜之前有意不告诉夏绿他出差的消息,就是怕她追问谁与他同去,很明显,小丫头知道以后果然是吃醋了。 “丁奶奶呀……”夏绿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跟他对话,稳定他情绪,免得他又发飙,“她跟琴奶奶说,要请叶姐姐来家里吃饭,琴奶奶提醒她,叶姐姐跟你一起出差了。” 丁潜语气一下子和缓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一起出差是因为公事,公司有一桩股权并购案,她是代表律师,我是创始人股东,我们真的只是例行公事。” 夏绿没有立刻答话,瞥了眼站在一旁喂蜥蜴的丁骥,不想再在电话里跟丁潜发生言语争执,让丁骥疑心,放轻声音,“知道了,你安心忙你的事情吧。”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丁潜很不甘心,为什么这丫头对自己始终连一句贴心话都没有,哪怕他出差在外、远隔重洋,她就一点也不惦记和想念他吗? “绿绿,我要下星期才能回国——”把心一横,他更近一步,“你想不想我?” 夏绿抿着嘴唇,牙齿把嘴唇都咬白了,才蹦出两个字,“不想。” 语气轻飘飘的,丁潜听出来她是故意说反话,笑道:“那你又吃醋。”“我没……没吃。”夏绿压低了声音,当着丁骥的面,说不出吃醋二字。 “你不是刚吃过饭,还吃了很多,想再吃一顿?”丁骥忽然插了一句。夏绿狠狠瞪他一眼。 丁潜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又一阵笑,咂了砸嘴。夏绿听到电话里轻微的响声,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他隔着电话在亲她,脸登时热起来。 晚上,一向安眠的夏绿睡得不安稳,脑袋里不停地做梦,一会儿梦见丁潜,一会儿又梦见叶青柠,梦见自己去参加他俩的婚礼,梦见自己被遗忘在角落里,所有的人都在祝福新人,没人注意她。 醒过来,她拧开台灯看看钟,才凌晨三点多,关掉灯闭上眼睛,她认真地检省自己的心,说不吃醋是假的,说不喜欢也是假的,她的心里一直牵挂着远方的那个人。 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一觉到天亮,清晨起来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无数条未读短信,都是来自一个人。她一条一条点开看,又一条一条回给他。 期末考过后,夏绿和同学跟着老师去雁京郊区一个大型植物园参加暑期实践活动,那里有多种植物和虫类品种,是雁大生科院的科研基地之一,他们要在为期五天的观察之后完成两万字以上的分析报告。 植物园占地非常大,夏绿白天跟着众人去现场观察、听老师分析讲解,晚上回到招待所整理笔记,这里地处偏僻,没什么娱乐,所有的人都早早休息。 这天晚上,夏绿刚点开笔记本,准备把观察笔记输入电脑,丁潜就打来电话,告诉她,他在招待所门口,让她下去。 他怎么来了?夏绿一阵惊喜,把手机和房卡揣在口袋里,刚要进电梯,想起什么,又折回去,从背包里取出首饰盒,把那时丁潜送的螃蟹项链挂在脖子上,项链坠有点重,她怕丢,一直没舍得戴。 怕丁潜等急了,夏绿匆匆下楼,一口气跑到招待所大门口,远远看到丁潜站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下。气喘吁吁,她放慢了脚步,目不转睛地欣赏他背影。 初夏天长,满树槐花香,天还没黑透,丁潜潇洒的身影在暮色中悄然伫立。 他不知道在看树上的什么,夏绿走到他身后,他才转过身来。彼此看着对方,心里的情绪太狂热,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夏绿看着他,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心头被一种奇怪的情绪溢得满满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对他,竟然那么想念,想念到一见到他,就想拥抱他。 他的头发理过了,短而浓密,露出宽宽的额头,两道剑眉因为她的到来而纾解开,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小别重逢那种欣欣然的笑意。 这丫头,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梳梳头发,丁潜替夏绿拢了拢头发,“这一带风景不错,我们走走。” 有什么风景?四周都是农田。夏绿来这里第一天就跟卢小惠她们把方圆五里都给逛遍了,除了农田就是农田,想去县里都不容易。 两人沿着田间小路步行,农村地方,四野里缺少照明,好在远处高速公路的灯光闪亮,这里才不至于黑成一片。 “是不是不高兴我来,怎么一句话都没有?”丁潜忽然回头。夏绿正跟在他身后,冷不丁差点撞到他身上。 “没有啊,只是很意外,以为你还要有两天才回来。”夏绿含蓄地解释着,压抑着心中真实的情绪。看着他背影,她心里有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虽然他没说,但她也能猜到,他是刚回雁京就来找她了。 “给你的生日礼物。”丁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得四四方方的纸给夏绿。 “是什么?”夏绿不解地问。 “你回去看了就知道。” 丁潜放缓了脚步,看了看远方,见再走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看的,停下,“走了这么久也怪累的,我们坐坐吧。” 说话间,他在路边缓缓蹲下,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铺上自己的手帕,让夏绿坐。夏绿坐下后,丁潜坐在她身边。 夜色苍茫,连树都显得孤零零的,像是怪物,农田里不时有萤火虫飞过,黄绿色荧光点点。 丁潜道:“好多年没看到萤火虫了。”随手捡起一块土块,他向着萤火虫聚集的方向扔过去,果然把那一片虫子吓得四散而去。 夏绿道:“巴西的热带森林里,有一种稀有的蘑菇,一到雨季的夜晚就能发出绿色荧光,就像《阿凡达》里的夜光植物,我爸爸去巴西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 丁潜回看着她,笑着,忽然把脸靠近,夏绿吓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手撑在泥地上。 “将来有一天,我们一起去巴西的雨林看那些荧光蘑菇。”丁潜道。他只是吓唬吓唬她,并没有什么出格举动,夏绿松口气,拍掉手上的土。 注意到夏绿膝盖上的伤,丁潜关切地问:“膝盖的伤是怎么回事?摔的吗?在哪里摔的?”“在家里。”夏绿告诉他,自己上楼梯不小心踩空了,把膝盖蹭破了皮。 在家里还能摔伤?丁潜眉头皱了皱,“洗澡的时候注意点,别沾到水,免得发炎了。” 夏绿嗯一声,温柔地把脸贴在屈起的膝盖上,一双杏眼似睁非睁看着丁潜,可当丁潜迎上她目光,她又把视线回避了。 “是哪天摔的?”丁潜凑近她的脸,气息吹在她脸上,“是不是听说我和叶青柠一起出差那天?” 夏绿的脑袋里嗡一声,羞怯地把脸埋在膝头,半天没抬起来。 这个人越来越坏了,他总是能十分准确地说出她心事,令她脸红心跳、窘迫不安,他却在一旁怪笑。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变化,不是突然才有,而是一种沉睡多时的情绪,像是早已埋下的一颗种子,遇到春风雨露才发芽。 她发现,跟他独处越久,她越喜欢这种感觉,不希望有人打搅他们的小世界,就像在这片旷野中,一望无际,荒无人烟,只有他俩默默相对。 夏绿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外界干扰,自己能这样跟他坐上一辈子,可是,心底里另一种矛盾的情绪也在挣扎着露头,当太阳出来的时候,白天取代黑夜,他们终究还是要生活在喧嚣的人世间。 “这里蚊子太多,我们还是走走吧。”夏绿站起来。丁潜跟上她,想握她的手,却发现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插在裤袋里。 虽然她自幼生活在风气开放的国外,但对男女间的感情却有一种古老的情怀,喜欢循序渐进,自己前段时间过于急切,恨不得把全世界一切美好事物都堆在她面前,希望她接受、希望她快乐,哪知道她一下子根本招架不住。 丁潜默默走在她身后,心里这么想着,两人一前一后,在田埂上漫无目的地往前。 天色越来越黑,月亮藏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比起城市夜晚的喧嚣和长明的灯光,这里安静极了,偶尔有青蛙的叫声,听起来也与周围景物和谐。 “好多年没听到蛙鸣声,有机会到乡村度假也不错。”丁潜自言自语,问夏绿,“这一片快到头了,还要继续走下一片吗?” “不如折回去吧。”夏绿停下看看,前面也实在没什么好走的了。 不知道在这条田间小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多久,走到头,就再走一遍,偶尔说两句话,谁都不愿提出结束这场夜行。 “绿绿,这里只有我俩,我能抱抱你吗?”丁潜拉住夏绿的胳膊,嘴上征询她意见,但还没等她同意,就已经抱在怀里。 夏绿没动,两人抱了一会儿,心中的情意渐浓,丁潜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两张脸贴近,刚要吻上去,夏绿却挣脱了,不仅如此,她还往前跑了很远,直到跑不动,才气喘吁吁停下。 等她直起腰,丁潜已经跟上她,轻抚着她的背,“跑这么急,也不怕岔气。”夏绿没说话,两人就那样在夜风里站着,直到丁潜握住夏绿冰冷的手。 “丁奶奶也不见得会同意。”夏绿嗫嚅道。“你怎么知道?”丁潜靠近她一点,头低下来看着她眼睛。夏绿未做解释,抿着嘴角,缓缓蹲下去。 丁潜跟着俯下身,“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 “那怎么忽然蹲下?”他很关切。 “扣鞋带。” 丁潜绝倒,没好气,“你能不能给我句痛快话?” “我还没准备好。”夏绿嗫嚅着,想把脸藏进黑暗中,不给他看到她的矛盾和挣扎。 “爱情无需准备!只有接受,或者不接受!”丁潜不许她再逃避,伸手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希望。 “那我……” “别说得这么快,考虑清楚再答复我。”丁潜忽然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想拖延时间,怕她给出宣判,如果是他不想听的,他宁愿不听。 见夏绿不说话,丁潜循循善诱,“我觉得我各方面还是挺不错的,跟你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你干妈还是我嫂子,要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她头一个不答应。当然,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他沉吟着,又道:“也许我不像有些人那样会说甜言蜜语,也不像他们那样会讨女孩子欢心,其实我在这方面还是挺……挺笨的,但我会一直把你放在心里,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从本心出发。” 黑暗中,夏绿眼波流转,笑意微漾在嘴角,可惜天太暗了,丁潜没看到她这个表情。 停车的地方,丁潜打开车门把买给夏绿的水果拿给她,夏绿接过去,刚要走,丁潜拉住她。 “时间还早,才九点,我们再到车上坐坐。”他有些日子没见到夏绿,舍不得这么快就放她走。 夏绿没吭声,低头上了他的车。哪知道,他刚上车就接到杜蘅知电话。 “妈,我在外面呢,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看样子是丁奶奶叫他回去,夏绿咬着嘴唇,关切地看着他表情,见他的双眉先是拧了拧,随即又松开,大概是意识到她在关注,不想给她看出什么。 那一刻,夏绿强烈意识到,丁奶奶一定是知道丁潜正和她在一起,才有意要打这通电话,叫他回去,要跟他谈话。 “我真的有事,我晚点回去再跟您谈谈。”丁潜一直推辞,可是,孝顺的他不敢挂母亲的电话。 心沉下去,夏绿没有再等丁潜,悄悄推开车门下车,丁潜见她走,忙打开车窗,叫她一声,她也只当没听到,阔步而去。 丁潜只得偃旗息鼓,对着电话道:“好,我这就回去,您等着我。”等他挂了电话才发现,他买给夏绿的那袋水果还静静地躺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夏绿没拿走。 回到招待所房间,夏绿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挂在脖子上的项链虽然还在,但吊坠不见了,心里顿时着急无比。 一定是刚才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丢在田埂上了,她顾不得跟室友解释,拿着手机就出门。 一口气跑出招待所院子,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沿着田间小路仔细寻找,东西太小,白天都不容易发现,更别说是晚上,她来来回回找了三遍,也没找到那个小小的螃蟹吊坠。 夏绿懊恼自己之前只顾着躲他,跑开的时候一点也没注意吊坠掉了,现在黑灯瞎火的怎么找呢?可若是不找,万一天亮以后被人捡去,难道就这么把他送的东西丢了? 卢小惠打来电话,“绿绿,你怎么还不回来,老师来查过房了,我们替你遮掩过去,招待所马上就要关大门了。” “好,我这就回去。”夏绿没办法,知道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只能等第二天天亮再出来。 一路上心事重重,老想着那个吊坠,怕有比她更早起的人会捡到,她和丁潜前路未明,也许,这就是她最后一点纪念。 回到房间,卢小惠献宝似的把一只青芒拿到夏绿眼前晃了晃,“你刚出门没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叫传达室送上来一袋水果给你,都是雁京没有的热带水果,你再不回来,就要被她们抢光了。” 夏绿看看那个熟悉的袋子,没出声,想起来之前丁潜给的那张纸条还在裤子口袋里,她掏出来看看,上面全是英文。 竟然是国际小行星协会发给丁潜的信函,夏绿细读文件,才知道他在五年前发现了一颗新的小行星,向国际小行星协会提交报告,申请永久编号,在经过长达四年的周期验证和轨道精确测定后,小行星协会正式承认了他的发现,并通知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和世界各地天文组织。 由于小行星可以由发现者提交命名提案,他又用了一年多时间,申请命名,以个人名字命名小行星,向来是只有各界名人才能享有的荣誉,小行星学会经过反复讨论和研究,才最终同意了他的提案。 那颗小行星的位置在巨蟹座靠近狮子座方向上一个编号为MR04的天区里,看到命名那一栏,夏绿感动不已,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夜空的群星里,会有一颗用她的名字命名的星星。 原来他去美国,不仅是为了公事,还有这桩私事。小行星协会颁发的命名证书和认证文件他一定是珍藏起来了,只带来这封通知函给她看。 丁潜回到家,一进客厅就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知道是在等自己,只得过去。杜蘅知看到儿子,叫琴姨把冰糖莲子羹端过来。 “天气热,先喝点莲子羹消暑。”杜蘅知并不急着切入正题,先缓和儿子情绪。丁潜不说话,默默端起碗。 眼见儿子吃得差不多了,杜蘅知才温和道:“刚回来就不见人,你爸爸问起你,我说你公司有事。不知道你整天忙些什么,让你把美国的女朋友带回来你不肯,让你约青柠来家里玩,你也不肯。” “妈——”丁潜一反常态没有再沉默,“很快就会让您知道。” 杜蘅知惊喜不已,“看来是已经有眉目了?”难道说,他和叶青柠这趟美国之行起到了效果?怪不得之前不声不响,忽然说要跟她一起出差,原来早有预谋。 丁潜猜到母亲心中所想,并不说破,点点头,“差不多了。” “那就好。”杜蘅知喜上眉梢,“对了,我们这次去欧洲旅行,把她也带上吧。” 丁潜又嗯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夏绿就迫不及待跑出招待所,又开始新一轮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把这条路又走了两遍之后,她终于找到了失落的吊坠。 把沾满了露水的吊坠拿起来看看,原来是挂吊坠的玫瑰金小环断了,这让她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站起来,看着晨曦中远方朦朦胧胧的村庄和树木,心底的那种畏惧渐渐变成一种憧憬。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了收藏逢千加更,兑现诺言,发个大肥章,我是不是说到就做到,你们忍心不收藏不留言吗?呜呜呜?,眼睛哭瞎了。。 两人的关系渐渐明朗化,小叔叔你得悠着点,得意忘形会坏事。 ☆、第24章 暑假,一家人出行那天,夏绿背着行囊提着行李箱下楼,发现跟他们一起出游的,除了丁家几位女眷,还有叶青柠。 而丁潜看到叶青柠时那种平静的表情,让夏绿心里不是滋味,尽管她也能猜到,叶青柠多半是杜蘅知叫来的。 打印登机牌,众人浩浩荡荡上了飞机,丁潜出手大方,包下了头等舱,力求让众人这趟飞行舒舒服服。 飞机起飞后,漂亮的空姐体贴地给老太太杜蘅知送上毛毯,其余人等分坐四周,各自养神。 长时间飞行,夏绿起先看还看看杂志,后来也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拿着她一只手反复把玩,咬她皮肉,猛然惊醒。 睁开眼,丁潜侧脸落入眼里,握着她的手,他不住亲吻。 头一次被异性柔软的嘴唇亲吻皮肤,夏绿羞怯不已,怕给别人看到,赶忙把手缩回去,一双杏眼满是怒意瞪着丁潜,无声地谴责他无端非礼她。 丁潜毫无愧意,反而拿准了她不敢叫喊,脸凑上去在她腮边亲吻。 夏绿涨红了脸,转身向里,脸对着机舱窗户。等她无意中回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身旁的座位早就空了。 这让她怀疑,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梦境? 夏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探头看向机舱里的其他人,却见坐在后排的丁潜表情如常,正在看报纸,而他身旁的座位,属于叶青柠。 夏绿更疑惑了,搞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做梦,她坐直了,挺了挺腰,低头一看,忽然发现自己左手上一圈浅浅的牙印。 她知道,这个印记永远不会再消失,身体萎顿下去,缩成一团。 丁骥跑过来,小狗一样蹲在她身边,“绿绿,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吧,我想吃意大利面。” “好。”夏绿很乐意跟他一起吃东西。相比那个危险的人,小丁丁可爱如天使。 空姐安排餐桌,端来丰盛食物,两个孩子对坐,大吃大嚼,纵有再多心病,也难抵食物美味,夏绿的心很快充实了,不再惊惶。 “我不会说意大利语,你会吗?” “会一点,跟法语差不多。” “那等到了以后,你陪我去逛,我要买点纪念品。” “Triangle吗,给谁?”夏绿好奇。去意大利,最常见的纪念品就是吉神娃娃Triangle。 “不告诉你。”丁骥也有秘密了,暂时不能说给任何人的秘密。 夏绿看着他笑,并不因为他有秘密不告诉她而生气,她自己也有秘密,也没告诉他。 看到他俩用餐,也唤起了其他人的食欲,叶青柠和丁潜对坐分食,满目爱意看着他,丁潜却一直低着头。 “到米兰以后咱俩去逛逛?”叶青柠一心想跟着丁潜。丁潜却不是很有兴趣,敷衍道:“我想休息,你想逛自己去逛吧,单子算我的。” 叶青柠有点失望,但见丁潜垂着眼帘,似乎有点困倦,也没往别处想。 夏绿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想,真奇怪,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见夏绿戴着耳机,丁骥把耳机从她耳朵上取下来,替她揉揉耳朵,“别老挂着耳机,对耳朵不好。”夏绿跟他笑笑,手指轻点他脸颊,她和丁骥从小亲密,很多动作自然而然。 然而,当夏绿视线一转的时候,丁潜铁青着脸的表情把她吓一跳,她从来没看过小叔叔有那样的表情,心里忐忑不安,看他那样子,活像是要扑过来吃掉丁骥。 “丁骥,你过来一下——”丁潜终于忍不住了,叫小侄儿。 丁骥听话的过去听他吩咐,他倒也不好发作,借题发挥说一通,让丁骥好好陪着奶奶,又让他没事别在机舱里走来走去。 小叔训话的时候,聪明的丁骥一句也不反驳,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丁潜自己心虚,说了几句也就不说了。 倒是叶青柠觉得刺耳,让丁骥回自己座位,劝丁潜,“你干嘛把小丁丁当小孩子一样训他,他已经成年了,你不过比他大几岁,别整天摆出长辈面孔,孩子们会讨厌你的。” “小孩子不懂事。”丁潜没好气。 “怎么不懂事了?我看小丁丁不知道多懂事,脾气又温柔,可爱死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弟弟就好了,一定疼他。”叶青柠哥哥很多,弟弟很少。 “那正好,你把他领走。”丁潜看侄儿碍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叶青柠搞不懂他忽然发哪门子发神经,只得笑而不语。 到了米兰,一行人在早已安排好的宾馆下榻。 老太太旅途劳顿,饭也不吃便回房间休息,两位年长女士相约去斯卡拉大剧院听歌剧,剩下四个年轻人。 丁潜没心情陪叶青柠,请叶青柠自行逛街购物,阿玛尼、普拉达、范思哲,时尚之都米兰应有尽有,叶青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出钱。 去敲夏绿房门,很久没有声音,丁潜一问人才知道,她早和丁骥一起要了地图离开酒店。丁潜一阵懊恼,也出门去。 米兰街头,夏绿和丁骥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去往米兰大教堂附近的艾曼纽埃尔二世拱廊,这里是米兰最古老也是最繁华的购物中心,建筑精美、美食遍地。 在一家小店,丁骥买了一对Triangle娃娃,装进背包里,转身看夏绿,夏绿正跟店员讲价,要买一个纪念章。 丁骥凑过脑袋去看,那是一只金属质地的纪念章,上面刻着一只咆哮的狮子,听店员说,这个纪念章原先属于王室,后来流落到民间。 夏绿凝视着那枚纪念章,反复看看,虽然价格有点贵,但做工确实精美,两百年前的工艺,质朴中带着细腻。 没有再讲价,夏绿买下了这枚纪念章。 “给谁的?”丁骥故意问。 夏绿不说。 “据我所知,我们家只有一个人是狮子座。”丁骥笑道。 夏绿伸手打他的头。 两人追逐嬉戏,很快走到米兰大教堂。米兰大教堂是典型哥特式建筑,拿破仑曾在这里加冕,建筑雄奇壮丽,令人叹为观止。 丁骥忽道:“我去买冰淇淋,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夏绿点头,站在原地不动等他。 然而,等到的却不是他,而是丁潜。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自己出来玩了?”丁潜走近夏绿。 苍凉的暮色下,夏绿看着他,好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心头溢满各种情绪,左手似乎隐隐作痛,她抬起手来给他看。 “怎么了?”丁潜不解。夏绿给他看那一排牙印,“你咬我。” “一不小心,咬重了。”丁潜对罪行供认不讳。 夏绿忽然醒悟,怪不得丁骥老也不回来,原来那个机灵鬼已经看到小叔叔,借故跑开。 “跟我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丁潜顺势要揽住夏绿的腰。夏绿躲开,不想跟他表现得太亲密。 她在前面走,丁潜亦步亦趋跟着她。 大大的月亮挂在暗蓝天空,异国之夜格外动人,夏绿抬头看星,轩辕十四就在天边,她停下观看。 “你就是那颗最亮的星。”丁潜道。 “我不是。”夏绿道。 她指了指另一边,“北落师门,我是那个。”那是一颗孤独的星,因为孤独,所以更加耀眼。 “把心给我,你就不会再孤独。”丁潜没有再靠近夏绿,反而甩开胳膊大步往前,似乎一点也不怕她不跟上来。 丁骥远远看着他俩,心里想,狮子终于要把看中的猎物叼回山洞里去了。 在米兰逗留两天,一行人坐飞机去热那亚,从那里的港口登船,开始他们的地中海之旅,途中将经过法国、西班牙诸多景点,终点是意大利撒丁岛。 甲板上,各人拿到自己房间的钥匙。为了互相有个照应,杜蘅知和叶青柠住一间,丁家两个儿媳妇住一间,丁潜和丁骥住一间,夏绿自己住一间。 夏绿不知道这是谁的安排,本来她以为喜欢安静的老太太会自己住一间房,哪知道她竟然和叶青柠住一间,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这样也好,难得清静。自从她和丁潜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她一直不敢去面对杜蘅知。她总觉得,杜蘅知虽然也喜欢她,但对她不是对未来儿媳妇的那种喜欢。 七星级游轮,仿佛流动的顶级大饭店,内置豪华无比,夏绿跟众人一起吃了早餐,换了泳衣陪几位长辈女眷去甲板上露天泳池游泳。 几个人泡在水里,李凤霞看着夏绿,笑道:“到底年轻人,身材好皮肤也好,不像我们,老了,皮塌肉松。” “叶小姐去了哪里?”丁家大儿媳、丁骏妈妈张丽芳发现叶青柠不在,好奇地问。 “还不是跟阿潜在一起,妈叫她来,算是叫对了。”李凤霞笑道。 几个儿媳里,李凤霞最会哄老太太开心,老太太有什么事也喜欢找她商量。就冲着老太太亲自安排叶青柠跟着丁家人来旅行,又安排她和自己住一个房间,心明眼亮的李凤霞也早就猜到了。 “看来我们可以准备红包了,我看她对阿潜的热乎劲儿,好日子不远了,女追男隔层纱,叶小姐条件又那么好。”张丽芳对叶青柠印象也不错。 “谁说不是呢。”李凤霞又一阵笑,“我家丁骁老跟我说,小叔眼光高,将来不定得找个什么样儿的,说不定到时候吓你们一跳,我就跟他说,儿子,不管你小叔找个什么样的,妈妈都不会吓一跳,你将来别吓我一跳就行。” “哈哈,丁骁那小子最好玩儿了。”张丽芳笑逐颜开。 妯娌俩从叶青柠这个未来弟媳妇说起,滔滔不绝,一直说到自己的儿女、丈夫,越聊越起劲。夏绿在一旁倾听,不插一句话。 “绿绿,你将来嫁给小丁丁做媳妇,叶小姐嫁阿潜,你们都得管她叫小婶婶了。”李凤霞话锋一转,开玩笑地把话题引到夏绿身上。 夏绿一阵苦笑。 她们说话的时候,杜蘅知一直笑眯眯看着夏绿,可当夏绿看向她,却看不透她眼睛里的笑意到底代表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叔不跟家里说他和绿绿的事是因为他觉得两人关系还没定下来,可能还存在变数,不想提前闹得全家都知道,一旦两人没成,而全家都知道了,绿绿会尴尬,可能会住不下去。 ☆、第25章 游了一会儿,夏绿浮出水面,岸边有个老外帅哥看到她,用意大利语跟她聊天。 “明晚在游轮的宴会大厅有一场舞会,你可否做我的舞伴?”意大利帅哥问夏绿。夏绿笑笑,“我不会跳舞,也没有兴趣。” “我可以教你,跳舞并不难。”帅哥很热心。 这个漂亮女郎,她有着东方女人很少见的漂亮胸脯,还有西方女人没有的细嫩肌肤,凑近了看,也看不到毛孔。 “那好。”夏绿心想,反正都出来了,找点乐趣也无妨,好过整晚待在舱房里。 一整天,她走到哪,这个意大利帅哥就跟到哪,到后来丁骥都看不下去了,想上前警告他不要再骚扰夏绿,却被丁潜拦住了。 “绿绿想撵走他很容易,若是她乐在其中,何必多管闲事。”丁潜淡笑。 “可是……”丁骥不甘心。 “没什么可是,我们去钓鲑鱼。”丁潜拉走他。 好不容易甩脱意大利人,夏绿回到自己舱房里,闭上眼睛,心里想,总算是清净了。 一睁开眼,她就看到床上放着一个漂亮的白色礼盒,好奇地走过去,拉开缎带结,打开盒盖,里面竟是一件晚礼服。 银白色礼服,柔软的丝绸料子,裙摆上缀满点点水晶,穿在身上,露出净白的肩颈和锁骨,步履轻摇间,仿佛天上星辰降落。 夏绿拿起裙子贴在身上,在镜前比划着,不经意间发现一张卡片落在地上。 “明晚与我约会。潜。” 自然是他送来的,没什么好怀疑,夏绿把裙子放回盒子里,缓缓躺下,烦恼地闭上双目。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 香梦沉酣,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床边有人。一眼望进眼里的,是他如星的双目,而他一笑,世界仿佛在她眼前打开了一扇大门。 夏绿拿被子蒙住脸,听到那人在被子外面说话。 “我进来的时候见你睡着了,不想吵醒你,衣服你还满意吗?试穿过没有?” 夏绿猛然掀开被子,“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进我房间?” 丁潜莞尔一笑,欣赏她散落在枕头上的秀发和白里透红的小脸,“在这条船上,我是丁家一家之主,所有房卡我都有备用卡,以防女士们失落房卡,进不了门。” 他的头低下来,嘴唇眼看着就要擦到她下巴。夏绿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做出来,就会碰到他。好在他只是像狗一样在她颈边闻闻,就把脸移开了。 夏绿正待松口气,只听他悠悠然来了一句,“睡着的时候真乖,怎么碰你都不醒。” 仿佛被雷劈中,夏绿脸上起火,头顶咝咝冒着烟。 想起游泳池里丁家两个儿媳的对话,夏绿心头一阵恼,赌气推他出去,“丁奶奶说,叶姐姐才适合你。” 丁潜被她推着往前,回身抱她,“谁说的,我选谁我自己做主。”“你快走,他们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几间房挨得那么近,夏绿生怕丁家人看到丁潜在她房间里。 “绿绿,为什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丁潜有感觉,夏绿之所以对他有隔阂是因为畏惧,手捧着她脸。 谁说的,你不想吃了我才怪。夏绿尽管在心里腹诽,却不说话。 “你不怕我,就与我约会,明晚我们去参加舞会,我向大家公布我们的关系。”丁潜看到夏绿小脸绯红,笑道。 夏绿吓一跳,又带着赌气意思气他,“谁跟你有关系?你不要瞎说?”一想到丁潜带着她在众人面前亮相,她的心突突直跳,如擂鼓。 “没有关系吗?那这是什么?” 他像变魔法一般,手里拿着夏绿买的那枚狮子纪念章。 夏绿惊愕,怎么会落到他手里?难道是丁骥告诉他的?还是他趁着她不在房间里的时候,到她房间里乱翻一气? 很快,她否定了后者,而她也相信,丁潜是在她刚才睡着的时候,在她枕边发现了纪念章。这几天,她一直把纪念章放在枕边,伴着入睡。 见夏绿瞪着自己,发丝微微发颤,那模样可爱到不行,丁潜心中一动,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一吻,“明天晚上,舞会上见。” 不等夏绿有所反应,他拉开门出去,夏绿不敢追出去,只得把门重新关上。 这个人越发肆无忌惮了,夏绿懊恼无比,坐在床上生闷气,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船在海上,四面不靠,她又不能游泳回陆地。 生气间,她乱踢乱动,脚上鞋子滚到一旁。 那天晚上,众人都在甲板上欣赏海上月色,就连老太太杜蘅知也不肯早睡,在儿孙的陪同下,出舱散步。 夜风徐徐,老太太披着流苏披肩,跟小儿子聊天,“你爸爸一个人在家,不知道现在正在做什么。” “雁京现在是早晨,爸爸在晨练。”丁潜知道他们老夫妻感情好,老太太一出门就惦记丈夫,安慰母亲。 “青柠呢,怎么不见她?” “陪两个嫂子去逛船上的免税店了。” “丁骥和绿绿呢?” “不知道,丁骥那小子总有活动,自己会去找乐子。” “他俩都还是孩子。”杜蘅知话里有话地说。 “也不是孩子了,已经过了十八。”丁潜扶着老太太,聪明应答。 “你最近总是跟丢了魂儿一样心不在焉,告诉我,是为什么?”杜蘅知紧紧地看着儿子,非要让他说出心里话。 丁潜没有立刻答话,斟酌着,浅浅一笑,“没您说得那么严重。”“你要想清楚。”杜蘅知劝诫。 丁潜遥望着远方,片刻之后才道:“早就想清楚了,都几年了。” 夏绿一个人躲在舱房里睡觉,怕再有人进来,她把门反锁了。四下里一片静谧,她的心情却不平静。 闭上眼睛,却不踏实,老感觉有人在窥视她,索性打开床头灯,转脸向里。 睡着了,意识却还是半醒,总感觉有双手在抚摸她身体,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抚摸得仔仔细细,让她无法入眠。 睁开眼睛,哪里有人?夏绿快被梦境中的感觉逼疯了,下地做广播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跳跃运动……”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十八般武艺耍遍了,也没有把瞌睡虫给找回来,夏绿无计可施,只得重新睡下。 过了很久很久,她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有点兴奋,悄悄溜出房间。 一路跑上船舱二层的餐厅,夏绿点了一桌食物,反正一切消费有人买单,她只管品尝美味。 金色香槟酒斟满一杯,配上纯正地中海鲑鱼、牛油面包抹上厚厚一层杏仁酱、芝士焗生蚝,夏绿吃得香甜,小小舌头舔着嘴角的芝士,一脸陶醉。 那意大利人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饶有兴致地搬了椅子过来欣赏东方美人的吃相,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怎么看都可爱。 夏绿也看到他,借着醉意,手指蘸上一点杏仁酱到他嘴边,他一口给咬住,轻轻吮去她手指上的杏仁酱,目光中柔情无限。 这一来,夏绿自己也吓一跳,她怎可在深夜与这陌生人**,赶紧吃完了,她着急想逃走。意大利人哪里肯放手,紧追她到餐厅门口。 夏绿慌张,不知道这毛猩猩一般的外国佬追着自己想做什么,就算是夜深了,船上也处处是人,难道他敢当众非礼。 错愕间,她落入一个人怀中,抬头见是丁潜,才放下一颗心。 那意大利人见她同伴来了,气喘吁吁跑上前,“格林小姐,你的外套,我拿给你。”夏绿忍俊不禁,哪知道她竟会错了意,这毛猩猩并没有化身歹徒。 丁潜不发一言,搂住夏绿,带她离开。夏绿自知理亏,见他沉默,更不敢言语。 两人下到甲板,在无人的僻静处停下,丁潜脸色阴沉、一双眼睛却似狼人般发出绿光,“半夜三更花着我的钱大吃大喝、和外国佬乱**,却在心里鄙视我,你当我是瞎子?” 丁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大半夜还没回来,丁潜睡得晚,听到对面房间的门响动,猜到必然是夏绿,悄悄跟出去,果然见她在餐厅吃喝,而那意大利佬陪坐一旁。 夏绿眨巴着眼睛看他,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还真拿不准能不能甩掉那个意大利人。 她这样的表情和眼神,让丁潜再不能说出任何指责她的话。 夏绿刚想走,被丁潜一把拉回去,带进怀里,他低下头就吻。夏绿惊呆了,没想到他动作如此迅猛,而且又稳又准。 舌头在她唇上舔舔,小丫头傻傻的把双唇抿住,不让他攻城略地,他只得把她整个人搂住,手伸到她脑后,轻轻把她的头带向自己,手指缠绕着她细密的发丝,极尽温柔地摩挲她耳后,让她一点一点动情。 感觉到他手臂强而有力的拥抱力度,夏绿的醉意浮上来,沉浸在他的迷人气息里。 两人吻得缠绵,渐渐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彼此的心跳声激烈地融合在一起。边上有人经过,说话声和笑声仿佛擦肩而过,夏绿紧张不已,把头低下,抵在丁潜怀里,丁潜的手轻抚她的背,安慰她不用怕。 夏绿呼吸都乱了,咬他舌头,疼得他大叫,她趁机跑开了,他咝咝吐气,满口血腥气,却一点也不觉得痛。这丫头,可爱得叫人想把她吞下去。 惊魂未定,夏绿一口气跑回舱房里,把门反锁了才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绿绿头回做坏事,就被阿潜逮个正着。 母子俩的对话是不是表示老太太已经知道他俩的事了呢? ☆、第26章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游轮已经启航,太阳自海平面升起,天边一片烟霞红光,年轻的情侣在晨风中拥吻、小孩子奔跑嬉戏。 夏绿来晚了,走到餐厅时,已经人满为患,丁骥眼尖,最先看到她,跟她招手。 “绿绿你怎么来这么晚,又赖床了吧。”丁骥把自己的位子让给夏绿。夏绿见边上就是丁潜和叶青柠,想避开他们,又避不了,已经没有位子了。 一看见他,就不免想起昨夜的强吻,夏绿抿着嘴角,若无其事坐下。 “你最喜欢的蟹肉芝士披萨,都被我们吃完了。”丁骥手里拿着一小块披萨,故意逗夏绿。看到杜蘅知站起来,丁骥很有眼力见儿的扶住他奶奶,祖孙俩一道离开,李凤霞张丽芳妯娌俩紧跟其后。 餐桌前只剩三个人,很显然,叶青柠是有意要留下来陪丁潜,目光含情地看着他。 夏绿心里没趣,看到桌上的盘子几乎都空了,只剩下些土豆泥,嘟了嘟嘴,只得往盘子里刮了两勺土豆泥。 丁潜在旁边只顾自己吃喝,并没有叫来服务生点餐,夏绿生气,想自己叫吃的,又不好意思,她记起来,昨夜就是在这张餐桌,自己点了一桌美食大吃大喝,过后,还咬了他舌头。 想不到这个人还蛮记仇!他专门挑这张桌子坐是什么意思? 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夏绿更来气了,刮盘子刮得很大声。叶青柠在一旁笑道:“别生气,你小叔叔给你留了一块。” 叶青柠把碟子放到夏绿面前,夏绿看一眼,果然是一角鲜美可口的蟹肉披萨,不仅如此,盘子边上还有煎得嫩嫩的火腿鸡蛋,金黄金黄的蛋黄鼓鼓凸起,厚厚的香酥的火腿肉,令人食欲大增。 夏绿很不好意思地拿起刀子切一块披萨放进嘴里,刀叉一碰,煎蛋的蛋黄流了出来,又新鲜又美味,味蕾很诚实地做出反应。 太好吃了,她想,如果谁用食物来引诱她,百试不爽。 “我们走吧。”叶青柠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叫丁潜。丁潜没说话,也没站起来,看着夏绿,似乎在判断她还有多久才能吃完。 夏绿不用看他,就能猜出他心思,一颗心噗噗直跳,故意磨磨蹭蹭吃得很慢,心里念叨,叶姐姐,你快把他带走吧,快把他带走! “走吧。”丁潜像是猜透了她心思,知道自己若是不走,这丫头很难吃得安生,从容地站起来。 夏绿放下心来,余光瞄着他们,见丁潜掏钱包给服务生丰厚小费,叶青柠耐心等在一旁,而那服务生连连道谢。 土豪!她心里嘀咕,低头看着盘中美食,忽然意识到,这也是土豪的钱,小心翼翼把蟹肉三明治中一只完整的虾仁叉起来,夏绿把银叉举起来看看,忍不住凑上去,一口吞掉。 做好了不吃是浪费,她的信条。 让夏绿没想到的是,之前那个服务生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悄悄放下一束紫罗兰花球在她面前。 夏绿不能更惊讶,紫罗兰是地中海沿岸盛产花卉,可船航行在海上已有一段时间,还能看到这样的新鲜花球,可见是一大早开船前就准备好的。 她左右看看,见别桌用餐的客人并没有得到这样的馈赠,心里明了,这紫罗兰花球是为她一人准备的。 甲板上,丁家众人用完早餐,或散步或晒太阳,各得其乐。夏绿时时紧随老太太杜蘅知,好叫丁潜不能对她下手。 自从那天在飞机上咬她手背,他便上了瘾,一见到她,双目放光,手也不安分,总想往她身上碰,昨天晚上尤其可恶,在甲板上就抱她。 杜蘅知躺在太阳伞下的躺椅上休息,夏绿在一旁陪着她,手里拿着花球。 “丫头,你玩去,我在这里睡一会儿。”杜蘅知早看到儿子在不远处徘徊,眼睛时时看着夏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奶奶,我陪着你。”夏绿不愿意离开老太太。一旦离开老太太视线,她落入那人手中,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 杜蘅知见这女孩坐在一旁,玩花球都能玩一早上,难得的安静乖巧,心里十分喜欢,闭目养神,然而,心里始终惦记儿子相思那般可怜,悠悠道:“这里风凉,绿绿,你去房间里把我披肩拿来。” 夏绿哪里知道老太太心思,放下花球依言而去,走进船舱,拿房卡开门,室内无人,她一眼看到床上的织锦流苏披肩,过去拿。 没等她直起腰,已经有人自身后抱住她,这才明白,原来他时时关注她行踪。 “我给丁奶奶拿披肩,她说甲板上冷。”夏绿挣扎。 丁潜哪里管这些,在她白嫩脖颈上不停亲吻。昨夜那个**的初吻让他辗转难眠,可到了早上,这丫头又不给他好脸了,非要把他的心揉弄一番才能解恨。 夏绿小脸绯红,心里气他一会儿来讨好自己,一会儿又跟叶青柠在一起,大力推开他,“丁奶奶在等我。” 丁潜这才道:“我在左舷等你,船不久将航行到法国尼斯,所有人都会下船去游玩,我们也去。” 夏绿道:“我先把丁奶奶的披肩送给她。”说话间,她抱着披肩离去。丁潜站在那里,回味她肌肤的柔嫩芬芳。 走到甲板上,夏绿把披肩替杜蘅知披好了,“奶奶,我要回舱房找点东西,您在这里坐坐。”杜蘅知自然知道有人在等她,让她别担心自己,只管去玩。 夏绿走到一边,打电话给叶青柠和丁骥,约他们二人在游轮左舷碰面。丁潜左等右等,竟见三人一同出现。 夏绿戴了顶白色太阳帽,长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子,穿T恤短裤,露出雪白长腿,十分青春俏皮,与丁骥手拉手,活脱脱一对小情侣。 丁骥不愿跟她牵手,奈何她死死牵住不放,看在叶青柠眼中,她只以为这两个孩子在闹别扭,并不怀疑其他。 丁潜心中有数,并不表露过多情绪,只紧紧跟在他俩身后,一步也不放松。叶青柠只要能陪伴他左右,已觉满足,哪里会想那么多。再聪明的女人,面对心上人,智力也会退化。 船在尼斯靠岸停泊,这里是法国最著名的度假胜地之一,所有游客下船游览,李凤霞和张丽芳妯娌俩陪着老太太跟在导游身后,不敢跟团队走散,年轻人则没有耐心跟着他们磨蹭,各自散去。 夏绿跟屁虫一样紧紧跟着丁骥,他不肯牵她的手,她就拽着他衣服,丁潜跟在他俩身后,叶青柠又跟着他走,四人始终不离不散,可因为各怀心事,这一路竟不见欢声笑语。 “绿绿,不如我们在这里分开,各走各的,傍晚的时候再在这里集合,一起回船上。”丁骥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四个人都玩不好。 “我不要,我要跟你走。”夏绿紧跟着他不放。 “可我不想跟你们一起走,我刚在船上认识个法国女孩,她说带我游尼斯,她就在前面,我找她去。”丁骥竟甩开她不管不顾地跑了,差点把她推个踉跄。 夏绿从没受过他这样的冷遇,委屈不已地站在原地。叶青柠跟上来,笑道:“想不到小丁丁气性这么大,总也哄不好。” “谁知道他,神经病!”夏绿骂他。 偷偷瞧丁潜,他目光落在别处,似乎也不大高兴。 “你们去逛,傍晚在这里集合,我到别处走走。”丁潜不愧是丁骥的叔叔,一样任性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等夏绿和叶青柠说话,他已走远。 叶青柠瞧着他背影,笑道:“你小叔也自己走了,倒好像谁给了他气受。” 他们走了,夏绿和叶青柠逛街倒也逍遥自在。 尼斯风景既美,又充满异国情调,蓝天碧海白云,路边到处是鲜花,夏绿看到那一丛丛盛开的紫罗兰,心情渐渐好起来。 叶青柠买了不少纪念品,夏绿则买了一些手工小首饰,准备寄到非洲去,让她妈妈分给村里爱美的女人们。 夏绿去邮局,叶青柠则进了一家书店,两人约好了在街对面的咖啡馆碰头。 邮局里,夏绿把买来的小首饰交给工作人员放在包裹里,填写包裹地址,看到边上有卖风景明信片,她又买了十几张明信片,寄给国内的同学。 把明信片递到工作人员面前的时候,已经有只手先她一步递了一叠明信片过去,夏绿抬头看,竟然是丁潜。 走到这里也能遇见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夏绿默不作声,把手中的明信片递过去,看着工作人员在明信片上盖戳,心中一阵不安。 丁潜握住夏绿的手,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放到工作人员面前,工作人员微楞片刻,随意会意,拿邮戳盖在她俩手背上。 夏绿好奇地看看那邮戳,中间竟有一枚小小的紫罗兰图案,觉得很新奇。 “只有这家邮局的邮戳与别处不同,带紫罗兰图案。” “你怎么知道?” 丁潜没回答,把手放在夏绿腰上,低头靠在她耳边低语,“跟我走,我们去马蒂斯博物馆。” 尽管生气,小叔叔始终温柔,像中了魔咒一般,夏绿跟着他走,忽然想起来,自己跟叶青柠约好了在咖啡馆碰面。 “跟她说,你想自己逛逛,让她也自己逛去。”丁潜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出门旅游,各走各的最好,不然互相陪着购物,只是虚耗时间。 夏绿只得打电话给叶青柠。 不出五分钟,丁潜的电话响起来,夏绿见他不接,猜到是叶青柠打给他,大概叶青柠也觉得趁机甩掉夏绿机会难得,想约丁潜同行。 去博物馆的路上,丁潜紧跟着夏绿,才不担心她再次跑掉。彼此一直处于无话可说的状态,夏绿想打电话给丁骥,让他来替自己解围,化解这种令她窒息的压抑。 当她第五次把手放到背包上,想去拿手机,丁潜抢先一步按住她手,“他不会来的,别浪费电话费。” 夏绿悻悻地看着他,对自己的心思又被他看穿而懊恼,这个人是不是在她脑子里装了雷达,怎么她脑电波一闪,他就能迅速接收到,并且分析出来。 看到夏绿那种不甘心的表情,丁潜嘴角一挑,带着点挑衅的坏笑,“而且,我还知道,他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我怎样了?”夏绿不服气。他这种轻蔑的语气,又跟小时候一样了,在他眼里,别的女孩都是公主,就她像个小丑,不是被他笑话,就是拍脑袋。 “像个小驴子……一样犟。”丁潜笑着打趣。 “那你别理我呀,别理我!”夏绿故意加重脚步,以示她有多生气。 丁潜对她的孩子气并不在意,一笑置之。 ☆、第27章 见丁潜走远了,夏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股勇气,跑步追上他,抬起腿对着他屁股猛踢一脚,然而,她没掌握好平衡,踢了他之后,自己也摔了一跤。 这丫头居然偷袭,丁潜吃痛地转身看她,随手拍拍裤子,见她摔倒在地,幸灾乐祸大笑,伸手给她,让她扶着自己站起来。 夏绿看到他的表情,倔强地没有理会他,忍着痛自己站起来。丁潜捡起她的白色小凉帽,替她戴在头上。 灿烂晴空下,她白皙的脸蛋儿绯红,看着他替自己整理好帽子,心里忽然记起很多很多年前,在非洲,她摔倒了,爸爸就是这样替她整理头发和帽子。 一直到进了博物馆,夏绿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看到那一件件展品令她叹为观止。丁潜跟在她身边,轻轻搂住她,她也浑然不觉,仿佛这一切自然而然。 从早晨一直逛到下午,足迹遍布尼斯最著名的景点,夏绿像个小小的精灵,玫瑰色脸颊和粉嫩红唇令人目光流连,丁潜伴在她身边丝毫不觉时间流逝,她身上有强力磁场,牢牢吸引住他。走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才想起来要返程。 走在尼斯老城区颇具意大利风情的古老石子路上,夏绿走走停停,被街道两边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吸引了,每一栋房屋似乎都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丁潜走得快,不时停下等等她,回头看过去,见她藏在一条巷子里,只露出脑袋看着他,一闪就不见了,他忽然醒悟,小丫头是故意的,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 他没有去找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她跟上来,即将落山的夕阳在地上投下他的身影,夏绿看着他,这个永恒的画面她终生难忘。 太阳落山后,夏绿把凉帽拿在手里,编得松松的麻花辫让她看起来像法国文艺电影里的清纯少女。 丁潜搂住她肩,“我的辫子姑娘,今晚我会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记忆。” “什么?”夏绿哆嗦一下,她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他这么一提醒,她才记起来,那件晚礼服,一直在她衣柜里挂着。 丁潜怜爱地用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刮。 经过梅德桑大街的一家商店,丁潜进去买了一打手工刺绣的手绢儿,夏绿本不以为意,看到价格才吓了一跳,手绢是镶了钻吗,卖这么贵! “给我妈买的。”丁潜一边说,一边从那一打手绢里抽出两条送给夏绿。 夏绿接过去细看,真丝手绢非常柔软,手工秀出紫罗兰纹样,的确是非常高档,简直不像是手绢,而更像工艺品,闻一闻,似乎还有淡淡香气。 老太太的日子过得多精致啊,连手绢儿都要在欧洲名店里买,儿子显然是知道她喜好,所以一买就是一打。 夏绿原本跳跃的心瞬间沉下去,觉得自己跟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拥有再浪漫的片段,也不得不回到现实中去。 回游轮的路上,夏绿的兴致始终不高,丁潜跟她说话,她只是低着头,也不答话。 丁潜靠近她,手臂揽住,想把她带到自己怀里,虽然离晚上的宴会还有一段时间,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然而,她躲开了,不想与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回到船上,众人三三两两去餐厅用餐,夏绿在船舷上无意中听到两个女人谈论晚上的舞会。 “听说有人要宣布订婚,真浪漫。” “真的吗?” “船长说的,今晚的舞会就是为他们特别召开,所有的玫瑰花全都是一早空运过来。” “大手笔,浪漫极了。” 竟然是订婚,夏绿呆住了,知道自己若不再采取行动,到晚上就来不及了。 走进餐厅,夏绿见叶青柠去洗手间,悄悄跟上她。 找准机会,夏绿道:“叶姐姐,小叔叔有个礼物要给你,你跟我来。”叶青柠惊喜不已,跟着夏绿离开餐厅,去往船舱里。 “你先回房间等我,我去把礼物拿给你。”夏绿道。叶青柠依言而去。 夏绿把晚礼服连同盒子一起捧起,强忍心底的不舍,把心一横,走出自己房间,走向叶青柠的房间。 “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等我走了,你再打开,希望你喜欢他一片心意。”夏绿微微一笑,把盒子放在床上,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她扑倒在床上,眼泪涌出来。 叶青柠好奇地打开礼盒,见是一件晚礼服,心差点跳到嗓子眼,再看那卡片上的字,确实是丁潜笔迹,更加确信无疑。 他邀请她参加舞会,连裙子都准备好了,多么贴心,又是多么令她惊喜,叶青柠高兴地抱着裙子想哭,又想笑。 餐厅里,丁潜向母亲和两位嫂子宣布,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在晚间舞会上宣布。 “是不是要把你的女朋友正式引见给我们?”李凤霞笑道。 “二嫂真聪明。”丁潜也笑。 杜蘅知看着儿子清俊的脸上溢满笑容,心中却在暗自担心,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大对。 夜晚,游轮豪华的宴会大厅里灯火辉煌,到处摆放着红白两色的玫瑰,在场所有男士一律黑礼服白衬衣黑领结,女士们则是五颜六色的晚礼服。 丁潜站在那里,遥望着大厅门口,等待那个人到来。 恍惚间,那个人自门口袅袅婷婷走来,步履轻盈像踩着云雾,灯光照射下,她周身像是被星光笼罩,裙子上发出点点亮光。 丁潜亲自迎上去,然而,就在一瞬间,他的脸色大变,表情扭曲而僵硬,瞬间明白,为什么裙子会在叶青柠身上,顾不上风度,他拂袖而去。 叶青柠刚向他伸出手,还未等落下,就被甩在那里,尴尬无比,几乎要流泪。杜蘅知眼见状况不妙,赶紧上前把叶青柠带到一旁。 “别哭,孩子,是阿潜搞错了。”杜蘅知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受了委屈的女孩。 “不,阿姨,您不用安慰我,是我搞错了,彻头彻尾错了。”叶青柠并不笨,她稍微一想就猜到事情真相,只恨自己眼拙,竟然早没看出来。 一路下到船舱客房,丁潜扯掉领结,扯开衬衣领扣,气冲冲去敲打夏绿的门,半天没人来开门,他才想起来他有房卡,用房卡打开门一看,夏绿果然坐在床边。 看来她早猜到自己会来找她,竟然不躲不避在这里等,丁潜心头盛怒的火焰燃烧更旺,更加压抑。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不要玩这种把戏,叶青柠没有伤害过你,你不该利用她。”丁潜怒不可遏,声音艰难地像是从齿缝里钻出来。 夏绿不敢和他对视,幽幽道:“我没有利用她,我觉得她和你很相配。” 丁潜简直要被气昏了,这丫头的心硬如磐石,无论他怎么争取,她都纹丝不动,这让他在气愤之余,忽然又有些悲哀,丁骏那时候就劝过自己,强扭的瓜不甜,亏得自己一番豪言壮语,到头来终究还是一样凌乱草率的结局。 “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想让我怎样?”丁潜自言自语,语气中火气慢慢消下去,萧索而无奈。 夏绿不说话,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然而,她的表情并没有换得他的谅解和怜惜,反而让他觉得,她这样不爽快,是另一种拒绝方式。 “只问你一句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丁潜强压怒火,满目期待地看着夏绿,可怜的心跳跃不已,生怕她给自己当头一击。 骄傲如他,何曾如此卑微,这种卑微令他惊颤,不得不用强硬的语气伪装内心的脆弱。 夏绿抬头看看他,他的一张脸,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依然带着亲切熟悉的情意,可是她扼住心痛,一字一句,“我跟你一点都不合适,我们还是以前那样比较好。” 丁潜明白了,心头的火瞬间熄灭,残余的灰烬却让他痛不欲生,喉头一阵哽咽,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觉身心疲惫,转过身蹒跚而去。 他轻轻地关上门,没有再发火,夏绿低下头,再也无法伪装,捧着脸抽泣。 走廊上,丁骥看到小叔叔从夏绿房间出来,一脸落寞,心里顿时一沉,想安慰丁潜,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宴会厅那一幕他也在场,知道丁潜处境。 推开夏绿房间的门,丁骥注意到,夏绿像是在哭,可一听到动静,她立刻戒备,做出正襟危坐的样子。 丁骥不打算放过她,故意道:“你哭什么?”“我没哭,谁哭了?”夏绿否认,可红红的眼睛出卖了她。 “你狠狠地伤了小叔的心,自己却在这里哭,哭有用吗?”丁骥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哥哥。 “我以为你知道我。”夏绿抽泣起来,在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面前,她逞强不了多久,防线很快奔溃。 看到她哭,丁骥心中一震,在他印象里,几乎不记得夏绿曾经在他面前哭过,于是他缓缓道:“我当然知道你,你喜欢小叔,家里人都以为你喜欢我,但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的是小叔。小叔也喜欢你,好几年了。” 夏绿闻言惊愕,抬起迷蒙的泪眼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以为他不成熟的男孩。 丁骥讪笑,“我又不傻,一个女孩子喜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你对谁都好,都和气,但只在小叔一个人面前撒娇、任性,因为你知道,他会纵容你。” “瞎说,我什么时候任性了。”夏绿反驳。 “你老是让他伤心,还不是任性?他又不是你亲小叔,你们互相喜欢,有什么呢?”丁骥皱着眉头。 自从那时夏绿从非洲来,住在他家,小叔就经常往他们家跑,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小,懵懂无知,到后来长大了才明白,若不是为着女孩子,男孩往哥哥家跑,哪会那么殷勤。 “可我跟他不可能,我将来大学毕业,回到非洲去,保护濒危野生动物,他又不能跟我去,他是有事业的精英阶层,连衬衣纽扣都是贝壳做的,他在大城市生活惯了,非洲那种生活他受不了。” 夏绿对丁骥说出心里的想法。丁骥听了发愣,他倒真没想到夏绿会想这么远,也对,夏绿从小就是个早熟的女孩,而且敏感。 “大学毕业以后你可以继续读研读博士,研究动物也不一定非得回到非洲去。” 丁骥搜肠刮肚,才想到这么一句话,他也知道,夏绿想回非洲无可厚非,她父母都在那边,而且她热爱无拘无束的生活,一直把非洲当成家乡。 “我不喜欢雁京的生活,一点也不自由,空气质量差,人类对动物也缺乏爱心。”夏绿固执己见。 “我知道你有一堆理由,可你想过没有,小叔只爱你一个人,如果你走了,他会伤心一辈子。” 丁骥知道自己不是危言耸听,作为侄子,他了解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叔丁潜,丁潜性格最大的特点就是执着,只要是他认定的,他就不会放弃。 “我不知道。”夏绿自言自语。 她有时也不清楚自己在排斥什么,也许是在船舷上听到那句订婚,让她退缩了,她才十八岁,从来没想过早早步入婚姻。 “不知道你就好好想清楚。”丁骥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夏绿躺到床上,闭上双目,眼前闪过一个个画面,都是她记忆里印象深刻的片段。 那一年,小叔叔二十岁,家里给他和丁骏办生日会,他俩同年,生日只相差两个多月,小时候形影不离,长大了也一起过生日。 她跟着丁骥一家去丁爷爷家参加生日会,十四岁的她在那些二十岁女孩子面前显得幼稚渺小,她们比她高大、比她漂亮,比她更吸引那些男孩子。 坐在角落里,她看到小叔叔从生日会一开场就被女孩子们围绕,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叶青柠,那个从美国赶来给小叔叔庆祝生日的女孩,听说对他十分倾心。 那种场景,让她开始有了一种模糊的意识,她是他世界之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绿绿把事情搞砸了,家里人会不会原谅她? ☆、第28章 船舱另一边,杜蘅知担心儿子,一直坐立不安,打他的电话没打通,只得打给丁骥,让他去把小叔找回来。 “奶奶,我去找,您别担心,小叔不会有事的。”丁骥三步两步跳上甲板,到处跟人打听丁潜的行踪。 船上灯火通明,处处人影攒动,然而,小叔叔,你去了哪里? 丁骥找遍了船的左舷右舷,也不见人,心中焦急,忽然间灵机一动,他抬头看向船舱顶层,记起来那里是一个平台,可以观景,小叔叔最喜欢观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里。 想法付诸行动,丁骥以最快的速度登上船舱顶层,果然见一个人影坐在平台最前方,那里正对着船头,视线卓越。 身边放着四五个啤酒瓶子,丁潜坐在那里仰望星空。 听到脚步声,猜到是丁骥,丁潜道:“看到那一片星没有,是天蝎座,中国古代人称为商宿,天蝎座的主星心宿二,是夏天夜空里最亮的一颗星。” 丁骥在他身旁坐下,“我知道,杜甫有一句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说的就是参宿和商宿。” 丁潜黯然,满心的郁闷比夜色更浓重,很久很久,他觉得自己心像是被一把钝刀来回撕扯,让他提不起任何心思,只能靠酒精来解闷。 丁骥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把酒瓶子夺开。 丁潜没有去夺回,看着天边,缓缓道:“参宿是猎户座,希腊神话里说,海神波塞冬有个儿子叫奥赖温,奥赖温武艺高强但傲慢,得罪了天后赫拉,赫拉派出一只毒蝎子咬死了奥赖温,这蝎子就是天蝎座,而死后的奥赖温化作猎户座,所以猎户和天蝎是不会出现在同一片星空的。” 丁骥嘴角动了动,不知怎么去安慰,过了很久才道:“小叔,奶奶叫你。” “你先走,我一会下去。”丁潜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多了。 丁骥磨蹭磨蹭,又道:“其实,我感觉绿绿还是喜欢你的。” “别说了!我不想听。”丁潜好不容易才把坏情绪消化,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 哪知道,丁骥并不罢休,继续道:“刚才绿绿在你离开后哭了,她说,她将来毕业了要回非洲去,你在城市里生活惯了,你不可能跟她去非洲,她怕的是不能和你有个好结果。” 丁潜没有做声,默默想着侄子的话。 丁骥又道:“绿绿父母都在非洲,她牵挂那里,而且她的性格,向来不喜欢拘束,小时候,她在家里不喜欢穿鞋子、还喜欢光脚爬树,被我妈说了好几回,她就再也不爬树了,但我知道,她很不喜欢城市里的生活。” 丁潜看他,意兴阑珊,“她什么都跟你说?”丁骥点头,“以前她什么都说,后来长大了,她就不说了。” “可她什么都不跟我说。”丁潜再次黯然失神。 “无话不说是友情,说不出口才是爱,绿绿见到你,总是很害羞,她见到我从来不害羞,从来不叫我哥,还老打我的头。”丁骥笑道。 丁潜一阵笑,可笑着笑着竟有些苦涩,丁骥这番话,并没有让他好受多少,反而让他觉得,夏绿和丁骥才真正是两小无猜。 丁骥道:“绿绿买的那枚狮子纪念章,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买给你的,但是她不好意思送给你。你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她记得你每次放假的时间,偷偷在日历上做记号,我什么时候放假,她从来记不住。” 丁潜记起来,他在夏绿房间里看到的那本日历上,的确有一个日子打上了小小的黑色三角形,他问过她,她却没告诉他答案,粗心的他当时也没想起来,那是他回国的日子。 叹息了一声,丁潜站起来,“我们走吧。” 丁骥知道自己的劝说小叔都听进去了,很高兴。 “为什么你不早早跟家里说你和绿绿的事,这回还把叶青柠也带来?我要是绿绿,我也生气。” 丁潜看看侄儿,眼波一转,这小子无意中一句话就说中了要害,由此可见,夏绿心里也有疙瘩,于是道:“我要是早早说了,闹得全家皆知,而她又不答应跟我在一起,岂不是尴尬,以绿绿的性格,恐怕再不能安心住咱家。” 原来小叔是有这样的顾虑,丁骥心服口服,为了夏绿,他想得多周到,他自己就从来想不到这些。 在酒吧泡到深夜,醉醺醺的两人相互扶持回到船舱,打开房门,齐齐扑到床上,一觉睡至天亮,到次日一早,才发现房间的门都没关。 闻到自己一身酒气,丁潜坐起来,看看另一张床上的丁骥,那小子还在倒头大睡,脸贴着床单挤压变形,口水把床单浸湿了,他浑然不知。 关上门,丁潜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莲蓬头洒下热水打在脸上,水温舒适,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畅快许多。 去餐厅简单点份早餐,丁潜看到叶青柠进来,跟她打招呼。叶青柠一见了他,表情迅速转阴,就要离去。 丁潜匆匆放下刀叉,追出去。 两人在露台站定,叶青柠的头发被风吹得四散,她一向盘发,这天却像是没心思梳理,都披散在肩上,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昨天的事,对不起。”丁潜主动道歉。 不管他和夏绿有什么纠葛,在这件事上,叶青柠没有任何错,无端受连累,只怪他考虑不周。 “早该跟我说清楚,何必隐瞒。”叶青柠依然怨气满腹。眼皮红肿,她哭了快一夜。 “真对不起,害你尴尬。”丁潜除了认错,不好再说别的。 “我俩没有可能?”叶青柠抬头看他,眼中依然含泪。 “没有。”丁骥答得干脆,又补充,“你哥也知道。” “就我不知道,为什么?既然你心有所属,何必叫我来这一趟。”叶青柠的火气又上来。 从昨天晚上丁老太太安慰的话语里,她能感觉到,老太太也知情,只怕丁家上下都知情,偏她像个傻瓜,白白被人丢在现场受尽嘲笑眼光。 丁潜解释,“我家里人都不知道,连我妈都不清楚,本来我是想等夏绿同意了再公布这件事,但是我连她也没搞定。”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充满怅然,叶青柠竟不自觉地同情起他来,多可怜,他情有独钟、痴心一片,那个女孩却不领情。 叶青柠抽泣一声,擦去眼泪,“从今以后,我俩只有工作关系,你不必再道歉,我不接受,已经造成的伤害,说多少道歉的话都于事无补,除非哪天你跟我说你爱我。” 不等丁潜说话,叶青柠转身而去。 回到舱房,丁潜去杜蘅知那里,一晚上的闹剧都落在老太太眼睛里,他必须去解释解释。 杜蘅知叫了客房服务,并没有去餐厅用餐,看到儿子英俊的脸上带着憔悴之色,心生怜爱,叫他坐下一起吃。 “我吃过了,妈,您自己吃。”丁潜坐在母亲身边,心情渐渐平静。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受了多少委屈,母亲永远给他慈爱和温暖。 杜蘅知在解放前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讲究礼仪,用餐的时候细嚼慢咽,吃完以后,漱了漱口,擦干净嘴角,才开始和儿子说话。 “青柠那里,你道歉没有?” “找她说过了。” “绿绿呢?” “不想提她。” 丁潜自觉无趣,再见到夏绿,又能说些什么。 “可你还爱她,怎么能不提她,不过小小一次挫折,你就要放弃?” 杜蘅知哪里会不知道儿子脾气,他自尊心受了伤害,过两日便会自行愈合,这小子,一颗心皮实着呢,这会子不过是闹别扭。 “我没说放弃,我只是想冷静冷静,绿绿也不一定立刻想见到我。”丁潜不知不觉就有点自怨自艾。 杜蘅知笑了,“绿绿一早就来找我,为昨晚的事向我和青柠道歉,我们都原谅她了。” “她一早就来了?”丁潜惊讶,没想到夏绿那丫头会主动跑来认错。可为什么,她不向他认错,明明被她伤害了的,他占了很大一份。 “她以为你要跟她订婚,所以她不敢去。”杜蘅知道出谜底。 “什么?谁告诉她,我要跟她订婚?” 丁潜被这番话弄糊涂了,要订婚的明明是一对美国夫妇,舞会也是那对夫妇出钱办的,他们不过沾光去玩。 杜蘅知一阵笑,“我告诉她,是她误会了,订婚的是那对美国夫妇,让她不必惊慌,起码在她毕业之前,你俩不会谈到婚事。” “您这么说,她有什么反应?”丁潜心中忽然生出无限希望。杜蘅知却道:“她没说什么,坐一会也就走了。” 杜蘅知见儿子黯然神伤,心中不忍,又道:“我一早跟你爸爸通电话,告诉他,你喜欢的不是青柠,而是绿绿。” “哦?爸爸怎么说?”丁潜关注着母亲的表情,哪怕他心有所属,父母的意见对他来说也还是很重要。他希望他的选择父母也会喜欢。 杜蘅知微笑着看着目光殷切的儿子,“你爸爸说,他早就看出来了,那次绿绿生病,你半夜跑到雁大去,他就看出来了,他还说,绿绿很可爱。” “那您怎么看?”丁潜追问。 杜蘅知笑而不语,轻抚着儿子的头,满眼疼爱。 她不是不喜欢夏绿,但心里总觉得夏绿那样充满灵气的女孩子,古灵精怪又有点执拗,跟自己顽皮可爱的小孙子配成一对更合适。 而儿子这里,杜蘅知深知,他和丁骁丁骥哥俩儿不一样,两个孙子的父母都还年轻,还能陪伴、照顾子女很多年,她和老伴儿丁兆宁却是年事已高,将来的路,儿子有一大半要自己走。 老太太爱子心切,希望给儿子物色一个年纪相仿、成熟温柔的媳妇,照顾他、体贴他,能给他一个温暖宁静的港湾,还能在事业上辅佐他,而不是一个涉世不深、处处要他照顾宠爱的小娇妻。 但既然儿子一门心思喜欢,开明的她也不会反对,反正她还有时间慢慢引导。 “我去找她。”丁潜坐不住了,无法控制内心狂喜的冲动,冲出房间去敲夏绿的门。然而,久久没有回应。 丁骥和夏绿在船尾晒太阳,两人坐了很久都没说话。 终于,夏绿打破沉默,“你同意吗?” 丁骥原本望着天,听到她的话,慢慢的把脸转过来,眯缝着眼睛看她,“为什么要问我?”难道说,他不同意,她就不跟小叔好?丁骥觉得,夏绿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想问问你。”夏绿心想,你不是我哥哥吗,那你就像个哥哥样子啊。 “我当然同意……我没理由不同意啊。”丁骥语气淡淡的。 有他不同意的余地吗?从小到大,他一直崇拜小叔,小叔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公司办网站,能独当一面了,他现在还只是个学生。 “可你不开心。”夏绿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真实情绪。她能感觉出来,这些天丁骥躲着她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外表阳光,内心感情丰富又细腻。 她迟迟不答应丁潜,也不能说跟丁骥没有一点关系,她深心里始终有点顾虑,丁骥会不会生气呢,之前还没察觉到,此时两人坐在这里,她才发现这一点。 丁骥挠挠后脑勺,“也不是不开心,大概是有点失落,毕竟你以后跟小叔在一起,就是我小婶了,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 这意味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已经远去,将来他们再也不能亲密无间了,人长大了,很难再维持年少时纯真的感情。 夏绿无言地伸手去握住丁骥的手,手指牵绊,彼此都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随心所欲的牵着手,将来他们各自有伴侣,感情也会跟着发生变化,连回忆都会变淡。 作者有话要说:小叔你要怎么谢你侄儿?小叔说,等他谈恋爱的时候,自然会找我帮忙,看着吧。想看小丁丁故事的,请点《火焰鸢尾》。 ☆、第29章 船舱里,丁潜一边走上甲板,一边看丁骥的短信,丁骥告诉他,他和夏绿在船尾。 走到船尾,出来晒太阳的人不少,但丁潜一眼就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尽管她戴着太阳帽,还背对着他,他还是一下子就能发现她。 站在她身后,他才发现,只看背影,她那么清瘦,肩膀和腰身都窄窄的,胳膊细长,没有一点赘肉。 丁潜蹲下,拍拍夏绿的背。 “唉,你不是——”夏绿以为是丁骥,回头去看,却是丁潜,脸顿时红了。 那小子,又来这一套,使一招金蝉脱壳,然后偷梁换柱。 丁潜观察着夏绿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容易就脸红?而且,她的眼睛下一圈浅浅的青色,可见昨晚并没有好好睡眠,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就低了下来,充满温柔, “丁骥去买冰淇淋了,我看到他。” 夏绿看着他,他背对着太阳,皮肤被照成金色,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笑容温柔恬淡,她忽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只得轻声道:“昨天,对不起。” 丁潜手指按在她粉嫩红唇上,“不用说对不起,你还小,偶尔幼稚我原谅你。明天到巴塞罗那,我带你去参观毕加索博物馆。” 夏绿微微抿唇。丁潜微笑,凑过去在她唇角一吻,眼睛里柔情无限,“还没恋爱,我不会急着结婚。” 夏绿浑身一激灵,想起早上去见杜蘅知时的情景。在丁潜那里,她还能嘴硬,但是到了老太太面前,她只能低头认错。 老太太什么责怪的话都没说,还是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微笑,问她:“我本来以为阿潜说心有所属只是敷衍我们的话,哪知道是真的,绿绿,我别的都不问,只问你,你喜欢他吗?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她没做声,但是老太太握着她的手,那种慈祥温柔的态度,又让她没法再沉默,过了好久,她很用力的点点头。 老太太欣慰不已,又道:“丫头,阿潜是我心头肉,我当年为了生他,差点连命都搭上,不为人父母,很难理解父母心疼子女的这份心,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但是,他的感情只能他自己去争取,我只希望他选择的人,能珍惜他、爱护他,就够了。” 想到这里,夏绿抬头看着丁潜,丁潜却没再说什么,笑着离去。 在左舷看到丁骥,见他手里拿着三个冰淇淋,丁潜从他手里拿了一只,没等丁骥说话,他走开了。丁骥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去找夏绿。 巴塞罗那是举世闻名的艺术之都,众人下船之后,三位年长女眷依然跟着导游走,丁骥和叶青柠自由行动,夏绿则跟着丁潜。 起初,夏绿还有些放不开,不好意思和丁潜牵手,路走多了,身旁皆是异国脸孔,她渐渐放松。 丁潜像是知道她紧跟在身后,向后伸出手去,很快,一只温软的小手握进来。 丁潜眉目一紧,半眯着眼睛,心里幸福到不行。 参观了历史博物馆,两人来到圣哈乌美广场,丁潜雇了一辆马车,和夏绿并肩坐在马车上,游览名城巴塞罗那的美景。 一路上,夏绿不时扭头观望,最后干脆像个小女孩一样,跪坐在座位上,回看各种美景。 “绿绿,你老实一点坐好了,掉下车去我可不管你。”丁潜把她小小的身体抱过来,搂在怀里。 夏绿这才听话的坐正了,可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还是忍不住要惊呼。 她自幼生活在闭塞的非洲,父母很少带她出门游览,在雁京上学这些年虽然说不上是寄人篱下,却也缺少自由,偶尔假期旅游,也是沾了丁骥的光,跟着去国内的景点,因此这番欧陆之旅,时时令她惊奇。 丁潜怕她再不老实,始终圈着她,一时情动,就低头亲亲她。夏绿很害羞,总是躲他。丁潜并不介意,手搂在她腰间。等她适应了两人的新关系,就很会亲密。 下了马车后,两人去参观毕加索博物馆,丁潜去买票,夏绿则在一旁看街头艺人表演。 丁潜远远看着她,蓝白条纹的T恤搭配热裤,简单清凉的装束,可说不出的好看,他向她走过去。 夏绿原本兴致勃勃地看表演,忽然间,她心头涌起一种强烈不安的预感,令她惊慌失措,人群中有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年轻人目光鬼祟,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亮光一闪,夏绿看清了,他怀里藏着一把刀,他想袭击在场的游客。 眼看着那个年轻人接近一个抱小孩的年轻母亲,夏绿脑海中闪过一片可怕的血光,她想也不想就冲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年轻人已经拔刀指向年轻母亲,由于夏绿及时推开他,刀锋只在年轻母亲颈项上轻轻划过,几个人同时倒地,现场乱成一团。 丁潜奋不顾身扑过去,把夏绿抱起来,见她满脸鲜血,以为她受了伤,心差点跳出来,疯了一样抱着夏绿要去拦出租车。 “小叔叔,我没受伤,受伤的是那个女人。”夏绿拍醒丁潜。丁潜这才低头看她,见她虽然满脸血污,眼睛却很清明。 回头去看,那持刀行凶的青年已经被赶来的警察制服,那名受伤的年轻母亲则坐在一旁,等待救护车前来。 夏绿看到那年轻母亲向警察指了指她,主动走过去告诉警察,她愿意去作证。 出了这样的突发事件,两人自然没有心情去参观毕加索博物馆,跟着警察去了附近的警察局。 夏绿满脸血污,在洗手间洗干净脸出来。丁潜在警察询问之前问她,“绿绿,为什么你的情绪会失控?” 夏绿茫然,“我情绪失控了?” “我看到你疯了一样扑向他们,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还是有所预感?”丁潜担忧不已地看着夏绿。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和动作,深深印在他脑海中。 夏绿凝思回忆,依然只有一片血光,其余的,她都想不起。 “我不知道,我看到那个人形迹可疑,总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会攻击边上的游客。” “你看到他身上的刀了?” “记不清了。” 丁潜没有再问,告诉做笔录的警察,他女朋友受了惊吓,请他们简单提问,不要再刺激她。 警察答应了,只对夏绿做了简单盘问,现场目击证人很多,他们的口供都可以作为证据起诉那个行凶者。 看到夏绿的鞋带松了,丁潜弯腰蹲下替她系鞋带,动作自然而然,丝毫不带刻意,夏绿讶异地看着他,心里不禁想,原来小叔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 离开警察局,丁潜生怕夏绿再有不妥,紧紧握住她的手,带她去附近吃饭。 “毕加索博物馆,你还去吗?”丁潜观察着夏绿,见她神情如常,试探地问。 “去啊,你不是票都买好了,我想去那里。”夏绿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件受到影响,虽然她感觉到,事发前后,自己的思维有点混乱,像是忘记了什么。 丁潜见她无恙,心中宽慰,凝视她清秀的小脸,明眸皓齿,她低着头吃甜品,纤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粉粉的小舌头舔一口芝士里的草莓,无比诱惑。 “给我吃一口。”丁潜意乱情迷,声音靡靡,连自己都吓一跳。 夏绿把勺子给丁潜,丁潜不接。 “喂我。”他说。 夏绿抿嘴一笑,用勺子挖了一小块奶酪布丁,送到他嘴边,看着他吃下去,又笑一阵。 “好不好吃?” “好吃极了,我的小甜心。”丁潜此刻的眼神,灼热地能把冰淇淋融化掉。 夏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想转变一下话题,“小叔叔——” “谁是小叔叔,这里没有小叔叔。” “那我叫你什么?”夏绿眨巴着眼睛。 “叫小哥哥。”丁潜开玩笑道。他长得帅,上学的时候,好多女孩子背地里偷偷这么叫他。夏绿大笑,怎么也叫不出口。 丁潜靠近她,贪婪地嗅她身上的味道,她不用香水,但她身上有天然少女香和淡淡的紫罗兰香气,无比诱惑。 夏绿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你从来没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丁潜眼珠转转,狡黠道:“喜欢你丑,没人跟我争。” 夏绿撇嘴,丁潜大笑,摸摸她脑袋,“你不知道多可爱,绿绿,更可爱的是,你从来不以此炫耀。” 不仅可爱,她还很善良,很有个性,在丁潜眼里,夏绿都是优点,如果有缺点,那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他,只要爱他,那就完美。 两人逛至午夜才意犹未尽地返程,夏绿困了,眼睛倦得睁不开,不住打呵欠,从小到大,她最不能熬夜。 丁潜感觉她越走越慢,停下看她,“要抱抱吗?”夏绿摇摇头,抿嘴笑,她都这么大了,他在大街上抱着她像什么话。 “那我背你。”丁潜拍了拍自己的背。这回夏绿没推辞,等他蹲下后,趴在他背上。 丁潜站起来,背着她大步流星往港口游轮停泊的方向走,耳畔伴着她轻微的呼吸声,她的长发时时蹭在耳边。 记得上一回抱她,还是他十五岁那一年,他跟别人打架,她跑去观战,想帮忙没帮上,还尽帮倒忙,他看她走不动了,主动抱她。 这一说也快十年了,那个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俩会有今天。 他的背好温暖,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夏绿恍惚像是回到童年,这些年无数个想家的日子,她总会做同样的一个梦,爸爸背着她回家。 “小哥哥……”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她这么叫,心中一乐,感觉她胸前两团软软的肉紧贴在他后背,令他精神振奋。 “绿绿,到了,快醒醒。”到了甲板上,丁潜轻轻地把夏绿放下来。夏绿醒了,睡眼惺忪,跟丁潜一起走进船舱里。 把夏绿送回她的房间,丁潜心情愉快的走进自己的房间,丁骥那小子照例自仰八叉睡得像猪,丁潜摇摇头,走上前替他盖好被子。 洗了澡换衣服出来,丁潜心里还是不放心夏绿,悄悄走到对面,用房卡打开夏绿的房门。 夏绿坐在床边,正拿着毛巾擦头发,看到丁潜进来,好奇,“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睡不着,绿绿,你有没有事,晚上不会做恶梦吧?”丁潜心里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顾虑。 夏绿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做恶梦?” 丁潜自己也说不清楚,叹口气,“就是不知道原因我才担心,我总觉得你记忆里有些什么事情你忘记了。” “我忘记了?”夏绿错愕,她从不曾感觉自己记忆上的缺失。 “别忘了,我也有比别人更强烈的预感。”丁潜道。 作者有话要说:绿绿把手放到小叔手里的那一幕有没有萌到你们? ☆、第30章 夏绿擦头发的手停顿了,任凭头发上滴滴答答往下落水珠,水珠滴落在她纤秀的脖子,丁潜肾上腺素顿时飙升,喉头干涩,很想替她舔掉那些水珠。 夏绿坐在那里发愣,也许丁潜不知道,他的话引起了夏绿的重视,她慢慢的回忆、联想,她的记忆中,似乎真的存在断层。 她冥思苦想的样子十分可爱,让丁潜更想亲近她。 “好了,也许是我多虑,别想那么多,早点睡。” 丁潜抱住夏绿,嘴上说告辞,手却不肯放,自脸颊一路吻下去,感觉到她脖子上的凉意,舌尖轻舔。 夏绿身体微颤,他的舔吻令她脖颈上麻酥酥,心跳加速到思维跟不上动作,她既害怕又期待,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小叔叔不再是小叔叔了,此时此刻,对她来说,他是个有点陌生的男人。 感觉到夏绿身体绷紧了,丁潜笑笑,手指点点她柔软嘴唇,怜爱地轻抚着她背,让她放松。 然而,不等夏绿回过神来,他又俯身吻下去,让夏绿小小的身子窝在他臂弯里,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头,从她纤长的睫毛一直吻到唇边。 夏绿紧闭着双目,原本狂跳的一颗心渐渐平静,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柔软又香甜的吻,他身上的味道也是那么清爽好闻。 “睡吧,我走了。”他告辞而去。 夏绿等他走了,才缓缓趟回床上,脸红心跳,她无法入睡,脖子上始终有一种濡湿感,那是被他舔过的地方。把脸埋在枕头里,她忍着羞怯,想念他。 接下来的旅行很愉快,船到了意大利撒丁岛后,在港口停泊,众人提着行李下船。 那意大利小伙子跟上夏绿,要跟她合影,夏绿答应了,让丁骥替他们拍照。 “我能和你拥抱一下吗?格林小姐?”意大利人得寸进尺。 夏绿刚要作答,丁潜抢先一步道:“不行!我们中国人保守,不能随随便便拥抱,你再不走,我就把这条船炸掉。” 他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把夏绿紧紧护在怀里,仿佛生怕被人抢去,意大利人对他的威胁信以为真,提着行李飞快走了。 夏绿见丁潜一脸得意、笑得阴险,牵牵嘴角,对他的话不做任何评论。 几天之后,他们回到雁京,仿佛经历了一场穿越时空之旅,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一回来,丁潜就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一有时间,他就给夏绿打电话,诉说情思。 暑假过后,夏绿再回到学校,已经升入大三。丁潜空闲时间少,没有时间天天去学校看她,因此每个周末短暂的相聚就变得格外珍贵。 秋天的时候,趁着到上海出差的机会,丁潜去了一趟南京。有件事一直放在他心里,他要去寻一个答案。 听到保姆说有客来访,苏乐吟下楼来,看到小叔子丁潜站在客厅里,一阵惊讶。 “阿潜,你怎么有空来?” “三嫂,我到上海出差,过来看看你和三哥。” 丁潜放下手里的果篮,和苏乐吟一起坐在沙发上。保姆送来一壶龙井,苏乐吟亲自倒了两杯,一杯放到丁潜面前。 丁潜斟酌着,问苏乐吟,“三嫂,我和绿绿的事,丁骥告诉你没有?” “说啦,那小子心里能搁住话才怪。我跟你三哥其实早就看出来了,那时你一到寒暑假就往家里来,我们能没数?”苏乐吟笑嘻嘻调侃小叔子一句。 丁潜笑了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简单说明来意。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绿绿的妈妈因为婚姻的事跟父母闹翻了,您能不能把具体经过跟我说一遍?” 苏乐吟以为丁潜是想在结婚前打听一下夏绿家里的情况,觉得无可厚非,开始讲述。 “绿绿的妈妈叫石晶,是我家一个远亲,但因为我俩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所以感情特别好,小时候,我俩经常在对方家里吃饭、睡觉,两家大人关系也很融洽,用今天的话说,我跟石晶是闺蜜。” 丁潜点了点头,他能想象,如果不是因为关系特别好、又是亲戚,夏绿妈妈怎么可能放心把宝贝女儿一个人送到丁家生活。 苏乐吟道:“石晶从小就异常聪明,高中的时候就考了托福,高二下学期就申请到了去美国留学的机会,一去七年。” 丁潜道:“她就是在那期间认识了夏绿的父亲格林教授?” 苏乐吟道:“是的,格林教授正是石晶的导师,石晶在他的实验室当助手,格林教授有四分之一华裔血统,所以对石晶很关照。” 丁潜点点头,“近水楼台,接触多了,所以两人产生了感情,是吗?”苏乐吟摇头:“不是的,他俩……唉,也是冤孽,当时格林教授不是单身,他有妻女。”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石晶父母会跟她闹翻了,哪个父母会同意女儿去做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丁潜暗想,难怪当初自己一听到这件事就有所怀疑,单单是男方岁数大,似乎不能成为父母和女儿断绝关系的理由。 苏乐吟看到丁潜表情,自然猜得到他想法,继续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格林教授的妻子因为在一次车祸中失去双腿而瘫痪在床多年,夫妻关系早就有名无实。” 丁潜再次震惊。 “格林教授一直对妻子不离不弃,但是感情和生理上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是吗?”丁潜猜测着。 对小叔子聪明的猜测,苏乐吟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叙述,“车祸后,他妻子一直要求离婚,但是他没答应,一直照顾她,这件事格林教授的同事和学生都知道,大家都很钦佩他的勇气。石晶当时追求者众多,她不可能去做第三者,直到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丁潜的心情莫名紧张起来。 苏乐吟道:“当时学校里有个跟石晶同一年从国内到美国留学的男生,追求石晶很久,但遭到了拒绝,那个男生心怀不满,在学校造谣,说石晶和格林教授有不正当关系,风言风语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格林教授前妻的耳朵里,她没有追问她丈夫,而是选择了自杀成全他,尽管她留下遗书说这件事跟她丈夫无关,事情还是被告发到学校。” 丁潜一阵唏嘘,他在美国留学几年,深知即便是在思想开放的美国,妻子因为丈夫婚外情自杀这种丑闻在大学里也是禁忌,当事人必将身败名裂。 “是谁告发的?是格林教授的子女?” “他们的女儿艾丽莎把这件事告发到学校,不仅令格林教授身败名裂,也让石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指责。艾丽莎自幼是个叛逆少女,与父母关系很差,十五岁就搬出去和男生同居,恨透了父母。因为艾丽莎的指证,外人都把格林教授前妻自杀的事怪到石晶头上,但其实那时候,石晶跟格林教授仅仅是师生关系,他们都是正派人,不会做苟且之事。” 苏乐吟说起这件事,仍是愤愤不平。 “只是舆论不会放过他们,有些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毕竟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她无法为活着的人辩白。”丁潜客观地说。 “是的,我相信格林教授的前妻自杀的时候并非心怀怨恨,我听说她当年刚遭遇车祸的时候就几次企图自杀,都被救了下来,是格林教授的鼓励和爱又让她多活了十年。” 丁潜拧着双眉,分析阐述自己的观点,“也许,她选择自杀既是成全,也是解脱,她内心里,未必不担心失去丈夫,她一直依赖对方,所以才会对对方观察入微,当她发现苗头不对,哪怕没有证据,哪怕只是猜测,她也很容易万念俱灰。” 苏乐吟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但我相信,那个叫艾丽莎的女孩并没有对她母亲的死因深入分析,她只是出于对父母的仇恨,利用母亲的死亡攻击父亲,事后,据她母亲的医生说,格林太太曾几次住院,艾丽莎没去看望过一回。” 丁潜道:“石晶受到攻击,反而促成了她和格林教授同病相怜,所以他俩结婚,一起离开美国远走非洲,是吗?” “是这样,石晶无端受到指责,不仅在大学里,国内也传开了,那个男生的谣言从石晶的同学那里传到石家人耳朵里,父母心急如焚,误以为她真的在美国因为介入别人家庭导致对方妻子自杀,要求她尽快回国,石晶那段时间精神几乎崩溃,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哭个不停,说她跟格林教授是清白的,从来没有师生以外的感情,但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石晶从小优秀,性格好强,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指责和挫折,我那时真怕她承受不住。” 苏乐吟说到这里,眼眶有点红,似乎在为石晶的遭遇扼腕。本来大好的前途,却因为人言可畏而变得黯淡无光。 “家里人没去美国看望她?”丁潜问。 苏乐吟道:“她家里人为这件事生气还气不过来,哪里会去看她,而且八几年那时候出国也不像现在这么方便,要办护照、等签证,最少也得几个月。我本来想去美国探望她,但因为跟你三哥的婚礼在即,也就没有去得成,你三哥那时在部队上,因为要执行任务,婚假很短。因为格林教授这件事,石晶差点被校方开除,幸亏格林教授在学校里颇有几个好友,那几位教授联名担保,石晶才被保留了学籍。可怜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却要承担这么沉重的后果。格林教授一直等到她毕业,两人去了非洲,生下夏绿。” 丁潜陷入沉思,在这件事情上,似乎人人都付出了代价,但是,也怪不到哪一个人头上去,只能说,人的心理都是复杂的,悲剧有时候就是因为这种复杂才不可避免。 苏乐吟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才继续讲述。 “在非洲的日子,他们生活的非常艰苦,夏绿出生的时候,我曾去肯尼亚看望过他们一次,唉,幸好他俩都是随遇而安的人,不然真没法忍受那种日子。” “他们心里有信仰,不一样。” “嗯,他们倒是很快乐,尤其是夏绿出生以后,石晶说她很幸福。” “后来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在夏绿出生以后?”丁潜有种预感,命运还要再给他们一次考验。 苏乐吟恨恨道:“还是那个艾丽莎,她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她父亲在非洲的地址,跑到肯尼亚去找格林教授,要求他承担自己的大学学费,但被她父亲拒绝了。” “跑到非洲向自己父亲索要学费?恐怕她要钱另有目的吧,美国人十八岁以后经济独立,大学里有各种奖学金和助学金,家长就算负担,也不会给太多。”丁潜疑惑道。 苏乐吟道:“那女孩和她同居的男朋友都吸大麻,怎么可能是为了上学,格林教授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不同意出这笔钱,结果……” “怎么?”丁潜心里一紧。 苏乐吟道:“她在格林教授那里要不到钱,自然不甘心,拿着刀片要割腕自杀,不仅割伤了自己,还割伤了她父亲,血淋淋的一幕给夏绿看到了,那时候夏绿才五岁,吓病了,一连两天高烧不退。” 丁潜恍然大悟,怪不得夏绿看到有人持刀行凶会失控,原来可怕的景象一直印在她脑子里,这么多年都不曾抹去,不停在她记忆深处作祟。 “没出事吧?”丁潜紧着问一句。 苏乐吟摇头,“伤口不深,去医院处理以后也就没事,格林教授给了艾丽莎一笔钱,打发她走,艾丽莎知道她父亲的经济状况,几乎被她榨干了,拿到钱也就走了。” 丁潜听到这里,双手插在发间,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终于理清了脑海里所有疑问。 原来,他们是迫不得已才把夏绿送到雁京来上学,除了非洲教育资源匮乏,他们的经济窘迫也是很大一方面。 丁潜毫不怀疑,只要夏绿想学,凭她的聪明,读到博士后都不是问题,可是她没有钱,她也不打算加重父母的负担,更不愿开口向丁家人要。 难怪丁骥以前无意中说过,夏绿瞒着家里人出去打工,除了替自己挣回非洲的机票钱,只怕也是在偷偷攒将来的学费,等到了国外攻读PHD,繁重的学业会让她没有时间打工,除非考取全额奖学金,不然还真没法解决。 苏乐吟留丁潜吃饭,丁潜推辞了,他想搭乘晚班飞机回雁京,告诉夏绿,只要她想上学,一切费用都由他承担。 小的时候,希望她快快长大,能了解他的心意,等她真的长大了,看她渐渐成熟、隐藏心事,又心如刀割,希望她能回到小时候的乐园,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哪怕她一辈子长不大又如何,他可以照顾她一辈子。 思维一旦裂缝,往事便如潮水般自缝隙透过来,九年的岁月,一一在脑海中呈现,安静的她由小小的女孩子长成亭亭少女,却除了他,没有人真正关注到她的内心。 回到雁京,已是深夜,丁潜走出机场大厅,心里惦记小女友,想打电话给她,看看手表已经凌晨,怕打扰她休息,只得作罢。 坐在回家的车上,丁潜困倦打盹,手机嘟嘟提示短信,他好半天才睁开眼睛,点开信息。 “小哥哥,你回来没有?” 是夏绿发来的信息,那句贴心的称呼让丁潜心头酥软,立刻回信息给她,“在回家的路上,你想我吗?” “我等你回来,一直没睡。” “那你等我,我顶多还有一刻钟就到。”丁潜看着窗外的建筑物,判断自己的方位。 两人一直互发信息,直到丁潜进家门。把行李放回自己房间,丁潜衣服都没换就直奔夏绿的房间。 夏绿从床上跳下来,八爪鱼一样爬到丁潜身上,紧紧抱着他撒娇。 这小丫头,冷起来像一块冰,热情的时候又变成一团火,让人欲罢不能。丁潜坐到床上,和她接吻,手不由自主伸进她睡衣里,轻抚她光滑的后背。 很久,两张脸分开,他静静地看着她。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下一碗面条给你?”夏绿温顺地坐在他膝上,像只温柔的小兽。丁潜摇头,盯着她看,“飞机上吃过了。” 夏绿摸摸他鬓角、又摸摸他下巴,一双机灵的眼睛看着他。丁潜知道,这是夏绿在提醒他,要刮胡子了。 “以后别去打工了,我给你一张卡。”丁潜道。夏绿杏眼圆睁,“谁告诉你?又是小丁丁,那个叛徒。” 丁潜没有回答她,只是道:“你只管好好学习,不用考虑别的,雁大有硕博连读,你要争取。”夏绿点点头,她从不担心自己功课,她只担心钱。 丁潜把脸埋在夏绿肩头,嗅着她身上馨香,沉醉其间,动情道:“你是我的轩辕十四,狮子的心脏,永远不要离开我。” 过了很久,他忽然仰起脸,“为了纪念我们在一起满一个月,我要送你一个礼物,告诉我,你要什么?” 夏绿清亮的眸子里灵光闪过,笑道:“只要你有心意,随便什么都好。” “行,我会让你满意。”丁潜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夏绿看着他俊朗瘦削的脸,猜到他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每次他动歪心思,都是这副表情,可是,她也不打算追问。 “我的蜘蛛生了小蜘蛛,你要不要看?” “蜘蛛?我不看。”丁潜对蜘蛛什么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夏绿噘嘴,“那你要不要看我的龙猫,它吃东西的样子很萌。”丁潜很不配合地打呵欠,“我困了,我要回房去睡,你也睡,好吗,明天晚上我接你出去。” 他对她的小动物都不感兴趣,夏绿不高兴,从他身上跳下来。 丁潜实在困倦,也知晓小女友不会当真生他的气,也不哄她,径自回房去休息。夏绿见他走了,乖乖睡下。 ☆、第31章 次日傍晚,夏绿换好裙子,把头发梳好,在家里等丁潜来接她出去。 丁骥跑过来看她,左看右看总觉得不顺眼,“绿绿,为什么你总是穿这种奇怪的颜色,全身上下色彩丰富,好像马戏团的小丑。” 夏绿瞪他,“我丑吗?比你好看。” “你不能只穿一种颜色吗?白色粉色多清爽,干嘛非得黄色上衣配紫色裙子,丑爆了。”丁骥一向对夏绿的品位不敢恭维。他姐姐丁骏多么漂亮,仙女一样。 夏绿噘嘴,“我就喜欢这样穿,丰富的色彩显示生命力旺盛。” “可小叔不一定喜欢,小叔喜欢清纯的。” “不喜欢拉倒。” “好吧,我说不过你。”丁骥败下阵来。 夏绿嘟嘟着嘴,走到镜子前打量自己一身衣服,明明很好看的颜色啊,为什么小丁丁说丑爆了?她最喜欢这条紫色裙子了。 正对镜自怜,丁潜打来电话,叫她下楼,夏绿飞奔而去。 看着夏绿上车,丁潜哑然失笑,“来了一只大香蕉和大茄子。”夏绿见他打趣自己,伸手拍他,却见他用西装挡着腰,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 夏绿探头过去看,丁潜大笑,“你干什么,想非礼我?” 夏绿伸手去戳,果然软软的,叫道:“是什么,快给我看?”丁潜只得揭开谜底,“本想卖个关子,哪知道你一下子看到。” 原来,他西装下藏着的是一只灰色英国小蓝猫,浓密柔软的毛,小家伙瞪着一双亮澄澄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夏绿,说不出的傻萌可爱。 “呀,好可爱,给我抱抱。”夏绿从丁潜手中把小猫接过去,抚摸它毛皮,轻轻贴着脸。 见夏绿喜欢,丁潜很高兴,告诉她,这是他特意去宠物商店买给她的猫,才两个月大。 “喜欢这个礼物吗?” “喜欢。”夏绿抱着猫不肯松手。 “那怎么不亲亲我?”丁潜笑问。 夏绿凑过去,要吻他脸,哪知道他反应很快地转过脸,嘴唇对上她嘴唇,时间不迟不早刚刚好。 “给它起个名字吧。” “叫什么?” “让我想想……轩辕十四,好不好?” 丁潜嗤一声笑,“一只猫起名叫轩辕十四,亏你想得出。”夏绿俏皮地眨眼睛,“轩辕十四怎么了,我的龙猫叫五月,因为它是五月出生的,都有纪念意义。” “好吧,你的猫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叫它小哥哥。” “还是算了吧,那是我专用昵称。” 一路上,夏绿都在跟小猫说话,说也奇怪,猫对她一点也不认生,亲热地舔她的手。 车开到目的地,丁潜道:“后座有个笼子,先把它放笼子里,我们去吃饭,不能带它。”“不,要带它。”夏绿不肯放开小猫。 “高级餐厅哪里允许带宠物,乖,把它放笼子里。”丁潜耐心地哄劝。 哪知道一向的听话的夏绿这回很固执,非要把猫带着,甚至说:“不让猫进,那我也不去,找一家能带猫进去的,我们去吃饭。” 任凭丁潜怎么说,夏绿就是撒娇不肯下车,丁潜只得答应她,如果那家餐厅不许她带着猫进去,那他们就另找别家。 下车后,夏绿非让丁潜把西装脱给她,丁潜脱下西装,见她用自己昂贵的定制西装包着那只猫,哭笑不得。 两人走到餐厅前台,夏绿心中忐忑,不停祈祷,服务生不要发现她抱着猫,把他俩一起赶出去。 丁潜找到大堂经理,交代几句。大堂经理先是惊讶,下意识地看看站在丁潜身后的夏绿,心里明白什么,含笑而去。 “等会我们再进去。”丁潜领着夏绿走到边上坐下。 夏绿一直把猫藏在丁潜的西装里,一旁迎客的服务生见她姿势古怪,不禁多看她一眼。夏绿跟他微笑,年轻的服务生见这美貌少女目不转睛望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别过脸。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大堂经理走出来,跟丁潜耳语几句。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带猫进去。”丁潜道。 “啊?你怎么安排的?”夏绿诧异,双目看着四周。 “你猜。”丁潜有意卖关子。 餐厅地方很大,装修得相当气派,一看也知道这里消费档次不低,边缘一圈半圆形落地窗,看得见窗外万家灯火,天花板中央悬挂着一盏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光线柔和,一张张餐桌摆放整齐。 然而,这么大餐厅竟然空无一人。 “人都哪去了?”夏绿看着四周,觉得这里环境很好,应该不乏宾客,可放眼望去,所有桌椅都空着。 “我包场了,已经预订的客人全部退订,正在用餐的我买单请他们离开,就为了你的猫。”丁潜揭开谜底。 夏绿这才失笑,牙齿咬了咬嘴唇。 两人坐下,夏绿道:“阿潜,吃完饭你带我去宠物商店,我要给猫买一个猫窝,还有猫砂和猫粮。” “你叫我什么?”丁潜似笑非笑看着她。 “叫你名字啊,不然叫你什么。”夏绿脸上微红,声音很小。 丁潜笑着,目中尽是迷恋,宠溺地轻抚她头发,“我还没听习惯,你这么叫我。”“那我还叫你小叔叔好了。”夏绿开玩笑。 “再叫小叔我打你屁股。”丁潜恐吓道。 “小叔小叔小叔小叔小叔……你打我吧。”夏绿故意把头伸到他面前。 丁潜低下头,一口咬住她脖子,又轻轻放开。 “不得了,真像狮子一样,以后你一生气,是不是就会这样发飙?”夏绿笑嘻嘻问。 “那就别惹我生气。”丁潜淡淡地抿唇。 夏绿没说话,手轻抚他鬓角。丁潜吐口气,这丫头用她无声的语言在告诉他,在她面前,他永远也不可能占到上风。 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夏绿以手托腮浅笑不语,她很享受这种感觉,恋爱的美妙正在于此,因为知道这个人爱自己,会宠着自己,所以在他面前恣意撒娇耍赖,都不怕他会生气。 跟他相处,不必战战兢兢,青梅竹马的岁月里,早已熟悉彼此的脾气。 一晚上,夏绿的注意力始终在那只猫,丁潜吃醋,有点后悔给她买这么个活物,夏绿喜欢动物,只怕自己以后要跟这小东西争宠。 “这个二十号有空吗?” “什么事?” 丁潜告诉他,他和几个美国留学时的同学约好了一起聚聚,想带她去。 “二十号……”夏绿微微皱起眉头,“恐怕没有时间,我有事情。” “不能推吗?” “不能,早就约好了。” 丁潜略微失望,但也没有失望很久,夏绿长大了,渐渐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不可能事事围着他转。 二十号那天,丁潜本想提前下班,助理进来。 “丁总,广告公司那边打来电话,咱们公司新网游宣传大片的候选代言人已经找到了,今天定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公司新开发的大型网游《星梦迷航》宣传片接连找了几个代言人,丁潜都不是很满意,为了不耽误拍摄,广告公司又推荐新人,助理不敢怠慢,当即汇报。 看看时间还够,丁潜带着助理去广告公司。 事先和广告公司打了招呼,对方派了一名接待人员领着他俩进入拍摄场地,过来过往不少工作人员,没有人知道丁潜就是网游公司的老板。 蓝色背景板前空荡荡的,接待人员告诉丁潜,一男一女两名新候选代言人正在化妆间化妆,不久就能出来试镜。 “今天这两个人什么身份?”丁潜问。 接待人员道:“男的是一家公司推荐来的平面模特,外形很出色,女孩是个大学生,新近网红,被封为新一代宅男女神。” 宅男女神?丁潜冷哼一声,对这个称号并不感冒,这年头自恃姿色不错的女孩子只要把噘嘴瞪眼尖下巴的照片PS一番放到网上,都能受人追捧,要是大胆敢露,更受青睐。 身后传来一阵人声,大概是两个候选人出来了,丁潜下意识回头去看,令他不敢相信的是,那个女孩竟是夏绿,身上衣着暴露,脸上还浓妆艳抹。 夏绿也看到他,呆住两秒,随即表情恢复如常,和男模特一起走到蓝色背景板前,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出他们要的姿势。 丁潜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但理智告诉他,当着众人的面发飙非常不明智,于是他强压怒火,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给广告公司经理。 “对,那个女孩没名气,不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的网游这回是全球发行,女代言人要有较高知名度,不行就请女明星。”丁潜找了个理由,让对方把夏绿开了。 夏绿的试镜效果很好,和那名男模特的配合也很出彩,摄影师拍了一组片子,夸赞他俩的表现相当专业。 没有等夏绿,丁潜径自而去。助理正对着那个男模特作花痴状,见老板走了,赶忙追上去。 丁潜转过身,“你留在这里,跟他们说,那个女孩不合适,让他们把底片全交出来。” “哦——”助理微楞,但很快反应过来,“好的,我会同对方联络,今天拍摄的底片全都不许流出去。” 她不知道老板为什么不满意那个女孩当网游代言人,却要留下底片,但是她不敢多问。 收工以后,夏绿急着赶回学校上自习,没有卸妆就从广告公司片场出来,刚走到楼下,就被人抓住胳膊,拖进停车场。 “干什么你,发疯了?”夏绿自然知道是谁,除了他,没人会这样。丁潜不说话,发泄一般紧紧抓住她手腕,把她塞进车里。 回到家,丁潜不顾家里人异样的目光,带着夏绿直奔二楼。 房间里,丁潜脱下西装扔到一旁,松开衬衣纽扣,镇定住情绪,问她,“你怎么会去应聘网游代言人?一个字都不许隐瞒,撒谎的话我要你好看。” 夏绿不喜欢他这种恶狠狠嚣张的态度,斜视着他,“我没卖给你,我有我的自由。” “去他妈的自由,你穿着几片烂布在一大堆人面前搔首弄姿,你还觉得很美是不是?”丁潜气坏了,片场那一幕实在令他不能容忍,夏绿在他面前都不曾穿得那么暴露。 夏绿道:“所有的网游形象代言人都那么穿,又不是只有我,刘亦菲范冰冰也拍网游大片,我怎么就不能拍?” “你是刘亦菲范冰冰吗?她们是演员,吃那行饭的,而你只是个学生!” “学生也可以勤工俭学,我们学校好多女生去拍杂志封面和硬照,还有当车模的。”夏绿针锋相对。 “你这是爱慕虚荣!”丁潜声色俱厉。 然而,夏绿并不领情,“你才是**!我已经十八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无需任何人教训我该怎么做。” 为了将来能出国留学,她一直在偷偷攒钱,他并不知情。 丁潜气得发抖,双手握拳,竭力克制着冲动的情绪。 杜蘅知在门外敲门,“阿潜,你怎么了,阿潜?有话好好说,别吓着绿绿。”老太太担心儿子脾气上来,和夏绿争执的时候会管不住自己。 “妈,这事儿您别管,我有分寸。” 丁潜降低音量,打开门让杜蘅知不要担心。杜蘅知见夏绿坐在床边,倔强地歪着脑袋,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摇了摇头,离去。 关上门,丁潜道:“我已经跟广告公司说过了,合约也解决了,他们不会再用你,以后不许再接这样的活儿,听到没有?还有,你什么时候成了网红宅男女神,我怎么不知道?” “是他们乱叫的,我不知道。”夏绿不知道自己的照片是什么时候被放到网上的。 她只知道,这个学期她莫名其妙被一大群男生关注,他们经常在校园里偷拍她,上传到学校的论坛和微博。 “你不知道才怪!”丁潜瞪着夏绿,“穿那么暴露的衣服,到时候宣传照发布到网上,你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巴不得全世界男人看你的胸?” 对他这番没格调的话,夏绿嗤之以鼻,冷冷道:“别忘了,你也是男人中的一个,这个游戏就是你的公司开发的。” “可我没让你去参与宣传,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喜欢你被网上那些猥琐男意淫,你知不知道他们对着你那些暴露的照片会做些什么下流事?没脑子的女孩才爱慕这种虚荣。”丁潜依然生气,语气却放缓了。 这回,夏绿讪讪的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小声嘀咕,“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丁潜见她败下阵来,不忍心再责备,俯下身握着她双肩,“以后不要再去,听到没有,给多少钱也不能去,那个圈子没什么好,我这是在保护你,不希望你被那些坏风气沾染。好了,洗个澡下楼去吃饭。” 伸手想替夏绿把假睫毛摘掉,见夏绿本能地往后一闪,丁潜稳住她,手指一捻,假睫毛掉了下来。 “快把妆卸了,好好的女孩子,这么浓妆艳抹,一点都不好看。” 夏绿抬起脸,看着他,像是不相信他这么快就原谅自己,“你不生气了?” “我生气!但我舍不得气你太久。”丁潜捏捏夏绿水灵灵的小脸,哪里当真舍得跟她发火,就算是发火,也是气她少不更事,小小年纪不知社会险恶。 夏绿洗了澡出来,和丁潜一起下楼吃饭。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不肯分开,一会儿窃窃私语,一会儿笑一阵,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都没吃完。 夏绿回到学校,卢小惠和袁莹关切地上前询问情况。 “怎么样,广告公司录取你了吗?”卢小惠问。夏绿叹气,“一言难尽。”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偏偏是小叔叔的公司开发的网游,他不高兴你去当代言人,没怎么着你吧?”袁莹大惊小怪地打量着夏绿,见她没缺胳膊少腿,才算放心。 “他生气了,跟我发火、骂我爱慕虚荣,但是他只气了很短的时间,让我答应以后不再参加这种活动,就算了。”夏绿庆幸丁潜并没有追究这件事。 “要不是我个子矮、身材也一般,我也想去当网游代言人,多赚钱啊,只要签了约,就给二十万,还能获封宅男女神,比特么死读书强多了。”卢小惠艳羡地说。 袁莹见夏绿悻悻的,安慰她,“小叔那么有钱,别说二十万,两百万也掏给你。” “对!”卢小惠在一旁附和,“小叔叔会开着运钞车来抚平你的忧伤。” 袁莹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如果有人开运钞车来抚平我的忧伤,我一定会珍惜,我会对他说三个字……” “哪三个字?”夏绿和卢小惠异口同声问。 “我爱你?” “一万年?” 另一个室友张婕也从帐子里探出脑袋,她是动漫迷,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就是看动漫,基本上不参与室友的各种讨论,大家经常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袁莹见众人都感兴趣,故作神秘,招招手,示意她们附耳过来,等三个脑袋都靠近她,她才扬着下巴慢条斯理道:“我会对他说……说……” “别废话!”卢小惠心急,拍她。 作者有话要说:绿绿喜欢穿花花绿绿的颜色,小叔叔从不干涉她,可小丁丁却不喜欢她这样,不符合他审美,所以最后他找到了附和他审美的唐小湛。 室友究竟说了啥呢? ☆、第32章 袁莹笑道:“我会对他说……床上见!” 众人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全都笑喷了。卢小惠趴在夏绿肩上,逼问她,“来来来,快告诉我们,小叔叔发完火以后,怎么蹂躏你了?” 夏绿抓起枕头砸她,两人追逐嬉戏。 说起他,他的电话就到,夏绿听到手机里他温柔的声音,心像是被猫爪抓挠一般,说不出的舒服,又带着一点点紧张,那一点紧张直通心脏,好不勾人。 “刚刚忘了跟你说,我家在玉皇山有一栋别墅,是我外公留下的房产,国庆假期你要是没有事,我带你去度假。” “好啊。”夏绿很愉快答应了,转念一想,她又问:“只有我们俩吗?” “当然,不然怎么过二人世界。” 丁潜笑着,看着电脑屏幕上广告公司发来的照片,不得不说,夏绿这一组照片的确能令男人血脉贲张,不仅是身材好,还有她那张脸,少女的可爱中又带着性感,也是男人最喜欢的。 丁潜庆幸自己明智的决定,不让她当形象代言人,把这些照片留着自己欣赏最好。 晚间,夏绿温习功课,宿管阿姨打来电话,说楼下有个男生找她。 男生?夏绿晃晃脑袋,想不出会有哪个男生在这个时候找她,班上男生倒是挺多的,不乏几个跟她关系不错,但他们有事都会打电话给她,这样找到女生宿舍来的还真没有。 夏绿下楼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期盼地站在那里张望,一看到自己,眼前一亮的感觉。 “夏绿?”男生跑上前,既兴奋又有些不确定地问。夏绿点头,“是我,你找我有事?” “我在食堂捡到你的饭卡,上面是你的英文名字,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你中文名叫夏绿,我来把饭卡还你。” 男生有点羞涩地把饭卡从口袋里掏出来,偷偷打量夏绿,生科院这个混血美女,他早就暗中关注她,平常远远地看,她一点也不像混血儿,离得近了,才发现她五官比普通中国人要立体,特别是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好看极了。 “谢谢你啊。”夏绿从他手里接过饭卡,已经丢了好几天,本来她已经不抱希望,哪知道有人捡到送还。 “那个……” 夏绿刚想走,男生叫住她。 “还有事?”夏绿转头。 男生腼腆一笑,“明天中午学一有宫保鸡丁和可乐鸡翅,你要是去,我请客。”夏绿一怔,见这男生老盯着自己看,眼珠转转,“不用了,我不怎么吃鸡。” “那吃别的也可以。”男生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跟上她。 夏绿转过身,看着他,“你大几?”“大二。”男生有点心虚,不知道夏绿怎么忽然这么问。 “我大三了,是你学姐。”夏绿一副学姐派头,点点他肩膀。“可你年纪小啊,才十八。”男生笑了。 夏绿的目光越过他,看到树丛后几个人藏头露尾,猜到是这男生的后援团,男生们惯常玩这种把戏。 夏绿只当没看到,主动道:“你捡了我的饭卡,还亲自送还给我,应该我请你吃饭才对,这样吧,明天中午在学一,我请客。” 男生受宠若惊,欣喜的表情让夏绿看着直想笑。 “那好,明天中午,不见不散。”男生飞快道。夏绿笑笑。 男生又追上她,“我叫徐健,在医学院。” 等等,夏绿脑海中灵光一闪,“你是聂教授的学生?”男生点头,说听过聂教授的课,但聂教授带研究生比较多,带他们不多。 夏绿心中了然,眯缝着眼睛,计上心头,“把树丛后你那几个朋友也带上。” 男生笑起来,扭头向身后看看,那几个人一个劲在朝他挥手,可等他再回过头,夏绿已经走开了。 回到寝室里,夏绿把跟医学院几个男生吃饭的事告诉室友。室友们一听都很高兴,争相问他们是大几的,学什么专业。 “大二?唉,太小了。”袁莹有一丢丢失望。她不喜欢比她小的男生。 “一起去坐坐嘛,怕什么。”卢小惠怂恿道。 “也是。”袁莹心想,多一个和男生接触的机会也不错,她都大三了,换了起码三个男朋友,也没最终定下来,其实她蛮想在学校里找一个,不管成不成,是青春的纪念。 第二天,在学生第一食堂,几个男生早早到了,替女生们占位子,等她们来了坐下,又替她们端菜盛饭,殷勤无比。 起先,男生们都围着夏绿,因为她最漂亮,但渐渐地,随着交谈,他们的注意力又都转向袁莹,袁莹性格外向、能说会道,比夏绿这样不爱说话的更受欢迎。 只有那个叫徐健的男生一直陪着夏绿,看她吃得差不多,问她喝汤还是喝水。 夏绿拿纸巾擦擦嘴,端正语气,“是不是你把我的照片上传到咱们学校的论坛和微博?” 啊?徐健惊呆了,夏绿怎么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夏绿看到他脸上仓惶的表情就猜到他想法,老气横秋道:“以后别做这种无聊事,你这是侵犯肖像权你知不知道,给我男朋友知道了,后果很严重。他是特种兵,擒拿格斗全国冠军,你这小身板儿,不是他对手,三两下就拆了你骨头。” 丢下这句话,夏绿扬长而去。徐健愣在那里,懊恼沮丧,女神都有男朋友,这话一点不假。 卢小惠在一旁大笑,对徐健道:“绿绿说的没错,你不是他男朋友的对手,擒拿格斗全国冠军,不是盖的。” 夏绿从食堂出来,心情轻松许多,她终于找到了上传她照片的罪魁祸首,丁潜那里可以交代。他对这事儿挺上心,不仅找关系删掉了微博上的照片,还黑了几个小网站,确保她的个人信息不外泄。 夏绿想,自己大概是所有校园网红里最昙花一现的一个,还没怎么红起来,就被某人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地扼杀了。 玉皇山是雁京一处风景名胜,山上有不少民国时期的建筑,大多是当时雁京城里一些富商政客置的别苑,杜蘅知父亲解放前是国民党高官,家里的产业不计其数。 丁潜带夏绿来度假,别墅里的管家和保姆早已收拾好一切,车开进院子,夏绿从车里下来,看到秋日山林鸟语花香,惬意地舒展双臂。 “别墅里有十几个房间,其中有一间你不能进,那里有我们家古老的秘密。”丁潜带夏绿走进这座被爬山虎包围的欧式小楼。 骗人!故弄玄虚!夏绿心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房间。 山上的房子冬暖夏凉,此时中秋,是一年中气温最舒适的季节,夏绿跟着丁潜穿过客厅和长廊,走下楼梯。 “去哪里?”夏绿忍不住问,楼梯下阴森森的,她有点怕。 “地下酒窖。我外公爱酒,当年建这座别墅的时候,特地让德国设计师设计了地下酒窖。”丁潜扶着夏绿下楼梯。 走到酒窖里,藏品之丰富令夏绿大开眼界。那一瓶瓶摆放整齐的葡萄酒,标签上都标记了年代,夏绿随便拿起一瓶,看看时间,都知道这瓶酒价值不菲。 “这里不仅有最好的葡萄酒,还有白酒和威士忌,是我们家族几代人的收藏,你随便拿一瓶,都能卖出好价钱,但真正爱酒之人,是不会把自己的私藏拿出去卖的。” 丁潜从原木酒架上拿了一瓶朗姆酒,“来,我们喝这个。” 夏绿看到瓶身上的文字,叫道:“我知道这个,这是古巴朗姆酒,加勒比地区的海盗们都喜欢喝这个酒。” “朗姆酒用来调鸡尾酒最好。” 酒窖一角有个像酒吧吧台一样的桌子,桌子后面也有一排木架,摆满了各种酒,丁潜走到吧台后,拿了几瓶下来,又拿出一个酒杯,调制鸡尾酒。 夏绿好奇地看着那些颜色不同的酒和果汁在同一个酒杯中融合,最后丁潜还放了一枚青橄榄在酒杯里,夏绿问他,“这个好喝吗?” “你喝一口不就知道了?”丁潜把酒杯推给她。 夏绿喝一口,酸中带甜,后劲微苦,咂咂嘴,“好喝,很爽口,你要不要喝?” “我不喝这个,鸡尾酒是给女孩子喝的。”丁潜走到另一边,从酒架上拿下一瓶酒。“我平常喝这个,马爹利加冰。” 他自斟自饮的样子说不出的帅气范儿,夏绿看呆了,头一次觉得他是这么有男人味。男人和酒,天生是最好的伙伴。 饮了几口之后,丁潜把酒杯递到夏绿面前,夏绿伸出舌头舔了舔,“不好喝呀。” “是你喝不惯。过来,我带你去看别的。”丁潜把酒杯放到桌上,带夏绿往酒架深处走。 “这是什么酒?”夏绿指着酒架上的一排酒瓶问。 “龙舌兰酒,有一年我大哥跟老谢出访南美,在墨西哥一个酒吧老板那里高价买了一箱,我们都不喜欢这个酒的味道,只开了一瓶酒没再喝。” “我能尝尝吗?”夏绿问。 “龙舌兰酒很烈,不适合你,那下面有一种酒适合你,自己去拿。”丁潜神秘地指了指指着酒架下的某个柜子。 夏绿信以为真,蹲下去,打开柜子,果然发现里面有个白色盒子,拿出来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红色高跟鞋,但是,只有一只。 夏绿提着那只高跟鞋,问丁潜,“什么意思?” “你说呢?”丁潜含笑,笑容里说不出的隐秘意味。 “□电影里的女主角经常穿一双红色高跟鞋诱惑男主角,怎么只有一只,另一只呢?”夏绿狡狯地笑,问他。 丁潜肃立一旁,“得你自己去找。” “找到了有什么奖品?”夏绿站起来,看看手里漂亮的高跟鞋,又看看丁潜。丁潜却只是笑,垂着眼帘,“你能找着再说。” 此时此刻,他看起来好性感。 夏绿把鞋丢给他,胸有成竹,“我一定会找到另一只的。” 直觉告诉她,这座古老的别墅里藏着秘密,她的神经细胞开始兴奋,她有信心,会解开这里的秘密。 从酒窖出来,夏绿穿过客厅,向保姆问清别墅的结构,去向厨房。丁潜一直跟在她身后。 厨房里,夏绿打开冰箱,上下寻找,终于在某一层保鲜盒里发现一个小小的盒子,她把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枚钥匙。 得意地把钥匙在丁潜眼前晃了晃,夏绿笑道:“怎么样?” 丁潜也笑,“你怎么猜到的?” “冰与火……酒是火,所以一只鞋藏在酒窖里,另一只当然就在冰箱里了。”夏绿聪明道。 丁潜点头,“过了第一关,还有第二关,这只是一枚钥匙,东西藏在哪里,你能找到?” “我知道。”夏绿拿着钥匙上楼。 这必然是楼上某个房间的钥匙,或许就是他说的那个神秘房间,那个有着秘密、寻常人不能进的房间。 一排房间的门几乎一模一样,夏绿刚想每个锁孔都试试,丁潜道:“只许试两次。” “有提示吗?”夏绿眨巴着眼睛。 “没有,你自己想。”丁潜拒绝提示。 夏绿冥思苦想,思索着,“红色代表火,五行上火生土,方位正南,而这座小楼建在山上,根据我们下车时看到的太阳方位,这里的正南是东南……” 眼睛瞄了瞄,夏绿看着其中一扇门,指给丁潜,“是那间吗?”“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丁潜赞许地点点头,“我们一起进去。” 钥匙打开门,夏绿走进房间,惊讶地看着室内布置,一色紫檀家具,古色古香,看起来像民国时期的风格。 有挂着纱帘的雕花木床、有留声机,墙上还有个古老的挂钟,夏绿过去打开衣柜的雕花门,果然看到和之前一样的白色鞋盒,把红鞋从鞋盒中拿出来,得意地对着丁潜笑。 丁潜把鞋接过去,让两只鞋重逢。 靠近窗口的地方,有一个画油画用的画架,画架上有一幅画,夏绿过去看看,是一幅女子肖像。 画中女子身穿白色旗袍,一头乌发、容貌清秀,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她脚上穿了一双红色高跟鞋。 夏绿只觉一阵凉意涌上心头,震惊地退后一步,恰好碰到丁潜。 丁潜搂住她,“怎么了?” “这画是谁画的?”夏绿指着画问。“是我外公的弟弟,他是个画家。” “他精神分裂了,这幅画意境很特别。” “你能看出来?”丁潜惊讶地问。 夏绿没有立刻说话,又看看那幅画,闭目片刻,才又睁开眼睛,“画画的人怨气很重,情感和**不能合一,画中的女子只存在他想象中,他对这个女人感情很复杂。” 丁潜惊叹一声,夏绿确实观察力敏锐,而且敏感,“说的没错,我外公的弟弟最后疯了,因为他的妻子对他不忠,他疯了以后家里人把他关在这间屋里十年。” 夏绿不寒而栗,“那你带我来?” “绿绿,你能看得穿别人的心事,为什么却想不起自己的事?”丁潜双目直视着她眼睛,仿佛她的眼睛里蕴藏秘密。 夏绿眼中渐渐有了恐惧之色,“你说什么?我想不起自己的事?”“你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叫艾丽莎,记得吗?”丁潜引导她。 “艾丽莎……我好像有点印象,她怎么了?”夏绿茫然。 “她已经回美国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你不用怕她,没有人再能伤害你。就像你看到的这幅画,每个人在精神上都可能有一定程度的困扰,如果自己走不出来,旁人爱莫能助。”丁潜语重心长地说。 “困扰?”夏绿还是想不起来。 丁潜带她离开房间,把门重新锁上,去了另一个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阿潜说的老谢,你们猜是谁?他哥又是谁? 把绿绿带到这个神秘的别墅,是否不安好心? ☆、第33章 和之前那个房间不同,这里的布置要现代化的多,紫灰色窗帘、白色家具,人一进来非常舒适。 丁潜把手里的红色高跟鞋放到一边,拉着夏绿在沙发坐下,告诉他,这个房间是他的,他每次来度假都住这一间。 握着夏绿的手,丁潜问她:“我们这几天都会在这里过夜,你害怕吗?”夏绿摇头,“不怕,有你在。”顿了顿,夏绿又道:“那双红色高跟鞋,我暂时不会穿。” “为什么?”丁潜问。 “你说的困扰,我还没想明白。”夏绿道。 丁潜道:“我提示你,好不好?”夏绿意外地看着他。 丁潜思忖片刻,正色道:“我给你一张可以透支的白金卡,答应负担你的学费,但是你还是不放心我,宁愿自己打工攒钱,是为什么?” 夏绿呆住了,“我没不放心你啊。” 丁潜不答,又道:“为什么你在巴塞罗那看到有人持刀行凶会失控,你想过没有?”夏绿摇头,目光中开始有了惧意。 丁潜道:“你的同父异母姐姐艾丽莎曾当着你的面割腕,那时候你还小,流血的场面把你吓到了,印在你记忆深处,所以你潜意识里对婚姻有恐惧感,而且你父母就是因为谣言造成的悲剧才远走非洲,生下你。” 夏绿震惊不已,半天才颤抖出声,“你怎么知道?”丁潜搂住她,亲亲她脸,“我去南京找了我三嫂,她告诉我一切。” 夏绿神经质般的用手扯着衣襟,很显然,丁潜这句话太突如其来。 “我父母并没有错,后来他们告诉我事情经过,我妈妈没有插足他们的婚姻,我爸爸也没有抛弃家庭,他们那个时候只是师生关系,连互相表白都没有,但是那个……”夏绿说不下去。 “我都知道。”丁潜温柔地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父母现在生活地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 夏绿怔怔望着他,跟着他站起来。 丁潜不想再提此事,打开衣柜给夏绿看,夏绿惊讶不已,衣架上竟然挂了一排旗袍,每一件的立领、斜襟、盘扣都精致无比,像是工艺品。不仅如此,旗袍下面还摆放着一排鞋,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皮鞋、凉鞋都有。 “你那时穿旗袍,我觉得很好看,找雁京有名的老师傅订做了五件,绿绿,穿给我看。”丁潜指着那一排五颜六色的旗袍。 夏绿的手一一滑过那几件旗袍,绸缎的面料,摸起来手感非常好,看了看,她选了一件葱绿色缀锦金线绣百蝶图案的,从衣架上拿下来,对着镜子比量。 “你出去一下。”夏绿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丁潜,推他。丁潜依言而去。 夏绿把旗袍换上,仔仔细细地扣好每一个衣扣,整理好衣领、袖口、裙摆,看到脚上的鞋,觉得不合适,找一双高跟鞋换上。 穿上高跟鞋,一下子高了许多,而且不得不挺胸收腹,夏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才明白,为什么电视里那些女人穿旗袍一定要搭配高跟鞋,只有高跟鞋才能将女人摇曳生姿的步态完美展现。 “你进来吧。”夏绿叫了一声。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推门进来,正看到她转身望着他。 衣服非常合身,阳光下,她身体的每一道线条都是那么优美流畅,雪白脖颈在立领衬托下更显纤细,丰满的胸脯仿佛起伏连绵的山峦,悦目的弧度一直蜿蜒到腰,在腰线峰回路转,勾画出一个女子最优雅的美态。 丁潜非常满意,走上前,一只手扶起她手,另一只手则环到她身后,两人做一个既像拥抱又似要起舞的动作,眼神迷离,忘尽红尘中事,世界只得他俩。 丁潜庆幸,自己早早就发现了她的美,早早把她据为己有,如若不然,这一份山水相逢不知道要被世间哪一个幸运男子得去,而他只能空自凭吊。 这样的美人,须得一个懂得发掘她美丽的人来开启她身体的密码,而她自己并不知道,把妖娆都埋没在宽大衣衫下,当有一天,她遇到了那个懂得欣赏她的男人,他会带领她走进另一个世界。 “绿绿,你是我见过的最适合穿旗袍的女人。”丁潜赞叹道。 夏绿雪白的脸绯红一片,她还不能适应,他把她视为女人,可是她也知道,他心里对她的感情早就不是小时候,大概从她十六岁开始,她在他眼中就不再是个单纯的小女孩了。 在这栋到处都写满故事的老房子里,两人消磨一整天,夏绿光着脚在室内走来走去,管家本想说话,但见丁潜视若无睹,便也隐忍不言。 客厅的沙发上,两人互相依偎,看同一本国家地理杂志,夏绿头枕在丁潜怀里,指着图片告诉她,她爸爸带她去过非洲的很多地方。 听着她那些有趣的描述,丁潜并不插话,手里一杯加拿大冰酒,自己抿一口,给夏绿喝一口,十分惬意地享受悠闲的度假时光。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能感觉到夏绿的变化,她越来越活泼也越来越随意了,就像她当初刚到中国来时一样,灵气逼人。 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少心思投入多少爱,才把当年那个野丫头找回来,他喜欢那样的她,像草原一样充满了生命力。 “感谢你爸爸的决定,让你到中国来。”丁潜宠溺地抚摸着夏绿乌黑柔亮的秀发,因为有白种人的基因,她的瞳孔颜色比一般亚洲人浅,鼻梁又高又挺。 夏绿跟他笑,脑袋撒娇地在他怀里蹭蹭,蹭到他下巴,吻他一下。 丁潜含笑的眼睛看着她翻动的彩页,手轻轻滑过她脸颊,抚摸她红润的嘴唇,柔软地像花瓣,再往下是锁骨,他流连片刻,又继续往下,停在起伏处,手覆盖住。 窗外阳光明媚,安静的让人沉醉,可到了夜晚,这种安静就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房间里温暖舒适,夏绿躺在巨大的雕花木床上,开着灯,听到窗外墙角下的虫鸣和山林间的树叶被夜风吹动的声音,心头很有一种安逸之感,渐渐地,她进入梦境。 走廊上似乎有脚步声,一下一下,那个人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一直在门外徘徊。 那是谁?夏绿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却见一个白衣人影自门口靠近,她心底一惊,想用被子盖住脸,哪知道四肢仿佛被束缚住,怎么也动不了。 那个白影越来越近,已经约莫能看出是个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脸色苍白而双唇血红,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夏绿。 气氛诡异极了,夏绿惊惧地看着她,刚要说话,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那个画中穿白色旗袍的女人,夏绿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再也挥之不去。 “你跟我来。”那个女子空洞的眼睛像两个黑洞,却又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夏绿光着脚下床,跟在她身后,去了那个神秘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景物依旧,却一派死气沉沉,夏绿只觉双脚冰冷,低头一看,不禁吓一跳,鲜血已经漫过她双脚。 砰——一声枪响,夏绿猛然抬头去看。 只见一男一女对峙,白衣女子举枪对着倒地不起的男人,但很快,那女子自己胸前也盛放血红妖花,刹那间鲜血四溅,夏绿感觉自己脸上都被溅到了,想闭上眼睛,却闭不上。 恐惧到了极点,夏绿尖叫一声,才发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可怕的梦境,她依然在自己房间温暖的被窝里,床前灯光柔和,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 刚才真的只是一个梦?梦境怎么会如此逼真,仿佛亲眼所见? 夏绿缩进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忐忑不安地看着四周,尽管房间里开了灯,但昏黄的光线依然有照不到的地方,白丝窗帘外树影斑驳,仿佛那背后有一个未知的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夏绿忽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心中大骇。 “谁?”她大叫一声。 “是我,绿绿。”丁潜推门进来。 夏绿看见他,再也控制不住,跳下床扑进他怀里,“阿潜,我看到她了,我好害怕。”丁潜抱起她,纳闷,“看到谁了?” “那个死去的女人,她是被枪杀的。”夏绿惊惧不已,把脸贴在他颈窝,身体也紧贴着,才稍感安全。您的文件来自:qmlike.com 青蔓小说论坛由【凉夜微暖】收集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听到她的话,丁潜也震惊了,“你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她是被枪杀的?” 夏绿不说话,丁潜把她放到床上,和她一起躺进被子里,搂紧了她。 夏绿把梦境告诉丁潜,丁潜双唇紧抿、眉头也拧紧了。夏绿看着他表情,很显然,他知道那个女人的死因,而她看到的,跟真相很接近。 吻了吻夏绿额头,丁潜道:“我真不该带你来,宝贝,我不知道你的第六感竟然这么强烈。” “这么说,那个女人真是被你外公的弟弟枪杀的?” “是的,她背叛了他,要跟外面的男人私奔,那个男人怂恿她偷开保险柜,拿走家里的现金和金条,她行动的时候恰好被发现了,家里佣人冲进来的时候只发现两人倒在血泊里,一死一伤,没人知道他俩是争执中枪走火,还是他向她开了枪,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一时。” 夏绿兀自吃惊,这样的情杀故事,很像电影里的情节。 外公的弟弟因为家里有权有势,而本人又有精神病史,被判定无罪,但是警方让他家人监禁了他,一关就是十年。 恍恍惚惚间,夏绿似乎又听到走廊上那一阵脚步声。 “阿潜,你听到没有,走廊上有动静。”夏绿道。 “我知道,小时候我第一次到这里来,就能听到,家里其他人都当我乱说,因为他们全都听不到。”丁潜道。 原来他也听得到,夏绿忽然明白,他带自己来这里除了度假,还有别的目的,闭目回想,她试图把梦境里脑海中的片段串联起来。 “保险柜里藏着一把勃朗宁手枪,她看到丈夫走进来,惊慌中向他开了一枪,却只打中他的腿,他应声倒地,绝望地看着她,她吓坏了,把枪丢在地上,哪知道,他爬过来捡起那把枪,对她连开三枪。” 听到夏绿的陈述,丁潜的表情先是震惊,随即了然,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这么多年,我经常被奇怪的梦境困扰,但我始终看不到那个女子的死因,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我查阅了很多当年遗留下来的资料和报纸,但一无所获……绿绿,你解开了我们家几十年的谜题。” 夏绿把脸贴在他心口,“你好坏,带我来这里,又告诉我这个可怕的故事。”“不用怕,我有办法让那声音消失,他早就该走了。”丁潜道。 夏绿信以为真,更害怕了,缩在他怀里,“你不要吓我,我不要住这里了,明天我们就走。” 丁潜哈哈一阵笑,“我逗逗你而已,几句话你就害怕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夏绿捶他,赌气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转过身不理他。丁潜跟过去,手握住她手,轻咬她耳垂,在她耳后吹气,“不怕,有我在。” 夏绿这才转过身,和他紧紧相拥。 过了很久,夏绿幽幽道:“阿潜,其实我在梦里也看清了自己,艾丽莎用来割腕的那个刀片是我平常用来削画图的铅笔用的,我没想到她会拿起来伤害自己和我爸爸,这么多年我一直内疚,所以记忆里这件事就成了空白。” 丁潜欣喜不已,“真的,你都想起来了?” “是,全都想起来了,鲜血之所以会令我失控,是因为我曾目睹有人当我的面自残。”夏绿依偎着这个自己最亲爱的人。 此刻,她才发现他用心良苦,她内心的隐秘,也只有他发觉了。 解开了心中的困扰,两人的精神无比放松。然而,睡了没多久,另一件事更让夏绿不安。 “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夏绿忽然抗议地推开丁潜的手。 “你以为我坐怀不乱?”丁潜哭笑不得。他是个正常男人,和她同睡一张床,哪能没有反应。夏绿道:“我还小。”“不小了,满十八了。”丁潜寸寸紧逼。 往边上挪挪,她尽量避免和他身体接触,然而,床就那么大,被子里的空间有限,除非她躲到床下,不然避无可避。 “我还没到法定婚龄,你动我你就是禽兽。”夏绿抗拒。“不动就不动。”丁潜假装生气,翻身背对着她。 夏绿见他给自己一个冷冷的后背,心里没趣,默默闭上眼睛,想用睡眠来打发眼前的尬尴局面。 然而,没等她睡多久,身边那个人忽然转过身来扑在她身上,两张脸上下相对,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我忍不了。”丁潜低下头,亲吻住夏绿,缠绵的舌吻,一向是他最爱。“你要变成禽兽了。”夏绿没有反抗,只说了这么一句。 “禽兽又如何,反正你是我的。”丁潜撕开夏绿的衣服,也脱掉自己的衣服。 夏绿眼看着情况紧急,从床上滑下来,拉好身上被扯坏的睡衣,赤着脚站在那里,“你非要睡这里,那里就睡这里好了,我去别的房间。” 不等丁潜下床来追她,夏绿跑到门口打开门,走廊上漆黑一片,只有转角处座钟咣啷咣啷的声响,不仔细听,像是脚步声。 鼓起勇气走出去,夏绿脑海中出现无数恐怖的画面,脚下也传来阵阵凉意,忍无可忍,只得又退回先前的房间。 看到丁潜躺在床上以手支颐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夏绿悻悻的,却不肯再回到床上。 “你要是准备在沙发上坐一夜,柜子里还有被子,盖好了,别着凉。”丁潜盖好被子,拉掉台灯,惬意地闭上眼睛。 四周静谧无声,房间里又是漆黑一片,虽然床上有个人,夏绿在沙发上坐了一阵,还是觉得心里直发毛。 很久很久,她猜测丁潜应该睡着了,悄悄走到床边,掀开一角被子,钻进去,哪知道,还没等她睡稳,一股强大的外力忽然将她笼罩,她的身体被他健壮的四肢牢牢锁在身下。 他的身上好暖,温暖着她早已冻得冰凉的身体。 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他们都没有动,让对方感受自己的体温、熟悉彼此的身体,夏绿心潮澎湃,紧紧地咬着嘴唇。 “你喜欢禁忌,和你外公的弟弟一样。”她忽然说一句。 “什么?”丁潜不解。 夏绿道:“高跟鞋代表隐秘的情`欲,而红色则是禁忌的暗示,你迷恋那种越界的感觉,太正常的事物不合你胃口。” “你果然了解我。”丁潜恍然道,“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是你提醒了我,我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我外公弟弟房间里的那幅画,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那幅画有**的暗示,我猜那画中女子和你外公的弟弟关系并不正常。” “那是他养女,后来成为他妻子。”丁潜说出另一重隐秘。 “果然。”夏绿狡狯地笑,眼睛清亮像个精灵。 丁潜微笑,边吻她边喃喃,“你不一样,绿绿,我们的关系是正常的。”“**不一定非要有血缘关系,超越辈分也算。”夏绿故意道。 丁潜叹气,“你这丫头,实在是个精灵,我不过比你大六岁,你几时又真把我当叔叔了?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趁我睡了偷偷摸我胡子?幸好那时候我还没彻底睡着,不然还真没法抓到你罪证。” 夏绿愣住了,他的话像惊雷,震动她心底深处的情感意识,几乎是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开始,有意无意中,她一直想吸引他注意。 难怪这么多年同龄的男孩都不能引起她兴趣,甚至是青梅竹马的丁骥,在她心里也都只是不成熟的玩伴,原来她的一颗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跟着他走。 和单纯的丁骥相比,小叔叔潇洒随性又带着几分神秘,吸引她有窥探的**,年幼的她渴望了解他的世界。 把脸埋在夏绿柔软的胸前,丁潜闻着幽幽馨香,沉醉道:“我愿意死在这儿,绿绿,我爱你。” 夏绿的视线落在他有力的肩膀,自言自语,“我随你而去,小哥哥,天涯海角……” 身体早已不受控制,她的灵魂又飘至意识空间,那是一片像古老的非洲原始森林一样涌动着生命的空间,朝气蓬勃、充满诱惑,而她则像是最伟大的猎手,捕捉着每一种释放快感的可能。 天地间最古老的童话莫过于人与人的契合,两颗心沸腾着、张扬着,飘飘荡荡书写爱与被爱。 这一晚注定无眠,直至窗外烟色朦胧、山林破晓,他们才疲倦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的情节会在后面的文里解释,夏绿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实,聂医生会告诉你答案。所以,看不明白的稍安勿躁。 ☆、第34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人都不说话,但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既炽热,又带着一种暧昧的柔情蜜意,那是恋人间才有的眼神。 吃午餐的时候,他们开始商量怎么处置那个神秘的房间。丁潜吃得快,用餐完毕,坐在一旁看着夏绿,夏绿吃得慢,听他说话,偶尔才回一两句。 “杜家自从我外公战死沙场,就分崩离析,因为我外公只有我妈一个女儿,而且当时年纪很小,家业一大半被族里其他子侄瓜分,我妈名下只有这栋小楼。解放后,我妈跟我外婆被关在西大院儿,这里也被没收了,直到文~革结束,才又重新归还给我家,我妈不喜欢这里,几十年不曾来过,但我和几个哥哥都喜欢这里环境清幽,很适合短暂度假。” 夏绿眨巴着眼睛,好奇道:“那杜妈妈是后来怎么从西大院儿出来的?”自从她和丁潜恋爱,便改口称杜蘅知为杜妈妈,不再叫她奶奶。 “我爸陪同一位领导去那里视察,把没有历史问题的政治犯家属陆陆续续都给放了,我外婆去世以后,我妈无依无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身体也不好,我爸就让人给她安排了住处,还经常去看她。” 夏绿头一回听说起丁兆宁和杜蘅知的恋爱经过,饶有兴趣地听着丁潜讲述,笑问:“所以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说起他俩当初结婚,也是轰动一时,我爸的很多上级和老战友都坚决反对,他们中好些人跟我外公在战场上交战过多次,不能接受我爸居然跟他们老对手的女儿结婚,但是我爸没听他们的,还是要结婚。”丁潜说起父母的往事,脸上都是笑意。 “那当然,杜妈妈年轻的时候风华绝代,丁爷爷肯定特别喜欢她。”夏绿一边吃东西,一边道。 丁潜点头,“我爸几十年我行我素,在家里更是一人说了算,但他听我妈的。”“所以将来你也得听我的,这样家庭才更和谐。”夏绿抿嘴笑,机灵的眼睛神采飞扬。 这丫头还真会说话,丁潜哑然失笑,没接她的话茬,让管家找来工人,把房间里的家具搬出去。夏绿赶紧吃完了饭,跑上楼去看着他们搬东西。 “那幅画怎么办?”夏绿指着画架。 “抬下去烧了。”丁潜亲自动手。 别墅外的空地上,夏绿看着那幅画在烈焰中燃烧殆尽,升腾起最后的黑烟,心中默默祝祷,逝者已矣,愿苦难的灵魂得到安息。 一抬眼,看着丁潜帅气的背影,夏绿心头一暖,尽管他度假期间穿着随意,整个人却是干净清爽,丝毫不减出类拔萃的气质,难怪他在人群中永远最亮眼,他天生具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领袖风度。 指挥工人把家具抬走以后,丁潜又让保姆把房间彻底打扫一遍,举目望着眼前挂满果实的枣树,回头看夏绿,“那树上的枣子很好吃,想吃吗?” “你要爬上去摘枣子?”夏绿跑过来,呵呵直笑。 “我们一起爬上去。”丁潜卷起袖子,跃跃欲试。 这个提议正中夏绿心意,枣树不高,但生长多年,树干粗壮结实,夏绿仰望片刻,脱掉鞋,小心翼翼爬到树上,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坐下,抓一把枣子塞进嘴里吃。 丁潜也爬上来,但是他身子重,不敢坐在树枝上,怕把树枝压断了,只能背靠着树干,和夏绿相对而笑。 “你吃枣子吗?”夏绿摘了一颗青枣,在衣服上蹭了蹭,塞进丁潜嘴里。枣子没熟透,又酸又涩,丁潜忍不住道:“你捡那熟的给我吃啊,没熟的好酸。” “我就喜欢吃没熟的,酸的才好吃呢。”夏绿吃青枣吃得津津有味。 “看来将来你会给我生儿子。”丁潜笑道。 夏绿瞪他一眼,“胡说什么?”“酸儿辣女,你不知道?”丁潜一阵大笑。 管家从别墅里出来,看到枣树上挂着两个人,心道:那两个小祖宗真会玩,一个调皮的丁潜已经让人头疼,哪知道他又带来个更古灵精怪的夏绿。 管家走到树下,叫丁潜:“阿潜,大小姐打来电话问,你要在这里住几天?”他是杜家老管家的儿子,替杜家人看房子近半个世纪,一直称呼丁潜之母杜蘅知为大小姐。 “再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丁潜居高临下看着管家,抓起一把枣子丢给他。 “晚上你和绿小姐在这里吃饭,还是下山去吃?”管家知道夏绿的本姓是格林以后,一直叫她绿小姐。 “我和绿绿有个宴会要去赴约。”丁潜从树上下来,向夏绿张开双臂,等她跳下来,一把接住她,抱着他走回小楼。 “什么宴会?”夏绿好奇地问。丁潜事先并没有跟她提,她连衣服也没准备。 “一个朋友家的聚会而已,就在山上,我们开车过去,路不远。” “那我没带衣服啊,总不能穿这身衣服去。”夏绿看看自己身上的格子衬衣和牛仔裤。 “不是有旗袍嘛,你皮肤白,随便穿哪一件都好看。” “那我还选那件绿的,我喜欢绿的。”夏绿回房去换衣服。怕晚上回来时山里风凉,她又加了一件外套。 戴上白色小凉帽,夏绿打扮停当,出门的时候,看到丁潜已经把车开到门口,坐上车。 车在山间公路左兜又转,夏绿看到树林中隐约藏着几栋欧式小楼,问丁潜:“那些也都是私人别墅?” “是,这座山的别墅几乎都是私人的,我们今天要去的别墅属于程家,我的朋友程煜和叶小航请客。” “叶小航?是叶小舷的兄弟?”夏绿觉得这两个名字很相似,作此猜测。 “对,是小舷的堂哥,两人同年。”丁潜道。 “那这叶小航也是叶青柠的堂哥?”夏绿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叶青柠。丁潜把叶家情况解释给夏绿听,和丁家一样,叶家也是军人世家。 老将军叫叶一民,共有四子三女,叶小舷是长房次子,上面还有个亲哥哥叶小舫;叶小航是二房独子;而叶青柠则是四房的养女。 “原来叶姐姐不是叶家亲生的。”夏绿并不知道叶青柠身世。 “叶爷爷有三个孙女,向北和叶青柠都是收养的,唯一的亲孙女叫叶小舸,她和小骏关系最好,叶小舸的男朋友周樵樵跟我和小骏曾是同班同学。” “怪不得,叶姐姐的名字起的和叶小舷他们不一样。” “青柠在美国出生,领养的时候已经三岁多,所以她父母没按家谱替她改名。” 丁潜把方向盘一转,车顺着小路开向林间一栋别墅,在别墅前空旷的停车场把车停下。夏绿跟着他走进小楼。 晚宴女主人程煜在门口亲自迎接来客,看到丁潜,一双笑眼弯弯,上前叫他,“潜叔。”看到丁潜身侧的夏绿,打趣道:“听说你霸占了小侄女,这就是吗?” “别胡说八道,乱用形容词。”丁潜笑道。 夏绿听他俩说话的语气,知道他俩很熟,开个玩笑彼此都不介意,不禁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女人,却见对方也看着她。 “长这么漂亮,难怪!来,夏小姐,今晚你是娇客,这里所有的人都想见见你。”程煜友好地领着夏绿进客厅。 丁潜悄悄告诉夏绿,程煜就是丁骏的男朋友程慕泽的堂妹。夏绿点点头。 客厅里早已坐了好些人,男女都有,年纪看起来都和丁潜差不多,也有看起来明显比他大几岁的,夏绿一过来,原本交谈的众人全把目光分给她。 程煜在一旁道:“这就是丁家小叔叔的女朋友,你们总嚷嚷想见她一面,这不,我把她请来了。” 夏绿含笑的表情和妩媚中不失少女天真的神态很获在场众人的好感,纷纷站起来要跟她握手。丁潜把众人介绍给她。 大家起哄,叫夏绿小婶婶。夏绿害臊,脸都红了,想像小时候那样往大人身后躲,却也知道,如今躲是躲不了的。 夏绿回国在丁家住了快十年,这群人里不乏以前见过她的,心里暗叹,非洲来的小丫头片子,经丁潜这么一调理,水葱儿似的。 其中一人笑道:“小婶子,虽然今晚这里你年纪最小,但你辈分大,我们要是说了什么玩笑话,你多担待。” 丁潜捶那人一拳,“只要你不喝多了撒酒疯就行。” 众人一阵笑。 夏绿注意到,叶青柠也在场,但是她的表情始终淡漠,仿佛和别人的热闹格格不入,心里有数,也不去打扰她。 程家别墅非常气派,跟丁家别墅的中西合璧不同,这里一色欧式家具,白色卷边沙发镶嵌丝绒坐垫,人坐进去陷进一半,真丝靠枕柔软舒适,坐久了会让人想睡觉。 离吃饭的时间还早,男人们去棋牌室打牌,女人们则在客厅里聊天。夏绿对她们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悄悄走过去看打牌。 夏绿看看丁潜手里的纸牌,又看看他出牌,凑近丁潜耳边道:“你让着他们呀?”“玩玩而已,不必计较。”丁潜低语道。 他的数学极好,逻辑推理也擅长,在牌场上一贯所向披靡,但若总是赢,别人便不再有兴趣跟他玩,因而他每次都会故意输掉几局,不想一人独占鳌头。 “潜叔是牌场常胜将军,他总是让牌给我们。”一个人笑着告诉夏绿。 有人抽烟,牌场上空气很差,夏绿在丁潜背后站了一会儿,烟味就熏得她呆不下去,只得返回客厅。 终于等到牌场散了,众人得以入席吃饭。 丁潜过来问夏绿,“一会儿你跟我坐,他们几个抽烟,你离他们远一点。”夏绿点点头,心里很高兴他这么体贴。 叶青柠远远看着他俩态度亲密,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场的众人皆是成双成对,只有自己形单影只。 入席后,夏绿坐在丁潜身边,菜一道道上来,夏绿的注意力被美食吸引了。 要说这些人可真会吃,每一道菜都精妙无比,食材未必有多名贵,贵在大师傅的烹饪水准,令人回味无穷。 程煜拿着白酒过来,给每位男客倒酒,“今晚不醉不归,开不了车下不了山就住我家,反正这里房间多得很。” 众人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谁都不愿扫兴,每人都喝了不少,丁潜也不例外,等宴席散了,他已有醉意。 其他人都去棋牌室继续打牌搓麻,丁潜惦记夏绿,没有赴牌局。 作者有话要说:请客这种事,又怎么离得了土豪程家。 丁爷爷和丁奶奶的故事,请看《火焰鸢尾》,有篇幅介绍。 ☆、第35章 夏绿先回房休息,等丁潜回来,她看向他,见他走路都有点踉跄,跑下床扶着他,闻到他身上酒气,耸了耸鼻子。 丁潜仰面躺在床上,以手挡光,笑道:“今晚喝得痛快,我很久没这样开怀畅饮。”“你得了吧,一身酒气。”夏绿把身子往边上挪,不想跟他靠太近。 “绿绿,过来!我抱抱。”丁潜醉眼乜斜看着夏绿。 夏绿不理他,坐在一旁拿着iPad看电影。 丁潜只得坐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扭头看她,“过来给我抱抱,听见没有。” 夏绿只得过去,丁潜拉她到怀里抱住,脸埋在她颈窝,“绿绿,我们就在这山里住吧,不回去了,每天上山砍柴、摸鱼抓虾。” “好,你上山砍柴,我下河摸鱼。”夏绿轻抚他浓密短发,亲吻他后颈,坦然接受他撒娇的醉话。热恋之际,两人恨不得融为一体,什么傻话都说得出口。 两人正接吻,夏绿手机响了,丁潜却无松手之意,夏绿只得又推推他,他这才乖乖去洗澡。 电话是夏绿的爸爸格林教授打来的,他告诉女儿,他将到雁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顺道要来看望女儿。 夏绿惊喜不已,“爸爸,你真的要来中国?太好了,我好想你,爸爸。” “本来你妈妈也要去,但是她临时有事情走不开,我只能一个人去。”格林教授把自己的行程告诉女儿,并且告诉她,他想见一见她的男朋友。 “好啊,等你来了,我安排你见他,爸爸,你一定会喜欢他。”夏绿特别希望父母能喜欢她选中的人。 父女俩亲热交谈,丁潜光着上身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夏绿还拿着手机聊天,悄悄走过去坐下,拿毛巾擦头发。 挂断电话,夏绿兴奋地告诉丁潜,她爸爸要到雁京来了。 “我爸爸来开会,还说要见你。” “你跟他们提过我?” 丁潜很意外,他和夏绿真正在一起时间不长,没想到她已经跟父母说起他,而且,格林教授这回想见他,说明夏绿在父母面前说起他不止一次。 “当然。”夏绿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父亲,精神振奋。 “那不如,两家父母见见,把咱俩的婚事定了。”丁潜提议。 “什么?婚事?”夏绿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复述一遍。丁潜笑道:“等你本科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夏绿想了想,摇头,“这学期我就能修完所有学分,大四不用上,明年就能毕业,老师说,我的成绩能保研。” “明年你还不到二十岁……那要不,我们先订婚?”丁潜始终觉得,早早跟这丫头把婚事定下来才能安心。 “何必这么急呢?二十五岁之前我都不想考虑结婚。”夏绿有她自己的规划,她还想去国外念书,不想早早成家。 “二十五岁不行,太晚了。”丁潜可等不了那么久。两三年他还能等。 “起码我得把书念完了,我可不想上学的时候……反正我不愿意。”夏绿很坚持。丁潜笑道:“上学的时候什么?怀孕生孩子?” 夏绿害羞,踹他一脚。 程煜对客人照顾周到,知道他们晚上喝了酒,都没好好吃饭,吩咐厨房及时在睡前送上夜宵。 夜宵准备了四样,水晶虾饺、鸡汤馄饨、桂花芝麻汤圆和蟹黄面,丁潜想吃清淡的,留下一海碗汤圆。保姆推车而去,嘱咐他们吃完了把碗碟放到门口即可。 丁潜从瓷碗里把桂花芝麻汤圆盛了一小碗出来,问夏绿吃不吃。 “你吃吧,我晚饭吃得不少。”夏绿没有兴趣在十点钟以后还进食。丁潜自己吃,称赞程煜家的苏州厨子手艺地道,桂花汤圆又甜又糯,一点也不黏牙。 夏绿坐在他身后,手指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游走,像爬楼梯一样,沿着脊椎骨往上。 “你能不能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骚扰我?”丁潜抗议道。小丫头的手指又柔又软,在他背上点来点去,他哪里受得了。 夏绿咯咯娇笑,把脸贴在他背上。丁潜知道她喜欢恶作剧,不再理会她的小动作。 “刚才那个保姆说的是哪里方言,好奇怪的。”夏绿好奇地问。 丁潜解释给她听,“那是苏州娘姨,旧上海大户人家雇的女佣人好多都是苏州女人,吴语里称为娘姨,现在不这么叫了,都叫保姆。” “程煜很有钱吗,家里真奢侈,夜宵都准备好几样。”夏绿从床的那一边爬过来看看。丁家也有钱,但丁家除了老太太,别人都没这么讲究。 “非常有钱,程煜跟小骏一样,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她外婆以前是沪上名媛,生活奢华,家里光是厨子就雇了十几个,南北菜、西洋菜各种风味都能做,程煜虽然没有她外婆那么讲究,但在我们朋友圈里,却是吃喝玩乐的一把好手。” 夏绿看着自己圆圆的脚趾头,微微发亮的粉色趾甲,心里想,还不都是钱闹的。 丁潜吃完了,漱了口过来,见夏绿像个大虾米一样弯着腰用手去够脚面,作势要去咬她脚趾头。夏绿一惊吓,小猫一样往后缩回去。 小女友这般妩媚可爱,丁潜欢喜不已,大笑之余,忍不住逗她,“你是该练练,腰有点硬。” 夏绿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的玩具。”丁潜怜爱地摸摸她脑袋,讪笑,“你这孩子又想多了吧,让你练练瑜伽,把身体练得柔软一点有什么不好。” “那你昨晚怎么不把我当孩子?”夏绿忿忿的,被他压了一晚上,到现在,她的腿还疼着呢。 不然你让我忍着?忍到你二十多?丁潜一阵轻笑,脸埋在她背上,隔了好久才用轻软的声音道:“跟你这丫头扯不清楚。” 夏绿背上被他吹气吹得暖烘烘的,转过身来看着他,见他俊脸上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手捧起他的脸吻在他唇上。 这一吻在两人之间像是起了火,趁丁潜意乱情迷,夏绿故意躲开他,滚到床另一边,跳下床看着他。 “快过来。”丁潜向她招手,他已经兴奋起来,没心思跟她玩捉迷藏。夏绿不理会,笑着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盯着他,随时准备跑开。 “快来,绿绿。”身体指挥大脑,丁潜不得不恳求她。 夏绿试探地上前几步,快到他跟前的时候,她又退了回去。丁潜站起来,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地,不让她再离开一步。 在他强大温暖的怀抱里,夏绿鼻翼翕动,闻到的都是他的气息,嘴唇触到的也都是他的肌肤,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城市另一边,叶青柠在聚会结束后并没有住在程煜的别墅里,而是自己开车下山。融入大都市的车流,看到霓虹闪烁,她才感觉心情好转。 车顶天窗打开,风吹进来令人浑身舒畅,叶青柠漫无目的开车往前,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 从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开到相对安静的次干道上,人车渐少,叶青柠绷紧的神经却未因此松弛下来,她重重叹息一声,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明明回美国去就能一了百了,她偏偏下不了决心走。 思想一开小差,注意力就会受到影响,前面有辆车抢道,叶青柠慌乱之中忘记踩刹车,而是把方向盘打了转向,结果车一下子偏离路线,撞到了路边的一棵树。 车头咝咝冒着白烟,叶青柠感觉自己额头剧痛,一股热流随之而下,手一摸,竟然摸到一手温热血腥的液体,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伤。 忍住剧痛,她竭力想打开车门从车里出来,有个人过来敲车窗,等她把门打开,那人道:“我帮你叫救护车。” 这张脸在叶青柠眼前晃动,叶青柠只觉得他分外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只得勉力道: “谢谢,请帮我报警。” “咦,你是叶小姐?”那人认出叶青柠。 叶青柠扶着额头,抬起迷蒙的双眼,又看看他,终于想起来,这人正是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创办人聂宇耕。 在聂宇耕的陪同下,叶青柠被送到医院处理外伤,额头外伤缝了两针,手术结束,她被推到病房里。 交警勘察现场之后,来找叶青柠做笔录,聂宇耕在一旁补充。 “叶小姐,你的车我们会找拖车拖走,等保险公司取证之后,你可以凭事故处理书去交警队提车。”交警交代完就走了。 病房里剩下两人,聂宇耕道:“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你打个电话给家里人,让他们来陪你。” 叶青柠撇了撇嘴角,“我父母兄弟都在美国,我自己住。”“那亲戚呢,亲戚总该有吧,要不,我通知夏绿?”聂宇耕道。 “不用,不想惊动他们,只是一点小伤,明天我就想出院。”叶青柠可不想让亲朋好友都知道她因为失恋而出车祸,搞不好旁人都会认为她是想不开要自杀。 “明天出院?那怎么行?你的全身检查报告还没出来,起码得留院观察几天。”聂宇耕身为医学院教授,最讨厌的就是病人对自己不负责任、一意孤行。 叶青柠不说话。 这女人一脸凄迷,似乎有什么心事,聂宇耕看她半天,不得要领,只得道:“如果你不愿通知家里人,那也行,等明天你的检查报告出来,我帮你办出院。” 叶青柠道谢,聂宇耕离去。 令叶青柠意外的是,聂宇耕并不只是嘴上说说,第二天下午真的来看她,看过她的检查报告和CT片之后,他跟医生说了一句话,医生同意了她的出院申请。 “你是不是偶尔会头疼?”聂宇耕看着手里的CT片,问叶青柠。 叶青柠点点头,以为他是从自己的片子上看出了什么,心里一阵紧张。 “大脑脉络丛轻微钙化,以后不要用脑过度,要注意休息。”聂宇耕道。 叶青柠吓一跳,“严重吗?” “不算严重,松果体和两侧脉络丛钙化,很多人都有,可以适量吃些软化血管的食物,防止脑血管进一步硬化。”聂宇耕并不想令她担忧。 额头隐隐作痛,叶青柠坐上聂宇耕的车,悄悄打量他的车简陋的内置,心想,他一个堂堂大学教授、海归精英,竟然开这么破的车,难怪夏绿说他经常贴钱在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看来都是真的。 车简陋,他的人却一点也不简陋,理得短短的头发、衣服整洁而熨帖、雕塑一般弧线分明的五官,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手指修长,像外科医生的手,整个人看起来颇具学者气质。 叶青柠自嘲的想,难得自己还能欣赏丁潜以外男人的优点。 “我还没谢你呢,不仅送我到医院,还接我出院。”叶青柠此时才想起来,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多,自己还没道一声谢。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你之前的提议给我很大启发,以前我那个动物收容中心总是入不敷出,请了专职会计和审计梳理账目以后,收支清楚许多,愿意解囊的善心人士也多了。”聂宇耕声音清冷,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很温和。 叶青柠苦笑一阵,想不到自己一时兴起的鲁莽行为,竟也能歪打正着。 “夏绿给你们拉到两百万捐款,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吧。”说不清是为什么,叶青柠很愿意同这个人说话。 “那里的房租不贵,但是水电费、动物吃的粮食、雇佣厨师、护士和打扫人员的工资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有各种检测仪器、恒温保温箱、药品疫苗费用,都需要大量经费。” 聂宇耕把收容中心的各项花费一一道来,叶青柠初时听着还觉得有趣,某一刻,猛然醒悟,人家这是在说明丁潜那两百万的去向,顿时尴尬起来。 “有些小动物病情严重,还得找专业兽医,这又是一笔开销。”聂宇耕道。 “啊?原来你不是兽医?”叶青柠纳罕。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话非常白痴,人家是堂堂医学院教授,怎么可能是个兽医。 聂宇耕笑道:“一般的手术我能做,上个月我就给36只猫做了绝育手术。动物的身体虽小,却跟人类一样五脏俱全、经脉复杂,鸟类跟爬行类身体构造就有很大不同、跟哺乳类又不同,术业有专攻,再小也是一条生命。” 给36只猫做绝育手术,那画面想想都……叶青柠呃一声,可她也知道,那些流浪猫狗,若不做绝育手术,任其自生自灭更残忍。 “你学的是哪一科?”叶青柠忍不住问。 “神经外科。” 怪不得他一看她的头部扫描片就跟医生说她能出院,原来人家是专业级选手。 “你是怎么认识夏绿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欢喜有人愁,退一步海阔天空。 今天又下雨,祝你们心情愉快。 ☆、第36章 “夏绿的父亲是非常有名的动物学家,我在肯尼亚援医的时候认识他,一直有联系。夏绿到雁大上学后,经常到收容中心去帮忙。” “她跟……跟那个……”叶青柠吞吞吐吐,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聂宇耕极聪明,替她说出后半句,“跟丁潜在一起,对吗?” “你知道?”叶青柠惊讶。 “丁潜第一次去收容中心,我就看出来了。” 聂宇耕早就看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夏绿,那个衣冠楚楚的青年有什么理由跑到一个僻陋的动物收容中心献爱心,还一出手就是两百万,他不见得真是关心那些流浪动物,讨小姑娘欢心是真的。 唉,叶青柠叹口气,人家不过见了一面,就看出那两人关系不一般,自己却像个迟钝的傻瓜,一厢情愿不说,还白白替他人做嫁衣,在丁家人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丑。 为了化解尬尴,叶青柠转移话题,“聂教授,我暂时不想回家,想先去看看你那些小动物,可以吗?” 聂宇耕并没有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以为她是一时心血来潮,讶异地看看她,“你的伤还没好,不用回家休息吗?” 叶青柠幽幽叹口气,表情落寞,“反正家里也是我一个人,没意思,还不如去看看小动物,能开心点。” 聂宇耕没再多问,聪明如他,已经猜到这个漂亮女人是因为情场失意而情绪低落,去看小动物,不过是找了一个逃避回家的借口。 到了动物收容中心,叶青柠看到那些因为得到善待而生活安逸的小猫小狗,心情舒畅了许多。 聂宇耕抱着一只狗出来,向叶青柠道:“这就是上回你到这里来,那条一直跟着你的狗,它已经被人领养,但是主人这两天出差,临时把它寄放在这里。” 叶青柠看看小狗,有了人的精心照顾,小狗果然完全变了样子,身子肉滚滚,金色皮毛里带着点黑色,乌溜溜的眼睛,一看就是条很漂亮的小京巴。 “它胖了不少。” “是,刚捡回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这种小狗不挑食,所以很容易长胖。” 聂宇耕把小狗放下地,小狗欢快围着他打转、摇尾巴表示亲热,叶青柠看着鼻子酸酸的,一只小狗也知道感恩,只是不知道它记不记得,自己曾拿着竹竿撵它。 “你头上的伤两周以后别忘了去拆针线。” “谢谢。” 拿起一包宠物粮食,叶青柠倒了一点在小狗的食盆里,看着那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心里暖暖的。 “你一心扑在这些小动物身上,你太太会不会有意见?”叶青柠垂着眼帘,装作很随意地问。 聂宇耕微怔,随即笑道:“我想,她暂时应该还不会有意见,因为……我还不认识她。” 叶青柠微微牵动嘴角,心里多少有点高兴,却没有过多表露情绪。起码目前,她一颗心还无法安定,对丁潜以外的人,远远发展不到心仪的程度。 与小动物作伴,时间过得很快,叶青柠离开的时候已是傍晚,聂宇耕开车送她到她住的公寓楼下。叶青柠请他上去坐坐,被他客气婉拒。 叶青柠给他留下联系方式,“那就等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聂宇耕收下她的名片,跟她摆摆手,开车离去。叶青柠看着他那辆破福克斯,微微浮出笑意。 格林教授到雁京当天,夏绿和丁潜一起到机场去接机。 父女俩快一年没见,分外亲热。格林教授看到夏绿身后那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对他的外表很满意。 “爸爸,他是丁潜。” 夏绿早把丁家人的关系告诉格林教授,因此格林教授知道,丁潜是他妻子石晶的闺蜜苏乐吟丈夫的亲弟弟。从辈分上说,他是夏绿的叔叔辈,但因为石晶和苏乐吟本就是远亲,丁家又是苏乐吟夫家一脉,因此夏绿和他们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戚关系。 “你好。”格林教授主动用汉语跟这个中国小伙子打招呼。小伙子高高大大,长得很帅,据夏绿说,还是IT天才,格林教授越看越满意。 未来岳父主动示好,丁潜哪里敢怠慢,殷勤地上前替他拖着行李车。父女俩走在前头,他跟在后头。 从外表上看,夏绿跟她这个美国爸爸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格林教授因为常年生活在非洲,皮肤晒成古铜色,和大多数西方男人一样,脸上和身上毛发旺盛。 然而,丁潜从他一身穿戴,又看出他和夏绿的相似之处,父女俩都穿着牛仔裤格子衬衣,看来夏绿穿衣服随便的习惯遗传自他父亲。 会议主办方给来参加会议的各国专家们安排在雁京一家五星级宾馆里住宿,丁潜开车载他们过去,一路上,夏绿不时告诉父亲,这是哪里那是哪里。 格林教授虽然不是头一次到妻子故乡来,看到雁京的风景,心情依然激动,当即和女儿约好了,趁他这次来,父女俩好好团聚。 “阿潜工作忙,我们不带他,爸爸,我带你去玩,雁京名胜古迹很多。”夏绿一见了父亲,就把男朋友丢到爪哇国。 丁潜听到他们父女俩对话,心里虽抗议夏绿对自己的忽视,但也没法表态,这几天他的确抽不出时间陪岳父逛景点,公司遇上侵权纠纷,他和叶青柠正在商量对策。 把岳父和小女朋友送到宾馆后,丁潜开车返回公司,叶青柠已经在办公室等他半天。 “那个画手认为我们的游戏人设跟她之前放在微博上的几张人物漫画有十处雷同,坚持要我们给她一个说法,否则就告我们侵权。”叶青柠把情况告诉丁潜。 丁潜道:“人设图拿给版权组看过没有,是否真有雷同?” 叶青柠道:“版权组已经看过了,认定至少有六七处是无法解释和回避的雷同,也就是说,如果那个画手告我们的设计师小艾抄袭,极有可能胜诉。” 丁潜倒抽一口气,“小艾自己怎么说?”叶青柠摊了摊手,“她死不承认,无论我怎么问,好话说尽,她就是不承认抄袭和借鉴。” 丁潜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办法联络到那个画手,我们购买下她的版权,免得这件事越闹越大,对公司产生不好的影响。” 叶青柠摇头,“谈过了,那女孩子很固执,不愿卖版权,还说明,除非我们公司的设计师承认抄袭,并公开道歉,她才不会把这件事诉诸法律。” “画手的作品都是心血,自然不会轻易妥协,你想想办法,抬高价格,我们力求这件事不扩大影响。” 公司业务那么多,网游发行只是很小的一个项目,丁潜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这件事,想让叶青柠替自己妥善解决。 “已经闹大了,在网上的画手圈和游戏圈,这件事已经沸沸扬扬,众人都在关注我们公司的态度,他们还发起签名,如果我们包庇抄袭,他们将发动网友抵制我们公司的网游。”叶青柠不得不把事态的严重性告诉丁潜。 丁潜眉头紧拧,“怎么会这样?那个画手很有名吗?” 叶青柠道:“水平不错,名气在国内只能算三流,但是她很有毅力,不停艾特微博各路大V和营销号,把自己被抄袭的事宣扬出去,号召他们声援自己维权。” 果真令人头疼,丁潜思忖片刻,才又问:“小艾拒不承认,且坚持不道歉,是吗?” 叶青柠哼一声:“她怎么可能承认?她要是承认等于在这个圈子坏了名声,所以宁愿死扛到底,毕竟法院判不判抄袭还是另一说。” 丁潜沉默半天,忽然问:“有那个画手的联系方式吗?” 叶青柠很意外,“你要亲自去找她谈?不必吧,哪里用得着老总亲自出马。”这件事再麻烦,自有她这个法律顾问解决,他堂堂公司老总,用得着出面吗? “不妨一试。”丁潜心里有了主意。 雁京大学,丁潜按着叶青柠给的地址找到美术学院,在一群群过来过往的女生中认出那个叫乔落的画手,主动走上前。 “请问,你是画手乔落吗?”丁潜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女孩。 苍白的一张脸,黑眼圈浓重,可见经常熬夜且不注意饮食,才不过二十出头,就一副亚健康的样子。 女孩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帅哥,颇有些受宠若惊,“我是乔落,您是哪位?” 丁潜递上名片,见四周几个女生围观,猜测她们大概都是乔落的同学,便道:“我是浩瀚星辰公司的丁潜,乔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乔落更惊讶了,这个帅哥竟然是丁潜,熟悉网络的人,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就像喜欢网购的人不会不知道马云。丁潜的公司旗下不仅有驰名国际的社交网站,还有大型网游公司。 这个互联网新贵,忽然找上自己,难道是因为那起侵权纠纷?有了这个猜测,乔落的表情里多了几分敌意。 “你是来替你公司的设计师谈判还是说情?”乔落认定丁潜要包庇自己公司的设计师,声音都颤抖了。 丁潜见她像备战的小兽一样浑身紧张,缓和气氛,“都不是,我来替她道歉。” 什么?乔落愣住了,堂堂一个大公司的总裁亲自来找她一个小画手道歉? 就在她惊讶万分的时候,丁潜正色道:“对于我公司旗下设计师的抄袭行为对你造成的困扰,我代表她郑重道歉,你的一切损失我们负责赔偿,如果你同意,我们愿以高价购买你的版权。” 乔落看着他,内心掀起波澜,照理说,这么个大人物亲自登门道歉,她应该卖对方这个面子,可是她也不笨,知道这是对方想化解危机而采取的公关手段。 “抄袭的又不是你,为什么你来道歉,而那个设计师不来?”乔落反问丁潜。 丁潜道:“她没有勇气,尽管她对自己当初的剽窃行为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她还是没有勇气来找你道歉,我作为她的老板,让一个涉嫌抄袭的作品面市,有失察之责,所以我来道歉。” 这么谦虚,乔落心里舒服了许多,忍不住打量丁潜,她没想到,丁潜本人竟然这么帅,上回互联网论坛峰会听说他来雁大演讲,自己没赶上机会进内场看,当时就后悔极了,哪知道因为这次侵权事件,竟然有机会当面和真人对话,这让她有点开心。 可是,聪明的乔落还是不假辞色,“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对于你们公司设计师的行为,我也希望你们能拿出正确的态度。” 丁潜听她有意松口,忙道:“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乔落道:“我愿意把版权卖给你们,但是你们要公开道歉,我不管你们怎么处理那个设计师,公司拿出态度也行。” 这女孩的确聪明又狡猾,既谈成了交易、又替自己维权,丁潜不得不佩服她,她虽然只是个学生,但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确实难得。 “行,我们出一封道歉函在网上,你的画我们也会买下,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络你。”丁潜谈好了这件事,心头轻松许多。 乔落看着他潇洒的背影远去,嘴角含笑,很想再去跟他说几句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矜持着不敢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粗线啦,她粗线啦…… ☆、第37章 车上,丁潜打电话给叶青柠,告知她事情进展。 “这么说,那个画手同意卖版权,只要我们公司出道歉函?”叶青柠惊讶于丁潜做事情效率之高,以为他说去找那个画手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然找对方谈判成功。 “不仅如此,我还找到了一个比小艾更便宜的设计师。”丁潜胸有成竹地说。 “怎么,你想录用那个画手取代小艾?”叶青柠惊叫。 小艾是国内顶级游戏人设设计师,当时公司高薪挖她加盟,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画手取代她,这想法未免太疯狂。 “我看过她的作品,她和小艾一样有才华,我没有理由不用更便宜的员工。” “那小艾怎么办?” “给她一笔丰厚遣散费,请她自行离职,我不想因为一次犯错就毁她前途,但她这次的事的确给公司造成很坏的影响,我必须赏罚分明……而且,开始抄袭说明她创意缺乏,已经走下坡路。” 叶青柠明白了,心里叹息,这个男人处处都精明无比,越来越像个合格的奸商,可为什么,丝毫不减少他的魅力? 叶青柠甚至相信,那个画手会这么容易妥协,跟他亲自出马不无干系。以利诱之外加美男计,这个人,太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那个画手我会跟她谈,如果她愿意到我们公司入职,我也会替她安排职位。”叶青柠做好自己本分。 结束了和丁潜的通话,叶青柠闭目休息片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公司。 自从她回国,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周末都很少休息,上回撞车也不过休息了半个月,就回到公司上班。 车开出停车场,叶青柠盘算着去哪里吃晚饭,不知不觉,竟把车开往聂宇耕那个动物收容中心方向。 她一直以为,他会再联系她,哪知道,他一直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倒是她自己,在拆针线那天打电话想请他吃饭,依然被他拒绝了。 那个男人,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为何如此难以接近?叶青柠决定再去找他。 眼看着动物保护中心就在眼前,没等叶青柠停车,就看到聂宇耕和夏绿一前一后出来,两人上了聂宇耕那辆福克斯。叶青柠心中一凛,下意识跟在他的车后。 车穿过大半个城区,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楼下,叶青柠眼看着那两人开车进地下停车场,把心一横,也跟着拐进去。 夏绿和聂宇耕去的是酒店二层的餐厅,两人进包间,叶青柠无法再跟,心头的疑惑却未因此化解。 他俩怎么会到这里来?夏绿和聂宇耕不是那种关系,却又跟他单独吃饭,要是被丁潜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想。 为了不引人注目,叶青柠随便找个位子坐下,点一杯苏打水。 “叶小姐,你也在?”聂宇耕的声音不经意间从身后传来。叶青柠吓一跳,当即回头去看,却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我等朋友。”叶青柠结巴道。 聂宇耕道:“夏绿父亲格林教授到雁京来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就住在这家酒店,我跟他几年没见,约了他和夏绿一起吃顿饭,你若不介意,可以跟我们一起。” 一番话让叶青柠疑窦顿消,可就在转瞬间,她忽然醒悟,对她的借口,聂宇耕根本没相信,他知道她是一个人,甚至可以说,他早就发现她在跟踪。 叶青柠涨红了脸。 “不用不用。”她嗫嚅着,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尴尬。 这时候,夏绿也从包间出来,看到聂宇耕和叶青柠,聪明地猜到什么,主动道:“叶姐姐,你也来了,跟我们一起吃饭吧。”说话间,上前挽着叶青柠胳膊。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聂宇耕平常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遇上志趣相投的格林教授,就变得健谈起来,再加上活泼的夏绿,叶青柠不说话,安心做他们的听众,他们的话题,她都感兴趣。 愉快的时光总是很容易就过去,晚餐结束后,格林教授回房间休息,夏绿则跟着聂宇耕走。聂宇耕住在雁大教师宿舍,夏绿也要回学校,两人顺路。 叶青柠看着他俩背影,心中恋恋不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车上,夏绿故意问聂宇耕,“聂老师,你有秘密。”聂宇耕扭头看她,知道她古灵精怪,嘴角含笑,“什么秘密?” “你跟叶姐姐,你们有秘密,你是不是喜欢她?”夏绿自从发生游轮上那件事,一直对叶青柠心怀愧疚,自己一时胡闹,让她受了那么大委屈。 “说不清。”聂宇耕很久才回答。他对感情一向随缘,从来不刻意。 夏绿却不满意他的回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怎么会说不清?” 聂宇耕见她好像比自己还关心这件事,不禁失笑,“我三十多岁了,事事都得考虑,不像你们小孩子,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 “那我也不是小孩子呀,我也考虑得很清楚。叶姐姐条件好,长得还漂亮,聂老师,你要加油!”夏绿握拳鼓励他。 聂宇耕只笑笑。 夏绿见他不说话,分析道:“你对她,应该是喜欢,但还没到爱的地步,而且你也不是很确定,她到底喜不喜欢你。所以你有点怕跟她接触,怕她万一不喜欢你,你的心意就白费了。” 聂宇耕又一阵笑,“夏绿,你可以改行去学心理学了。”夏绿俏皮地看着他,“那你是承认我的话说中你心事了,是吗?” 聂宇耕不说话,表情中多了点复杂情绪,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夏绿眼珠转转,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叶青柠,一本正经道:“叶姐姐,聂老师在开车,他让我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他想请你吃饭。” 聂老师?叶青柠立刻会意,说的是聂宇耕,可是她拿不准,这是聂宇耕自己的意思,还是夏绿那个促狭鬼在替他出主意。 “唉,你怎么……”聂宇耕听到夏绿的话,有点着急。夏绿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追问叶青柠:“叶姐姐,你有空吗,聂老师在等你回话。” “我想自己跟他说。”叶青柠定住心神。 “那好,我把电话给他。”夏绿把耳机插上,替聂宇耕塞进耳朵里。 叶青柠听到电话里聂宇耕的声音,鼓起勇气,“不如这个周末你到我家来吃饭,我亲自下厨烧菜。” 当着夏绿的面,聂宇耕不好再推辞,只得说一声好。夏绿见安排他们约会成功,非常高兴,比考试满分还高兴。 “老师,你一直单身,早就该找人约会了,收容流浪动物虽然重要,但你也应该有个人生活。” 临下车前,夏绿鼓励聂宇耕,自从她和丁潜恋爱,就希望身边的人都爱情甜蜜。 那个人电话打来的时候,夏绿已经走回女生宿舍,一边上楼一边跟他煲电话粥,到了宿舍门口,她忘记开门,在门口足足跟他说了半小时。 正和两个室友玩炸金花的袁莹听到声音,跳下床,好奇地打开门,看到夏绿傻站在那里打电话,猜到情况,把她拉进宿舍,按在床上坐着,夏绿跟她挤眉弄眼扮鬼脸。 等夏绿挂了电话,袁莹才神秘兮兮道:“你听说了吗,美院的乔落被招进浩瀚星辰担任设计师了。” “浩瀚星辰?那不是小叔叔的公司?”卢小惠一听就来劲了,噌一下坐起来。自从那时见过丁潜一次,卢小惠就成了他的粉丝,对他的一切都异常关注。 “听说小叔叔看中她作品,亲自到学校来找她的哦,还为了她解雇了原来的首席设计师。美院那边最近天天讨论这件事,都说乔落命好,还没毕业就被那么有名的公司录用。” 消息一向灵通的袁莹向来最喜欢把打听来的各路小道消息加工处理后转述给众人。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设计师,我们绿绿是未来老板娘,哈哈哈……”卢小惠是夏绿坚定的支持者。 袁莹坐到夏绿身边,附在她耳边道:“那个乔落不简单,前段时间因为有人抄袭她的画,被她发现了,她在微博上大闹一场,弄得那个人身败名裂,接着就高调加盟小叔叔的公司,我听说,这些天她疯狂收集小叔叔的各种资料,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收集资料?她想干嘛?”夏绿茫然不解。 “你说你读书那么聪明,在这种事上怎么这么傻呢?”袁莹一脸恨铁不成钢,“不是明摆着,她和小叔叔见过面,被他迷住了呗。唉,不是我夸张,女孩子见到小叔叔,没几个不被迷住,那么帅,还那么有钱。” 夏绿一阵愕然,可转念一想也就释怀了,自从那时候丁潜参加互联网大会,在媒体面前曝光形象,他早就成为受关注的公众人物,有女孩子喜欢他并不奇怪,重要的是,她相信,他心里只喜欢她。 “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我跟他的关系。”夏绿叮嘱两个好朋友。袁莹和卢小惠用力点点头。 四个人玩炸金花,夏绿盘腿坐着,裙子没兜住大腿,连内裤都能看到。 袁莹看到了,边抠脚边提醒她,“绿绿,你坐姿那么豪放,不怕给人看到你小裤裤啊。” “就是就是,给男生看到就不好了,女汉子也要注重一下细节,别白白被人享了眼福。”贴了一脸纸条的卢小惠附和道。 夏绿这才懒洋洋伸直了腿,并拢、蜷曲,一屁股坐上去。 这天下午,夏绿下课后去图书馆,图书馆人很多,她好不容易找到位子,坐下看书。乔落不动声色走过来,坐到夏绿对面。 悄悄的,乔落观察着夏绿,见她没化妆、一头长发也未加修饰,穿一件柠檬黄外套,里面却是一件绿T恤,心里好笑,这穿衣品味可真不敢恭维。 她自从去丁潜的公司兼职,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知道他有一辆超炫的蓝色法拉利,但最常开的还是一辆白色奥迪Q7,车牌号她也记下了,发现他经常开车到雁大接一个女生外出,几番打听,才知道那是生科院的混血女孩夏绿。 不能否认,夏绿五官非常漂亮,可她太不会穿衣服了,别人穿衣打扮加分,她却是减分,不仅不知道展示曲线,宽松外套把原本火爆的身材给掩盖住了,她对颜色搭配也完全不在行,大红大绿一起上,色彩丰富得足以开个颜料铺子。 丁潜喜欢这样的?乔落有点好奇,又有点疑惑,无声地观察夏绿,见她虽然不修边幅不会穿衣,但不经意间的很多小动作非常可爱。 视线悄悄转到夏绿手上戴的腕表,乔落禁不住心头一颤,她认识这只表,是驰名世界的珠宝品牌梵克雅宝非常出名一款女士手表,叫恋人之桥。 表壳白金镶钻、蓝宝石表镜自不用说,最精巧的是这款表的设计,表盘里有一对恋人站在桥上,女孩代表小时,而男孩代表分钟,每到十二点,女孩会跳跃到男孩怀中,深情拥吻五分钟,也就是说,为了这五分钟的相聚,男孩要来来回回走上12次。 如此浪漫的设计让这款表名噪一时,交付定金后起码要等上半年才能出货,夏绿还是学生,这块表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近百万的表戴在手上,衣服搭配却像是淘宝爆款,乔落叹息地摇摇头。 夏绿并不知道对面这个时时注意她的女生就是乔落,偶尔抬头和她目光相触,见对方微微一笑,便也向对方微笑。 看到手机上来电显示是丁潜,夏绿走到墙角,压低声音跟他通话。 “绿绿,我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没事,我们去打羽毛球。”丁潜道。 “好,我正想运动运动。”夏绿最喜欢的运动除了游泳,就是羽毛球。 “四点钟我来接你,不用带衣服,我给你买了一套运动衣。” “我在图书馆。”夏绿很高兴的把手机放回桌上,期待四点钟的到来。 再次接到丁潜电话,夏绿匆匆收拾东西,愉快地跑下楼。乔落悄悄地跟上她,见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猜测丁潜的车应该就在附近。 就在这时,两个打扮时尚的女孩走过来,问乔落,“你是美院的乔落?”乔落并不知两个女孩的来意,见她们漂亮斯文,倒也没起戒心,“是我啊,你们是——” 没等她话音落下,其中一个女孩劈头盖脸一耳光落在她脸上。 乔落被打懵了,忘记还手,但很快她脑筋就转起来,这个打她的女孩莫不就是因为抄袭而丢掉工作的设计师小艾? 周围很快有人围观,看热闹的人不少,但上前劝和的就没有几个,谁都不知道这三个女生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敢贸然上前。 夏绿听到声音回头去看,见身后围了一圈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赶着要去跟丁潜约会,她不想多管闲事,转身继续往前,哪知道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 抬头一看,撞上的是丁潜,夏绿奇道:“你怎么下车来了?” 丁潜没说话,呵护地揽住夏绿的背,之前他从车里下来是为了接她,哪知看到自己公司原来的设计师小艾气势汹汹去找乔落麻烦。 小艾打了人后本想得意地扬长而去,却没想到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的行为会被前任老板看到,一看到他,她的脸色骤然煞白。 丁潜嘴角抿得紧紧的,虽然未发一言,但那种冷冷地眼神让小艾不寒而栗,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躲开了他。 乔落站在那里,脸上红红的掌印犹在,表情万分委屈。丁潜上前,安慰她,“别跟那种人计较,她自己都不尊重自己,你也不必把她当回事。” 乔落点点头,忍住眼眶中的泪,看到夏绿站在丁潜身边,两人还手牵着手,低头垂下眼帘。 边上都是学生,丁潜也不想多说令乔落尴尬,带着夏绿离去。夏绿没有问,可她聪明地猜到了,那个被人找麻烦的女孩子就是美院的乔落。 看着丁潜的侧脸因为生气而线条紧绷,夏绿吐了吐舌头,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消气。 捏捏他的手,夏绿道:“阿潜,还记得那片草地吗?”“记得,不就是那回你生病,带我去看蜗牛的地方,怎么了?”丁潜不知她用意。 “那附近有一间温室,养着好些昆虫,是我们生科院动物学系的一个基地,我带你去看瓢虫。”夏绿拉着他的手跑了几步。 丁潜跟着她走近了看,果然看到一片树丛上方遮盖了细纱网,纱网密密麻麻,大概是为了防止昆虫跑出去。 夏绿掀开纱网的卷帘门,带丁潜走进去。丁潜讶异万分,这里空间虽然不大,却像是个植物世界,不仅有植物,还有各种昆虫,他看到一棵树的树枝上落了几十只瓢虫。 “世界上至少有5000种以上的瓢虫,大部分是鞘翅目瓢虫科,常见的是七星瓢虫和二十八星瓢虫,从幼虫到成虫,它们要经历五六次蜕皮,我们学校的这个教研基地有近五百种瓢虫,你能分辨出来它们的区别吗?”夏绿道。 丁潜笑笑,调侃:“我不行,长得像的人我都经常认错,更别提长得像的虫子了。” 夏绿道:“你仔细看,瓢虫有两层翅膀,外层带圆点的甲壳状前翅只是摆设,叫做鞘翅,意思就是刀鞘一样保护真正用来飞行膜翅,膜翅是半透明的。” “这里有蜘蛛吗?”丁潜笑问。 “当然没有,蜘蛛是昆虫捕食者,这里要是养了蜘蛛,昆虫还怎么活,而且它们也不是昆虫纲,是蛛形纲。”夏绿知道这家伙最怕蜘蛛了,说这里有蜘蛛,他没准会逃出去。 “那就好。”丁潜放下心来。 看向夏绿,夏绿看到这些瓢虫,眼神都不一样了,特别亮、特别专注,他喜欢这样的她,有她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爱好,他毫不怀疑,她将来一定会成长为非常优秀的昆虫学者。 “我小时候,大概是六岁那一年,爸爸给我一本书,是法布尔的《昆虫记》,我从此就迷上了昆虫的微观世界,我能几个小时不动,看瓢虫蜕皮。往里走,我带你去看这里最珍贵、最漂亮的一种螳螂。” “什么?” “兰花螳螂,原产亚热带,我们学校培育了一个亚种,能适应雁京的气候,但它们很娇气,要住包间。”夏绿饶有兴趣带丁潜去看传说中最漂亮的昆虫。 在一株漂亮的粉色兰花上,若不是有夏绿提示,丁潜差点要认不出那只足以以假乱真的螳螂,它有着粉红色的身体,趴在花瓣上,几乎可以和花瓣混为一色。 “温度稍微低一点,它们就需要独立保温箱,因为它们非常怕冷,若虫期是最漂亮的,身体由红变粉,成虫期反而不好看了。”夏绿道。 丁潜笑道:“小时候看黑猫警长,里面说,螳螂交尾以后,雌螳螂会吃掉雄螳螂。”夏绿点点头,“对,所以雄螳螂交尾以后很快逃之夭夭,跑得慢的就只能被吃掉。” “真残忍。” “动物天性,无所谓残忍不残忍,就像我们研究昆虫,不会去管那是害虫还是益虫,因为不管是哪一种类,都逃不了自然法则。” 夏绿是个很会调节别人情绪的人,只要跟她说说话,心情就能好起来。 也许这就是情商,丁潜心想,书里说得没错,智商高的人愉悦自己 ,情商高的人愉己愉人,情商智商都不高的人,会让自己和别人都不愉快。 他很快意识到,他的情商有待加强,因为夏绿费这番心思带他来看瓢虫,完全是因为看出来他为乔落和小艾的事心情不佳,想让他高兴。 他不能辜负她的好意,于是他放松心情,带她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过两千,上个大肥章。 想起了都教授那个关于绿头苍蝇的笑话有木有? ☆、第38章 到了健身中心,丁潜带夏绿去换衣服,夏绿穿上短短瘦瘦的小T恤和裙裤,总觉得有点紧。 拿皮筋把头发绑成马尾,她拿着球拍走出更衣室,看到丁潜,忍不住抱怨,“阿潜,你买的什么衣服,穿在身上好紧。” “不紧,多好看。”丁潜目光打量夏绿。 这一身白色羽毛球裙是他精心挑选,不仅面料一流,款式更是别致,将夏绿美好的身段展示,让人想入非非,又不过分暴露。 眼睛吃够了冰淇淋,丁潜出其不意把夏绿按在墙上,一通热吻。夏绿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这是在走廊上,万一给别人看见多不雅。 感觉到他健壮的胸膛压迫着自己柔软的胸脯,夏绿忽然醒悟,他给自己买这么一身裙子,就是故意的,他不喜欢她穿那些宽松衣服,喜欢看她穿得更有女人味,想到这里,夏绿脸上火辣辣的。 两人去打球,几场下来,夏绿满身是汗,好在衣服非常透气吸汗,并不会沾在身上不舒服。 很想席地就坐,夏绿终于还是忍住了,明明休息区就有椅子,不过几步之遥,自己不能太随便,该规矩的时候还是应该规矩一点。 在场外喝饮料,夏绿忍不住道:“你老是赢,都不让让我。”丁潜笑道:“运动运动,舒活筋骨,输赢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你干嘛老赢我?”夏绿不满地撒娇。跟他在一起久了,她越来越喜欢对他撒娇。 丁潜爱看她撒娇的俏模样,笑道:“你球技不行,我自然场场赢你,要是我故意输,你高兴不高兴?” “那你教我打。”夏绿拉他手臂,扯他手臂上的汗毛。 “哎呦喂,疼!”丁潜往后躲。 运动过后,两人洗了澡去餐厅吃饭,大概是因为之前运动量太大,夏绿食欲大增,丁潜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 看着夏绿一张小脸红润娇嫩,丁潜心动不已,忽然说:“绿绿,你爸爸过两天就回非洲。”夏绿诧异他忽然提及此事,应了一声。 “你可不可以为我做件事?”他眼神炽热地看着她。 夏绿想问问是什么事,可转念一想,丁潜让她做的事,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她办不到的,于是答应,“你说吧,我都答应。” “我有一只戒指,求你戴上,让你爸爸看到。”丁潜自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取出一枚内嵌钻石的铂金指环,往夏绿手指上套。 夏绿呆住了,这样简单粗暴的求婚,她闻所未闻。 “你答应为我做任何事,不能反悔,我只想订婚。”丁潜轻声道。 夏绿没出声,她的确是答应过,而且,既然戴上了他的戒指,她也不想摘掉。 丁潜伸出左手,把手上的戒指给夏绿看,那也是一枚铂金指环,和夏绿这只同款,只不过,夏绿的秀气一点。 在丁潜的安排下,格林教授离开雁京前到丁家吃了顿饭,看到女儿手上的戒指,格林教授很高兴地问起,丁潜在一旁说是订婚戒指,格林教授更高兴了。 这样简单,就定了终生,夏绿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送她爸爸到机场的时候,她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忽然就订了婚,而且还被父母知道。 “夏洛特,你已经订婚了,以后要跟你的中国男朋友好好生活。”格林教授恋恋不舍地拥抱小女儿。 父女俩脸贴贴脸,不得不分别。夏绿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泪水盈眶。 和丁潜一起离开机场,夏绿独自走在前头,丁潜走在后面。 夏绿忽然停下来,回过头去看他,他正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爸爸走了,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知道,所以也不打扰她。 看到夏绿瞧着自己那种奇怪的表情,眉宇间仿佛充满疑问,丁潜心里有数,主动道:“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夏绿有意反问。 “我这样草率地求婚,连个仪式都没搞。”丁潜莞尔一笑,小丫头在纠结什么,他心知肚明。 “彼此相爱,何须仪式?”夏绿把戴着戒指的手在他眼前晃一晃,自言自语道:“阿潜,我只有一个愿望。” “什么?”丁潜笑问。 “希望你永远记得自己求我戴上这枚戒指时的承诺,如果你背弃诺言,我扔掉它也很容易。”夏绿狡狯地斜视着他。 丁潜依然浅笑,但表情让她明白,他会永远遵守诺言。夏绿是个不忸怩的女孩,果断又爽快,让她戴上戒指很容易,但给她的这一份承诺,却要用一辈子去实现。 回到学校,夏绿匆匆收拾好课本赶往学校实验楼,生科院的实验室在二层,进实验室前,夏绿先到更衣室换上白色实验服。 她有一篇关于鞘翅目昆虫呼吸系统的解剖报告等着要交,推掉所有约会,她必须独立完成这组试验。 戴上手套,夏绿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装昆虫的玻璃瓶里取出一只黑色甲虫,放到试验台上,用刀片切开甲虫坚硬的外壳,提取腹部气门导管切片样本,拿到显微镜下观察细胞结构。 一边观察,她一边飞快地做笔记,天渐渐黑了,她浑然不觉。丁潜打来电话,铃声响了几遍她才听到。 “忙些什么?” “做实验,写报告。” “晚上我有个应酬,今天就不去找你了。” “那正好,我今天也没空。” 互相交代几句,夏绿挂了电话,继续研究她的甲虫。丁潜看着办公室窗外的万家灯火,打电话给叶青柠。 自从那时和叶青柠说开了,两人心照不宣,只有工作上的关系,丁潜向来豁达,不会因为个人感情问题影响工作,叶青柠是个很好的工作伙伴,他并不想疏远她。 “晚上在世纪中心有个宴会,有空一起去吗?” “今晚?我有约。” 丁潜微楞,随即道:“那就算了。”叶青柠也不多说,挂断了电话。 难道她新交了男朋友,丁潜仔细回想,却想不起叶青柠近期有什么变化,学法律的女人,她向来一丝不苟。 走到窗口,丁潜拉开一点百叶窗,看向叶青柠的办公室,他们的公司办公区和很多大型IT业公司一样,装修得非常个性化,实行透明化办公,即便是高管的单间,只要拉起百叶窗,照样一览无余。 见叶青柠正在收拾皮包,看样子的确是要下班离去,丁潜嘴角微有笑意。她有约会也好,免得她整天埋头工作耽误青春。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公司的员工走了一大半,丁潜去茶水间调一杯鸡尾酒,慢慢品味。 这里装修得像高级酒吧,可以供公司员工坐下来喝一杯,劳逸结合,才能提高工作效率,丁潜一直这么认为。 喝完了鸡尾酒,他本想回办公室继续工作,穿过格子间办公区,看到新招进来那个叫乔落的女孩还在电脑前加班,一时兴起,想过去看看她在画什么。 回茶水间倒了一杯咖啡,丁潜把咖啡在乔落桌子上,“你还没走?” 乍然听到背后男人的声音,乔落一怔,随即意识到是丁潜,又看到他亲自替自己倒一杯热咖啡,心里一阵激动,忙道:“正在画一个人物,画完了我再走。” “那就喝杯咖啡提提神。”丁潜视线在屏幕上扫了扫,并未产生更多兴趣。 “谢谢丁总。”乔落端起那杯咖啡,闻一闻,香气扑鼻。 看到乔落桌上的一本天文学杂志,丁潜拿起来看看,好奇道:“你也喜欢观星?真没想到。”乔落道:“嗯,我爸爸是中学物理老师,我从小受他影响,喜欢观星。” 乔落悄悄打量丁潜,简单清爽的发型和衣着,让他看起来精明干练,虽然年轻,却有一种成熟稳重的磊落气质,一样的衬衣搭配休闲西装,他穿着就是比别人好看。 “后天有狮子座流星雨,是今年最后一场流星雨,你可以看看。”丁潜把杂志放下。 乔落见他要走,灵机一动,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我也看到通知了,但是我们学校没有适合观星的场所,城市里到处都是光源,影响观看效果,去玉皇山又太远。” 丁潜倒不知道这女孩子想着什么心思,停下来,热心道:“可以去西山,西山不仅离市区近,山上的枫树湾前面还有一大片空地,很多天文爱好者都在那里活动,雁京有个著名的天文爱好者俱乐部叫观星部落,每个月的聚会就定点在那里。” 眼见机会摆在眼前,乔落赶紧抓住,“后天的流星雨你会去看吗?去的话能不能让我搭个顺风车?” 丁潜笑了笑,也未多加思索,“行,反正到时候我也要去雁大接女朋友,你跟她在一个学校,搭车也方便。” 他笑起来真好看,乔落等他走了,捶捶差点就要跳出来的心脏,心里充满了喜悦之情,尽管她有些遗憾,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化了妆,或者说他对她是否化妆熟视无睹,但她还是高兴,他并不是那么难以接近。 她花了十多天搜集和研究他的各种资料,下足了工夫揣摩他喜好,因为他有个天文物理博士学位,她连夜恶补了许多天文学知识,就是想跟他对话的时候能有共同话题,甚至她还观察到夏绿很多习惯性的小动作,悄悄地模仿。 时针点点飞逝,乔落对着数位板和电脑,越画越投入。 叶青柠从公司出来,没有直接开车,而是去了公司对面的一家大型超市,买了许多新鲜食材,把购物袋放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她心情愉快。 开车到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叶青柠提着两袋食材走进大门,看到聂宇耕背影,他正和替一只受伤的猫测量体温,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悄悄走到聂宇耕身后,叶青柠出其不意叫他一声。 聂宇耕回头见是她,并不觉得意外,跟她笑笑,“你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我可是买了好些菜来慰问你。”叶青柠抬起两只手,给他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自从那时夏绿替他俩制造了第一次约会,这些日子以来,他俩经常见面,已经从普通朋友变成了关系很近的朋友。只不过,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聂宇耕迟疑地看看四周,“可我这里到处都是动物,并不适合吃饭。” 别说他这里没有专门的厨房,简单灶具也都是为了给小动物们添加辅食补充营养,单说这里的气氛,对着几十只被人遗弃的猫狗、鹦鹉、刺猬吃饭,想想都有些怪异。 “要不然去我家?”叶青柠提议。 “若你不介意,可以去我家,我家离这里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聂宇耕道。 他主动相邀,叶青柠很高兴,等他忙完,和他一起离开。他住在雁京大学教师宿舍区,和学校只一墙之隔,环境很是清幽。 他家里陈设简单,但布置得很舒适,色调以灰白为主,一看就是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没有女性化的细节。 听到开门声音,一只黑猫从客厅深处走过来,用一双玉色的眼睛戒备地看着主人带来的这个女人,猫的步伐轻缓,没有一点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阿潜说,我有个婚,想跟你结一下。 聂医生家里藏着一只黑猫妖,对外来者虎视眈眈。 ☆、第39章 “这是你的宠物猫?”叶青柠瞅着那只黑猫,总觉得它看人的目光诡异,似乎带着满腔敌意,大概它觉得,这是它和主人的家,不容外来者入侵。 “嗯,两岁半的母猫,叫小玉,我收养它之前,它一直在雁园流浪。”聂宇耕抱起黑猫,一边抚摸它毛皮,一边走向沙发,把猫放在沙发上。 猫却不愿在沙发上呆着,聂宇耕走到哪,它跟到哪,一直在他腿边打转,小女友一样黏着他。 “同事去法国旅行,回来时送我一瓶红酒,一直没舍得喝,今晚你来吃饭,我们一起喝。”聂宇耕把外套挂起来,准备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晚宴招待叶青柠。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叶青柠主动道。两个人的晚餐,自然是一起忙碌比较有气氛,叶青柠自幼生活在美国,性格独立,并不非得事事依赖男方。 聂宇耕也不推辞,告诉她,“橱柜里有一套银餐具和餐巾,还有烛台,麻烦你摆一摆。”叶青柠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找,果然在酒柜下方找到那些好东西。 看得出来,他是个生活十分西化的人,而且讲究细节。 “你在美国生活几年?” “十多年,十七岁去,快三十才回国。” 叶青柠把餐桌摆好后,便在一旁看着聂宇耕下厨。 西餐无需热炒,因此并不见多少油烟,而他像是个指挥家,一举一动异常优美,叶青柠想,难怪别人都说,男人下厨的时候最有魅力。 “我能到处参观参观吗?” “可以,请便。” 聂宇耕的回答很自然,可见没有秘密怕被人发现,叶青柠参观了他的书房,又参观了浴室,最后来到卧室。 卧室里陈设更加简单,就是一张床,一排衣柜,叶青柠走到床前看看,床头柜上有一个镜框,里面却不是可疑女子照片,而是一张毕业照。聂宇耕戴着博士帽,身旁二老跟他长得很像,可见是一家人。 那时候他还很青涩,笑得像阳光一样令人温暖,叶青柠手指轻抚照片中他的脸,忽然意识到,在毕业典礼上替他们一家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一定非同寻常。 看得出来,他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一半是因为学业有成,一半恐怕也是因为替他拍照的那个人。 再次走到厨房,叶青柠听到聂宇耕嘴里哼着歌,听出来是一首十多年前很流行的美国乡村民谣,忍不住道:“你是不是Gay?” “我?”聂宇耕诧异回头。 叶青柠见他眼睛瞪圆了,一阵笑。 “为什么我会给你这种感觉?就因为我单身?”聂宇耕也笑起来。 “条件这么好,单身是罪过,为什么不造福广大女同胞?”叶青柠故意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她想听他说真心话。 聂宇耕莞尔,聪明答道:“世界这么乱,难道还不许人宁缺毋滥?” 把红酒蜗牛倒进盘子里,他又道:“况且,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解救广大女同胞,我若有这样爱心,岂不早早累死。” 这人有趣,叶青柠十分欢喜,安静坐下,看着他端出一道道他的看家菜。 牛排只有五成熟,还带着血丝,旁边还有生鸡蛋汪在蛋清里,叶青柠惊呼:“我不吃生的,我吃不惯这么血腥的东西。” “不敢尝试,或许会错过美味。”对她的夸张表情,聂宇耕悠然处之,在两只酒杯里斟上半杯,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低头吃自己的那一份牛排。 出乎叶青柠的意料,牛肉爽滑香腻,带着黑胡椒浓香,她连吃几口,差点连同舌头吃下去,拿起酒杯抿一口,不愧是十年以上的波尔多红酒,入口微涩,但回味甘美。 “牛排上的酱汁很特别,在哪里买的,我也要买。”叶青柠赞不绝口。聂宇耕似笑非笑看着她,“买不到。” “怎么会买不到,停产了?” “我自己做的,独家秘方。” “吼吼吼,那能不能教我?” “教你不难,只是配方难得。”聂宇耕说话的表情让人觉得他话里有话。 “总不见得是用人肉做成的酱。”叶青柠笑着调侃,心里竟有些忐忑。 她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一种奇怪而浓重的血腥味,令她不寒而栗,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对面这个带着点神秘的男人。 聂宇耕大方地回望她,“我有那么阴暗吗,用人肉做酱汁?” “什么味道?” “吃不完的肉给小玉了,总是吃猫粮,营养不均衡。” 叶青柠这才松口气,暗自嘲笑自己 ,都有胆量跟他回家了,怎么还会无端猜忌人家? 到目前为止,他的举止无可指摘,就算他真有秘密,那也是他的事,她自己一样有秘密,不愿轻易告诉旁人。 “蜗牛也不错,你尝尝。”聂宇耕放下刀叉。 “你不吃了?”叶青柠吃得正起劲,看到他站起来,很讶异他忽然离席。 “我去做一道甜品给你。”聂宇耕决定把款待进行到底。 叶青柠一听这话,非常激动,“甜品?我最喜欢了,各种松软的派、焦糖布丁、草莓芝士,都是我的最爱。” 令叶青柠没想到的是,聂宇耕最后奉上的甜品是一盘香橙班戟,叶青柠尝一口,又酸甜又香,正是美式热香饼的口味,大快朵颐。 “好几年没做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聂宇耕抱着猫坐在一旁,手指随意地轻挠猫下巴,问叶青柠。 叶青柠唇干舌燥,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肢体语言,他连逗猫的姿态都十分诱人,难怪那只猫一副慵懒享受的表情,它的主人实在是个**高手。 见叶青柠呆住,聂宇耕不解地看着她,“你又在怀疑我什么?我不是Gay,也不会做人肉酱汁,更不会在饼里下毒。” 叶青柠咯咯娇笑,直笑得气喘吁吁。 “我猜,你在大学里一定很受欢迎,你的女学生们都会喜欢你。” “何以见得?”聂宇耕摇摇头,“现在的女孩子,喜欢多金的富二代、喜欢各种养眼的明星、小鲜肉,对我这种古板木讷的教书匠不会感兴趣。” 叶青柠听他贬低自己,忙道:“谁说的,你不知道多有情调,小女孩子懂些什么,盲目追那些明星,照我说,那些人都是过眼云烟,就跟地里的韭菜一样,割掉一茬又是一茬。” 聂宇耕笑笑,表情淡而悠远,一双明澈黑眸深不见底。 “你觉得夏绿如何?”叶青柠忽然提起。 聂宇耕双眉微挑,“很特别的女孩子。” “特别在何处?” “像精灵,不知来自何方,靠近了会叫人着迷。” “唉。”叶青柠听他给予夏绿这般评价,不禁自伤自怜,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她感叹的是,连他也这样对夏绿另眼相待。 “各人有各人缘分,何必艳羡他人。”聂宇耕劝道。 叶青柠想,他这一点倒是和丁潜很像,一样自信,别人再好,也不放在眼里,不羡慕也不嫉妒。 他俩说话的时候,小玉一直懒洋洋地窝在聂宇耕腿上,偶尔站起来抖抖身子,又趴下去,似乎那里是它的专属地盘,不容别人僭越。 聂宇耕想把小玉放到一边,小玉黏着他不放,喵喵直叫,聂宇耕没办法,只得抱起它去它的猫窝,把它放进去,小玉到了窝里,有毛线团玩,这才不闹。 在聂宇耕家里消磨一晚上,时间浑然不觉,直到发现他总是不自在的看一眼墙上的钟,叶青柠才惊觉,人家这是在提醒她,该告辞了。 约会很愉快,但很难再进一步。叶青柠忽然就读懂了这个男人的心理暗示,他的表达很含蓄,但很有效,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我是不是该走了?”叶青柠很聪明地用了个问句。她还想给他机会。 哪知道,他不解风情,当即道:“我送送你。” 叶青柠心头失望到苦涩,只想快速逃开,“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没关系,正好我也想散散步。”聂宇耕坚持要送叶青柠下楼,去找手电。 停车场离教师宿舍楼有一段距离,两人在月夜下缓缓步行。 深秋季节,夜晚风清水冷,叶青柠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心里想,疾风骤雨式的爱情固然需要强大内心,跟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谈感情,也不容易,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心到底落在哪里。 宿舍区不断有雁大的老师和家属进进出出,聂宇耕人缘不错,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会主动跟他打个招呼,叫一声聂教授,顺带再看看他身边的女孩子,满足一下好奇心。 看到自己的车就在前方,叶青柠忽然不愿意回去了,踌躇半天,才道:“我们再走走吧,难得今晚月色这么好。” “好啊,我们去雁园吧,无名湖和博幽塔那一带风景不错。”聂宇耕也觉得这次散步意犹未尽。 雁大是个百年名校,校区面积很大,校园绿化率也很高,到处都是树木,叶青柠得由聂宇耕带着,才不至于在偌大的校园里迷路。 经过医学院的教学区,路边的树丛里暗沉沉的,不知道藏着多少小情人在喁喁私语,聂宇耕恶作剧地拿手电照照,光线所到之处,好几张惊恐的脸一闪而过。 叶青柠赶忙阻止他,拉着他走,“你就别做坏事了,免得学生们背后骂你心理变态。”聂宇耕笑笑,平常他可没这么无聊,不知怎地,跟她一起散步的时候,他就想无聊一下。 “你平常抽烟吗?”叶青柠见他手插裤袋,以为他是想掏烟。 “以前有段时间抽得很凶,口腔经常上火,回国教书、为人师表以后就不抽了。”聂宇耕从裤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给叶青柠。 “下午下课的时候,学生给的,我不吃甜食,给你。” 叶青柠撕开包装纸,把巧克力放进嘴里,心里却在想他前一句话,追问,“抽得很凶的那段时间是因为失恋吗?” 不是失恋的话,她还真想不出,这么个温文尔雅的人会抽烟抽得很凶。 “差不多吧,后来想通了,也就不自己折磨自己了。”聂宇耕把叶青柠手里攥着的巧克力包装纸接过去,跑到前方丢进垃圾桶里。 对他孩子气的举动,叶青柠看着他背影直笑。 尽管他和丁潜同样有一种卓尔不群的孤傲和自信,为人的处世态度却不一样。 丁潜少年得志、所向披靡,所以他对待工作也好、爱情也好,都有一种冲劲儿,良好的家世可以让他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向着理想的方向奋斗,他的爱和恨,壁垒分明,无需理会世俗。 而眼前这个男人则不一样,他有一种经历过世情百态锤炼的成熟,一种风雨后的淡定,温和从容已经刻在他骨子里,很难想象他会为了什么事而冲动,冲动起来又是什么样子。 她忽然想,应该给多给他一点时间,他需要考虑,考虑不清楚,他也很难做出决定。因为失恋能抽烟抽到口腔上火的人,对待感情也不会不认真。 迎面过来好几个女生,看到聂宇耕,礼貌地打招呼,眼睛却齐刷刷看向他身旁的叶青柠。 她们在雁大几年了,从来没看到这个年轻帅气的教授跟哪个女孩子晚上出来散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聂宇耕跟她们寒暄两句,见她们皆是一副好事八卦的表情,故意不介绍叶青柠身份。 尽管如此,女生们无一不对聂宇耕表示出亲近之意,围着他聂教授聂老师的叫,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老师,上节课我有个问题不明白,你能再教教我吗?” “聂教授,下学期你会带我们上解剖实验课吗,要是你不教,我就先选别的课。” 好好一次散步,硬是被这群女孩子给冲散了,她们把聂宇耕足足围堵了十分钟,才三三两两离去。 叶青柠耐心地站在边上等,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他曾说自己不怎么受女生欢迎,又说自己老了,比不上那些小鲜肉,原来都是瞎扯,他不知道多讨女孩们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喜欢火一样热烈的感情,还是喜欢这种水一样的感情? ☆、第40章 女生们走开以后,聂宇耕才告诉叶青柠,这都是他带的学生。 “你班上的女孩子多吗?” “多,医生是个好职业,所以现在学医的女生也越来越多,都是非常聪明非常认真的孩子,几乎没有不读研的,临床这边女孩子相对比较少,护理学院女生更多。”聂宇耕说起别的话题话不多,但一说起他的学生,滔滔不绝。 “当然,不聪明能学医吗。”叶青柠说这话时有意看了聂宇耕一眼,一语双关地夸他。 “其实我一点也不聪明,我经常感觉自己反应迟钝。”聂宇耕遥望着远方,思绪又不知飘到那里。 校园里的月夜是幽静的,走过多少路浑然不觉,直到叶青柠发现,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经过的地方,但是她没有说,聂宇耕也没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他没发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跟她说话了。 此时,夏绿正捧着一杯热奶茶从校园某个奶茶店出来,奋斗一晚上,她终于把报告写了出来,心情轻松许多。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身后有几个女生谈论起狮子座流星雨,七嘴八舌讨论,要跟男朋友一起去观看。 “学校里到处都是灯光,看不清楚。” “最好出城去,去山上看最好。” “我跟我男朋友约好了,我们坐四号线去西山。” “那不是得步行好长一段时间,四号线离西山最近的站点是北宫门。” 夏绿听了这些议论,忽然想起来,前两天丁潜也跟他说起这件事,说到时候要接她一起去看流星雨,当即打电话给他。 “阿潜,忙不忙?” “我在开车。” “后天流星雨,你来接我?” “嗯,到时候我去。” 怕耽误他事情,夏绿愉快地挂断了电话,盘算着到时候要穿什么衣服。 自从跟丁潜恋爱,她也开始注重仪表,虽然总是被人说穿得像一人马戏团,她也不在乎,穿衣服又不是为了取悦别人,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走着走着,竟和两个熟人不期而遇。夏绿看清楚那是聂宇耕和叶青柠,笑着跑过去叫他们。 聂宇耕下意识地松开叶青柠的手,尴尬地跟夏绿笑笑。 之前他为了拉叶青柠躲开一辆疾驰而过的车,顺势就握住她的手,她反握住,一直不松开,他也就由得她,没想到会遇上夏绿,一惊之下,他就把手松开了,自嘲地想,也许是太久没有恋爱,竟然有些怕见人了。 叶青柠脸色阴沉地像是蒙上一层严霜,有些误会聂宇耕的意思,以为他是不想给夏绿看到他俩的关系,夏绿刚一走,她也找了个借口自行离开。 聂宇耕愣在那里,发呆好几分钟。 两天后,夏绿在宿舍里打扮整齐,看到丁潜的车停在楼下,飞快跑下楼。 等夏绿系好安全带,丁潜把车开出去,同时告诉她,“我公司有个设计师在美院,我答应了让她搭个顺风车。” “搭顺风车?”夏绿一下子就想到了乔落。 听说她自从进了丁潜的公司,如鱼得水,画的网游人设一经推出,非常受欢迎,俨然成为网络当红画手。 “她也想去看流星雨,我捎她一段路。”丁潜并没有发觉夏绿表情的细微变化,车开向美院方向。 乔落上车的时候,看到夏绿坐前座,主动跟她问好,“你好,我叫乔落,在丁总的公司工作。”夏绿跟她笑笑,“我听说过你,美院的才女。” “不敢当,是丁总给机会。”乔落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字里行间,处处把老板放在前面。 “首先得你自己优秀,别人才能给你机会,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最好的设计师。”夏绿对她始终保持着友好地态度。 一路上,三个人话都不多,丁潜偶尔看看夏绿,却见她挂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些什么,便也不找她说话。 “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饭,乔落,你是客人,说说,你想吃什么?”丁潜主动问起。 乔落瞥了夏绿一眼,见她像是没在意他们的对话,心思一转,向丁潜道:“天冷了,我们去吃火锅吧,暖和一点。” “好啊,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韩式火锅不错,正好绿绿也爱吃部队火锅。”丁潜把车往那家韩国火锅店的方向开。 半小时后,三人坐在火锅店里,点了一只部队锅,丁潜看着锅里的汤汁和年糕、海鲜、肉类一起被烧得咕嘟咕嘟,心情很愉快。 两个女孩却是各怀心事,她们先是拿手机对着锅拍照,接着各自低头玩手机,丁潜被冷落了,有些无聊,便也点开手机看,结果看到乔落在朋友圈发了照片,夏绿却没发。 不发为什么要拍?丁潜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不等他解惑,夏绿道:“能吃了,我们开吃吧。” 韩式部队火锅主要靠酱汤调味,夏绿吃得津津有味,丁潜一边吃,一边还得照顾她,帮她倒醋,又帮她拿纸巾。 乔落看着眼热,可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默默的把食物送进嘴里。 丁潜笑道:“绿绿第一次在我家吃火锅时才九岁,还问我们,不是吃火锅吗,怎么没火?我家那时早就用电磁炉了。” 夏绿听他把自己小时候的事当成笑话一样告诉别人,不满地搡搡他,“别说了,老说这事。” “夏绿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国外,没吃过火锅也很正常。”乔落适时道。 “就是,我们非洲的好多东西,你也没吃过。”夏绿可算找到机会挖苦一下丁潜。 丁潜笑笑,替她夹一片牛肉,疼爱之情溢于言表。乔落一直笑着,笑容中带着难解的深意,但丁潜和夏绿谁也没留意她的细微表情。 西山脚下停车场,丁潜停好车,两个女孩站在一旁。 等他提着观星装备走过来,乔落主动道:“丁总,我有几个同学也在山上,我去找她们,不打扰你们了。” 丁潜点点头,搂着夏绿的腰远去。乔落看着他俩背影,心中惆怅失落,过了好半天,她才离开。 山上,天色还早,丁潜和观星部落的几个朋友一起选好了最佳观星位置,支起三脚架,把天文望远镜架起来。 “气象台说,今天晚间天气晴好,不仅能看到流星雨,还能看到很多星座。”丁潜坐下,和夏绿并肩。夏绿很高兴,依偎在他身边。 “绿绿,我有个提议,想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你。”丁潜道。 “什么?”夏绿眨巴着眼睛。 丁潜告诉她,想把她的房间装修一下。 “丁骥上学以后,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我准备把他的房间征用,和你现在的房间打通,这样你有足够的空间养你那些虫子和小动物。” “为什么征用小丁丁的房间,他又不是永远不回来。”夏绿不乐意。 丁潜道:“我听说三嫂嫌南京没有亲友,住得太闷,准备搬回雁京,小丁丁一毕业自然要住回自己家里,何必空留着房间。” 这么一说,夏绿才同意了,本来她还以为丁潜这家伙耿耿于怀,非要把侄子彻底驱逐出境不可。 “轩辕十四这几天怎么样,我最近没回家,它是不是又长胖了?”夏绿问起她的宠物猫。丁潜道:“你不在家的时候,琴姨给它吃太多,我瞧它好像又胖了一点。” 夏绿急了,“那你怎么不阻止啊,把猫喂那么胖,简直是虐待,等它以后肥得走不动,就晚了。” “胖嘟嘟蛮可爱。”丁潜不愿去说琴姨。琴姨六七十岁了,记性不大好,顶多再有两年就会退休,家里人都善待她。 夏绿道:“等我哪天回去,我带它运动运动,反正不能让它胖到走不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空中出现第一颗流星,划破天际而去,夏绿兴奋地指给丁潜看,“阿潜,你许愿了没有?许了什么愿?” “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不必再寄托流星。”丁潜看着夏绿,吻她香腮。 夏绿却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祝祷什么,好半天才睁开眼。 “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小哥哥。” 夏绿俏皮地甩甩头发,发丝轻轻拂过丁潜的脸,发间馨香令他心驰神醉,一把搂住她,与她甜蜜亲吻。 夏绿正待闭上眼睛,眼角余光一瞥,却见一个女孩的身影立在不远处,夜色下,她的五官模糊,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让夏绿心惊。 那是谁?夏绿侧过脸去看,那个身影却又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难道又是幻觉?夏绿刚想站起来,身体却被丁潜抱住,她瞬间的心不在焉并没有影响他的热情,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亲吻。 也许又是幻觉,夏绿内心轻叹,让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依偎在丁潜怀中。 一颗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渐渐多了起来,像是上帝在燃放烟火,绚烂盛开在天际,夏绿仰望星空,看着狮子座的方向,却辨不出那颗用她的中文名字命名的小行星究竟在哪里,因为距离地球太远,不借助望远镜肉眼几乎看不到那颗星。 “晚上风凉,绿绿,你冷不冷?”丁潜问怀里的人。 “我穿得多,不冷。” “唉。”丁潜笑着叹口气,以为夏绿懂他的暗示,不得不说,夏绿这丫头有些时候真是个实心眼儿。 于是,他只得进一步道:“深秋了,山上太凉,我们回车里吧。”“啊?这么快就走了?流星雨还没结束呢,你看,那么多流星。”夏绿指着天边。 “不是走,是回车里。”丁潜暧昧地笑。夏绿依然没醒悟,“回车里干嘛,闷死人,我就是因为怕山上冷,才穿了棉衣。” 丁潜低声笑,抱紧她,在她耳后吹气,“小绿绿,你陪我去车里不就知道了。”夏绿瞬间明白他意思,只觉耳后暖烘烘,脸也发起烧来。 两人收拾起望远镜,夏绿把下巴缩进棉衣衣领里,手牵着丁潜温暖的手,和他一起下山。因为时间还早,其他观星者都还在山上,山路上没有几个人。 为了不引人注目,丁潜把车开出停车场,停在相对偏僻的山间小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人影是幻觉吗? ☆、第41章 坐到车后座,夏绿望望窗外,有点担心地问丁潜,“会不会有人看到啊?”丁潜摇头,“这里光线昏暗,没人会注意。” “怎么没人注意,黑暗里不知道多少只眼睛。”夏绿不好意思地把手揣在兜里,双腿也并拢得紧紧地。 丁潜把车锁好了,脱掉西装扔到前座,解开衬衣领扣和袖扣,看着夏绿笑。夏绿寒毛直竖,往边上躲他,“你现在越来越像只禽兽了,眼睛都是绿的。” 丁潜见她不情愿地缩成一团挤在那里,大笑,趁她不注意一把扑倒她,把她从棉衣里剥出来,怜爱地抚弄占有。 兽性大发!夏绿在心里轻叹,可又配合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偶尔看向窗外,忽然发现车窗上贴着一张年轻女人的脸,长长的头发,灰白无生气的脸,像死人一样。 啊——夏绿尖叫。 “怎么了,绿绿,你叫什么?”丁潜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赶忙将动作放缓。 “外面有人。”夏绿指着车窗。就在一瞬间,那张脸已经消失不见。 丁潜摇下车窗,四处看看,四下里漆黑一片,哪有半点人影,“哪里有人,你看错了。” “真的有,我看见两次了,一直跟着我们。”夏绿联想起之前在山上看到的人影,总觉得事有蹊跷。 “好了,别疑神疑鬼。”丁潜再次把夏绿搂进怀里。夏绿受了惊吓,总是无法投入,丁潜努力半天无果,只得失望地放开她。 衣衫不整的两人正有些尴尬,丁潜的手机铃声及时响起,夏绿松了口气。 打来电话的是乔落,丁潜听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眉头拧起来,“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别哭别哭?” “丁总,我迷路了,我同学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她们……呜呜……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山上特别冷,我都快冻僵了。”乔落在电话里哭。 丁潜一听情况,也有些着急,要是这女生有什么危险,怎么向她家人交代,只得道:“你在原地别走,我去找你,手机开着,我找朋友想办法定位你的具体位置。” 整理好衣服,穿上外套,丁潜看向夏绿,见她一脸狐疑,忙道:“乔落走丢了,我下去找找她,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孤身不安全。绿绿,你在车里别走,等我回来,记住,我没回来千万别独自下车。” 没等夏绿说话,丁潜亲亲她额头,下车去了,把车门锁起来。 山里入夜以后漆黑一片,就算有路灯,也都是在靠近公路的方向,丁潜一边打电话给在电信部门的朋友,一边用手电筒照明,寻找乔落的下落,山上观星的人已经三三两两下山来,人群中,始终看不到那个身影。 走到之前观星的那片空地,剩下的人已经很少,不见乔落,丁潜只得又往别处去找。打电话给她也没用,哭哭啼啼说不清自己方位。 夜色渐浓,树林里像是起了雾,丁潜更加着急,一边确定自己的方位不迷路,一边大声叫着乔落的名字。 “我在这里——”乔落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丁潜惊喜不已,朝着声音来源,紧赶着用手电筒照照,果然看到一个女孩子蹲在树丛里,迅速跑过去。 乔落看到他,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向他跑过来,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我怕被坏人看到……我都不敢站起来……幸亏你救了我……” “走吧,别哭了,我们下山去。”丁潜避开她,替她拍了拍衣服上挂着的枯枝。 看看环境,也难怪她害怕,这一片黑得看不见路不说,还到处都是灌木丛,时不时就能钻出只老鼠和野猫。 山路不平,乔落不知踩到什么,脚下一滑,身体踉跄着歪到丁潜身上。 “小心。”丁潜及时扶住她。 乔落心里顿时暖烘烘的,原先那种饥寒交迫又害怕到极点的感觉因为他的存在而烟消云散。她放心地跟着他,希望这条路永远到不了头才好呢。 走到原先停车的地方,丁潜打开车门,却见后座空空的,大脑嗡一下空白,心跳漏了一拍,刚找到一个,车上这个又不见了。 乔落大概也看出情形,哆哆嗦嗦提醒他,“打电话。”丁潜打电话给夏绿,很久很久,夏绿才接电话。 “你跑去哪里?不是让你在车上别下来吗?”丁潜一听到夏绿的声音,火气直冲头顶。这丫头是想让他心脏病发吗,不好好在车里待着,下去乱跑,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然而,电话那头,夏绿把电话掐了。sk丁潜一时气急,停顿两秒,才想起来再去拨打她号码。 这时候,一阵刺目的亮光照过来,丁潜手背挡光看过去,却是夏绿和两个警察。 警察拿着强光手电,看到丁潜和乔落,训斥他俩,“我们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你们,北坡山势陡峭,很少有游客过来,大晚上的,去哪里玩不好。” 另一警察道:“幸好这位夏小姐及时报警,山里已经起雾了,你们再不下山,就会迷路。” 夏绿没有说话,无声地看着那两人,乔落头发凌乱,大概是受了惊吓,紧紧地抓着丁潜手臂不放,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一般依赖。 看到夏绿,丁潜自然而然向她走过去,想也不想,一把搂她在怀里,再强烈的情绪,只要看到她平安,也能消解。 不知道夏绿在风里走了多久,小脸冷得像冰块不说,身上也冒着阵阵冷气,丁潜的一颗心疼地像要炸开一般,低头在她脸颊吻了吻,柔声道:“没事就好。” 夏绿却不说话,因为她注意到,受了惊吓的乔落一直抓着丁潜衣服,像是僵住了一样。 跟警察们道谢之后,丁潜带着两个女孩上自己的车。 “乔落,你的额头擦伤了,先用消毒纸巾擦擦。”夏绿从自己的包里取出消毒纸巾给乔落。 乔落微微一怔,赶忙接过去,按在头上,擦伤处一阵刺痛。 “阿潜,先开车去医院,她的伤口需要消毒。”夏绿很冷静地说。丁潜嗯了一声,把车开往最近的医院。 陪着乔落处理好伤口,返回雁京大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乔落下车去后,车上只剩丁潜和夏绿。 “绿绿,你生我的气了?”丁潜察觉到夏绿情绪,试探地问。“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关心则乱,遇到事情不报警,非要自己逞能。”夏绿道。 她一整晚不跟他说话,说没有情绪是假的。丁潜心知肚明,只得辩解,“我以为她就在附近,想先去找找她,实在找不到再报警。” 夏绿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延误很可能会耽误救援的最佳时间,同时你自己也有迷路的可能。” 他都没想过,把她一个人丢在车上,她也会担心害怕,怕他会在山里迷路,担心他会遇到危险,见他老不回来,她冒险从车里下来,一路走到山下的派出所报警。 “我没想那么多,真的……我以为她就在附近。”丁潜不知道如何跟夏绿解释。 对他的狡辩,夏绿更生气了,“你为什么不想?你平时的冷静理智哪里去了?” 丁潜没说话,夏绿的情绪化很明显,就连吃醋,她也能说出些令他无法反驳的道理。 沉默半晌,丁潜道:“别跟我吵,好吗?我只想救人,没想别的。” “我没跟你吵。”夏绿叫一声。 听到她忽然提高音量,丁潜的火气也上来,“你没跟我吵,那你这一路喋喋不休是在说什么?” 夏绿见他冲自己发火,心沉下去,不说话了。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她在山上两次见到的女人影子是冥冥中一种暗示,暗示和他之间,会因为别的女人出现问题。 丁潜见她默然,知道是自己刚才语气重了,心里顿时懊悔,态度软下来,“对不起,我不该发火。你说得对,我丢下你一个人下车去找她太欠考虑,应该先报警。” 夏绿听他道歉,心里更难受了,他的道歉丝毫不能缓解她内心的焦虑,但她还是宽慰他,“也不能怪你,你又不是圣人,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 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夏绿心情沉重,下车而去。丁潜心里也不好受,美好的夜晚就被一桩桩突发事件破坏了。 夏绿脾气温和,很少发火,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 丁潜一想到这事就心烦意乱,她吃醋了,就让她发泄发泄好了,自己竟然没控制住情绪,跟她一个小孩子发火,未免有点幼稚。 再者说,夏绿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为了去救别人,把自己女朋友丢下,万一她遇到坏人怎么办?丁潜越想越糟心,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夏绿走到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感觉到腮边挂了两行清泪,才失神地用手背抹去,哪知道,越抹眼泪流得越多。 她想上楼,又犹豫,不想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只能等眼泪流尽了再上去。 从小到大,她很少哭,以前看到别人哭,总会想,哪里来那么多眼泪,等自己哭的时候才发觉,眼泪根本就不是从眼里出来的,是从心里流出来的,眼睛根本收不住它们。 不知道站了多久,夏绿忽然感觉有人猛拍她的背,回头一看,是卢小惠。 “真的是你?你一个躲在这里干嘛,眼睛肿得像桃子。” 卢小惠从外面回来,看到墙角缩着个人,像是夏绿,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真是她。她不是约会去了吗,出去时挺高兴的,怎么一转眼就在这里抹眼泪了呢? “我没……没事儿。”夏绿讪讪道,有点不好意思。 “这么冷的天站这里干嘛,先回去再说。”卢小惠也不多问,拉着她上楼。 “什么都别问。”夏绿道。 “我知道。”卢小惠善解人意道。 夏绿个性要强,不愿意给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卢小惠跟她相处多时,知道她脾气,女孩子谈恋爱难免有个伤心失落的时候,哭一哭只是发泄,旁人实在不必多事。 作者有话要说:天热了,不想吃饭不想更文,就想躺着。 小叔,你为一个外人把绿绿惹哭了,看你怎么办?我准备把你关进小黑屋一星期,大家说呢? ☆、第42章 整整两天,夏绿没开手机,丁潜一遍遍打她电话,一遍遍失望,猜到她还在生气,本想去哄哄她,偏偏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他立刻飞到美国去处理,只得趁着回家收拾行李前匆匆赶往雁大。 夏绿在上课,卢小惠悄悄附在她耳畔道:“你不接电话,小叔把信息发到我手机上了,他说在教学楼外面等你,让你下去找他,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才不理他。夏绿嘟囔一句,把卢小惠手机抢来,删掉了丁潜的信息后,把卢小惠手机也关了。 “你干嘛?”卢小惠无声地做出口型向夏绿抗议。夏绿噘着嘴不理会。 丁潜对她的任性既生气又焦急,看看时间快到了,本想离去,却又不甘心,大步走进教学楼,一间间教室找。 阶梯教室里,老师正在讲台上讲授昆虫的基因遗传,丁潜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朗声道:“对不起,打扰一下,我是夏绿的男朋友,有很重要的事找她说。” 丁潜作为互联网风云人物,又在雁大做过报告,学生里很多人认识他,也知道他女朋友在雁大读书,看到他忽然出现,还自称是夏绿的男朋友,纷纷交头接耳,课堂秩序瞬间被破坏了。 讲台上的老师倒是镇定得很,笑着向夏绿道:“夏绿,既然你男朋友有重要的事要说,那就请你们把话说清楚再来上课。” 同学们一阵哄笑。 夏绿涨红了脸,怕打扰老师讲课,只得离开座位,跟丁潜出去。 两人下楼,丁潜一路沉默,却丝毫不松开夏绿的手。夏绿心里忐忑不安,纠结着要不要理他。 走到一楼大厅,丁潜把夏绿带到没有人看到的角落,见她低着头,咬唇不语,手扶着她肩,柔声道:“那天我把你丢车上,还跟你发火,是我不好,这几天我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就跟刀绞一样难受,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都……” 夏绿不做声。 见她看也不看自己,丁潜怅然叹息,“我要出差去美国,一周才能回来,十一点的飞机,你不接我电话,我只能到课堂上找你。” 夏绿这才抬头瞅他一眼,见他的目光黯淡,她反而坦然起来,握着他手,“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 丁潜讶异极了,没想到夏绿并没有责怪自己,心中一阵酸涩,抱抱她,吻她嘴唇,哽咽着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道:“我处理好那边的事就回来向你赔罪,你等我。” 夏绿心里原本还生他的气,可看他这样子,又想起他即将远行,就一点也气不起来了,又跟他抱抱,看他要走,心里舍不得,追上他,送他出了教学楼,才放手看着他走。 走到教室门口,夏绿见众人齐刷刷看向她,脸上发烧。 老师开玩笑问她:“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夏绿轻声道。 “谢天谢地,这里一大半男生都在担心,问题要是不解决,今天星梦迷航服务器会发生故障不能登录。”老师笑道。 众人一阵哄笑,夏绿红着脸回到自己座位。 下课以后,卢小惠见夏绿脸色凝重,悄悄问她,“问题真的解决了?”夏绿轻轻叹息,“他要去美国出差,来通知我一声。” “这算什么,至少他应该拿着玫瑰花来道歉。”卢小惠听说了那天晚上的事,肺都快气炸了,比夏绿自己还义愤填膺。 大张旗鼓跑到课堂上来找人,拖出去之后居然没壁咚一下,对得起气得陪着夏绿两顿饭没吃的自己吗?对得起广大的八卦群众吗? 夏绿想起丁潜道歉的那番话,心里也不是不触动,轻声道:“我不怪他。” 卢小惠撇撇嘴,“对,也不能完全怪他,男人是发现不了绿茶婊的,那个乔落……哼,自导自演一场好戏,别当我看不出。” 夏绿道:“应该不会的,她都受伤了,额头上擦破了皮。” “你知道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卢小惠自认已经看清了绿茶婊的真面目。 两人走在校园里,夏绿早想结束这个话题,无奈卢小惠一直喋喋不休,直到乔落忽然出现,挡住她俩去路。 “夏绿,我想跟你谈谈。”乔落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夏绿愣住,卢小惠代她答话,“你想说什么?” “夏绿,借一步说话。”乔落并不搭理一脸凶悍的卢小惠。卢小惠又要开口,夏绿按住她,“小惠,你先回去。” 卢小惠见她这么说,只得不甘心地走开,走不了几步,还回头去看。 夏绿和乔落走到边上。 乔落一脸歉意,看起来真诚无比,“对不起,那天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和同学走得好好的,发现钥匙丢了,回去找,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夏绿目光淡淡的看着她,“不用说对不起,如果你问心无愧。” 乔落猜不透她表情,咬了咬嘴唇,又道:“我想跟你解释解释,我那天并非有心……这两天我上班的时候看到丁总,他的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听说刚才他又到课堂找你,我就猜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让你俩闹别扭了……夏绿,那天真的只是意外,你不要多心。” 丁潜闯进课堂的事,她竟然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夏绿多少有些吃惊,心里寻思,丁潜在公开场合一向冷静,极少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偶尔心情不好,她都能看出来?可见她平常没少观察他。 见乔落一脸焦虑,夏绿有意答非所问,“你头上的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医生说,明天就能拆掉纱布。”乔落看着夏绿,没读懂她的表情,很快又道:“我明年夏天毕业,我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夏绿这才意识到,她急着找自己澄清,是怕自己在丁潜面前说什么,丁潜会解雇她。 先发制人,的确聪明,夏绿暗想,幸好自己留有余地,不然为了这件事跟丁潜闹翻了,那才真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然而,当着乔落的面,夏绿也不便多说,苦涩笑笑,“你们丁总一向公私分明,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解雇你,你大可以放心。” 乔落半信半疑,迟疑道:“真的?”夏绿点点头,“他不会怪你的,又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唉,过两天他就好了。” 乔落这才放心,谢了夏绿之后就跑开了。夏绿却陷入烦恼中。 漫无目的在校园里走了很久,夏绿没有回宿舍,去了聂宇耕的流浪动物收容中心。 在这里,护理和陪伴小动物,夏绿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替几只猫洗了澡之后,拿绒球逗它们玩。 有客人看中一只金色寻回犬,正跟聂宇耕询问相关事项,夏绿走过去,抚摸那只小狗的头,感觉到它身体微微颤抖,感悟,原来它也知道有人要领养它,正忐忑不安,生怕不被选中。 夏绿见那人似乎有点犹豫,插话道:“我们经常给它洗澡、检查身体,还给它打疫苗,它很干净的,而且受过一定训练,听得懂主人的命令。” 那人见说话的是一个长发大眼睛的可爱少女,微微失神,片刻之后做了决定,他要收养这只金色寻回犬,聂宇耕带他去办手续,领狗牌。 夏绿松口气,跟金色小狗说话,“你有新主人了,到了主人家要听话,知道吗?”小狗站起来抖了抖浑身的毛,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送走了客人,聂宇耕看向夏绿,见她虽然拿着毛球逗猫玩,却有些提不起精神,主动问她:“你好像有心事。” 夏绿诧异,“你看得出?” “当然,少女大多数把心事摆在脸上。”聂宇耕清俊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关切而又真诚地看着夏绿。 被他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夏绿感觉到善意,心头一热,“那我能听听你的忠告吗?”聂宇耕点头,“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可以谈谈。” 让工作人员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聂宇耕带夏绿去他的办公室,关上门。像接受心理医生的心理辅导一样,夏绿躺在沙发上,而聂宇耕坐在一旁,听她叙述。 夏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特别提到自己在山上两次看到可怕的女人影子。 提及此事,她仍心有余悸,“我看见的时候,感觉特别真实,但画面只停留几秒钟,就不见了。” 聂宇耕见她清秀的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声音温柔和缓,“其他人能看到吗,或者你感觉其他人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吗?” 夏绿摇摇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阿潜说他没看见。” “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恶作剧?” “不会。” 见夏绿如此笃定,聂宇耕反问一句,“为何如此肯定?” 夏绿道:“我看见这样真实的幻觉并不是第一次,小时候就有过这样的经历,会提前预知尚未发生的事。” “小时候会看到可怕的画面吗?”聂宇耕拿着支笔在纸上涂鸦,缓解夏绿的紧张感。如果他一直直视着她,会让她产生心理压力。 他想给她一种感觉,这不是治疗,只是交流。 “偶尔有,但不经常。”夏绿努力回忆着。在非洲的生活,除了艾丽莎那件事,大部分都是愉快的回忆。 聂宇耕道:“你有异于常人敏感的第六感,但不奇怪,天才多半怪异,上古时代就有很多先知贤士能预言祸福。” 夏绿呵了口气,“在非洲的时候,就有人怀疑我能通灵,能运用意念,但我自己知道不能,我没有所谓的灵力,我记性特别好,看过的事物便会牢牢记在脑子里。” 聂宇耕分析道:“他们不能了解你的精神世界,往往用自己常识和认知来判断。人类在儿童时期记忆力本来就高过成人期,智商高的儿童更是能过目不忘。” “聂医生,你小时候是否也过目不忘?”夏绿忽道。 聂宇耕笑笑,“我并非天才,不过靠刻苦,但我中学时期便已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窍门,所以成绩总是优异。我们回到正题,你以前有没有看见过比山上更可怕的画面?” “有,在梦里。”夏绿一下子就想到了国庆假期在玉皇山丁家别墅里的所见所闻,那一次也是真真吓到了她。 “讲述一下。” 夏绿于是把在玉皇山别墅里做的那个可怕又血腥的梦一一告诉聂宇耕,并且说,那是她第一次梦见已经发生过的事件。 聂宇耕听着也觉诡异,但很快恢复,笔抵着下颌,思索片刻才道:“这件事的确有点蹊跷,如果非要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你感应到了那两个人留在房间里的磁场,或者说,丁潜给你讲述的那个故事,已经给了你心理暗示,你才能感觉到那里曾发生情杀。” “是的,阿潜说,我解开了他们家很多年的一个谜团。” 聂宇耕笑了笑,“那是你给他的答案,绿绿,谁都没有真正看到当年的场景不是吗,即便是你在梦中看到的,也源于你的大脑对这件事的认知和分析,这在心理学上叫即视现象,也叫幻觉记忆,就是说,你把原本不相干的画面,在大脑中重新排列组合,让自己有一种误解,以为这是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 夏绿闻言惊愕,可又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点点头,“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了,到底我梦见的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能证明,阿潜相信了我的话,以为那是真的。” 聂宇耕对她的聪慧很欣赏,温柔道:“我们继续来分析你在山上看到的幻觉,你刚才跟我说,跟你们一起去看流星雨的,还有你一个同学是吗?” “是的,那个女孩是美院的,在阿潜的公司工作,她也想看流星雨,阿潜就答应让她搭车。”夏绿道。 “她长得漂亮吗?” “还好吧。” “那你为何焦虑?” “唉?”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绿绿也有私人心理医生,我们不怕任何坏女人。 ☆、第43章 聂宇耕见她表情略带惊讶,笑意更深,揭开谜底,“难道不是你的潜意识里觉得,她有可能会抢你的男朋友?有意无意中,你把出现在丁潜身边的女孩当成假想敌。” 夏绿否认,“我没有啊。”聂宇耕笑笑,“那我问你,美院那个女孩是长发还是短发,皮肤白吗?” 他这么一说,夏绿有点明白了,讪笑,“好像有那么一点。” “你在丁潜面前有点缺乏自信,你发现了吗?这种自信心上的缺失让你对他不放心,在心理上造成一定的障碍,所以当初你不痛快接受他,而是非要经过一番波折才跟他在一起,正是源于你的心理障碍。”聂宇耕一针见血地说。 夏绿垂着头,觉得聂宇耕这番话固然有一定道理,却又让她想不明白,是从何时开始缺乏自信的呢? 大概就是小时候的第一次见面,她那时候刚从非洲来,黑瘦、不修边幅、像个野丫头,而丁潜却是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到了他目光里对自己的不屑。 见她凝思,聂宇耕知道说中她心事,再接再厉,“为什么不放心他,他对你不够好吗?” 夏绿摇摇头,“他很好,只是……他性格强势,有时候甚至有点霸道,老把我当小孩子,什么都得听他的,他还经常自作主张,都不征求人家意见。” 为了证明这一点,夏绿把丁潜那时候偷偷摘掉丁骥送她的项链那件事说出来。 “我很讨厌他那么做,一点都不光明磊落。”夏绿不满地皱着鼻子。虽然他事后弥补,那也只能让她不继续生气,不能说明他的行为正确。 聂宇耕见她一副小儿女神态,不免好笑,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却不喜欢别人把她当孩子。 “少年得志、事业有成,性格难免张扬些,你可以跟他谈谈,什么行为是你不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要多沟通。” 夏绿撇撇嘴,小声嘀咕,“他才没有时间跟我沟通,每次见面就知道要亲热,别的话都不讲。” 聂宇耕似乎并没有听清她的碎碎念,评价道:“你和他虽然认识快十年,但缺乏真正的沟通,恋人间的那种心灵交流,既然你是他女朋友,他就不能再把你当孩子,要尊重你的思想。” “太对了!”夏绿忽然抬头,眨巴着眼睛,“聂医生,你说的太对了,他就是不怎么尊重我,老说我是小丫头,好像我没有思想一样,什么都得听他的。” 聂宇耕道:“所以你对他是积怨已久,只是你俩在热恋期,问题尚未突显,你在山上看到的影子,其实都是这种积怨在你潜意识里的投射,你觉得他会受到其他异性的诱惑,但你又不清楚那个异性是什么样子,你对磁场的感受力比一般人强烈,所以脑海中的影像能让你产生即视感的幻觉。” 夏绿赞同地点头。 聂宇耕的分析进一步递进,“你面对他,除了不自信,还有一种敬畏,因为很多年里你一直叫他小叔叔,把他当长辈,这阻碍了你和他真正的沟通。绿绿,你要明白,既然你已经接受他成为你的恋人,就要抛弃他曾是小叔叔这个想法,在你面前,他是一个男人、是你最亲密的恋人,你们是平等的,不管是哪一种形式的交流,彼此都要尊重对方的意志,你不喜欢的,你可以说不。” 夏绿嘟了嘟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想法。 “你不喜欢他热情吗?” “喜欢。” “那为何害羞?”聂宇耕嘴角一弯,笑意浅浅的。 是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在潜意识里,还没有抹去他是长辈的观念,他一直扮演着小叔叔和恋人的双重身份,难怪他们的相处甜蜜中又带着别扭。 想清楚这些,夏绿的心结渐渐打开,表情愉快了许多。 聂宇耕笑道:“将来你们要一起生活很久,有隔阂必须早早消除,不然的话,时间长了这些隔阂会越积越多,造成沟通障碍,很多时候,适当表达自己的情绪是必要的,哪怕是争吵,宣泄出来,比闷在心里好。” 夏绿点了点头,“这么想,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老是生闷气,不告诉他原因,他着急就会跟我发火,然后我就更生气,更不理他,如此循环,确实不好。”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想起什么,夏绿问:“医生,你和叶姐姐怎么样了?”聂宇耕原本还有些笑意,听到她这句问话,笑容有点僵住了,但很快恢复如常,“还好。” “你才三十四岁啊,别对生活失去信心。”夏绿鼓励道。 聂宇耕见她语气忽然变得老气横秋,有点不适应,失笑,“我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啊,只是习惯了单身。” 习惯到不知怎么去开展一段恋爱,他在努力,可为什么总起到反效果?叶青柠这些天不怎么理他,好久也没打电话给他,偶尔他打过去,她也不甚回应,只说工作很忙。 夏绿看着他,轻声道:“你的事,我爸爸都跟我说过了,菀姐姐已经去世六年了,医生,你应该忘记过去,面对新生活。” 聂宇耕微微一怔,表情里多了几许痛苦和酸涩。 在收容中心帮忙一下午,夏绿傍晚时才回到学校,先是跑到食堂饱餐一顿,接着又回到宿舍打扫床铺、擦桌子拖地,袁莹和卢小惠在一旁像看个精神病人一样看着她,想知道她忽然这么勤快是踩了哪家的地雷。 “唉,绿绿,你休息一下啊,地板被你拖了三遍,已经干净到能看见倒影了。”袁莹见夏绿满头大汗,忍不住阻止她继续卖苦力。 夏绿直了直腰,把拖把伸到床底去,“床底下还没擦干净。” “是不是那个绿茶婊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揍她去,满街给她贴大字报,让她臭名远扬。”卢小惠从床上跳下来,摩拳擦掌要去打抱不平。 “你得了得了,就你这小身板儿,被人家一扯头发就倒下,要打架,怎么着也得我出马。”袁莹学电视里那些练家子,活动手腕。和一般女生比,一米七六的她显得又高又壮。 夏绿知道她们误会,解释道:“我跟她没说什么,事情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心情好才打扫卫生,到处收拾干净了,心情舒畅。” 把床铺换上新床单,夏绿带着一身汗洗澡去了。等她出来,看到桌上摆着一瓶花,瓶子是她们吃水果罐头剩下的玻璃瓶,瓶里的花有紫有白、细细的绿茎,一看也是野花。 “哪来的?”夏绿坐在床边,看着瓶中野花,对它们的忽然出现表示好奇。 卢小惠笑道:“袁莹让她男朋友去校园里采的,你把宿舍收拾得窗明几净,她就说,还少了点绿色植物,大晚上的,也没地儿去买,只能就地取材。” “她人呢?” “约会去了呗。” “她几时有了男朋友,怎么没告诉我?” “她呀,说别人的八卦最来劲,一遇到自己的事儿,就特别能沉得住气,非得八字写出好几撇,才会透露点风声。”卢小惠忍不住撇着嘴,把袁莹那个男朋友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 夏绿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她安排的那次和医学院几个男生的聚餐,还真的凑成了一对,袁莹的男朋友也是大三,和那个叫徐健的男生既是医学院前后期同学,又是老乡,所以关系特别好。 “挺好。” 夏绿带着点笑意歪倒在枕头上,顾不得头发还是湿的,劳动过量,此时四肢酸痛,但她心里是甜的,比喝了蜂蜜还甜。 就着台灯看了一会儿书,头发差不多风干了,接到丁潜打来的电话,他很会计算时差,特意选在她临睡前。 “我刚到酒店,本想先睡一觉再给你电话,又怕你担心。” 夏绿很贴心道:“你要是困,就睡一觉,我们明天再通话。”丁潜忙道:“还好,我在飞机上一直睡。” 两人闲谈几句,默契地不提起之前的不愉快,却也没说出心里真正想跟对方说的话。 “不打扰你休息吧,雁京应该是晚上了。”丁潜斜靠在酒店大床上,想了想,他又觉得这么说太生分,试探道:“你消气了吗?” 夏绿手指绕着自己头发,沉默片刻,“我不生气,阿潜,前两天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丁潜的心一下子就温柔了,然而,满腹的话语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好久好久,他才道:“我已经找了装潢公司重新设计了你的房间,设计图我看过了,这两天他们就开始动工,圣诞节前就能完工。” “我的龙猫和仓鼠,还有蜘蛛,你都帮我安置好地方了?”夏绿最担心她那些小宠物,平常她在学校的时候,都是丁潜和琴姨帮她照顾它们。 “都安顿好了,到时候给你专门辟一个角落安置它们,会让你满意的。” 为了让夏绿百分百满意,丁潜请了顶级设计师,反复讨论修改图纸,才定下了最终的装修方案。 夏绿嘴角微抿,等他说完了,轻声道:“小哥哥,你亲亲我。” 丁潜的心砰然乱跳,夏绿还从来没用这样柔软的声音跟他说话,更别说还是这样甜蜜的情话,他快乐地一颤,像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上下都舒服。 点开微信视频通话,他嘟着嘴声情并茂地对着镜头做了个亲吻的动作,发送给夏绿。夏绿点开看看,他的表情非常可爱,忍不住也把嘴凑上去,隔着屏幕跟他接吻。 “你的要求我满足了,我的要求呢,你答应吗?”丁潜笑问。“什么?”夏绿猜到,他用这样软绵绵的声音说出来的准没好话。 两人正甜言蜜语,卢小惠探头过来,把手里吃了一半的橘子塞两瓣到夏绿嘴里:“你干嘛呢?跟小叔彻底好了?”夏绿吃着橘子,点点头。 卢小惠一听立刻来劲,“攘外必先安内,你先把小叔稳住了,不然某些野心家会趁机钻空子。” “他跟我道歉了,我原谅了他。”夏绿心情很愉快。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气又能生多久呢,聂老师说得对,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要及时沟通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亲儿子被关进小黑屋,你们能理解亲妈的心情吗?小叔也抚平不了我的忧桑。 让我哭会去。 ☆、第44章 这天傍晚,聂宇耕在家里做晚饭,门铃声响起,他赶忙关掉火去开门。 来人是叶青柠,聂宇耕诧异极了,这些天他有反思过,自己上回在家里做菜款待她,却又因为牵手的事气跑了她,恐怕让她误会了什么,她竟然还能再次登门,这让他不能不感动。 叶青柠神色平淡,也不跟他打招呼,径直走进他家,“我有点头痛,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想到你这里坐坐,你不用管我,忙你的。” 她往沙发上一坐,脱掉鞋,双腿伸平了放在沙发上,身体靠着沙发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聂宇耕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条毛毯,给她盖在身上,“盖着毯子,想睡就睡会儿,别冻感冒了。”想想不放心,他又探了探她额头,见温度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小玉本来在沙发上打瞌睡,听到声音警觉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看到聂宇耕过来,跳下沙发在主人腿边绕来绕去,看到沙发另一边坐着个陌生女人,它又跳上去闻闻她味道,似乎有点熟悉,便不再关注,回自己原来的地方继续窝着。 家里暖气很足,又是那么安静,叶青柠很快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睡足了睁开眼睛,看到聂宇耕抱着猫坐在一旁看电视,电视却是无声的,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看来他是怕吵到她,有意关掉了声音,叶青柠看着他,轻叹一声:“你是不是特别不想看到我?” 聂宇耕听到她声音,才知道她醒了,扭头看她一眼,“你醒了?”叶青柠故意抬起下巴不看他,脸色如霜,“饿醒的。” 聂宇耕微微笑着,把小玉放下去,走到她身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想吃你做的香橙班戟,叶青柠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反而道:“想吃牛肉面。”“你等等。”聂宇耕说完这话就去了厨房。 二十分钟以后,他来叫叶青柠吃面,叶青柠故意跟他别扭,“我又不想吃面了,想吃黑胡椒牛排。” 暗自猜测,他会是什么表情,她并没有抬头去看,侧着脸,别人看来,这是一种挑衅的表情。 “那好,你再等等。”聂宇耕并不生气,打开冰箱找牛排,拿出来解冻。 对他的好脾气,叶青柠忍不住了,跑过去抱着他腰,半是抱怨半是撒娇,“是不是吃完了,你又要赶人家走了?” 跟这个男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身上那种成熟恬淡的气质,让她特别想依赖,想赖在他怀里撒娇,所有别的男人不能给的包容,他都能给。 聂宇耕轻抚她头发,柔声道:“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干嘛,就在我家睡好了,想睡哪儿睡哪儿,睡小玉窝里都行。” 难得他还这么有幽默感,叶青柠捶他一拳,跳过去坐下吃面。聂宇耕把牛排重新放回冰箱里,坐在她对面,以手支颐看着她。 一个模糊的影子悄悄在心中浮现,他有点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手指轻点桌面,看到小玉正倚在墙角看着自己,绿幽幽的目光多少有点诡异,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孤寂感,若在平时,也只有这只猫陪伴自己度过孤独的夜晚。 水池传来哗哗水声,打扰了他的思绪,他抬头去看,见是叶青柠在刷碗,那温婉的侧影像极了一个人,尽管他清晰地知道,那不是同一个人,可还是愣了好半天。 叶青柠忽然转头,看向聂宇耕,他坐的地方,光线半明半暗,他脸上的表情也和平常那种温和微笑的表情不同,仿佛刚经历一场巨大的悲痛,以至于表情中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恐。 那一瞬间,他眉宇间的愁云能让世上一半的女人感到心疼。 叶青柠定住心神,装作随意地擦干净手,看到他还坐在那里,走到他身边,轻轻柔柔地把手覆在他额头,“还不去睡吗?明早你还得上课去。” 聂宇耕没说话,猛然站起来抱紧她。 第二天一早,叶青柠醒过来,只觉神清气爽,身旁已经没有人,但是有他留下的味道,她深深嗅了一口,看到他放在床边的睡衣,拿过来穿在身上。 客厅靠近阳台的地方,他一身蓝色睡衣,蹲在地板上,看着他的猫宠小玉吃猫粮。光线照进来,他的侧影那般美好。 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小玉抬起头去看,见是昨晚那个女人,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猫粮上。对它来说,那个女人吸引力远不如猫粮。 叶青柠在聂宇耕身旁跪坐,轻抚他头脸,经过昨晚,她见了他,无限亲密。 “昨晚睡得好吗?”聂宇耕扭头看她,无限温柔。 “很好。”叶青柠气色甚佳,显示着良好睡眠。 聂宇耕伸手轻挠小玉下巴,似有心似无意,用一种自言自语地语气说,“好几年没实践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叶青柠捂嘴轻笑,觉得他的神态非常可爱,主动抱紧他,在他耳边道:“很行,我很满意。”聂宇耕这才放心地回抱着她。 小玉吃完盘中食物,见主人和那个女人抱在一起,走上前,伸出柔软的前爪搭在主人脚上,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它用爪子轻轻拍了两下。 聂宇耕感觉到脚上搭着一只肉呼呼的小爪子,低头去看,小玉正用一双玉色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抚摸它的头,聂宇耕伸手摸摸它,它果然把爪子放了下去,很享受地浑身抖了抖,去别处玩耍。 “你的猫爱吃醋。”叶青柠道。 “流浪猫都缺乏安全感,就算被人领养了,也还是带着戒心。小玉跟我一个人生活惯了,它不习惯家里多一个人。”聂宇耕站起来,把猫食盆拿走。 叶青柠道:“你把她当女儿一样,或者说,当你的小女友宠着。” “两岁多的小女友,太惊悚!”聂宇耕笑道。 “真没有幽默感!”叶青柠笑着跟上他,脱了鞋,故意去踩他的脚。 吃早餐的时候,聂宇耕忽然道:“下午我在二附有个脑血管矫正手术,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也能去?”叶青柠惊奇。她知道,他说的二附是是指雁大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那里不仅是全雁京,也是全国最好的脑外科医院。 “能去,二附所有的手术都是临床和教学相结合,可以带学生去观摩,只不过时间比较长,恐怕要七八个小时,你未必能坚持得下来。”聂宇耕道。 “七八个小时?那不是很累?” “还有十几个小时的呢。我在非洲援医的时候,有一回替一个病人开颅取寄生虫,足足用了十六个小时,两百多条寄生虫,最长的14厘米,虫体取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手术后,病人醒过来看到那些寄生虫,吓晕了。” 叶青柠一阵恶心,无力地摆摆手,“你能不能先别讲这个?人家在吃饭。”聂宇耕大笑一阵,果然他这个恶心段子对任何人都能起到效果。 对这个男人偶尔的孩子气,叶青柠非常无语,转念一想,又很高兴,他在逐渐向她展开心扉,她能感觉到。 “想去看吗?我的开颅手术一般看不到,病人想排我的号动手术最长的要等三个月。”聂宇耕很想让叶青柠熟悉他的工作。 “三个月?那不是命都没了,你不能多做几个手术吗?”叶青柠道。 “没办法,我平常要教学,还要带课题组,临床手术一星期排一次,全国病人那么多,我哪里看得过来,人的精力有限,我不是超人。”聂宇耕如实道。 叶青柠替他补充,“而且,你还想有自己的生活,业余时间想照顾收容中心那些小动物。” 聂宇耕点点头,“所以我替病人动手术,不求量,只求质,凡是经我手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手术成功。” 对他这种内在换发的自信,叶青柠产生了浓厚兴趣,当即道:“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神。”聂宇耕笑,“你别吓跑了就行,也别体力不支晕倒。” “你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上学的时候,是学校皮划艇比赛冠军。”叶青柠握拳。 下午,叶青柠跟聂宇耕的那群研究生一起换上白色`医生袍,还别了一支笔在口袋,像模像样地装成学生,去观摩手术。 学生们知道叶青柠身份,纷纷叫她师母,这让叶青柠说不出的高兴,不由自主看向聂宇耕,见他戴上浅蓝色口罩和胶皮手套,为手术做最后的准备。 真正进了手术室,叶青柠才发觉自己紧张地大气不敢出,无影灯下,剃成光头的病人躺在那里,接受命运的审判。 叶青柠发现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心顿时揪起来,看向聂宇耕,发现他面容平静、目光却很锐利,跟护士和麻醉师说了几句之后,手术正式开始。 当他手持手术刀低头开始工作的时候,叶青柠轻轻地深呼吸,往后退到墙角,远远地凝视着他,凝视着这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 那一刻,她觉得他像上帝一样庄严和神圣。 手术后,两人去附近的饭店吃饭。 看着聂宇耕那辆破车,叶青柠打趣道:“如果你留在美国,进私立医院,凭你的技术,一次出场费就能买一辆车。” 聂宇耕笑,“你是在暗示我该换车了吗?”叶青柠摇头,“代步工具而已,最关键是你开着顺手。” “那车还是刚回国那年首次购车免税买的,已经好几年了,我准备明年换一辆奥迪SUV。” 聂宇耕点了一份猪头肉和卤猪耳朵,吃得津津有味。 “你不吃吗,很好吃的,可惜没有酒,不然真想喝两杯解乏。”聂宇耕见叶青柠不动筷子,笑问。 叶青柠看到那一盘粉红色,想起之前观摩手术时病人开颅后的大脑,一阵恶心反胃。她在美国多年,还从来没吃过猪耳朵,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聂宇耕见状笑道:“我学医时第一次上解剖课,也是两三天吃不下饭,吃着吃着就习惯了,不多吃一点,哪有体力做手术。” “你故意的,故意带我看那些,让我吃不下饭。”叶青柠干呕了一阵,没好气道。聂宇耕笑意更深,“作为将来的医生家属,你得锻炼一下。” 听到家属两个字,叶青柠眼波流转,一下子甜到心底。 她刚回国时,很不习惯国内把亲人称为家属,尤其是丈夫妻子,为什么要叫家属呢?听着很别扭,可这两个自聂宇耕口中说出来,她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感情发展顺利,夏绿的学业进展却遇到阻碍,保研名额因为外籍学生的身份一直没有获批,夏绿找到系里,系里管招生的陈老师告诉她,保研名额有限,学校的原则是本国学生优先。 作者有话要说:他是不是有秘密始终不愿说? 绿绿的学业又要受到阻力了,阿潜关在小黑屋里,还没满一个月,继续关。 ☆、第45章 “那我不能保研了?”夏绿对系里的解释很失望,之前他们还信誓旦旦说凭她的成绩和已经发表的论文,保研完全没问题。 陈老师也很为难,安慰夏绿,“恐怕是这样,保研要占名额,你也知道,我们雁大在985名校里数一数二,生科院更是热门专业,竞争非常激烈。” 夏绿没做声,知道这不是陈老师能决定的事,生科院人才济济,具有保研资格的优秀学生太多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夏绿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向陈老师道:“我听说王坤林院士的直博生明年有名额,我想去试一试,如果考上了,系里能给我出推荐表吗?” 陈老师怔了怔,这女孩子志向倒是很大。 王坤林这个名字在雁大生科院如雷贯耳,国内生物多样性研究及保护生物学界的权威学者、两院院士、博士生导师,生科院有个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就是由他主持,但是他的直博生难考也是全校出名的。 夏绿在雁大念三年本科,听他的课只有一次,还是一个学姐带她混进教室,但听了不到一半就被撵出来。 关于他的传言很多,大多数都是说他从来不给本科生上课,极少收学生,所以一直维持小班高质量教学,直博生拿到学位很难,但他带的直博生学位通过率百分之百。 “王院士的直博生相当难考,每次只收十个学生,当然,你要是通过了他亲自组织的考试,他会给你写推荐信,系里也会出推荐表。”陈老师道。 夏绿点点头。 眼看着保研无望,又错过了研究生考试报名时间,她知道,自己只能搏一搏了,如果考上了王院士的直博生,对她自己将是个很大的提升。 丁潜回来那天,雁京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夏绿请了假去接机,目光一直看着贵宾通道,寻找他的身影,高大伟岸的他,在人群中很容易找。 远远看到夏绿,丁潜很高兴,她穿了一件鼓鼓的面包款粉红色羽绒服,瘦瘦的牛仔裤将双腿拉伸地尤其细长,大概是因为刚从寒冷的户外进来 ,她连羽绒服帽子都没摘,一圈白狐狸毛包裹着粉嫩小脸,一双眼睛乌溜溜,翘首以盼,表情别提多可爱。 丁潜大步上前,一把搂住她纤腰,低头吻上去。 她的脸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意,贴上他温热的脸,有一种奇怪的舒服,柔情蜜意在齿颊流转,他闻到一种熟悉的清香。 “绿绿,你身上好香,是什么?”丁潜闻得出来,这不是香水的香,而更像是花香。 夏绿拉开羽绒服,给她看怀里的一支红梅,俏皮笑道:“我今早偷偷折的,今年宿舍楼下的梅花开得比每年都早,杜妈妈说,你最喜欢闻天然的花香。” 那朱砂一般的红配上她雪白晶莹的皮肤,真是美不胜收,丁潜又低头吻下去,心中激荡着小别重逢的缠绵。 夏绿越来越像他心尖上的肉,知道她每一点喜怒哀乐。 要说夏绿最喜欢雁京什么,无疑是这里四季分明,春天看花、夏天赏荷、秋天赏月、冬天赏雪,雁京旧城雪景是一绝,以前每年一到雪天,她都会和朋友同学一起跑到公园里去看雪景。 看到丁潜脖子上的围巾,夏绿惊讶道:“这条围巾你还留着?这不是好几年前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吗?” “一直戴着,在美国上学那几年,冬天就靠这条围巾给我温暖。”丁潜抚摸着颈间柔软的羊毛围巾,无限感怀。 夏绿动容地看着他,“都戴旧了,等过两天我再去买一条新的给你。” 车上,丁潜搂着夏绿,“我们先回家放行李,中午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吃饭。”“那我要带着轩辕十四,行吗?” “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 回到丁家,夏绿把养得胖墩墩的轩辕十四抱起来,跟它说,要带它出去玩。轩辕十四听懂她意思,非常激动地抖了抖身子,它的毛又密又厚,夏绿并不担心它会冻坏。 两人去吃饭的地方在雁京旧城,古典园林一样的建筑风格,沿着湖边有一片很大的梅园,雪天里,各色梅花怒放,争奇斗艳,夏绿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冷香清冽。 把轩辕十四放下地,小家伙起先有点不适应,爪子往回缩,适应了雪地的温度之后,它开始嬉戏,一个猛子跳进雪堆里,头和两只前爪埋进雪里,剩尾巴和两只后爪在外。 夏绿哈哈大笑,用手机拍下这场景,没等她过去解救,小猫已经自行从雪地里探出头来。它很兴奋,踏雪往前,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梅花一般的小脚印。 “这几棵叫绿萼,适宜生长在南方,北方非常稀有,株型这样优美的更是难得,我已经跟这里的老板说好了,等明年春天我们移植一棵回家。”丁潜触着那枝条,凑过去轻嗅绿萼清香。 夏绿听到他的话,回脸看着他笑,伸手握住他手,跟他一起去找轩辕十四。 抱着猫,夏绿跟着丁潜走进餐馆正门,首先入眼的是大厅中央的舞台,内置有点像湖广会馆,但又不大一样,这里更像是古代富人家的后花园里的小戏搂。 戏台不大,也摆不了几张桌子,但听一出戏,喝几壶茶是够了。 夏绿四处看看,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古色古香的,连那些服务生,也是旧时代的打扮,一身对襟盘扣短打,臂上搁一条白毛巾,手提铜壶,替客人续上茶水。 丁潜带夏绿上二楼,选一个包间,既能看到楼下舞台上的表演,又不会受人打扰,夏绿把轩辕十四放到桌上,自己则托腮趴在栏杆上,听戏台上的演员唱昆曲。 “我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到这里来听戏,听全本时间不够,我们都听折子戏。”丁潜脱掉大衣挂到衣架上,看到夏绿还穿得像个球,走近了替她把羽绒服脱下挂上。 “那人家会不会说,丁爷爷带着孙子来听戏?”夏绿突发奇想。 丁潜大笑,手指刮她鼻子,“别给他听到这话,他不高兴人家说他老。还有……记得别再叫他爷爷,叫爸爸。” 看着舞台上演员舞动水袖,鬓发间珠翠环绕,随着他们的动作,在灯光下微微颤动、闪闪发光,夏绿模仿着她的动作,“这姿态,真美,阿潜,这出戏叫什么?” “牡丹亭,惊梦。”丁潜看这出戏不知看了多少遍,只瞄一眼就知道演到哪儿了。 “大雪天里,就应该这样围炉饮酒听戏,要不是我下午还有课,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夏绿是个很容易被环境和气氛感染的人。 “红泥小炉煨一壶黄酒,过去南方人过冬有这习俗,但在我们雁京,旧时代的人都是在炕上坐着,围着炕桌剥干果吃,炕头放着炭盆子,为了怕上火,还把那些冰冻的梨子、果子,也拿来吃,我妈小时候吃的就是从东北买来的冻梨。”丁潜给夏绿讲述老雁京人的生活。 夏绿趴在桌上,脸枕着手臂,饶有兴趣地听他说话,看着他生动的表情,仿佛他的眼睛里有另一重世界。 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到某一时刻会深深地感悟到,和他的小世界自成一系,别人插不进来,只要她自己不冒失地闯出去,没有人能破坏他们。 服务生送上来茶点和精致小菜,夏绿拿起面前的一双筷子看看,筷子是黑色的,上面刻着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好美的一句话,阿潜,你给我解一解。”夏绿念出筷子上那一句诗。 丁潜正在喝茶,听她这话,笑道:“有什么可解,照字面意思理解便是。” “那人家是外国人嘛,人家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夏绿撒起娇来的时候也很要命,丁潜忍住笑,把诗词的意思译给她听,夏绿听了以后,眼波流转,贝齿轻咬红唇。 甜品是一道炖得稠稠的山药羹,盛在青花瓷碗里,夏绿拿起小小的银勺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又甜又软,入口即化,赞道:“这个好好吃。” “当然啦,用最好的燕窝炖的,炖好了却把燕窝丢掉不吃,只吃入了味的山药,冬天补气滋阴是最好的。” 丁潜在一旁看着夏绿,见她双眼发亮,白嫩小脸上淡淡粉晕,面对食物一副陶醉的样子,心中欢喜,神秘地伸出手,放到她面前,让她猜猜手里是什么。 “给点提示。”夏绿眨巴眼睛,弄不懂他手里乾坤。 “放在身上很久了,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你,我们一人一只。”丁潜道。夏绿掰他手指,“到底是什么,你就别再卖关子了。” 丁潜松开手,两枚小小的印章在掌心中。 “什么呀这是,是爷爷写大字的时候用的印章?你偷来的?”夏绿看过丁兆宁在书房里写书法、作画,记得他有大小印章十几枚。 “料子的确是家里传下来的老料子,极品鸡血冻对章,却不是我偷的,是我妈给的,我找名家刻了字。” 丁潜给这不识货的丫头开开眼,告诉她,鸡血冻和田黄石一样都是印章石中的珍品,清代名家雕刻的印章要是传到今天,值个千八百万不成问题。 “啊?这么贵啊?”夏绿讶异地看着他手中那两枚印章,灯光下发出艳红的光泽,真像鸡血凝固而成,却又有一种透明的质感。 “我这个没那么贵,料子虽然老,但刻工是现在的工,价值上跟以前传下来的名家刻工不能同日而语,本来还有一对田黄,我没要,我估计你会喜欢这一对,颜色艳丽。”丁潜笑道。 “你还真了解我,知道我喜欢花的。”夏绿把那两只印章拿起来看看,不知道他握在手里多久,印章上还有他手心的温度。 见刻字是古文,夏绿叹息,“刻的什么呀,我又不懂。” 和家学渊源的丁潜相比,夏绿觉得自己快变成文盲了,杜蘅知自己是大家闺秀,教出来的儿子也是富贵公子,尤其是这个小儿子,爱得不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 夏绿有时候想,杜妈妈手里不知有多少宝贝哪,一样一样拿出来都是叹为观止。 “这是小篆,你的那一枚刻着‘平生意’,我的是‘鸿雁在云’,取自晏殊词里的一句,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丁潜解释给夏绿听。 夏绿很喜欢刻字的寓意,拿着印章爱不释手。 “这个聘礼如何?”丁潜笑问。 “比钻石好。”夏绿把两枚印章一起收起来,准备放在自己这里保管。 想起学校的事,夏绿想听听丁潜意见,主动提起,“阿潜,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什么事?”丁潜见她表情严肃,神情也郑重起来。 夏绿告诉他,她的保送名额没有了,校方说本国学生优先,外籍学生只能参加考试。 “那就考啊,你的成绩没问题的。”丁潜对夏绿的学业一向很放心。 “今年的研究生考试报名时间已经过了,我没赶上,我想去考王坤林的直博生。”夏绿说出自己的想法。 丁潜皱皱眉,“直博?不容易啊,要是毕业时拿不到博士学位,那就只有本科学位,没有硕士这个过渡。” “很多国家都没有硕士这个过渡学位,你在普林斯顿不也是本科后直接读博士吗。”夏绿觉得这都不是问题,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们学校的推荐直博免学费。” 丁潜点点头,“考吧,我支持你,精神物质全方位支持。”夏绿嘴角一弯,浅浅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聘礼好吗? ☆、第46章 玩了一下午,回到宿舍时已是傍晚,室友们都不在,夏绿独自在宿舍里上自习,室内梅花幽香,令她心情甚佳。 还有二十天就要过圣诞了,她还没有想好,要给男朋友买什么礼物。这是他们定下终生后第一次圣诞节,意义非凡,夏绿决心想个最好的主意。 拿笔随意的在纸上写写画画,夏绿惊讶地发现,从她十四岁开始,丁潜每年送她的礼物都不一样,有时是香水、有时是全套化妆品,有时又是女孩子喜欢的小首饰,相比他送给侄女丁骏的那些水晶、复活节彩蛋等等,送给她的,都是非常女性化的礼物。 就像去年圣诞节,他送的就是爱马仕新款丝巾,给丁骏的却是一支万宝龙钢笔,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来,她是真的很迟钝,小叔叔早就借着这些礼物表达情意了,在他眼中,她早就不是亲戚家的小侄女那么简单,而是他爱慕着的女孩子。 从抽屉里找出丁潜给的那两枚印章,夏绿一时找不到印泥,只得对着台灯看看,鸡血冻在光线下隐隐有跳动感。 看到卢小惠丢在桌上的画册,夏绿拿起来随手翻翻,忽然灵机一动,可以自己画一本插画册啊,把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人物动作有机连贯起来,制造出动态图的效果。 有了这个想法,她说干就干,上网买了彩色铅笔和空白图册,准备到时候给丁潜一个惊喜。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眼看着圣诞临近,丁潜的工作反而更忙,和夏绿常常两三天都不能见一面。 为了针对女性网游用户,公司专门开发了一款古风网游,剧情构架已经出来,尚欠人物形象设计最终定稿。 公司里几个设计师都卯足了劲,想争取这个难得的机会,丁潜之前曾经发话,谁的设计中选,年终奖他包一份大礼。 乔落也想把握这个机会,每天一下课就到公司绘图,一副废寝忘食的劲头。好几次,丁潜下班了见她还没走,心里感叹,这女孩子还真是蛮拼的。 打电话给助理,丁潜让她给还在加班的设计师们订外卖。 当送外卖的小哥把外卖送到乔落面前时,乔落惊讶不已。 “我没订啊。” “是丁总让我帮你们订的,都是高级餐厅的菜式哦,丁总对员工向来慷慨。”助理从办公室出来,为乔落解惑。 乔落心花怒放,没想到丁潜想得竟这样周到。 “丁总还说,年轻女孩子都喜欢喝奶茶,叫我别忘了给你叫一份。”助理笑眯眯地拿起自己那杯奶茶喝起来。 她嘴馋,老板既然发话了,她可不会替他省钱,趁此机会饱餐一顿,何乐而不为,反正他有的是钱,也不在乎她吃点喝点。 两个女孩吃得不亦乐乎,乔落眼珠转转,问助理:“丁总人这么好,他的女朋友可真有福气。” “那当然,他和他女朋友青梅竹马。”助理一直以为夏绿是丁家远亲,住在丁家,和丁潜相识多年。 “哦?他俩是青梅竹马呀,那她一定很漂亮。”乔落问得不落痕迹。助理哪里知道她想些什么,“是很漂亮啊,奇怪,她跟你是一个学校的,你竟不认识她?” 乔落摇摇头,“我整天两耳不闻窗外事,闷头画画,认识的人很少。” “那也难怪,他俩都很低调的,丁总从来不让他女朋友在人前曝光,保护她不被媒体骚扰,但私下里,他俩感情非常非常好,好得令人羡慕嫉妒恨。” 助理用一种非常艳羡的语气告诉乔落,丁潜把女朋友捧在手心里,暑假里陪她去地中海坐游轮旅行,平常每逢节日也是各种礼物奉上,甚至为了她,捐款给一家流浪动物收容中心。 乔落微微颔首,装作无意,“我还以为他跟叶律师关系不一般呢。” 助理摇头,“起初我也那么认为,后来发现不是,丁总和叶律师只是工作关系,叶律师是叶总的堂妹,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叶总吧,他和丁总一样,是我们公司创始人股东。” “我知道,叶总在硅谷,当年他俩上大学时就一起在美国创业,是互联网界传说一般的人物,他很少露面,非常神秘。” 乔落在翻阅丁潜资料的时候,把他的创业史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包括他身边最重要的人物叶小舷。 “我们丁总长得帅、又有钱,还是个风云人物,每天在他微博下留言的粉丝不计其数,好多女孩子都老公老公的叫,看着让人替她们脸红,真不矜持,可她们哪里知道,丁总在微博的大V账号都是我帮他打理。”助理和乔落谈到兴头上,忍不住偷笑。 乔落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那么忙,还能频繁在微博上发段子发图片,像个有钱有闲的公子哥儿,照理说,他这样的上司公司老总、职场精英,经常忙得陀螺一样连轴转,根本没时间刷微博,更别说经营一个近两千万粉丝的热门微博号。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助理及时闭上嘴,专心吃东西。 几天后,乔落把自己画好的网游人设直接递到丁潜面前。不通过总监和组长,这样的行为本身是越级,但丁潜似乎被她送来画作吸引了,并没有提出疑问。 丁潜凝视着画里的女孩,穿着一身玉色华丽古装,长长的秀发一部分被金色发钗绾住,一部分披散身后,嫩绿色抹胸下胸脯弧度优美让人遐想,细长双臂佩戴精致臂环,雪白莲足自裙角微露,灵动似凌波仙子,如花似玉的容貌和娇憨的神态隐约中竟有几分像夏绿。 有点意思!丁潜看着这个古风游戏人设,一时竟移不开目光,若夏绿穿上古装,只怕风姿比起这画中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画得不错。”丁潜把画板还给乔落,只给了这句评价,却没有说别的。 乔落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就能看出他十分满意,心里非常高兴,再三道谢后离开丁潜办公室。 叶青柠来找丁潜谈事情,听秘书说里面有人,便在丁潜办公室门口稍等,见出来的是乔落,她眉头微锁片刻,悄然隐去。 那女孩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是什么意思?叶青柠暗自留意。 走进丁潜办公室,叶青柠敲了敲他桌子,丁潜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你坐一下,我处理一封邮件,给我五分钟。” 叶青柠注意到他办公桌上一盆绿色小盆栽,拿起来看看,很喜欢翠绿的枝叶,问丁潜:“几时买的,我怎么没见过?” “绿绿在学校挖的,不知道是什么草,难得的是颜色苍翠长势茂密,只需浇水不需打理。”丁潜随口道。 “刚才那个乔落跟夏绿是同学。”叶青柠有意点拨他。 “我知道。”丁潜道。 叶青柠正色道:“年轻女孩子,很容易产生憧憬,哪怕你只是表现绅士风度,她们也会以为你在给机会。” 丁潜听出她话里有话,处理好邮件之后看着她,“谢谢你忠告,我会注意。”叶青柠哼一声,“我跟你十几年朋友才说这话,不然的话,你死活我才不管。” 丁潜见她说这样的气话,不禁笑起来,“如今你跟我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倒霉,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很多,我赔钱我高兴。”叶青柠故意道。 自从他俩心结解开,说话便随意许多。 丁潜见她表情不善,不跟她纠缠这个话题,转向别处,“别扯这些,谈正事吧,今年的国际动漫网游博览会定在下个月,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小舷要陪女友去大溪地,没空过来,你代表他。” “他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影子,他不来我就得当替身。” “你今天被谁踩了尾巴了,怎么说话像吃了枪药。” 叶青柠这才笑了,“下个月我想请年假。” “什么事?回美国探亲?” “不是,陪某人回上海。” “哦,这样的话,就不能耽误你大事了。” 丁潜听夏绿说过她和聂宇耕的事,以为尚在交往中,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心里替她高兴。 叶青柠想了想,“我尽量吧,争取出席,小艾走了以后,我们公司在设计师这方面力量有点薄弱,这回倾巢出动都未必有小艾在时吸引媒体关注。” 丁潜知道她心思,她始终觉得自己那时解雇小艾有欠考虑,年轻的设计师需要培养和磨练才能独挑大梁,她对乔落的能力始终持怀疑态度。 “乔落还不错,很有灵气,可以着力培养一下。”丁潜道。 叶青柠未置可否,虽然她和乔落只有几面之缘,但不知怎地,她对那女孩印象颇深,脸色苍白、双目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丁潜对她另眼相看并非无缘无故。 只是,为什么她始终对那女孩觉得不安? “青柠,你能找到好归宿,我很替你高兴。” “彼此彼此,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没有你,我也不会认识他。” 叶青柠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聂宇耕的情形,心里甜甜蜜蜜。 ☆、第47章 平安夜,早晨开始就下起鹅毛大雪,夏绿一天都没课,起了个大早,跟袁莹和卢小惠跑到教堂去玩,直玩到下午,丁潜快要来接她的时候,她才跑回宿舍换了一件火红的大衣。 看到丁潜那辆白色奥迪Q7就停在女生宿舍对面,夏绿顾不上雪天路滑,向他跑过去,哪知道一不留神摔倒在地,索性坐在雪地上,看着丁潜笑。 丁潜已经从车上下来,看到夏绿从宿舍楼出来,本想叫她注意脚下,哪知道这个心急的丫头完全忘记安全问题,踏着雪跑过来,啪叽一下摔倒了。 丁潜快步上前,把夏绿扶起来,替她拍拍衣服,疼惜道:“这么冷的天,连个帽子也不戴。” “我有帽子和围巾,都是成套的,但跟我衣服不搭配,我就没戴。”夏绿拂去衣服上沾的雪花,靠近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暖融融的,雪天空气清新,他的味道更清新。 丁潜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绕在夏绿脖子上,牵着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踏雪带她走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看着她上车。 等她坐稳了,捧起她脸,“脸都冻红了,我给你暖暖。”他的手真的很暖,两人四目相对,眼波流转,没有亲吻,却比亲吻更甜蜜一百倍。 夏绿拿出手机,凑到丁潜跟前,自拍一张两人的大头照。拍好后,丁潜看着相片觉得很喜欢,虽然夏绿把半张脸藏在他围巾里,但那双明亮的眼睛乌溜溜的,非常可爱。 “这张好,发给我当屏保。” “我要美图修一下。” “你已经很漂亮了,还用美图吗?”丁潜笑道。 “就要修。”夏绿点开美图,开始修照片。等她再把照片拿给丁潜看,丁潜哑然失笑,照片中的他多了两团红脸蛋,看起来很喜庆。 路上,丁潜告诉夏绿,家里已经装修好了,所有的家具也配好了。 “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夏绿神秘兮兮道。 “什么?” “先不告诉你。” 回到丁家,两人一起上楼,打开房门之前,丁潜坚持让夏绿先闭上眼睛。夏绿只得依他,闭上眼睛,任由她带自己进屋。 “睁开吧,看屋顶。”丁潜道。 夏绿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天花板,惊呆了。 天花板被漆成了星空蓝,嵌着繁星一样淡蓝色星光小灯,中间一轮月亮形顶灯,营造出夜空一般效果,床单、窗帘皆是浅蓝色,说不出的温暖和舒适。 “来看看你的书房。” 丁潜把一道雕花木门拉开,夏绿这才发现,那门做成可以折叠的屏风一样,从哪一面看,都是精美的图案,工艺非常精巧。门拉开,卧室和书房相对独立互不影响;门合上,则两个房间又相通,非常方便。 走进书房,像是走进了另一片天地。 家具全部都是改良中式的,一色紫檀桌椅,却是线条简洁、丝毫不嫌笨重,书桌尤其大,摆放着一个窄口白瓷花瓶,瓶中插着一把朱砂梅和绿萼梅,清香阵阵。 最令夏绿惊喜的是,房间靠近阳台的角落连同阳台被布置成小小的绿岛,像是花房,地上和铁艺花架上,大大小小的盆栽大概有几十盆之多,错落有致地摆放,全都长势良好,其中不乏个别冬季还能开花的。 地上放着两个真丝坐垫,轩辕十四正惬意地蜷缩着身体窝在坐垫上打盹,边上都是红花绿草,画面说不出的美好。 “你喜欢光脚,两间房专门给你装了地暖,这样轩辕十四趴在地板上睡觉也不会着凉。” 丁潜指给夏绿看,他买了新的木架,安置她那些小宠物,那些瓶瓶罐罐摆放整齐,仓鼠和龙猫的笼子则放在一大堆绿色植物边上,动物和植物看起来非常和谐。 “这里竟然有一只鼓。”夏绿惊喜地指着那只花纹精美的大鼓,觉得非常新奇。 丁潜道:“那并不是真的鼓,只是做成鼓的形状,是木头的,给你当墩椅或者小茶几都可以,闲的时候,你可以沏一壶茶,坐在这里赏花观景。” “我太喜欢这样的设计了。”夏绿发现她这个书房每一处设计都很精巧,足见设计师非常用心。 在这样赏心悦目的房间里,别说厮磨一下午,就是一生一世,夏绿也不觉得枯燥。 她一会儿把龙猫放出来玩,一会儿又搂着轩辕十四趴在地上看一会儿书,地板暖暖的,连毯子都不用铺,非常舒适。 傍晚,丁潜走进来的时候,发现夏绿已经睡着了,摇醒她吃晚餐。 “啊,你端来了?”夏绿看着他把小矮桌放到面前,惊喜不已。 一桌家常小菜,有玫瑰熏鱼、脆香里脊、一碟小葱豆腐,还有一碟飘着红辣椒丝的凉拌海蜇,两碗鸡汤细面,一壶酒,两个白瓷酒杯。 所有的瓷器碗碟上皆有手绘桃花,夏绿想,单是看这些碗碟,就赏心悦目。 “来尝尝这瓶梅子酒,还是热的。”丁潜给自己斟了满杯,又浅斟了一杯给夏绿。夏绿接过去,和他对饮。 梅酒清淡,适合女性饮用,丁潜知道夏绿没有酒量,不敢给她喝白酒。起初两人吃饭还有坐相,到后来微醺薄醉,干脆倚卧在地板上,只管拿着酒杯醉话。 夏绿穿着粗针的大红色毛衣,秀美的脖颈衬得白皙如玉,锁骨纤细、秀发乌软,丁潜醉醺醺的靠着她,舍不得放开手。 “这铃兰好看,又香,是小骏买的吧。”夏绿头凑过去,闻了闻那盆挂满了白色小花的铃兰。 “是她买的,她最喜欢铃兰。”丁潜闭着双目,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清香。轩辕十四蹲在他头边,用毛茸茸的小爪轻碰他头发。 “今天是平安夜,我的礼物还没给你。”夏绿双颊嫣红,盈盈双目带着迷离醺然,跑回卧室,把放在大衣口袋里的画册拿来给丁潜看。 “这是什么?”丁潜视线有点模糊,坐起来才看清楚,夏绿给他的画册上画的是一幅幅插画,手指翻动,那一幅幅画连起来之后,人物竟像是活了一般,做出各种动作。 “我亲手画的,小哥哥,画了好多天,你喜不喜欢?”夏绿依偎在他身边,撒娇地头在他怀里蹭,醉眼惺忪。 丁潜看着厚厚的画册,每一幅都画得仔细,很感动,抱着她倒在地板上,两人纠缠在一起。 在地板上缠绵许久,两人又到床上去,床前柔和的灯光里,夏绿看到丁潜脖子上用黑色皮绳挂着一个花纹奇特的银牌。 “这是什么?”夏绿往上靠靠,试图打开那银牌。微一用力,银牌果然开了,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女子照片。 “咦,是我的照片呢。”夏绿笑道。丁潜把她揽进怀中。 人都说酒会乱性,两个人要是都喝了酒,场面简直无法收拾,就像那次在玉皇山别墅的假期,甜蜜又羞愧到不敢回想, “明天是圣诞节,我替你请一天假,后天周末,你可以在家里休息两天。”丁潜紧拥着怀里的人,他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内心像是有一团火,让他精力无穷。 第二天清晨,丁潜比夏绿醒得早,他端详着怀里美丽的小动物,她蜷缩着身体依偎他,细嫩芳香的肩膀线条流畅。 放开她一点,丁潜拿起手机看看,发现收到不少朋友发来的圣诞祝福短信,一一回过去。看了看,没有叶青柠的短信,丁潜嘴角一弯,微有笑意,不知道她睡在哪个安乐窝里。 “绿绿,我们公司开发了一款新网游,古风RPG,里面有个人物画得很像你。”丁潜忽然记起这件事,说给夏绿听。 夏绿微怔,“是主角还是配角?” 丁潜打了个哈欠,坐起来穿衣服,“主角之一,里面大大小小人物几十个,男主角两个,女主角三个。” “是你让他们画的?” “不是,巧合而已。” 丁潜并不想让夏绿误会,拿着衣服走进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看到夏绿正趴在床上聚精会神的玩手机。 “那好像是我的手机,你翻我通话记录?”丁潜笑道。夏绿白了他一眼,“就是你的手机,心虚?” 夏绿把手机丢给他,丁潜没接,手机啪一下落在地板上。 丁潜心里叹气,只得弯腰去捡,却发现夏绿把他的手机壁纸换成了她的最新自拍。摸摸夏绿的头,丁潜笑而不语。夏绿对他越来越亲近了,这让他非常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夏天写冬天的情节,是不是很不容易找到感觉? 小说越写到后期越不容易有动力,大家鼓掌鼓励鼓励我吧。 ☆、第48章 圣诞元旦一过,紧接着的就是期末考试。 这年的冬天是夏绿到雁京生活这些年来最冷的一年,一场接一场的大雪、室外呵气成冰,好在教学楼、图书馆和宿舍都有暖气,晚上复习功课的时候不至于冻坏。 和平常宿舍里晚上的热闹不同,临近考试,人人都在用功,几个女孩挑灯夜读,卢小惠煮了一大锅方便面,分给其余几人。 吃面的时候,她们才会放松下来,谈谈学校里的流行话题。 “下星期的动漫游戏展,你们去吗?听说我们学校动漫社的cosplay小组也会去。”袁莹一边挑起面条往嘴里送,一边问众人。 “下星期?那不是正是考试周,谁有时间去啊,也不选个好时间,等我们考过了再开展多好。”卢小惠不愿意为参观动漫展耽误考试。 看看夏绿,卢小惠问:“绿绿,你去不去?”夏绿道:“有时间我就去,没时间就算了。” “绿绿一定会去的,因为她的小哥哥会去,而且小哥哥还有一场记者见面会。”袁莹插话。 “小哥哥是谁?”卢小惠和另一个室友张婕异口同声问。 “就是小叔叔啊,都恋爱这么久了,哪能再叫叔叔,于是,变成小哥哥了。”袁莹得意地告诉她俩。 三个女孩大笑看着夏绿,夏绿也笑,并不觉得不好意思。 正在这时,传达室大妈打电话上来,告诉她们,有人送外卖来。 “谁买的?” “不知道。管它,拿来吃掉。” 袁莹第一个行动,一身睡衣也不换掉,直接套上羽绒服,冲出了宿舍,噔噔噔一阵拖鞋踢踏声,她跑下楼去了。不一会儿,她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手里提着个大纸盒。 “小叔让人送来的披萨,还是热的。”袁莹迫不及待地向众人揭开谜底,打开盒盖,香味扑鼻,她深深嗅了一口,拿起最大的一块给自己。 眼看着披萨被众人抢光,夏绿看到盒盖上好像沾着什么东西,好奇地拿起来看看,竟是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卢小惠伸头过来看,满嘴芝士和番茄酱。 夏绿打开信封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叠动漫游戏展的内场贵宾券,不多不少,正好四张,凭着贵宾券,除了能享用主办方提供的免费午餐,还能领取精美网游手办一份。 四个女孩惊喜的尖叫起来,赶忙查看丁潜公司记者会的日期,发现那一天他们只在上午有一场考试,中午赶到会展中心吃饭,还能玩一下午。 “这样我就有机会看到那些知名画手和声优了,还有各路大神们。”张婕是动漫迷,一想到能当面看到偶像,激动非常。 “小叔太棒了,太棒了!”卢小惠也兴奋地跳起来。她暗恋学校动漫社一位喜欢cosplay的帅哥好几个月了,一直不好意思接近对方,这回正是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夏绿也高兴,但没有她俩表现地那么夸张,她一直在想,不知道丁潜说的那个古风游戏这回会不会也在记者会上推介,她很期待看到那个跟她相似的主角形象。 动漫游戏博览会开幕后,各种精彩活动不断,几个女孩虽然早已心痒痒,但还是坚持考完最后一门课,才去现场。 凭着贵宾入场券,她们顺利进入主办方为贵宾们安排用餐的餐厅,菜式丰富、琳琅满目的自助餐,让几个人吃得很开心。 张婕看到几个知名画手坐在一起用餐,非要过去找人家签名,被袁莹和卢小惠死死拉住。 “人家正吃饭,你过去骚扰,人家也不会对你留下好印象,不如等回头到了现场大厅,经过他们的展柜时再去要签名。” “就是就是,打扰人家吃饭,人家表面上不说,心里很反感的,别给我们雁大丢脸了。” “咦,那不是小叔,还有……怎么她也来了?”袁莹像是发现新大陆,悄悄捅了捅夏绿胳膊。 夏绿顺着她视线望过去,见丁潜和几个人从另一个门进来,找了靠窗的一张圆桌坐下,那几个人里,乔落和叶青柠都在。 夏绿忙低下头,悄声道:“帮我挡着,别让他看到我。我们吃完了快点走。”袁莹会意,用她高大的身躯挡住夏绿。 四个人一起溜走,夏绿嘘了口气,内心隐隐不安。 找到会展中心二楼的报告厅,众人见有工作人员正在布置会场,拉住其中一人问话,那工作人员告诉她们,浩瀚星辰公司下午将在这里开记者会。 夏绿眼珠转转,“不如我们去找乔装改扮一下再来。” “怎么乔装改扮?”袁莹不解。 “我有办法,跟我来。”机灵鬼卢小惠猜到夏绿用意,拉着他们几个下楼。 找到雁京大学动漫社cosplay小组的展台,卢小惠撞着胆子上前跟其中一个男生说话。 夏绿打量那男生,见他身材高大,化妆成怪盗基德的样子,心里说,原来这就是小惠暗恋的男生。 几个女孩一起央求,那个男生终于答应借几件衣服给她们,夏绿和几个室友去更衣间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对方的样子,兴奋地拿手机拍了好多照片。 夏绿戴着一顶粉色假发,穿着紫色裙子,和卢小惠她们一起跑到二楼报告厅,凭着贵宾入场券,四个人在后排找了位子坐下。 “我们穿成这样,小叔叔一定认不出来。”卢小惠小声在夏绿耳边道。 “不一定,我们又没化妆,他视力很好,仔细一看就看出来了。”夏绿不放心。 “那你告诉他今天我们要来吗,你没告诉他的话,他不一定会往这方面想,他那么忙,看到我们几个,他也不会仔细看。”卢小惠道。 随着媒体纷纷进驻现场,小小的报告厅坐满了人,丁潜和一行人进来落座以后,主持人宣布网友发布会暨记者见面会正式开始。 负责推介的产品经理向在场的媒体和观众介绍了他们这次推出的网游主题,用幻灯片和视频的形式展现游戏的恢弘画面和逼真特效,为了配合效果,他们还请了专业的cosplay团队模拟真人效果,将气氛推向热潮。 夏绿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丁潜说的那个古风网游,几时才能登场。 等了足有半个小时,那个产品经理才提到古风网游。 “这是我们公司准备在今年上半年推出的针对女性网游用户的大型RPG游戏《惊梦千年》,下面,我将向各位重点介绍此款游戏的单机版和网络版的不同之处。” 产品经理在大屏幕上播放视频,唯美的古风人物和古色古香的游戏背景令众人惊叹,夏绿发现,游戏中不断出现的女性角色有三个,一个白衣女、一个绿衣女,还有一个红衣女。 “这个白衣女子就是我们这款游戏的女主角雪千柔,她是梦溪谷的公主,和男主角风沧海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 这个肯定不是我,夏绿心里嘀咕着,以至于产品经理介绍的一大段话只听到前几句。 介绍绿衣女的时候,夏绿听得仔细,原来这个绿衣女叫绿漪,是翠湖仙子,痴恋风沧海,但风沧海心系雪千柔,对绿漪只有朋友之情,绿漪最终为了救风沧海化作冥河畔一朵青莲。 卧槽!老子就这下场?夏绿心里骂了一句粗话,如果说那一身绿衣、丰胸细腰的人物设计还不足以让她联想到自己,看到那张脸,活脱脱是照着她来画的。 丁潜你个恶趣味的猪!夏绿骂他一百遍,不能在现实中到处留情,就在游戏里左拥右抱,夏绿认定了这是丁潜的主意,不是他,谁敢擅自用她的形象? 夏绿气爆了,但见台上丁潜悠然自得的样子,忽然又生不起气了,就算他是故意的,也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自己何必计较,他真要是想左拥右抱,自己立刻跟他分手,但在游戏里意淫一把,又抓不住什么把柄,随他去也罢。 中场休息的时候,尽管丁潜就在台上没走,夏绿也没通知他,低头看到短信提示闪烁,点开一看,居然是他发来的。 “妹妹,考完试没有?”丁潜尚不知夏绿在现场,以为她还在学校。 “小哥哥,我今天考完。”夏绿低着头,藏在人后,确信丁潜看不到她。 “在忙,晚上接你。”丁潜按掉手机,挺直腰杆,继续正襟危坐。 记者提问的环节开始后,不断有媒体把问题指向丁潜,一旁的几个设计师反而没能引起他们的关注。 “近一段时间,外媒对丁总的创业经历非常感兴趣,美国有一家媒体报道说,和叶小舷叶总一样,丁总也拥有良好的家世背景,不知道丁总对这个说法有何疑义?家庭环境是否对您的创业之路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这个记者的问题非常尖锐,场内一瞬间安静下来,夏绿的心突突提到嗓子眼,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丁潜。身旁的袁莹和卢小惠也瞪大了眼睛。 丁潜见惯了大场面,也预料到会有记者提出这样质疑,把话筒拨正了,先向记者致谢,然后才道:“我父亲离休多年,他们那一代人对国家的贡献自有公论,并不是一些人口中符号化的象征。部分媒体喜欢捕风捉影,但我相信主流和官方的舆论是公平公正的,我们的公司在美国成立,每一项技术专利和商标的注册都合法有效,每一次创新设计都公平接受市场最严峻的考验,除非广大互联网用户承认他们受所谓的特权影响操控,才对我们的产品另眼相待,否则,我不觉得我们公司的产品广受欢迎有任何问题。”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记者们都在心头感慨,丁潜这番话说得真是厉害,既间接承认了良好家世,给人诚实的印象;又借机把对他个人的质疑扩大到公司层面上,用广大网民的选择来谴责媒体不负责任的谣传,可谓借刀杀人、绵里藏针。 卢小惠她们大力鼓掌,夏绿双手合十悄悄鼓掌,为他的精彩回答高兴。 正当丁潜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记者的下一个问题又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去年在雁京大学召开的互联网大会,我有幸听取了丁总所做的报告,记得丁总当时说,您的女朋友也在雁京大学学习,我们注意到,您公司的知名画手乔落也是雁京大学美术学院的学生,而且还是今年您公司重点项目《惊梦千年》的首席人设设计师,不知道乔小姐是否就是您传说中那位神秘女友?” 女记者提问的时候,见丁潜一直瞪着自己,脸有点红了,可还是坚持问完了问题。全然又是一片议论声,很显然,众人对丁潜的回答非常期待。 乔落的脸也红了,羞涩地不敢抬头,可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着丁潜。 “我要去把那个女人干掉,你们谁也别拦我。”卢小惠义愤填膺地站起来,被夏绿和袁莹按住了,不许她乱来。 夏绿看着丁潜,心里想,看他怎么说。 ☆、第49章 台上,丁潜道:“感谢这位记者朋友对我个人生活的关心,乔落小姐和我只是工作上的伙伴,我很欣赏她的才华,但除此之外,我跟她没有任何工作以外的联系,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非常官方的回答,丁潜说完把话筒让给叶青柠,无声地表示自己不再接受提问,而叶青柠简单说了一句以后,提示记者多把关注点放在产品本身。 记者会还没有结束,夏绿就觉得意兴阑珊,跟几个同学一起提前离开。 卢小惠一把扯掉假发,骂道:“那个绿茶婊,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你看她在台上那种暗爽的样子,记者不误会不乱写才怪。” 夏绿没说话,心里一直在想,游戏里那个叫绿漪的绿衣女形象,一定出自于乔落之手,就算不是她亲自画的,也来自于她的创意。 想了想,夏绿把之前自己的cosplay自拍发给丁潜。 丁潜打开一看,一个顶着夸张粉红色假发的女孩出现在屏幕上,嘟嘴侧脸标准自拍表情,他起先没认出来那是夏绿,仔细一看,不是她是谁。 她也来了?丁潜环顾报告厅,忽然意识到,夏绿很可能就在这个大厅里,然而,无论他这么找,始终看不到她身影。 跟叶青柠耳语几句,丁潜提前离场,下到一楼,看到形形色`色cosplay人群,人人皆是奇装异服、戴着假发,看到一个粉红头发的女孩正要出门,丁潜追上去。 哪知道,把女孩肩膀掰过来一看,却不是夏绿。女孩本想发作,见是一个帅哥,怒火顿消。 “哥哥,你找谁?”女孩嬉笑着问丁潜。 “找一个粉红头发的女孩,你见过吗?”丁潜问。 “那不就是我吗,你找我?”女孩很老练。 “找的不是你。”丁潜没好气地走开。 夏绿此时正在更衣室换衣服,换好衣服后,和三个同学一起出来,准备回学校去。几个女孩一路说话,走到会展中心门前广场,看到丁潜正在张望,夏绿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丁潜听到声音,回头去看,见是夏绿和她几个同学,向她们走过来。卢小惠她们知趣地先行离开,剩夏绿站在那里。 “去我车上。”丁潜反应很快地拉住夏绿的手,趁还没有记者看到他俩,带她去停车场。夏绿没有挣脱,跟着他。 车上,丁潜点开手机里夏绿的照片,放到她面前,“这红头发妖精是你?来了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我来玩玩的。”夏绿并不想跟他吵架。 “刚才的记者会你也在?” “在。” “又生气了?”丁潜凝望着她 “不气,想见你,所以发照片。”夏绿指了指。 丁潜动容,一把抱住她,温柔抚慰,“我不知道记者会那么问,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不让你被骚扰。” “那个像我的女主角之一,是不是乔落画的?”夏绿可不会被他的糖衣炮弹击中。 “是的,她很有点小心思,我清楚,但我喜欢她画出来的你,所以采用了……而且,我有预感,这款游戏市场潜力很大,已经有几家影视公司跟我们联络要购买版权。绿绿,那只是个游戏,不要当真。”丁潜对夏绿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只怕有些人会当真。那个风沧海,什么鬼,难道不是照你的画的。”夏绿自言自语。看来在他心里,只要能帮他赚钱的,就是有价值的员工。 丁潜哭笑不得,“那怎么会是我,游戏人物而已,公司开发的游戏大大小小几十种,都是我的话,我可真忙。” 把车发动起来,丁潜送夏绿回学校。夏绿聪明地没有再提这件事,告诉他,她就要放寒假了,寒假期间,她想每天去聂宇耕的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帮忙。 “你那个聂老师和青柠要回他上海老家探亲,你不知道?”丁潜问。夏绿道:“我知道啊,正因为他不在,所以我才要每天去。” “他俩是怎么好上的?是你撮合的?” 丁潜还是从夏绿那里得知叶青柠和聂宇耕在一起,非常惊讶,在他印象里,这两个人似乎不应该有交集,但中间有个夏绿,很多事就容易解释了。 夏绿道:“就是那时你捐了两百万,叶姐姐不放心,到收容中心去调查,遇到聂老师,他俩是一见钟情还是怎么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从那时就认识了。” “还不错。”丁潜微微笑着。 那两人在一起,一举解决了他两块心病,叶青柠自不用说,他一直既内疚又担心,怕她想不开,耽误青春,而那个聂宇耕,学者气质、风度翩翩,和夏绿还有一样的爱好,丁潜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会是个威胁,没想到,是他多虑。 “聂老师人很好的……唉,要不是他一直放不下,凭他的条件,早就有女友了。”夏绿叹息一声。 几天后,雁京机场,聂宇耕去打印登机牌,叶青柠看行李。 机场里来来往往各色人等,叶青柠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愉快,这是她第一次跟男朋友回家,她很期盼,自己能融入那个家庭。 办好行李托运,两人排队等着过安检,叶青柠站在前面,聂宇耕站在她身后,两人的手勾在一起,无声地传达亲热之意。 排在叶青柠前面两三位的一个女人一直在打电话,无意中转头,正和聂宇耕视线对上,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惊讶。 “小宇?”那个女人挂断电话,试探地叫聂宇耕一声。聂宇耕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礼貌地跟她打招呼,“梅姐。” 叶青柠夹在他俩中间,一听他们对话,就知道他俩认识。跟聂宇耕说话的这个女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保养得宜,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无名指上戴着婚戒,显然是已婚。 看到叶青柠,被聂宇耕称为梅姐的女人明白了什么,只笑笑,“带女朋友回家探亲啊?”“是,你也去上海?” “嗯,出差。”梅姐答一声,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叶青柠。 叶青柠看着聂宇耕,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不给自己介绍一下他这个熟人,看年纪,这女的应该不会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彼此间的那种眼神和语气不像。 “梅姐是我学姐,在美国的时候,当过我们班的助教,很照顾我。梅姐,她叫叶青柠,是我的女朋友。”聂宇耕终于给两位女士做了介绍。 叶青柠客气地和梅姐寒暄,余光却瞥着聂宇耕,从见到梅姐那一刻开始,聂宇耕的表情就有点不太自然,尽管他竭力不想把这种不自然表现出来,细微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三人一起上了飞机,看着梅姐找到座位坐下,聂宇耕松一口气,庆幸他们的座位没跟她在一起,不然这趟旅程还真有点尴尬。 商务舱宽敞,乘客都能坐得很舒服,叶青柠坚持让聂宇耕靠窗坐,自己坐在外面。 看到聂宇耕沉默不语,叶青柠握住他手,“梅姐真的只是你学姐?” 聂宇耕见她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心里明白,自己的表情瞒不过她,只得道:“的确只是学姐。” “那你见了她,为何紧张?曾有感情纠葛?”叶青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不去触怒他。 交往之初,她就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心里有一团阴影,她始终无法走近。成年人的世界,难免有阴暗面,三十多岁的男人,经历应该不会少。 “她是沈菀的姐姐。”聂宇耕终于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个埋在心底很久的名字。叶青柠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能感觉出这个名字的分量,紧问一句,“沈菀是谁?” “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们曾经订过婚,但是她……”聂宇耕顿了顿,似乎很难说下去,过了好半天,他才道:“我跟你说过,我拿到博士学位以后在援非医疗站工作过,她也跟我去了,在那里的小学教书,她学的是教育心理学。” “后来怎样?”叶青柠忽然紧张起来。她能感觉到,聂宇耕的情绪非常低落,这让她怀疑,那个叫沈菀的女孩遭遇了什么。 “她死了。”聂宇耕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当地一伙**武装为了报复政府,冲进学校制造事端,枪杀了几十名教师和学生,我和医疗队到达现场时,才知道她连中三枪,当场死亡。” 她甚至连一句遗言也没留下,也没有看他最后一眼,就那样直挺挺地倒在血泊里,身上盖着白布,他扑过去跪在她尸体边哭成泪人。 想起当时尸横遍地的惨状,聂宇耕无法再述说下去,那次事件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噩梦不断,拿起手术刀却无法集中精神,于是选择了回国教书。 怪不得他这些年一直单身,怪不得他回国后不回故乡上海工作而选择待在雁京,原来雁京是他死去爱人的故乡,而教师则是她以前的职业。 想到这里,叶青柠身上微微地发冷。 “她走了多久?” “快七年了。” “如果她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你这么惦念她。”叶青柠虽有些心酸,但并不怪他。相反,她能理解他的心境,对死去的人还有这样执着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形容。 只是,她也明白,自己永远也取代不了他心里最初的那个人,人类的感情复杂而脆弱,感情死过一次,心里有些东西不知不觉就会跟着消失,再也找不回来,特别是像聂宇耕这样的人,七年时间,足以让他心里某一部分枯萎凋零。 “谢谢。”聂宇耕并不多做解释,搂住叶青柠。叶青柠深情地看着他,“我的肩膀虽然不宽,也可以给你靠一靠。” 她温柔的话语令聂宇耕感动不已,心中原本那一缕对往事的伤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温暖,感谢上苍,他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一个知己,一个看透他内心依然爱他不悔的人。 他微笑着缓缓把头低下来,靠在她肩头,阖上眼帘。无意去衡量两份感情孰轻孰重,如今伴在他身边的,就是他一生所系。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凡人,和世俗男女一样,贪恋现实的温暖。 一个人孤单久了,特别怕失去,只因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他已经深深品尝过一次,这也是他这些年始终很难开始另一段感情的原因。 就在聂宇耕放心地想就此睡去的时候,手上一阵剧痛让他惊醒。 “你干什么?怎么咬我?”聂宇耕睁开眼睛,清楚地看到自己左手被叶青柠咬出一圈清晰的牙印,又青又紫。 叶青柠道:“虽然我不一定能在你心里留下烙印,手上这个牙印却不会轻易消失。”聂宇耕哭笑不得,“你早有预谋吧。” “一直想试试。”叶青柠供认不讳。 那时候听夏绿无意中提起过,丁潜在去意大利的飞机上趁她睡着了咬她的手,牙印很久都没消失,当时她心里就是一阵酸涩痛楚,是有多喜欢,才会用那样的方式表达。 聂宇耕一阵笑,再次搂住她,两人紧紧依偎。 “到上海以后陪我去参加个同学会吧,都是我高中同学,听说我春节回家探亲,早早就打了招呼,让我非去不可。”聂宇耕道。 叶青柠眨巴眼睛,“都是女同学吧,想看看你是否还单身,有没有发展的可能。”聂宇耕笑道:“你真能联想。” “我要看紧你,不让别人对你有非分之想。”叶青柠嘟着嘴,作撒娇状。聂宇耕吻她一下,“我要是想跟别人好,早就好了,不用等到现在。我一直单身,专等你出现。” “嘴巴真甜,也不知骗过多少小姑娘,改天我要去你们学校调查。” 作者有话要说:聂医生的故事到此为止,完美落幕。 阿潜和绿绿的故事还在进行中。 ☆、第50章 这天,夏绿和室友一起去吃火锅,等菜的时候,夏绿无意中看到卢小惠在玩一款手机网游。 “你不玩三国杀了?”夏绿好奇地看了看屏幕。 “早不玩了,我最近一直玩惊梦千年,特有意思,跟仙四差不多,人物惊艳、故事凄美。”卢小惠道。 惊梦千年?夏绿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想起来,这似乎就是丁潜的公司开发的那一款古风网游,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面市了? “是阿潜的公司开发的那个?”夏绿问。 “对,就是那个,上个月刚推出手机版,单机和网游之前就有。女主角雪千柔,我爱死了,又漂亮性格又好,比那个叫绿漪的碧池好太多。”卢小惠玩得兴高采烈。 果然!夏绿嘴角微撇,不动声色地问:“绿漪是干嘛的?” “和女主抢男主呗,碧池能干什么,抢别人的男人是她们终生职业。”卢小惠完全投入剧情。 “等我回去也试试,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神剧情。”夏绿想,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菜都上齐,众人涮火锅,说起学校里的热门话题,说起各自的男朋友,皆是滔滔不绝,夏绿心不在焉,一直想着丁潜公司的那款游戏。 “绿绿,你发什么呆,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吃火锅了,尤其是牛肉羊肉,怎么不动筷子?”卢小惠发现夏绿的异状,叫她。 夏绿这才回过神来,往自己的小火锅里加肉夹菜,煮开了以后,吃得津津有味,火锅涮羊肉,永远是她的最爱。 丁潜打来电话,铃声响了几遍她才听到。 电话里,丁潜说:“我临时有个会要开,要晚一点才能去接你。” 夏绿忙道:“我就在你公司附近吃饭,不如我去你公司等你吧,这样你就不必兜到我们学校了,我们直接回家。” “也好。” 吃完火锅,夏绿没有跟卢小惠她们去逛商场,自己步行去了丁潜公司。写字楼下,她抬头遥望,尽管她早就知道他的公司就在这楼里,但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 看了一楼的楼层分布图,夏绿走进电梯,按下12楼,电梯很快到达楼层,她从电梯出来,首先看到的是公司前台。 “您好,我跟丁总约好了,他让我来等他。”夏绿跟前台接待打招呼。 前台接待哪知道她是小老板娘,见她穿着一件蓝色棒球衫搭配牛仔裤,长发素颜,一看就是学生样子,有些诧异,“丁总正在见重要客户,您约了几点?” “我知道他在开会,但他让我过来,我能进去等他吗?”夏绿问。 前台接待略一怔,随即指着对面一排沙发,“您可以坐在那里稍等,我问一下丁总的助理。” 夏绿没再说什么,去沙发上坐等。本来她想去丁潜办公室看看,哪知道前台根本不给她进办公区的机会,她又不愿抬出身份压人,只得隐忍。 约莫十分钟之后,丁潜的助理出来了,笑容可掬迎向夏绿,“夏小姐,跟我来,我带你去丁总办公室。”夏绿认出她,跟着她走。 她俩穿过办公区,格子间的人本来还没当回事,看到助理最终把夏绿带进丁潜办公室,才纷纷交头接耳议论。 “来应聘的?” “不可能,应聘的哪有直接进老总办公室的,HR总监都未必能见到。” “看起来像个学生。” “老板不在,怎么莎莎姐就把人领到他办公室去了?肯定不是一般人。” “听说小老板娘在雁大读书,会不会就是这个,早知道我就仔细看看了,她长什么样儿,我没看清。” “长得很漂亮。” 看不出来,老板喜欢这样的,她们都以为,他年纪轻轻,会喜欢妖娆火辣型美女,哪知道竟然是小清新的学生妹。 这时候,乔落从外面进来,看到几个同事低语,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有个女孩子来找老板,老板开会去了,莎莎姐直接把她领进了老板办公室。”一个同事道。 另一同事附和,“是啊,那女孩像个学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小老板娘。” 乔落没说话,无声地向着丁潜办公室张望一眼,他不在的时候,除了特别助理廖莎莎和秘书,别人是进不了他办公室的,来人必然是夏绿无疑。 夏绿并不知道那些议论,在丁潜办公室四处看看,他的办公室很宽敞,家具都是深色,各种设施很齐备,煮咖啡的咖啡机还是热的。 夏绿看了一会儿鱼缸里的热带鱼,又看他办公桌,桌面很大,摆着两台电脑和一些文件,电脑都开着,一台显示器屏幕上是股市行情,另一台则已经变成图片屏保。 看到屏保都是自己的照片,夏绿心里甜甜的,晃晃鼠标,出现欢迎屏幕和密码输入提示,她想了想,输入他的生日,发现不对,又输入自己生日,还是不对。 到底是什么?夏绿灵机一动,输入自己的英文名,终于对了。她很兴奋,等了一会儿,结果发现电脑屏幕上出现的是网游画面。 看到人物对话,夏绿发现这正是《惊梦千年》,试着玩了一会儿,不仅游戏画面精致,那些人物也是栩栩如生。 随着剧情推进,夏绿越玩越投入,期待绿漪出现,结果半个多小时都过去了,绿漪一直没出现,好不容易等到她出现了,男主角风沧海却又跟雪千柔在一起,只跟雪千柔对话,完全不理会旁边的绿漪。 等了快两个小时,丁潜也没从会议室出来,夏绿灵机一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办公桌的第二个抽屉里,他习惯把钥匙和重要东西放第二个抽屉,她知道。 跟助理说了一声,夏绿就要离开。 “你不等丁总了?”助理问。 “不等了,我自己先回家。”夏绿跟助理告辞。 丁潜从会议室出来,助理跟上他,告诉她,夏绿来过,但是没等到他,她就先走了。丁潜皱皱眉,不知道那丫头葫芦里卖什么药,说好了要来公司等他的是她,没等到就走的也是她。 看到自己电脑上的游戏画面,丁潜细心地发现,夏绿应该是玩了很久,情节进展了一大截,心里赞叹,那丫头果然是冰雪聪明,这种程度的游戏,她玩起来毫不费力就过关。 为什么会提前走了?他下意识地看屏幕,发现游戏停住的画面有几句人物对话,风沧海对绿漪说,他已经有心上人雪千柔姑娘,让绿漪不要等他…… 丁潜瞬间意识到什么,拉开抽屉想拿车钥匙,哪知道,手刚碰到车钥匙,就感觉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靠近自己的手指。 卧槽!他低头一看,惊叫一声。夏绿那丫头竟然在他抽屉里放了一只巨大的毛蜘蛛,他本能的想甩开蜘蛛,蜘蛛狠狠咬了他一口。 助理在外面听到丁潜办公室传来惨叫,赶忙跑进去看看,结果看到她们老总一脸惊愕地站在办公桌边上。 “你来,把我办公桌抽屉里的蜘蛛拿走。”丁潜不敢再碰那蜘蛛。那毛家伙他别说是碰了,连看都不想看。 助理没想到一向英明神武的老总竟然会怕蜘蛛,拼命忍住笑,心里咆哮着,男神,我来救你! 咚咚咚跑上前,她摩拳擦掌准备替男神解决麻烦,跑到抽屉边一看,也吓得失声尖叫。卧槽!她连惊叫声也尽得老板真传。 老总办公室连续传来两声尖叫,引起众人注意,纷纷跑到门口看情况。几个男同事上前问助理怎么回事。 “蜘蛛,很大的毛蜘蛛,搞不好还有毒。”助理心有余悸,躲在丁潜身后,惊恐地看着抽屉里那个爬来爬去的东西。 男同事们看到那蜘蛛心里也发毛,谁也没在生活中看过这么大的蜘蛛,没人敢上前动手去碰。蜘蛛都有毒,毒性最烈的黑寡妇蜘蛛更是毒中之王,人类要是被咬,死亡率很高。 “快把它弄出去——”丁潜看到秘书叫来清洁工,让清洁工用工具拿走蜘蛛。 清洁工戴上胶皮手套,正要用夹子去夹蜘蛛,丁潜忽道:“小心点,别弄死了……也不能断腿,断腿会死。” 众人看他这副样子,都有些疑惑,似乎他既害怕这只蜘蛛,又不想让蜘蛛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别动,让我看看。”乔落从众人身后走过来,从容走到丁潜面前,看看他抽屉里的蜘蛛,告诉众人,“这是玫瑰蜘蛛,毒性很小,基本上算无毒蜘蛛,你们不用怕。” 说话间,她环顾左右,看到清洁工手里有个水桶,小心翼翼把蜘蛛从抽屉里拿出来,放进水桶里。 众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丁潜让秘书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纸盒,拿给乔落,乔落会意,把蜘蛛从桶里拿出来放进纸盒里。 “谢谢。”丁潜由衷地跟乔落道谢。 乔落抿嘴一笑,“不客气,丁总,这种蜘蛛毒性不大,就算咬到你,也不必担心,清洗一下就可以。” 她研究夏绿的各种爱好并非一朝一夕,夏绿念生科院,喜欢小动物、甚至养蜘蛛和蜥蜴当宠物都不稀奇,但是夏绿绝不会把毒蜘蛛放到丁潜抽屉里,因此她断定那蜘蛛无毒。 丁潜见她表情从容,全然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给了她一个赞许的微笑。 丁家,丁潜走进夏绿房间的时候,看到她正在给龙猫喂食,故意轻咳一声,走到她身后,把装蜘蛛的纸盒地给她。 夏绿打开一看,是她的宠物蜘蛛,完好无损,心里偷笑,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怎么不等我散会就走了?”丁潜的语气很温和,并没有因为她之前的行为责问她。夏绿道:“我不想等你了呗。” “你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出来,把它放到我抽屉,不怕我再把它甩出去,摔断它的腿?”丁潜坐到沙发上,看着夏绿。 夏绿也坐下,“你不会的。”“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一直怕蜘蛛。”丁潜故意追问。 “你要是会,它现在为什么好好的?”夏绿反问。 这丫头好机灵!哪怕是调皮任性,也让人无法生气,丁潜笑一声,搂住夏绿的肩。 夏绿这才正色道:“我问你,为什么风沧海明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在翠湖养伤的时候,还要去调戏绿漪?” “我又不是风沧海,我怎么知道。”丁潜对她老纠结这个话题有点烦,但又不得不哄着她。 夏绿眼珠转了转,把蜘蛛从纸盒里拿出来,放到它的专用玻璃缸里,出其不意地问丁潜,“谁帮你把它放进盒子的?” “是乔落。”丁潜本想隐瞒,但夏绿既然问了,就得说实话。 一听到这个名字,夏绿莫名烦躁,看看他,发脾气,“你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蜘蛛。” 丁潜觉得她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不满道:“那你又放我办公桌抽屉里?明知道我怕蜘蛛,故意用它吓唬我,我为了不弄伤它,还得找人把它抓出来,放好了,你现在又说不让人碰,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 “你就不该让别人碰它!”夏绿顿足。 丁潜见她胡搅蛮缠,更生气了,“夏绿,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喜欢无理取闹,你能不能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夏绿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恶作剧竟引来他这样一通牢骚和指责,更觉得他是心虚作祟,凝视他两秒钟,负气把他推开,“谁让你在我房间里,你快走开!” 男人就是这么讨厌,心情好的时候什么肉麻话都说得出口,一旦生气,就连名带姓的当成外人。夏绿不承认自己是在吃醋,她觉得他应该自己觉悟,而不是让她去点破。 “看来是我把你惯坏了,你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走就走,我走了,你别指望我再回来!” 丁潜也是自幼骄纵的脾气,几时受过别人威胁,夏绿这样没头没脑跟他发脾气,他怎么可能不生气,站起来摔门而去。 夏绿坐在那里生气,踢掉拖鞋。恶向胆边生,她随手抓起香水瓶子向他丢过去,恰好这时丁潜听到她踢鞋子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不偏不倚被砸中了脸。 夏绿想笑,可看到丁潜那种恼羞成怒的样子,真又笑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老板娘巡视后宫,发现小强一只,老板你怎么说? 回家以后,小老板娘使用家庭暴力把老板给打伤了,老板他妈会高兴吗? 小强:怪我咯。 ☆、第51章 两人冷战,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和好。饭桌上,杜蘅知看出端倪,问丁潜:“阿潜,怎么不给绿绿夹菜啊?” 平常吃饭的时候不是最喜欢黏着她了,看见她喜欢吃什么,就不住给她夹。 “夹来夹去多不卫生。”丁潜头也不抬,只顾吃自己的。 夏绿端着饭碗看看他,没做声。杜蘅知看到夏绿的表情,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幽怨,看着儿子的眼神有点可怜,猜到他俩是在闹别扭,也就不再多问。 老太太聪明着呢,儿女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长辈不必多嘴。 琴姨却没那么多顾忌,边给丁潜盛汤,边凑过去在他身上闻闻,打趣道:“肯定是阿潜得罪绿绿了,你闻闻,身上这么香,不知道在哪个女孩身上沾的,我们全家上下也没有谁把香水擦得这么香。” 丁潜无奈,低头不言语。夏绿瞅着他表情,咕嘟着小嘴,也不说话。 琴姨老谋深算,自然读得懂两个小冤家的表情,有心替丁潜打圆场,又道:“唉,赶紧洗澡去,香得能把人熏晕了,绿绿,来,尝尝我做的蟹黄包。”悄悄靠近夏绿,她笑眯眯道:“给阿潜一个,给你两个。” 丁潜先吃完,悄无声息离开,也不跟众人说话,夏绿忍不住扭头看他背影,扮了个鬼脸。一回头看到琴姨撇着嘴角跟自己递眼色,猜到她是在撺掇自己跟上去。 “他生我气了。”夏绿很小声的告诉琴姨。琴姨又一哼,“那小崽子,人没多大,气性不小,你吃完了去找他,我看他还能气多久。” 夜晚,丁潜独自在书房里上网,夏绿那只英国蓝猫轩辕十四悄无声息地跑进来。 丁潜感觉到它柔软的头轻轻蹭自己裤脚,低头去看,却见轩辕十四一双金黄色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跑来了?”丁潜把轩辕十四抱起来,轻笑着轻抚它皮毛,自言自语跟它说话。他明明记得进书房之前是关好门的,他不相信轩辕十四自己能打开门,一定夏绿那丫头捣鬼。 轩辕十四把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丁潜手上,懒洋洋窝在他腿上不愿动。丁潜注意到,它脖子上挂着猫铃,夏绿很少给它挂猫铃,怕项圈勒住它脖子。 果然,项圈上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丁潜把纸条抽出来,把项圈也从轩辕十四脖子上解下来放到一边。 纸条上写着一个单词,“Lucida”,丁潜微微一笑,把轩辕十四放下地。 夏绿期待地蹲在门口,看到轩辕十四灵巧地从门缝出来,把它抱起来,看到它脖子上的项圈不见了,十分高兴,推开书房的门。 丁潜听到动静,故意装作不知道,连头也不回,想看看这丫头能出什么花招。夏绿抱着猫走到他身后,故意把猫爪搭在他肩头,哪知道,他还是不理会。 夏绿见他不为所动,灵机一动,蹲下来,拉着猫爪环抱着丁潜的腿,轻轻摩擦,轩辕十四很聪明,圆胖的脸蹭着丁潜。 眼看着丁潜还是没有动作,夏绿抬头观察他,见他双目紧盯着屏幕,表情严肃,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知道他心里那口气还没消除,自己卖个萌已经不能打动他,只得另想主意。 夏绿站起来,把轩辕十四两只前爪搭在丁潜肩上,让它整个身子趴在他背上,代替自己去给他个大拥抱,她想,这回他总该动容了吧。 丁潜早看到她蹲在自己腿边,粉嫩的小嘴嘟成花骨朵儿,明亮的双目,察言观色间眼珠转来转去,跟小时候一样可恨又可爱,她从不明着讨饶,必要想些鬼主意,尽管心里爱极了,他还是绷住了不理她。 趁夏绿不注意,丁潜才猛然转身,一只手把轩辕十四从脖子上抓过来,一只手搂住她。夏绿吓一跳,轩辕十四倒是很灵巧地跳上电脑桌,找了个安逸的地方舒服地趴下。 “你以为拉上轩辕十四来卖萌,我就会原谅你了?”丁潜把夏绿按在自己腿上坐着,狠狠亲她一亲。夏绿把头枕在他肩窝,咬着嘴唇微笑,“那你想怎样?” “跟我道歉,说以后再也不随便把蜘蛛放出来。”丁潜怜爱地点点夏绿的脑门。夏绿道:“我再也不把蜘蛛放你抽屉里,以后直接放你被窝里。” “你敢放,我就敢把它压死。”丁潜咬牙切齿。 夏绿咯咯娇笑,并不被他的威胁吓到,轻抚他脸颊,“你是不是不原谅我?”“想让我原谅你也很容易,接受惩罚。”丁潜坏笑着打量她。 夏绿脸上一红。 丁潜低头吻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不是喜欢猫吗,把这个拿去戴在头上,明天戴一天。” 夏绿睁开眼睛一看,丁潜给她的竟然是一个猫耳朵发卡。夏绿捶他,“你恶趣味啊,我才不要扮成猫女郎。” “你不戴我就不原谅你。”丁潜把发卡替夏绿戴在头发上,多了两只猫耳朵,简直萌死人,满意地点点头。 看看时间很晚,夏绿抱起轩辕十四要回房睡觉。 丁潜拉住她胳膊,“你干嘛去?” “我睡觉啊,我困了。”夏绿打呵欠。 “去我房里睡。”丁潜道。 夏绿斜着眼睛看他,“你不是生我的气吗,你继续生气好了,我不打扰你,等你气消了,我再来。” 开什么玩笑,她一星期才回来住一晚,回来了还不陪他,怎么可能!丁潜无声地拉住她,带她去隔壁他的卧室。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到床上等我,我忙完了就陪你。”丁潜丢下这句话,离开自己房间。 真讨厌!夏绿腹诽一句,站在原地,一把摘掉头上的猫耳朵发卡,丢在地上,抱着轩辕十四就跳上床,钻进被子里。 丁潜回到卧室,看到夏绿已经睡着了,掀开被子一看,果然轩辕十四趴在她身旁,占据本应属于他的位置。 轻手轻脚把轩辕十四从被子里抱出来放到沙发上,丁潜钻进被子里,把夏绿搂住。这丫头根本没睡着,丁潜一抱她就知道,装作没发觉,他解开她睡衣。 夏绿翻了个身,不配合他。 “不让我碰也行,明天戴一天猫耳朵,到学校也不许摘。”丁潜在她耳边道。 “戴就戴。”夏绿嘟囔一声。 第二天,夏绿遵守承诺,把猫耳朵戴了一天,家里长辈看到她的造型,只当她是小孩子图新鲜,只有丁骏看到以后笑了半天。 丁潜把夏绿的照片放到朋友圈,他的那些同学,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看到夏绿的猫耳朵,没有不点赞的。 “好可爱,萌萌哒。” “可爱死了,让给我吧。” “萌爆了,太羡慕你了。” 丁潜满意地把这些评论点开给夏绿看。 “下回你再犯错误,就让你穿一整套,猫耳朵猫尾巴猫爪子全齐,看你还敢不敢再闹。”丁潜笑着恐吓。 夏绿噘嘴,“我没犯错误,你别以为我怕你,我是看你智商太低,懒得跟你计较而已。在我眼里,你还没有我的龙猫聪明。” “嘿,你这丫头,越说越来劲。”丁潜手指在夏绿脑袋上轻轻一弹。 傍晚,丁潜送夏绿回学校。 “这学期你功课不紧,不如搬回家来住,反正你以后读研,也不是非住校不可。”丁潜提议。 夏绿一直住校,每星期跟他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更别提亲热了,就算是到了周末,她也是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就不回,全看她心情,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等待皇帝召见的妃子,还是住在冷宫的那种。 “王教授的直博考试就快到了,我要经常去图书馆和实验室,住校方便。”夏绿不松口。 “我不方便!”丁潜道。 夏绿看他一眼,见他表情严肃,像是认真的,便不再跟他呛,“等我上了研究生再说。” 丁潜知道这丫头鬼主意多,这只怕又是一招缓兵之计,故意道:“要么你明天就申请回家住,要么你就把猫耳朵戴一星期,你自己选。” 夏绿哼一声,把头顶的发卡摆正了,无声地告诉丁潜,戴一星期就戴一星期。 “欢迎你随时来检查。”夏绿等他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丁潜拉住她,亲亲她才让她走。 校园里,过来过往的男生女生看到夏绿头上的猫耳朵,没有不好奇的,好几个人拿出手机拍照,夏绿坦然地昂首挺胸向前,丝毫不在乎身旁有人围观拍照。 丁潜缓缓开车跟着她,看到这一幕,叹口气,那丫头倔强得像头小狮子,非得他这个大狮子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 夏绿回到宿舍,刚想把猫耳朵摘下来,卢小惠阻止她。 “小叔叔给我打电话,让我监督你戴猫耳朵,你答应他戴一星期,除了洗澡和睡觉,别的时间都不能摘,你不能反悔。”卢小惠大笑。 “对,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小叔叔答应带我们去吃法国大餐,让我们监督你。”袁莹也在一旁帮腔。 夏绿气坏了,伸出双手,像野猫一般在她俩身上乱抓乱挠,“两个叛徒,一顿饭就把你们收买了,要是给你们买名牌包,你们是不是得卖身?” “对,只要他给我们买名牌,我们就卖身给他。”卢小惠和袁莹异口同声地说。 夏绿气得跺脚,坐下,捂着脑袋,想把猫耳朵摘掉。 卢小惠已经抢先一步拍下她的照片,威胁道:“你敢偷偷摘下来,我就把这照片发到咱们学校动漫社论坛上。” 眼见两个室友被丁潜用蝇头小利收买为脑残粉,夏绿耸耸肩,只得作罢,打开电脑玩游戏。她倒要看看,那个《惊梦千年》还能出现什么样的剧情。 看到夏绿电脑上的画面,卢小惠凑过去,“你也在玩这个?” 夏绿没好气,“我不能玩吗?” 卢小惠讪笑,“要不是袁莹提醒我,我还真没发现,那个绿漪画得跟你特别像。绿绿,他们是不是照你的形象画的?” 夏绿嗯一声。 卢小惠道:“小叔是什么意思呢?他自己当男主角,却把你画成不招人待见的女配?他也太差劲了吧。” 夏绿道:“他说男主角不是他,还说把绿漪画得像我也不是他的意思。”“那就是乔落故意的了?”袁莹插话。 “碧池!”卢小惠骂了一句粗话,“我非给那个绿茶婊点颜色看看不可,回头我就到论坛上再注册一个小号发帖子骂她。” 之前她已经用小号骂过乔落好几次,甚至跟美院那边的学生掐架掐出几个热帖,还被封了号。 袁莹也在一旁帮腔,愤愤不平地把游戏剧情说给夏绿听,“绿漪画的是很漂亮,但是跟男主角风沧海的感情线太坑爹了,一直对风沧海单相思,但风沧海根本不鸟她,心里只有那个雪千柔,绿漪却为了他离开翠湖、失去仙子的身份,还为了救他擅闯八宝洞天,被灵镜真人打成脑残,智商回到五岁,最坑爹的是,她恢复记忆没多久,就被风沧海的仇人鬼九幽一箭射死了。” 夏绿越听越生气。卢小惠察言观色,先是悄悄向袁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又安慰夏绿,“也还好啦,虽然风沧海不喜欢绿漪,但也认了她当义妹,更何况还有个大帅哥喜欢绿漪。” “什么大帅哥?”夏绿不解。这游戏她刚开始玩,很多情节还没展开,人物也都还没出现。 “就是风沧海的师弟轩辕盎啊,出生在江南世家,在家里排行十四,所以外号叫轩辕十四。轩辕盎对绿漪一片痴心,为了她,失去千年功力,被鬼九幽封印在冥河畔,只等绿漪投胎转世,他才能被放出来,他在冥河畔等绿漪足足等了一千年。”卢小惠道。 鬼扯!轩辕十四明明是只猫,还是只大肥猫。 夏绿气得翻白眼,上网搜索游戏里轩辕盎的属性,发现他的宠物竟然是一只大狮子,心里忽然明白什么,抿嘴微笑。 趁着夏绿玩游戏玩得高兴,卢小惠和袁莹在一旁悄悄商量,要怎么去教训教训那个乔落。 张婕有个老乡跟乔落很熟,一听说她们要教训她,赶紧献计献策,她一直是某个画手的脑残粉,那个画手曾和乔落在微博上掐过架,因此她恨透了乔落。 ☆、第52章 这天下午,夏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卢小惠从外面进来,“绿绿,你是不是去小叔的公司,正好,把这些带上。”说话间,把两个大塑料袋给夏绿。 夏绿看看,见是十几杯奶茶,奇道:“干嘛带这个?” 袁莹在一旁道:“这还不明白,你去男朋友的公司,怎么说也算小老板娘了,带点吃的过去,笼络笼络人心啊。” “这就能笼络人心?”夏绿看着那些奶茶,皱眉。 “嫌不够,你还可以到学校对面的蛋糕店买蛋糕带过去啊,记得买香芒芝士味的啊,那家的芒果蛋糕好吃极了。”卢小惠向夏绿眨眨眼睛。 夏绿笑笑,提着塑料袋出门去了。 到了丁潜的公司,夏绿把奶茶和蛋糕分给众人,众人见小老板娘既漂亮又随和,都对她很有好感。 乔落也拿了一杯奶茶,刚喝一口就感觉有点不对,把奶茶放到桌上。 丁潜从办公室出来,见此情形,心想,这丫头总算也知道应酬人情世故了。走去她身边,见她头上还带着猫耳朵发卡,心头一阵柔软,握手把她拉进办公室。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一天都没课,所以早早出门,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这就去。” 两人一起离开办公室,女职员们背后悄悄议论,说他俩是一对璧人,又说夏绿命太好,找到个英俊多金的男朋友。 乔落没有参与她们的议论,随手拿起奶茶继续喝。 第二天一大早,夏绿去食堂吃饭,排队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包裹着头巾站在另一队,还以为是学校的阿拉伯裔留学生,仔细看看又不像。 那像是乔落,夏绿心里忽然产生这个念头,忍不住叫她,“天这么热,你干嘛用丝巾包着头啊?” “我吃东西过敏了,脸肿起来。”乔落一边说,一边拉下丝巾边缘给她看。 夏绿一看,果然她嘴巴周围和脸颊上有一片片红疹子,不禁问:“你吃海鲜了?” “不是,我对海鲜不过敏,但是有些热带水果,像芒果菠萝之类,我一吃就容易过敏,今早洗脸时没注意,疹子发炎了。”乔落把丝巾往上拉,遮住脸上的疹子。 “那你这两天要注意饮食,不要吃刺激性食物,忌口。”夏绿同情地看着她。女孩子都爱美,脸上过敏长疹子不能见人,一定很着急。 “谢谢你提醒。”乔落端着餐盘找位子去了。 下午,乔落去公司上班。 丁潜从她身旁经过,见她用丝巾遮住头脸,好奇地问:“你怎么了?花粉过敏?”乔落道:“不是的,是食物过敏,我一吃菠萝和芒果脸上就长疹子。” “那你还吃?” “不是我想吃,是我不知道昨天的奶茶里加了芒果,等我发现已经晚了,今早起来的时候,长得满脸都是,怕吓到大家,只好找个丝巾把脸遮住。”乔落把丝巾拉下一点给丁潜看,又笑呵呵把丝巾拉上。 “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吧,万一留下疤痕就不好了。”丁潜见她脸上红了一片,微微皱眉。 “谢谢丁总关心。”乔落甜甜地笑。 丁潜也跟她笑笑,没再说什么,走回办公室,坐下后越想越不对劲。 打电话给夏绿,丁潜问夏绿:“绿绿,你昨天买的是芒果奶茶?”“我不知道啊,是小惠买的。”夏绿一阵茫然。 “那你知不知道有人吃芒果会过敏?”丁潜故意把话挑明了。 他有点生气,夏绿一向大大咧咧,也不大理会人情世故,买奶茶分给众人这种事她八辈子也想不到,昨天忽然为之,他还以为她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哪知道她另有所图。 “谁过敏了?是乔落吗?”夏绿可不傻,她一听丁潜的语气就知道他打这通电话的用意。 “你怎么知道是她?”丁潜更生气了,夏绿刚才的话不就等于承认了她早知道乔落吃芒果会过敏,故意想捉弄她。 “我早上在食堂遇见她,看到她戴着头巾,就问她怎么了,她说是食物过敏。”夏绿并不动气,陈述事实。 丁潜缓了缓语气,“你之前不知道?” “知道什么?”夏绿反问一句。 “好吧,是我多心了,对不起。”丁潜道歉,“绿绿,你聪明又单纯,做任何事情之前,我希望你能认真思考思考,不要盲目。” 夏绿没说话,等丁潜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电话传来嘟嘟声,夏绿已经挂断了电话。丁潜愈发烦恼,思忖片刻打电话给助理。 助理进来以后,丁潜想了想才道:“乔落正式签约以后,把她安排到美工二组,刚毕业就进一组不合程序。” 助理立刻领会,也不多问,点头,“知道了。” 自从丁潜回国,她一直跟随左右,深知他性格,他一向器重乔落,此时忽然提出把她调到二组,只能说明一件事,小老板娘对乔落不大满意。 之前乔落总是不落痕迹的跟自己打听老板的事,她就有所疑心,小老板娘短期内到公司来视察两次,更加重了她的猜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没管住嘴,惊得直冒冷汗。 可老板会看上那个乔落?根本不可能呀,助理和公司其他人一样,从来也没把貌不惊人的乔落当做一回事,此时想来,那人不得不防。 烦恼无比,丁潜摇了摇头。助理知趣地离开,从乔落座位旁经过的时候,她敲敲乔落桌子,“你跟我来一下。” 乔落跟她进办公室,见她表情严肃,忐忑道:“莎莎姐,找我有事?” 助理并不谈正题,反而注视她的脸,“你这个脸是怎么回事?过敏了吧,不行的话,回去休息几天再来上班。” 乔落见她看着自己,摸摸脸,“不用,谢谢莎莎姐关心,我去学校的医务室看过了,医生说这段时间忌口就行。” 助理又看看她,笑道:“可别疏忽了,女孩子都爱美,好好保养脸面最重要,要是留下疤痕,将来嫁不出去岂不是罪过,回去休息两天吧,不扣你工资。” 乔落心里一沉,聪明的她已经听出助理话里有话,之前她一直觉得丁潜这个助理是个大大咧咧的二百五,此时才发觉她的厉害,她能让叶青柠和夏绿都认可,能一直待在丁潜身边,形同心腹,绝不是个简单人物,明明是奉命敲打她,却用不经意的方式说出来 心里有了数,乔落顺水推舟,“那就谢谢莎莎姐了,我这就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休息两天,等脸上的疹子好了再来上班。” 回到自己的座位,乔落坐在电脑前工作,心情虽有些失落,很快也就振作起来,提醒自己,做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逼得对方解雇她,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宿舍里,夏绿拷问两个室友,卢小惠和袁莹在她的严刑逼供之下,不得不对罪行供认不讳。 “我们早就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了,绿绿,你不觉得吗,她处心积虑要接近小叔。”卢小惠道。 “那你们也不能用这种办法,损人不利己,现在倒好,人家将计就计,在阿潜面前告我一状。” 聪明的夏绿只要把前因后果一联想,就能猜到内中乾坤,乔落既然知道自己对芒果过敏,平时饮食就会很注意,芒果的味道那么特别,她不可能吃不出来,就算加在奶茶里的芒果汁不多,她喝了几口应该也能感觉出来,脸上长了那么一大片红疹,只能说明她明知道里面有芒果,还把一杯奶茶全喝了。 这道理,丁潜怎么就不明白?果然像小惠说的,男人是发现不了绿茶婊的。 袁莹叹了口气,“嗨,还真是碰上对头了,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一出招就能膈应你,难怪张婕的老乡说她心眼儿超多,绿绿,你要赶紧跟小叔解释解释,别让他真误会了。” “干嘛跟他解释啊,他个笨蛋,他竟然相信外人、中了那个绿茶婊的离间计,亏我还那么崇拜他。”卢小惠愤愤不平。 袁莹见夏绿一脸郁闷,想缓和气氛,“话也不能这么说,奶茶毕竟是绿绿拿去的,他误会也是有情可原……我不是替他说好话啊,是那个乔落这一招真的太厉害,我们得承认,出师不利,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说,我们这些善良的人,宫斗剧看得太少,对阴谋诡计太不在行。”卢小惠道。夏绿叹道:“攻城容易守城难。” 外出散散心,夏绿离开宿舍,不知不觉走到医学院,某个阶梯教室,聂宇耕正在给学生们讲课,大屏幕投影仪上是精密复杂的脑部神经图和颅内动脉瘤的X光片,夏绿悄悄走到后排坐下,想等他下课以后跟他聊聊。 台下密密麻麻一片,几乎座无虚席,然而虽然有这么多人,课堂气氛却很好,该安静的时候鸦雀无声,老师引导学生讨论的时候,又有人踊跃发言。 挺拔的身材、优雅的举止,聂宇耕在台上讲课的样子真是帅呆了,有些专业词汇用中文难以表达,他会用英语,然后在白板上写下重要单词,解释给学生听。 好在医学院的研究生们经常需要查阅大量原版医学专业书和资料,英语水平普遍不差,聂宇耕的大段口语,他们基本上都能听得懂。 夏绿想,叶青柠要是早看到他,或许就不会喜欢丁潜那么多年,丁潜个性太张扬,总给人一种嚣张的感觉,而聂宇耕却是气质内敛,沉稳不掩英华。 下课后,聂宇耕被学生们围住提问,足足过了十几分钟,那些学生才都离去,夏绿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叫她,才从后排下来。 两人走在校园里,聂宇耕道:“说吧,你又有什么烦恼了?”夏绿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有烦恼?” 聂宇耕笑着看她,一双聪明的眼睛非常和气,“你没有烦恼,又怎么会忽然跑来找我,难道不是来寻求心理辅导?” 唉!夏绿叹口气,看来自己的心事是瞒不住人的。 夏绿把乔落芒果过敏事件讲述给聂宇耕听,又把自己的推断也告诉他,“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丁潜为什么就想不到?” 聂宇耕略一思忖,淡淡笑着,“你怎么知道你的推断是对的?很明显你先入为主了,认定那就是对的。” “难道不对?可我感觉,她不可能喝不出芒果的味道。”夏绿反驳。 聂宇耕道:“也许她喝出来了,但故意不说,将计就计;也许她确实没喝出来,毕竟她从来不吃芒果,对芒果的味道一时不察,也并非没有可能,但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你的事,你只需要跟丁潜解释,你事先并不知道奶茶里有芒果,你不是存心陷害乔落,这就够了。” “可丁潜觉得我是故意的。”夏绿没好气道。 聂宇耕道:“既然他怀疑,你就要跟他讲清楚,男人有时候想法直来直去,没女孩子那么细腻,以丁潜的聪明,只要你把事情告诉他,他自己会判断是非。” 可我看他是个大傻子!夏绿心里嘀咕,看着聂宇耕,讪笑,“聂医生,为什么你这么通透,而他却那么糊涂?” “他应该不是糊涂,而是有他的考虑,说不定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事,还没到要开除那个女孩的地步。”聂宇耕分析道。 “怎么说?”夏绿迷惑。 “你之前告诉我,当初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要解雇原来那个涉嫌抄袭的首席设计师,签了乔落,在任何领域,启用新人都是很大的冒险,如果他押宝押错了,影响了业绩,公司的其他股东必然有怨言,甚至在员工心中的威信度都有可能降低,因此在目前这个阶段,乔落具体有多少实力尚不明朗,他开除对方并不明智,等于在宣告自己眼光失败,这个坏影响远比乔落那点小心思严重得多,这一点,丁潜不可能没考虑过。” 夏绿豁然开朗,觉得他分析地很有道理,果然跟他聊聊天,心情就会好很多。 “其实他的眼光并不错,乔落的确是个优秀画手,在游戏人设这方面天赋独到,构思也别具匠心,阿潜在判断别人工作能力这方面还是精准的。” 夏绿已经把惊梦千年玩到通关,也去网上看了很多玩家的评价,这款游戏的确非常受欢迎,故事曲折凄美自不必说,人设和景物的画风精致飘逸,是这款游戏最受玩家推崇的地方,尤其是几个女性人物,画得非常精美流畅。哪怕是不懂行的人看了,也知道设计师是用了心。 在无名湖边站定,夏绿缘望着她和丁潜看蜗牛的那片草地,心中忽又失落。 聂宇耕瞧出她情绪,劝道:“可见,那个叫乔落的女孩的确非池中之物,能力是有的,野心也是有的,却又善于见机行事、甚至借刀杀人,这种人最可怕,所以你会烦恼至此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绿绿,你相信我这句话,一个人心胸有多大,世界才会有多宽广。捣鬼一时有效,然而终究有限。” 夏绿点点头,看向他,“那你觉得,阿潜会知道她是这种人吗?他会上她的当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有聂医生。 ☆、第53章 聂宇耕见夏绿一脸幽怨,却又满含期盼的等自己回答,知道她心中自有答案,不便多言,搪塞道:“这我可不好说,你最了解他,你应该知道。” “其实我也知道,阿潜对她没有那个心思,但我就是觉得,乔落太讨厌了,明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往上凑。”夏绿自言自语。 “生活可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啊,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违法乱纪、离经叛道,你无法约束别人的行为,但可以活得聪明、活得潇洒,为不相干的人动怒,一点都不值得。”聂宇耕点拨她。 “我懂了。”夏绿眼珠转了转。 之前她钻牛角尖一门心思去想怎么对付乔落,实在不甚高明,她真正要理顺的关系,是她和丁潜之间。只要他俩感情经得起考验,任何人从中捣乱都将是跳梁小丑,看来醋吃得太多,也会影响智商。 眼看着就要走到校门口,夏绿主动道:“聂医生,学校对面新开了一家饭店,爆炒羊肉和沸腾鱼不错,我请你吃饭。” “走!”聂宇耕很爽快地答应了。 在小饭店点了三个菜,两人对坐,聂宇耕告诉夏绿,他和叶青柠准备国庆结婚。 “真好,恭喜你们。”夏绿由衷地说。 “遇到对你好的人,要好好珍惜。”聂宇耕开导她。 夏绿点了点头。 菜上来以后,沸腾鱼里飘着一层红红的辣油,夏绿笑道:“一看就很好吃,聂医生,你别看这盆鱼看起来像是很辣,但其实只是微辣,你应该能吃。” 聂宇耕不太能吃辣,她以前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更喜欢吃甜的。 这女孩子很细心,聂宇耕笑笑,拿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放到醋碗里过了一遍,才放到嘴里,吃过了才评价,“不错,鱼肉很嫩。” “不错吧,我跟阿潜都喜欢吃川菜,我们都不怕辣。”夏绿很得意地笑。 到底是小孩子,尽管跟丁潜闹别扭,还是三句话不离他,聂宇耕莞尔笑着,也没停筷子。学校附近的饭店,普遍物美价廉,他自己也经常出来吃。 这时候,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的值班护士打电话告诉聂宇耕,附近居民送了一条受伤的流浪狗到收容中心,小狗的两只前腿被坏孩子打断了、头部也受到撞击,需要尽快动手术。 “好的,我知道了,马上过去。”聂宇耕挂断电话。 “我跟你一起去。”夏绿叫来服务生结账,和他一起出门。 手术室里,夏绿和聂宇耕一起换了手术服进去做手术,聂宇耕主刀,夏绿给他打下手,在这里帮忙快三年,护士会做的一切她都会。 受伤的是一条白色京巴,伤得很重,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人,非常可怜,夏绿安慰地抚摸它受伤的头,鼓励它求生。 聂宇耕先替它头部做了缝合手术,又开始清理它腿上的碎骨,开始接骨。 夏绿递工具给聂宇耕,见他额头上都是汗,拿纸巾帮他擦擦汗。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等手术全部结束,夏绿从手术室出来,感觉自己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一眼看到丁潜站在那里,夏绿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丁潜面有不豫之色,声调儿也冷冷的,“整整三个小时,我联系不上你,谁都联系不上你,打电话给你同学,都说没见到你,我没有办法,只有到处找你,到这里来,听说你在手术室。” “才三个小时而已。”夏绿拿纸巾擦汗。 丁潜瞪她,“才三个小时?你说得真轻松,对我来说,简直像三个世纪,我觉得我一下子老了三十年。” 三个小时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算短,足以发生危险到不可挽回,丁潜看着夏绿,莫名的恼火,可他也看得出,夏绿很疲倦。 “手术结束了吧,我们回家。”丁潜拉着夏绿胳膊,带她走。 车上,夏绿很快歪在副驾驶座睡着了,丁潜看她一眼,见她发角都是湿的,趁着红灯,拿纸巾替她擦擦。 夏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车停在路边,惊讶道:“不是回家吗,这是哪里?”“先不回家。”丁潜递给她一瓶水。 夏绿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余光注意到他正看着自己,扭头看他,“有话要跟我说?”丁潜点点头,承认她很聪明,“对,我想跟你谈谈。” 斟酌片刻,他才开始谈话内容,“其实我下午找你,是想为乔落那件事向你道歉的……两个人在一起,彼此信任是基础,绿绿,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点也不信任我?” “你不也同样怀疑我吗?”夏绿反驳,“我九岁认识你,十年了,我是什么性格你很清楚,可你还是会怀疑我故意捉弄乔落,明知道她对芒果过敏,给她喝芒果奶茶。” 你忘了你往别人脸上洒辣椒面那事儿了?忘了喷丁骁一脸番茄酱那事儿了?忘了把蜘蛛放我抽屉那事儿了?从小到大,你没少捉弄别人。 丁潜腹诽,却没说出来。 “所以我俩之间,即便没有旁人存在,也有问题,是这个意思吗?这个问题在于两人本身,而非外界因素。”丁潜说出他俩关系的症结所在。 夏绿道:“可能正因为我们认识时间太长,受既定思维影响,反而不容易转念过去的观念,对彼此的了解很难上一个新层次。” “也许是这样。”丁潜觉得夏绿说得很有道理,可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夏绿这番道理之后有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阿潜,也许我们并不适合当情侣。”夏绿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丁潜闻之愕然,本来温和的表情渐渐变得深沉,他没想到,她竟真的会说出这句话,半晌,才用一种带着忧伤的语气问她,“绿绿,你不再爱我了?” “我爱你的,但是,爱并不一定就适合,我们的性格太不一样了……太不一样。”夏绿低沉地说,最后喃喃自语。 “你要怎样?”丁潜忽然问。 “我想,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也许——” “我不答应!”丁潜打断她的话。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那个聂宇耕是不是跟夏绿说什么了,不然夏绿怎么会忽然想到分手呢? “你又来了,总是这样。”夏绿平静地别过脸,叹息。 丁潜握住她双肩,动情道:“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绿绿,只要你不离开我,我都答应。” 夏绿扭头看他,“我在你心里真那么重要?”“很重要!”丁潜给予肯定的答案,目光凝视着她。 心思一转,丁潜试探地说:“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那个乔落,要是你真的很讨厌她,我解雇她。” 夏绿摇头,“我现在觉得,有没有她根本不重要,如果我俩之间出了问题是因为第三者,只能说明我们没有那么爱对方。真的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什么缺点都能包容,很明显,我们还没爱到那个地步。” 她的话让丁潜内心一震,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相处越久,他越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少了点什么,也许因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少了点相见时难别亦难的荡气回肠。 “说得对。绿绿,我很高兴你能把事情想得这么透彻。我虽然爱你,但我爱你的方式却未必是你喜欢的。” “所以,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我需要整理清楚。”夏绿握住丁潜的手,自言自语,“我知道我会舍不得你,但我也相信,我们经得起考验。” 此时想来,乔落的出现也许不是坏事,让他们能看清彼此对对方的感情,既认清别人,也认清自己,经不起考验的感情,永远处于飘忽不定的状态。 这天,夏绿正上课,手机忽然响了,为了不影响别的同学听课,她只得蹲到课桌底下接听。 杜蘅知在电话里告诉夏绿,丁潜生病了,但是不愿卧床休息,每天还坚持上班,身体状况看起来很差。 “绿绿,你好几天没回来,这两天回来一趟,看看阿潜。”杜蘅知冰雪聪明,一猜就知道儿子在闹什么别扭,他每次一发病,准跟夏绿有关。 夏绿听说丁潜生病,自然也知道那家伙在闹什么,想不到他那么大一个人居然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可是,她第二天就要参加直博生考试,这个时候回家,难免要分心。 “好的,我晚上回家。”夏绿思量片刻,答应了杜蘅知。老太太最怜爱小儿子,既然已经开口,自己若是不回去看他,难免令她心生不快。 夜晚,丁潜回家的时候头痛欲裂,四肢酸痛无力,琴姨问他吃不吃点饭,他摆摆手说吃过了,话不多说,径直上楼去了自己房间。 夏绿一直站在窗前,听到他的车开进院子里的声音,赶忙跑下楼去,把琴姨准备好的红枣姜汤盛出来,端上楼。 悄悄推开丁潜卧室的门,夏绿看到他躺在床上,走上前把姜汤放到床头柜上。伸手试了试丁潜额头的温度,夏绿吓一跳,额头烫得吓人。 丁潜猛然掀开被子,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哑着嗓子,“你不是明天要考试吗,今天怎么回来了?” 夏绿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你别光顾着睡,先把姜汤喝了,发发汗,你的感冒好得快。” “我不喝,你别管我,让我睡会儿。”丁潜翻了个身,还故意闭上眼睛。 你傲娇什么傲娇! 夏绿心里骂他,却不愿和他一般见识,推推他,“你不把姜汤喝了,我就不让你睡,杜妈妈心疼你,你可别让她担心。” 丁潜这才睁开眼睛,“我头疼,喝不下。”他最不喜欢吃姜了,姜汤也不喜欢喝。 “大少爷,你坐起来一点,我喂你喝。”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夏绿决定对他仁至义尽,他一个病人,由着他闹,等他好了再收拾他不迟。 丁潜心里受用了,微微侧起身子,真像个大少爷一样,让小丫鬟服侍他。 夏绿一勺一勺喂他,热汤替他吹凉了,送到他嘴里,服侍他喝下姜汤,又给他灌下一勺糖浆两片感冒药,才放他睡下。 丁潜睡意正浓,感觉到热毛巾触到他脸,知道是夏绿来替他擦脸,故意没有说话,毛巾离开后凉意阵阵令他非常舒服。 夏绿替他擦了脸和脖子,把毛巾拿去淘洗,又来替他擦手,护士都没这么温柔细心。 丁潜心里感动,微微睁开眼睛看她,却见她抿着嘴角,小脸皱着,有点生气的样子。可这点怒意并没有让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她依然照顾妥帖。 “你留下来陪我?”丁潜还是头痛疲倦,眼睛睁不开,可尽管这样,他也不忘记往夏绿怀里赖,生病的人有不分年龄撒娇的特权。 夏绿坐在床边,任由他的脸贴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手轻抚他脖颈,等他睡得差不多了,才弯曲手指、狠狠给他额头一记爆栗子。 丁潜吃痛,再次睁开眼睛,不知道夏绿这样一个劲的不让他睡是为了什么。夏绿扬起下巴望天,不给他任何解释。 “你这丫头,心坏得很,我从小就不喜欢吃姜,你非要灌我喝姜汤,明知道我头疼得就要炸了,还敲我头,让你留下来陪我,你也不陪。”丁潜有气无力。 病了还这么能唠叨,夏绿只觉好笑。 “喂,你理一理我呀,我头疼,给我揉揉。”头痛得厉害,他希望夏绿抚慰。 “不是你叫我别管你吗?” “我叫你不管你就不管啊,平常你也没这么听我的话,我都这样了,你不管我?”他还觉得很委屈,把脸埋在枕头里。 夏绿无奈,轻揉他太阳穴,带着点力道,替他缓解头痛。丁潜觉得舒服不少,睁开眼睛看她。 夏绿俯下身靠近他,丁潜以为她要吻自己,情不自禁伸出双臂去抱她,哪知道夏绿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咎由自取!” 丁潜气得瞪眼,夏绿已经飘然而去。 第二天上午,夏绿走进考场前,收到丁潜短信。 “好好考,叔在外面等你。” 短短几个字,夏绿却感到莫大的鼓励,信心满满懂地走进考场。 王坤林院士亲自出题,亲自主持这场小型招生考试,想师从于他,必须通过这道考验。 夏绿是二十个考生里唯一的女生,王坤林听说过她的情况,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种不服输的劲头,对她很关注。 之前她把她本科阶段发表过的论文整理成文档发给他,他看过以后很是惊讶,一个本科阶段的女孩子能写出这样的论文,实在是个天才。 整整考了三个小时,夏绿交卷的时候,汗水早已把鬓角浸湿,嗓子里渴得冒烟,迫不及待想去买冰淇淋吃。 可是,当她从考场出来,第一眼看到坐在对面长椅上的丁潜,整个人呆住了。 他坐在那里,一只手举着输液瓶,一只手插着针,唇色有些苍白,脸上的笑意却是那么温暖和亲切。 ☆、第54章 夏绿心中动容,走过去替他举着输液瓶,“你病了,不好好躺着,跑来干嘛?”“我答应过要陪你考试。”丁潜站起来,跟夏绿一起往外走。 “真傻,要是药水输完了怎么办,你自己会取出针头吗?”夏绿心疼地嗔怪一句,扶着他赶紧出门去学校医务室。 “不会的,你考了一半我才来,护士说,药水滴得慢,我在滴完之前回去就行。” “你不来我也能考。” “我不放心你,怕你昨晚熬夜看书,今天精神不佳。” 医务室,护士都在忙,夏绿找人要了药棉,自己替丁潜取出针头,用药棉压住针眼防止流血,动作相当熟练。 “给流浪狗挂针输液输出经验了吧?”丁潜笑道。夏绿撇撇嘴,“正好拿你当试验品。” “这么说,我该受宠若惊,Miss绿,看在我抱病前来的份上,请我吃饭吧。”丁潜握着夏绿的手。 “你想吃什么?”夏绿摩挲着他的手,手心微热,他虽然输了液,还是有点低烧。 “大长腿想吃日料。” 为了迁就丁潜,两人特意选了一家餐桌下有洞、能放腿的日料餐厅。 包间里,服务生把菜都上齐了,拉门拉上以后,两个人对坐很安静,夏绿托腮看着丁潜,笑道:“昨晚那场苦肉计演得真逼真。” “给你看出来了?”丁潜笑。夏绿点头,“真真儿的,我每次看到你耍无赖,就知道你有目的。” 丁潜握住她手,“绿绿,我那可不是苦肉计,你看我今天还输液呢,这几天我心情真的很不好,因为你之前跟我说的话,说你想离开我一段时间,我一想到你的话就难过。” “我离开也不是不回来,阿潜,你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信心吗?我只是想回非洲过一段时间,让距离拉长思念。”夏绿心里高兴他这么爱她,这么在乎两人之间的感情。 丁潜道:“我要思念,但不要那么长的距离,你去问问丁骁和丁骥,他们愿不愿意在热恋的时候跟女朋友分开。” “小丁丁有女朋友了吗?”夏绿眼前一亮。丁骁从小到大一直女朋友不断,夏绿知道,但丁骥一直神神秘秘,很少听他谈起女孩子。 丁潜喝一口米酒,笑道:“上了大学,有女朋友也很正常。” “那他怎么不告诉我呢?”夏绿不乐意了,她和丁骥一直都是分享秘密的,丁骥忽然不跟她说心事了,让她感到很失落。 丁潜哼一声,“干嘛非得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夏绿夹起一块生鱼片,蘸上芥末就往嘴里送,哪知道芥末蘸得有点多,呛辣味直入鼻息,差点涕泪齐下。 “一说小丁丁有女朋友,你看给你激动的。”丁潜见状直乐,拿水给她喝,坐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背。夏绿喝点水,又深呼吸半天,才好不容易把芥末味给压下去。 看到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夏绿心中柔情顿生,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下午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昨晚到今早一直担心你,又担心考试,我都没休息好。” “我还忘了问你,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自己觉得没问题。” “考上的话,我送份大礼给你。”丁潜早想好了,等夏绿读博士的时候,送她一辆跑车。 虽然他也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夏绿根本不在乎这些,但他作为男朋友,始终觉得,别人有的,他的宝贝也该有。 “有心意就好,别送那些扎眼的东西。”夏绿从不提过分要求,也不喜欢在校园里引人注目。 夏绿喜欢那种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她觉得人活着是为自己活的,活在别人的口水里,那就太累了。 毕业前夕,夏绿去发廊剪头发,发型师问她要剪个什么样儿的,她说:“您看着剪吧,跟现在不一样就行,最好是短的、清爽一点的发型。” 说了等于没说,发型师经常遇到这样难侍候的主儿,听起来好像不挑剔,但真要是把她们发型剪得不满意了,她们也不会让。 发型师把夏绿的头掰正了,对着镜子照照,心里有了主意,一剪子下去,就把夏绿养了几年的长发给剪了一大半,比量比量,他觉得还得剪短,最好剪成童花头那样的齐耳短发,才相称。 夏绿看着镜子里自己全新的发型,内心很平静,告诉自己,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回到家里,夏绿小心翼翼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鞋盒,鞋盒里有一双中跟黑皮鞋,是那时她在互联网大会上当礼仪小姐时,丁潜送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穿,收藏起来,她准备穿着这双鞋参加毕业典礼。 楼下,丁潜听琴姨说夏绿回家来了,上楼去找她,哪知道一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白衣黑裙的背影,女孩子一头短发,脖颈细长白皙,五分公主袖白衬衫,腰身收得细细的,打着宽褶皱的黑裙长至膝盖。 女孩看着像夏绿,可夏绿是一头长发,而且她最不喜欢穿黑白色衣服。 “绿绿——”丁潜试探着叫一声。 女孩回过头来,不是夏绿是谁。阳光下,她的轮廓如此美好,像是夏天傍晚的一幅清淡水墨画,定格在丁潜记忆深处。 夏绿上前来,看着丁潜,伸出柔软双臂搂住他脖子,也没说话,径直往他唇上吻去。丁潜哪里想到她一上来就亲他,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要回抱她的腰。 低头看着她白皙脖颈下很可爱的小圆领,丁潜问:“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忽然换了发型?” 夏绿扬了扬眉,“我剪头发还要你同意吗?”“当然。”丁潜把手插~进她柔亮的头发里,“你的人是我的,所以头发也是我的。” “明天毕业典礼,你要来。”夏绿捏着丁潜耳朵。“一定去,我家丫头头一回毕业典礼,天大的事我也得去。”丁潜舒展笑意,眼神深邃。 夏绿心中一动,这么多年,这的确是她头一回参加毕业典礼,小学到高中,她不停跳级,从来没有以毕业生的身份参加过毕业典礼,就连这一次,她也是跨过了大四,在大三直接毕业。 那一天,阳光灿烂,夏绿和同学一起穿上学士服,在雁大礼堂参加毕业典礼,校长和其他校领导讲话过后,夏绿代表毕业生上台发言。 丁潜就在台下,夏绿知道,但没有刻意去找他,向台上和台下的人分别鞠躬,开始了她的毕业生宣言。 台下,丁潜拿着DV,替她拍下最珍贵的镜头,小女孩儿终于长大了,要开始她的飞翔,不知怎的,他的眼中竟有些酸涩。 毕业典礼结束后,丁潜在门口等夏绿,夏绿看到他,没说别的,第一句话就是:阿潜,我要回非洲了。 慌得丁潜差点把手里的DV给扔出去,等了这么多天,就等来这个结果?他不由得就有点恼,可还不等他说话,夏绿已经越过他,跟她的几个室友卢小惠、袁莹他们拍照去了。 卢小惠和袁莹还是大三,但夏绿新学期就会搬到研究生宿舍了,几个女孩高高兴兴地拍照之后,又哭成一团。 丁潜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手里的DV,替她们拍下这些画面。 回宿舍脱掉学士服,夏绿把自己的衣服用品打包收拾好,装在皮箱里拎下楼,丁潜把车开过来,替她把箱子装到车上。 “阿潜,陪我再走走。”夏绿拉着丁潜的手。 丁潜跟着她,两人在校园林荫道下散步。看到奶茶店,夏绿过去买了两杯香芋西米露,给丁潜一杯。 “你要回去多久?时间别太长了。”丁潜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我想自己决定待多久。”夏绿并不妥协。 “好,到时候我让秘书帮你订机票。”丁潜只得退一步。夏绿性子倔,他因爱生怖,不敢跟她呛着,怕她一去不回。 “不用,我自己能行。”夏绿喝着香浓的奶茶,推辞了丁潜的好意,这一趟行程,她决定一切自己搞定。 走在雁园里,湖光山色风景优美,夏绿忽道:“我们拍张照吧,留个纪念。” 拉住过路的一个学生,两人的照片记录了美好的一刻。夏绿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和丁潜,手指轻抚,若有所思道:“不管怎样,我的青春,有你就没有遗憾。” 夏绿走的那天,雁京刚下过一场大雨,丁潜送她去机场,替她打印登机牌、办好行李托运,一直送到安检口。 “到了就给我电话。”丁潜搂着夏绿,在她额头吻了吻。 “好。”夏绿恋恋不舍看着他。 真到了离别的时候,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夏绿忽然就有些伤感,仿佛和他此生再不能见了似的。 可是,她又告诫自己,一场恋爱而已,不能迷失了自我,对一个人过分依赖不是好事,她必须有自己的生活。 看到丁潜脖子上挂着的银牌,那里面有她的照片,夏绿这才微微一笑,“那边打电话不方便,经常没有信号,阿潜,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丁潜按住她手,到唇边亲吻,两人依依不舍,最终,夏绿离开了。 丁潜看着她背影,眼眶一阵酸涩,跟她在一起快一年,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面临长时间分别,尽管暑假时间不长,没有她在身边,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单。 飞机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机场降落,夏绿拖着行李从机场大厅出来,一年多没回来了,空气的干燥和阳光的刺眼令她有些不适应。 站在门口等了五分钟,格林教授的车开过来,夏绿扑过去拥抱爸爸,看到妈妈也从车上下来,又过去拥抱妈妈。 “夏洛特,你把头发剪短了?”石晶打量着多日未见的女儿,感觉她又长高了。 “是呀,夏天剪短头发清爽。”夏绿拥着妈妈,母女俩说不完的话。 车开了快一天,才到达他们的家,夏绿从车上跳下来,看到熟悉的景物,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比起雁京,这片土地才是她最初的故乡。 洗完澡,夏绿换上简单的T恤热裤,随手把手机放在口袋里,跑下楼去附近的村子看朋友。 昔日的小伙伴汤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和所有成年马赛族男人一样,要负担起一个家庭的生计,夏绿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家门口削尖一支木质长矛。 看到夏绿过来,汤姆手搭凉棚,认出她,兴奋地大叫,“夏,夏,你回来了?” 和村里很多年轻村民一样,汤姆上过小学,会说法语,同村很多年长一点的人只会说当地语言。 夏绿走到他面前,“我回来过暑假,汤姆,听说你都三个孩子了,给我看看他们好吗?”汤姆回头向身后低矮的房屋里叫了一声,很快,两个当地妇女抱着小孩出来。 尽管夏绿知道马赛人还保持着一夫多妻的传统,可看到汤姆这两个妻子,还是惊了一惊、 这两个女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其中一人和马赛族其他女性一样,头发剃光了,颈上围着一圈布,戴着五颜六色的首饰,手里拖着两个三四岁的小孩;而另一个女人则顶着满头的辫子,怀里抱着的孩子还在吃奶,她也不介意有外人在,上衣都不穿。 “要不是有他们,我早就去城里生活了。”汤姆一直对自己早早娶妻后悔,可如果他走了,丢下他们母子五人,根本没法生活。 “但是,我有二十多头牛了。”汤姆非常骄傲地告诉夏绿。 夏绿愉快地跟他去看那些牛,汤姆从腰间拔出尖刀,对准其中一头牛的脖子扎一刀,血流出来,汤姆拿一个木杯去接牛血,自己喝一口,感觉很美味,问夏绿喝不喝。 “我不喝,我不喝。”夏绿连连推辞。小时候,她可没少生喝牛血,但现在,她已经不适应这样的方式了。 汤姆也不勉强她,哈哈大笑,指着他两个妻子道:“上回你从法国寄回来的首饰,她们很喜欢。”夏绿忙道:“喜欢就好,我这回从中国回来,又买了不少带回来,回头你让她们跟我去拿。” “夏,格林教授说,你有男人了?”汤姆笑着向夏绿眨巴眼睛。这表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夏绿点点头,“我订婚了,他在中国。” “看来你要一直在中国生活了。”汤姆不无遗憾地说。 “不一定,我的未来很遥远,我现在不去想将来的事。”夏绿看着远方雨林,隐隐能看到长颈鹿。 作者有话要说:绿绿回到了非洲,阿潜你怎么办? ☆、第55章 看到汤姆一直陪着夏绿在村子里溜达,汤姆的两个妻子抱着孩子张望,不时耳语。夏绿看到了,向汤姆道:“改天带你的妻子和孩子到我家作客。” 两人走进雨林,汤姆三下两下就爬上一棵很高大的树,居高临下看着夏绿,“绿,你还会爬树吗?” 夏绿脱掉鞋,抱着树干想往上爬,可树太粗了,她根本爬不上去,只得作罢。汤姆在树上笑她,又问:“夏,你的男人能爬上这棵树吗?” “他?”夏绿笑笑,“他也爬不上。” 想起来,回家这么久还没给丁潜打电话呢,夏绿掏出手机,却见信号微弱,根本拨打不通,只得作罢。 玩了一大圈,夏绿也没忘记遵守诺言,带汤姆的两个妻子去拿买给她们的首饰和衣服。尽管都是些不值钱的小饰品,汤姆的两个妻子依然很高兴。 石晶上楼来,告诉夏绿,丁潜打电话找她。 看来他是等急了,主动打电话过来,夏绿飞奔下楼,去接他的电话。 “你到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给我,害我守着电话一整天。”丁潜忍不住抱怨。夏绿道:“我想给你打来着,但这里手机信号不好。” “那为什么不用座机?” “我去村里看我的朋友了。” “绿绿,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丁潜只要一想到夏绿已经远在非洲,心里就空荡荡的。 夏绿咯咯娇笑,“我们分开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呢。”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个小时,夏绿再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汤姆的两个妻子已经变了样子,她们穿着她买的衣服,五颜六色首饰挂了一身。 “夏,夏,我要这个,这个——”汤姆的小妻子玛莎指着夏绿床头的镜子,非常眼热的说。 “拿去吧。”夏绿笑呵呵地告诉她们,看上什么尽管拿。两个女人顿时兴奋无比,几乎把夏绿的私人物品席卷一空,只给她留下些内衣裤。 “这个,这个——”玛莎又指指夏绿脖子上挂着的宝石螃蟹项链。 “这个,不行!”夏绿护住脖子,用最简单的法语告诉她们,“这个,我男人送的,给别人,他生气。” 两个女人长期跟汤姆生活在一起,勉强能听懂法语,一听夏绿说是她男人送的,便不好意思再要。 三个人下楼,石晶正在榨鲜果汁,给她们一人一杯,汤姆的两个妻子用马赛语叽里呱啦,说没有牛血好喝,夏绿在一旁笑。 “丁潜怎么说?”石晶问女儿。夏绿道:“阿潜说他也想来非洲,但是走不开,他要去日本出席一个展览会。” “要是他能来就好了,我想看看他。”石晶不无遗憾地说。 尽管她已经看过准女婿的照片,过年过节和夏绿视频通话的时候也看过丁潜,可她还是觉得不放心,想看看真人。 夏绿安慰她,“以后会有机会看的,等你和爸爸退休回中国定居,就能天天看到他了。” 自从那回和夏绿因为乔落发生争执以后,丁潜对乔落疏远了很多,看到她顶多点点头,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跟她说话,乔落有些察觉,猜到是夏绿跟丁潜说了什么。 她没有再行动,也没有在言行中流露出不满的情绪,暗中跟夏绿较劲。 夏绿剪短了头发,她就把头发留得很长,精心保养;夏绿喜欢穿五颜六色的衣服,她就只穿浅色,黑白搭配。 仔细分析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后,乔落制定了进一步策略。 夏绿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学生,而她已经工作,比上学时更有精力投入创作,凭借几个大热作品,她渐渐有了名气,跻身国内一流画手行列指日可待。 乔落很聪明,知道自己只有拿出实力才能继续留在丁潜身边,几番试探过后,她也深知,丁潜未必猜不透她的心机,迟迟不表态,只能说明,除开欣赏她的才华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能帮他赚钱的员工在他眼中才是有价值的员工。 毫无疑问,年轻又有才华的她在丁潜心中是有价值的员工,刚毕业就获得公司栽培,她不敢提过分要求,也不敢轻易离职,所以精明的丁潜不会轻易决定她的去留。 另一方面,她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丁潜毕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会有弱点,哪怕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别的女孩暗恋他,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像铁金刚那样一拳就把那个女孩打飞,怜香惜玉之心,每个男人或多或少都有。 乔落从几个方面分析丁潜,觉得自己不必急着在他面前表现,反正离夏绿研究生毕业还有好几年,他们不会急着结婚。 爱情的较量,说到底也是实力和性格的较量。乔落暗中提升自己实力的同时,也不忘记制造自己无害的假象,放松丁潜和夏绿的警惕心。 偶尔,她也会找以前的同学吃吃饭,和男同学说好了在公司楼下碰面,如果有人问起,她就大大方方告诉对方,那是她同学,两人关系不错,但能不能发展成男女朋友要看缘分。 日子久了,丁潜都快遗忘乔落这个人,直到某天,助理把去东京动漫展的人员名单交给他的时候,他浏览一遍,看到乔落的名字,很意外。 “怎么会有她?”丁潜拿着红铅笔在乔落名字下划了一条线。助理看看,告诉他,“乔落是美工二组副组长啊。” “什么时候当组长的?”丁潜心想,她才进公司几天。 “不是你上回说,惊梦千年销售额破十亿就给美工组每人调一级工资,乔落是惊梦千年首席画师,不仅调资,级别也调了,升副组长的时候吕总监征求过你意见。” 助理笑着跟丁潜解释,腹诽他记性差,那时候明明是你自己一直觉得她不错,老表扬她,创意总监才会特别栽培她。 丁潜这才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半个月后,日本东京半岛酒店,丁潜独自在酒店餐厅用餐,遥望窗外暮色中的城市,心中落寞寂寥。一桌美食,如果夏绿在,他会吃得更开心。 本不想来参加这个动漫展,但因为夏绿不在身边,在雁京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也无聊的很,便跟着团队一起来了,就当带几个设计师来见见世面也好。 酒店离东京繁华的购物区很近,其他人都趁着晚间去购物,丁潜对这些不感兴趣,便落了单。 又打电话给夏绿,丁潜道:“绿,我在东京出差,你要不要买什么,我给你带回来。”“不要,我睡觉呢,困死了,你又忘了时差。”夏绿困意很深,说不了两句就又睡着了。 丁潜放下手机,无意中看到乔落从门口进来,跟她打招呼,“过来一起吃吧。”乔落作为公司力捧的新锐设计师,这回也跟着过来参观展览会。 乔落见老总主动相邀,受宠若惊,乐颠颠跑过来,坐在丁潜对面。丁潜把菜单给她,示意她想吃什么随便点。 乔落矜持地只点了两样,就把菜单还回去。高档酒店餐厅环境非常好,哪怕光是坐着,她也觉得心旷神怡。 “只要水果沙拉和冰淇淋,能吃饱吗?”丁潜等服务生走了,忍不住问乔落。乔落眨巴着闪闪发亮的眼睛看他,“我胃口小,吃得饱。” “是想着要减肥吧,好多女孩都这样,一日三餐只吃一点点。不过我家绿绿是例外,她胃口好得很。”丁潜说着说着就提到夏绿。 乔落顺着他的话道:“怎么吃都不胖,这才让人羡慕呢。”丁潜笑笑,故意打量她,“你挺瘦的啊。” 印象中她是齐肩短发,什么时候变成中分的长发了?不得不说,她留长发比短发好看,显得脸小,衣服的色彩搭配也不错,很简单清爽,不愧是学美术的,会穿衣服。 看着乔落一头清汤挂面的长发,丁潜心里轻叹,为什么夏绿要把那么好的一头秀发剪成短短的呢,他喜欢女孩子长发,比较妩媚。 乔落心里却不平静,丁潜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的心突突直跳,她立刻领会那是什么意思,不管他的目光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注意到了她,而且对她刮目相看。 暗自欣喜,她知道自己在丁潜心中的形象已经有了一点点变化,不再是个黑眼圈苍白脸的美院女生。 “你怎么没跟她们去逛街啊?东京的名店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来购物。”丁潜从之前的思绪跳脱出来,问乔落。 她似乎有点与众不同,喜欢安静,一个人独处。 乔落摇摇头,实话实说,“东京的物价太高了,我刚工作,手头不宽裕,况且,我也不崇拜那些名牌,我平常买东西,都是简单实用型。” 她的话让丁潜刮目相看,这年头这样不看重物质的女孩不多了。 两人交谈很愉快,乔落瞥见丁潜左手上的订婚戒指,装作无心道:“你到东京来,不给夏绿买份礼物吗?” “夏绿说她什么都不要,我不知道买什么好。”丁潜道。 “女孩子嘴上说不要,心里还是希望你买的,夏绿喜欢小动物,你可以投其所好,买跟宠物有关的。”乔落指点他。 被她这么一说,丁潜觉得很有道理,他每次买礼物给夏绿,夏绿都很高兴,可见她并不是什么都不需要,她只是不好意思。 丁潜道:“不如吃完了一起去逛逛,你给我参考一下。”乔落心里求之不得,脸上却是淡淡的神情,微笑道:“好啊。” 点的沙拉和冰淇淋上来以后,乔落拿出手机拍照,低头发朋友圈。 丁潜笑谑,“看不出来你也是晒食族,外出吃饭必拍照。”乔落笑笑,“第一次来东京,第一次住半岛酒店,发回去炫耀炫耀。” 丁潜哪里会知道,乔落拍照的角度很巧妙,恰好把他戴戒指的那只手给拍了进去。 晚饭后,两人去逛街,东京购物区名店林立,只要有钱,这里能买到世界各地一线大牌最新款。丁潜知道夏绿不爱这些,看过一家家店,他都不满意。 有一家特色小店外观看起来不错,丁潜走进去,见店里所售物品都是可爱的粉红粉紫色,有杯子有扇子,还有猫铃铛和漂亮的饭盒,猜想夏绿会喜欢,便叫店员每样选一件。 “这里是樱花主题馆,连雨伞都是樱花主题。”乔落拿起一把印着樱花图案的伞,撑开搭在肩上。 “不错,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丁潜慷慨地说。 东西整整装了两大纸箱,丁潜把酒店地址给店老板,店老板答应把他买的东西送到酒店里。 他站在那里写地址的时候,乔落悄悄拿手机自拍,把他的背影收进镜头里,照片再次上传朋友圈。 夏绿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上微信,看看有没有人找她。 卢小惠发来数条信息,夏绿好奇地点开看看。卢小惠告诉夏绿,那个绿茶婊在朋友圈发了好几张照片,背景的男人像是丁潜。 “她嘚瑟一天了。照片下面好多人点赞,问神秘男友的身份,她不直说,故弄玄虚,让大家以为她和小叔叔同游东京,还在银座为她买单。”卢小惠气愤地告诉夏绿。 夏绿道:“把照片发给我看看。” 卢小惠很快发来几张照片,夏绿一一点开看,虽然都是自拍,可是每一张都有个男人的背影,别人也就算了,丁潜的背影夏绿很熟,一看就知道是他。 还有那张晒美食的照片,虽然只拍进一只男人的手,但手上的指环夏绿认识,那是她和丁潜的订婚戒指,款式是两人反复选了很久的。 “那就让她自high好了,反正阿潜不会喜欢她。”夏绿虽然生气,还不至于理智全失,找丁潜理论更没必要,他未必知道这些照片是怎么拍下的。 卢小惠见夏绿不急不躁,有点沉不住气,“那也不能让她这么嚣张啊,绿绿,你快想点办法把小叔叔看紧了,这些绿茶婊很厉害的,男人多半经不住诱惑。” “你怎么看到乔落朋友圈的?她不会加你好友。”夏绿有意问。 卢小惠道:“是我男朋友看到的,乔落曾经帮他们动漫社设计过cosplay的服装,她和动漫社的人都很熟。” 夏绿道:“那乔落不会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而你又是我的好朋友,她必然是故意要通过你们让我看到那些照片,让我跟阿潜起争执,我不能上她的当。” 卢小惠想想有道理,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乔落暗箭伤人还真是厉害,劝道:“你还是跟丁潜说说吧,把她开除了事,这么个定时炸`弹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我会想办法让他知道的。”夏绿叹口气,她都离开雁京回家度假了,实在不愿去想那些烦心事。 跑到楼下厨房,夏绿精心做了一盘沙拉,拿手机拍下来上传朋友圈。半小时之后,丁潜打电话来。 “你要请客吗,还亲自下厨?”丁潜看到夏绿发的微信和配图,以为她要在家里请客。 夏绿故意道:“我的朋友汤姆要来吃饭,我当然得亲自下厨啦,汤姆昨天带我去雨林爬树看彩虹。” “哪个汤姆?男的?”丁潜醋意十足地问,他早忘了夏绿跟他说过,她有个马赛族的黑朋友汤姆,还以为是她爸爸工作的动物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 夏绿装作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就是跟我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呀,比我大两岁,我跟他好久不见了。阿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啊,我还要准备午餐呢,汤姆一会就来了。” 听到电话里丁潜的声音,夏绿有意挂断电话,得逞地笑。丁潜气急败坏,在房间里坐立不安。 哪里冒出来一个汤姆?听起来倒不像是非洲人的名字,丁潜哪里知道,这个名字是夏绿根据汤姆非洲名字的法语发音音译过来的,汤姆的本名一长串,非常绕口。 比夏绿只大两岁,应该是个年轻帅哥了,丁潜越想越气,再打电话过去,那边已经没有信号。他知道,夏绿家住的地方远离城市,手机信号时好时不好,只能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炎热,各位注意别中暑。 阿潜又惹祸,但绿绿好像淡定了。 ☆、第56章 夏绿请汤姆一家吃饭,给他们准备了牛肉、馅饼和沙拉,汤姆的两个妻子很喜欢吃夏绿做的馅饼,争着问她做馅饼的方法。 夏绿带她们去自己房间,拿出之前她们挑剩下来的小首饰,让她们给自己扎非洲女孩儿那样的辫子。 玛莎很高兴,主动帮夏绿编辫子,夏绿头发短,不能编得太细,玛莎花了两个钟头,才把夏绿的头发全编成了辫子。 夏绿照着镜子,看到自己的新形象,开心地不得了,跑到楼下给家里人看她的满头辫子,问他们好看不好看。 “哎呦我去,丑爆了。”汤姆跟夏绿学会的汉语不多,但这句话他说得很溜。夏绿哈哈大笑,自拍了一张传到朋友圈,并且附上汤姆的评语。 丁潜看到以后,眉头拧得更深。 在非洲的一个月里,夏绿天天在户外跑,晒黑了许多,她也不在乎,想起来就戴上帽子擦点防晒霜,大多数时间,她会忘记这道工序。 每天,她只要一起床就匆匆出门,不是跑进雨林里,就是跟着格林教授去附近的平原地带观察野生动物的生存和迁徙,阻止原始部落猎杀狮子和野牛。 格林教授常年生活在这里,对地形和动物习性都很熟悉,拿着照相机近距离拍摄狮子,狮子也不会攻击他。 夏绿道:“原来你救的那只狮子,还会来看你吗?”格林教授道:“偶尔会来,但是不敢靠近村子,会在森林公园边缘张望。” 小时候,夏绿敢骑在狮子背上玩耍,现在,看到狮子绕着他们的车转一圈,心里会有点害怕。 父女俩开着车在森林公园里巡视,身边不时有动物经过,夏绿拿着相机拍照。 “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拍照了?” “拍给阿潜看。” 格林教授最终把车停在一片水草地,无数鸟类在岸边栖息,远远看去,那一片粉红像云霞一般,夕阳西下,成群的长颈鹿穿过浅滩,走向雨林,夏绿贪婪地看着眼前美景,觉得大自然的神奇壮丽远胜过雁京的高楼大厦。 “夏洛特,我们的朋友来了。”格林教授忽然惊喜地大叫,带夏绿往回跑。夏绿看到远处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知道那就是她爸爸很多年前救的那一只。 看到格林教授父女俩,狮子很亲热,夏绿像小时候那样爬到它背上坐着,它也不介意,但是这个情景却把一个人吓坏了。 丁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肯尼亚看到夏绿的第一眼,她竟然坐在狮子背上。 像个威风凛凛的丛林女王,她是大自然的精灵,丁潜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猛兽近在眼前,他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等待她视线的眷顾。 夏绿也看到丁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会出现这里,于是她想也不想,跳下狮子背,向丁潜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四肢挂在他身上。 “阿潜,阿潜,你来了?”夏绿高兴极了,在丁潜脸上一阵狂吻。 丁潜怕她掉下来,抱紧她,狮子在他身边打转,他吓得腿都有点软了,可只要夏绿在,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石晶在他俩身后看到这一幕,和丈夫交换了会意的眼神,走到他身边告诉他,丁潜专程来看望他们一家,听说夏绿在外面,她开车带他出来找,哪知道看到他们父女俩正在跟狮子玩耍。 “想你,思念成狂。”丁潜的额头顶着夏绿额头,诉说思念,“绿绿,你轻了。” 夏绿笑道:“我每天跑出去玩,从早到晚不闲着,体重变轻也很正常。”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小伙伴汤姆是黑人,还有两个妻子三个孩子?”丁潜把夏绿放下来,笑着捏她脸颊。 夏绿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我以前没说过吗?我以为你知道呢。”丁潜自然知道这丫头是不会承认的,笑谑:“你故意的吧?是不是故意的?” 夏绿仰着下巴,撒娇:“怎样?”丁潜大笑,搂住她。 回到家里,夏绿给丁潜榨果汁,问他在日本玩得怎样。 丁潜道:“我买了很多礼物给你,已经用快递空运回雁京,等你回去就能看到。”喝了一口果汁,发现味道怪怪的,料想这里物资匮乏,也不多话,继续喝。 夏绿的这个家真的很简陋,因为是热带,窗户敞开着,四面透风,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丁潜只坐了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 “你直接从日本飞来的?”夏绿见他满头汗,拿湿毛巾给他擦汗,让他把衬衣脱了,放在外面晒干。他刚到这里,一看也不适应这里的天气。 “为了看老婆,我再累也不怕。”丁潜轻抚她的腰。 看着夏绿满头的辫子,丁潜忍不住道:“绿绿,你弄这样一头辫子,像个非洲丫头。” “那我本来就是非洲丫头呀,我出生在这里,在这里长到九岁。”夏绿一听就知道丁潜不喜欢她的新发型。 “你在雁京时的样子就很好。” “那只是你喜欢的样子。” 夏绿看看窗外的天空,告诉丁潜,傍晚会有一场暴风雨,过后,他们可以外出去镇上吃饭。 “这里干燥,你要多喝点水。”夏绿拿出自己的保湿喷雾,喷在丁潜脸上,替他拍拍,让皮肤吸收。 丁潜抱住她,头靠在她心口,无限依恋,“玩够了就跟我回去吧,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每天都过不好。” 夏绿刚走那几天,他还能用工作和应酬来填补空虚,时间一长,他就厌倦了没完没了的工作和声色犬马的应酬,夏绿是他心底的绿洲,她不在的时候,绿洲荒芜,他的心灵极度干渴。 “我回来才一个月。”夏绿不满地推开他,找出自己的凉帽戴在头上,准备去村子里找汤姆一家,她已经和汤姆的两个妻子混熟了,经常带他们的孩子出去玩。 “你刚回来,又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丁潜看到夏绿像是要外出,打定主意跟紧她。 夏绿道:“你来吧,我去汤姆家,我答应了今天带他的两个大孩子到红十字中心体检。” 红十字中心和格林教授工作的动物保护中心相隔很近,以前夏绿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去那里治疗。 丁潜跟着夏绿下楼,木质楼梯有点摇摇晃晃,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两人走到村里,夏绿把丁潜介绍给汤姆一家。 “我知道你,夏洛特给我看过照片,你是她男人。”汤姆用不怎么标准的法语跟丁潜打招呼,文化不高,词汇也比较粗俗。好在丁潜连蒙带猜也能听得懂简单法语,跟他打招呼。 汤姆的两个妻子和孩子们一听说夏绿的中国“男人”来了,争相跑出来看,见是一个帅气高大的亚洲男人,直直地盯着他看。 都说东方人矮,眼前这个东方男人却比她们的丈夫汤姆还高一点,而且他那张英俊又和气的脸看着多么悦目,眼睛尤其漂亮,像是会说话一样。 汤姆的小女儿摇摇晃晃两条小细腿过来,抱着丁潜的腿,丁潜把她抱起来,见她虽然黑,在黑人里倒也算眉清目秀,逗了逗她。 汤姆见他喜欢自己的女儿,很高兴,跟夏绿说,她男人很好,他要请他喝牛血。 “哦,不。”夏绿知道丁潜喝不惯,可是她来不及阻止,汤姆已经去取牛血,不一会儿,拿着一大杯牛血过来,要给丁潜。 “喝——牛血好喝,给你!”汤姆殷切地看着丁潜,把他当成朋友。 丁潜以为喝牛血是他们这里的待客风俗,虽然闻到那血腥味简直想呕吐,可还是勉为其难接过去,端到唇边。 那呛鼻的血腥气让他头晕,但也只得把眼睛一眯,捏着鼻子喝下去,好几次反胃想吐出来,终究还是忍住了,把牛血喝完。 汤姆高兴极了,拍拍丁潜的肩,说他是好朋友,还要去给他拿牛血。丁潜求助地看夏绿,夏绿在一旁道:“不用了,汤姆,他喝不下了。”汤姆这才作罢。 离开汤姆家的村子,丁潜走了没多远就停下,站在路边忽然呕吐起来,像发病了一样,他吐起来没完,夏绿吓坏了,松开两个孩子的手,轻拍他的背。 “喝猛了吧,牛血上火。”夏绿环顾左右,这里远离村庄,没有水源,只有到了红十字中心才有水给他漱口。 “胃里难受,翻江倒海。”丁潜的脸色煞白煞白的,额头都是虚汗。夏绿伸手抚摸他心口,让他顺顺气。 这时候,汤姆家的大儿子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瓜给丁潜,叽里呱啦地说着马赛语,告诉夏绿和丁潜,这是他爬到树上摘的。 夏绿感激地摸摸他脑袋,多亏这孩子机智,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去附近摘点水果给丁潜吃呢,“谢谢。” 汤姆的大儿子嘎嘎嘎直笑。 带着汤姆的两个孩子,夏绿和丁潜去了红十字中心,让中心医护人员替两个孩子体检。丁潜坐在那里,不停地挠痒痒。 “阿潜,怎么了,别挠,会发炎。”夏绿按住他手。丁潜道:“我浑身痒,不知道是不是有跳蚤。” 夏绿笑笑,猜到是他之前抱孩子的时候,孩子身上的跳蚤爬到他身上,“忍一忍,晚上回去洗澡,我给你驱蚊水。” “那你得帮我抓跳蚤。”丁潜还是忍不住要去挠痒痒。夏绿见他把脖子都抓红了,只得找条毛巾搅湿了给他擦擦。 他俩把孩子送回村子的时候,天边已经黑云滚滚,夏绿拉着丁潜往回跑,狂风卷着风沙,豆大的雨点席卷天地而来,他俩回到夏绿家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夏绿从厨房拿出大桶小桶好几只,通通放到门口,丁潜猜到她是要接雨水,帮她把一个大澡盆搬出来。 洗澡间很小,夏绿先洗,丁潜洗完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毛巾,就趴在床上,让夏绿给他抹清凉油。 “身上痒死了。”他叫苦。 夏绿替他把红肿的地方抹上清凉油,又在他身上涂抹驱蚊水,“你最好快点把衣服穿上,这里白天紫外线强,但昼夜温差大。” 丁潜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夏绿看看窗外,若有所思,“不会下很长时间。等雨停了,我们开车出去吃饭,三十公里外有个很大的城镇,那里比这里现代化多了,有好多餐馆,游客都爱去那里。” 果然,雨下了半个多小时就停了,空气清凉许多,夏绿开她爸爸的车载丁潜外出。 到了镇上,丁潜才发现,难怪夏绿喜欢穿得花花绿绿,在这种热带地方,极少看到人们穿黑白二色,越是皮肤黑,越是穿得花。 “来呀,亲爱的,这里的东西很好吃,你会喜欢的。”夏绿拉着丁潜的手,带他走进一家餐厅。 相比汤姆住的那个村子,镇上的居民们明显要时尚得多,尤其是女人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仅戴着五颜六色饰物,很多人和夏绿一样,满头辫子。 不乏性情外向的女孩,难得看到丁潜这样英俊的东方男人,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丁潜入乡随俗,也跟她们开两句玩笑。 夏绿点了好多菜,但说实话,丁潜一点也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但是有夏绿在,他喝水也能饱。 “马赛马拉每天供电不超过三小时,我们回去的时候,大概要摸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带你走丢的。”夏绿道。 丁潜吃惊,“什么?每天只有三小时不到的时间有电,那你们晚上……看来只能睡觉。”丁潜想起来,夏绿家里几乎没有家电,有一台电视,但从来没见他们看过。 夏绿倒很坦然,“你吃惊吧,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缺水少电,我家里没有电器,电视也很少看,每天晚上,很早就睡觉,动物保护中心有一台小型发电机,但只供他们工作用电。” 如此原始的生活方式,难怪她到了非洲几乎不给他打电话,她住的那里,手机信号非常差。 “我们这里的小型电器都用电池,我的手机每天拿到我爸爸工作的地方充电,水也要省着点喝,现在是旱季,今天傍晚那场雨是一个多月来唯一的一场雨,还好我拿桶接了水。”夏绿把这里的生活一一讲述给丁潜听。 “难怪你爸妈当年把你送到雁京去,这里上学恐怕都不容易。” “这里有小学的,但是很远,中学更远。” 在镇上逛了一晚上,两人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到处漆黑一片,只有车灯照亮前方的路,身边不时有动物跑过去,丁潜摇下半边车窗,新奇地看着窗外。 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和夏绿的确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虽然在雁京时,他们曾经那么接近,但到了这里,她生长的地方,她和他的不同就立刻显现。 夏绿爱他,所以不得不为了迁就他而改变了很多习惯,放弃一部分自由,而他竟浑然不察,一直要求她按着自己的步伐走,难怪她会说出想离开他一段时间的话。 她本是个自由的精灵,他偏偏要求她降落在凡尘,把她禁锢地不得自由,这份爱,未免有些自私。 “阿潜,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夏绿忽道。 “什么?”丁潜有点忐忑,怕夏绿会提出他最怕听到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要商量什么呢? ☆、第57章 夏绿道:“汤姆跟我说,等他的大儿子萨米长大了,我们能不能把萨米带到雁京上学,我同意了。” “你同意了?”丁潜惊讶不已。他不是负担不起一个孩子的学费,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孩子。 夏绿道:“汤姆一直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他有妻子孩子,走不开,所以想把孩子送出去, 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到时候我们把萨米接到雁京,让他去上寄宿的国际学校,供他学费,你觉得好不好?” “这样……”丁潜略一思忖,“可以,周末的时候,可以接到我家,反正我妈喜欢孩子,不怕多一个。” 夏绿道:“萨米很听话,我让汤姆经常把他送到我父母那里,让他学习一下生活习惯,到时候去中国就能适应了。” “你真的想好了?从小学到大学,这笔费用不小。”丁潜道。夏绿沉着镇定,“等我工作了,我供得起,再说,还有你。” 就猜到会落到我头上,丁潜笑一阵,想来夏绿是思量了很久,征求他意见不过是尊重,就算他不同意,她也未必听。 于是他开玩笑道:“那你得嫁我,不然我凭什么负担你朋友家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夏绿笑而不答。 家里已经停电,夏绿拿出手电照亮,和丁潜一起进家门。格林教授夫妇已经睡了,两人轻手轻脚。 “我妈妈安排你住一楼客房。”夏绿悄悄道。 “我跟你睡。”丁潜才不愿去住客房呢,他是来看未婚妻的,自然要跟未婚妻睡一块儿。 夏绿领着他上楼,房间里漆黑一片,停水停电,不能再洗澡,两人只得直接睡下。 丁潜在这里住了不到一星期,身上就被强烈的紫外线晒脱了皮,惨不忍睹,沾到水就疼得不得了。 “这几天你就别洗澡了,等把皮肤养好了再洗。”夏绿心疼他,每天用润肤露和保湿喷雾替他擦脸和身上。 “跟我回雁京好吗,我放假时间太长,那边不断催我。”丁潜不知第几次这么恳求夏绿。 夏绿咬着嘴唇,本来还犹豫,见他连嘴唇都干燥起皮,眼睛也因为干燥而布满红血丝,心里动容,吻他脸颊,说好。 告别父母,夏绿和丁潜一起踏上返程的旅途。 飞机头等舱里,丁潜惬意极了,把夏绿搂在怀里,和她一起品尝美食。 在非洲这些日子,他没吃过一顿好的,顿顿食不下咽,再不回家,他觉得自己就算不干死,也得饿死在那里。 “你这个人,其实很娇气。”夏绿评价道。 她没见过比丁潜更娇生惯养的男人了,他对饮食对衣饰对居住环境,对一切的一切都非常挑剔。 丁潜不以为意,笑道:“我父母疼我,四岁才给我起正式名字,之前一直叫我宝宝,部队领导好多次去我家动员,让我参军,我妈死活不答应,她怕我受苦,也知道我受不了拘束。” 夏绿心想,难得你没被养成骄横任性的纨绔子弟,可见父母教子有方。 “我知道,你是杜妈妈的心肝宝贝,娇养出来的儿子,可人家不都说吗,男孩子要穷养,女孩才要富养,你家怎么反着呀。” “我家没反着呀,我是特例而已,小骏难道不是富养出来的,我大哥大嫂不知道多宝贝这个女儿,小骏从小就跟公主差不多。”丁潜道。 “我父母对我就是散养,他们养我跟养小动物差不多,让我跟猩猩猴子一起玩,我小时候,身上老长虱子和跳蚤,头发洗不干净只能剪掉。”夏绿笑呵呵说起这些,并不觉得自己的童年与众不同。 丁潜笑笑,握住她的手,“我会好好养你,把你养得胖胖的。” 想起那时候丁骥说过,夏绿只在他面前撒娇,想想也是,全家上下最宠着夏绿的就是他,夏绿并不是个娇气的女孩,但是他愿意把她养得娇气一点,多给她点宠爱,弥补她生活里所有的不圆满。 想起什么,夏绿点开手机相册,把卢小惠发来的乔落发在朋友圈的照片给丁潜看。 丁潜惊讶不已,反复确认,嘀咕道:“我怎么没看到她朋友圈发了这个?这都是在东京拍的?好像也没什么呀。” 夏绿心想,她明知道你有女朋友,把你加到朋友圈还设置了特别分组,发一些不想让你看到却又想让别人看到的照片,还不能证明她的属性吗,一个男人,怎么能蠢成这样? “你没看到每一张都有你当人肉背景吗?没看到饭桌上你那只手?你应该去测一测情商,是不是负的。”夏绿拉扯他耳朵,点醒他。 丁潜认真看看,还真是那么回事,“这丫头果然很有心机,不过遇上你,也算小巫见大巫。你发一张请汤姆吃饭的图片在朋友圈,就把我招到非洲来了。” “我地里的庄稼,烂在地里也不会让别人去收割。”夏绿捧着杂志,慢条斯理道。 丁潜正喝着香浓的咖啡,听到这话,差点笑喷出来,转念一想,夏绿这是拐弯抹角骂他是烂庄稼,他哪里烂了?他明明顶新鲜水灵好不好。 “我上回说解雇她,你又说不用。”丁潜赔着笑。夏绿瞅他一眼,“看来你不仅情商低,智商也不高。” 丁潜笑着,没再说话。 再去看夏绿,她已经睡着了,歪着脑袋,半张脸挤在散落的头发里,他说不喜欢她的满头辫子,她就把辫子给拆了,头发弯弯曲曲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让空姐拿来毛毯,丁潜不劳别人动手,自己把毯子盖在夏绿身上,怕她窝着身体不舒服,轻轻把她的头托起来一点,替她摆正睡姿,夏绿睡得很沉,呼吸浅浅的,丁潜靠在她身边,就这么看着她。 非洲之行过后,生活又回到了正轨,夏绿读研以后,依然选择了住校,但为了能多陪陪丁潜,她每星期都会回家住两三晚。 这天,丁潜在公司里开会,听各部门主管和组长汇报工作。乔落因为美工二组的组长出差去了外地,也得以参加这个会议。 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乔落若有所思,看到快要轮到她发言,赶紧收住心神,争取最佳表现。 散会的时候,丁潜刚要走,接到一个电话,便又坐下,一边翻阅手里的文件,一边跟对方通话,乔落看在眼里,也故意慢吞吞收拾东西。 看到丁潜挂断电话,乔落站起来往外走,快到他身边时,有意轻咳两声。果然,丁潜问:“感冒了?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家。” “谢谢丁总关心,今天已经好多了,前两天一直挂水。”乔落跟丁潜说话的时候,总是微笑。 丁潜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刚刚和一个客户约好了面谈,他回到自己办公室里拿车钥匙下楼。 走到写字楼外才发现雨下得很大,看到乔落瑟瑟缩缩地站在门口,丁潜思忖片刻,遂主动走过去,“你回家吗?雨这么大,我送你一程?” 乔落心里求之不得,嘴上却推辞,“不用了,丁总,你有事忙,不耽误你时间,我可以打车回去。”一边说,她一边往边上退。 “没事儿,时间还早,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丁潜有心要跟她谈谈,去地下车库开车。乔落目送他背影,抿着嘴角笑。 车上,乔落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丁潜,又悄悄发短信给合租的室友,说自己忘记带钥匙了,让她提前下班。 丁潜似有心似无心道:“你老家在苏州是吧?”“是啊。”乔落暗自欣喜,没想到丁潜居然看过她档案。 “公司在上海成立了分公司,首席设计师的位子空着,你若是有兴趣,不妨一试。”丁潜的语气依然淡淡的,目不斜视。 乔落心里一凉,猛然意识到丁潜亲自送自己回家的目的,原来是想给她这样的暗示。 定住心神,她幽幽道:“上海啊,好地方,离我家也近,多谢丁总栽培,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是得考虑考虑,这样的升迁机会难得。”丁潜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说话。 丁潜的车开到乔落家楼下,乔落没带伞,丁潜下车打着伞把她送到公寓楼下的门厅,叮嘱她注意休息,转身而去,而这一幕,正好被乔落那个室友看到了。 “那是谁呀,长得好帅。”室友八卦地追问。见乔落呆呆地看着他开车远去,像是恋恋不舍,室友更好奇了。 “是我老板。”乔落有气无力道,若在平时,她一定会把丁潜的身份添油加醋告诉室友。 “啊?那就是你们老板丁潜吗,真人比网上的照片还好看。” 两人一路闲聊,说的话题都是丁潜,室友又道:“他对你有意思吧,不然怎么亲自开车送你回来,还那么细心地替你打伞。” 乔落玩味地微挑嘴角苦笑,摇摇头,“不是的,顺路而已,他有女朋友,怎么会看上我。”这一年多,她各种钻研、努力无数,可惜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又没结婚,有什么呀,落落,我看好你,你加把劲,未来老板娘就是你了。”室友跟乔落是美院同学,一向跟她关系好。 “不要瞎说啦,他对谁都很周到。生意人嘛,会来事会做人,对员工感情投资也是一方面,不然怎么哄我们替他卖命。”乔落强忍住心里的失落,笑呵呵地否认。 事到如今,她总算想通了这一点,丁潜对手下员工一向慷慨,舍得花钱花精力打感情牌,因此进到他公司的员工离职率很低,小艾当初更是因为被解雇而恼羞成怒。 说白了,他对每一个人的好,只是泛泛之好,不会对谁另眼相看,谁要是忘记他是老板,那迟早会吃大亏,厉害的老板从来不厉害在脸上,能在无形中就叫人替他卖命,而真正能博得他信任的,也就那几个人而已。 室友见她连番否认,便也当真,“是呀,生意人最精明了,他年纪轻轻就有跨国公司和亿万身家,想来也不是普通人了。” 到家门口,乔落下意识要掏钥匙开门。室友奇道:“你不是忘记带钥匙了吗?” 乔落反应很快,笑道:“对哦,我还以为钥匙忘记带了呢,哪知道塞在最里面。”见她大大方方掏出钥匙开门,室友也就没在意。 晚上,丁潜去学校接夏绿去吃饭,夏绿一上车就感觉不对,左右看看。 “怎么了?”丁潜好奇她在找什么。夏绿道:“你车上有香水味,有女的坐过你的车?” 直觉真灵,丁潜失笑,“我怎么没闻出来?” 他这么说,等于承认了,夏绿道:“味道很淡,你坐驾驶座,可能闻不出来。” 心思一转,夏绿没再追问,掏丁潜口袋,把他手机拿出来玩儿,点开微信朋友圈,细心搜索,看到乔落刚更新了一条。 “感冒了,头好痛,心好累。”乔落在这条微信下的配图是一杯热气腾腾的感冒药。 夏绿想了想,用丁潜的号上去评论,“多喝水。”很快对方回应,“谢谢丁总刚才送我回家。” 没有告诉丁潜,夏绿摇下车窗拍一张雨景,发到丁潜的朋友圈,拿给他看。 “带绿绿去吃饭……你这配的什么照片啊,渣图渣技术。”丁潜凑近了看看,笑着点评她发的微信。 “有情景就行。”夏绿才不在乎图片渣不渣,发微信本来就不是为了给大家看照片的,让大家找亮点才是真的。 乔落在朋友圈看到丁潜发的这张渣图,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忽然醒悟,他在开车,就近应该拍的是左车窗,而图片中的雨景明显是副驾驶位上坐的人从右车窗拍的,由此可见,这条微信不是他本人发的。 刚才那条问候短信应该也不是丁潜本人发的,乔落明白了,夏绿发这条微信是什么用意,心里感叹,确实是碰上厉害对手了。 夏绿看着自己刚发的那条微信,很快就有几十个点赞的,笑向丁潜,“你看你看,虽然图片渣,但是这恩爱秀的还是能嫉妒死一大片。” 丁潜没说话,手伸过去摸摸夏绿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被阿潜悄无声息的打发走啦。 他不是不出手,而是等待时机,给对方留有余地,也给自己减少麻烦。 ☆、第58章 夏绿把头一歪,“你的朋友圈还有点意思,比微博好,你微博下那些评论太恶心人了,你一个公司老总,能不能别跟个营销号似的,整天发些无聊段子骗粉丝?” 夏绿最讨厌看到丁潜微博下那些无聊评论了,比起那些浑水摸鱼诈骗、病毒式营销的广告,那些恬不知耻的评论简直不堪入目。 丁潜笑笑,“公司的营销手段而已了,如今这个年代,什么都要包装,尤其我们从事的是互联网产业,传统模式推销已经落伍了,必须跟上潮流。” “你包装公司、包装产品啊,包装你个人干嘛?把自己塑造成国民老公、一群女人刷屏要给你生猴子好得意呀?不知道你什么心理,我看你是想出名,那你还不如去拍电影当明星。”夏绿忍不住挖苦他。 丁潜哭笑不得,“我去拍电影,你当女主角吗?” “我才没那个兴趣。”夏绿别过脸。 “你是科学家,我是俗人。”丁潜笑谑。 夏绿却不同意他的话,“叶小舷也是老板,人家就很神秘低调,媒体对他的私生活几乎一无所知,也很少能拍到他照片,这样不是很好吗,做事就专注做事,阿潜,你是上市公司老板,不是三流娱乐明星,整天出风头上头条,会降低你格调。” 丁潜回味着她的话,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看看她,笑道:“看来你对我越来越不满了,那我明天开始就把微博关了。” 夏绿很高兴他听得进自己的意见,故意调侃道:“不如你退出微博界之前把微博清空,媒体和粉丝就会猜来猜去,然后你又会上一次头条。” 丁潜顺着她的话道:“你猜他们谁怎么说?情变还是想不开?” 夏绿大笑。 丁潜说到做到,一夜之间把微博删空了,一时间引起议论纷纷,不断有媒体打电话来问,都被他的助理和秘书挡回去。 丁潜从办公室出来听到助理打电话,听语气像是和媒体通话,站住听听。 “对不起,事关丁总的私事,我们不方便透露……没有,丁总跟他女朋友感情很稳定……你们不要再追问了,总之删微博是丁总个人的私事,我们不方便透露。” 好不容易应付完纠缠不休的媒体,助理松一口气,看到丁潜站在一旁,赶忙道:“丁总,今早公司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媒体那边,我都是按你的吩咐说的。” 丁潜点头,“辛苦了。”顿了顿,他又道:“中午请大家吃饭,我请客,你安排一下,回头把地点告诉我。” 助理领命,打电话订酒店,又通知各部门。 乔落接到电话,不明就里,悄悄找到助理,想从她那里打探消息。 “你看到网上那些评论了吗,好多人都说丁总和他女朋友感情出现问题,丁总才会删微博。”乔落故意道。 助理道:“没有的事啦,都是网上那些人乱说的,他和夏小姐感情好得很。”乔落又问:“那他的微博是他自己删的,还是你帮他删的?” 助理道:“是他自己删的。”不想透露更多,助理借故起身去隔壁办公室,乔落知趣地走开了。 怎么会忽然删微博呢?两三千万的粉丝,多好的宣传机会啊,乔落想不通,丁潜和夏绿一样,有时候做事情让人看不透。 中午吃饭的时候,乔落并没有跟丁潜坐一桌,见他神情如常,才相信助理所言非虚。丁潜吃得不多,差不多一半的时候,他就独自离席而去。 午休的时候,丁潜在办公室里和助理谈话,乔落敲门进来。 “丁总,能跟你谈谈吗?”乔落站到丁潜对面。助理见状,主动离开。丁潜手一挥,示意乔落坐下谈。 乔落坐下,拢了拢头发,问他,“上海分公司那个首席设计师的职位,我真的有机会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丁潜淡淡一笑,“我觉得你很有潜力,所以推荐你过去试试。” 乔落从他的表情就猜得出他的想法,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不去,等于放弃了一个难得的升职机会,甚至有可能丢掉工作;去了,等于自动退出这场爱情的角逐。 夏绿的厉害之处正在于此,她从来不用出面,男人自己就会把情敌赶走,让情敌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谢谢丁总,以前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还请你原谅,以后我会努力工作,不辜负你的好意。”乔落站起来,给丁潜鞠了个躬。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从此刻开始,她的生活将与这个人不再有关系,既然对方给她留有余地,她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半个月之后,公司为了庆祝中国区总部成立两周年,特意举办了纪念酒会,不仅叶小舷从美国回来出席,丁潜也第一次带着夏绿出现在众人面前。 从头到尾,众人对夏绿的关注都超过丁潜和叶小舷,不仅媒体的闪光灯围着她,在场的女人也都注意着她。 不仅年轻漂亮,更重要的是,她和丁潜举手投足间那种亲密默契的态度,一看就知道非常恩爱,令人羡慕。 “你以后再也不用微博了吗?”夏绿挽着丁潜胳膊,小声问他。丁潜点头,“你说得对,我没必要那么高调,整天挂在热搜名单里,对我没有好处。” 夏绿浅浅一笑,“这就对了,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丁潜跟她贴贴脸。 两人这张亲密照被在场的媒体捕捉到,拍下上传到网上,夏绿这个名字很快就人尽皆知,她的身份也被媒体曝光得干干净净,人们很快知道,互联网风云人物丁潜的神秘女友是一个美艳的混血女孩。 夏绿在学校里很是热闹了几天,不断有媒体跟踪要采访她,都被她拒绝,时间一长,新鲜期一过,网民对这段八卦的兴趣减低,也就不再有媒体有兴趣跟踪她,夏绿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天傍晚,夏绿在实验室里做完实验,正换下实验服的时候,听到手机响,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着点开接听。 “喂——”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夏绿又道:“喂?说话呀——” 还是没有声音,夏绿挂断电话,心想,是谁恶作剧?没有放在心上,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离开,去食堂吃饭。 打了一份饭菜,夏绿看到卢小惠和袁莹,跑过去跟她们坐一起,虽说都在一个学校里,她们却也不是经常能见到,卢小惠和袁莹都大四了,一个忙着为出国做准备一个忙着找工作。 袁莹恋爱顺利,和男朋友准备一毕业就结婚,告诉夏绿,“他已经签了一家大医院,私立的,待遇还不错,有员工宿舍,我们决定先艰苦三五年,攒够了首付的钱再买房。” 夏绿道:“那不错啊,一起奋斗有动力。”袁莹道:“好羡慕你啊,小叔叔那么有钱,你什么都不用愁。” 夏绿摇摇头,“公司越做越大,他现在比以前忙多了,经常一个星期见不到人。” 各人有各人的烦恼,说出来都是一箩筐,难得聚在一起,大家也都不愿过分诉苦,开始说些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正聊得热乎,夏绿手机又响了,她随意地点开短信看看,有人发来一张图片,把夏绿吓了一大跳。 图片中是鲜血淋漓的尸体,心脏处插着一把刀,夏绿只看了一眼,就把脸转开。 见夏绿脸色不对,卢小惠关切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夏绿把手机给她看,“不知道是谁,发这种图片给我。” 卢小惠接过去看看,一开始也吓一跳,慢慢又看了一会儿,才道:“这好像是哪个恐怖电影里的截图,这么血腥的画面,像是德州电锯杀人狂。” 袁莹也把头凑过来看看,附和,“好像是的,那电影我看过,恶心死人了。绿绿,不要理会,有些人就是这么无聊的,专门发些吓人的图片来吓唬你,删掉就行。” 给两个室友几句话一劝解,夏绿自己也觉得无所谓了,把信息删掉也就完事。 几天后的某个夜晚,夏绿在宿舍里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手机响,以为这个时间打来电话的必是丁潜无疑,也没细看来电显示就点开。 “喂,阿潜,什么事?”夏绿睡眼惺忪,打了个呵欠。 电话里没有声音,夏绿有些疑惑,又道:“阿潜,怎么不说话?” 电话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夏绿顿时紧张起来,把手机放下来看看,见来电显示不是丁潜,赶紧挂断了,记下号码。 上网一查,号码很普通,而且就是雁京本地的,这让夏绿有些疑惑,结合前几天的无声电话和血腥图片,她觉得有人在刻意骚扰她。 得尽快把这件事跟丁潜说一下,夏绿心里打定了主意,躺下继续睡觉。不知怎么,过了很久她都没能再睡着,脑海里不断出现那张血腥图片里的画面,像一道魔咒,缠绕着她。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夏绿就打电话给丁潜,约他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我约了客户,晚上接你去。”丁潜每天的日程表都拍得满满的。夏绿知道他忙,并不为难他,同意了。 晚上丁潜开车来接夏绿的时候,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夏绿的眼圈是黑的,整个人无精打采。 “出什么事了,宝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丁潜关切地捧着夏绿的脸问。夏绿怕影响他开车,没有立刻告诉他,只是道:“我们先去吃饭吧,回家了再说。” 回到家里,在夏绿房间里,夏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给丁潜听,可惜她没有留下那张图片,无法让丁潜直观感觉她的恐惧。 丁潜听了她的叙述,也是不得要领,问她:“是谁恶作剧,你想过没有?”夏绿摇头,“我上网查了那个手机号,就是个很普通的号码。” “如果对方存心想骚扰你,手机号查不出什么的,你再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跟人结怨,或者说,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夏绿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没有,我怎么会跟人结怨。前段时间倒是老有记者到学校去找我,说想采访我,但我都给推了,他们也没再纠缠,这段时间记者们已经不来了。” 丁潜想了想,忽然问:“你们学校有男生追你吗?” “没有啊,他们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夏绿否认有男生对她有想法,其实她心里有点怀疑乔落,但是当着丁潜的面又不好说。 丁潜道:“行,把那个骚扰电话的号码告诉我,我想办法找人查查。” 看到夏绿严重睡眠不足的脸,丁潜心疼道:“你这孩子,为什么小小年纪心事这么重,多大点事情,你就整夜睡不着?”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慌慌的,总感觉会有事发生。”夏绿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几个骚扰电话就会令她寝食难安。 丁潜道:“那这几天你回家来住吧,睡我房里,我陪着你。”夏绿点了点头,有他在身边陪伴,她应该不会那么恐惧。 说也奇怪,此后的几天,夏绿并没有再接到骚扰电话和短信,但是她依然没有搬回学校住,怕回去以后还会做噩梦,住在丁家,不但有安全感,还能随时跟他打听对这个号码的调查结果。 对那个号码主人的追查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是收效甚微,市面上用别人身份证办手机号的人太多了。丁潜找了公安局的朋友帮忙,结果发现给夏绿打骚扰电话的手机号属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而给夏绿发血腥图片的则又是另一个人的手机。 警方先调查那个打骚扰电话的男人身份,发现对方是个工程师,社会关系跟夏绿没有任何重叠交错,而且在单位里也没有不良记录,为了保险起见,警方上门找他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呢?58 ☆、第59章 工程师很诧异,否认自己认识夏绿,但是看到通话记录上确实是自己号码,又解释不清楚,警方让他回忆,他好不容易想起来,那天他和朋友外出吃饭,在餐厅里,有个不认识的女孩曾向他借过手机。 工程师回忆道:“她说她手机丢了,想给朋友打个电话来接她,我看她是老外,想着怎么着也不能给外国友人留下中国人小气的印象,就把电话借给她打,但是她打给谁、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警方又去调查发骚扰信息的人,那是个十六七岁的中学女生,据她回忆,有一次,她在地铁上借手机给一个外国女孩用过。 “那个女孩说,她手机丢了,想借我的手机发短信给朋友,让朋友在地铁站接她,我见她又漂亮又和气,就没多想,把手机给她用了,她发了信息后就把手机还给我。”女孩想象不出,短短五分钟而已,对方除了发信息,还能用她手机做什么。 几乎差不多的说辞,警察朋友给丁潜看笔录的时候,提醒他,很明显这个外国女孩是认识夏绿的,而且非常谨慎,根本没法追查她身份,但她的底细,夏绿那里应该有线索。 丁潜陷入沉思,想起当初在南京和三嫂苏乐吟的对话,心底隐隐有所怀疑,难道是夏绿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艾丽莎,她到中国来作怪了? 照理说不会,她一直远在美国,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到雁京来骚扰夏绿?她对夏绿有那么大的仇恨吗?照苏乐吟的描述,艾丽莎更恨她爸爸格林教授才对。 转念一想,如果,她是想通过骚扰夏绿来引自己现身,那就比较说得通了。那时候她能为了向格林教授要钱跑到非洲去,现在会找到雁京来也不足为奇。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丁潜却没有立刻告诉夏绿,只因他觉得,就算他能用钱打发艾丽莎,但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夏绿的心理困扰,她也不可能获得心灵上的安宁,很可能永远也走不出那个阴影。 回到家里,不见夏绿,丁潜打手机也没人接,有点紧张,去问琴姨。 “绿绿没在她自己房里吗,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没见她出去,她应该在家里吧。”琴姨一直在厨房准备晚饭,没留神夏绿进出。 丁家别墅一共三层,丁兆宁夫妇住一楼,二楼是小儿子丁潜和夏绿,三楼则是长子丁志国一家。 房间很多,有起居室有卧室有书房,还有女士们的衣帽间,丁潜挨着房间找,终于在家里一楼的健身房找到了夏绿。 这个健身房是为了方便家里人锻炼身体而专门建的,房间很大,器材种类也很丰富,丁潜每天早晚都会在这里锻炼一小时。 “你怎么不把手机随身带着,害我瞎担心。”丁潜见夏绿坐在器材上练臂力,走近她。夏绿站起来,擦擦汗,“我就在家里,又没走远,怕什么。” 丁潜看着她平坦的腰腹,伸手摸摸,打趣道:“这么卖力,是想练出线条来?”夏绿不说话,休息片刻又去坐仰卧起坐。 看到丁潜跟过来,夏绿忽道:“阿潜,不如你教我擒拿格斗,我也不会玩枪,你教我。”丁潜讶异地笑,“你学这些干嘛,想当杀手吗?” “我只是想学点防身术,遇到危险能自救。”夏绿看着他。 丁潜摇头,“就算你枪法练得比我还好,又有什么用,法律不允许公民非法持`枪。”“我们美国就可以持枪。”夏绿反驳。 “那你回美国去。”丁潜不屑道。夏绿悻悻地噘嘴,过不了多一会儿,又道:“你教我擒拿格斗?” “女孩子练这个太苦了,我舍不得你受苦受累,绿绿,你实在怕,我给你配车配保镖,何苦自己学。”丁潜早想好了,要给夏绿安排保镖。 夏绿摇头,“我不喜欢保镖跟着。” 丁潜端详她表情,看出她有心事,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怕什么?”夏绿低垂着眼帘,半晌才道:“我有预感,艾丽莎那件事还没完,她会来找我。” 丁潜惊愕,他和夏绿竟然心有灵犀一点通,都想到了那个艾丽莎。本来还想瞒她,现在看来,瞒是瞒不住了,便把警方的调查结果和他的推测告诉她。 夏绿杏眼圆睁,虽然对这个调查结果有所预感,但真正听到时还是呆住了,她没想到,艾丽莎居然如此阴魂不散。 “虽然暂时还不能肯定就是她,但也有七成把握。”丁潜道。 “肯定就是她。”夏绿淡然看着前方。 “绿绿,不用怕,我在。”丁潜安慰她。 夏绿道:“我跟她之间,终究要一个了结。她恨我们一家,觉得是我们破坏了她的家庭幸福,她的心理早就扭曲变态了。” 丁潜道:“我看她不是变态,是想要钱。我可以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得远远的。” 夏绿并不赞同这个做法,分析道:“没有用的,她贪得无厌,把我爸爸的积蓄榨干了之后就想来讹诈你,你不要中她的计,也不要给她一分钱。因为就算你给了她钱,哪天她心血来潮,还是会骚扰我。” 丁潜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问她:“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毕竟关系到她家务事,必须征求她意见。就算他想斩草除根,格林教授未必愿意,夏绿也未必愿意,不管怎么说,还有血缘在。 “我们照常生活,不理会她。她一定在暗中关注我们,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玩什么花样。”夏绿的表情多了几分坚定。 丁潜点头,“那你这几天还住家里吗?”夏绿笑着咬着下唇,点头,“还想再多住几天,跟你一起,我睡得着,不会做梦。” 这几天,跟丁潜朝夕相对、日夜厮磨,夏绿有点上瘾,以前她是孤单惯了,如今可以窝在另一个人身边享受周到,她贪恋这种温柔。 “等你练出了马甲线,我真可以教你几招防身术。”丁潜见夏绿又卖力健身,笑着走开。 此后的一段时间,夏绿没有再接到骚扰电话,但是丁潜这方面的调查却一点也没松懈,警方调查了民航的入境记录,发现了艾丽莎的名字。 看到警察朋友发来的艾丽莎住的酒店房间号,丁潜陷入沉思,拿不定主意是主动找上门还是等艾丽莎来谈条件。 看了一阵文件,秘书进来告诉丁潜,有个陌生女人打了几遍电话给他,因为对方不愿报上身份,她就没替对方接通丁潜办公室电话。 “你问她身份,她始终不说?” “是的,我问了几遍,她都不说,只说丁总会知道她。” 丁潜思索着。 秘书又道:“对了,她说的是英语。” 英语?丁潜豁然开朗,一定是某个急不可耐的人找上门了。 “把她的号码给我。”丁潜道。 秘书很快把号码查给他。丁潜捏着那张纸条,嘴角隐隐浮现笑意。 按着丁潜的吩咐,一连三天,秘书对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格外留心,接也是接,但以种种借口推脱,就是不给对方与丁潜通话的机会,直到第三天下午,接到丁潜口谕后,秘书才把电话接进了老总办公室。 接完电话后,丁潜离开办公室。秘书好奇地看着他背影,心里猜测,这几天打电话来找他的神秘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一开始不接,接了以后又匆匆出门? 晚上,丁潜回家以后并没有对夏绿提起白天和艾丽莎的会面,夏绿也没有多问,她放心地把事情全都交给他处理,就不会婆婆妈妈。 书房里,夏绿在台灯下看书,升研究生后,需要加倍努力才能门门功课都优秀,她不允许自己松懈。英文原版书籍,她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又一本,埋首苦读。 丁潜推门进来,原本蹲在夏绿案头打盹的轩辕十四听到动静,警觉地竖起耳朵,看到丁潜,跳下去迎向他。 丁潜俯身把轩辕十四抱起来,走到夏绿对面坐下,见她头也不抬,忍不住叫她:“绿绿——” “还有一点点,等我一下。”夏绿不愿被打断思路。 丁潜无奈,只得等在一旁,随意地翻看她借来的书。隔行如隔山,专业书籍别人很难看得懂,丁潜只翻了几页就没再翻下去。 夏绿终于忙完了自己的事,从丁潜手里接过轩辕十四,轻抚着它柔软的毛,“什么事?” 丁潜这才把两张汽车设计图放到她面前,“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我准备送你一辆独一无二的甲壳虫,告诉我,你喜欢绿色还是粉红色?” 考虑到她还是学生,不宜高调,没有选太昂贵的车型,既然她那么喜欢研究昆虫,那就让她开甲壳虫上学好了。 夏绿对这些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但丁潜一片心意,她也不辜负,看着那两张设计图,“粉红色吧,看着暖暖的。” “那好,内置全部用乳白色真皮,我会让厂家在方向盘车标上刻你的名字。”想了想,丁潜眼前一亮,“雁京限号,不如两个颜色都买,给你弄单双号两个车牌,这样你随时都能开车出行。” 有了这个绝妙的主意,丁潜想着要再联系了大众厂方修改方案,替夏绿定制两辆专属于她的车。 “这几天,艾丽莎有没有联系你?”夏绿忽然又问起这件事。 丁潜没有正面回答,“绿绿,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见一下心理医生?我觉得有些事情听听医生的意见可能会更好。” 他不忍心再看她失眠。 夏绿道:“聂老师就是现成的心理医生,我经常找他。”“那他怎么说?”丁潜关切地问。 “他给我制定了心理辅导治疗方案,让我每星期去找他一次。” “你觉得有用吗?” 夏绿点了点头。 她这么说,丁潜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聂宇耕作为留美的医学博士,又是医学院教授,既然他能制定专门的治疗方案,那说明他对心理学有所涉猎,再去找别的医生,也未必就能更好。 “我想见见艾丽莎。”夏绿想了很久,说出内心的想法。丁潜眉头微微拧起,“为什么想见她?她那么偏激,你见她不会有什么作用。” 夏绿迎向他目光,“既然她是症结所在,我为什么不去面对?也许真正困扰我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 丁潜赞同地点点头,“我会安排。”“你见过她了?”夏绿听出他话外音。 “见过了,就在今天。” “她怎么说?” “要一千万。” “你答应了?” “我还在考虑。” “别给她,她是无底洞,你不能纵容她开这个头。” 夏绿的表情多了些许愤怒之意,丁潜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未做更多表态。 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话题,夏绿主动道:“轩辕十四好些天没洗澡了,你跟我一起去帮它洗洗澡吧。”“好。”丁潜的表情轻松了一点。 ☆、第60章 浴室里,丁潜把轩辕十四专用洗澡盆搬出来,放满热水,两人像给孩子洗澡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轩辕十四放到水里,哪知道这个蠢萌的胖家伙最怕水了,一沾到水,圆胖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别怕别怕,很快就完,洗干净,我给你吹毛抓痒。”夏绿一边安慰胖猫,一边试着用水打湿它皮毛。 轩辕十四奋力抗争,把身体弯成弓形,拒绝下水,丁潜抓着它两条后腿,好不容易才把它按在水里。 轩辕十四恼恨地喵喵直叫,眼神凶狠地看着男主人,很想挠他一爪子,鉴于平常对他的喜欢,终究那一爪子还是没挠下去。 夏绿用手指轻柔地替轩辕十四揉搓毛皮,打上猫咪专用沐浴液,轩辕十四渐渐不叫了,但仍瞪着眼睛看丁潜。 “看什么看,两个人伺候你洗澡,你比太后还尊贵。”丁潜瞪回去。夏绿看着他直乐。 把胖猫洗干净擦干以后,夏绿抱它到沙发上,拿吹风气细心替它吹毛,丁潜则拿着猫咪专用指甲刀替它修剪指甲。 轩辕十四毛茸茸的爪子上粉红色小肉垫非常可爱,丁潜用手指按了按,向夏绿道:“你看它这副享受的样子,像不像个胖娘娘?” 夏绿咯咯娇笑,“喵妃娘娘轩辕氏。本宫在此,小丁子,你不听话,赐你一丈红。”“它敢!我让它断子绝孙,明天就送去做绝育。”丁潜恐吓。 “坏蛋!”夏绿笑着嗔怪一句,“早带它去做过了,跟你说过,你都忘了。” 丁潜手指勾着夏绿耳垂,笑道:“绿绿,将来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要一起给宝宝洗澡、给他剪小指甲。” 夏绿笑,把轩辕十四软软的猫爪搭在丁潜脸上,以它的语气道:“小丁子,在本宫面前说过的话,说到就要做到,做不到的话,本宫就赏你几爪子,听到没有?” “听到了,喵妃娘娘。”丁潜很配合地说。 夏绿打扫干净浴室出来,见丁潜坐在沙发上,掐着轩辕十四两只前爪,跟它说话:“叫爸爸,快叫!叫爸爸给你糖吃,不叫打屁屁。” 轩辕十四一言不发,连喵也不喵一声,圆胖脸上一双亮眼睛瞅着丁潜,表情鄙夷。 简直拿这个人没办法,他是个神经病吧,让猫叫他爸爸。夏绿笑趴在沙发上。 丁潜看到夏绿过来,才把轩辕十四放下来,轩辕十四得以逃离魔爪,一出溜窜到夏绿怀里窝着。 “你又欺负我的猫。”夏绿笑着抚摸轩辕十四柔软的皮毛。 “它也是我的猫,而且是它先欺负我,你看。”丁潜把右手伸出给夏绿看,果然能看到被猫爪抓过的红印子。 “你发神经,它不挠你才怪。” “我让它叫我爸爸,它就是不叫,它吃我的住我的,靠我养着,居然敢不叫爸爸。”丁潜一本正经地说。 “你真是病得不轻。”夏绿笑得更厉害了。心里明白,丁潜是怕她因为艾丽莎的事郁郁不乐,故意要逗她高兴。 “不如你生一只会叫爸爸的小东西给我,怎么样?”丁潜凑近夏绿。 “你就那么渴望有人叫你爸爸?”夏绿疑惑地看着他。他俩年纪都不大,连婚都还没结,不应该多玩几年吗,怎么他那么想当爸爸呢? “希望有一个共同属于我俩的小生命。”丁潜笑道。 夏绿看着他,轻轻地咬着下唇笑,心中原本那片阴影渐渐被一种温暖的光芒照耀,不管明天将面对什么,她在这个世界上始终会有这么个相依为命的人。 他有着最迷人的轮廓、最温柔的心,还有着最动听的称谓,他们相识多年,爱和亲情已经让他们永远不能分离。 雁京某酒店咖啡茶座,艾丽莎坐在靠窗的位子等待,像备战的野兽,神经绷得紧紧地,她和丁潜约好了面谈,他承诺会在这次谈话中给她一个说法,是花钱消灾还是鱼死网破,在此一举。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丁潜来了,他不是一个人,身旁还带着夏绿,两人手牵着手,穿着情侣款休闲服,外形看起来非常登对。 艾丽莎掐灭手里的烟,预感到什么,目光凶狠地看着夏绿。夏绿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目光,只要丁潜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终于见面了。”夏绿坐下,主动打破沉默。 “我要见的不是你!”艾丽莎瞪着夏绿,转而向丁潜道:“你不讲信用,你说不带别人来。” “夏洛特不是别人,是你妹妹,是我未婚妻。”丁潜也坐下。 “她不是我妹妹,她是那个贱人生的孽种,我没有这样的妹妹。”艾丽莎用英语凶狠地诅咒夏绿和她妈妈石晶。 丁潜正色道:“格林小姐,如果你继续用这种态度跟我未婚妻说话,我会让律师出面跟你谈,你将面临的是恐吓、敲诈两项起诉,我有的是时间和金钱跟你周旋,让你接受法律制裁!” 果然,艾丽莎一听到这话,嚣张的气焰降下去不少。 “我父亲再婚后,在美国的房产会成为他和他再婚妻子的共同财产,这对我不公平,我要求补偿。”艾丽莎换了一种相对平和的语气。 丁潜道:“据我所知,早在十五年前,格林教授就已经把所有存款转到你名下作为补偿,那是他所有的积蓄,只要你不浪费,足够你读完大学,但是你并没有把那笔钱用作学费,而是挥霍掉了。” “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们没有权利干涉。你妻子和她母亲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没有别的生计来源,只能到中国来找你们。” 艾丽莎一张脸化着浓妆,看不出本来面目,但她那种凶狠的表情,夏绿记忆犹新。对她的厚颜无耻,更是印象深刻。 夏绿道:“你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就该独立,任何人包括父母在内,都没有义务负担你的生活费,你现在来敲诈我的未婚夫更是毫无道理。” 艾丽莎原本盯着丁潜,见夏绿说话,才把视线分了一点给她,“你当年划伤我的手,我没有向法庭指控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夏绿见她如此颠倒黑白,气得胸口起伏,怒道:“你不要混淆是非,我没有划伤你,是你自己拿我的美工刀割腕,要挟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还不知足。” 艾丽莎不说话,嘴角轻佻笑意,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她这个小妹妹还是太年轻了,几句话一激就沉不住气,脸都涨红了。 丁潜轻抚夏绿的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向艾丽莎道:“当年的事情经过有目击证人,如果你想追究,警方可以介入调查,你不要用这件事来刺激夏洛特,她那时才五岁,对自己的行为不能辨识和负责。” 艾丽莎没说话。 丁潜继续道:“你从格林教授那里领走他的全部财产后,回到美国就买了一辆新出厂的宝马三厢车,有消费记录可查,我的律师甚至能查到你这十年间每一笔信用卡消费账单,作为一个成年人,十年间你辞掉六份工作,却想维持不低的消费水准,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你存在恶意敲诈的动机。” 对他这番话,老道的艾丽莎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看着夏绿,好半天,才带着点冷笑问她,“夏洛特,你最近还做恶梦吗?那个血淋淋的梦?” 夏绿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头一次觉得,再漂亮的一双眼睛,只要充满邪恶之念,就会变得丑陋,于是她淡然地理了理头发,“偶尔还会做梦,梦见当年的情景,你拿着我削铅笔的美工刀划在手腕上,就像这样——” 夏绿拿起咖啡勺,在左手腕上比划,强忍住心悸,她尽量不让情绪失控,“不仅划伤你自己,还划伤了爸爸,你们都流了好多血,很可怕。”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也不停地做恶梦,梦见我妈妈把刀片藏在枕头下,等爸爸上班的时候,拿出来割断喉管,血流了一大床,你知道人的咽喉被割断了是什么样子吗?所有的血管都外翻——” “够了!我警告你,不要再刺激夏洛特。”丁潜打断艾丽莎的话。她的用意太明显,她故意把细节描述的很清楚,让夏绿心中的负疚感无限扩大化。 艾丽莎不做声,仍是冷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绿,似乎想对她进行心理暗示。 夏绿稳了稳情绪,声音有些嘶哑,“那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孝顺她,跑到外面跟男人同居,她好几次住院,你都不去看她?” “我那时候在西雅图,没法回去。”艾丽莎辩解。 夏绿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张飞机票的事。”“我没有机票钱,爸爸把我的零用钱都扣了。”艾丽莎步步紧逼。 对她这些话,夏绿意识到,无论自己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当回事,她的好逸恶劳已经刻进骨子里,她活着就是为了向亲人讨债。 抚了抚额,夏绿道:“爸爸已经没有钱,他在非洲能挣多少,相信你打听得比我清楚,我还没工作,也没有钱给你,你到中国来找我,算是白来,我不欠你的。” 艾丽莎眼睛瞟了瞟丁潜,“你没有,但你丈夫有,我早调查过了,他在美国、欧洲和中国都有公司,非常有钱,完全有能力给我一笔生活费。” “我们没结婚,他还不是我丈夫,他没有义务给你钱。”夏绿对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简直忍无可忍。 艾丽莎看着丁潜,“丁先生,你怎么说?夏洛特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妻子,她值不值我说的价钱?” 丁潜早已沉思半晌,此时艾丽莎问起,他终于下定决心,“对不起,我决定终止跟你的对话,我在美国的私人律师会联系你。”说话间,他让服务生拿来纸笔,在便签上写下律师名字和电话。 艾丽莎面色铁青,不信地看着丁潜挽着夏绿胳膊离去,就在前几天,她已经跟丁潜谈的差不多了,哪知道一转眼就功亏一篑。 夏绿走了几步,回头看她,见她一脸阴狠地死盯着自己和丁潜,心中隐隐不安,可当丁潜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那种不安渐渐就消失了。 走在街上,丁潜道:“我会让青柠联系我在美国的律师,处理艾丽莎这件事,之前我下不了决心让律师出面,就是顾虑她会跑到学校去找你。” 夏绿道:“她是个疯子,难保会做出什么事,阿潜,这几天你还是给我派辆车吧,我不想再跟她正面接触。” “派车派保镖都没问题,可你在学校,带着保镖总归不方便,这样好了,我找朋友给你搞个跟踪器带在身上,万一有什么情况,保镖会及时保护你。”丁潜思量着,怎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为了夏绿的安全,他必须考虑周全。 夏绿拉他的手,“别想这个了,我们逛街去,我想买几件衣服,给你也买几件。”丁潜如何猜不到她心思,配合地跟着她转移话题。 “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正想给你买几件衣服,绿绿,不是我批评你,你穿衣服的品味实在太令我接受无能,不光是我,全家都接受无能,不是穿得像个香蕉,就是像个茄子。”丁潜开玩笑地说,想缓和气氛,逗夏绿高兴。 哪知道夏绿有点当真,噘着小嘴,“那人家就是喜欢鲜艳的颜色,就是喜欢黄的红的紫的。” 丁潜领着她去看女装,“想穿好看的颜色没问题,我来替你搭配,拿什么你穿什么,看看我的眼光怎么样。” ☆、第61章 某品牌专卖店里,丁潜从货架上拿了几件衣服,让夏绿一一去试穿,夏绿见是粉色和浅紫色,倒是很喜欢,进试衣间去了。 丁潜趁她不在,打电话给手下,“看紧她,不管她去哪里,有可疑情况都要向我汇报,必要的时候,可以报警。” 为了保险起见,他在艾丽莎主动联系他那天就安排了人暗中监视对方,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夏绿,以免增加她心理负担。 夏绿一连试了好几套衣服,都觉得很满意,有一套同款不同色的两件,她犹豫不决要留哪种颜色。丁潜笑道:“都拿着吧,我已经签过单了。” 路过匡威专卖店,夏绿指了指,“还记得小时候吗,你第一次带我买鞋,就是在匡威。”丁潜看过去,点头,“记得,都秋天了,你还穿着凉鞋露脚丫,我就给你买了双帆布鞋。” 当年,她是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刚从非洲来,大城市的一切事物都让她新奇,他也让她好奇,所以他成了她的第一个研究对象。 夏绿眨巴眼睛,笑道:“虽然那时候你老挖苦我,但我一直很爱你呢……因为你会关心我脚冷不冷,会给我买鞋子。” 丁潜逗她,“那我三嫂也会给你买鞋,你也爱她吗?” “那怎么一样,她是我干妈,我爱她就像爱妈妈,你原本是个不相干的人,可是你也对我好。”夏绿握紧丁潜的手。 九岁的孩子,对异性只有朦胧的意识,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在她心里已经不一样,尽管他后来送给她无数比帆布鞋珍贵许多的礼物,但最初的爱,她永远记在心里。 “我再去给你买一双鞋吧,纪念我们这十年。”丁潜提议。夏绿点头附议,两人走向专卖店。 十年前,他们可没想过,将来会牵着手走过一生的路。 如何处理艾丽莎的事,丁潜没有再跟夏绿提起,反而给她远在非洲的父母打了几次电话,征得他们同意后,与律师协商,和艾丽莎签订了一份协议,给了她一笔钱。 夏绿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丁潜告诉她,她不用再怕艾丽莎,他已经通过一定手段,以艾丽莎精神状态不稳定、有自残倾向,会威胁夏绿人身安全为由,限制她进入中国国境,同时在美国方面,他也在警方备案。 “美国那里你不用叫人看住她,那回见过她之后,我已经不怕她了。聂医生说得对,心病还须心药医,我的心结消失,她的存在对我没有威胁。”夏绿很感激丁潜所做的一切,可也觉得他对这件事太过谨慎。 丁潜却道:“只要她存在攻击性,我就不能不防,绿绿,我不容许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威胁到你的安全。” “你呀。”夏绿轻挠他下巴,像逗猫一样逗他。 夏绿读研两年,因为成绩优秀,被王坤林教授选为实验室助手,除了自己的专业课,她还被系里聘用为助教,负责本科生们的实验课。 每逢实验课,她就像个小老师一样,翻着花名册点名、指导学生们做实验,一丝不苟地讲解组织切片和细胞结构图。 学生们都很好奇,这个漂亮的小助教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却已经成为王院士的得力助手,背后都在议论她。 “听说王院士全段时间出了一本书,合著者署名有她,真是太厉害了。” “实验室助理署名很正常的啦,老板也要栽培弟子嘛。” “还不到二十二岁,就快读完博士了,我听说王院士有意留她在博士后工作站搞研究。” “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这么漂亮,肯定好多人追。” 夏绿从不理会这些议论,下了课也很少跟学生们交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以后,匆匆离开,平常学业忙,每周能回家陪伴丁潜的时间少得可怜。 缓缓开着粉色甲壳虫穿过雁大校园,夏绿习惯回家的时候从东门开出去,一路上吸引了无数师生的目光。 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单号开粉色,双号开绿色,这已经成为雁大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也让好些人艳羡她有个特别宠她的男朋友。 夏绿每次回家,从不谈学业上的事,不是喂她养的那些小动物,就是抱着猫在各个房间走走,陪老爷子下下棋,或是陪老太太种花赏花。 自从她和丁潜订婚,她就成了全家人宠爱的对象,父母辈的丁兆宁杜蘅知自不必说,年纪大丁潜许多的哥哥嫂子们也对这个小小年纪的弟媳妇十分宽容关爱,晚一辈的丁骏丁骁对小叔的心肝宝贝更是热络。 与此同时,丁潜的公司不仅业绩蒸蒸日上,规模也日渐壮大,国内分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员工只有一百多人,在不断融资和扩张后,已经发展到三千多人,如果算上美国总部和欧洲分公司,他的企业王国已经有一万多名员工,与此相关的产业链,数以亿计的网民为他贡献财富。 丁潜回家来,看到院子里停着夏绿的车,高兴地上楼找她,哪知道,她并不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她果然在他父母房里陪他母亲闲聊。 看到儿子进来,杜蘅知道:“来看看,绿绿给我配了一副新老花镜,我戴着正合适。”夏绿心细,知道老太太之前的老花镜度数浅了,专门又替她新配了一副。 丁潜走过去,轻握着夏绿的肩,暗示她,自己有话跟她说。夏绿会意,跟老太太说了两句之后,跟在丁潜身后离开。 夏绿的房间里,丁潜道:“公司新办公大楼下星期正式启用,媒介部策划了揭幕仪式,你去不去?去的话我要提前安排。” 夏绿摇头。 丁潜叹气,有点悻悻的,“你对我的事,似乎从来不感兴趣,我搬了新办公室,你也不去看看吗?”夏绿抱着猫,手指轻挠猫下巴,“搬就搬呗,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觉得什么才好看?”丁潜坐在她身边,瞪着她。夏绿瞅他一眼,“反正你没有白头叶猴好看。” 为了研究和保护这种濒临灭绝的珍稀野生动物,夏绿刚刚跟着王院士和他的团队去了一趟白头叶猴的栖息地广西,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这种可爱的生物,相比之下,丁潜就没那么珍稀了。 见丁潜拉着脸,夏绿捏捏他脸颊,笑道:“你别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情绪化,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些应酬了,什么剪彩揭幕开盘,我不感兴趣,去了也是给你当摆设,何必呢。” 她有自己的事业,不愿给男人当花瓶,而宁愿做他身后的贤内助,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在她看来毫无意义,她美不美、身材好不好是她自己的事,用不着跟全世界汇报。 丁潜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分享我成功的喜悦,你能了解我奋斗的价值。” 夏绿伸出双臂挂住他脖子,吻他脸颊,“我都了解,亲爱的,你的每一次进步和成功我都关注,不管你是出现在电视上还是在网络新闻里,我都看了,我很为你骄傲,但这份骄傲,无需向世人展示。” 对她的论调,丁潜除了赞成,也没有别的办法,夏绿生性淡泊,极尽所能回避热闹和喧嚣,所以她才能保持一种淡定的心态去做学问,丁潜了解她,而且深爱她。 两人相拥,丁潜轻抚夏绿的背,“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都等到二十八岁了,快成大龄青年了,绿绿,我们去领证吧,领了证我才安心。” “行啊。”夏绿答应地很痛快。 “真的?”丁潜松开她,一脸惊喜。 夏绿媚眼一飞,故意损他,“这难道还能作假?也不能白叫你占了便宜。”丁潜立刻会意,讪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不愿早早领证。” 夏绿见他一脸喜色,才不逗他,“刚才杜妈妈跟我说起这事了,让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哪怕先不办仪式,万一怀孕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夏绿是外籍,结婚手续办起来有点复杂,杜蘅知考虑周详,想让他们先把名分定了。 “你要是怀上就好了。”丁潜抚摸夏绿的腹部。 早两年他偶尔也会想到孩子,但意识并不强烈,这一年多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也许是因为侄子丁骁早早结婚有了儿子,儿子又特别可爱,他看着羡慕。 “可我才二十二岁,我不想那么早生孩子。”夏绿还有很多理想,想趁着年轻跑遍国内所有的自然保护区,把搜集到的资料写成一本书,呼吁世人保护环境和野生动物。 “那就等你拿到博士学位再生,到时候你二十四岁,而我已经三十了,没有儿子抱,我会很忧伤。”丁潜每次看到丁骁的胖儿子,都抱着舍不得撒手。 夏绿也喜欢孩子,没想到丁潜比她更喜欢。“那我要是生女儿呢?你不喜欢?” “喜欢,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但儿子更好,不高兴的时候,能踹那小崽子两脚,女儿就不行了,女儿要娇惯着养,就像我养你一样。”丁潜笑着抚摸夏绿头发。 “等将来我们有了宝宝,给他穿熊猫装,起个小名就叫滚滚,圆滚滚胖墩墩。”丁潜憧憬地说。在他看来,小孩子不能太瘦,太瘦不好玩。 “生宝宝是给你玩的吗?” “不给我玩给谁玩?小孩子小时候除了给大人当玩具,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丁潜大言不惭地说。 “那你也不能把他当小动物啊。” “当小动物有什么不好,活泼健康、长命百岁;当小植物天天供着,那就不是生儿子,是生个小祖宗。” “反正将来你不许打他,更不许踹他,你踹他我就踹你。” “我保证不打他。” 说起将来的孩子,夏绿窝在丁潜怀里,跟他一起笑个不停。 丁潜搬进新办公室那天,收到一个神秘花篮,花篮里插的卡片上没有署名,只画了一只猫爪印,丁潜看着卡片很高兴,让人把花篮摆到他桌子上。 不一会儿,又有快递员来送快递,还点名了要丁潜亲自签收,丁潜见对方抬来的是一只很大的纸箱子,不禁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62章 拆开纸箱以后,里面装的居然是一只很漂亮的地球仪,丁潜把地球仪拿出来,放到办公桌一侧的书架旁,位置很显眼,他时时都能看到,他曾经说过他的梦想,她始终记得。 这时候,夏绿打来电话,“我的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丁潜道,“但我多希望,你能来看看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来,你抬头看看。” 丁潜惊喜不已,抬头看向门口,果然看到夏绿推门进来,当即上前和她拥抱。 “我以为你不来。”丁潜抱紧夏绿,吻她脸颊,觉得此刻幸福无比。夏绿笑道:“给你一个惊喜。” 丁潜带她参观自己的办公室,煮咖啡给她喝。 夏绿看到他桌上摆了两个相框,拿起一个看看,见是自己的照片,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又看看另一张,是两人的合影,手指轻抚照片中的他。 他的成就令她喜悦,也令她欣慰,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优秀的他一定会成功。 一个月后,新一届国际互联网大会在雁京会展中心召开,丁潜作为主要嘉宾受邀出席。和几年前一样,年轻帅气的他始终是记者们追逐采访的焦点。 而此时,夏绿远在千里之外的青海,和同学一起参加暑期实践活动,到可可西里藏羚羊、野牦牛保护区考察那里的生态监测站的运行情况。 从车上下来,一路蓝天白云,高原烈日下的紫外线非常强烈,穿着一身冲锋衣的夏绿不得不用帽子、墨镜和围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背包里取出相机,她拍了许多珍贵的照片,和当地的牧民攀谈,了解野生动物保护的情况。虽然国家明令禁止狩猎,这里还是经常有偷猎者出没,每年都有林业警察和志愿者牺牲在偷猎分子枪下。 天渐渐黑了,一行人在一个村庄宿营,藏区到了傍晚气温非常低,大家生起一堆篝火,围坐在火前烤肉吃。 夏绿啃着一块烤得半生不熟的牦牛肉,很费力才咽下去,手都要冻僵了,师兄给她递来青稞酒,她喝下去一大口,才感觉身上暖了一点。 “可可西里冬天的时候非常冷,晚上能有零下四十度,还好现在是夏天,不然你们女生根本不能来。”师兄从车上拿了一件大衣,给夏绿披在身上。 夏绿裹紧大衣,向师兄道:“我看了地图,明天我们会经过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能去看看纪念碑吗?我看过他的电影,死得太惨烈了。” “行啊,我陪你去。”师兄道。 王院士门下弟子不多,夏绿是唯一在读的女生,师兄们都很照顾这个小师妹。在他们看来,夏绿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她有个超级有钱的男朋友,却心甘情愿离开大城市,跟他们一起踏上艰苦的野外考察旅程,餐风露宿,却从不叫苦,让他们很佩服她。 夏绿又喝了一小口青稞酒,点开手机,这里信号很差,等了很长时间,才点开朋友圈的图片,互联网大会的图片上,丁潜被鲜花和话筒包围,看起来意气奋发,夏绿很欣慰,给他点了赞。 想了想,夏绿把白天存在手机里的几张照片也上传到朋友圈,想让那个人看到,她也平平安安的,正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雁京会展中心,丁潜和随行人员在贵宾休息室休息,点开朋友圈,看到夏绿发了一段文字和几张照片。 “在天堂和地狱相接的地方,再壮美的风景也不会让肮脏的灵魂得到净化,却会让善良的心灵得到升华。” 配的图片是被偷猎者抛弃在荒原上的藏羚羊尸骨,累累白骨诉说着血腥和罪恶,让人不忍卒视。 画面里并没有她的影像,但丁潜知道,最美丽的她就藏在镜头背后,眼眶湿润,他发了几个字上去,“宝贝,你还好吗?” 很快,夏绿回过来一行字,“我很好。” 助理进来提醒丁潜大会的主题演讲时间快到了,让他准备上台。丁潜沉思片刻,放下手里的演讲稿,准备进行一场脱稿演讲。 让助理找来数据线,他把手机里的几张照片导出来,让她用最快的速度制作成幻灯片。 主题演讲正式开始以后,记者们看到丁潜并没有拿演讲稿,而是直接上台,议论纷纷,但是等他开口以后,全场静了下来。 丁潜临时改变了演讲题目,而是围绕科技与人的关系、科技发展与社会责任的协调、以及促进互联网时代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等等几个方面进行了阐述。 “曾经有个女孩子问我,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我告诉她,我的梦想是用我的大脑改变世界,几年之后,当我站在这个论坛上,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深刻的体会到,技术上的进步只是人类世界进步过程中的一小步,大众思维方式和观念的转变才是推动创新的一大步,科技越发展,越应该强调人和自然的和谐,这不仅仅是社会责任,也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长久的繁衍生息……” 大段精彩的演讲博得在场记者和嘉宾雷鸣般的响声,当投影仪在大屏幕上打出夏绿在可可西里拍的那些照片,更是引起全场一片哗然,几百个摄影摄像头同时对准大屏幕,闪光灯此起彼伏。 “一个企业,在创造财富的同时,如果不能把回报社会当做义不容辞的责任,那就不能算一个成功的企业,饮水思源,我们的企业文化首要强调的就是责任感,不仅要对自己负责,对企业负责,更要对社会负责。我在这里宣布,我们将建立一项专项基金,每年拨出固定款项,用于环境和生态保护,欢迎媒体和社会各界监督。” 在演讲就要结束的时候,丁潜话锋一转,“如果有人问我,丁潜,此时此刻,你最大的愿望的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她,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年那个问我梦想是什么的女孩能嫁给我。”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束语让全场欢声雷动,在见识了丁潜慷慨陈词的一面后,记者们对他柔情的一面大感兴趣,直到他下台,鼓掌声依然没有断,然而,丁潜并没有停住脚步,径直走出了礼堂大门。 夜深了,夏绿躺在牧民家的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呼啸。 没有了白天的太阳,可可西里夜晚的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度,夏绿冷得睡不着,裹着两层被子依然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坐起来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之前喝剩的青稞酒,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胃里热了,身上才暖起来。 睡意全无,夏绿用手机看新闻,牧民家里装了无线,网速比之前在外面时好很多,搜互联网大会,新闻标题让她心头微微一震。 “互联网峰会完美落幕,丁潜当众示爱向女友求婚,感动现场记者。” “丁潜精彩演讲获赞,万千粉丝隔空喊话夏绿:女神,你就从了男神吧!” “xx网独家揭秘丁潜爱妻夏绿真实身份,女方为雁京大学高智商美女博士。” “高中同学爆料夏绿清纯旧照,美女学霸气质出众,被赞神仙妹妹。” 什么鬼!夏绿点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标题,发现xx网竟然把她的个人信息调查得清清楚楚,不仅报道她是中美混血美女,连她在高中、大学的经历也刊登了出来,还添油加醋说她是王坤林院士钦点的女弟子。 看新闻报道下那些网友评论,夏绿更要笑,那些人好像比她更明白她和丁潜的恋爱经过,有人说她和丁潜门当户对,有人说她和丁潜是在美国认识,更有甚者,有好几个人声称是她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夏绿好奇,她十六岁读大学,高中只上了一年半,和同学都还没混熟就跳了级,想象不出居然还有高中同学会记得她。 然而,仔细看网友在微博上传的那些照片,夏绿惊讶地发现,那还真是她。刚想点开那人微博细看,她的照片忽然又不见了,刷了半天才意识到是被删了。 夏绿打电话给丁潜,“是不是你找人删了网上我那些照片?”丁潜道:“我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不早点删,照片流传得到处都是就没法删了。” 夏绿笑一声,“看来你是低估了网友的力量,只要有一点线索,他们能把十八代祖宗都给挖出来。” “你别担心,我会处理。”丁潜信心十足地说,他的同学里不乏网站高管,删新闻删照片不是难事。 夏绿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潜,我答应了。”丁潜一愣,随即明白她意思,笑道:“你不是早就答应了?” “今天我正式答应。” “那就等你回来,我们领证去。” 夏绿嗯一声,再想细说,发现手机忽然没了声音,一看才知道,信号没了,只得把手机放到床头,闭上眼睛睡觉。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夏绿想着次日的行程,心里充满期待。她不习惯饮酒,因此酒劲上来很快,眼皮渐渐发沉,她倒头睡下,终于进入梦乡。 在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九岁那年的夏天,在那个下午,遇到一生所爱…… 本图书由(小太阳0710号)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